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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神都 (序-82章完) 作者:佛蘭肯斯坦  
 
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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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章)

***********************************



               三十章



  厚重的完全封閉式骨盔遮擋住了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我能清楚的聽到自
己的呼吸聲。


  兩秒鍾,當我重新恢複視覺的時候,贖魂裝甲的完全狀態已經成型了。


  這兩秒鍾是朽骨天國發動之後最後的破綻,如果對方趁著我失去視覺的時候
進行全力的攻擊,我一定會有不小的麻煩。隻不過現在正在不朽天國結界之中瘋
狂肆虐的殺生鬼並不是任何人都能對付的了的。


  殺生鬼是葬鬼的進化形態。曾經就是它們在沙舟之城吞噬了六十多個傭兵的
性命。葬鬼隻是一些可以供我操控的基本靈魂能量團,除了單純的格擋和撞擊這
種戰術價值以外並沒有太可觀的攻擊能力,可是殺生鬼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些蒼白的巨大能量團約有一人高,它們凝聚成了骷髅的形狀,尖嘯著開始
撲擊撕咬被困在朽骨天國裏的所有活物。


  初始狀態的殺生鬼隻有A級左右的能量強度,但它們會通過蠶食結界中的能
量進行迅速的進化。我不知道它們最終可以進化到什麽程度,因爲每一次我憑借
自己的意識釋放朽骨天國之後,裏面的敵人往往都沒辦法填飽這些殺生鬼的肚子。


  這一招所耗費的能量和魔力都非常巨大,我在暗面曾經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鑽研繪陣方面的技巧才勉強能夠釋放出來。由於我本身的能量不足,所以在成功
結陣之後根本無法操控這些殺生鬼的行爲。


  從本質上來說,現在朽骨天國裏的殺生鬼現在全都是處於暴走狀態。無論敵
我,這些東西都會本能的進行攻擊。召喚法則最重要的一條,暴走狀態下的召喚
生物優先攻擊召喚者,這還是我從裏奧雷特那裏學到的知識。


  因此要用這招,我就必須同時構結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態。被骸骨甲胄重重包
裹以後,殺生鬼無法根據我身上的氣息來攻擊我,隻有這樣我才能完好無損的站
在這個地方。


  面前的敵人已經和殺生鬼發生了接觸。黑希斯手下的Dreams殺手團戰
士看上去非常從容,有幾個在嘗試性的攻擊身後的結界,更多的則是站在原地,
隻有在殺生鬼沖過來的時候才甩出幾個能量彈來震開它們的攻擊。


  這就是我想要的。他們采用使普通的能量攻擊手段,完全就是在給殺生鬼喂
食而已。


  初期我本應該在朽骨天國裏采取迂回的戰術,一邊遊走一邊操控殺生鬼吸取
我們戰鬥中濺射溢出的額外能量,在它們慢慢成長以後再展開反攻。因爲殺生鬼
的原始狀態並不強大,憑借這些殺手團成員5級左右的實力,完全可以在一開始
就重創這些殺生鬼。


  問題在於現在我的力量還無法控制它們,所以也隻能放任殺生鬼對對方進行
直接的攻擊。而這些家夥因爲殺生鬼現在的羸弱狀態,根本就沒把它們放在眼裏
的樣子。


  這種不具有高爆發力的能量攻擊,直接就會被殺生鬼吞掉。比起蠶食那些碰
撞爆炸濺射出的殘渣,這些能量彈可要美味的多。


  吃了東西的殺生鬼會放棄攻擊遊蕩一會兒來吸收力量,還沒有得到能量的則
會填補到位置上繼續圍攻目標。等到這些家夥意識到應該全力認真對付它們的時
候,就已經太晚了。


  潘朵拉身上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火精靈王的詛咒】已經從原本的黑色變成
了奪目的鮮紅色。我曾經見過這顔色,就在我將短刀插入挽歌後背的那個時候
……


  那套铠甲的顔色就仿佛被烈焰燒透的金屬一般發起了熾紅的光芒,仿佛隻要
靠過去就立刻會被燒焦一樣。


  一隻殺生鬼嚎叫著撲向她所站的位置,潘朵拉提升能量,將身上火焰的兇猛
程度再次加強,那隻殺生鬼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被迅速蒸發成了粒子。


  可是更多的殺生鬼聚攏了過去。它們沒有攻擊潘朵拉,而是貪婪的開始吸收
潘朵拉身周外圍溢出來的多餘能量。那隻被幹掉的殺生鬼之前所吸取的能量也立
刻被其它幾隻分食殆盡。


  殺生鬼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我並不擔心它們會被幹掉,因爲這種相互吞噬屍
體的特性意味著沒有一絲能量會被浪費。隻要對手在朽骨天國裏使用能量,這些
家夥早晚都會成長爲極其可怕的存在,那時候就算是高級戰士全力爆發出來的能
量攻擊也沒法給殺生鬼造成什麽傷害了,它們會從容的將能量吸收,然後再次進
化成更強大的東西。


  潘朵拉擡起頭看著在天空中飛舞的幽魂,然後向我走了過來。


  我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是什麽樣子,不過總不會比當初在沙舟之城解放力量的
時候要難看。那個時候在開膛破肚的情況下被某種東西從體內占據了身體,變成
了真真正正的怪獸,殺掉很多人,難怪初邪她們會害怕我。


  「不是說要殺我麽?爲什麽不動?」潘朵拉站在我身前幾米遠的地方發話了。


  我動了動手指,聽到了清晰的骨骼摩擦的聲音。骨殖化的神宮已經完整的嵌
入了铠甲,看起來就好像成爲了身體的一部分。這看起來一定相當突兀,因爲贖
魂裝甲這種粗犷厚重的能量凱和神宮的樣式並不相稱。


  「什麽時候動由我來說了算,你就這麽急著想死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
頭盔的覆蓋下嗡嗡作響。


  潘朵拉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殺手團成員的胸腔以上消失了,咬
著他上半身的殺生鬼呼嘯著飛了過去,他一邊噴著血一邊栽倒在了地上。看來剩
下的人被幹掉也就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那些家夥慌張了,他們爆出能量開始和殺生鬼正式作戰,但那隻能讓他們死
的更快,除非他們意識到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先幹掉我這件事情。


  隻不過問題在於,骸族的铠甲在同等級東西裏,防禦能力是最高的。


  「怎麽?不去幫他們麽?」我問她。


  「我們和Dreams隻是相互利用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我還是多考慮一
下自己的安危比較正確。他們給我錢來找梅爾菲斯,並沒給我錢來救他們的性命。」
潘朵拉用柔柔的聲音回答我,「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能回答我的一些問題。」


  「說。」


  潘朵拉擡手一劍炸碎了一隻鎖定了自己的殺生鬼,然後開口了。


  「你和挽歌是什麽關係?」


  「你把我的名字拿去問問毒煙就可以知道了,隻不過你得有命去見他才行。」
我沈聲說。


  「你想爲她報仇麽?」


  「就算是吧。無論是毒煙,魯恩希安還是你,都要爲挽歌的死付出代價!」


  潘朵拉用晶瑩剔透的翡翠色瞳孔看著我,「連魯恩希安的存在都知道,我應
該沒理由不知道你的名字……隻不過看起來關於挽歌,你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


  「你什麽意思?」


  「我不太想和你打。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建議我們兩個坐下來聊一聊。」


  我狂笑起來,「哈哈哈哈!!!怕了!?很可惜,已經太遲了……」


  在潘朵拉的身後,慘叫聲已經是此起彼伏。殺生鬼隻剩下了五隻,可是Dr
eams的人卻已經全部變成了屍塊。我看著黑希斯的半個身體被殺生鬼撕扯著
拉上天空,心裏湧出了無比的快意。


  這五隻殺生鬼能夠幹掉包括黑西斯在內的七名Dreams殺手團成員,這
就意味著它們的能量強度已經到達了5級以上。我看著在空中狂叫起來的殺生鬼,
不再控制自己的戰意,對著朽骨天國裏殘存的最後一個敵人舉起了刀。


  【火精靈王的詛咒】,梅爾菲斯曾經告訴我,這東西隻要穿在身上,連能量
都不需要注入就可以完全防禦5級以下的火焰強度。可是我並不會使用任何火術,
所以這點特性對我來說根本就不起作用。


  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太狂妄了一點。


  潘朵拉舉起自己的劍,我清楚地看到劍身上面包裹上了和她身上相同的火焰。


  本來以爲這些火焰隻是她發動某種能力時的附加效果,可是當我仔細思考了
一下之後,才意識到那些火焰本身就是她的能量!


  和所有人都使用的能量完全是不同的東西……那是屬性能量。


  我並不是不知道屬性能量的存在,但卻是第一次看到有高級戰士以這種方式
用出來。


  根據我擁有的常識,屬性能量共有5種:風、火、光、暗、魂。


  魂屬性能量算是比較常見的東西,它不具有任何攻擊和防禦能力,是用來召
喚生物的能量。


  可是其他幾種屬性能量就非常少見了。不是因爲學習使用他們很困難,而是
由於這些屬性能量所能夠達成的效果,隻要用一半的魔力就可以實現。


  火屬性的能量彈本質上其實就是一個火球。用一個單位魔力所塑造的火球,
足足需要三個單位的能量來實現,所以這一切都隻關乎於「效率」的問題。


  我在成爲高級戰士之前也曾經因爲好奇心摸索過各種各樣的其他戰鬥方式,
包括屬性能量的使用。在無數次失敗和成功的練習和大量的情報收集之後,我了
解到每個人所能夠使用的屬性能量其實和使用者的性格有很大關係。


  風屬性和火屬性的能量我能用出一點,可是光屬性和暗屬性我就完全釋放不
出來。在沒有學習任何召喚類法式的情況下,單純的魂屬性能量我也無法使用。


  火屬性能量使用的問題在於,使用者不僅僅需要用大量的原始能量來生成它,
更是還要用更多的能量來進行自我保護——火焰能夠傷害到的必然是距離它最近
的東西。


  舉個例子,你在手中聚集一個巨大的火球,那種高溫肯定會最先燒傷使用者。
所以使用者在凝聚火屬性能量球的時候還要耗費更多的能量來給自己隔熱。可想
而知,如果要以屬性能量作爲常用的攻擊手段,對能量的強度需求要有多麽巨大。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面前的敵人有多麽棘手。


  完全防火的【火精靈王詛咒】,配上火屬性能量……一套铠甲差別,讓使用
火屬性能量戰鬥的潘朵拉在能量強度上有了足足一倍的提升。


  燃燒起來的鮮紅長劍裹挾著熱浪狠狠的砸在了神宮上面,隔著厚重的贖魂裝
甲,我仍然感受到了讓人窒息的高熱。如果不是這套全覆式的铠甲,我覺得自己
的眼珠會在這一擊之下立刻被烤幹。


  我向後連續退了三步來擺脫高熱對自己呼吸道的侵蝕,可是潘朵拉並沒有給
我這個喘息的機會,她立刻追擊過來,身上熾紅的铠甲和贖魂裝甲撞在一起,我
甚至能聽到自己的甲胄發出了被燒焦的聲音。


  幾乎是在零距離發動的一斬,我反手倒轉神宮在身前向下直插,堪堪擋住了
這道追擊,然後拼命將潘朵拉從身邊震開了一小段距離。


  身爲女性戰士,潘朵拉就算穿上了【火精靈王詛咒】這麽厚重的铠甲,整體
的重量也不算太高,所以我才能成功將她震開。隻不過她後退了僅僅一米就重新
壓制了過來。


  嗓子和鼻腔裏熱辣的感覺讓我根本無法呼吸,我憋著的一口氣已經告罄,潘
朵拉身上的熱浪繼續逼過來,我已經忍不住了。


  不過我並沒有感到特別慌張,因爲我看到殺生鬼們已經全部向我們這邊撲了
過來。在激烈的近身戰裏還能分出一點點的注意力來觀察周圍環境,我覺得自己
在這方面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原來的自己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畢竟我是在
暗面的魔獸群裏戰鬥過無數次了。


  殺生鬼包圍了潘朵拉後退的所有角度,然後張開大嘴向她咬了過來。


  我趁著這個機會急速後退,大口的呼吸著冷卻下來的空氣。低頭看了一眼,
贖魂裝甲剛才和火精靈王詛咒相撞的位置已經焦黑了一大片,如果隻是單憑一把
劍去格擋,沒有人可以防住這種多角度的同時攻擊。潘朵拉在殺生鬼襲擊過來的
時候在原地猛的旋轉了一圈,一道火焰風暴在瞬間向四周爆開,撞偏了殺生鬼的
攻擊軌迹。


  然而殺生鬼並沒有受到什麽損傷,而是圍繞著火焰風暴升起來的位置一邊遊
動一邊繼續吸取著火柱周圍衰減下來的能量。


  潘朵拉的表情似乎微微變了一下,我立刻意識到自己必須在她分析出殺生鬼
的本質之前打斷她的思考,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氣,又一頭紮入了滾滾的熱浪之中。


  我倒是很想學習一下能量罩的隔熱運作方式,可那並不是現在就能憑腦子想
出來的。隻有真正擅長屬性能量使用的戰士才有可能磨練出這種技巧。


  就在我向潘朵拉狠狠揮動神宮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她空出來的左手突然做了
一個手印。


  那個手印非常複雜,不過潘朵拉將它做的流利極了。如果是以前的話,我絕
對會立刻對這個未知的招數進行規避或防禦。不過在研究了半年之久的咒術運作
規則之後,我已經不再是魔力方面的作戰的菜鳥了。


  沒有法陣,沒有咒語,而且還是單手的結印,這種程度的術法不可能對贖魂
裝甲造成威脅。


  潘朵拉的手印以一個指尖的昂揚上挑作爲結束,緊接著在我的身下就竄出了
一道足足一米粗火柱。


  強烈的沖擊力直接把我沖的失去了平衡,腹部立刻感到了一陣沁涼。那是被
燙傷的時候,人的皮膚在第一時間所傳遞的感覺。一秒鍾之後,滾燙的劇痛直刺
我的腦海。


  我強忍住差點溢出嘴邊的痛呼,連續做了兩個變相的加速來躲避不知會不會
再次出現的火柱和潘朵拉的後續追擊。


  殺生鬼很好的在我露出破綻的時候牽制住了潘朵拉的行動,它們現在的力量
絕不是潘朵拉可以輕松應付下來的。


  我捂著被燒傷的地方,從劇痛中拔回了注意力,手指可以清楚的試出贖魂裝
甲外層被燒焦的地方已經開始剝落了。


  足以將熱量穿透贖魂裝甲的火係術法……這絕對不可能是單純一個手印就能
發動的。這說明【火精靈王詛咒】所帶給潘朵拉的能力絕對不僅僅是防火這麽簡
單……


  我實在是太傻了,那畢竟也是一件魔兵器。如果它可以爲使用者大幅度簡化
火係術法的發動程序,我一點也不應該對這個結果感到奇怪。


  我重新試著去加入殺生鬼攻擊潘朵拉的戰團,隻不過這一次我集中了幾乎所
有的注意力在潘朵拉的手上。


  果不其然,潘朵拉見我接近,立刻就開始制造火柱來限制我的行動。我每一
次的沖刺都會被迫被火柱所打斷,畢竟我不可能讓自己硬著頭皮硬接那種可以給
我帶來真真正正傷害的攻擊。


  幾次嘗試之後,我發現正面的突進已經不可能了,但疲於應付殺生鬼的潘朵
拉也沒有機會來針對我做任何事情。我凝聚出骨矛,一邊遊走一邊選擇了從遠處
對她進行騷擾性的攻擊。


  潘朵拉似乎沒有料到我還有這種東西,她轉身舞動著那把火劍,將射過來的
骨矛劈成了碎片。就在這個機會,距離她最近的殺生鬼一口咬住了她的左臂。


  看到血液濺出來的時候我馬上爆出了積攢的能量,試圖抓住這個機會給她緻
命一擊。


  潘朵拉的身型一滯,其餘幾隻殺生鬼也蜂擁而上,相繼咬中了她的腰部、左
腿和右腳。我已經沖到了她身前,面對已經沒有還手能力的潘朵拉舉刀就砍。


  就在我馬上要把刀刃送到潘朵拉身體裏的千鈞一發之際,時間仿佛一下子緩
慢了起來。我看到潘朵拉的嘴唇在動,一種不祥的預感立刻升了起來。


  長期戰鬥積累下的直覺讓我做了另外一個選擇:用所有力氣勉強終止了自己
的攻擊動作,拼命向另外一側竄開了半米的距離。


  潘朵拉身上熾紅的火焰隨著她的咒語輕描淡寫的化成了蒼白,她的铠甲也隨
著火焰一起被燒成了近乎透明的顔色。


  咬在她身上的四隻殺生鬼被火焰吞噬了,它們在一秒鍾內就化成了灰燼。


  潘朵拉身上的白色火焰如同濃稠的液體一樣沾到了我的手臂上,然後迅速的
往我身上其他的地方蔓延了起來。


  我狼狽的摔在地上,不斷的在地上撲打著燃燒起來的铠甲。可是很快的,以
潘朵拉爲中心,朽骨天國之中的地面就被蒼白色的火焰占領了。


  我不得不從地面向天空升去,足足升了10米才勉強忍受住越來越洶湧的熱
量。


  贖魂裝甲的整個左臂部分都化成了焦黑的碎塊慢慢脫落了下來,暴露在外面
的手臂似乎也被燒傷了。


  潘朵拉站在火焰之中擡起頭來看向我,她的長發隨著跳躍的火焰向天空不住
舞動著。


  「厲害啊,貪狼……竟然能逼我用這招……」她用依舊輕柔的聲音說,隻不
過已經帶上了一點點殺氣。


  「怎麽?這算是你的殺手锏麽?」我側過身子,讓受傷的左臂盡量避開以她
爲中心升騰起來的熱量,然後開始驅動贖魂裝甲修補破損的地方。


  「【王之咒炎】。如果我解除火焰限制的話,你現在就已經是一捧骨灰了。」


  我勉強笑了一下,「你並沒有這麽做,說明就算穿了那件東西也要顧忌那招
的威力……」


  潘朵拉也微笑了一下,「說對了。不過我現在想殺你的話,也隻需要另外幾
分鍾而已。我剛才的停戰邀請現在依舊有效,你考慮一下。」


  「很抱歉,還沒到我應該認輸的時候。」


  潘朵拉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在火中畫起了法陣。


  我應該上去阻止她……在擁有火精靈王詛咒的施法程序減免效果的情況下,
我無法想象潘朵拉這個需要法陣才能發動的招數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問題在於,
現在的我根本就沒辦法竄入火裏面阻止她的動作,那樣我很快就會被烤熟。


  在潘朵拉畫法陣的時候我選擇發動另外一個手印。在我完成手印的時候,贖
魂裝甲肩部的骷髅張開了大口,朽骨天國裏殘存的最後一隻殺生鬼被吸了回來。


  這隻殺生鬼是吸納了之前所有犧牲者力量的最後存在,現在我將把它強行轉
化成增強自己力量的餌食。


  就在我感到全身的力量像爆發一樣急速升溫的時候,潘朵拉的法陣也完成了。


  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攻擊法陣,她站在那裏,被一個半透明的防護罩包裹了起
來。緊接著,地面上的蒼白火焰就狂躁的發出了刺耳的尖嘯。


  潘朵拉就隻是在解放王之咒炎的真實力量!她做那個法陣是爲了保護自己!


  白火像火山爆發一樣向天空沖了上來,幾乎要把大腦凝固的熱量死死的把我
纏住。我大吼著將身體裏的能量當做屏障完全爆了出來,火浪被毫不留情的從身
邊推開,爲我拓開了一個半徑三米的無火空間。


  即便是這樣,炙熱卻依舊兇猛的撕咬著我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贖魂裝甲發
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不斷的變形、剝落,重新凝聚,然後再次被燒成焦炭。


  我不可能長時間保持爆出能量的狀態,更不可能在火海之中支持太久。存餘
的能量仿佛洩洪一樣從身體裏面噴湧出來,我隻有十秒鍾的時間,這十秒鍾將決
定勝負。


  這是一場賭博。潘朵拉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將這種攻擊強度的火咒支持十
秒鍾之久。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世界的平衡可就真的完全被打破了。


  十秒鍾,就好像恍恍惚惚的過了一輩子。我的神智被蒸騰的熱量迅速侵蝕著,
手裏的刀也幾乎握不住了。50度的高溫可以煮熟一個雞蛋,而同樣作爲蛋白質,
我確定現在自己腦子的溫度並不會比50度要低。


  但是我的身體還是動了,完全做不出攻擊動作的我就隻能憑借本能在空中加
速,把自己當成炮彈撞向了潘朵拉所在的位置。


  火焰遮擋了我的視線,也同樣遮擋了她的。當我從火海中顯出身形的那一刹
那,我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她臉上驚訝的神情。


  我知道她肯定不會躲開,因爲離開了這個防護罩,她也必須面對這個焦熱的
地獄。


  撞擊摧毀了潘朵拉的那個防火罩,反沖力幾乎將我直接砸暈。已經完全被燒
變形的贖魂裝甲在撞上了火精靈王詛咒之後立刻就像炸彈一樣爆碎了開來,潘朵
拉悶哼一聲飛了出去。


  身周的空氣依舊熱的發燙,但是火焰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掉了。我咬住
牙,不顧身上的裝甲已經完全化成了粉末,祭起神宮就向潘朵拉沖了過去。


  潘朵拉的唇角全是血,應該是法陣被破之後的反噬,或許也有我那一撞造成
的傷害。她舉劍來擋,可是動作並沒有我快。


  神宮的劍刃發出了興奮的嗡鳴聲,我用它在身周畫出了數道白光來掩飾自己
真正的揮劍軌迹,然後用盡全力斬了下去。


  潘朵拉的胳膊和腿部都被殺生鬼咬傷,但令我意外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依
舊接下了我的這一擊。


  被格擋住的神宮速度劇減,但是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潘朵拉半跪在
地,手裏赤紅的長劍瘋狂的顫抖著,神宮架在它上面,將燒紅的火精靈詛咒護肩
切出了一個刀口。


  血從那裏開始往外湧,我紅著眼睛用力把神宮向下壓去,而潘朵拉則努力用
受傷的雙臂擎著劍阻止著刀刃的前進。我們兩個的臉上已經全都是汗,但令我奇
怪的是,和我自己猙獰可怖的表情相比,潘朵拉的臉竟然可以這麽平靜……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朽骨天國的結界似乎到達了時限,大塊大塊的碎片開始從天頂崩塌。


  就在我這一楞的當爾,潘朵拉大吼一聲,將我的刀反震了回去。


  我並沒有楞太久,這小小的破綻已經我能犯下最大的錯誤了。所以在她反擊
出手的時候我也動了起來。


  兩把武器在空中以肉眼根本無法撲捉的速度連續碰撞在一起,我的腦子一片
空白,揮劍的動作完全交給了潛意識在運作,動態視力在這個時候已經跟不上刀
的速度了。


  手臂、腹肌和背部的肌肉幾乎進入了一個發狂的狀態,刀意控制了我的所有
動作,在僅僅三秒的時間之內我和潘朵拉足足向對方遞出去了九刀。


  我在身體完全失控之前向後連退了兩步,潘朵拉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她傷的比我重……但是我的能量已經見底……我們兩個對視著,誰也沒敢再
動。


  「漂亮!!真是太漂亮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還伴隨著鼓掌的
響聲,「剛才的對劍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一次吧,哈哈哈……」


  我將神宮橫在胸前防止潘朵拉的突然襲擊,然後側目向那個人的方向看了過
去。


  一個連铠甲都沒穿的短發男人提著一把劍站在那裏,臉上挂著笑。他脖子上
的黑色圍巾將他的肩膀和半張臉一同遮住,看上去非常礙眼,。


  我第一反應就是Dreams的援兵,可是潘朵拉的表情似乎說明他並不是
和她一夥的。


  「真是幸運,本來隻是跟蹤他而已,結果竟然能撿到手刃食影者三將軍之一
潘朵拉的機會……大概是一萬年都碰不上一次吧~ 」那個男人笑道。


  潘朵拉搖晃了一下,拄著劍半跪在了地上,看來她傷的遠比我預料中要重。
女孩擡頭看向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


  「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幽鬼】的灰紅……」


  被稱作灰紅的男人顫抖著肩膀「嘿嘿」的笑起來,「我這種小喽啰也能讓潘
朵拉小姐記在心裏,真是榮幸啊。」


  潘朵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施奎因、灰紅、TZ……【幽鬼】排名前三的
殺手也是小人物的話,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可就太可憐了。」


  隻是在原地靜下來了一會兒,身上被燒傷的地方就劇痛了起來。我一邊不由
自主的發抖,一邊努力分析著現在的狀況。


  我不知道這家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跟在我後面的,更不知道【幽鬼】是怎麽
得知我回歸神都的信息的。毫無疑問的是,找到我對他們這種情報組織來說并不
太困難。


  不過讓我意外的卻是自己竟然可以和食影者所謂三将軍之一的潘朵拉打成平
手這件事。當然,能把她逼到這種程度主要還是依賴于朽骨天國的威力。如果我
沒有做準備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在平等的遭遇戰之中成功繪制朽骨天國的陣紋的。


  灰紅在一路上并沒有趁我不備下殺手,而是選擇在這個時候現身。這也許說
明他并沒有這個打算,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真正有麻煩的就隻有潘朵拉。但我
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對我手下留情的理由。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潘朵拉看着灰紅開口了。


  「怎麽?不打算動手麽?」


  灰紅聳了聳肩,「要是真想殺你的話我沒必要在這裏廢話。而且趁人之危也
太沒有意思了。」


  「你爲什麽跟蹤我?」我插話道。


  「有些問題想要問你。」灰紅看着我說,「霸龍私自跑去找你決鬥,然後失
蹤了,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霸龍已經死了。」


  灰紅點了點頭,「嗯,我猜也是。不過不是你殺的吧?」


  我皺起了眉頭,「你怎麽知道?」


  「别以爲你能和她打個不相上下就得意起來。沒有這個陣的話,你絕對不是
她的對手。可是在霸龍手底下你想要畫陣就隻是在找死而已。」


  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很有道理,「你跟着我就隻是爲了問這個?」


  「當然不是。我本來是要來幹掉你的,不過現在看起來事情變得很有意思。」


  「什麽很有意思?」我心裏面突然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你爲什麽要和食影者打?」灰紅戲谑的看着我笑。


  「因爲正好是敵人而已。」我含含糊糊的說。


  「你想殺她?」


  「那又怎麽樣?」


  灰紅忍不住笑的更厲害了,「算了,真沒意思。殺你的事情我會先放下,要
和老大彙報一些事情,不過下次老大還是有可能會再派别人來,你不要掉以輕心
了。我和挽歌沒有什麽交情,但是換了别人來就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我皺着眉頭看他,似乎了解到了什麽事情。


  食影者本來就是從最初的幽鬼裏面分裂出來的組織,可是潘朵拉和灰紅之間
的關系并不算熟悉。加上灰紅所說的,他和挽歌沒什麽交情,我猜他也許是後來
才加入幽鬼的成員。


  加入的時間不長,卻成爲了号稱前三的殺手,看來這家夥的實力非常強勁
……


  「你不殺他,也不想和我動手,爲什麽還要出現在這裏?」潘朵拉問道,我
看到她的手指尖不斷有血滴下來。


  「其實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讓你給魯恩希安遞個話。反正距離' 末日' 剩
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們老大想要先休戰。' 末日' 之前我們兩方有太大損傷的
話,對這個世界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如果那天之後大家都還活着,再打也不遲。」


  潘朵拉看了灰紅一會兒,「你的話有效力麽?」


  「當然。我的話就是我們老大的意思,你讓魯恩希安自己去找他聊吧。」


  「還是在' 渡口' ?」


  灰紅點了點頭,然後看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我将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潘朵拉的身上,試圖重新舉起神宮,然而手裏的刀卻
掉在了地上。


  這讓我大驚失色,因爲自己的手指已經握不大起來了,微微一彎手指就痛的
鑽心。


  「看來今天不能如你所願了……」潘朵拉顫顫巍巍的從地上重新站直身體,
「沒了那身铠甲,你的手在剛才拼刀的時候被我身上的火燒到……雖然開始還能
憑着意志力握刀,但是剛才肌肉在說話的時候放松了一下,也就沒辦法再用力了。」


  我死死的盯着她,用左手撿起了神宮,「我倒是很想看看你還能流多少血。」


  潘朵拉沒有做聲,而是在手上凝聚了一小撮火焰,将它探向了自己的傷口。
女孩的傷口立刻發出了滋啦的聲音,被燒焦的傷口停止了流血。她痛得嘴唇發白,
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還算平靜……我猜她已經這樣做過很多次了,否則不可能這麽
習慣。


  「灰紅說,他追殺你是爲了挽歌……」潘朵拉看我的戰意有些消退,開口問
道。


  「那又怎麽樣?」


  「我很好奇。你殺我是想爲挽歌報仇……可是他們追殺你也是爲了挽歌…
…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的嘴唇顫抖了一會兒,「看來今天是沒辦法殺你了……答案你可以去問毒
煙。」


  「那不可能。」潘朵拉靜靜的說。


  「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毒煙已經死了?」我連忙問。


  潘朵拉搖了搖頭,「他活的好好的。不過你該知道,是他殺了挽歌吧?」


  「就在我面前。」我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作響。


  「如果是你的話,能夠好好的和殺掉自己姐姐的人說話麽?」


  我的腦子好像轟的一聲炸開了一樣。


  「你是挽歌的妹妹!?」


  潘朵拉沒有回答,而是一動不動的看着我布滿了震驚的臉。


  「你明知道是毒煙殺了她!!爲什麽還能放任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忍
不住大聲對她吼了起來。


  「因爲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永遠不想看見毒煙的臉,也
無比想念那個女人曾經給我的溫柔,但那并不代表毒煙做的事情就是錯誤的。我
說過,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當初的【幽鬼】爲什麽分裂?團長是怎麽死的?爲
什麽幾乎所有人都說是魯恩希安殺了團長,卻還有會有人跟着他離開傭兵團去建
立食影者?我說的話你不會相信,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單
純和簡單。」


  潘朵拉在說完這些話以後臉頰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然後用一點點能量将自己
浮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和姐姐之間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是看到還有人在爲她戰鬥,我
挺高興的。」


  女孩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飛走了。


  我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平靜。


    ***    ***    ***    ***

             (待續)
2015-5-16 16: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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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一章)

***********************************



               三十一章



  爲了防止洩露自己的行蹤,我沒有直接回去找梅爾菲斯,而是離開戰場打算
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先恢複一下能量。然而還沒有等我走多遠,就遠遠的發現有很
多人向這邊靠了過來。


  雖然我和潘朵拉的戰鬥距離鎮子並不算太遠,但是從開戰伊始之時並沒有任
何人試圖過來觀戰。有一定等級的戰士都會明白被卷進其他人戰鬥之中的危險性,
況且那個時候黑希斯他們很清楚的亮明了Dreams的身份。


  我在制造了幾十米高的結界,潘朵拉更是使用了【王之咒炎】那種等級的招
式,這麽激烈的戰鬥足以嚇退想要看熱鬧的普通人。但是當戰鬥平息以後,燃燒
的好奇心就把各種各樣的家夥都吸引了過來。


  我已經沒有能量了。當灰紅和潘朵拉對話的這段時間裏,我所回複的能量隻
夠讓自己勉強從地面浮起來。右手被燒傷以後隻要一動就會鑽心的疼,隻能把神
宮留在劍鞘裏。


  如果就這樣被看熱鬧的人發現,然後被一些洞察力比較高的家夥意識到我現
在的狀態,那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沒有多少可以供我思考的時間,因爲最前面的人用不了十幾秒就能飛到我這
裏來了。我靠著一根還沒被能量席卷到的大樹躲起來,用所有的腦汁開始思考對
策。


  我用三秒鍾的時間孤注一擲做了決定,起身用所有的能量向著鎮子的反方向
開始加速。盡管我知道那些方向同樣還有人被戰鬥吸引過來,但總比呆在這個地
方等著Dreams的後續搜索人員找過來的好。


  我的速度連A級都不到,但是當最前面的人看到我的時候我聽到他們在喊一
些諸如「小心,前面有人」之類的話。這種情況下我並不太擔心他們會對我産生
直接的威脅,但如果這裏面某些不自量力而又有一定等級的家夥打定主意跟上來
的話,我重新繞回到鎮子的打算就難以實現了,畢竟我不能暴露梅爾菲斯的位置。


  提心吊膽的飛了半天,我發現自己的運氣還不錯,並沒有人跟上來。迎面而
來的幾個打算前去查探的家夥也沒有攔我的意思。


  飛了十分鍾以後,我僅存的能量告罄,身上的傷也痛得幾乎無法忍受了。


  找了一個比較茂密的大樹,我把自己藏在了枝桠之間開始喘息起來。


  如果是刀劍或者能量彈的沖擊傷,對早就習慣了那種疼痛感的我來說還不是
太難以忍受。但這次最嚴重的傷口全部都是火焰的灼傷,大面積的無差別痛感讓
我的腦袋發麻,而且也沒辦法進行包紮處理。


  我躺在粗大的樹枝上面,咬著牙動了動右手的指頭,還好成功了。如果被潘
朵拉的火焰燒廢掉了習慣用手,那我的戰鬥能力至少會折半。現在看來手部的燒
傷應該還在醫療所的恢複能力之內,這讓我放心很多。


  由【火精靈王詛咒】增幅的火屬性能量溫度實在是高的可怕,幸虧贖魂裝甲
本身擁有一定的隔熱能力,否則單憑能量罩去屏蔽開火焰我根本沒辦法在高溫裏
面堅持這麽長時間,所以總體來說我還是占了一定便宜。


  打平,但是我和潘朵拉這種頂尖的戰士相比差距實在太明顯了。平手這個結
果其實完全要歸功於我早早設下的陷阱。這是在穹頂之役的時候我受到梅爾菲斯
啓發而學會的作戰方式。


  當【熔岩】的殺手團用【光之龍】對我們進行突襲的時候,如果不是梅爾菲
斯早早做好的那個足有城區範圍的巨大法陣,我們大概會全軍覆沒。


  他控制著無數破碎的巨大建築和【光之龍】正面對決的景象大概我這輩子都
會記在腦子裏,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意識到了這種超大型法陣在小規模沖突中的用
法。


  朽骨天國就是類似的超大型法陣,如果沒有配合默契的隊友進行掩護,在遭
遇戰中是根本沒有機會完成而使用的。


  它對我這種獨行的戰士來說,唯一能夠起作用的方式就是作爲陷阱而存在。


  潘朵拉和黑希斯他們中了我的陷阱,所以我才能囂張的說出之前那種狂言。
可是事實證明,即便是這樣我仍然沒能夠贏過潘朵拉,還變得如此狼狽。


  像這樣渾身是傷的躲在某個地方逃避危險並不是第一次,但毫無例外的,在
我一個人蜷縮在樹冠裏面的時候,一種讓人糾結的感覺總會在這個時候浮現。


  被人追殺的感覺並不陌生,但在我的記憶中我自己並不是容易傷感的脆弱類
型。然而在這個時候,我卻開始感到微微的無助和某種思念。


  當我仔細開始品味的時候,才發現那是對初邪的思念。


  當回到【神都】以後,一種和整個世界在爲敵的錯覺就不由自主的浮現了出
來。作爲通緝犯,著種感覺並不算過分。可關鍵在於,在初邪身邊的時候,在反
抗軍裏的時候,我並不需要爲此而擔心。


  反抗軍給我的東西,初邪給我的東西,讓我可以心無旁骛的厮殺、戰鬥、活
著。當這種東西消失的時候,微妙的無助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這種思念會讓人變得越來越軟弱,這我非常清楚,但那卻不是可以隨便掐滅
的感情。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沒了感覺。看來再這樣耽擱下
去的話,原本可以恢複的傷口也會變得無法複原。失去一隻手的代價,我無論如
何也承受不起,所以隻能憑借著提升回來的一點能量扭轉方向向鎮子趕了回去。


  原本憑借戰意和腎上腺素可以輕松忍受的肌肉傷痛在這段休息時間裏迅速複
發,當我踉踉跄跄有驚無險的回到了旅店房間的時候,已經累得頭暈目眩了。


  視覺有些模糊,所以在進屋以後我隻能勉強看出來梅爾菲斯仍然安好的躺在
那個地方,而龍雀也站起了身。


  本應該帶著他們兩個離開這個鎮子的,畢竟在不久之前潘朵拉他們不知道用
什麽辦法已經找到了這裏。可是現在的我如果走出這個門的話連自保都困難,更
別說帶上另外一個傷員加一個小姑娘了。


  龍雀走過來,我看到她臉上有點失望的樣子,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曾經答應她
會買東西回來吃。


  我維持著最後一點自尊沒有倒在地上,終於把自己扔到了沙發裏,然後招呼
龍雀靠過來,遞給她一個錢袋。


  「去給自己買點吃的,然後幫我買傷藥,有燒傷藥的話多買些。」


  龍雀皺著眉頭接過錢袋,倒是很配合的點了點頭。


  我思考了很久關於自己是如何被Dreams的人找到的這件事情。他們找
到了我而沒有找到梅爾菲斯他們藏身的地方,這說明的確是有人看到我帶著他進
入了鎮子。隻不過那個時候Dreams或者食影者對我和梅爾菲斯的鎖定指令
還沒有跟過來,所以我們進入鎮子之後的落腳地點才沒有被發現。


  當我再次出現在公衆場所的時候,已經得到我行蹤消息的Dreams成員
和潘朵拉就趕往了這裏,最終在酒館裏堵住了我。


  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我也終於可以安心的在這個地方花費一點時間來修整了。
身上的傷很重,但是如果去醫療所的話,難免會被人注意到,所以我不得不讓龍
雀替我出去買藥。


  藥物的治療效果遠遠沒有醫療所來的好,而且這些東西往往都非常昂貴。隻
不過當冒險者或者傭兵在野外遇到需要救治的情況下,這些藥物的作用才會凸現
出來。像我右手這種嚴重的傷勢,需要用到的藥基本上都是價值上萬金幣的東西。


  已經沒什麽力氣回頭看龍雀出門了,在聽到關門聲的時候我就陷入了沈睡。


    ***    ***    ***    ***


  當我再次醒過來以後,我隻覺得全身的肌肉都酸痛的可怕,可是傷口的疼痛
感似乎有所減輕。


  低頭看了一眼,我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被很好的包紮了起來,一股淡淡的藥
味從我全身的繃帶處微微散發了出來。


  都是龍雀做的,她的包紮手法非常熟練,就好像是有著長時間行醫經驗的護
士一樣。


  此時此刻,小龍雀正蜷縮在原本躺著梅爾菲斯的那張床鋪上沈沈睡著。


  房間的另一端,一個人正坐在那裏看著我,梅爾菲斯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也醒
了過來。


  我和他對視著,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


  上一次分別的時候,他爲了救我而殺掉了Fey;而我則舍棄隊伍離開了遊
戲,沒有完成對他的承諾。時隔將近八個月的重逢,我和他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
什麽好。


  「你的劍斷了。」我最終開口說。


  窗外是一片夜幕帶來的黑暗,房間裏也沒有點燈。梅爾菲斯的身子隱藏在房
間的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臉,隻有他的眼睛在微微發亮。


  緊接著,我意識到,他眼睛的光芒僅僅隻剩下了一個。


  我站起身,一瞬間從全身跳躍起來的刺痛激的我差點摔倒。我向前幾步走到
梅爾菲斯的面前,皺起了眉頭。


  他閉著一隻眼睛,就好像普通人眨眼那個樣子。這個男人平靜的看著我,但
我知道他很清楚我意識到了什麽。


  「你那隻眼睛怎麽了!?」我問。


  梅爾菲斯揚了揚下巴,他的聲音一點都沒變,隻是從前那種張揚的笑容並沒
有出現。


  「和人打架了?是Dreams的殺手們吧?」他反問我。


  「我問你的眼睛怎麽了!」我對他若無其事的態度有些生氣,聲音也忍不住
提升了一個檔次。


  身旁的龍雀被驚醒了,她坐起身,揉著眼睛看向我們這邊。我沒有理她,隻
是盯著梅爾菲斯。


  「小聲點,吵得人頭疼。」梅爾菲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睜開了閉著的那隻眼睛,我看到裏面裝上了一隻假眼。


  「誰幹的?」我緩和了一下態度,問道。


  「我自己挖掉的。」


  「爲什麽?」


  「這隻眼睛充入能量以後可以有直接連接意識的獨立視覺。」


  聽到這裏我呆住了,因爲我已經意識到了梅爾菲斯這麽做的原因。


  在穹頂之役的時候,一個叫雅魅安的女人曾經重創了我們的隊伍。她和梅爾
菲斯之間似乎有著完全無法化解的仇恨,可是梅爾菲斯卻沒有辦法克制對方的奇
怪催眠法式。他挖掉自己的眼睛換上這東西的原因,是爲了破解雅魅安的那一招。


  梅爾菲斯僅僅爲了對付一個人就挖掉自己的眼睛,我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答
案。因爲他已經猜出了雅魅安那個招數的實質,在我眼裏梅爾菲斯不可能會再輸
給同一個人。


  我隻能認爲,他這麽做的原因,其實是爲了在下一次與雅魅安的戰鬥中獲得
壓倒性的優勢,而不是險勝——隻有在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時候,他才有可能不殺
她。


  他們之間的事情太過複雜,我沒有辦法想明白,那也不是我需要想明白的事。


  「值得麽?」我在沈默良久之後,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誰知道呢。」梅爾菲斯也在沈默良久之後,給了我一個愚蠢的答案。


  我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坐下,又將目光放到了他的劍上。


  「鴉羽之刃壞掉了……」我努力不讓語氣中流露出遺憾的感覺,但是卻控制
的非常差勁。


  然而我看到梅爾菲斯的嘴角翹了起來,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是封印解開了。」他用一點點得意的聲音對我說。


  我先是一驚,隨即也不受控制的笑了起來。我非常清楚一件魔兵器在解開封
印之後的成長度是多麽驚人。這家夥一直都在探尋著解開鴉羽之刃封印的方式,
當他終於實現了目標的時候,我由衷的爲他感到興奮。


  如果梅爾菲斯在鴉羽之刃隻能夠發揮出百分之二十力量的情況下就足以戰勝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高級戰士,那麽現在這家夥已經有了踏上這個世界頂端的
資格。


  後來他告訴我,鴉羽之刃解開封印的方式就是在全能量充能的情況下被斬斷。

        「幾級了?」


  「2。」這個答案在我的預料之中。


  「看來咱們兩個的差距越來越遠了。」我自嘲道。


  「本來就是。」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可是那不代表我就一定贏不了你。」


  「我倒是很期待你能給我展示一下你這半年來的成長結果。」


  我和他坐在沙發裏,渾身打著繃帶,一起咯咯笑起來,笑的肩膀亂顫,像兩
個傻瓜。不過這種感覺很熟悉,看來在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以後,我們兩個人之間
並沒有出現什麽裂痕。


  「你和初邪……」


  「怎麽了?」


  「沒事,隻是提醒你要小心她。」


  我搖了搖頭,「現在這個忠告已經有點太晚了。」


  梅爾菲斯看了我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一
絲意外。像他這麽聰明的人,很容易就會明白我話裏的意思。不過,梅爾菲斯最
讓人舒服的一點,哪怕是作爲出生入死的夥伴,他也永遠不會幹涉我的事,他隻
會在我需要支持的時候站在後面。


  「這半年多,你都幹什麽去了?」我問。


  梅爾菲斯扭頭看了一眼龍雀,「在外面,和她一起。」


  「外面?你出去了?」我對他竟然離開過【神都】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呆了一段時間,然後帶著她回來的。」


  我看向龍雀,小姑娘在聚精會神的看著我們談話。她的眼睛裏對我充滿了好
奇,大概是因爲她第一次看到梅爾菲斯會和一個人這樣交談的緣故。


  「龍雀,去買點吃的。」梅爾菲斯突然說。


  龍雀從床上跳下來,順從的離開了房間。看來梅爾菲斯有一些話並不想讓她
聽到。


  我看著她關上房門,然後扭頭望向旁邊的男人。


  「她用了你妹妹的名字。」


  梅爾菲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父母是做什麽的?」


  我對他這個問題非常奇怪,不過他這種作風我也不是第一次體驗了。與其問
他這樣問的原因,不如好好回答他的問題比較實在。


  「我父親是機修工程師顧問,母親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


  「想起他們來,不太好受吧?」


  這家夥竟然會問出這種溫柔的問題,讓我很吃驚。他似乎變了,但是哪個地
方發生了改變我完全說不清楚。


  「作爲一個不肖子,說不慚愧是在撒謊。」


  我抛下他們兩個,來到這個世界生存,這的確是讓我負罪的選擇。但我並不
後悔,因爲後悔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至少你還擁有他們的回憶,我倒是有些想知道,懷念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
的感覺。」


  我清楚,梅爾菲斯是一個殺手。選擇這種職業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戰亂地區
出生的,如果說梅爾菲斯是孤兒的話那再正常不過了。


  「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他繼續說,「但我並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事實
上,我根本就沒有父母。」


  「這是什麽意思?」我本能的覺得,梅爾菲斯接下來說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出生在挪威某個小鎮的研究所裏。自從我記事的時候起,世界就隻是一
片沒有瑕疵的純白色。天花闆,地闆,桌子,甚至所有的人都穿著純白色的衣服。
和我一起在那裏生活的,還有很多孩子。」


  「是收容孤兒的研究所?」


  「不,那裏所有的孩子都是人造人。我們全部是由基因工程慢慢培育出來的
東西。」


  「基因工程育人是非法的!」


  「對那座研究所的人來說那並不重要。」


  這就好像是電影裏面的情節一樣,但我卻並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因爲人類已
經做過太多無法原諒的惡事,像這樣將生命當做玩具來對待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
已。


  「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名字,隻有一個編號。那段時間大多數的記憶對我來說
就隻是隔著一個玻璃罐子好奇的觀察這個世界而已。周圍是許許多多和我一樣泡
在罐子裏的男孩,沒有人與我們交談,我們相互之間除了眼神的交流之外也同樣
沒有任何其他的溝通方式。沒有受過教育和任何社會生活經曆的我們,全都像是
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隻有通往純白色房間之外那座大門的門框上,所有人都能
夠看的到一個徽章。那個純白色之外的徽章,大概就是我們盯的時間最長的東西。」


  「徽章?」


  「大概是研究所的標志之類的東西,一隻死去的烏鴉。那是除卻純白色之外
我能夠記住的唯一東西。」


  「那些人……他們爲什麽要培育你們?」


  「他們試圖修正所有能夠發現的基因缺陷,一代一代的培育出像我這種孩子,
留下優秀的種子,然後將所有不合格的産品都攪成化肥。他們在試著創造完美的
人類,試著創造足以超越人類本身的東西。」


  梅爾菲斯的反應速度、占據計算能力和戰術創造力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他現在所告訴我的事情從某種程度上倒是解答了這方面的疑惑。


  我可以想象,像梅爾菲斯所在的那種地方需要多麽龐大的投資才能夠建起來。
沒有利潤的投資是不可能存在的,創造出這種人類的目的,用腳趾頭想都可以猜
得出來。


  「他們是想要創造完美的士兵……」


  「也許吧,誰知道呢。沒有人知道真正完美的基因是什麽樣子,所以他們就
一批一批的造下去,然後一批一批的淘汰。直到有一天,項目結束了。」


  「結束了?爲什麽會結束?」


  「那一天,所有孩子都從罐子裏走了出來。大量擁有優秀基因卻仍然不夠頂
尖的孩子們排著隊被直接扔進了絞肉機,在我們的眼前。我們看著他們被攪成一
團血肉,但是沒有一個人恐懼,因爲我們誰都沒有學習過什麽叫做恐懼。」


  我想象著那種情形,在梅爾菲斯平靜的語氣中忍不住後背發麻。


  「也許是時間不夠用了,也許是我們這些最後的産品還有一點點的價值…
…當我們隻剩下一百個最優秀的孩子的時候,爲首的一個人突然對我們開口說話
了。他對房間裏面的我們說,讓我們相互厮殺,最後活下來的人可以從這裏走出
去。」


  「優秀的人類……他們真的創造了一批優秀的可怕的人類。當我們第一次聽
到語言這種東西的一瞬間,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嗅著他所散發的氣味,就好像一
把鑰匙打開了腦海中緊鎖的門,而門後則是滔天的洪水……我們就立刻明白了他
的意思,然後在下一秒鍾就學會了恐懼、驚訝、緊張、憤怒和無數種各式各樣的
感情。」


  「我懂了那些指著我們的槍口意味著什麽,也懂了自己胸前的那個編號02
所代表的含義。我是這個研究所裏第二優秀的産品,如果按照現在我的思維,要
相互厮殺的話,我最需要擔心的該是那個01。」


  「你現在還站著,說明你贏了……」


  「不。當無數種複雜的情感沖刷過我們腦海之後,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選擇。
你不明白那種感覺,也許我們都擁有著某種最最關鍵的基因吧……如果非要描述
的話,我們那個時候的狀態,可以被稱爲異體同心。」


  「作爲他們親手生産出來的,所謂' 最接近完美的人類' ,我們沒有陷入混
亂的厮殺。所有編號尾數爲1的孩子全部自願犧牲了自己,而我們分別以自己的
編號爲據向他們撲了過去。那些拿著槍的人滿意的看著純白色的地闆濺上了紅色,
那是十個編號爲1的孩子的血。我們從他們身上扯下了足以作爲武器的斷裂骨頭,
在對方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發動了反攻。」


  我愣愣的聽著梅爾菲斯的描述,他所描述的事實讓我震驚。如果那犧牲的十
個孩子真的是自願的,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人類最終的本性也可以是崇高
的麽?


  「對方開槍,我們一邊沖一邊倒下。就在隻剩下我一個的時候,頭頂突然傳
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研究所在坍塌,行刑者被墜落的天花闆砸成肉餅,而我
扭頭向研究所最深處逃去。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憑借本能在逃,直到
在一片黑暗之中撞到了一個人。」


  「誰?」


  「龍雀。」


  我喉頭一僵,隨即意識到他所談論的應該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龍雀。


  「研究所分爲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培育男性,一部分是培育女性。龍雀那個
時候自然也是沒有名字的,她的編號也是02,和我一樣是另外那個分部活下來
的唯一一個産品。」


  「怎麽會這麽巧?」


  「當你去計算一個式子,如果所有參數都相同,得出來的結果肯定會是一樣
的。這個世界冥冥之中似乎就是在重複這樣的數學題。我們這些基因經過嚴密計
算的而生産出來的産品,也許命中注定就隻有02型號是最難被子彈所擊中的吧,
呵呵呵……」


  對梅爾菲斯的謬論我除了默默的接受沒有第二個選擇。


  「那是一個地下研究所。當爆炸發生以後,絕大多數的地方都被掩埋了,連
出口也是。我和龍雀幸運的找到了補給倉庫,然後在那個巨大的墓穴裏呆了一年
四個月零十八天。在這段時間,陪伴我們的是一台電視機,我和龍雀看了一年四
個月零十八天的電視,學會了語言、數學、邏輯、推理和所有在人類社會上生存
所需要的經驗。」


  「所以你也看了不少電影……」我插嘴道。


  「是啊,很多很多的電影……直到後來,研究所被什麽人重新開始挖掘,我
們才躲開所有人的耳目逃了出來,走到了陽光下面,賦給了自己名字。」


  我沈默的愣了很長時間才從梅爾菲斯的故事裏回過神來。我不知道當梅爾菲
斯他們看到真正陽光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情,但我知道一道壯麗的夕陽應該足以
讓人流淚吧。


  我還知道,故事並沒有講完。


  「直到之前的那半年多時間,我才在外面查清楚了研究所覆滅的真正原因。
最後的那一天,研究所00號試驗體的試驗獲得了遠遠超於研究人員想象的巨大
成功,所以編號100以下的孩子都失去了繼續耗費成本保留存活的意義。而我
們這100人,勉強還有挑選一個出來作爲複制士兵計劃樣本的價值。」


  「可是,00號卻在試驗成功的一個小時之後脫離了研究所的控制。我不知
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是他的的確確把研究所的小型核反應發電機給引爆了。」


  現在的核反應堆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就算拿炸彈去正面引爆也不可能引發反
應堆的爆炸。很難想象能夠做到這點的那個00號會是什麽樣的家夥。


  「00號在那個時候是真正超越了人類的存在,據我調查的紀錄顯示,00
號不僅擁有完全不遜於我們這些實驗體的基因,更是在某種條件的誘發下,激發
了某種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你是說所謂的超能力?」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是這樣的。那家夥用自己的能力無視反應堆外殼的隔絕,
強行誘發了放射性燃料的聚變。」


  我的臉扭曲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這種人……真的存在麽……」


  「毫無疑問,因爲你已經見過他了。」


  「我見過?誰!?」


  「00號擁有其他所有試驗體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名字。00號的名字,
叫做修拿。」


  那個靠自己一個人硬生生打到穹頂之役半決賽的修拿……我發現自己竟然完
全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是的,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的話,是修拿的話就再也
合適不過了。


  梅爾菲斯曾經親手殺掉了他找來的同伴,我的朋友,辛加法羅和遊瑩……如
果那個時候他知道修拿就是00號,不知道梅爾菲斯會是什麽感覺。


  這個世界真是小的可怕,和你命運中相互交錯的人們,往往就會在你不經意
回頭的時候站在某個讓人感慨的位置之上遠遠的看著你。


  「在外面爲了弄情報,惹上了一些厲害的勢力。被人追殺了一陣,也殺了幾
個人才弄到了這些消息。後來我又一次去了研究所的遺迹,那裏已經完全廢棄掉
了。可是我卻發現了一份材料,一份關於另外一個00號……女性的那個00號
的材料。」


  我下意識的向門口看了一眼,「就是龍雀,對麽?」


  現在的小龍雀。


  梅爾菲斯點了一下頭,「試驗所覆滅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初生兒,修拿在逃
走的時候帶走了她。我又找了好久,終於在一間孤兒院找到了她……」


  我看到梅爾菲斯的眼睛裏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芒,亮的讓人心悸。


  「我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就是龍雀,龍雀還活著……」


  「龍雀已經死了,她是另一個人。」我否定道。


  「她就是龍雀,龍雀就是她,現在是,以後也是!」


  梅爾菲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幾乎認不出他來了。病態一般的偏執,舍棄
了他以前所有原則的自我蒙蔽……我覺得後背陣陣發涼。


  他以前不是這樣。


  曾經的梅爾菲斯固然狂妄,但卻活的無比真實。他不屑於欺騙別人,更不會
欺騙自己。可是在龍雀這件事情上面,他已經陷落到了根本爬不出來的泥潭裏面。


  「你這樣對她不公平,對死去的龍雀也不公平……」我仍然試圖說些什麽。


  「沒什麽不公平!她們有著幾乎完全相同的基因,連長相都一模一樣,沒有
任何理由不認爲她不是龍雀!」梅爾菲斯帶著狂亂的神色說道。


  「那你把屬於龍雀的回憶、感情和靈魂又當作什麽!?」我忍不住也提高了
聲音。看著他這樣淪落到一個單純的瘋狂境地,我感到心口發緊。


  「那些……那些東西,都可以一點點重新找回來!龍雀曾經有的,她也可以
有!」


  「你這完全就是在和自己玩幼稚的遊戲!你已經不是能夠欺騙自己的年齡了!」


  我的話鼓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顯得如此刺耳。梅爾菲斯沒有再回嘴,
他坐在那裏,死死的盯著我。


  因爲房門被打開了,小龍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抱著一袋子食物站在了門口。


  我坐回到了座位上。雖然胸口的怒氣還沒有平息,但我總覺得不可以在她面
前再和梅爾菲斯爭論這些問題。


  「你們繼續吵,我出去逛一會兒。」龍雀把手裏的袋子擱在了門邊,闆著臉
說道。


  在她離開以後,我們沒有再吵,因爲那感覺同樣幼稚。


  「如果你用她來代替龍雀,那麽你去找雅魅安尋求答案有什麽意義?你挖掉
自己的眼睛又有什麽意義?」我努力讓自己的問題聽起來心平氣和。


  「龍雀在她手裏死過一次,現在她複活了,並不代表雅魅安不需要付出代價,
也不代表我不需要那個答案。」梅爾菲斯依然用非常病態的言辭回答著我。


  「死人是不會複活的……如果死人能夠複活,我們就不需要緬懷他們了。這
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梅爾菲斯。」


  「這是個奇迹,你就看不出來麽?龍雀是一個例外的奇迹!」


  「她不是奇迹,她隻是你一廂情願找來的替代品。」我一字一頓的對他說。


  「我說過,她就是龍雀,不是替代品!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和你廢話!」


  梅爾菲斯粗暴的終結了這個話題,但是我的擔心卻隻能越來越深。我從來沒
有想過,梅爾菲斯心中的怪物會以這種方式釋放出來,當我發現的時候已經什麽
都做不了了。


  如果我沒有離開隊伍,讓他一個人回到外面,他就不會找到小龍雀……如果
Fey沒有死,我也不會離開隊伍……如果…………


  如果有很多,但結果卻隻有一個。在梅爾菲斯需要我去束縛他內心怪物的時
候,我並沒有在他旁邊。我感到了深深的遺憾和內疚。


  梅爾菲斯的瘋狂一直都遊曳在懸崖的邊緣之上,能夠維持他不變成瘋子的唯
一要素就是他自己無比強大的自我意識。而當他開始用這種方式蒙蔽自己的時候,
我不知道他將會走到什麽地方去。


  我們兩個靜靜的坐了很久,直到梅爾菲斯再次發話。


  「繼續留在這裏安全麽?你似乎和人打過架。」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別的辦法。我和潘朵拉的戰鬥引來了很多人,現在離
開很有可能會被發現,憑我們兩個現在的狀態也無法好好迎戰。」


  「潘朵拉!?你和她打了?別告訴你已經殺了她!」


  很難看到梅爾菲斯這樣的神情。不過如果兩個高級戰士死鬥之後其中一個活
著回來,很容易就會認爲另外一個已經被殺掉了。


  「當然沒有。」我答道,「平手,她傷的很重,我也拿不住刀了。」


  梅爾菲斯似乎舒了一口氣,「她是挽歌的妹妹。」


  「她告訴我了。但是你爲什麽從來都沒告訴我挽歌還有一個妹妹?」我沒好
氣的質問道。


  「你問過我麽?」


  「我…………」這家夥總是有辦法噎得我說不出話來。


  「能和潘朵拉打平手……看來你這大半年也並不隻是在玩女人。」梅爾菲斯
斜著嘴角笑了笑。


  「她和黑希斯帶的殺手團們中了我的陷阱,所以我才能活著回來。」


  「黑希斯死了?」


  「死了。」


  「呵呵,聽上去你倒是大開殺戒了一次。」


  我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而是非常嚴肅的問了他一個問題。


  「挽歌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爲什麽她的妹妹會留在殺死她的公會裏面?」


  梅爾菲斯用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將身子俯下一些,顯得有些疲憊的樣子。


  「同一個故事,不同的當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版本。而旁觀者所銘記的,往
往就隻會是他們自己想要去相信的。如果你想從我這裏聽到所謂的真相,很遺憾
那是不可能的。」


  「那麽就聽聽你所相信的版本就好了。」我不依不饒的說。


  「【幽鬼】分裂之前有四個零級戰士……」


  「天蛾曾經和我講過。」


  「那就簡單了。那四個人,除了創建【幽鬼】的第一任團長,其他三個是挽
歌、魯恩希安和【幽鬼】現任的團長愛絲彌蕾,【幽鬼】的三個巨頭。關於【幽
鬼】的分裂,天蛾是怎麽和你說的?」


  「魯恩希安在外面的世界殺掉了第一任團長,然後帶著人自己建立了食影者,
挽歌因爲目睹傭兵團的分裂,心灰意冷之下離開了。剩下的愛絲彌蕾接任了【幽
鬼】的團長。」


  「恩,這是【幽鬼】裏面現在流傳的故事,我來給你講講食影者的版本吧。
殺掉第一任團長的,其實是挽歌和愛絲彌蕾,她們將這件事情嫁禍到了魯恩希安
的身上,所以魯恩希安才會派人去追殺挽歌。」


  「不可能!挽歌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而且,她沒有理由這麽做……」我忍
不住大聲說。


  「你根本就不了解那兩個組織之間的複雜關係,又怎麽知道她沒有理由?」
梅爾菲斯不屑的哼了一聲。


  「那麽挽歌隱居的原因呢?」


  「後悔了?內疚?負罪感?都有可能,那隻有挽歌自己說的清楚。這兩個版
本的故事都有足以讓人信服的證據來佐證,所以要相信哪一個完全取決於聆聽者
自己。」


  「你相信哪個版本?」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我他媽根本就不在乎。根據自己想要去相信的事實去
審判別人?那麽做不僅愚蠢而且實在是令人惡心。」


  梅爾菲斯說的沒錯。無論事實的真相是什麽,我們所能夠知道的都不足以給
我們鑒定別人動機的資格。


  「我們打完以後,出現了一個叫灰紅的家夥。」


  「灰紅?【幽鬼】最近剛剛崛起的超級殺手……他跟著你竟然不殺你?真有
意思。」


  「嗯,潘朵拉似乎說他是【幽鬼】排名前三的戰士。我聽到潘朵拉和灰紅的
談話中談到了關於什麽' 末日' 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麽麽?」


  梅爾菲斯的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芒,然後問我他們那個時候的原話是什麽。
我搜索著記憶,勉強還原了那個時候的對話。聽完我的敘述之後,梅爾菲斯陷入
了思索。


  「最近在情報網的深處的確出現了那個詞彙。隻是我沒想到,食影者和【幽
鬼】都會把這件事看的這麽認真……難道' 末日' 的事情是真的?」


  「那是什麽東西?」我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有傳言說,【神都】就要迎來末日了。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從哪傳出來的,
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無稽之談。畢竟爲了這件事那兩幫家夥竟然可以放棄爭鬥,
甚至都有可能聯手……」


  這是埋藏在【神都】中非常深層的情報,根本不是像我和梅爾菲斯這種非情
報集團核心成員能夠知曉的信息。但如果這是真的,那這個我所深愛的世界,難
道……


  這個近十億人生活、生存著的世界,假如真的要面臨末日,我想我一定會願
意爲它的幸存出一份力氣。隻是我也明白,大多數時候,人們的努力在很多事情
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我和他沒有再說話,都在獨自思索這件事情。不過我倒是很清楚,在面對這
種巨大的變革之時,順應事態的發展才是大多數人應該做出的選擇。


  龍雀在幾分鍾之後從門口探出了頭,「不吵了?」


  我有些尴尬,沒有擡頭看她,畢竟讓一個小孩看著我們這兩個成年男人瞎吵
架並不是什麽值得自豪的事。


  龍雀見我們沒說話,就自己拎著門口的食品袋子跑到桌子旁邊吃吃喝喝起來。
她和那些普通的十三歲小孩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麽區別。什麽完美的基因,什麽
00號實驗體,這些東西我並沒有能夠看出來。


  雖然還有很多關於她的問題想問梅爾菲斯,但在龍雀在長的情況下那並不是
明智的選擇。


  「你現在有什麽計劃?」我問梅爾菲斯。


  「Dreams的魔界傳送門最近解除了戒嚴,我準備過去。」


  「我也一樣,看來可以同行……不過,我倒是不知道Dreams之前在戒
嚴。」


  梅爾菲斯接過龍雀抛過來的一袋面包,開始往嘴裏送。


  「你身在反抗軍,竟然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


  被他這樣揶揄,我感到更尴尬了。


  「我是屬於和裏奧雷特交戰的部隊,【神都】這邊的情報我已經很久沒查看
過了。」


  「你們反抗軍最近大量兵力閑置了下來,對麽?」


  我點了點頭。現在暗面的部隊都在等著我和骸王溝通的結果到來才能繼續向
心族進軍。


  「Dreams本身就是政府軍的傀儡組織,反抗軍現在有足夠的兵力應對
政府軍的壓力,所以政府軍不得不暫緩了對反抗軍的壓迫政策。他們有了多餘的
人手來看守傳送門,戒嚴也就解除了。」


  反抗軍和政府軍的戰場並不在我們這邊,那些都是由反抗軍軍團長奧索維那
邊的人手來對策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這方面的事情。


  不過這倒是清楚了,我和梅爾菲斯的重逢也並不完全是巧合。正是因爲反抗
軍通道建立進度的放緩,我才被指派回到【神都】,而梅爾菲斯來到杜加德城這
邊也是間接受到了這件事情的影響。


  「你去暗面想要做什麽?需要我幫忙麽?」


  「不用。你一個人從反抗軍那邊出來,應該不至於這麽閑吧?」他用帶刺的
話語來挑釁我。


  「我要去的地方是骸族的都城,如果順路的話可以有個照應。畢竟你不能不
考慮她的安全。」我用目光向龍雀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看來還真的是順路,我要去的地方是影族的地盤。」


  我先是一愣,本能的想要告訴梅爾菲斯如果從結晶大陸的思滅者公會總部那
邊過去會更安全。可是隨即我意識到,掌握著穿梭介面權限的並不是我,而且我
也沒有時間再帶著梅爾菲斯回去找燃墟要光血了。更何況,燃墟也不見得會把光
血給我。


  Dreams所建立的傳送門位置是在瞳族的都城,梅爾菲斯如果要去影族
那邊的話,需要做的就是一路向東走,穿過骸族的領土,至少在這段路途中我們
可以做伴。


  「你去影族做什麽?」


  梅爾菲斯舉起手裏的斷劍,「你的戒指是骸族的魔兵器,而我的鴉羽之刃是
影族的魔兵器。影族的領土應該是尋找它裏面秘密的最好的地方,爲了盡快掌握
它的力量,我必須這麽做。」


  「你的力量已經夠強了……如果你到達零級,我想這個世界上能夠打贏你的
人一隻手應該就能數的過來……」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梅爾菲斯是經過基因修正而降生的人類,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的身體的物理
性素質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但是我也知道,那並不代表自然孕育的人類
裏面就沒有比他基因還要優秀的。因爲修正梅爾菲斯基因的方向是關乎於「完美」
這個詞的,而完美同時也就意味著平均主義,意味著仍然有人可以在某些方面擁
有超過他的地方。


  魯恩希安、愛絲彌蕾、燃墟、保羅、方先生,甚至未來的方不凝,都有可能
擁有戰勝梅爾菲斯的力量。奧索維的名字也出現在了我的腦海……我從來沒見過
他出手過,但就像初邪說的,他在5級能量強度的切磋中勝過燃墟,而且也沒人
知道奧索維真正的能量級別……


  梅爾菲斯看著我,他從我的沈思中已經讀出了「不需要自己再多說什麽」的
信息。


  力量這種東西,永遠不會有令人滿足的時候。


  梅爾菲斯想要獲得力量的原因也許很簡單,那就是找到他想要的答案……這
和我最初進入神都的目的幾乎如出一轍。


  挽歌背後的故事一點一點的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本應感到滿足,但事實是,
我發覺那個答案對自己已經不那麽重要了。我已經知道了爲什麽自己會不得不站
在這個世界裏持劍而戰,也知道了那個記憶中的女人爲什麽會在生命的最後一秒
放下手裏的武器。


  我在這個世界所追尋的東西已經改變了。


  承諾。我爲阿紗嘉所承諾的東西,我對初邪所承諾的東西……這些東西就是
我現在所追尋的。我並不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甚至可以說我的原則並不足以讓
我爲自己自豪,但如果說我現在生命的意義爲何,我想這應該就是答案。


    ***    ***    ***    ***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當三天以後我們離開這個鎮子一直行進到杜加德城裏的
時候,周圍的環境和平的讓我感到恐懼。


  本以爲小鎮的街上應該有不少眼線對我們的守望我們的蹤迹,至少杜加德城
門關卡的地方也不應該是完全沒有防備的樣子。可我們就是十分順利的進入到了
城裏面,連一點點波折都沒有。


  「見了鬼。」善於觀察環境的梅爾菲斯也感到相當不解的樣子。


  「也許是偵查的方向弄錯,以爲你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我扔出一個很隨
筆那得理由。


  「Dreams這種組織是絕對不可能犯這麽愚蠢的錯誤。他們人手衆多,
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梅爾菲斯迅速否定了我的猜測,讓我感到很沒面子。


  「是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把他們的注意力引走了吧。」龍雀突然插嘴道。


  梅爾菲斯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摩挲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梅爾菲斯做出這麽溫柔的動作,所以一時間我有點精神恍
惚,以爲自己看到的是別的什麽人。


  現在我對梅爾菲斯的狀態感到非常迷茫。他死死認定小龍雀就是龍雀的這種
行爲絕對是精神分裂的症狀,可在他和小龍雀呆在一起的時候,曾經的那種瘋狂
似乎壓制的相當不錯。到現在,我也無法確定小龍雀的出現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
還是壞事了。


  杜加德城非常大,由五個城區組成,每一個城區的面積都可以和Rayou
t曾經所在的龍宮城相提並論。這讓我回想起了穹頂之役的王都之戰,單從戰鬥
上來說,那場比賽是我所經曆過的最爽快的作戰。


  隻不過,那場戰役的結局對我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是前面那個教堂麽?」梅爾菲斯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擡起頭,看到街道盡頭矗立著一棟高高的尖頂建築。那是韋爾奇·哈康給
我指明的去所,希望他還能在那個地方等著我。


  敲開教堂的門,和開門的神職人員說明了我們的來意,對方很幹脆的帶我們
進到了建築裏面。


  很少來教堂這種地方,不過每次進來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這種風格的建築
的確很容易讓人産生神聖的感覺。高高的深邃的屋頂在頭頂回蕩著風聲,由彩色
玻璃碎片巧妙組成的繪畫被當做窗戶嵌在牆上,暗褐色的長椅整齊的排列在大廳
中,在大廳的盡頭是一尊耶稣聖像。


  基督教的教派分的有些混亂,我不是很能分清楚韋爾奇這個地方到底是天主
教派還是新教。那並不重要,我們被安排在長椅上坐下,等待著韋爾奇的出現。


  很久以前讀聖經的時候,隻覺得上面的故事晦澀難懂,而且也相當無聊。可
是現在有些時候我真的會不自覺的試著用不論不類的宗教思維試著去诠釋自己的
際遇。意識形態解決人活著時的問題,宗教解決人死後的問題,這種半開玩笑的
說法其實也有他的道理。


  像我和梅爾菲斯這種人,死在刀劍之下的可能性比死在床上要高太多太多。
三年?五年?十年?我們這種一直遊蕩在生與死邊界上的殺手,生命在朝夕之間
就會被改變,所以不得不爲隨時都會到來的死亡考慮。


  宗教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人們應對對死亡的恐懼,更是可以幫助信徒
們過的快樂、平靜、充實。但是那並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梅爾菲斯的選擇。


  誰又不想在死後上天國呢?可是那所謂的天國,以及那個天國所帶給信徒們
的信念,那些足以讓他們感到欣慰、解脫和快樂的信念……和一片抗抑郁藥所帶
來的東西,真的有本質上的區別麽?


  爲了解除心靈上的痛苦,人們選擇說服自己去相信傳教者口中的上帝,一個
虛無缥缈的存在,這無可厚非。可是那種欣快,與服用抗抑郁藥所在大腦中産生
的多巴胺同出一轍。


  由信仰虛無或者服用藥物所誕生的感情,並不是我追求的東西。我的快樂、
我的悲傷、我的堅定,必須要建立在真實之上……否則我就不再是我。


  我扭頭看著梅爾菲斯。他和龍雀並排坐著,低著頭,微閉著雙眼,像石像。
他的手和龍雀牽在一起,鐵鉗一樣堅硬。

  他本來也是那樣的人。甚至可以說,我那種頑固的念頭和他對我的影響是完
全分不開的。可是現在,在面對龍雀的時候,他的原則、信念和人格都開始崩塌了。


  然而大聲對梅爾菲斯說「你做了錯誤的選擇」就真的可以麽?我沒有體會過
他的生活,從沒有失去過從幼年時期就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女人,更沒有過那種病
態的「失而複得」。我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甚至連一句「我理解你」都沒有資格
說出口。


  「我希望梅爾菲斯會得到什麽樣的結局」是最沒有分量的想法,當梅爾菲斯
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的時候,一個所謂的「好歸宿」大概是永遠不可能的了。所
有人的結局都是自己親手捏造的雕塑。所以我隻能看著他,如果他索求的就是墜
落,我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夠銘記著他墜落前的火光——流星燃燒的火光。


  「在想什麽?」梅爾菲斯似乎嗅到了我情緒的波動,他輕輕開口,沒有睜眼。


  「在看教堂。」我說。


  他微微點頭,「最近我看了不少聖經。」


  本以爲梅爾菲斯會對宗教的産物嗤之以鼻,所以他的話讓我有點意外。


  「你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是爲了查一個名字才看的。」


  我的記憶跳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


  「你是說' 以笏' ?」


  「沒錯。」


  穹頂之役之後,我受到創傷離開了【神都】。在外面世界的最後一日,我遇
到了一個老人,一個叫撒拉弗的家夥。他曾經讓我給梅爾菲斯帶一句話,以笏這
個名字就出現在那句話裏。


  這是一個希伯來文的名字,而我意識到聖經最初的版本就是希伯來文。


  「那是聖經上面出現的名字麽?」我問。


  「我查遍了所有的情報係統,沒有發現有這個名字的人或者以它爲代號的家
夥,所以隻能去出處尋找線索。以笏的故事其實很簡單,我想了很久這個人對我
到底意味著什麽。如果沒想錯的話,我已經知道以笏所代表的人是誰了……」


  「是誰?我認識麽?」我下意識問道。


  「那個人和你沒有關係。」梅爾菲斯搖了一下頭,「聖經裏的殺手不止以笏
一個,耶和華也爲以色列人派出了不止一位的拯救者,但以笏和他們不同的地方
在於,他是一個左撇子。」


  我聽著他說話,沒有出聲。


  「那個時候,雅魅安還沒有背叛我們。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個酒館,我邂逅了
一個家夥,那個家夥試探性的和我戰鬥,用左手,絲毫不落下風。他許給了我一
個交易,十億,讓我殺一個人。爲了保險,前去談交易的人是雅魅安而不是我。
她在回來以後就背叛了我們所有人……」


  「這個故事星見和我講過……」我打斷梅爾菲斯的回憶,補充說道。


  「' 以笏' ,暗示的應該就是那個家夥。除了這個答案,已經沒有別的可能
性了。可爲什麽那個老頭會知道這一切?他那句話所蘊含的信息實在是太過簡潔
精確了,就好像在最合適的時機給我了一個恰恰可以窺視到真相的門縫。所以我
繼續去查,去查找那個你所說的老頭,可是查到的東西讓我更加迷茫了。」


  「你去查了撒拉弗?他到底是什麽人?」


  「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最終是【幽鬼】給了我一個還算著邊際的情報。撒拉
弗,就是【神都】的創始人。」


  我的腦海變的空白。的确,我所在的電池工廠負責任羅門曾經說有個人要來
找我,那個人就是撒拉弗,當這兩個信息聯系在一起的時候,撒拉弗的官方身份
就變得笃定了起來。


  可是我完全沒想到,他會是創建【神都】的人。


  在反抗軍中得來的情報是确鑿的:【神都】不是一個由二進制計算機語言編
纂的遊戲程序,而是在魔界光面真正神都能量流之中所存在的世界。


  倘若【幽鬼】賣給梅爾菲斯的情報無誤,那撒拉弗的身份遠遠不是一個所謂
「集團總裁」或者「遊戲開發者」能夠涵蓋的。


  他知道梅爾菲斯的事情,知道我的事情,甚至還能說出一句「她沒有死。」
……我控制不住的去想,撒拉弗也許根本就不是人類。


  暗面是裏奧雷特的國度,而我記得光面的主人是被稱爲「裏林」的存在。我
隻知道暗面有七個王,光面則有三個,除此之外我對裏林一無所知。可如果撒拉
弗可以在真正的神都之中創造【神都】這個世界,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光面的裏林。


  那麽裏林的立場又是什麽?撒拉弗的立場呢?他爲什麽要創造【神都】?那
個許諾十億要殺撒拉弗的人,又是爲了什麽?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撒拉弗并不是裏林,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類。這也證
明,也許隻有人類這麽複雜、矛盾而富有感情的存在,才能創造出【神都】這樣
一個讓人無法自拔而又深深留戀的世界吧。


  而現在,無論是我還是梅爾菲斯,仍然沒有看穿這事件背後真相的能力。


  「那個時候,【神都】剛剛上市,我的幾個同伴都已經在玩了。」梅爾菲斯
繼續說,「那個' 以笏' 出價十億讓我殺掉撒拉弗,合理的解釋就是他打算在【
神都】普及、成長之前将其毀掉。」


  「可是你沒有和他達成交易,他選擇了雅魅安……」


  「不。如果論暗殺能力,我是比雅魅安更好的選擇,所以我才會對雅魅安背
叛我們的動機産生疑惑。」


  梅爾菲斯靜靜說着,眼裏遊曳着濃重的殺氣。


  「撒拉弗還活着,說明雅魅安沒有刺殺成功。可是雅魅安也活着,說明' 以
笏' 也并沒有因爲這個而殺她……我想不明白,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撒拉弗爲
什麽要對我說那句話,他和' 以笏' 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梅爾菲斯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我看到已經有小股小股的能量不受控制的從他
的手上開始溢出。就在我準備做些什麽的時候,龍雀輕輕拽了一下他的手。


  梅爾菲斯迅速平靜了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    ***    ***    ***


  「這麽長時間才來,我以爲你已經死了。」


  韋爾奇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睡着了。身上未愈的傷以及
教堂裏極端的甯靜是很好的催眠劑,而且我也不是神經特别堅韌的人,所以在這
裏睡着也不是什麽太丢人的事情。


  「準确的說,是差一點……」我站起身,和他點了點頭。我沒有看到見習修
女菲狄歐娜的身影,或許是因爲她對我的印象太差了。


  韋爾奇看了看坐在旁邊,連頭都沒有擡起來的梅爾菲斯,對我露出了一個疑
惑的眼神。


  「是同伴,身上也有傷,希望能在你這裏休息兩天。」


  我感覺自己說話的方式有些變了。像這樣舒緩而禮貌的請求,在我還是傭兵
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從我嘴裏出現的。不過這不是壞事,因爲我并不想惹人讨厭。
冷酷、拒絕和孤獨在傭兵時期是自我保護的手段,那是不得不做的選擇。


  韋爾奇露出了微笑,他沒有問任何多餘的話,隻是對我們做了一個「請」的
手勢,示意我們跟他走。


  教堂深處的住宿區,韋爾奇将我們引到了一個還算寬敞明亮的房間裏。當我
走進房間的時候,意外的發現菲狄歐娜竟然在裏面給我們鋪床。


  「你怎麽幹起這種事情來了?」我脫口而出。


  菲狄歐娜回頭瞥了我一眼,「你以爲我應該幹什麽事情?」


  我啞口無言的被她給噎了回去。說的也是,她的身份是見習修女,那麽在教
堂裏面負責一些雜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我總是被第一印象所左右自己的判
斷,她眼睛裏曾經流露出來的銳利殺氣讓我沒辦法和鋪床這種瑣事聯系在一起。


  「沒有多餘的房間,你們三個人隻能就擠擠住在這裏了。」韋爾奇對我說。


  「有地方住已經很不錯了。」我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前兩天Dreams的團長在城外被人殺了,所以現在杜加德城有些混亂,
不少人試圖跑到我們這種教堂裏來避難,以至于住滿了人呐。」韋爾奇補充道。


  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扭頭向梅爾菲斯看了過去。梅爾菲斯那隻完好的
眼睛在他的兜帽裏烨烨生輝。


  韋爾奇看到我的動作,也開始打量梅爾菲斯,他似乎一直都知道些什麽。


  「據說是一個帶着小女孩的男人幹的,如果沒猜錯的話,就是你吧?」他問
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沒有說話,而是将手伸向了劍柄。


  我一把抓住了梅爾菲斯的胳膊,「你不會想在這裏殺人的……」


  「死鴉·梅爾菲斯……無論在外面世界還是這裏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殺手
……」韋爾奇看到梅爾菲斯那種帶有敵意的動作,似乎完全沒有感到緊張。


  「你們這裏不歡迎殺手?」


  「我們這裏歡迎任何人。不過我有個小問題想問你一下。」


  「看心情我可以回答你。」梅爾菲斯冷冷的說。


  「挪威内戰,炸毀諾貝爾和平中心的,應該就是你和你的人吧?」


  梅爾菲斯也楞了一下,他沒想到韋爾奇竟然會問這種問題的樣子。


  「算是有我一份功勞,怎麽了?」梅爾菲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爲什麽要這麽做?」韋爾奇的聲音依舊平靜。


  「有人出了錢。」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韋爾奇笑了起來,笑出了聲。但是那個笑聲在我聽來是那麽空洞和無奈,裏
面所包含的感情是我無法分辨的。


  他轉向我,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房間。


  菲狄歐娜也随着韋爾奇離開了房間,但是我清楚地看到她在看向梅爾菲斯的
時候已經帶上了敵意和殺氣。


  這一切弄得我一頭霧水。挪威内戰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對國際局勢并
不太關心的我并沒有太過關注那種北歐小國的動蕩。我隻知道那個時候的爆炸案
扭轉了整個内戰的局勢,結束了北歐一系國家的内部争端。


  我不知道韋爾奇爲什麽會問梅爾菲斯這些問題,難道他和梅爾菲斯有仇?難
道他有什麽人在那個時候死掉了?韋爾奇·哈康,他的姓似乎的确是北歐地區的
拼寫方式……


  不過我相信他,他應該是不會出賣我們的。哪怕是仇敵,韋爾奇的原則也不
允許他将我們暴露在緻命的威脅之下,所以我才有膽量帶着梅爾菲斯和龍雀投靠
他。


  不過引起我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天你是在和Dreams的團長打!?」我關上門,忍不住問道。


  「這有什麽問題?」梅爾菲斯一邊将鬥篷摘了下來,龍雀伸手接過,幫他挂
在了牆上。


  「而且你殺了他……」


  「Dreams的團長隻是Dreams議會制下的一個頭銜而已,他死了
以後,大概他們首席戰士破霜就會接任,那家夥可就很難對付了。」


  「怪不得那個時候會驚動食影者的人來搜索你……你真是個怪物。」


  「Dreams的團長等級隻比我高一級,而且養尊處優了太久。那家夥喜
歡以多欺少,或者憑借自己的壓倒性力量取得戰鬥的勝利,這種人就算是你也可
以解決的掉。」


  「你太高看我了。」


  「能和潘朵拉打平手,我想低看也低看不了。她可是從血海裏面爬出來的那
種戰士……和我們一樣……」


  我搖了搖頭,本能的否定了梅爾菲斯的看法。畢竟如果不是那個陷阱,我是
絕對不可能在潘朵拉身上占到便宜的。


  我站到床前,「就一張床,怎麽睡?」


  梅爾菲斯頭也不擡,「你睡沙發。」


  「憑什麽!?」


  「龍雀不可能和你一起睡。你睡床的話我們兩個都要睡沙發,兩個人受罪不
如一個人受罪劃算。」


  我咬牙切齒的看了他半天,卻找不到反駁他的話——我總不能放下自尊和小
女孩去搶床睡。


    ***    ***    ***    ***


  沙發也不算不舒服,但是歸根結底那也不是可以享用一個高質量睡眠的地方。


  一些聲音将我吵醒,男人和女人的聲音。我本能的想要忽略這些聲音繼續睡
過去,但是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黑暗中龍雀光滑而晶瑩的裸背。


  小女孩伏在梅爾菲斯的胯間,腦袋上下起伏着。我看不到梅爾菲斯的表情,
但是從龍雀口中傳來的淫靡聲音卻并不是虛假的。


  梅爾菲斯褪下龍雀的内褲,然後将身體壓了上去。布滿了堅硬肌肉的那具身
軀覆蓋住了龍雀嬌小而沒有完全發育的身體,龍雀在梅爾菲斯進入自己的時候張
大了嘴,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露出了痛苦而歡愉的表情。


  他們并不是第一次了。我沒有想到梅爾菲斯竟然會對遠遠還未成年的龍雀下
手。


  可是龍雀也并非不樂意,她用細嫩的胳膊緊緊抱住了梅爾菲斯的後背,随着
梅爾菲斯挺動的節奏從鼻腔裏發出了柔媚而稚嫩的聲音。


  梅爾菲斯碩大的下身對龍雀來說太過雄偉,小女孩艱難的承受着他的突入。
而梅爾菲斯也非常憐惜的樣子,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怕将她弄壞。


  我本能的對梅爾菲斯産生了憤怒。他将龍雀當做曾經逝去的妹妹對待,然後
把她當做替代品,貪婪的占有他曾經沒辦法占有的她。他一點一點的去将小龍雀
塑造成他心目中的樣子,就像擺弄一個玩具……無論你在玩具上傾注多少感情,
再珍貴的玩具也隻不過是提供慰藉的工具而已。


  梅爾菲斯咬着龍雀的耳垂,揉亂她的頭發,然後一次又一次進入到她最深處。
龍雀哀叫的聲音越來越大,兩個人似乎并不在乎我會看到這一切。


  龍雀本來就是一張白紙。她跟随着梅爾菲斯,學着他身上的一切,又怎麽會
在乎這種事情呢?


  白皙的面頰紅的吓人,龍雀的手在呻吟聲中無力的垂落在了床上,累的無法
再迎合梅爾菲斯。她用手捂住小腹,梅爾菲斯依舊在攻擊着她的那個位置。龍雀
輕輕用手撫摸着那裏,臉上挂着滿足和一點點痛楚,用清明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上
的男人。


  梅爾菲斯俯身吻她,兩個人的身高差的太多,以至于這個動作很費力。他的
後背弓了起來,堅韌的肌肉線條清晰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他抱住她細長的腿,将她們羞恥的推在她的肩上,全心全意的沖撞着無力反
抗的龍雀。龍雀啞啞叫着,腦袋混亂的晃起來,用手支在梅爾菲斯的胸膛上作着
無力的反抗。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我不清楚龍雀是不是最終會被梅爾菲斯毀滅,也
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能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如果有一天梅爾菲斯迎來了他的結
局,我隻希望小龍雀不會變成他的陪葬品,或者變成另外一個梅爾菲斯。


  激情和淫靡的聲音一直持續了很久,我在他們歡愉的聲音中睡去,做了夢。


  我夢到了一個女人,我無法分辨她的身影到底是誰。我和那個女人坐在一條
河邊,我看到她将光潔的雙腳放入到河流裏面,輕輕的攪動着緩緩流淌的清澈河
水。睡夢中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在說着什麽,可是汨汨的水流聲掩蓋了她的聲
音。


  我唯一能夠聽到的,從那個女孩嘴裏所跳躍出的最後一個詞,是「盡頭」。


    ***    ***    ***    ***

             (待續)
2015-5-16 16: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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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二章)

***********************************



               三十二章



  這一天我一直睡到九點。當我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梅爾菲斯和龍雀早
就在桌子旁邊吃早餐了。


  「給我留一點!」我一邊穿衣服一邊大聲對他們說道。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不
說這句話的話自己能吃上早餐的概率不大。


  是非常樸素的面包、乳酪、牛奶和香蕉的組合,看來想要在教堂裏吃上豆漿
油條這種東西還是太過奢侈了一點。


  我開始從籃子裏和那兩個人搶面包,並擡頭打量著這兩個天天雲雨家夥。也
許真的是基因的問題,在吃東西的時候,梅爾菲斯和龍雀就連面部肌肉的運動都
保持著驚人的一緻。


  我們已經在教堂休息了整整一周,每天韋爾奇都非常準時的安排菲狄歐娜給
我們送來餐點和一些藥品,但是他自己並沒有再出現。菲狄歐娜對我們的態度說
不上良好,但我也沒有招惹她的想法。


  我和梅爾菲斯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但是唯獨我的右手的傷還是已經沒有
得到根本性的好轉,拿刀這種事情一時半會是做不到的。這讓我非常著急,因爲
右手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這幾天裏面,我們三個人幾乎都是在沈默中度過的。這不是我的錯,而是梅
爾菲斯根本就沒有和別人閑聊的習慣。在沒有重要事情的這種情況下,他對我的
扯皮根本就愛答不理,我自討了幾次沒趣以後也不就放棄了繼續嘗試。


  龍雀比他還要嘴緊,而且每次我試著挑逗龍雀和我說話的時候,梅爾菲斯都
會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我,讓我頭皮發麻……可能他在這種事情上有什麽心理陰
影也說不定。


  以前和梅爾菲斯並肩戰鬥的時候,他並不這麽沈靜的人。一旦談論到戰鬥,
他的話絕對是我見過的人裏面最多的。我沒有和他有過這種日常性的相處,所以
根本不知道他平時是這麽沈默寡言的種類。


  在無聊的呆了這麽多天之後,我決定出去走一走。能夠認出我的人遠遠比認
識梅爾菲斯的人要少得多,所以我覺得這並不算是太過冒險。


  我一個人走出教堂,迎著略顯刺眼的清晨陽光向最近的傭兵所走了過去。


  一大早,街上的人非常少。我沒有穿戴铠甲,很隨意的將神宮斜插在腰帶上,
完全沒有穿戴鬥篷或者面具之類的東西。一來在離開反抗軍之前我已經很好的化
過妝,二來我覺得這種普通玩家的打扮要更加不起眼一些。


  在很久以前,我在重新回來【神都】的時候,曾經因爲撒拉弗的那句「她還
沒死」而給挽歌以及Fey發了郵件。加入反抗軍以來,我還一直沒有檢查過回
信。


  坐在傭兵所的座位上面,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郵件的檢索。令我失望的是,
郵件有幾封,但都不是來自那兩個女孩的。


  幾封高級武器拍賣會的過期邀請信被我幹脆利落的刪掉;梅爾菲斯有一封四
個多月以前的郵件寫著「聯絡我」,也被我刪掉了;很早以前的朋友布魯瑟兩個
月前的一封「如果你知道火花的下落請告訴我」,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不該回
複他……


  就這樣翻弄著郵箱,然後我看到了一封十二天前的最新郵件。


  題目同樣是《邀請信》,但令我意外的是那個題目的顔色竟然是鮮豔的紅色。


  傭兵所郵件係統的字體顔色從來都是單純的黑色,我還從來都沒見過這種顔
色的標題。


  打開郵件,郵件的最上面是一個類似於倒數計時的東西。我仔細看了一下,
那個倒計時距離現在還有一百五十多天,五個月的時間。


  郵件裏面沒有提到任何關於這個倒計時的事情,甚至連隻言片語的解釋都沒
有。可是下面的內容卻讓我的心跳開始加快。


  那是一個圖表,寫著我名字的圖表。


  貪狼
  體 力 :4級  耐久力 :5級
  爆發力 :3級
  攻擊力 :4級
  防禦力 :2級
  速 度 :4級
  魔 力 :6級
  意志力 :1級
  神經反應:4級
  屬性能量:9級
  支配力 :1級
  恢複能力:5級
  契約能量:2級


  看著這張表格,我腦子開始不夠用了。


  【神都】的這個遊戲和以往所有遊戲相比,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關於它的等
級評定。這裏出了以能量強度爲標準的戰鬥等級以外,對玩家其他所有的數據都
沒有任何的量化。普通遊戲裏面的所謂「力量」、「敏捷」、「體力」之類的東
西在這裏完全是和自己本身能力相關的,甚至「運氣」這種東西…………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類似的評定,最重要的還是,這是關於自己的數據。


  完全不突出的攻擊力、體能、速度、反應神經和恢複能力……雖然我現在仍
然對這個係統數據評定的可信程度抱著很深的懷疑,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我的
的確確在這幾個方面都沒有過人的地方。


  魔力比較低,而且屬性能量我也根本不會使用,所以這兩個等級的評定也相
當客觀了。


  隻是我沒想到自己的意志力竟然達到了1級。我不知道這裏所謂的「意志力」
是指的什麽,但是被評爲意志力堅定地家夥,我仍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自負。


  而和意志力同樣等級的卻是我不太能理解的「支配力」。如果非要聯係的話,
難道說不死之戒針對骸骨係怪物的那種馴服、驅逐能力指的就是這個麽?


  這個力量我隻用過兩次,一次是在幻獸森林的湖底遺迹中,一次是穹頂之役
的時候將對手召喚的「墓碑之蛇」進行了驅逐。可如果我的這個「支配力」真的
已經達到1級的話,說明它隱含的威力遠遠比我現在所能認識的多得多。


  而最後一項,達到2級的契約能量……我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概念了。


  提到契約的話,阿紗嘉曾經提過關於裏奧雷特與人類之間的契約。可是這種
契約能量能夠如何利用,她完全沒告訴過我。


  評定等級最高的兩項我竟然都還沒真正了解過,這讓我既懊惱又有些興奮。
之所以興奮是因爲我意識到,如果我能將這兩項的優勢真正融彙到自己的作戰中,
也許戰鬥能力完全可以提高一兩個層次也說不定。


  我反反複複看著這個表格,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麽,快步向教堂趕了回去。


  「梅爾菲斯!」我一把推開門,大聲叫著屋裏男人的名字。


  梅爾菲斯正在窗前發呆,他回頭瞥了我一眼,「幹什麽叫那麽大聲?」


  「你有沒有收到過一個紅色題目的邀請信?!」我跑到他面前,坐在窗台上
問他。


  梅爾菲斯眼睛裏的無聊與閑逸全都消失了,「那封郵件是不是有一個莫名其
妙的倒數計時?」


  「沒錯,就是那個!」我說道。


  「【紅函】。」梅爾菲斯微笑著說出了一個詞彙。


  「那是什麽?」我皺著眉頭,對他這種信誓旦旦的笑容很不滿。


  「你真是離開【神都】太久了……」梅爾菲斯仍然在笑,「穹頂之役以後,
很多高級戰士就開始陸續收到那封帶著倒數計時的信件。沒人知道是誰發的,但
大家都明白能夠擁有改變信件題目顔色權限的應該就是【神都】的係統了。深層
的情報網上,把那東西就稱之爲【紅函】。據我所知,能夠收到【紅函】的全都
是最頂尖的戰士,整個【神都】裏不超過三百人,想不到你竟然也收到了。」


  三百人……也就是說我的力量已經可以在這個遊戲裏排到前三百了麽?聽到
這個信息以後我的手不由自主的興奮到開始發抖。


  「那麽那個倒數計時是做什麽的?」


  「不知道。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不過有一些食影者和幽鬼的成員猜測,這就
是那個【末日】的倒數計時。」


  我微微愣了一下。如果說之前對【末日】的解釋還讓我心存僥幸,那麽這一
次,看著【紅函】上僅存的一百五十多天,則讓我深深的對【神都】的未來感到
了不安。因爲這個猜測實在是太可信了,沒人可以否認它的存在。


  不過真正讓我關心的並不是這方面的問題。


  「讓我看看你的那封!」我迫不及待的對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的臉皺了起來,「你是想看後面那些數值評定?」


  「廢話!」


  「鬼才會給你看。」


  「你快點拿出來!」


  「別煩我!」


  「你給我看我就不煩你!」


  「別做夢了!」


  「我拿我的和你換!」


  「誰想看你的了!?」


  就在我們像小孩一樣吵鬧的時候,龍雀在旁邊捂著嘴笑的雙肩直抖。我心裏
清楚我們倆現在看起來非常幼稚,不過爲了看梅爾菲斯的【紅函】我已經顧不上
什麽臉面了。


  梅爾菲斯最後煩的不行,隻好做了妥協。我接過他的【紅函】,仔細的看了
起來。


  梅爾菲斯
  體 力 :2級
  耐久力 :1級
  爆發力 :3級
  攻擊力 :2級
  防禦力 :4級
  速 度 :1級
  魔 力 :5級
  意志力 :2級
  神經反應:1級
  屬性能量:2級
  支配力 :9級
  恢複能力:4級
  契約能量:4級
  
  看著梅爾菲斯一連串的1級和2級評價,我說不出是嫉妒還是羨慕,隻覺得
有點不爽。我很清楚自己和他的差距,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有些方面我竟然勝
過了他。


  梅爾菲斯的契約能量等級沒有我高,但我也不知道在這點上我比他有什麽優
勢。防禦力上的優勢基本上都是贖魂裝甲所帶給我的,我不覺得借助裝備的能力
所達到的優勢有什麽可以自豪的。


  真正讓我自豪的是意志力……如果說梅爾菲斯這種人的意志力都隻有2級的
話,那反過來說明我這個意志力1的等級含金量是非常高的,這也是真正讓我寬
慰和興奮的地方。


  梅爾菲斯耐久力絕倫,這應該是長期以一打多所磨練出來的。而作爲我們兩
個這種以近戰爲主的魔戰士,5級和6級的魔力評定應該也很客觀,我猜測絕大
多數的戰士很可能根本就沒有魔力等級。


  我注意到,梅爾菲斯的1級評定都是他本身的身體素質。也許這就是所謂
「完美人類」基因所賦予的禮物吧,這也正是特別讓我嫉妒的地方。


  「看夠了?」梅爾菲斯看了一眼我放在桌子上的自己的那封【紅函】,伸出
指頭將它架挑了過來,一邊看一邊不耐煩的問我。


  我將他的【紅函】還了回去,不甘心的歎了口氣。


  「明知道看了會很不爽,但還是忍不住想看……唉!」


  「爲什麽你的支配力這麽高?」梅爾菲斯皺著眉頭讀著我的那封,「還有這
個契約能量……媽的!憑什麽?」


  「應該都是戒指賦予的力量吧。」我含含糊糊的解釋著。


  看來我們倆都有對對方等級評定不爽的地方。不過我覺得自己比較賺,畢竟
能讓梅爾菲斯感到不爽的機會不多。


  雖然是朋友,但某種程度上我們也一直把對方看做對手。我是在潛意識裏以
他爲目標不斷的努力;他則是表面上一副淡定的樣子,私下裏卻也暗暗不想讓我
追上自己。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都不覺得這種暗自的較勁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


  「你的屬性能量爲什麽這麽高?我的才9級……」這是我和他差距最明顯的
地方,所以我不可能把疑問憋在肚子裏。


  「你從來就沒用過屬性能量,當然是最低的。」梅爾菲斯嗤之以鼻。


  「那你就用過?」我有些不服氣。


  「廢話!你以爲鴉羽之刃的黑色能量是什麽東西?」


  「……這個還真不知道……」


  梅爾菲斯無奈的看著我,然後吐出一個詞,「暗屬性能量。」


  魂屬性、火屬性和光屬性的能量我都在實戰中見到過,但是我沒意識到暗屬
性的能量就是梅爾菲斯那些鴉羽的本質。


  「你不是和葬敵初邪那個女人搞在一起了麽?竟然連暗屬性能量都不知道?」


  我張了張嘴,卻沒有找到可以反唇相譏的話。


  「用葬敵法球爲媒介發動的【漆黑之雨】,就是以魔力作爲代價,生成暗屬
性能量的法陣攻擊。你不會連這個都沒見她用過吧?」梅爾菲斯難以置信的看著
我。


  「這個……當然見過。腐蝕性很強的黑色液滴……像下雨一樣……」


  「是的。暗屬性能量的本質效果就是吞噬,吞噬一切所接觸的東西,所以看
起來就像是腐蝕效果一樣。鴉羽之刃所凝聚的那種黑色能量刃,能夠輕易穿透到
近百米的岩壁之內,其實就是以暗屬性能量把接觸到的岩壁都侵蝕掉了。」


  看來就算到了我這個等級,【神都】依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這是屬
於能量和規則的秘密,這種秘密和規則除了讓我們自行發掘以外沒有第二個途徑。
而發現了規則和秘密的戰士,則會得到獎勵——實力的提升,這是非常公平和具
有誘惑力的。


  我暗自感歎了兩句,然後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的【紅函】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穹頂之役結束之後。」梅爾菲斯漫不經心地說。


  「我們可是一個隊伍的,爲什麽我的【紅函】前幾天才送到?」我皺著眉頭。


  「【紅函】上面的數據是浮動的。從接手【紅函】之後到現在,我上面的數
據曾經發生過變化。尤其是在我解開了鴉羽之刃封印之後,契約能量的評定從7
級就直接升到了4級。所以,也許是幾天前你的實力剛剛得到【紅函】發送者的
承認吧。」


  他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我們在教堂住了一周,從小鎮趕往這裏用了兩
天,而小鎮的旅館裏我們則呆了三天……這樣算下來,【紅函】發出的時間,正
好是我和潘朵拉他們死鬥的那一天!


  「我明白了……」我努力組織著腦海裏的信息,「【紅函】的發出者並不知
道我們真正的實力,他隻是根據我們在遊戲裏表現出來的水準進行評測!十二天
前我的能力並沒有任何突破,隻不過是在戰鬥中展現了實力!這才是影響評定的
因素。」


  「你是說……有人可以通過係統觀看我們作戰的過程?」梅爾菲斯的語氣中
莫名其妙的出現了殺氣。


  「很有可能……」我理解他控制不住殺氣的原因。作爲我們這種殺手,一旦
將隱藏的招式暴露出來,就必須盡最大可能的將看到自己招式的人滅口,否則在
今後的戰鬥中就會有被人針對的危險。


  「按照這種思路……穹頂之役的意義也就明朗了……」梅爾菲斯控制了自己
的殺意,輕輕的舒出一口氣。


  「這和穹頂之役有關係麽?」


  「穹頂之役裏面,大量的高級戰士被湊在一起,以各種形式進行相互之間的
戰鬥,我想就是爲了向觀察者展示誰有資格入選【紅函】。那個時候你退出的過
早,所以對你的評定不夠完善,而我打到了最後,展現出的實力夠格了,所以立
刻就收到了那封東西……」


  「也就是說,這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幫人在操縱著【神都】?」


  「也許根本就不是一幫人,而是一個人……」梅爾菲斯咬著牙說。


  「撒拉弗……」我替他吐出了那個名字。


  房間陷入了沈默。被人當做棋子和玩具一樣擺弄是非常令人作嘔的事情,當
戰士們被聚集起來,在穹頂之役的空間裏殺的你死我活的時候,那個老頭就在冥
冥之中看著我們的戰鬥,給我們的名字下面標上一個一個的數字……仿佛是在看
一群作爲實驗品的白老鼠!


  「他在選人……」梅爾菲斯在思考良久之後說了一句話。


  「爲什麽……」我喃喃的應道。


  「爲了【末日】?我也不知道……」


  在不清楚【末日】所代表的到底是什麽之前,我們現在一切的猜測都是徒勞
無功的。我想諸如AZZA、影蝕、拉哈莉絲、卡拉諾頓、破霜、保羅、苦苦、
燃墟……這些我所認識的頂尖的戰士,應該都收到了【紅函】吧?


  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讓初邪回【神都】查看一下郵箱,然後讓她把自己的
數據告訴我。如果是她的話,我認爲魔力起碼應該是2級甚至更高,至於防禦力、
速度這些方面嗎……


  我們房間的門被敲響了。梅爾菲斯的手緩慢而熟練的輕輕放在了劍柄上面,
我則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這幾天休息的不錯吧?」韋爾奇微笑著站在門口和我打招呼。


  我點了點頭,對他還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將他讓進屋裏,「如果繼續呆下去的
話全身的骨頭都要酥軟了。」


  韋爾奇進屋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但是梅爾菲斯沒有看他,所以韋爾奇也就收
回了問候的話。


  「傷好了?」他回頭看向我的手。


  我聳了聳肩,「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我現在關心的是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
暗面。」


  韋爾奇皺起了眉頭,「說實話,今天就是教會傳教士出發的日子。不過我比
較擔心的是你手上的傷,去了暗面以後肯定有必須要戰鬥的時候,你可以麽?」


  我的猶豫僅僅出現了那麽一秒就幹脆的點了頭,我已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這麽多天來,我右手的感覺越來越模糊,連最開始的疼痛都漸漸消失了,我現在
的潛意識裏幾乎已經接受了自己也許會失去一隻手的這件事情。


  如果真的是這樣,與其在這裏幹坐著無限期等待一個必然的結果,我還是坦
然的接受,盡早的上路比較好。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我真的違背了和阿紗嘉
約定的日子,哪怕隻遲到了一天,也許就會發生讓我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梅爾菲斯,可以上路麽?」我問。


  「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他這樣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韋爾奇的安排下,我們兩個穿上了灰色的修士袍子,而龍雀則被藏在了貨
箱裏面。在傳教士隊伍裏面出現這樣一個小女孩實在是太過紮眼,而且我相信D
reams上下絕大多數人都應該知道,殺死上一任Dreams團長的家夥就
是帶著這樣一個小女孩的。


  梅爾菲斯對把龍雀藏起來這件事情表現出了相當不安的暴躁情緒,但是他並
沒有發作,因爲他並不愚蠢,也很清楚這麽做是必須的。我隻能說,他對龍雀的
控制欲和占有欲也許真的有點過頭了……


  杜加德城的街道顯得有些蕭條。事實上,自從這片大陸出現魔獸潮以來,很
多居民都選擇去結晶大陸或者海藍大陸生活了。畢竟【神都】裏絕大多數的玩家
都是普通人,打打殺殺並不是他們喜歡的主題。


  「我記得以前來的時候要熱鬧很多……看來魔獸潮的影響很大……」我自語
道。


  「其實魔獸潮對其他城市,尤其是小城鎮的人口有很大影響,但是杜加德城
算是個例外。」韋爾奇一邊走一邊對我說。


  「爲什麽?」


  「不是每個普通人都用得起傳送門、買得起船票。所以不少人做出的選擇是
遷徙到了杜加德這種安全係數比較高的大城市裏面,因此我們這兒的人口還算比
較穩定的。」


  「那爲什麽現在是這種狀況?」


  「因爲他幹的好事兒啊。」韋爾奇戲谑的說著,瞥了斜後方的梅爾菲斯一眼,
「他殺了Dreams以前的團長,現在Dreams處於權力更替階段,杜加
德城的治安在這段時間非常成問題,所以上街的人才會少很多。」


  「權力更替?我怎麽記得Dreams是議會制的公會……團長的權力應該
非常小。」


  「那是因爲上一任團長的實力不夠強大。現在的團長候補,原來的首席戰士
破霜可是零級的超級戰士,他上位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我承認韋爾奇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有的時候力量這種東西就是可以把很多
其他的因素壓榨成毫無價值的渣滓。如果考慮到其他兩個公會會長的例子,破霜
將Dreams變成集權的公會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吧。


  遠遠的,通往暗面的傳送門已經出現了。那是一個有十米高的巨大造物,門
的中間是如同鏡子一般光滑的純黑色,隻是那個黑色並沒有反射任何的光芒出來。
我不是很清楚Dreams的人是怎麽造出這種東西來的,不過那應該和他們曾
經所提過的「魔龍之眼」分不開。


  「魔龍之眼」,很庸俗的一個名字,不過我猜測那應該就是和字面上的意思
一樣,是暗面一種魔獸的眼睛。Dreams的人曾經抓住了阿紗嘉試圖從她嘴
裏挖出這東西的用法而沒有成功,看來他們最終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來解開它的秘
密——和瞳族做交易。


  我對他們交易的內容沒有任何興趣。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一直都在重複類似的
事情,每天都有無數的陰謀陽謀在黑暗中誕生,Dreams和瞳族的交易也不
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韋爾奇是帶隊的人,他給傳送門外圍的看守繳納了不菲的通過費用之後我們
就得到了使用傳送門的資格。一個人十萬金幣,這似乎還是針對教會團體的優惠
價格。


  沒有經過任何盤查,我們就這麽輕輕松松的進入了傳送門。雖然對這個結果
有些意外,但是仔細想過之後就明白這並沒有什麽不可接受的地方。


  使用這個傳送門去往暗面的基本上應該都是有不錯戰鬥等級的戰士,每個戰
士都有不希望別人發現的秘密或者裝備。如果每個人都要盤查的話,我相信絕大
多數的人都不會選擇使用這個傳送門了。


  開始的時候我還爲藏在自己腰間的神宮感到發愁,現在那都成了無聊的擔憂。


  和使用所有傳送門的感覺一樣,我們踏進去的時候沒有任何特別的感受。


  本來以爲會看到和當初通過「湖」第一次來到暗面之時相似的場景,結果卻
讓我相當吃驚。


  傳送門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已經被完美建設好的巨大城市,除了天空的顔色之
外,這裏和杜加德城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這裏應該也是政府軍正式駐紮在暗面的總基地,不過我並不知道他們部隊的
營地在什麽位置。如果隻看這座城市建設的完整程度和繁榮程度的話,我覺得已
經可以勝過我們反抗軍的所有據點了。


  反抗軍的據點畢竟是相對封閉的經濟係統,而這個地方則遠遠要開放的多。
源源不斷的冒險者對這座城市的發展所産生的貢獻非常可觀。


  我們一直行進到這座人類城市相對外圍的地方,韋爾奇他們在這裏建設了一
個小教堂。進進出出的人並不算少,看起來也是比較熱鬧的樣子。


  貨車停了下來,龍雀從車上跳了下來。我和梅爾菲斯脫掉了袍子,活動了一
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我向韋爾奇伸出了手,「這次全靠你我們才能過來。」


  韋爾奇和我握了一下,笑著說:「要是你能把我墊付的傳送門費用補齊那就
更好了。」


  我掏出一個三十萬金幣的錢袋,這比他付的要多不少。


  韋爾奇卻按住了我的手,「這個錢你留著,就算我從你這裏買一件東西。」


  「什麽?」


  「一條人命。」他看著我的眼睛說,「下一次你要殺人的時候,我希望這些
錢可以替我把那個人的命買下來。」


  我啞然失笑,「三十萬金幣,一條人命?」


  雖然覺得多少有些可笑,不過我不得不承認,韋爾奇的這句話對我而言還是
有些觸動的。他所堅持的事情或許我不能贊同,但是這個請求我卻無法拒絕。


  隻是我無法確定我是不是真的能按照韋爾奇的建議做,畢竟和我有仇的人都
不是隨便一句話就能夠放棄攻擊我的。


  「對了,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邊,有些基本的事情要和你說一下。」韋爾奇
又想起了什麽,「這邊做交易的話,金幣已經不能作爲通行貨幣了。無論是補給
品、食物還是旅店的住宿費用,都要用到這個……」


  韋爾奇一邊說一邊掏出了一件東西。我仔細看去,發現那是裏奧雷特城市裏
的通行貨幣「晶貝」。


  「很多戰士來到這邊的目的就是去魔界深處獵殺魔物或者尋寶,而這種寶石
很容易在魔族身上找到。這裏面有能量,如果你吸收了的話……」


  沒等韋爾奇說完,我就掏出了自己錢袋裏面的晶貝亮在了他面前。我在反抗
軍的日子裏難免要到影族的都市裏面去消遣一下,所以自然會有這些東西。


  韋爾奇看到我手裏的東西以後就把沒說完的話吞進了肚子裏,「看來已經不
需要我多說什麽了。」


  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以後再會吧,牧師;還有你,見習修女小姐,保重。」


  菲狄歐娜一邊從貨車上幫忙卸貨,一邊對我揚了揚手。


  韋爾奇閉上眼,虔誠的用手對著我畫了一個十字,「布滿荊棘的荒野中,我
們踩下沾血的腳印,帶走尖刺和痛苦,留下道路。願榮光和福祉……在途中與你
相行相伴。」


  我感到有些不習慣,但終究沒有拒絕他的祝福。


    ***    ***    ***    ***



  和梅爾菲斯重新組成隊伍其實還是挺懷念的。盡管我們兩個最後一次組隊的
時候得到的是一個令人遺憾的結果,但是我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帶著冒險的心情
踏上旅途了。


  在反抗軍裏面做支援部隊隊長所要考慮的事情要複雜太多,無論是後勤、戰
略和人事安排都必須要操心,所以我對現在這種難得的旅行狀態的感覺還不錯。


  這座城市是被建設在瞳族領地之上的,不知道Dreams的人付出了什麽
代價才得到了在這裏安居的資格。瞳族的原罪是傲慢,我想擁有這種睥睨衆生特
點的種族應該並不喜歡別人到自己的地盤裏瞎搞。


  「很久沒來魔界了,想不到現在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什麽樣的家夥都能跑
進來。」梅爾菲斯看著路邊那些水平相對普通的戰士,發著牢騷。


  「你當初來的時候這裏什麽樣?」


  「根本就看不到人類的影子。沒有地方補給也沒有地方休息,時時刻刻都要
警惕魔族的攻擊。那時候遇見的魔族實力都很可怕,爲了保命,打了兩架以後就
趕緊撤回去了,。」


  我曾經推測梅爾菲斯進入的地方其實是深淵。因爲按照實力劃分來說的話,
如果是在暗面,很難相信梅爾菲斯碰到的都是暗面領主、將軍級別的裏奧雷特。
但那種級別的家夥在深淵裏卻是很普通的戰力。


  梅爾菲斯對裏奧雷特的了解並沒有我多,畢竟我是在這邊長時間生活過的。
所以當我掏出反抗軍內部配給的暗面地圖的時候,梅爾菲斯露出了相當驚訝的神
情。


  「這個地圖是誰做出來的?」


  「不知道,我們內部流通的,基本上隊長級職務上下都會有這個地圖。」


  「太不可思議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地圖的作者必須要在整個暗面旅行過
才有可能繪制出來。」


  梅爾菲斯說的沒錯……這樣想來,或許繪制這個地圖的家夥根本就不是人類
吧。難道是裏奧雷特的旅行者?可是爲什麽這件東西僅僅就隻在反抗軍內部流通
著呢?


  地圖上已經清晰標明了瞳族王城的位置,我們所在的這個人類的城市距離那
座宏偉的王城僅僅隻有幾個小時的路程而已。可以想象,也許當初這座城市建立
的時候就是被設計成王城的附庸而存在的……


  梅爾菲斯是要去影族的領域,而我的目的地則是骸族的王城,無論怎麽樣我
們都需要一個代步工具來替我們承載補給品。如果單單憑借能量飛行來趕路的話,
身上沒辦法帶多少食物和水。


  我們在城市的邊緣位置找到了租賃飛艇的場所,可是我發現自己身上的晶貝
數量根本就沒辦法買下哪怕最便宜的飛艇。


  「你確定金幣不行麽?」我不耐煩的問道。


  那個租售處的工作人員用看菜鳥一樣的眼神瞥著我,擡手指了指那些正準備
起飛或者已經返航的懸浮飛艇,「如果金幣能行的話其他人幹嘛還要那麽賣力的
跑出去玩命?想用金幣兌換晶貝就去城裏找兌換所,在我這兒磨蹭什麽……」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他對我點了點頭。那意思很明白,這種情況下沒
必要和對方白費口舌。


  我的金幣都是在【神都】係統銀行裏面的數字,隨身帶著的現金隻有一個價
值區區五十萬的錢袋。我相信在那種壟斷形式兌換所裏面的兌換比率絕對換不了
幾個晶貝。


  就在我琢磨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一批戰士剛剛在停泊場鎖好了自己的
飛艇,一邊交談一邊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


  開始的時候我隻是無意識的向有些吵鬧的他們看了一眼,但是過了幾秒鍾以
後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再次回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那幾個戰士全部都是Rayout的成員。


  我在Rayout呆的時間並不長,前前後後大概也就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那段時間裏我的主要交往對象全都是公會裏比較精銳的成員們,9級以下的那些
公會成員與我的交情基本就是處於見面會打一個招呼,微笑一下的程度。


  但是我還記得他們的面容。那些普通的玩家們,在一年之後,似乎都成長爲
了高級的戰士。隻是,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還能夠認出我。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他們停下了腳步,爲首的幾個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然後在幾秒鍾之後,他
們全都拔出了武器。


  「是你……」說話的人,是橙子。


  橙子和Fey是我遇到的第一組Rayout成員,也是在他們兩個的推薦
之下我才加入了Rayout,體驗了曾經失去的、人與人之間的一點溫暖。他
的樣子沒變,裝備看上去已經提升了好幾個等級,隻是臉上原來的一點點稚氣已
經完全不見了。


  靜靜的看著他們的神情和手中刀劍的閃光,我沒有選擇拔刀。


  我曾經對自己許下諾言,發誓要毀掉巴爾格斯最珍貴的這個公會。這個時候
我本來會做的是直接沖向他們,將他們全都殺死在這個地方,讓巴爾格斯深深的
體會一下即將被複仇的恐懼感。


  我之所以沒有這麽做,是因爲Fey死了,因爲我的這個決定而死。


  「巴爾格斯在什麽地方?」我看著橙子,輕輕說。


  橙子的表情變幻了好幾次,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最終露出了一點點柔
軟的表情看向我。


  「你……是不是真的決定要毀掉Rayout?」


  看來AZZA他們從穹頂之役回來之後已經將我的想法告訴了其他人,這是
我意料之中的事情,隻不過現在我的想法其實已經改變了。


  「巴爾格斯在哪兒?」我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橙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最後說:「貪狼,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胸口忍不住緊縮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改變自己的表情。


  「爲什麽道歉?」


  「我們……當初應該相信你……」


  和我想的一樣,橙子的道歉,是爲了那一日。


  我的語氣終於軟了,「那不是你們的錯。告訴我巴爾格斯現在在哪裏,我不
會與Rayout爲敵。」


  「Rayout已經不在了。」


  「什麽!?」


  從橙子的描述中我得知,我曾經所在的,Fey所在的這個公會,已經在幾
個月前解散掉了。結合他所說的事情和我所知道的內幕,我大體了解了到底是怎
麽一回事。


  巴爾格斯以出賣我爲代價,換來了Rayout的平安,但是卻被Drea
ms抓住了把柄。當Dreams的魔獸潮計劃實行的時候,第一批被吞並而變
成傀儡公會的就有Rayout。


  無法杵逆Dreams的巴爾格斯不得不把公會的很多戰鬥力派到了抵抗魔
獸潮的第一線,Rayout的成員在那個時候損傷慘重。


  一點點的,失去了太多同伴的成員一個個離開了公會,有的則是和高級戰士
一樣選擇了退會加入同盟塞憐。到最後,巴爾格斯的身邊除了Mono以外,已
經一個人都沒有了。他和Mono就這麽消失在了原來同伴的視線之中,漸漸的
斷了聯係。


  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我本來以爲自己會感到高興、解脫、滿足或者憤怒、
壓抑、糾結。但是什麽都沒有……我已經不需要再複仇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變的無
足輕重了。


  巴爾格斯已經失去了他出賣我而換得的Rayout,那我又應該對他做什
麽呢?我曾經在最黑暗和邪惡的幻想中親手殺掉他和Mono的孩子,讓他痛不
欲生,可我發現自己的仇恨早就已經失去了尖銳。


  「其他人還好麽?」


  「姐姐死了……娜菲賽娅也是……都是死在魔獸潮裏面……」橙子面無表情
的說著令人傷痛的事實。


  我現在還能記得橙子的姐姐布丁在公會裏大呼小叫的嬌蠻表情,但現在她們
已經變成了陰謀之下的犧牲品。如果非要有人要爲這個而買單的話,應該不會是
我,這是我唯一可以慶幸的事情。


  「我們現在都是塞憐的成員,AZZA,弗隆伯恩、影蝕、拉哈莉絲他們都
在……你如果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們。」


  我從鼻子裏發出了一個嗤笑聲,「我現在可是通緝犯,你不怕給塞憐惹上麻
煩?」


  「五千萬的大通緝犯,Dreams口中的朽骨貪狼啊……似乎是很大的麻
煩,不過我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橙子搖搖頭說道。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他對我聳了聳肩,讓我隨便。


  「他們是在城裏麽?」我問道。


  「是的,塞憐現在隻有二十來個人,基本都在一起行動。我們包下了城邊的
一個小酒館,現在暫時駐紮在那個地方。」


  「那就帶我去看看吧。」我說。


  橙子他們開始在前面引路,而我則和梅爾菲斯不緊不慢的跟在了後面。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我的思緒甯靜的可怕。我不是很清楚自己爲什麽會答
應橙子去看原來的朋友,但心髒裏卻有聲音在這樣告訴我。


  在Fey死以後,我記得梅爾菲斯對弗隆伯恩展開了攻擊,AZZA和梅爾
菲斯象征性的交手,然後就那麽帶著他跑掉了。這種分別的場景相當可笑,可是
現在想起來沒人能夠笑得出來就是了。


  我告訴自己是不能恨弗隆伯恩的,因爲如果我去恨他,自己就不可能連梅爾
菲斯一起原諒。畢竟是梅爾菲斯親手殺掉的Fey而不是他。


  跟隨著橙子他們,我們來到了一家小酒館。灰褐色木料堆積而成的木屋,台
階上滿滿的都是暗面那種灰暗的土壤顔色。我踏進了門,坦然的迎接著無數落在
身上的目光。


  「橙子你們回來了?」拉哈莉絲帶有磁性的嗓音在她看到我的時候戛然而止。


  AZZA在酒館的角落裏和一個優雅的女性戰士聊著天,影蝕一個人光著上
半身抓著裏屋的門框坐著引體向上;他們在看到我以後全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


  我沒有看到弗隆伯恩和夏希,所以也沒有欣賞到最希望看到的兩個表情。


  「貪狼?梅爾菲斯?」AZZA愣了一會兒,才向我們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我努力提著嘴角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又對旁邊的影蝕點了
一下頭。


  AZZA走到我們面前,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梅爾菲斯,呵呵的笑了兩
聲,那笑聲裏充滿了難以置信,但我仍然聽出了一點點喜悅。


  「他們是跟著你來的?」AZZA扭頭看向橙子,橙子對他笑了笑,然後攤
了攤手。這個動作裏面包含了不少信息,似乎在告訴AZZA我已經知道了Ra
yout和巴爾格斯的事情。


  「我隻是來打個招呼,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補充道。


  「那你呢?想我了?來看我?哈哈哈!」AZZA又轉向梅爾菲斯。


  「我隻是跟著這個家夥瞎轉而已!」梅爾菲斯咬牙切齒的說。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之前和AZZA聊天的女性戰士走了過來。


  「歡迎你們來塞憐的駐地參觀,」女人用略帶戲谑的口氣說道,「我是塞憐
的會長貝琳。」


  這個女人看上去年齡應該剛剛超過三十,笑起來很好看,有著微卷的頭發。
她就是塞憐的那個女會長了,我聽說了她很長時間,但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是貪狼,原Rayout的成員。這個是梅爾菲斯。」我對她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的。朽骨貪狼,五千萬賞金;死鴉·梅爾菲斯,六千萬賞金。
哈哈,我們要是趁這個機會把你們抓起來的話,我們公會可就發了。一億一千萬
金幣,這輩子都不用再接任務了。」


  剛才見到橙子的時候他就在我名字前面加上了朽骨兩個字,現在貝琳也做了
同樣的事情,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麽。


  將我的疑問說出來以後我才知道,在我們躲起來養傷的時候,有些事情已經
不受控制的傳播了開來。


  現在很多高級戰士都從情報網上得知了Dreams的第一殺手團團長黑希
斯被我殺掉的消息,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死在我那招朽骨天國結界裏面。潘朵
拉沒有死,她肯定會將這些事情告訴Dreams。那麽關於我的情報能夠流傳
出來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非常迅速的,很多無聊人士和好事的故事編織者就給我起了這個「朽骨
貪狼」的名字。


  這和初邪的那個稱號形式倒是蠻像的,不知道她聽到了會是什麽表情。想到
女孩的笑顔,我已經忍不住開始思念她了。


  「貪狼,你這次來如果是想找巴爾格斯的話,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AZZA對我說。


  「沒有關係,那件事情已經不再重要了。」我淡淡的說。


  AZZA看了我一會兒,「處在你的位置,能夠放下那種仇恨,我必須對你
表示敬意……能做到你這種程度,真的很不容易。」


  「畢竟,Fey死了……」我搖了搖頭,忍著強烈的窒息感吐出這句話。


  AZZA沈默了很久,旁邊的人也都沒有說話。


  「那個時候的事情……大概是命運吧,世間的事情往往都很難找到一個讓人
滿意的理由。」AZZA說這句話大概是想要安慰我一下。我得承認,他所說的
這句話深得我心。


  「你們有沒有人知道Fey在外面的世界住在什麽地方?」我又問道。


  「她曾經住在意大利的都靈。她以前說過,那裏的巧克力很好吃。」橙子在
旁邊說。


  「呵呵,是嘛……我想我會去嘗一嘗,如果有機會的話……」


  就在我思緒漸漸變得渾濁之前,一個人從旁邊推門走了進來。我側過臉去,
看到了弗隆伯恩的眼睛。灰色的眼睛,弗隆伯恩的頭發長了很多,人也比以前瘦
了不少。


  他盯著我,眼睛裏是一片混沌。我沒有看出任何感情色彩,也猜不透他在想
什麽。


  「還想殺我麽?」我聽到自己說出這麽一句話。


  在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明了了一件事情——我來這裏,也許就是爲了對弗隆伯
恩說這麽一句話。因爲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隻覺得胸口有什麽沈重的東西被
那句話絞碎了。


  我一直對自己說什麽我不恨弗隆伯恩,說什麽不恨梅爾菲斯就沒有理由恨他。
事實證明那隻是按照邏輯思維推定的屁話,而人的感情在這種事情上面真的是毫
無邏輯可言的。


  正因爲他想要偷襲我所以Fey才會沖到那個位置,梅爾菲斯才對她動了手。


  我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弗隆伯恩的恨意。我就是想讓他回想
起那個時候自己做的事情,然後陷入足以撕裂他肺腑的悔恨之中,所以才說出了
那句話。


  我是一個多麽可惡的家夥……讓曾經的同伴把自己帶到這個地方來,就隻是
爲了盡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去傷害面前的這個男人。


  可是說出那句話的感覺真的太好了,心口裏面翻騰的黑暗品嘗起來並非苦澀。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可是我也從來沒有做過這麽令人作嘔的事情,極盡心思
去傷害另外一個人……


  我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我隻記得Fey在我面前死去的時候自己是
多麽的絕望和痛苦。人總會爲自己的痛苦尋找一個可以發洩和寄托的對象,我選
擇的就是這個Fey曾經吻過的男人。


  弗隆伯恩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但是他的眼睛裏的光色已經慢慢被某種東西侵
蝕了。他在幾秒鍾之後猛地向我撲了過來,但是AZZA和其他幾個在我們之間
的家夥立刻就擋住了他。


  AZZA用盡全身力氣架住了他的左臂,「別沖動!!有話好好說!!」


  「打架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貝琳也大聲對他說道。


  弗隆伯恩瘋狂的掙紮將貝琳拽著他衣服的地方撕破了,他用令人毛骨悚然的
恐怖聲音尖叫了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人發出這種聲音。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他是想說,如果不是我,Fey就不會死,我知道。


  看來他也早就認定了自己該仇恨的是哪一個人。


  我的喉嚨裏積攥的咆哮不受控制的從我的牙縫裏噴濺了出來,我幾乎認不出
那是自己的聲音。


  「如果不是你,Fey根本不會沖過來……某些人真的應該爲她的死付出一
點責任才對……」


  「該死的人是你!!」


  「看來我們的意見並不統一……」


  「貪狼!!我早就應該殺了你!!」


  「哈哈哈!!可惜你沒有這麽做!!所以才害死了Fey!!」


  「是你……一切都是你!!如果當初Fey沒有遇上你!!!」


  「閉嘴!!我們還廢話幹什麽,弗隆伯恩!!??」


  我們兩個對著對方狂吼著。他身上的能量在下一瞬間就沖開了包括AZZA
在內所有的塞憐成員。


  擡手用神宮掃開了向自己噴湧過來的能量,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把刀抓在
了手裏。


  能量殘餘的沖擊力將我猛烈的推向後面的酒店出口,我身上的能量護罩將木
制的房門撞了個粉碎。我借著力量落到了酒店外面的空地,沒有加速,而是轉過
身向遠離酒館的方向邁步走去,與此同時開始瘋狂提升自己的能量上限。


  我沒有在意弗隆伯恩是不是會從背後對我發動攻擊,我隻覺得自己什麽都不
在乎。身後那個越來越濃厚的能量團證明他已經跟了過來,正如我所期盼的那樣。


  在反抗軍帶隊的時候我改掉了一個壞習慣,爆發能量的壞習慣。在大規模的
部隊作戰中,能量太過珍貴,任何一個戰士都沒有資格去以那種爆發式的方法去
提升自己的能量。所以即便是現在這種思考完全不受控制的狀態,我依然習慣性
的采用了循序漸進的能量提升手段。


  弗隆伯恩身上包裹的能量已經強大的可怕了,能量團將他從地面硬生生頂了
起來,並將地面的砂石碾出了一道淺淺的溝壑。極高密度的能量形成了細微的能
量閃電,噼噼啪啪的將一些細小的石頭炸成了粉末。


  我頭也不回的走著,深吸一口氣,全身開始被贖魂裝甲包裹。右手不能用的
事情早就被扔在了腦後,這個時候我隻能將神宮遞到了從來沒用過的左手。


  骨質從脖子向上蔓延,在下巴處形成了層層疊疊的尖牙;骸骨頭盔上的利齒
合了下來,在我的嘴唇前方相互交錯在了一起,不留一絲縫隙。


  我必須使用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態,因爲在失去慣用手的情況下我必須要用到
前臂所衍生出的反折型鐮刀狀骨肢。我還從來沒用過那個地方作爲攻擊武器,但
這一次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贖魂裝甲被完全召喚出來,在那幾秒我所失去視覺的時候,三枚能量彈正中
我的後背。


  強烈的震蕩和爆炸將我炸飛,後背傳來尖銳的疼痛。我一點都不意外,弗隆
伯恩等到我的铠甲凝結之後才展開攻擊,這已經是他用戰士的自尊將自己的沖動
壓抑了很久的結果。


  劇痛,但是完全沒有幹擾我的行動。在空中調整姿勢,腿部骨質的铠甲在接
觸地面的時候傳來了聽起來幾乎要碎掉一樣的的咯吱聲,然後我就沖向了同樣在
沖向我的弗隆伯恩。


  我和弗隆伯恩在兩秒鍾之內沖到了對方面前,並向對方揮出了蘊足了氣力的
攻擊。


  骨肢掃在弗隆伯恩的防護罩上的時候我根本沒想到他會放棄用武器防禦,幾
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左手豎擎的神宮就狠狠的被他的闊劍砸了上去。


  我沒想到弗隆伯恩的攻擊力度和能量強度會這麽高,左臂一陣酸麻的同時順
著他的攻擊方向開始收縮卸力。然而弗隆伯恩卻仿佛完全沒有受到我的攻擊影響
似得,身體死死的挺在原來的位置上,擡手就是一道能量光柱。


  胸口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石柱砸到了一樣,我的身體直接被掀翻到了空中,肺
部被擠壓的沒有辦法呼吸。


  他根本就沒有花多少時間來凝聚能量,而且這種高沖擊力的能量光柱絕對不
是通過手部的單純釋放就能形成的攻擊方式。唯一的解釋就是,弗隆伯恩的攻擊
是含帶著魔力效果的招式。


  我咬著牙在空中恢複平衡,試著重新鎖定弗隆伯恩的位置,卻丟失了他的蹤
影。


  甚至還沒等我爲這件事情感到害怕,頭頂上就傳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沒時間再重新開始加速了,看著一道巨大的能量刃當頭砸下來,我隻能加厚
護罩擡手去擋。


  這招能量刃我見過。那時候是在幻獸之巢,他和梅爾菲斯打架的時候就是用
這招傷到了對方。直到真正體驗過以後,我才終於搞清楚了弗隆伯恩戰鬥方式的
本質。


  以純戰士的步調主戰,輔以一點點魔力效果來加速能量凝聚、減弱能量散射
浪費,這就是弗隆伯恩的力量。毫無疑問,這種作戰方式不僅非常有效而且威力
十足。對他攻擊強度和能量聚集時間預判不足的人都會吃大虧,甚至連梅爾菲斯
都一樣。


  現在明白對方的攻擊方式已經有些遲了。巨大的能量刃輕松地破開了我用來
防禦的護罩,然後碾碎了我右前臂的骨肢,直接就砸到了我的臉上。


  我被砸倒在地,半個頭盔都碎掉了。整個腦袋開始嗡嗡作響,神智也遊離到
了即將昏迷的邊緣。幸虧贖魂裝甲的防禦力高,否則像這樣被強力攻擊正面擊中
頭部,我早就應該是個死人了。


  我一邊加固自己身上的防護罩一邊努力撐著地面試圖爬起來。然而還沒等我
完成這個動作,就聽到了頭頂上弗隆伯恩的呐喊。


  弗隆伯恩的兩隻手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舞動著。直徑足足有一米,淡黃色核
心的高濃度壓縮能量彈像暴雨一樣向我傾瀉了下來。


  整個地面被炸得面目全非,大量的塵土被揚上了天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讓
所有圍觀的人都感到脖子發麻。


  能量彈攻擊足足持續了二十秒才停歇了下來。這種瘋狂的能量消耗即便是以
弗隆伯恩現在的等級也不是輕易就能承擔的,他浮在空中劇烈的喘息著,兩隻手
都在顫抖。


  「很過瘾是不是?該我了吧?」我在塵土散去的時候從半跪的狀态站起來,
擡起頭對他說。


  擋在前面那些已經支離玻碎的骨牢正在一點一點塌落。贖魂裝甲的能量已經
耗到了最低,頭盔和胸口兩個地方的破損已經沒辦法修複了。不過我還有能量,
我自己的能量。


  弗隆伯恩看到我還站在那裏的時候露出了一絲驚訝,但是我并沒有讓那個表
情在他臉上殘留太長時間。我擡手把已經碎掉半邊的骸骨頭盔扯了下來,再次沖
向了空中的弗隆伯恩。


  他揮劍來砍,劍上的能量比之前要弱了一些,但是依舊強大。我沒有再和他
以兩敗俱傷的方式互砍,因爲之前的沖動已經在漸漸消退,而現在的我想要的是
一場勝利。


  左手的神宮毫無章法的對準他的闊劍就掃了過去,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響
起來的時候,我和他的身前都是門戶大開。


  「啊啊啊!!!」


  我大吼着,背後竄出了六道骨翼。那些看似脆弱,白的像紙一樣的骨枝穿透
了弗隆伯恩的護罩,然後是他的肩膀和大腿。


  鮮血噴濺在了我的臉上和铠甲上面,然後迅速的被贖魂裝甲所吸收了。我沒
有注意這個細節,而是接着原本的力量一個瞬間加速,将弗隆伯恩狠狠的釘在了
後面建築的牆壁上。建築物發出了沉悶的嗡鳴聲,但是弗隆伯恩卻沒有發出我想
要聽的那種痛苦聲音。


  他拿劍的手還想要動之前,我用一隻空閑的骨枝重新釘住了他的手腕,然後
擡起神宮指住了他的喉嚨。


  「Fey曾經……」


  就在我剛剛開口的時候,一道突如其來的能量刃在我完全沒有戒備的情況下
呼嘯着飛了過來,正中我的右臂,撞開了神宮,并切碎了所有的骨枝。


  右臂傳來了清晰的斷裂聲,劇痛一瞬間控制了我的身體。弗隆伯恩在取回了
手臂控制權以後艱難的擡起手,向我揮來一劍。


  閃着金屬光澤的劍身在我的瞳孔中越來越大,就好像慢動作一樣。


  就在我閃無可閃的時候,突然爆發的強烈氣流猛的将我們兩個人卷開了。


  我在空中懸空了兩秒,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手臂的劇痛讓我全身都浸滿
了冷汗,但我依然努力的擡起頭看向能量刃和能量氣流出現的方向。


  橙子倒在地上慘叫着,他的右手落在不遠的地方,地上全都是血。


  「你沒看出來麽!?他隻是想用能量刃分開他們!!」AZZA對着梅爾菲
斯大吼着。


  梅爾菲斯提着半截的鴉羽之刃,黑色的刀身上面,血液一滴一滴的向下淌着。


  「我隻看到他幹擾了一場勝負已分的決鬥。」他看也不看AZZA一眼。


  「他是想救人!!」


  「那個家夥用能量彈全力攻擊那小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救人!?」梅爾菲
斯聲音猛地提高了上來,「AZZA,你就繼續當你的老好人好了,這個世界不
是憑借你的天真就可以變好的!!」


  AZZA蹲下身扶起已經昏迷過去的橙子,氣的渾身發抖,「梅爾菲斯,這
是最後一次……下一次見面,我們就是敵人了。」


  梅爾菲斯露出他森白的牙齒笑了一下,「你終于忍不住了?還是說,終于找
到了一個可以和我交手的理由?如果是後者的話,你還是不要再虛僞的裝作在意
我們之間的交情比較好……想打,我現在就滿足你……」


  「你還不到零級,我不會占你的便宜。」AZZA鐵青着臉說道。


  梅爾菲斯狂笑起來,那嚣張的笑聲聽起來是那麽熟悉。


  「哈哈哈!!!你以爲自己是零級就能再赢我一次?!拿弓吧,AZZA!!
你這張老好人的臉我真的已經看膩了!!」


  我踉踉跄跄的爬起來,捂着右臂走到了梅爾菲斯身邊,按住了他拿刀的手。


  「龍雀還在這裏。」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小女孩。


  如果梅爾菲斯和AZZA開戰,無論勝負,失去了力量的他和我都沒辦法再
保護自己和龍雀。我也不覺得塞憐的這些人會在這些事情以後再幫助我們。


  梅爾菲斯的表情開始冷卻下來,他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然後看了我一眼,又
看了看我的手。我對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什麽了,我看向遠處一動不動的弗隆伯恩,然後發現自己
完全失去了再和他動手的欲望。


  當他借着橙子那一道能量刃對我揮劍的時候,放棄了身爲一個戰士的自尊。
和這種人分勝負,我沒有什麽興趣。單單是讓他原諒自己剛才的行爲,對弗隆伯
恩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折磨了。


  我可以讓相信橙子那道能量刃是出于好意;我也相信曾經的同伴都不想讓我
和弗隆伯恩之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傷亡;可不能否認的是,我因爲那道能量刃受了
重傷,也差一點喪命。從這一刻開始,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他們再認作同伴了。


  梅爾菲斯可以爲了我與他們所有人爲敵,他并不在乎這個。但是我不能厚顔
無恥的利用他來做我發洩怒氣的幫手。


  我和梅爾菲斯在城市守衛趕過來之前,丢下塞憐他們的人離開了。我想他們
并不會有什麽麻煩,畢竟他們隻要告訴那些守衛是我們兩個通緝犯在這裏鬧事就
足夠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也許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我覺得即使AZZA對梅爾菲
斯說了那樣斷絕關系的話,他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出賣我們;隻不過,塞憐公會
裏面其他的人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梅爾菲斯還砍斷了橙子的一隻手。


  就在我們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塞憐的人爆發了争吵。


  「不能讓他們就這麽走掉!!」


  「放任兩個混蛋來我們這裏搗亂,做下這種事情還讓他們就這麽安全離開麽?!」


  「你的意思是現在趁人之危圍剿他們?對不起,這不符合我的原則。那兒就
是一億一千萬的賞金,你們誰想要就自己去拿!」AZZA的聲音。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看了看梅爾菲斯。


  「你帶龍雀先走。」


  「你呢?」


  「我自己的事情,總歸不能一走了之。」


  「我們在飛艇租賃處等你。」


  橙子已經被人擡走了,在一陣争吵之後,也隻有和我相熟的幾個人留了下來。
AZZA看着我,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橙子的事情算我的,希望塞憐的人可以不要打梅爾菲斯的主意。」我對A
ZZA說。


  AZZA長長的歎氣,「我一直以爲,憑借自己的力量,多少也可以改變一
些事情。可事實證明,即使是零級,對這個世界來說,也不過是一片微不足道的
葉子而已。」


  「當然可以改變,隻不過我們都不知道改變的結果是不是我們想要的。」我
說。


  「你這次過來……就是想找弗隆伯恩決鬥的麽?」AZZA擡眼看向我。


  「原來并沒有這麽想,但是看到他以後我就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了。」我
用冰冷的語氣說。


  「你們兩個的事……橙子真不應該去插手……我們也不應該……」他指了指
不遠處的弗隆伯恩,「你們解決吧。作爲同伴,也許我們除了爲敗者掘墓,是不
應該做其他事情的。」


  他說完以後就離開了。我從沒聽過AZZA用這麽灰暗的語氣說話。我不是
個群居者,所以也沒辦法理解一直爲凝聚團隊而努力的AZZA這種高尚的戰士
心裏所真正感受到的東西。


  弗隆伯恩腿上和手臂的傷并不比我的右手輕多少,他向我走過來的時候看上
去非常艱難。


  「你剛才說,Fey曾經怎麽樣……?」


  這個男人身上的暴戾氣息已經被激戰所消磨殆盡,他無力的問了我一句話。


  「已經忘記要說什麽了。」我生硬的回答道。那是一句惡毒的氣話,現在我
已經不想把它說出來了。回想起來自己當初的挑釁,我感到自己很低級,繼續放
任自己做那種事情是不行的。


  「我真的很後悔自己偷襲了你……」他突然用充滿了凄涼的聲音說道,「我
很清楚……Fey的死……」


  「我沒有義務聽你的忏悔。」我打斷了他的話,「你我都一樣,都應該爲她
的死而負責。」


  「她受了那麽多的苦……卻得不到一個好結局……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弗隆伯恩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種傾訴,我深知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他是沒有辦法對其他人說出口的。
正如我沒有和任何人傾訴過自己對Fey的思念一樣。


  「是啊……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神,我倒是真的想要試一試做弑神的人,呵呵
……」


  弗隆伯恩的眼睛裏閃動着一點光芒,他擡着頭努力不讓那點光芒變成象征軟
弱的液體,他成功了。


  「如果我告訴你……Fey也許沒有死……」我呢喃的說道。


  「那不可能……我看着她……」弗隆伯恩搖着頭。


  「或許你該去外面,去她住的地方找找看看。」我看着他的眼睛,很平靜地
說。


  弗隆伯恩看着我,被我的定笃動搖了,「你的意思是……可是,爲什麽你自
己沒有去找過她?」


  「我隻屬于這個世界。」


  我很努力地嘗試着不讓已經死去的兩個女孩變成不得不背負的重擔,但卻屢
屢失敗。就好像這次一樣。


  我并非一個薄情寡義的家夥。對于曾經的同伴,我相信自己會盡可能的付出
真誠。可是當事情不受控制的發展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我已經不想再去面對他們
中的任何人了。


  我不知道這片憎恨和悲傷的源頭是在何方,更是無從避免它的發生。我所能
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人類隻要混雜在一起,就是會發酵出這種黑暗的東西。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動機和理由,利益一緻的時候被稱作同伴,利益相悖的
時候被稱作敵人。這種關系讓我憎恨和厭倦,但是作爲一個人卻永遠無法擺脫這
個沒有盡頭的迷宮。


  不過我無法否認的是,當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無可奈何的灰暗之時,生命中
出現的光芒才會顯得動人而珍貴——這也是我們努力活下去的原因。


  不遠處,梅爾菲斯坐在飛艇側門的台階上任由龍雀用小手給他順着頭發。他
也有了必須要顧忌的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是件好事。當我提到龍雀的時候,
他會立刻将兇殘的攻擊欲望收回到胸口中,這不能不說是好的改變。


  無所畏懼的人有了可以畏懼的事情的時候,也許會變得更加強大也說不定。


  我調轉飛艇,載着這兩個家夥向暗面更深處的據點駛去。


    ***    ***    ***    ***

             (待續)
2015-5-16 16: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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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三章)

***********************************



               三十三章


  「手怎麽樣?」梅爾菲斯走進駕駛艙,將一瓶飲用水放在了我旁邊。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下導航面闆,飛艇前方的道路一片平坦。在確認了這
點之後我才放心的將導航工作交給了電腦,伸手拿過水瓶往嘴裏一陣猛灌。


  「買的理療設備很好用。」我活動了一下右手,雖然仍舊很無力,但是骨折
和燒傷所帶來的疼痛與活動不便已經基本不複存在了。這一個星期以來那個便攜
式的理療器對我手部的痊愈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在這段旅途之中我們遇到了很多強大的裏奧雷特戰獸試圖襲擊我們,不過飛
艇的速度足以甩掉它們中絕大多數的種類。隻有在遇到行動速度極快的裏奧雷特
的情況下梅爾菲斯才會爲了保護飛艇而出手,以他現在的實力來言解決暗面的魔
獸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總體而言我們的旅程順利的不能再順利了。雖然白天大多數時候要忍受
那兩個家夥的沈默,晚上也經常要捂著耳朵不讓自己去聽兩個人親熱的聲音……


  「就在前面了,小心點。」梅爾菲斯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提高注
意力。


  目的地已經出現在了雷達上面,我放下水瓶,將模式調換成了手動駕駛。


  前面的人類據點已經是政府軍投資在瞳族領地建立的最深的一個了。我們要
繼續往骸族的領地前進,這裏就是最後一個安全的補給點。


  我把飛艇仔細的泊進了位置,交了一筆不菲的停靠費用,然後又花錢雇傭了
一個技師來爲飛艇做故障排查。這種事還是提前做的好,畢竟如果裝載補給品的
飛船在途中壞掉的話,我們的麻煩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


  暗面最深處的這個人類據點非常小,滿打滿算也就橫四豎五條這麽幾條街道
而已。可是駐守在這裏的高級戰士卻不少,甚至比途中我們經過的很多中等小鎮
的人數都要多。


  這並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越是接近暗面深處的鎮子面臨的裏奧雷特威脅也
就越大。更重要的是,在這裏出沒的戰士都是爲了向暗面更深處探索冒險的家夥,
從戰鬥力上來說肯定是非常精銳的那一類型。爲了防止這種家夥要鬧事,自然就
需要駐紮更多的守衛來保證秩序。


  同樣,將物資運送到這裏來也同樣需要更高的成本。


  雖然這些道理我心裏都明白,但是當坐在酒店裏吃著又貴又難吃的食物的時
候,很難讓自己保持一個好心情。


  我吃了兩口,就把淡的沒邊的沙拉推到了一邊,又皺著眉頭嘗了嘗甜的發膩
的玉米湯,食欲就在這裏戛然而止了。


  梅爾菲斯和龍雀卻和沒事兒人一樣哼哧哼哧吃的可高興了,我懷疑他們的味
覺係統是不是出了毛病。


  「你不吃?」龍雀擡起小腦袋問了我一句。


  我搖了搖頭,她伸出胳膊,勉強用手指勾著我的碗邊,將我放棄的食物拉到
了自己面前。


  「這種東西……真不知道你們兩個爲什麽能吃下去。」我沒好氣的說。


  「還可以。」梅爾菲斯瞥了我一眼。


  「你說什麽?還不如我自己做呢,我做的比這個好吃的多!對吧?」我反駁
道。


  在我說出這句話以後,梅爾菲斯和龍雀不約而同的擡起了頭。他們看著我,
露出幾乎一模一樣的無奈表情,堅定的搖了搖頭。


  氣的我牙癢癢:「還合起夥來了?行!以後你們自己做,老子反正不伺候了。」


  扔下這句話,我起身就走。梅爾菲斯沒理我,倒是龍雀有點兒坐不住了。


  「你去哪?」


  「上廁所!」


  肯定不能真和他們生氣就是了。我順手在旁邊的架子上抄了一本雜志,推了
推廁所門,裏面有人。所以我隻能無奈的上了二樓,鑽進了二樓的廁所裏。


  按理說紙質的書籍早就應該被淘汰了,可是反倒是在【神都】這種沒有CR
K腕式個人電腦的地方,雜志這種東西又重新興盛了起來。


  我坐在馬桶上,饒有性質的開始翻那本叫做《戰劍》的雜志,陡然發現竟然
相當好看的樣子。


  雖然是面對低級戰士向的武器類雜志,但我不得不說版面的設計和裏面的內
容相當吸引人。不同種類武器的介紹,一些著名戰士的武器使用心得,價格推薦
的廣告,以及一些有頭有臉人物的訪談。雖然是很早以前出版的一期雜志,裏面
絕大多數的內容已經不具備參考價值了,但我依舊看的津津有味。


  當我翻到訪談欄目的時候,豁然發現這期是對地獄聖殿首席戰士秦人的訪談。


  他也是在海波城打理武器店的,所以這期訪談欄目的主要內容隻是單純的涉
及一些新品武器的介紹和行情走勢之類的內容。


  看的太過入神,我把什麽都忘了。外面似乎響起了很嘈雜的聲音,我卻隻是
把注意力放在了書本上面。


  突然間,啪啪啪的敲窗戶聲音把我猛地嚇了一跳。要知道這裏可是二樓,而
且還是廁所。


  「你他媽有病啊!?」我瞪著懸在窗戶旁邊看我的梅爾菲斯,手忙腳亂的開
始整理衣服。


  「你才有病,上廁所看什麽書!」


  我剛想發作,梅爾菲斯的下一句話卻讓我暴躁的心情冷卻了下去。


  「Dreams的人剛才把酒館所有的人都清出去了,包了場,就剩下你了!」


  「你們沒被發現?」我愣愣的說。


  「沒有,我可沒傻到帶著龍雀還要和他們叫闆。」


  「呃……那我從窗戶出去,你讓開……」


  說完這句話以後,梅爾菲斯開始用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我。隨即我意識到自
己這種體格根本就不可能從這個一米見方的地方鑽出去。


  就在我準備提升能量做些什麽的時候,梅爾菲斯又說了一句話。


  「裏面還有一個你認識的人,她好像有麻煩。我去把龍雀安頓一下就回來,
在這之前你別輕舉妄動。」


  「是誰在外面?喂!媽的!你先別走!!草他媽的!!」


  梅爾菲斯根本沒有搭理我,自顧自的從窗口那邊跳了下去,我氣急敗壞的罵
了髒話。他這種惡劣的性格在這種時候特別讓人生氣。


  躲在廁所裏是非常讓人沮喪而且沒有面子的行爲,所以我低頭仔細看了看門
縫。在沒有發現任何人影的情況下,我輕輕推開了廁所的門。


  凝神定氣的掃了一眼,二樓並沒有任何Dreams成員上來。於是我輕輕
探頭,透過欄杆向一樓望去。


  和我潛意識裏所想的不一樣,原以爲Dreams清場是因爲來的人太多的
緣故,但我仔細數了數,樓下的人加上酒店的服務員也沒有超過十個。


  三個胸口別著公會徽章的Dreams戰士零散的坐在酒館裏面,一個穿著
高級裝備的男人背對著我坐在一張桌子前,他的對面坐了一個女人。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孩,擁有翡翠色瞳孔和齊腰長發,挽歌的妹妹。


  「快點快點啊!想要餓死我們啊!」一個Dreams的戰士拍著桌子不滿
的嚷嚷著。


  「你要是想吃半生不熟的肉排最好早點說。」老闆在櫃台後面哼了一聲。


  看他們這種悠閑的樣子,似乎並不是在談判。潘朵拉在最外面披了一件鬥篷,
鬥篷的下面沒有隆起的铠甲形狀,所以我知道【火精靈王的詛咒】並沒有被她穿
在身上。


  而當她把手拿到桌子上面的時候,我驚訝的看到她的手腕上被铐上了一副金
屬枷鎖。


  食影者和Dreams不是一夥的麽?我本能的問自己。答案看上去很簡單,
那就是我之前本能的認識並不是正確的。


  這兩個勢力隻是在利益上有所交集而已。對食影者來說,Dreams隻是
一個比較大的客戶,一個守信用的情報買家;對Dreams來說,食影者也隻
是在陰影中爲他們提供情報的一個工具罷了。


  我又仔細看了看樓下,然後發現一個戰士的身邊放著一個半人高的箱子。如
果猜得沒錯,那個箱子裏裝的應該就是【火精靈王的詛咒】。


  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麽要铐住潘朵拉,因爲那種東西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戰士也
可以利用能量隨意的破壞掉。潘朵拉身上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所以我覺得她
不太可能是被人打敗然後抓了起來。


  下面的人開始吃飯,但是潘朵拉的面前並沒有食物。她看上去非常憔悴,那
是體力消耗過度所帶來的後果。


  「請給我一杯水。」女孩面無表情的對旁邊的Dreams戰士說。


  那幾個Dreams的人沒有動,也沒有回答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說過話
一樣。


  「真是很抱歉啊,實在是怕你有力氣了以後會幹掉我們呐。」爲首的一個在
幾秒鍾之後開口了。


  「如果我要幹掉你們,你們根本沒有機會給我戴上這個。」潘朵拉輕蔑的說
道。她輕輕擡了一下手腕,那個動作顯得非常吃力。


  「這個可說不準。很多承諾的事情,到頭來還不是被你自己打破了麽?」那
個家夥呵呵笑著。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潘朵拉正對面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將袖子撸起在胳膊肘
上,露出了前臂。


  我看到他兩條粗壯的前臂上就好像全部被燒傷過一樣皮膚全都扭曲了起來。


  然而那並不是燙傷,而是某種刻在皮膚上面的紋路。那種紋路遍布了他兩條
前臂,顯得非常猙獰和恐怖。


  看著他的手臂,我似乎想起了某個人,可是一時卻記不住他的名字。


  他走到吧台要了一杯水,然後慢慢走回來,輕輕的放在了潘朵拉面前。


  「謝謝。」潘朵拉不亢不卑的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吃力的拿起水杯喝了起
來。女孩仍然保持著她的優雅,但是急速鼓動的喉嚨卻說明了她現在的口渴程度。


  「不客氣。」那個男人隨意回了一句,然後坐了回去。


  「又在管閑事,你還是做好自己工作的好。」那個Dreams領頭的家夥
似乎有些不滿。


  男人頭也不擡,「這就是我的工作。你非要等激怒面前的這個女人之後,再
讓我收拾爛攤子?我覺得那個時候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哈哈,你遠比我想象的要膽小。」


  那個男的沒有再理會對方的挑釁,隻是低下頭繼續吃著自己的東西。


  我凝視了一會兒那個男人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那是幾年前相當出名的獨行傭兵,被稱爲「天使之塵」的超級戰士韋恩奈茲。


  可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傳言中他早就死掉了,是死在堰流城的混戰裏面。
可是他前臂那些傷痕狀的刻文實在是太醒目了,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
身份。


  作爲獨行戰士,天使之塵爲Dreams這種大公會臨時打工是很正常的事
情,我隻是沒想到他的脾氣竟然這麽好。如果我擁有他那種力量,絕對不會任由
一個Dreams的普通高級戰士那樣對自己說話。


  爲首的那個家夥走到吧台前,又點了一份濃湯,然後端給了潘朵拉。這不是
什麽額外的優待,因爲從我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個家夥在背對著桌子那邊的
時候往湯裏放了什麽東西。


  潘朵拉毫不客氣的開始喝湯,而那家夥則在一邊笑著。


  「怎麽?這次不說謝謝?」


  「這是應該的。」潘朵拉雖然沒有露出情緒的波動,不過從語氣中很容易就
能聽出來,她當初似乎完全沒想到Dreams的人會有膽子故意餓著自己,女
孩很不高興,而且我也感覺到了她流露出的一點點殺意。


  喝完了湯,潘朵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看著
她的面龐,陷入了某種遐思之中。


  仔細看的話,真的很像,像挽歌。頭發和眼睛的顔色、身高、體型……尤其
是眼睛的形狀,那略帶優柔的眼角。


  我強迫自己終止了令人揪心的回憶,然後把注意力努力放在了現在的事情上。


  正如梅爾菲斯所說的,她的的確確陷入了麻煩,可是我該做什麽呢?


  救她?爲什麽?


  因爲她是挽歌的妹妹?可是在挽歌被追殺的時候,她似乎並沒有站在自己姐
姐那邊。如果我要救她的話,又該以什麽樣的立場出手?我又不是搞慈善的,況
且我和她還狠狠的打過一架。我重傷了她,她差點廢掉我一隻手。


  可是看梅爾菲斯的意思,他是打定主意要找Dreams麻煩的了。如果他
要動手的話,我自然不可能當觀衆。


  我心裏很清楚,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對任何人都不是好事。且不說能不
能打贏天使之塵,如果在戰鬥中受傷的話,我們連呆著養傷的地方都沒有。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樓下突然發生了一些騷動。


  「你幹什麽?」一個Dreams成員拔出了劍。


  他這麽做的原因是潘朵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過除了他之外其他幾個人並
沒有這麽驚慌。


  「你怕什麽,」爲首的那個家夥呲著牙朝著那人嘲諷了一句,然後轉向了潘
朵拉,「站起來幹嘛?」


  「解開。」潘朵拉將手伸向他。


  「憑什麽。當初要給你帶上的時候你也沒有多麽反對嘛。」


  「我要去清潔一下。」


  「你不用解開也做得到。」他站起來,「走吧,我得看著你。」


  潘朵拉自己很清楚,面對這種人格和尊嚴都非常低級的家夥,再說話隻不過
是自取其辱。所以女孩沒有多費口舌,而是站起來向一樓的廁所走去。


  想起來這家夥曾近在湯裏面下過的東西,我皺著眉頭縮回了二樓的廁所裏面。


  這棟酒館建設的非常簡陋,隔音效果幾乎等於零。所以當我關門以後,我清
楚地聽到了潘朵拉的說話聲。


  「你進來做什麽!?出去。」


  女孩的聲音終於忍不住散發出了怒氣。


  「不進來怎麽能防止你逃跑?」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又滑又膩,讓人惡心。


  緊接著就是金屬的摩擦聲和一聲「嗑嗒」,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家夥是把潘
朵拉的手鐐铐在了水管之類的地方。


  「哈哈,別這麽看著我,這可是保險措施。」


  潘朵拉一直沈默著,那個男人倒是喋喋不休。


  「爲什麽像你這樣的高級戰士還能有這麽滑嫩的小腹?不是我誇你,你的身
材真是我見過女人裏面數一數二的。你的身體很熱啊,是不是很舒服?恩?」


  潘朵拉在半分鍾以後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麽?真的不怕死?」


  男人大笑,「什麽都不知道的是你啊,潘朵拉小姐。這次跟我們回去,你以
爲自己會是什麽下場?」


  不知道那個男人做了什麽,潘朵拉終於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哀鳴,發出了身體
滑倒在地闆上的聲音。


  「把腿老老實實張開!」


  我聽到那句話以後,我本能的將手伸向了神宮,再繼續做旁觀者我是做不到
了。


  可是就在我準備提升能量沖破一二樓之間的隔闆的時候,下面突然傳來了男
人的一聲悶哼,緊接著就是肉體撞擊地闆的響聲。


  窒息的聲音和從喉嚨縫隙裏擠出來的咯咯聲傳到了我的耳朵裏,幾秒鍾以後,
我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我提升能量撞破樓闆竄到了一樓,面前的景象讓我微微愣了一下。


  潘朵拉斜靠在牆上,手被吊在頭頂的水管那裏。她的衣服淩亂,裙子下擺也
濕了一大片。不過女孩的雙腿正鎖在那個男人的脖子上,那個男人的眼球幾乎要
爆出來,嘴裏也全是血沫。


  這個可以在暗面深處發號施令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低級戰士,可是潘朵拉在
被鎖住雙手,極其虛弱的情況下,用幾秒鍾就殺了他,甚至沒有用能量。我不得
不說,作爲食影者中領頭的家夥,她殺人的能力絕對不是我這種人可以想象的。


  不過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用最快的速度一刀斬斷了水管,然後俯
身攬起了潘朵拉。在水管裏的水開始胡亂噴射之前,我用三道能量刃劈穿了身後
的牆壁,然後猛地撞出了酒店。


  「水墨?」潘朵拉迷蒙著雙眼,看著我叫了一個名字。


  「什麽?」我下意識的問道。


  她沒能回答我就喪失了意識,看來她身體最後的力氣在剛才的掙紮中已經用
完了。


  我剛剛落地,Dreams剩下的人就從房子的側面和上面分別竄了過來,
天使之塵也在其中。


  抱著一個人我肯定是沒辦法和他們戰鬥的,所以我扔下了潘朵拉,開始全速
提升自己的能量。


  「你是什麽人!?」Dreams的一個戰士大叫著,手上凝聚了一大股能
量,正在嗡嗡作響。而另一個人則是半蹲在地上,看樣子是在偷偷做法陣之類的。


  不過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天使之塵的身上,毫無疑問,如果打起來的話威脅
最大的還是這個家夥。


  「不愧是Dreams的人。躲在廁所裏強暴女人的事情大概也就你們能夠
做得出來了。」我大聲沖著他們說。


  兩個Dreams的家夥沒有動,但是天使之塵卻皺起了眉頭。他回頭向牆
壁破損的地方看去,我想他很容易就能夠看見那個光著屁股死在廁所裏的家夥。


  「想搶人?一起上吧,反正你們也不是什麽在乎臉面的東西。」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來激怒對方並不是什麽高明的做法,但是我仍然想通過這
種方法減少對方一個戰鬥力。因爲如果天使之塵真的像傳言中那樣強大的話,他
至少不會把自己的尊嚴降低到那幾個Dreams戰士的水準。


  「韋恩奈茲!!動手!」一個戰士叫道。


  「你他媽還等什麽!?雇你來不是看戲的!!」另一個也大叫道。


  「是啊。難道說三打二也會害怕?」


  最後一句是從旁邊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傳過來的,所有人都向那個地方看了過
去,梅爾菲斯提著半截黑劍正在一步一步向這邊走過來。


  我趁著這個機會,抱起潘朵拉就向鎮外沖去。身後傳來一聲怒罵,然後就是
能量彈發射的聲音。


  我沒有回頭,也不需要躲閃,因爲在有梅爾菲斯殿後的情況下我不需要操心
這個。鎮子裏面如果打起來的話,我相信就算守衛不知道我們是通緝犯也絕對會
幫Dreams的人,所以我必須轉換戰場。


  梅爾菲斯緊緊的跟在我後面,他也打出了能量彈,這些能量彈準確的命中了
那些瞄準我的攻擊。


  我清楚地感覺到身後跟上來了好幾個強大的能量團,看來對方並不想讓我們
輕易逃跑。


  飛了大約五分鍾,對方能夠非常穩定的跟上我的速度,這說明那兩個Dre
ams的家夥就算比我弱也不會弱的太多。繼續這樣消耗能量已經不是好的選擇
了,因爲我們畢竟要對付三個人。


  「怎麽打?」我微微放緩速度讓自己靠近了梅爾菲斯。


  「那個家夥是天使之塵麽?」梅爾菲斯似乎也認出了韋恩奈茲。


  「沒錯,我覺得應該是他。」


  「有點麻煩啊……」梅爾菲斯露出了一點興奮的樣子。


  「你能做法陣麽?我替你牽制一段時間,然後……」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對方等級太高,你牽制不住的。另外兩個家夥也不會
低於5級,而且敢在這種地方出沒的戰士一般都有足以改變戰局的裝備。」


  「你說怎麽辦?」


  「比較高的那個家夥剛才好像有畫法陣的意思,應該在魔力上面有特長;另
外那個矮子剛才用的是壓縮能量的手法,一會打起來他肯定會用壓縮能量爆炸之
類的手段來逼我們進入法陣的影響範圍。」


  「能阻止對方畫法陣麽?」


  「如果天使之塵和他們一起上的話,不太現實。」


  「可是我覺得韋恩奈茲對他們相當反感,說不定他會插手不管。」


  「不要做這麽理想的假設!媽的!你真是天生就不會打這種小型團體戰!戰
術設計的時候不可能把最大的威脅排除不算的!」


  我表示投降,「你說吧,我聽你的。」


  「我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優的結果我們也必須要分出一個人去單獨處理天
使之塵,剩下的那個人能不能對畫法陣的那家夥造成威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對方也有可能猜透我們的意圖,然後針對這個戰術設下陷阱,利用三個人出
其不意的爆發力迅速重傷我們其中的一個人。」


  「媽的,這仗難打了……」我罵道。


  「所以才讓你別輕舉妄動,剛才你要是多忍一會兒,給我時間做幾個陷阱,
哼哼……一會兒你來牽制天使之塵,我已經習慣一打多,出現突然情況我的經驗
也比你充足。」


  「我打不過他怎麽辦?」我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還能開得出玩笑。


  「那就死吧,傻子!」


  出人意料的,懷裏的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


  「如果你們能把我的铠甲搶回來,我可以幫忙。」她輕輕的說。


  「你到底行不行?自己的鎖鏈都弄不開不是麽?」我皺著眉頭問。因爲抱著
她,所以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現在仍然屬於全身無力的狀態。


  「之前被他們在身上畫了能量吸收法陣……所以沒有能量。現在畫陣的人死
了,能量已經在恢複了。」潘多拉說。


  Dreams的那種能量吸收法陣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這個答案解釋了
很多問題。


  「才5分鍾,你能恢複多少能量?」我問。


  「你別操心這個!」梅爾菲斯打斷我的話,「不管有多少,都可以當暗樁了!


  你繼續裝作昏迷,我們會盡量打破那個裝铠甲的箱子。你能找機會試著偷襲
一個,就是幫了大忙了。」


  「我知道了。」潘朵拉微弱的點了一下頭。


  雖然多了潘朵拉這個戰力,但情勢依舊不容樂觀。潘朵拉這種以屬性能量主
要作戰方式的戰士,全盛期的力量要強很多,可是恢複力卻往往很差,想要能量
恢複完全至少也要休息一個小時以上,我不覺得這場戰鬥中她的力量能夠用出太
多。不過就像梅爾菲斯說的,一個暗樁遠遠要比能量本身的用處要大。


  「停下吧,再往深處跑的話,碰到裏奧雷特就更麻煩了。」梅爾菲斯說。


  「嗯。」


  下面是丘岩地帶,地面有很多起起伏伏的岩塊和淺淺的溝壑。這種地方雖然
遮蔽物不多,但也總比平原這種地形對我們有利。


  我和梅爾菲斯從空中降了下來,身後的追兵在一瞬間就拉近了距離。我將潘
朵拉放在了一塊大石頭後面,然後和梅爾菲斯向追兵迎了上去。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找我們Dreams的麻煩,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個高個子在這種時候還是沒忘記叫囂。


  「閉嘴吧!」他的同伴緊張的看著我們,大聲喝止了隊友無謂的叫喊,「讓
潘朵拉跑了你我都要有大麻煩!!」


  天使之塵是最後一個從空中落下來的,他在下來的時候一直在掃視著地形。


  這個動作讓我感到有些心口發緊,因爲這個細節說明他是一個懂得把地形轉
化成自己優勢的人,這種人都是可怕的戰士。


  我將目光落到了那個高個子的肩膀上,他背著的箱子就是我們戰術的第一目
標。


  「天使之塵是麽?」我大聲對他喊道。


  「想不到還有人記得我。」韋恩奈茲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那是自然,我還是菜鳥的時候都是聽著你的故事度日的。不過很多人都說
你在堰流城被人幹掉了……」


  「我還站在這裏,很明顯那是胡扯。」韋恩奈茲嘴角向上翹了一下。


  「我們要帶走潘朵拉,你怎麽說?」


  「我的工作是看著她被送回杜加德城,所以不可能讓你們這麽做。而且我覺
得她也不會跟你們走,因爲當初被抓起來的時候也是她自願的。」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回頭看潘朵拉藏身的地方,但是卻忍住了。不管她
當初是不是自願的,既然剛才她已經表明了參與作戰的意圖,那麽那些心裏的問
題可以等到打完了再問她。


  我在和韋恩奈茲說話的時候,那個高個子已經開始俯身畫陣。這是一個非常
良好的習慣,不管這仗能不能打起來,有所準備總比沒有的好。我倒是也想做一
個朽骨天國來欺負一下他們,可是他可以在隊友的掩護下堂而皇之的畫陣,我卻
沒有人能夠替我防禦。


  「有興趣和我單獨交手麽?」我繼續大聲說。


  然而還沒等天使之塵答話,我和梅爾菲斯就爆出能量一起沖向了正在畫陣的
高個子。我和這家夥一起並肩戰鬥了這麽久,這種欺騙敵人攻其不備的默契還是
有的。


  這個動作下了矮個子一身冷汗,但是他也不是沒有準備。當我用神宮撞上他
的武器的時候,並沒有占到突然襲擊的便宜。


  身旁的鴉羽之刃突然嘶叫了一聲,在我扭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梅爾菲斯手中的
那把斷劍已經被純黑色的能量刀刃所取代了。


  高個子身上的能量罩亮起來的下一瞬間就被鴉羽之刃豁開了一個大口子,他
一邊爆開能量急速後退一邊在梅爾菲斯擊中他之前側了一下身子。


  這是經驗非常老道的做法,他所背着的箱子在刀刃面前變成了遮擋物。隻不
過,我們的目标恰好也正是這個東西。


  金屬箱子就好像紙片一樣被黑色的能量刀切了一個大縫。我不知道梅爾菲斯
什麽時候在手上凝聚了一個能量彈,他動作的連接像流水一樣,還沒等對方調整
姿勢就已經将能量彈放了出去。整個箱子都被炸裂了,【火精靈王詛咒】的部件
被炸飛了一地。


  老實說,如果梅爾菲斯是以對手爲目标的話,即便對方有能量罩,說不定也
可以讓他受傷。可是我們也知道,按照制定好的計劃來戰鬥比讓一個對手負傷要
重要得多。


  在梅爾菲斯做這些的時候,我和矮個子已經對拼了三刀。就在我橫着把刀刃
向他腰間的一個破綻遞過去的時候,一股壓迫感從側面逼了過來。


  我本能的蜷了一下身體,立刻就向遠點閃避。半秒鍾之後,我被一道可怖的
沖擊力給震飛了數十米。


  在我剛剛恢複平衡和方向感的時候,驚訝的發現梅爾菲斯也被擊飛了。


  對方的那兩個人身邊站着回防回來的天使之塵,他沒有拿任何武器,身體正
擺出一個收回出拳的姿勢。


  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了一眼,都有一種很麻煩了的感覺。


  我并不清楚韋恩奈茲那一拳爲什麽會有這麽可怕的威力,可是我知道剛才那
一下他根本就沒有打在我身上,僅僅靠能量的餘波就震碎了我的防護罩。


  高個子剛剛獲得喘息的機會就立刻恢複了畫陣的節奏,而矮個子和天使之塵
也分别向我們兩個人沖了過來。


  這和我們預測中的結果差不多,唯一的不同就是看上我的并不是天使之塵而
是矮個子。


  那家夥的劍技很棒,但也僅僅是很棒而已,剛才的三次短兵相接我已經摸清
了他的底力,單憑這個的話他不是我的對手。


  沒有用贖魂裝甲,我隻是給自己的關鍵部位局部性的召喚了一些具有防護功
能的骨甲。這樣我可以節約能量,以防梅爾菲斯所說的那種突然狀況的發生。


  神宮剛剛向對手揮動起來,我就知道自己輕敵了。


  那個人的劍在和我碰撞的時候突然傳來一股巨力,神宮一下子震的偏離了軌
道,我右手的舊傷也傳來了一陣疼痛。


  對手抓住這個機會對我急攻,我連忙向後躲閃,但是右胸和左腿還是連中兩
劍。傷不重,但是血卻立刻就流了出來染紅了衣服。


  突然而來的疼痛讓我心煩意亂,集中精神以招喂招,用十秒鍾的時間重新找
回了揮刀的節奏。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股莫名其妙的巨力又出現了。這次我爲了避免中劍,
立刻做了兩個變相的瞬間加速,破壞了對方追擊的念頭。


  可是這種瞬間加速對身體的負荷實在是太大了,我在拉開距離以後隻感到一
陣頭暈。如果是梅爾菲斯來做的話應該不會這麽狼狽……他身體的強悍程度比我
要高不少。


  就在我琢磨這件事情的時候,我驚訝的看到鴉羽之刃從我眼前飛了過去。


  梅爾菲斯的劍竟然被對方給打飛了……


  梅爾菲斯緊跟着自己的武器就追了過去,淩空将它重新抓在了手裏。這個時
候他的目光正好和我相對在了一起。


  「看什麽看!?别讓他再畫陣了!!」他一邊氣急敗壞的罵道,一邊大聲提
醒我。


  天使之塵隻給了他說完這句話的機會,他沖過來,又和梅爾菲斯打在了一起。


  我可沒有時間去觀戰,自己的敵人還沒解決,而下面的那個已經快要結陣了。


  必須先殺了那個畫陣的家夥,因爲我自己非常明白大型法陣在戰鬥中能夠起
到什麽作用。


  召喚贖魂裝甲的完全形态需要兩秒鍾的絕對安全時間,我現在根本做不到。


  所以我的選擇是在身前凝聚了兩張厚厚的骨盾,不管不顧的死命向畫陣的人
沖去。


  矮個子打出了數十個能量彈,全部被骨盾擋了下去,在骨盾碎掉的時候我又
召喚了新的,想用這種方法阻止我,他還是太天真了。


  我和高個子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将骨盾向追過來的矮個子甩了過去,然後
舉起了注滿能量的神宮。


  可是我卻沒有看到高個子驚恐的表情。相反的,他竟然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在看到他笑容的時候我立刻開始減速,但是卻還是沖進了被發動的法陣範圍。


  這根本不是一個大型攻擊法陣,而是一個小型的束縛陣!畫這個陣他隻需要
幾秒就足夠了,之後的時間他完全是在做樣子來吸引我來攻擊他!


  這個束縛陣的等級不高,但是當法陣的光芒罩住我的時候,原來的速度在一
瞬間就被剝奪殆盡。雖然身體局部并沒有受到影響,但是整個身體動起來就好像
被膠水黏住了一樣。


  這樣站着和活靶子沒有什麽區别,我立刻召喚了骨盾進行防禦。


  高個子爲了維持法陣不能動,可令我意外的是那個矮個子卻立刻加速開始在
我身邊亂竄,更多的魔力束被注入地面,新的法陣在迅速的被繪制出來,這一次
可就不是開玩笑了。


  原來這一切全都是陷阱,那個矮個子隻是裝作純戰士的樣子而已,其實他的
魔力一點也不遜色于自己的同伴。


  我的心髒差點從喉嚨裏跳出來了,但是長時間作戰所鍛煉出來的理智卻還沒
有罷工。我迅速做手印,身周數十米範圍之内的地面立刻竄出了不計其數的骨刺,
石塊和泥土像洪流一樣被爆向天空。


  對手畫第二個法陣的意圖被我暫時終止了,但是這隻能拖延一點點時間而已。


  「梅爾菲斯!!」我大聲喊了同伴的名字,然後在骨盾的保護下召喚了贖魂
裝甲。


  面具剛剛爬上我的臉,對方的攻擊陣就已經結印了,我咬住牙凝聚護罩,做
好了生抗對方攻擊的準備。


  可是在攻擊到來之前,我就聽到了高個子發出的慘叫聲。


  我扭頭看去,那家夥全身都被烈焰包裹了起來,他揮舞着雙臂痛苦的掙紮着,
頭發變成了一束高昂的煙火,兩隻眼睛也在頃刻之間被燒成了兩個漆黑的空洞。


  人肉被燒焦的氣味立刻竄進了我的鼻子,我強忍住嘔吐的欲望,從失效的束
縛陣裏竄了出來。


  潘朵拉的右手指向着我們這邊,燃燒着熊熊火焰。她半跪在地上,手臂上套
着【火精靈王詛咒】的護手。我不知道她剛才用的是什麽招式,那個用束縛法陣
困住我的家夥早就給自己加了護罩,而且身上的護罩等級非常高,但是她還是在
一擊之下把對方燒成了焦炭。


  隻不過看着她搖搖欲墜的樣子,就可以知道潘朵拉在接下來的戰鬥裏已經排
不上用場了。女孩的嘴唇都白了,頭發也被滿臉的冷汗沾在了臉頰和額頭上。很
明顯,剛才那招耗盡了她所有回複上來的能量。我懷疑如果她沒有動用铠甲的力
量,這招是無論如何也放不出來的。


  不管怎麽說,她的參戰終歸是救了我。在我斜着竄出去的同時,連續向不遠
處的矮個子打出了兩發能量刃。


  那家夥一心一意結陣的計劃被打破,不得不向後一邊竄一邊揮劍來防禦我打
出來的能量刃。


  以我現在這個等級放出的能量刃威力已經不下于中級的攻擊法式效果了,他
劈碎兩道能量刃的時候也受到了不小的反沖力作用,動作産生了明顯的僵直。


  我利用這個機會調整了身體的平衡,貼着地面猛沖,在兩秒鍾之後就逼到了
他的面前。


  我仍然沒有想到應對方法來處理這家夥劍上的特殊能量,所以隻能盡量避免
和對方的武器相撞。出于進攻位置的我沒有先動手,但是他卻本能的揮劍對我進
行反擊。我将身體微微縮了一下,以防禦姿态硬接。


  又是那股巨力,不過這一次由于是處在防守位,所以我并沒有露出破綻,反
而有了機會去仔細審視他能力運作的方式。


  那是在武器刀刃上附加整整一層壓縮能量的技能,所以在能量爆發出來的時
候,會造成遠遠高于預期的威力。


  壓縮能量這種事情是非常消耗能量的,因爲想要壓縮兩個單位的能量就必須
付出另外兩個單位來施力。壓縮能量的威力固然大,但壓縮的過程也非常耗費時
間。


  這家夥能夠自如的使用壓縮能量作爲常規的攻擊手段,就隻能說明他有特别
的魔力法式可以爲他在這方面提供優待。如果我早一點意識到對方魔力方面的能
力,或許就不會中那個陷阱了。


  在這段時間裏,我的身體被對方的攻擊震得非常痛苦,就好像沙袋一樣被對
方打的在空中亂飛。發覺了對方招式的本質并不意味着我能在這麽短時間想出應
對的方法。


  可是對方在攻擊了我三次之後突然甩掉我向另一個方向沖去,我愣了一秒才
發現他已經将目标改成了潘朵拉。


  我連忙追了過去,但是卻根本不可能在他之前到達潘朵拉那個地方。對手的
面部表情猙獰無比,并且在劍上凝聚了一大股能量,很明顯是孤注一擲想要殺掉
她。


  人追不上,骨矛飛的比他可要快得多。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對手這麽着急
把目标改成潘朵拉,但是他這樣直接脫離戰鬥把後背露給我的行爲實在是太可笑
了。


  兩枚骨矛尖嘯着直刺對方的後背,他用左手打出幾枚能量彈試圖阻截攻擊,
卻隻成功了一半。


  一枚骨矛被擊碎,但是另一枚卻成功的洞穿了他的下腹部。那家夥從空中掉
下來,我迅速的追上去,在他的胸口補了一劍。


  這場仗赢得非常僥幸,對方在最後犯下的錯誤實在是太低級了。我想他一定
有他自己的原因,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這個「原因」葬送了他自己的命。


  戰鬥還沒有結束,我從那具屍體上拔出神宮,立刻轉身向梅爾菲斯那邊飛去。


  梅爾菲斯和天使之塵的戰鬥攪起了大量的塵土,我幾乎看不清他們兩個的身
影,這是大量能量散射才能造成的結果。


  「天使之塵!!」


  我大聲叫了他的名字,然後一片塵土之中的能量震動就慢慢的開始減弱,最
後停息了下來。如果我就這麽在對方沒有提防的情況下突然加入一對一的戰鬥,
我的自尊并不會感到舒服。雖然在很多迫不得已的時候我會做卑鄙的事情,但是
這裏面也是有界限的。


  兩個人慢慢從煙塵裏走了出來,梅爾菲斯靠向我這邊,我看到他拿劍的手在
一個勁兒的發抖。這家夥滿臉都是土,沒什麽表情,既沒有興奮也沒有憤怒,這
是梅爾菲斯在全身全意灌注于戰鬥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樣子。


  他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的,鼻腔和嘴角都有幹涸的血塊;但是天使之塵除了
手臂的一道刀傷之外,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損傷。那道刀傷相對于他布滿疤狀刻
文的手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


  韋恩奈茲掃了一眼躺在血泊中和已經化成焦炭的兩個同伴,又看了看半跪在
地上的潘朵拉,眼角抽動了一下。


  「你不是Dreams的人,沒必要爲他們這麽賣命。我也不想兩個打一個,
所以我們還是停手的好。但是你如果還要打,就不要怪我們以多欺少。」


  我這樣對他說,梅爾菲斯也沒有一點反對的意見。公平的決鬥也不就是一對
一那麽簡單。韋恩奈茲如果受傷的話,他并沒有什麽在醫療所被人發現的顧忌;


  我們就不一樣了,在這種地方,任何中等以上的傷害都有可能會讓我們死在
沒有安全休息地點的暗面深處。


  「這是我的工作。」


  天使之塵做出了簡單明了的回答,然後将拳頭重新豎起來,擺出了戰鬥的架
勢。


  我和梅爾菲斯對視了一眼,然後也一同舉起了劍。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我和他的能量被提升到了頂點,然後一左一右向對方沖
了過去。


  我和他都是右撇子,但是梅爾菲斯非常默契的給我讓出了我更習慣的位置,
畢竟他這種殺手無論從哪個角度進攻都基本可以發揮自己的實力,而我就要遜色
很多。


  天使之塵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連躲閃和迂回的意圖都沒有。


  神宮撕咬着空氣,發出清亮的金屬嘯聲;鴉羽之刃也爆發出一陣黑光。我們
兩個從相對應的角度對天使之塵形成了夾擊的态勢,直擊他的前胸和後背。


  天使之塵卻隻做了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對速度稍快的梅爾菲斯出了一
拳,然後瞬間轉身,對我也出了一拳。


  就是這麽簡單的兩拳,卻直接瓦解了我們的攻擊。


  梅爾菲斯團身向後急撤,在空中翻滾了一下穩穩地落回了地面,而我就沒有
這麽幸運了。


  我隻感到一堵牆向我砸了過來,連帶着空氣和沙土的波浪狠狠的擠進了我的
氣管,差點兒讓我窒息。我召喚出一張骨盾進行防禦,可是它卻像爆米花一樣被
炸成了碎片,神宮也直接被撞飛了。


  身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咬着牙用能量把身子從地面上彈起來,狼狽的撲
向神宮落下的位置把刀抓在了手裏,腦子像漿糊一樣嗡嗡響了半天。如果這是一
對一的戰鬥,我現在已經被後續的追擊給殺死了。


  梅爾菲斯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站在我前面,所以天使之塵才沒有追
擊過來。


  「這他媽是什麽招式!?」我從地上爬起來。


  「看他手上的手套,那東西的物品等級絕對不會低于1級。附加前臂上血肉
镌刻的魔紋效果,這就是天使之塵的作戰方式。沒有什麽神秘的,隻不過是集合
高密度的能量直接轟擊就是了。」


  「可是威力太強了!!」我感歎道。


  「沒錯,軟硬不吃。就連鴉羽的能量刃都可以被直接轟碎。」


  「威力這麽強的招數他不可能用那麽多次啊!」我皺着眉頭說。


  「他可是天使之塵。那個世代的戰士能活到現在的,能量強度絕對不會比挽
歌那種人要低,不然Dreams也不會雇傭他來押送潘朵拉。」


  「那我們怎麽辦?」


  「不要正面接他的拳。如果真被他直接砸中身體或者手,這場仗就真輸了。


  所以隻能玩陰的,不能直接上。」


  「這話你剛才怎麽不說!?」我有點兒生氣。


  「不讓你了解了解他拳頭的威力,後面就算有戰術布置你也沒法掌握攻防的
分寸。」


  好吧,原來我算是白挨了一拳……現在隻要直起身體就痛得要命,如果他早
告訴我對方的攻擊的威力這麽大,我至少也會加厚身上的裝甲。所以隻能說他是
個混蛋。


  「我的骨質武器被他一擊就碎,你的鴉羽也是一樣。不能近身也不能遠攻,
這仗沒法打!」我腦子有點發熱。


  「辦法并不是沒有……」梅爾菲斯緊緊地盯着正在一步一步向我們走過來的
天使之塵說。


  他剛剛交代了幾句,韋恩奈茲就高高跳了起來,運足了力氣對我們站的地方
揮出了拳頭。


  我和梅爾菲斯立刻向兩邊竄開,可是這家夥拳頭的威力就好像炸彈一樣在我
們身後爆開了一大片的地面,即使在數米之外我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後背傳來的巨
大推力。塵土和碎石一下子将我包圍,在什麽都看不清的情況下我隻能爲了保證
自己的安全繼續悶着頭加速。


  可是當我的腳踝被人抓住的時候,我的心髒吓得幾乎停止了跳動。


  天使之塵的速度竟然可以比我快那麽多……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差距,是技
巧和戰術都沒辦法彌補的差距。


  他用左手拉着我的腳向後一拽,右手向上高高揚起。我在大驚失色之下連續
三次爆出身上的能量想要逼他放手,可是他卻像完全沒事一樣将拳頭對準我的身
體就砸了下來。


  這一次沒有強烈的拳風也沒有牆壁一樣的推擠力,可是我知道他這一擊全部
的力量都會在拳頭接觸我身體的一瞬間爆發出來。


  贖魂裝甲已經被我完全召喚了出來,是死是活就看它的防禦能力有沒有我想
象中那麽強大了。這樣想着,我縱刀就向他的左手劈了過去。


  在神宮到之前他就松開了左手,不過在下一瞬間他的拳頭也砸到了我身上。


  我像炮彈一樣飛了出去,鑽頭一樣的力道穿透了贖魂裝甲向我的胸口裏面猛
竄,頸椎的骨頭因爲過大的反沖力發出了咯咯作響的聲音。我懷疑就算這拳打不
死我,自己的脖子也會斷掉。


  在身體被攪成肉塊之前,贖魂裝甲被我反向從身體上炸了出去。這是一種把
本應身體承受的重擊轉移到铠甲上的卸力方法,這方法救了我的命。把肘部的骨
刀用力向地面插去,我強行改變了身體飛行的方向。


  全身的骨頭都痛得要死,可是這已經是施行梅爾菲斯戰術最好的機會了。


  強接天使之塵一擊,保證不死,這就足夠了。


  我做了反向的能量加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向着天使之塵所在的方向再次
沖擊。


  在韋恩奈茲将我轟出去的下一秒,梅爾菲斯就接手了戰鬥,他已經和對手連
接兩招。爲了不讓天使之塵觀察我的狀況,梅爾菲斯無法選擇迂回的作戰方式,
他隻能引着對手背對我的方向,正面硬接。


  在梅爾菲斯受内傷之前,我已經竄到了天使之塵的背後,舉起神宮,切刃。


  身後的能量波動引起了天使之塵的注意,他完全沒料到我在正面承受了他一
擊之後還能這麽快沖回來。


  不過韋恩奈茲依然冷靜的可怕,他嘴裏默念了一個什麽咒文,雙臂裹上了一
層石灰色的能量。想要對付重新回來的我就必須先把梅爾菲斯轟出戰團,他将左
手輪了起來,正砸在鴉羽之刃的刀刃上面。


  鴉羽之刃砍破那股石灰色能量護罩,給他的左手留下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但
是卻沒能斬斷他的胳膊。解開封印狀态的鴉羽之刃都沒能剁掉他的手,說明那層
能量罩的防禦力已經相當強大了。


  天使之塵用這麽自我犧牲的一擊換來了梅爾菲斯的破綻,梅爾菲斯正面已經
露出了巨大的空隙,裹挾着強大能量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胸口。


  一擊即中,天使之塵迅速轉身,在我的切刃沒入他後背之前用左手一把抓住
了我的刀尖。


  神宮切進了他的手掌裏面,卻沒辦法再前進分毫。他死死抓着我的武器,強
忍着手掌的劇痛将我用力拽向自己,右拳對準我的腦袋就砸。


  我并沒有害怕,因爲他轉身對付我之前,我看到了梅爾菲斯所做的事情。


  梅爾菲斯在對方的拳頭接觸自己身體之前,在胸口處凝結了一道黑色的能量
壁。天使之塵那一拳的力量幾乎全部都被那道能量壁吸收殆盡了。


  我之前硬接一招放大了天使之塵的破綻,而梅爾菲斯也硬接的這一擊則讓這
個破綻變成了緻命的轉折點。


  鴉羽之刃呼嘯着掃過韋恩奈茲的後背,帶出了一大捧鮮血。當我看到對手動
作一滞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将刀從他的控制中奪了回來,順勢砍掉了他的半個
手掌。


  可是天使之塵仍然保留着反擊的力量,他像巨錘一樣輪着還沒受傷的右臂做
了一個旋轉,剛剛完成攻擊動作的梅爾菲斯被他的這一擊直接掃飛掉了。看來那
個黑色的能量壁并不是可以輕輕松松使用的招數。


  如果等天使之塵将目标重新轉向我,一切就太遲了。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開
始用神宮在破綻百出的對手身上留下紀念。


  連續三刀砍破了護罩正中對方的身體,造成了不算太深但也不是可以忽視的
傷口。天使之塵在扭頭轉向我以後動作明顯緩慢了非常多,而且攻擊力道也弱了。


  我所謂的弱了,也隻是說自己的能量罩可以勉強防禦對方的攻擊而已,身體
的動作仍然在受到震蕩的時候産生了明顯的停滞。韋恩奈茲拖着左手,一把捏住
了我的右胳膊,一股巨力傳來,我聽到自己曾經受傷的地方似乎傳來了骨骼的尖
叫聲。


  可是梅爾菲斯又回來了,他一劍劈在韋恩奈茲抓着我的那隻手上,力道之大
連我都被帶的向下一沉。


  抓住我的手松開了,我根本來不及多想,立刻就在空中對準天使之塵的胸口
刺了過去。


  天使之塵擡起已經殘破不堪的左手去擋,但是我推刺的力量已經到達了極緻。


  刀刃與他的前臂骨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然後進入了他的胸膛。


  攻擊剛剛完成,我的左肩就中了他的拳頭。能量罩被擊碎,我被再次砸向了
地面。


  梅爾菲斯又是一劍從側後方砍中了天使之塵的脖子,這個男人的動作才終于
停了下來。


  韋恩奈茲捂着脖子上的傷口從空中緩緩地落到地面,他伸手拔出了我留在他
胸口的刀,然後半跪在了地上。


  我捂着一片淤青的左膀,從地上吃力的站了起來,而梅爾菲斯也落到了我旁
邊。


  天使之塵全身都被自己的血染紅了,他喉嚨裏發出粗重的喘息聲,擡起頭來
看着我們。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沒有我想象中的憤怒、不甘或者絕望,
這讓我有些迷惑也有些驚訝。


  「打的不錯。」梅爾菲斯一邊撕下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一邊看着他說道。


  天使之塵露出了一絲微笑,嗓子裏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你應該就是梅
爾菲斯吧?」


  「我是。」梅爾菲斯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那麽你呢?」他又看向了我。


  「貪狼。」


  天使之塵點了點頭,然後放開了捂着傷口的手,鮮血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這個男人面容非常安詳,他用手扶了一下地面,讓自己躺了下去,那雙深沉
的眼睛裏面很快就失去了焦距。


  我已經習慣了在殺死對方的時候聆聽對方的詛咒,然後品味對方的憤怒或是
絕望。可是這一次沒有。我靜靜的看着天使之塵的屍體,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們赢了,這個男人輸了。可是他打的非常漂亮,死的也充滿了尊嚴。他在
死前是如此的坦然,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隻是簡單地問了殺死自己的兩個人
的名字。


  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也是一個值得我羨慕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要死去,
這種死亡簡直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方式。


  打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然後在強大而懂得什麽叫尊嚴的對手劍下死去,這
個結局對我們來說也許就是最好的。


  我和梅爾菲斯在天使之塵的屍體旁邊站了很久,都在想些什麽。這從某種角
度來說,更像是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哀。


 我的同伴打開通訊器開始聯絡不知道藏在什麽地方的龍雀;而我則用殘餘不


  多的力氣替不久前的對手掘了墓。梅爾菲斯很快也加入了我,我們将天使之
塵葬在了這個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地方。


  另外兩個對手的屍體我們就留在那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我們兩個的
尊重。


  在處理完天使之塵的遺體之後,梅爾菲斯直接倚着一塊石頭躺到了地上。


  「你沒事吧?」我連忙問。


  梅爾菲斯輕輕擺了一下手,「爲了硬接他那一拳,我做了一個暗屬性的能量
壁,負荷太大,必須休息一下。」


  「受内傷了?」


  「不算嚴重,死不了。」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閉上了眼睛。


  他和天使之塵單獨纏鬥的時間很長,所以被震傷的程度肯定比我要嚴重的多。


  不過他的忍耐力驚人,在後面的聯手作戰中并沒有影響戰鬥力。


  不能說我和他的配合天衣無縫,但是兩個人聯手竟然可以在沒人重傷的情況
下殺掉天使之塵這種家夥,實在是一樁讓人無法不驕傲的事情。


  我覺得天使之塵死的有些不值,但是他自己就不是這麽認爲了。爲了承諾的
工作和人以性命相搏,我做不到他那麽有原則。或許他也有不得不戰鬥的理由吧,
這不是其他人可以知道的,每個人背後的故事都不是白紙一張。


  潘朵拉側卧在地上,不知道是被我們戰鬥的能量震暈還是體力不支的原因,
她似乎并沒有在一個特别清醒的狀态。我替她将【火精靈王詛咒】收好在那個破
損的箱子裏,然後也精疲力盡的坐了下來。


  二十分鍾以後,龍雀駕駛着飛艇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裏面。


    ***    ***    ***    ***




  在小龍雀的幫忙下我把梅爾菲斯和潘朵拉都搬上了飛艇,然後接手了駕駛的
任務,把大家帶離了之前的戰場。


  「你怎麽會開飛艇?」我一邊調整儀表盤一邊問。


  「他教給我的。」龍雀扭頭看了梅爾菲斯一眼。


  如果你們知道當初買飛艇以後,梅爾菲斯就以自己不會開飛艇爲借口一直讓
我當司機的話,你們就該知道我現在有多麽憤怒了。隻不過現在的體力并不允許
我執拗的生氣就是了……


  隻能說,對龍雀和梅爾菲斯這種基因工程的造物,自學一下開飛艇這種小事
應該再簡單不過了。


  我把飛艇停在了一片看起來還算安全隐蔽的區域,畢竟我也需要休息。隻是
在梅爾菲斯醒來之前,我是不能睡下去的。


  把食物放到鍋裏煮了起來,在酒館裏龍雀和梅爾菲斯合起夥來揶揄我做飯手
藝的事情我仍然耿耿于懷,牟足了勁想要給他們好好露一手。


  就在我興緻勃勃的往湯鍋裏放鹽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回頭看去,
是潘朵拉。


  我斜眼瞟了一下插在手邊的神宮,做好了以防意外的準備。


  「貪狼。」女孩叫了我的名字,那聲音裏面并沒有殺意。


  「看樣子能量和傷都恢複了。」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湯鍋上面。


  「本來也沒有什麽傷,之前隻是沒有了體力而已。」她站在我後面說。


  這個聲音熟悉而又陌生,我閉上眼睛将它想象成挽歌的聲音,然後發現她們
出奇的相似,這讓我有些難受。


  「你爲什麽會和Dreams的人翻臉?」我往鍋裏放了一把肉丁,誘人的
香味飄了出來,我感到非常滿意。


  「因爲你。」


  「我?」這個答案讓我非常意外,「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當時和黑希斯一起出現在那個地方,其實并不是一開始就被雇傭來尋找
梅爾菲斯的。我們食影者和Dreams有另一項重要交易,黑希斯就是Dre
ams寄存在我這裏的人質,可是你殺了他,殺了他和他部下所有人。沒有任何
其他的目擊者,所以Dreams的人認爲是我們毀了約殺了人質。」


  「别開玩笑了。」我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你爲什麽不和他們實話實說?」


  「我當然會實話實說,所以才任憑他們處置,跟他們回杜加德城。」


  原來是這樣,一切都說通了。


  「可是他們看起來并沒有打算和平的處理這件事情。」


  「是的……看他們那種無所謂的樣子,大概和他們回去的話一定會被殺掉吧
……Dreams的人似乎已經不準備繼續顧忌食影者的存在了。」


  潘朵拉一邊說一邊坐到了篝火的旁邊,用胳膊攏着膝蓋,然後用手去觸摸躍
動的火焰。我先是想要本能的喝止她,随即看到了她手上套着的铠甲護手,便釋
然了。


  「你似乎是在變相承認我救了你一命……」


  「這是事實。」


  「你有沒有向組織裏問我的事情?」我問了一個很艱難的問題。


  「問了。看來你和我們組織裏不少人都有仇呢……」


  「曾經和同伴殺了兩個你們的人,還重傷了毒煙,肯定是有仇了。不過我所
說的并不是這個。」


  「姐姐的事情?毒煙已經和我都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就讓她長眠吧,你
也不要找毒煙報仇了。」


  我很驚訝與潘朵拉對挽歌這件事情的淡定,她可以原諒毒煙自然有她的原因,
這我理解。可是她竟然沒有恨我,這才是讓我意外的事情。


  「不管挽歌做了什麽,我都相信她是清白的。所以毒煙要爲他做的事情付出
代價。」


  潘朵拉無奈的笑了一聲,「那麽你呢?你背叛我姐姐就不需要付出代價了麽?」


  「如果我要付出代價的話,大概就是要爲她複仇吧。」


  「你要做什麽事情我不想管,也不想評論對與錯。我隻是要警告你,我們組
織裏面已經把你列爲了非常有針對性的目标。」


  「真是興師動衆啊,我記得魯恩希安曾經對我的通緝令完全不感興趣來着。」


  我半嘲弄性的說道。


  「魯恩希安不感興趣不代表其他人不感興趣。食影者三将軍裏面除了我以外
都想你死,這還不夠麽?」


  我對這個消息還沒有心理準備:「我原以爲隻有毒煙而已。另一個人是誰?」


  「食影者三将軍,我、毒煙和斷尾。他們兩個人裏面,還是要算斷尾對你的
怨念最深了。我在提起你名字的時候,他差點殺了旁邊一個多嘴的手下。」


  一個熟悉的名字,這個名字足足讓我沉默了半分鍾。


  「我還從來不知道斷尾也認識你,他從來沒有對我們提起過你的事情。」潘
朵拉說。


  最初見到斷尾的時候,他是一個D級的小傭兵,唯唯諾諾的跟在阿紗嘉的後
面,像所有年輕的富有想象力的初級戰士一樣做着不切實際的夢。可是再聽到他
消息的時候,他竟然成爲了食影者裏最強的幾個人之一。


  「他現在多少級了?」


  「我們食影者排名靠前的人早已經不測【神都】的等級了。斷尾是在幾個月
之前剛剛晉升到現在位置的,他加入食影者也絕對不超過一年。」


  「很難讓人相信……他竟然可以成長的這麽快……」我有些不甘心的說。


  「不知道該說他運氣好還是瘋狂,還不到5級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到了深淵裏
面。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和一個裏奧雷特簽訂了完整的契約,然後在單挑
中殺掉了讓他看不順眼的上一個将軍。」


  是因爲對我的仇恨才讓他蛻變成了那個完全無法想象的樣子麽?如果是真的
話,他的仇恨到底有多麽恐怖?我實在是無法說清楚。


  也許在他看來,是我在他面前搶走了阿紗嘉。可是那時候我隻是不想讓他成
爲我們的累贅而已。如果他跟來的話,緊接着的那場我和保羅之間的戰鬥裏,他
就會死掉。可是誰知道呢?大概我錯了吧,這個誰都說不清楚。


  就在我歎息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我帶你沖出來的時候,你似乎叫了一個名字,水墨。那是誰?」


  潘朵拉看向我,眼睛裏映射的火苗在跳着舞。


  「水墨,【幽鬼】第一任團長的名字。很抱歉,那時候我已經神志不清了,
認錯了人。」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創建【幽鬼】傭兵團的人的名字,可是……


  「認錯人?我記得他不是死了麽?」


  「他的确死了。不過他和你都是龍族的人,而且長的有些像。」


  我點了點頭,「聽名字就知道了,不是龍族的才怪。有人告訴我他是出了車
禍。」


  潘朵拉用手在火焰中輕輕抓了一把,然後讓點點火星從自己的手指縫中升上
了夜空。


  「水墨、魯恩希安、愛絲彌蕾還有姐姐原來是最好的朋友,出生入死了很多
年的死黨。姐姐和他們一起玩這個遊戲的時候叫上了我,那時候我年齡還小,隻
知道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瞎跑而已……」


  女孩回憶着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眼睛裏一片混沌。


  「我們在外面都是黑暗世界的佼佼者,而【神都】又是最能發揮人類潛能的
地方。能量和魔力這兩種東西讓優秀的人和愚蠢者之間的差距變得更加明顯,他
們四個在遊戲裏簡直是所向披靡。後來水墨說了一句,' 我們建個公會玩玩吧' ,
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然後他們幾個約定,誰先到達零級就當會長……呵呵,他
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獲得了最高的等級,但是水墨的脾氣和品性最好,大家就選
了他。那個時候,Dreams的破霜、仙魔城堡的賭徒保羅、思滅者的燃墟
……都還是很普通的高級戰士。」


  「公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以後,牽扯的事情也越來越多。他們四個仍
然是相互之間最信賴的朋友,可是爲了公會未來的發展方向,矛盾也變得尖銳了
起來。公會那時候涉及的業務金額已經龐大到了幾乎沒辦法掌控的地步,牽扯的
利益集團太多,我們畢竟是黑暗世界的一份子,當黑暗膨脹的太快,屬于白日的
人們就一定會感到恐懼,然後将矛頭從彼此之間轉向我們。」


  「水墨就隻是想随便玩玩,走到哪裏算哪裏;魯恩希安覺得繼續發展下去公


  會一定會遭到滅頂之災;可是姐姐和愛絲彌蕾認爲公會發展到這個風口浪尖的地


  步,不繼續變強就會意味着毀滅。他們四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還打了好幾
架。


  雖然不是拼命,但是大家的火氣都變得很大。」


  我完全可以想象,當初的【幽鬼】随便拿出一個中堅力量的戰士就是當時的
梅爾菲斯這種水準的殺手,無論是哪個勢力都會感到恐懼。面對這種問題,誰都
沒辦法确定哪種方法是最好的解決方案,隻能堅持自己所相信的事情。


  「水墨的車禍是一切的導火索。有人用魯恩希安的聯絡頻段聯絡水墨在外面
世界的某個地方見面,然後他在那個地方出了車禍。愛絲彌蕾查出水墨的通訊記
錄以後,就給魯恩希安定了罪。」


  我皺起了眉頭,「如果是這樣,爲什麽【幽鬼】還會分裂?」


  「因爲當初魯恩希安把聯絡頻段借給過姐姐,他争辯說那次通訊是姐姐發出
去的,并不是他。」


  我聽着潘朵拉的描述,卻無法相信她對挽歌的描述。


  「魯恩希安無法證明他說的話!而且那個撞死水墨的司機呢?難道你們就沒
從他身上掏出情報?」


  潘朵拉苦笑了一聲,「别開玩笑了。如果一個殺手想要幹掉對方的話,會留
下那麽明顯的破綻麽?錄像裏那個司機在做完這一切之後立刻就被殺掉了。公共
的監視攝像頭記錄下了當時的場景,姐姐就在那個地方,是她在事後親手幹掉了
那個司機。她做了僞裝,但是脖子上的項鏈卻暴露了她的身份。那是愛絲彌蕾親
手做的,他們四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特制的那一條。」


  面對這種确鑿的證據,我就算想要爲挽歌分辯也無從下手。


  「愛絲彌蕾說那個錄像是魯恩希安蓄謀已久僞造出的證據,而魯恩希安則想
讓挽歌出來對證,然而挽歌卻帶着水墨的屍體失蹤了。這更加堅定了魯恩希安的
猜測,愛絲彌蕾和姐姐一起栽贓了他;可是愛絲彌蕾卻一口咬定魯恩希安已經将
姐姐暗殺了。」


  「愛絲彌蕾的親信和魯恩希安的直屬戰士最後将矛盾和猜忌演化成了内戰,
很多人死了。愛絲彌蕾的弟弟就死在這場内戰裏,是被魯恩希安失手殺掉的;我
有很多朋友也死在了那場戰鬥裏面。有人說姐姐在那段時間出現過,但是卻再一
次失蹤了。直到最後,【幽鬼】不堪重負,誰也沒辦法承擔相互厮殺所帶來的後
果,公會終于分裂了。」


  潘朵拉在叙述這段往事的時候,平靜的好像在說别人的事情一樣。可是,我
讀的懂她的悲傷,一個人見證了自己鍾愛事物的毀滅,那種心死的感覺我并不是
不理解。


  「所以你相信是你姐姐做的?」


  「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事情,這是事實。」


  「你就這麽相信魯恩希安?」


  潘朵拉美麗的眼睛終于露出了傷痛,「如果我不相信的話,就是在欺騙自己。


  姐姐那天問他借聯絡頻段号碼的時候,我是唯一的目擊者。」


  「可是如果連挽歌自己的妹妹都沒有站在姐姐這邊,爲什麽【幽鬼】的人還
會認爲錯的是魯恩希安?」


  「他們選擇相信挽歌和愛絲彌蕾的,然後把我想象成嫉妒姐姐而獻身給魯恩
希安的堕落妹妹……你覺得這是很難想象的事情麽?」


  聽着潘朵拉灰暗哀傷的話語,我覺得心口堵得很難受。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選擇相信她。或許她真的就是一個滿嘴謊言,演技極佳
的惡毒女人。可是如果她不是呢?


  大概梅爾菲斯當初讓我放棄追尋這些事情是對的……這一系列的仇恨,真的
是沒有盡頭的深淵。沒人知道自己所相信的是不是正确……什麽是誤會,什麽是
真實?沒人說得清楚,人畢竟隻是人類而已,沒人可以成爲神。


  挽歌的死讓我融入了這個世界的深處,可是當我漸漸發現挽歌的事情是我一
己之願所無法動搖的時候,我已經無法從這個世界自拔了。


  我現在可以坦然的接受這一切,因爲在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之後,我并不會後
悔來到這個地方。是的,我後悔背叛了挽歌,但那并不是因爲我仍然留戀我曾經
在外面世界所擁有的東西。


  「挽歌以前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一邊重新用湯勺開始攪拌湯鍋裏的東西,
一邊問。


  「姐姐很愛笑,但是不愛說話。她喜歡摸我的頭發,也喜歡哼歌。」


  我認識的挽歌不愛笑,也從不哼歌。她爲什麽會隐居在我所居住的地方,我
仍然沒有答案。我隻知道我對她的記憶并沒有任何的改變。


  我和潘朵拉都陷入了沉默。她依舊伸着手輕輕玩弄着篝火,就好像在把玩什
麽藝術品一樣;我則盯着咕嘟咕嘟沸騰的湯汁,似乎想要從冉冉的蒸汽裏看到什
麽真實的東西。


  「你的名字就是潘朵拉?還是遊戲的ID?」我随口說。


  「是殺手使用的代号,姐姐用的也是。」


  「挽歌的真名叫什麽?」我聽到自己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蕾拉。很普通的名字。」


  「蕾拉……」


  我輕輕念着那個女人的真名。我知道,也許這個女人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從這
個時候就将慢慢淡去了。當複仇這種東西變成了沒有意義的事情的時候,心裏會
覺得特别空虛。可是我沒有,因爲時間早就已經将我心裏的空虛沖刷幹淨了。


  我會永遠銘記着那個女人給我的吻,也會在毒煙再一次出現的時候舉起自己
的劍。但從這一刻起,我将不再爲别人而活。


  潘朵拉伸手從我手裏拿走了湯勺,嘗了一口。她輕輕抿了抿嘴,然後将湯勺
還給了我。


  「我要回組織去了。謝謝你救了我,貪狼。」


  「你姐姐從來沒向我道過謝。」


  「嗯。那也許是因爲她想要償還你什麽東西,可我不一樣。下一次見面或許
我們就是敵人了,所以現在必須道謝。」


  我點了點頭。潘朵拉對我擡了一下手,然後轉身向黑暗中飛了過去。


  「喂!」我看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句,「湯怎麽樣?」


  她沒有回頭,隻是從黑暗中傳來了她柔軟的聲音,沒有摻雜任何波動的聲音。


  「苦。」


    ***    ***    ***    ***


  我熄滅了篝火,坐在黑暗中,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炖的不知爲何而變得苦澀的
肉湯。


  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我的腦子裏現在卻是一片空白。肉湯在喉嚨裏流淌着,
我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我仍然不相信挽歌會背叛自己的朋友,但也許梅爾菲斯的答案才是正确的—
—很多事情我們根本就不去要去相信或者怎樣,我們所認識的人也不會因爲我們
相信與否而發生任何改變。挽歌就是挽歌,她的亡魂糾纏了我這麽久我才找到答
案,總感覺多少有些慚愧。


  小龍雀從飛艇裏跳了出來,手忙腳亂的拿着碗去搶我面前的肉湯,就好像我
也會和他們似得吃光所有的東西。


  梅爾菲斯也扶着門框走了出來,他臉上依然疲憊,但是我覺得身上的傷應該
已經不礙事了。


  「吃獨食,會爛舌頭。」他一邊發出譏諷的聲音一邊也拿了湯碗擠到了鍋的
旁邊。


  他們兩個盛了滿滿的兩碗肉湯,淅瀝呼噜的吃了下去,然後又去盛。看着他
們的吃相,我有點兒意外。


  「不苦麽?」


  梅爾菲斯沒理我,反而是龍雀說了話。


  「這次煮的很有味道。」


  我苦笑,這兩個家夥的味覺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貪狼。」


  梅爾菲斯放下碗,叫了我的名字。我扭頭看向他,他那隻僅睜的眼睛在黑夜
中閃着光芒。


  「怎麽了?」


  「潘朵拉把挽歌的事情都告訴你了吧?」


  「她說了。」


  「放下了吧?」


  我微微一愣,然後用力點了一下頭:「你說得對……如果早點聽你的話…


  …」


  他擡起手掌,打斷了我的話。「放下就好。人是絕對不可以爲别人而活着的。」


  「我知道……」


  當黑夜再次陷入沉默之前,我和梅爾菲斯都感覺到了一絲細微的能量波動。


  我和他對視着,仔細感受過去。那絲能量波動沒有消失,而是變得越來越明
顯,并且在幾分鍾以後變成了無法忽視的強大能量震動。


  「快上飛艇!!」梅爾菲斯從地上一躍而起,推了龍雀一把。


  我則抄起地上的鍋子和食材,用力往飛艇上扔回去。我們三個瘋了一樣的竄
進了飛艇,然後将它發動了起來。這個時候,強大的能量震動已經演化成了耳朵
可以分辨的轟隆聲。


  整個地面都在瘋狂的震動,對于這種震動,我是再熟悉不過了。


  飛艇的強光探照燈照向了我們的正前方,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的裏奧雷特魔
獸海正向着我們的方向湧了過來。不計其數的高級戰獸撕刨着地面向我們撲了過
來,連天空中都布滿了飛行的魔獸,幾乎覆蓋了整個天空的黑影向我們壓了下來。


  「快跑!!」


  在梅爾菲斯的喊叫聲中,我滿臉冷汗的調轉了飛艇,可是這時候才發現,魔
獸群正在從四面八方向我們湧了過來。


  我們三個人全都呆住了,絕望的感覺困住了所有人的手腳,連梅爾菲斯也不
例外。


  難道觸動了什麽裏奧雷特的巢穴?爲什麽會有這麽多魔獸向我們趕過來?這
種問題根本已經失去了詢問的意義。在這種規模的獸潮裏我們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就是零級的戰士也不行。


  可是魔獸海卻在淹沒我們之前停止了向前的湧動。一時間,飛艇外面竟然變
得安靜無比。在這種時候,看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魔獸,卻聽不到一點聲音,任
何人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一個在空中燃燒着強烈光芒的身影從空中接近了我們的飛艇,某種深邃而低
沉的聲音在夜空中響了起來。


  「朽骨,吾代表骸王,前來迎接你了。」


  我瞥了一眼飛艇的定位器,豁然發現原來我們逃跑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的進
入了骸族的領地之内。可是我仍然不清楚對方爲什麽會察覺到我們的到來。


  我看了梅爾菲斯一樣,他看我的眼神裏充滿了驚訝。雖然心髒在忐忑中瘋狂
的跳動,但是能看到梅爾菲斯的這種表情我仍然覺得很值。


  打開艙門,我走下了飛艇。那個人影也收回刺眼的能量從空中落了下來。那
是一個人形的裏奧雷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立刻聯想到了黑無,這個家夥身
上撒發的氣息和黑無是一個層次的。


  「你是誰?」我強作鎮定的說道,不過在單獨面對數以萬計的魔獸的時候,
手不發抖是不可能的。


  「吾乃骸王的使者,統治骸族王城蒼白之巢的領主,帝顱。骸王已經期盼你
多時,而現在你終于來到了骸族的領土。随我來吧,朽骨。」


  我來這裏本來就是爲了見骸王的,隻是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麽大的陣仗。話說
回來,這個時候我也根本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們也可以來麽?」我鼓起勇氣問。


  帝顱擁有着一雙瘦骨嶙離的手掌和削瘦的面頰。他用那隻手掌輕輕揉了一下
自己的頭發,似乎在思考什麽。


  「如你所願,朽骨。」他最後這樣說道。


    ***    ***    ***    ***


  我們隻用了一夜的時間就到達了骸族的王城蒼白之巢,這要歸功于許許多多
高級戰獸流水一樣的接力。像人類飛艇這種并不算輕的東西,帝顱直接指揮着足
足有十數米高的骸骨巨獸進行了搬運,整個過程都沒有讓我們費任何一分力氣。


  這一路上我都處于一種忐忑不安的狀态。龍雀和梅爾菲斯炸了鍋,一直纏着
我問着問那,可是他們的問題我一個都回答不出來。


  我本來也不知道骸王爲什麽要見我,這隻是黑無曾經給我的一個情報而已。


  而帝顱稱我爲朽骨的原因我也根本沒有頭緒。會在骸族的王都遇到什麽樣的
事情……骸王會不會對我不利……作爲同伴的他們會不會受到牽連……這些問題
讓我的腦袋差點冒出火星。


  遠遠的,王城出現在了飛艇的窗戶裏。那座城市和影族的王城灰凡恩規模相
近,同樣都有一座城堡伫立在整個城區的最中央。隻不過和它的名字一樣,骸族
王城的中心城堡就是一座蒼白的巢穴。


  當帝顱帶着我們走進王城的時候,所有的裏奧雷特都在看着我們。一望無際
的大街上,每一個裏奧雷特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像雕像一樣将目光放在了我的
身上。這情形讓我更加不安,全身都像要被撕扯成碎塊一樣。


  由無數巨大的骨骼所堆積而成的那座城堡對我們的行進隊伍張開了大口,我
跟着帝顱走了進去,然後才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一點點減少了下去。


  帝顱在路上沒有回答我的任何問題,所以我知道他現在也不會理我。梅爾菲
斯拉着龍雀的手,我明顯能夠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緊張感。那不是怕死,而是怕
龍雀會受到牽連。


  不過我打心底裏也沒有覺得這次會有什麽危險,否則也不會帶着他們過來。


  看着帝顱彬彬有禮的樣子,我怎麽都不會認爲這是一場陰謀,畢竟裏奧雷特
不是會說謊的生物……他們說骸王在歡迎我,那就一定不是什麽壞事。


  帝顱是和黑無一個等級的存在。可是黑無對我那種看螞蟻一樣的高昂态度我并沒有從帝顱身上看到。穿過屬于領主的大殿,我們看到了和影族一樣的真正屬
于「王」的内城。無數糾結的骨枝交錯上升,編織成了内城的牆壁和道路。那種
蒼白的泛光隻是看上去就會有不寒而栗的感覺。


  王殿之前是高達數十米的白骨階梯,這種規模的造物無論在外面的世界還是
【神都】裏面我都沒有見到過。站在白骨階梯的下面,一種微微的毛骨悚然的感
覺從後背不斷的抓撓着我。


  「你們在這裏等我吧。」我扭頭問梅爾菲斯道。


  梅爾菲斯剛要開口,龍雀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想看看裏面什麽樣子!」


  梅爾菲斯盯着她看了一會,沒有露出反對的樣子,反而是對我點了一下頭。


  這個男人在這種時候竟然會做出遷就小女孩任性這種溺愛的事情,讓我大跌
眼鏡。


  既然他們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我也沒有比較繼續堅持什麽了。擡起腳,我
踏上了白骨制成的樓梯。


  王殿被一個白透明的罩子所包裹着,在踏上階梯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就算是進
入了這個罩子的裏面。隻是這個罩子非常厚,我們在氣喘籲籲的走完了幾百節台
階之後才算是穿過了這個防護罩類型的東西。


  很明顯這東西并不是用來防禦的,否則我們也不可能這麽輕而易舉的穿過去。


  可是如果不是用來防禦,我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用途。


  我走在前面,一步步的走進了王殿的内部。當頭頂的天空被王殿高聳的天花
闆所取代的時候,身邊的景物也變成了空曠的大廳。


  王殿非常大,圓筒狀的建築直徑足足有上百米,我們站在大殿的中央,渺小
的就好像螞蟻一樣。明亮的蒼白色能量火把照亮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但是我仍
然感到了莫名其妙的陰冷和黑暗。


  那是從背後某個地方傳來的感覺。我總覺得有一股龐大、黑暗而殘酷的意志
從我們一進門開始就鎖定在了我們的身上。


  梅爾菲斯也感覺到了同樣的事情。他停了一步,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才重新
跟上了我。


  在大殿的最裏面的高台上坐落着一個巨大的傳送門。黝黑的能量在傳送門的
束縛下安靜的蠕動着,但是在我看來那股能量卻仿佛随時都會暴躁的跳躍起來,
從裏面吐出一頭接一頭的巨獸似得。


  我們繼續向那座傳送門的方向邁步過去,看到那座巨大傳送門下面有一個東
西,而那個東西上面斜依着一個幾乎難以看清的渺小身影。


  距離一點一點的拉近,那座傳送門下面的東西也完全展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那是一個大概有四米高,三米寬的王座。糾結的尖刺編織成王座的靠背,高
昂的指向天頂;猙獰的骷髅頭和王座的扶手凝結在一起,它們張着大嘴露出利齒,
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尖嘯聲。


  斜倚在王座上的身影也清楚的映入了我的眼睛,那是一個女孩,一個美麗到
可怕的女人。


  白金色的頭發慵懶而随意的披散在她的肩膀和王座上,有一些甚至流淌到了
地面。女孩穿着一件露肩的長袍,晶瑩潔白的肩膀肆無忌憚的暴露在空氣中,修
長的手臂淹沒在自己的頭發裏面,支撐着她的臉頰。


  那雙眼睛是真正讓我感到害怕的地方。女孩的眼睛深的像靜止不動的大海,
而裏面的顔色卻清澈的讓人難以想象,仿佛透明的鑽石。


  她的嘴有着微微下彎的優美弧度,而雙唇之上則是遍布了一種令人看得頭暈
目眩的魔紋。


  女孩輕輕打着哈欠,眯着眼睛看着我們慢慢走進了王座所在的這個高台,然
後慢慢的在王座上坐直了身體。


  帝顱單膝跪地,然後開了口。


  「【清澈的雙眸】【食夢之吻】【墜落的情人】【夜舞】,吾等骸族唯一的
王,我已經完成了使命,将朽骨帶到了您的面前。」


  「很好。」


  女孩虛無缥缈的聲音飄落了下來,然後帝顱就站起身來,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王殿。


  我看着她的眼睛,連續嘗試了兩次才勉強讓自己提高聲音,開口說了話。


  「你就是骸之女王麽?聽說你想要見我,所以我來了,并希望你可以給與我
一些幫助。」


  女孩的嘴角向上彎起。她輕輕起身,拖着身上的長袍從王座的高台上緩緩的
走了下來。


  這個異常強大而美麗的存在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站在我面前微微歪了歪頭。


  「很高興能夠見到活着的你。我們已經在你身上付出了很多代價,現在終于
到了可以收獲的時候。」


  骸王在笑,可是我卻因爲她所說的話而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你們想要在我身上收獲什麽?」我問。


  「收獲一個契約。」骸王輕聲說着,然後對側面揮了揮手。


  我扭頭向那邊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個小女孩。


  「是你!」我忍不住喊出了聲。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和我所猜測的完全一樣。


  我和初邪在沙舟之城被人襲擊,我受了重傷陷入昏迷的時候,在一片黑暗中
所看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她給了我力量,殺光了所有襲擊我和初邪的人,并且将
朽骨天國的法陣和咒文傳遞到了我的意識裏面。


  小女孩走到了骸王的身旁。她很矮,隻是剛剛到了骸王的腰畔。骸王伸出胳
膊,牽住了小女孩的小手。


  小女孩的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她的眼神充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開心、激
動、驚恐、不安……這些沒有雖然反映在她的表情上,卻從眼睛裏流露無遺。


  「她的名字是蒼綴,是骸族的希望,也是血族在這個世界僅存的幾個王族血
脈之一。你所擁有的不死無亡之對戒,是她所寫的魔兵器。你打開了戒指的封印,
等于得到了蒼綴的承認,也便成爲了骸族的【朽骨】。」


  骸王所說的話一字一句的流入了我的耳中。


  「這意味着什麽?我并不明白。」


  骸王将蒼綴攏在懷裏,然後毫不在意的坐在了台階上面。不過我不得不承認,
就連這麽不拘小節的動作,在骸王做起來的時候也充滿了優雅的意味。


  「無論是我們這些統治着暗面的裏奧雷特,還是那些占據了光面的裏林,隻
要能夠進入深淵或者神都,都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寫出融合了自己意志和想象力
的事物。但隻有' 王' 這種級别的存在所寫出的東西,才有資格被稱爲魔兵器。


  這種東西,灌注了創造者所有的幻想、期許、欲望和夢,是他們留在時間裏
唯一的遺物。」


  骸王說到這裏,擡手指向了梅爾菲斯。


  「你同伴的劍和你的戒指是同樣的存在。那是無數歲月之前,曾經的某一代
影王所留下的東西。如果他可以完整的支配那件魔兵器,就等于獲得了那個影王
的力量。」


  骸王的話無論對我還是梅爾菲斯都是非常有價值的情報,可是……


  「可是她,蒼綴,并不是王,又怎麽可能寫得出魔兵器這種東西?」我問。


  「因爲她有着無與倫比的天賦和潛力,深淵賦予了她镌寫魔兵器的資格。蒼
綴所寫的魔兵器,擁有完全不遜色于其他魔兵器的力量;随着她的成長,那件兵
器的力量也隻會越來越強。與此同時,她所付出的的代價是不得不爲封印開啓的
方式設定極其苛刻的條件。能夠開啓魔兵器封印的機會對戒指的持有者來說隻有
一次,你是唯一一個做到的人。而且如果封印使者死掉的話,她的魔兵器就等于
被毀滅了。」


  骸王這些話意味的事情隻有一個:我的生死似乎已經和骸族的利益綁在了一
起。這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我知道很多事情往往有另外一個讓人
絕望的角度可以诠釋。


  「是不是說從此以後我就會變成你們的玩偶,被關在某個深淵的牢籠裏永遠
不得超生?」我作出淡定的樣子問了一個我非常恐懼的問題。


  「不,你的自由永遠是你自己的東西。失去自由意志的靈魂對我們這種高貴
的裏奧雷特來說是毫無價值的垃圾。」骸王的答案令我長舒了一口氣。


  「那麽你召喚我到這裏來又是爲了什麽?你所說的契約又是什麽?」


  骸王在輕笑,她的目光上擡,似乎在看什麽東西,又仿佛在回憶某件事情。


  我忍不住順着她的目光向後看了一眼,豁然發現王座所正對着的地方,大殿
正門方向的二層竟然有另外一個人坐在那裏。


  因爲太遠,我無法看清那個家夥的樣子。但是從身型來看那是一個男人。他
的身體融在一股黑暗之中,幾乎吞噬了周圍所有的燈火。那個男人坐在那裏,一
抹暗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搖曳不止,那是他一隻眼睛的光芒,即使隔了這麽遠我
也可以分辨的出來。


  入殿之時我和梅爾菲斯感覺到的那股意志原來是從這個男人那裏發散出來的。


  隻是因爲二層的隔斷遮擋了我們的視線,以至于我們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人
還是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就在這個時候,骸王的聲音将我們的注意力拉扯了回來。隻是在意識到那個
男人的存在以後,我無時無刻都覺得猶如芒刺在背。


  「我現在就告訴你契約意味着什麽。兩個不同的意志,以深淵爲名所締結的
交易,就是契約。裏奧雷特、裏林、人類,我們三族都可以借助深淵獲得彼此之
間的力量。這些力量有大有小,契約的内容也各不相同。但我們絕大多數的時候
所說的契約,指的是終極契約。」


  靈魂的契約……一生一次的契約……阿紗嘉……


  這是我在這一瞬間所想到的東西。


  「契約的條件越是苛刻,個體簽訂契約的數量越是稀有,契約的力量也就越
強。我曾經和一個裏林簽訂了終極契約,并在幾千年中供她使用我的力量。然後
在契約結束的時候,作爲她對我的回報,她按照約定放棄了靈魂和肉體的獨立,
我們合二爲一,成爲了骸族之内無人可敵的存在,最終坐上了這個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身後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不要胡說八道了,薄蝶骸。」


  那個男人的聲音穿過寬闊的大廳,回蕩在王的大殿裏面。


  他的措辭一點恭敬的意思都沒有,而且還充滿了攻擊性的意味,這讓我非常
吃驚。


  無論這個男人是誰,我都無法想象一個人會暗面,尤其還是在骸族的地盤,
在骸之女王的大殿之中,膽敢對她出言不遜。


  可是骸王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她隻是在繼續輕笑,似乎根本沒有把那個男
人的話放在心上。


  「合二爲一……呵呵,那隻是你占據她身體的借口,不是麽?」男人的聲音
又遠遠的傳了過來。


  骸王笑出了聲音。


  「那麽你爲什麽心甘情願坐在那個位置,花費上千年的時間凝視這具皮囊?


  爲什麽不來殺了我?你不是也想要去相信麽?」


  那個男人像雕像一般坐在黑暗之中,他的聲音沒有再響起來。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和骸王之間有着什麽樣的羁絆,所以我
隻能靜靜地站着,等待接下來的事情。


  骸王向他的方向又凝視了一會,然後才将目光收回到了我們這邊。


  「看看那個狂妄的家夥吧,他就是瞳王的契約者,兩人簽訂的便是終極契約。


  這一任的瞳王是借助他的力量才殺掉了上一任的。隻要契約建立的足夠完美,
契約的雙方都可以獲得改變命運和世界的力量,這就是我所要告訴你的事情。」


  「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和蒼綴建立靈魂的契約。」我說出了已經料到的
答案。


  骸王将精緻的面頰挨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你們已經有了不可磨滅的聯系,
在這種聯系之上想要建立完美的終極契約易如反掌。我并不是不清楚你的事情,
你想要的東西,我可以作爲報酬許諾給你。」


  我皺起了眉頭。


  「報酬?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


  「阿紗嘉。」


  從骸王嘴裏流淌出的名字讓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


  「你知道阿紗嘉的事情?」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畢竟是無數世代的噬王之後誕生的唯一一個噬王子嗣,
在暗面沒有幾個人不知道她的名字。瞳王直屬手下的親族鏡厭,是她最強大的觊
觎者,你們應該已經見過面了。他是瞳族新生代最有潛力的一支力量,瞳族對他
非常看重,他的決定和行動在瞳族之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連瞳王都會留心他的
成長。而且你應該知道,在暗面之中,瞳族的力量是絕對的。」


  這是我早已清楚的事情。可如果瞳族的力量是絕對的,而且我們身後的那個
男人就是瞳王的契約夥伴,那豈不是說……整個暗面最爲強大的人是……


  我沒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這上面,因爲我們現在讨論的問題,關乎的是阿紗
嘉。


  「瞳族這麽強大,鏡厭的地位又這麽高,你又能做什麽?」


  「鏡厭的确很受重視,可這種重視也是建立在他的潛力之上。如果說鏡厭的
潛力是' 優秀' 的話,那麽蒼綴的潛力便是' 卓絕'.如果你和蒼綴簽訂靈魂的終
極契約,我們骸族就擁有了改變瞳族決定的立場。骸族和瞳族是堅固的同盟,隻
要我開口,鏡厭就永遠不可能再染指阿紗嘉了。」


  裏奧雷特是如此理性和邏輯的種族。乞求、哀告,這些東西對他們來說都是
沒有意義的事情,無關廉恥、道德或者情誼,利益的最大化才是他們做出選擇的
根本。


  可是從某種角度來說,人類又有什麽分别呢?


  或許總會有心軟和理想主義的人吧,呵呵……


  我的胡思亂想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而骸王提出的交易也非常誘人。


  阿紗嘉現在正處于什麽樣的狀态我并不清楚,如果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我
并不是不能如約的到達噬族的領地找到她。可是找到她以後呢?我該做些什麽?


  現在的我能夠打敗鏡厭麽?


  我需要力量去戰勝需要戰勝的家夥,而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就是最好的方式。


  而且如果我這麽做了的話,也許連力量都不需要就能夠解救出阿紗嘉了。


  然而最關鍵的問題在于,我曾經對阿紗嘉承諾過一件事情。


  要和我締結契約的人,是她,而不是蒼綴。


  我該怎麽選擇才對……


  堅定地信守着諾言,然後憑自己的力量救出阿紗嘉?這聽上去非常美好,但
事實是,誰能夠保證我真的能夠做的到?信心這種東西并不是可以拿出來擊敗對
手的工具,隻是徒自安慰自己的催眠劑。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擁有着劇本的童話。愚蠢而自大的主角可以大喊着熱血
的口号赢下一場又一場不可能獲勝的戰鬥,可我們不行,我們無法赢下戰鬥的時
候,面臨的就是死無全屍。


  可是吃掉自己的諾言,救出阿紗嘉,所得到的又會是一個我們所期盼的結果
麽?我并沒有完全了解契約對一個裏奧雷特的意義,但我隐約知道,那不是無足
輕重的東西。


  我踟蹰着,踟蹰了很長時間,卻無法做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決定。


    ***    ***    ***    ***

             (待續)
2015-5-16 16: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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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四章)

***********************************



               三十四章



  寬闊而空曠的大殿一片寂靜,寂靜到我可以聽清所有人的呼吸聲。


  我想問問梅爾菲斯自己該怎麽選,可是他並不是可以給我答案的人——擁有
那種東西的就隻有我自己。


  骸王放任我在那裏沈默著,她站起身來,牽著蒼綴的手走向了王座。


  「你不需要現在就回答我。我們裏奧雷特隻要願意,可以一直等下去。可是
你不是裏奧雷特,所以時間對你來說非常寶貴。」骸王重新懶洋洋的倚在了座位
上,而蒼綴則抱著膝蓋坐在了王座前面。


  「如果我不與她簽訂契約,會得到什麽下場?」我看著蒼綴,向骸王發問。


  「沒有什麽下場,你可以隨便離開。無論如何,你也是我們骸族的【朽骨】。」
骸王輕巧的說道。


  「事實上,我有一個額外的請求……」


  在沒有辦法迅速做出選擇的情況下,我決定先把反抗軍那邊的事情問問清楚。


  「我們希望找到一個方法,得到心族領主的承認,然後……」


  骸王在我說了一半的時候就擡起了手示意我無需多說。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自從你解開了蒼綴所做的魔兵器的封印,她就擁有了
無時無刻凝視你的資格。正因爲這樣,你所有的麻煩蒼綴都看在眼裏了。」


  冥冥之中有人窺視自己這種事情,仔細想來的話會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所
以我沒有放任自己的想象力跳動起來。


  「那麽我該怎麽辦?心族那邊對我們完全拒之門外的樣子。」


  「如果你明白我們這些裏奧雷特種族的本質,也許會對你們有所幫助。」骸
王說。


  阿紗嘉曾經告訴我,每一個裏奧雷特的種族都對應著一項人類的原罪,這是
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


  「本質?心族所代表的暴怒?難道是讓我們激怒他們麽?我們可沒有和心族
開戰的資本。」我皺著眉頭說。


  骸王一邊歎著氣一邊輕輕搖了搖頭,「那麽你有沒有想過,暴怒的本質又是
什麽?」


  一種情緒?一種抒發情感的手段?當她問到我這一句的時候,我完全沒有頭
緒。


  骸王看著我的表情,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們骸族代表懶惰,所以就要懶洋
洋的曬著太陽?阿紗嘉這種噬族代表著饕餮,所以她就貪吃?你不會以爲誕生我
們裏奧雷特的源頭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吧?」


  「如果您能給我解釋一下,我倒是感激不盡。」


  「骸族的懶惰,本質既是【不變】和【逃避】,總而言之就是【逃避的欲望
】。我們並不是懶惰,而是在逃避著改變,所以我們更喜歡安靜著洞察這世間的
一切。爲了擁有這個旁觀者的資格,我們也同樣需要不受打擾的力量。」


  「那麽阿紗嘉噬族的饕餮又是什麽?」


  「【放縱】……遇到美好和心儀的事物就無法控制自己,【放縱的欲望】。
或許這也就是她會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放開心理防線把你看做自己約定之人的原因
吧。」


  聽著骸王的話,我的心髒強烈的跳動了起來。我打開了阿紗嘉的籠子,所以
她就是我的責任,不是麽?


  「告訴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吧。你們反抗軍不是占領了血族曾經的城堡,還
找到了血族的聖器【光血水瓶】麽?想不想知道一些血族的事情?」


  我擡起頭看著骸王的眼睛,點了點頭。


  「現在僅存的純血血族已經全部被封印在了一件東西裏面。可是在上一個世
代之前,血族是暗面具有絕對統治力量的存在。他們擁有我們其他種族所沒有的,
更爲高級的解析構建契約的能力。血族的契約並不是單純1+ 1這麽簡單的事情,
他們利用一係列連鎖的統合契約,甚至得到了改變世界規則的能力。」


  「可是他們還是被打敗了不是麽?」


  「的確,他們已經不存在於暗面了,但是他們創立的契約、改變規則的能力,
依然存在著。貪婪的血族,他們所代表的就是【失控的欲望】,這種失控的力量
源泉,幫他們摸到了不該觸碰的東西。而蒼綴,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封印的血族血
脈了。如果你和她簽訂終極契約的話,她借助你的成長就會慢慢覺醒血脈。而你
能夠從中得到什麽東西,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是影族的話,我可是都會嫉妒
呢。」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現在的敵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可是倘若我擁有了連骸王都忍不住觊
觎的力量,那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又有幾個能夠成爲我的對手?


  面對這種東西,我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咽了一口口水,我讓自己努力冷靜下來,嘗試用轉移話題的方式平複心裏的
悸動。


  「骸王,我們還是沒有說清楚心族的事情。」


  「嗯,這倒是了,一直都想要遊說你,所以跑了題目,真是抱歉。」骸王挑
挑眉毛,妩媚十足的對我眨了一下眼睛。


  「心族暴怒的本質是【複仇】,【複仇的欲望】。最強大的心族裏奧雷特,
就必定有著最強烈的、無法化解的仇恨。想要和他們做交易,要從這裏做文章。」


  「可是如果連他們自己都無法實現的複仇,我們又怎麽可能做得到呢?」我
忍不住問。


  骸王用手指輕輕點了點下巴,「如果我能從這裏走出去的話,本來是可以幫
你的……不過現在嗎……或許要麻煩一點……」


  「這是什麽意思?」


  「身爲裏奧雷特的王,我們獲得絕對支配力量的同時也必須付出代價。這個
代價就是我在深淵之外活動的權力。我們的王城是建立在暗面與深淵之間的中轉
站,這座大殿就是跨越在深淵與暗面的渡口,這裏也就是我所能涉足的、屬於暗
面的唯一一片土地了。」骸王如是說道。


  「渡口」,這個詞我曾經在潘朵拉和【幽鬼】現任三巨頭之一的灰紅口中聽
到過。但是很明顯,他們所說的渡口至少並不是骸族的這個王城。


  可是我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個。


  「你剛才說,能夠幫我?即使我不與蒼綴簽訂契約你也會幫我麽?」我追問。


  骸王竟然點了頭,這讓我大喜過望。


  「你和蒼綴有魔兵器的契約。單憑這個,我就已經有了幫你的理由。況且對
我來說,心族的事情並不算什麽。雖然需要一段時間,但是等你下次去到心族領
地以後,就會看到我的成果了。」


  「非常感謝……」


  「心族對你來說隻是一塊絆腳石。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噬族內部勢力的爭鬥、
瞳族鏡厭勢力和噬族王族的交易,你要插手他們的事情,憑現在的實力是不現實
的。接受和蒼綴的終極契約,救出那個孩子,然後幫她成爲新的噬王,這也並不
算是對不起她,不是麽?」


  骸王仍然沒有放棄對我的勸說。


  「蒼綴,契約裝甲已經可以做了吧?」她扭頭看向旁邊的小女孩,「做給他
看看,讓他明白自己會獲得什麽東西。」


  蒼綴點了點頭。可是她還沒有動就停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我的後面。直到
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後面似乎多出來了一個人。


  是那個男人,那個瞳王的契約夥伴。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從那邊遠遠的二層
上面來到了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那個男人穿著一件鑲著華麗金色邊綴的黑色長
袍,那件寬大的長袍將他整個人裹在裏面,顯得高貴雍容。男人的皮膚顯得有些
蒼白,和大多數的戰士相比,這家夥看起來一點都不強壯。


  他有著一頭剛好可以遮住額頭的黑發,左眼戴著一個黑色的眼罩,而另一著
眼睛則隱隱的遊曳著暗金色的光芒。和骸王閃耀的白金色相比,這家夥簡直是另
外一個極端。


  這個男人一直將目光鎖在骸王的身上,之前他說話時所散發的黑暗氣息現在
已經不見了。


  「讓我想想,」骸王看著男人說話了,「上次你從那個地方走下來是多久之
前的事情了?」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隻是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骸王。


  我和梅爾菲斯不約而同的向旁邊挪了挪位置,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好。
談不上害怕,但是卻給人一種非常不穩定的危機感,就好像你明知道一隻老虎在
吃飽的情況下不會傷人,卻仍然不希望和它呆在一個房間一樣。


  「你看什麽呢?」骸王問他。


  男人先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別人不聽你的,你就不依不饒的
勸來勸去,連身爲王的矜持都扔到腦後去了……呵呵……真像她……」


  骸王清澈的眼睛裏閃著我讀不懂的光芒:「我已經把相同的話和你重複了無
數次,我就是她…………爲什麽你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因爲你做的一些事情,她是永遠也不會做的。」


  在這句話的震動平息之後,骸王和那個男人沈默了起來。整個大殿安靜的可
怕,我似乎聽到兩個人都發出了一聲難以察覺的歎息聲。


  「我們的事情,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這個時候我要聽到確切的答案。」
骸王終於扭轉視線對我說了一句。她牽著蒼綴繞過王座,消失在了通往深淵的黝
黑傳送門之中。蒼綴在進門之前不斷地扭頭看我,眼睛裏溢滿了依依不舍的神情。


  骸王的臉色並不好看,最後一句話的語氣也變得冰冷了起來。不過她仍然壓
抑著自己的力量,也沒有表現出真正不滿的意思。


  那個獨眼的男人在看著骸王背影被傳送門的能量淹沒之後,出乎意料的轉頭
看向梅爾菲斯。


  梅爾菲斯在注意到他的眼神以後皺起了眉頭。


  「你在看什麽?」我聽到自己的同伴用非常不友好的語氣說。


  「你的左眼是從哪裏弄來的?」男人問道。他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有一種異
常堅硬的感覺。我全身打了一個冷戰,那個男人身上的黑暗氣息再一次散發了出
來。在這麽近的距離裏,那種氣息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反應。


  「這和你沒關係。」梅爾菲斯身體的反應比我更加強烈,他已經不由自主的
微微躬下了身,並把龍雀藏在了身後,就好像野獸面對巨大威脅之時的本能動作。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讓你活著離開這個地方。」男人漫不經心的說。


  梅爾菲斯發出了一聲尖銳的笑聲,「哈!?我倒是很想看看……」


  他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就從靜止的狀態突然變成了炮彈一樣飛了出去。我直
接愣住了,因爲我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做任何的動作。


  梅爾菲斯在千鈞一發之際松開了拉著龍雀的手,否則剛才他突然受到重擊所
産生的加速度足以扯斷小女孩的胳膊。


  大殿非常大,所以梅爾菲斯在撞到牆壁之前就從飛行的狀態落到了地上,他
像失去了生命的屍體一樣在地上翻滾著,直到地面的摩擦力迫使他停下來爲止。


  「啊啊啊!!!」看著龍雀沖向梅爾菲斯,我感到一股熱血直沖腦門,拔出
神宮大吼著開始提升能量。由於憤怒而不受控制的能量四溢著,震得地面不斷顫
抖。


  可是在一秒鍾以後,我發現自己的武器不見了。腦海一片空白,我看到神宮
不知道爲什麽已經落到了那個男人的左手裏面。


  他用左手倒提著神宮,站在離我好幾米遠的地方,對我擡起了右手的手指。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升了起來,我眼睜睜的看著那根手指在空中輕描淡寫的畫
了一個咒印,然後就倒在了地上。


  是失重的感覺,在看到那個咒符的一瞬間,我隻覺得喪失了所有對重力方向
的感知。平衡感不見了,所以我根本無法保持站立的姿勢,隻能狼狽的摔倒在地。


  我趴在地上,強烈的頭暈和嘔吐感支配了絕大多數的感官。


  那個男人隨手把神宮扔在了地上,然後走向梅爾菲斯所在的地方。


  龍雀用自己嬌小的身體擋在他的前面。


  我能感覺出來,那個男人在對付梅爾菲斯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過是不是要殺
他。他隻是隨手出了一招而已,梅爾菲斯是死是活並不在他需要思考的範疇之內。


  龍雀沒有什麽能量,身體的強韌程度也非常差。如果那個男人想要把她當做
障礙物掃開的話,她就一定會被輕而易舉的殺掉。


  我看到他擡了手,而我所能做的就隻是用全部的精神力想要用手瞄準那個男
人的後背放出自己的攻擊——這對現在的我來說無比困難,整個天花闆都在頭頂
旋轉……


  可是在他把龍雀掃開之前,我看到梅爾菲斯動了。


  他帶著滿臉的鮮血突然從地上向前一竄,被壓在身下的鴉羽之刃冒出了濃濃
的黑光,以出人意料的角度對那個男人掃出了一劍。


  可是那一劍卻停在了空中,梅爾菲斯的臉上全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鴉羽之刃的暗能量刃被那個男人捏在了手中,無法再進分毫。那個男人的手
上也同樣包裹著純黑色的能量,兩股能量相互吞噬著,誰都無法消滅對方的存在。


  我沒法看到那個男人的表情,在一片模糊的視覺裏,我隻能看到他似乎對梅
爾菲斯做了一些事情。在眩暈中,我最後看到的情形是,他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了
梅爾菲斯的臉,然後將梅爾菲斯那隻假眼從他的眼窩裏掏了出來。


    ***    ***    ***    ***


  「我給了你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你就在我的王殿躺著睡覺麽?」


  骸王清亮而柔軟的聲音將我從昏迷中吵醒了。


  我猛的從地上跳了起來,然後被殘餘的眩暈感拉扯的半跪在了地上。


  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我整個人都有了一種糊塗的感覺。


  咬著牙重新站起來,我向梅爾菲斯踉踉跄跄的走了過去。龍雀呆在他的身邊,
我沒有從小女孩的表情上看到什麽令人擔憂的東西,這是好事。


  我跪在他身邊仔細的勘察了一遍……這家夥的肋骨斷了幾根,頭也破了,不
過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嚴重的傷口。他的那隻假眼還在那裏,人也活著,這
比我預想中的結果要好無數倍。


  仔細體味了一下,那股黑暗的氣息依舊陰魂不散的遊蕩在骸王的大殿之中。
我立刻回頭看去,不出所料,那個男人依舊坐在那邊二層上面,就好像從來沒有
動過一樣。


  「朽骨,現在給我答案。」骸王對我們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情毫不在意,連
一個字都沒有提就單刀直入的對我發問了。


  她說要給我一天的時間來考慮,可事實是我根本沒有機會來想那件事情就被
那個強大到可怕的男人弄成了廢物,躺在地上浪費了整整一天。


  我忍不住又扭頭掃了那個男人一眼,和以前一樣,我所能看到的就隻是男人
眼裏閃爍的光芒而已。


  我仍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已經不是【神都】裏面的戰士可
以相提並論的東西了。哪怕是我能想象的最強的戰士……保羅?燃墟?AZZA?
面對這些家夥的話,且不說梅爾菲斯了,就是我也不可能在幾秒鍾之內失去戰鬥
能力。


  可是那個男人做到了,他在梅爾菲斯全神戒備的情況下還是輕易就得手了,
而且哪怕讓時間倒流回去,梅爾菲斯還是躲不過他那一擊。這樣想來,我隻覺得
自己的戰意會流失的越來越快。


  面對這種家夥,已經談不上什麽獲勝的欲望了……我在今天才確實的認識到,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會讓人在交手之前就失去作戰欲望的對手……我原以爲作
爲一個有尊嚴的戰士,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在打之前就認輸的。最可惡的是,對
方甚至都不會把我們當做自己的「對手」。


  相對於面對這種對手,我還是更想知道他和裏奧雷特的王們到底誰比較強。


  這個問題在很久之後有了答案,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失去了再次面對那個男
人的機會和資格。有些人你注定贏不了,這句話就來自這個男人的口中。


  現在該想的已經不是關於那個男人的問題了,而是要做出足以改變我命運的
選擇。


  對於我的命運會怎麽走,我一無所知,所以哪個選擇才是正確的我更是無從
知曉。


  蒼綴站在骸王王座的旁邊看著我。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和骸王非常像,她的短
頭發同樣是白金色,臉部的線條也有著相似之處,隻是那雙眼睛卻是血紅色。


  大概那就是她血族血脈的證明吧。改變世界規則的能力……我無法想象那是
多麽珍貴的力量……可是我總覺得,有些東西總是要比力量重要。


  人類真是很可笑的動物,爲了可笑的原因堅持可笑的決定,最終很有可能會
落到一個痛不欲生的境地、得到一個萬劫不複的結果。


  不過如果因爲這樣而被人嘲笑,我覺得並不是不能接受。


  我背叛過一個人,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背叛第二次了,我的理由就這麽簡
單。從一開始,這種想法就一直在我的腦海中堅守著最後的防線,所以現在做出
這種決定,也讓我自己舒了一口氣。


  我在思考良久之後終於開口了。


  「終極契約……我拒絕。」


  骸王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就好像早已經料到了我的答案。


  「真是愚蠢。」她如是說道。


  「或許吧……在有些事情上面,人類就是永遠不會變得聰明起來。」我自嘲
道。


  蒼綴的肩膀輕輕抖了起來,她看向骸王,然後又看向我,焦急的不斷拉扯著
骸王的衣襟,似乎在哀求她再說些什麽。看著那個小女孩的樣子,我有了一絲不
忍。


  「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定,那你現在可以走了。」骸王從位置上站起來,輕輕
摩挲著蒼綴的小腦袋。


  可是我沒有走,因爲我還有另外一個主意。


  「如果不是終極契約的話,我還是可以同意的,您覺得如何?」我說道。


  在聽到我這句話的時候,蒼綴盈滿了眼淚的雙目閃過了一絲期許的光芒。骸
王低頭看了她一眼,小女孩連連點頭。


  骸王歎了一口氣,「真是麻煩。好吧,如果你決意如此的話。蒼綴,這已經
是你自己的事情了,過去吧。」


  小女孩松開了拉著骸王袍角的手,從高台上面走了下來,一直走到了我的面
前。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樣的契約,但是絕大多數的契約都意味著一條,就是
借債。你每借用蒼綴的一絲力量,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沒有終極契約的條款優
化,普通契約裏面的代價全都要及時付清,否則就要付出更多代價,這就是契約
的基本規則。」骸王對我說道。


  「我該怎麽做?」我問。


  骸王將目光指向了蒼綴,我便也低頭看她。


  小女孩張開雙臂,示意我將手放在她的手上。


  在和她小手接觸的一瞬間,似曾相識的黑暗再次將我包裹了起來。


  簽訂契約的過程冗長而枯燥,在和蒼綴無數次意識的交流中,我們一條一條
的擬定了契約的規則。在代價方面,我選定了一條最爲嚴苛的條款,因爲越嚴苛
的條款就意味著越強大的力量。爲了阿紗嘉,我需要力量。


  那條條款是,如果我無法及時付清借用的力量,就必須以自己的能量等級作
爲代價轉接給蒼綴。這就意味著,如果我一次戰鬥中借用的契約能量過於超支,
等級甚至有可能會降回到9級以下。


  但這個條款同樣意味著,我可以把不死之戒當成媒介,以贖魂裝甲作爲載體,
勉強召喚出本來隻有終極契約才能夠使用的東西…………


  蒼綴還告訴我了很多簽訂終極契約以後有可能使用的能力,我差一點就妥協
了。那些屬於血族的能力實在強大的可怕,如果可以熟練運用的話,我有理由相
信自己絕對可以在兩分鍾之內殺掉任何一個零級的戰士。


  隻是我最終還是忍住了。


  在完成這一切之後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同時我也迎來了和同伴的告別。


    ***    ***    ***    ***


  當我從黑暗中重新找回自己的身體之後,骸王早已經不在王殿之中了,蒼綴
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的身邊是已經恢複了神智的梅爾菲斯和龍雀,而不遠的地
方還站著骸族領主帝顱。


  「你總算是醒了,如果再不醒,我們可就自己走了。」梅爾菲斯盤腿坐在地
上,一臉不滿的看著我。


  「我睡了幾天?」


  「兩天。看這個意思,你是得到了新的力量?」


  「算是吧,不過心裏面沒底的很。我完全不確定這些力量能改變些什麽。」
我說,「你沒事吧?之前被人痛揍了一頓……」


  我剛說到這裏,梅爾菲斯就狠狠一拳捅在了我胸口。他沒用能量,就是很普
通的一拳,不過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疼得我呲牙咧嘴。


  「你幹什麽!?」我捂著被打疼的地方叫道。


  「沒幹什麽,隻是你的話讓我很不爽。」他面無表情的說。


  「那你就打我!?」我氣的不行。這家夥肯定因爲我看著他被人揍了,面子
上很挂不住才做出這種混賬事。


  「想了想還是打你一下比較解氣。」


  「你是隻有十歲麽!?」我對著他的臉罵道。


  「你這樣大喊大叫的才更像是十歲。」


  氣得我啞口無言,可是我總不能真的和他像十歲的小孩一樣在這兒扭打起來
吧!?


  龍雀在旁邊捂著嘴,身體一個勁兒一個勁兒的震,是笑的。


  我歎了一口氣,決定成熟點,不和他一般見識。「那個男的對你做了什麽?」


  「他隻是把我的假眼拿出來仔細看了看……」梅爾菲斯陰沈著臉說。


  像他這種狂妄的家夥,在之前的交手中被人壓的像狗一樣的情形估計還是這
輩子第一次經曆。我惡意的揣測這家夥會不會被揍出心理陰影,畢竟他以前就算
是輸應該也沒輸過這麽慘。


  「……」我本來想多問幾句關於那個男人的事情,不過我估計如果我問出口,
又要平白被他打上一拳,所以還是把問題咽到了肚子裏。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一邊看戲的帝顱開口了。


  「朽骨,骸王爲你已經設好了傳送門,可以直接傳送你到血族曾經的王城。
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動身了。」


  聽到帝顱的話我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天大好事。


  「我們走。」我對梅爾菲斯說。


  然而梅爾菲斯搖了搖頭。


  「你走吧,我要和龍雀上路了。」


  我愣了一下。


  「什麽?你不知道麽?血族的領地和影族是在一起的,你和我過去直接就
……」


  梅爾菲斯沒有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


  「我知道。但是這次去影族那邊我並沒有目的地,所以還是從骸族直接過去,
按部就班一路排查過去的好。」


  我皺起了眉頭,「你帶著龍雀一個人怎麽行?你先和我一起過去,等我把反
抗軍的事情弄妥了就陪你去找線索!」


  可是梅爾菲斯一點動搖的意思都沒有,「她能依靠的人就隻有我一個,你沒
有辦法一直幫我。我的時間不多了,而你約定的日期也很近了,我們繼續結伴隻
是在浪費時間。所以,就在這裏分別吧。」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我找不到反駁他的辦法,隻能默認了。


  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意識到他所說的「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句話意味著什麽。
不過就算我意識到了,我想自己仍然無法改變現在的選擇。


  「別相信初邪那個女人。」他又說。


  「爲什麽?」我擡頭看著他。


  「因爲她一直都是個騙子,我不相信她在你這裏會突然變成一個好人。」梅
爾菲斯說。


  我哈哈大笑起來,「你是不是曾經被她騙過?」


  「…………」梅爾菲斯開始瞪我,我連忙憋住了笑聲,否則也許又會挨上一
拳。


  我搖了搖頭,「好吧……不過我隻能保證如果被她擺一道的話不會怨天尤人
而已,別的就保證不了了。」


  「嗯。如果下次見面你們兩個還在一起的話,可以考慮一起喝一杯。」梅爾
菲斯說。


  我摸了摸口袋,找出了一件東西。是反抗軍的緞帶,而且是作爲支援部隊隊
長發給我的高等級緞帶。我把它遞到了梅爾菲斯的手裏。


  「如果在影族需要幫助和補給,拿著這個去反抗軍的駐地,會用得上。」


  梅爾菲斯看了看我,然後將那東西收了起來。我記得他非常討厭別人的恩惠,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拒絕。


  我又看向小龍雀,「這家夥就靠你照顧了,小美女。」


  小龍雀在我完全沒防備的情況下突然翹起腳攬住我的脖子給了我一個擁抱,
這個動作嚇了我一跳。


  「哈哈,真是受寵若驚。」


  我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直起腰來。


  「對不起,貪狼。」梅爾菲斯突然用很輕的聲音說,我從沒聽過他用這種聲
音說話,「本來打算得到力量以後,陪你一起去對付阿紗嘉的敵人,不過現在看
起來這個想法是沒辦法實現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沒有辦法站在你身邊,你就隻
能靠你自己了。」


  聽到他這句話,我突然感到一陣窒息,鼻子竟然有點發酸。


  要知道,梅爾菲斯這種堅硬而尖刻的人是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的。說不上來是
什麽感覺,但是我突然覺得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這裏不是【神都】,沒有傭兵所的留言箱,也沒有冒險者公會的通訊器,想
要在暗面找到對方幾乎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擡頭看了看天花闆,然後低下頭笑了起來。


  「是啊,我的事情隻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隻能靠你自己,我們都有不得
不做的事情。」


  死鴉·梅爾菲斯上前一步,給了我一個擁抱。


  他的這個擁抱比龍雀的那個要讓我驚訝無數倍。


  「無論如何,都要活著,貪狼。」他說。


  我也用力擁抱了他一下,「你也要活下去。」


  「唯獨這個……我無法保證。」


  梅爾菲斯松開了胳膊,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後頭也不回的帶著龍雀向王
殿外面走去。


  我也沒有再看著自己同伴的背影感概,而是對帝顱示意自己可以上路了。


  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    ***    ***    ***


  當我從傳送門走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反抗軍黑城基地後方那
個廢墟裏面。


  傳送門的能量在我離開之後立刻就變得不穩定起來,並在幾秒鍾之後消失掉
了。


  我深深的呼吸了兩次,把和梅爾菲斯分別的惆怅一點一點從腦子裏抽了出去。


  沒想到這麽快就回到了黑城,原來以爲怎麽也要再用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能從
結晶大陸那邊回來的,這比計劃中要快了很多。


  既然骸王已經答應我會幫忙處理心族那邊的事情,就一定不會食言。我現在
所要做的就是和反抗軍的同伴一起去心族的邊境等候消息。


  在和蒼綴簽訂契約的過程中,我嘗試性的問了她很多亂七八糟毫不相關的問
題。可是那個小女孩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所以直到現在,我對她仍然處於一個
一無所知的狀態。


  她對我沒有和她簽訂終極契約而感到失望,但卻仍然非常盡心的以我的需求
爲核心建立了契約的條款。從現階段來說,我所能得到的好處遠遠要比她要多。
這種占了別人便宜的事情讓我有些不安,但是對力量的渴求卻沒有辦法讓我拒絕
她的好意。


  話說回來,裏奧雷特也會有「好意」麽?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麽阿紗嘉呢?


  也許很快就會見到她了,那時候會遇到什麽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這之前,我會見到另一個朝思暮想的女孩。


  我一邊邁開腳步向我們在黑城駐紮的那部分走去,一邊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惡
作劇的嚇唬初邪一次。


  躲在她房間裏面裝鬼?要不然就假裝若無其事的和她擦肩而過打個招呼?不
知道哪一種會讓她高興的跳起來。


  在進入駐地以後,我看到這裏的戰士已經大多數都是我不認得的新面孔了。
他們按部就班的做著手裏的事情,看上去一切都運轉的不錯。


  有幾個戰士認出了我,很平和的和我打了招呼。熟悉的感覺一點一點的回來
了,看來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反抗軍裏面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我走進黑城基地的主建築,然後隨手拉住了一個認識的家夥向他詢問初邪和
奧索維的位置。


  對方完全不知道初邪在什麽地方,但是奧索維就好找很多了——他就在自己
的辦公室裏。我相信,即使反抗軍處於這樣一個暫時停擺的狀態,依舊有很多文
職的雜務要由他來拍闆。


  我敲了門,然後得到了「請進」的答複。


  奧索維正在桌子上一本正經的看著什麽文件,他斜眼看了我一眼,然後坐直
了身子。


  「你回來了?!」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微笑著看著反抗軍的軍團長,對他戲谑的行了一個觸目禮。


  「還算幸運,沒有死在回家的路上。」我說。


  奧索維走過來和我握了一下手,這個動作讓我感到有些溫暖。


  「事情辦得怎麽樣?心族那邊……」


  「骸王已經答應幫我們了,一段時間以後就會有答複。我們就坐等好消息吧。」


  奧索維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這一趟出去,好像惹了不少麻煩……」他笑著看我。


  奧索維看上去實在是太年輕了,看著他的臉就總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少年講
話。隻不過沒人會輕視他就是了。


  「沒有辦法,正好撞上了Dreams的人,不想交手也不行。」


  「那麽,收到【紅函】了麽?」


  我沒想到話題會跳躍的這麽快。奧索維沒有問我這次出行的細節,也沒有問
我骸王那邊發生的事情,卻單刀直入的問了這麽一個問題。我不由自主的産生了
一絲疑惑。


  「【紅函】呐,的確是收到了。你呢?」


  奧索維呵呵笑著,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不過這家夥看上去完全沒有回答
我那個問題的意思。這家夥一直將自己的實力隱藏的非常深,連初邪都不知道他
真正的力量有多強,所以我料想他也不會回答我的反問。


  「貪狼,我問你個問題。」


  我皺了一下眉頭,「什麽問題,這麽一本正經的樣子?」


  奧索維沒有對我的調侃做出任何反應,他的表情依舊非常認真。


  「如果要你爲了拯救【神都】這個世界,冒著生命危險挑戰類似於裏奧雷特
之王那種級別的家夥,你覺得自己會去做麽?」


  「我當然沒有那麽偉大。你爲什麽要問這個?你知道【末日】的事情,一定
也收到【紅函】了!」我接二連三的說。


  奧索維在聽到了我的問題以後笑了起來,這讓我一頭霧水。


  「我隻是想聽聽你心裏的看法而已。這個世界上很多人都不清楚,自己隻是
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棋子而已。不想當棋子,就要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
要被看似權威的聲音蒙蔽眼睛,這個道理很簡單。」


  「你到底知道什麽?」不知不覺,我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點點質問。


  「你說的就好像我真的知道些什麽似得。」奧索維笑著。


  我盯著這個家夥,突然感覺他也許遠遠比我想象的要可怕。他在現在所說的
話,和一個人給我的的感覺非常像——【神都】的創始人,撒拉弗。


  也許是看到我的表情有些不對,奧索維輕輕揮了揮手,改變了話題。


  「我們在心族邊界上的據點也已經建設完畢了,所以現在沒什麽要緊的事情。
你去看看初邪吧,她最近鬧騰的比較嚴重。」


  「她在什麽地方?」我問。


  「我沒猜錯的話,那家夥應該在南廣場。」


  離開奧索維的辦公室,我加快了一點點步伐向廣場那邊走去。


  身爲反抗軍的軍團長,我明白奧索維肯定會知道很多我所不知道的情報。如
果他自己不想說,我肯定是沒辦法從他嘴裏撬出來的。不過如果我仔細問問初邪
的話,說不定能搞清楚一點事情。


  不過當我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時候,這些亂七八糟的疑問就「嗖」的一聲變
成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把那邊那個支架拉起來啊!笨手笨腳的!還有你!別松手啊!要壓死人的!!」


  初邪穿著一身幹練的工作服,看上去就好像建築工人似得,頭上還頂著一頂
可笑的橙黃色安全帽。她掐著小蠻腰,站在一片工地的高台子上指手畫腳,叫的
比誰都響。


  反抗軍的戰士們被當成了建築工人在使喚,不過這些家夥幹起活來非常賣力。
要知道,反抗軍的戰士其實都應該算是雇傭兵部隊性質的存在,現在被攤上這種
重活累活,按理說不應該這麽有積極性的。


  「這是建什麽呢?」我拉住旁邊一個看上去非常陌生的家夥問。


  「電影院啊,你剛回來的?」那家夥頭也不回的給我撂下一句話,繼續做著
手裏的活。


  電影院……看來在這段閑著的時間裏,初邪的歪點子又多了起來。


  我走到台子下面,戲谑的打量著她的臉。女孩歪鼻子斜眼的發出指揮的號令,
經常因爲兩個支架不小心撞到一起這種小事情氣的跳腳。


  她叫著叫著,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於是低頭向我這邊瞅了一眼。兩
秒鍾的靜默以後,她發出一聲大叫,然後從台子上面直接就跳了下來。


  台子挺高的,我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幹。當我呼通一聲差點被她撞暈在地上
的時候,心裏別提有多窩囊了。


  「撞死我了!!下來下來!!」我一邊咳嗽一邊拽她。


  「嘿嘿!!你回來啦!!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把腦袋從我胸口擡起來,笑眯眯的看著我,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歡快。我本
來也該「歡快」的,可是現在卻被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我被初邪摁在地上,以這種姿勢完全爬不起來。周圍的反抗軍戰士在看我們,
有的隻是瞅了這邊一眼就開始繼續做手裏的活,有的則是嘻嘻哈哈的笑起來,這
讓我覺得自己看起來傻得嚇人。


  初邪嬉笑著,在我臉上狠狠的親了一口,就好像得到了什麽禮物的小孩似得。
我哭笑不得的捂著胸口被她給拽了起來,然後看到旁邊走過來另外一個人。


  微涼穿著她那身熟悉的铠甲,歪著腦袋看我,對我翹了翹嘴角。


  ——你回來了。


  她隨意比劃了個手勢。


  微涼眼睛裏面曾經的清澈變得有些暗淡了,不過精神似乎已經恢複到了沒出
事時的狀態,那種懶散卻輕盈的氣質一如從前。


  我感到很欣慰,微涼是和我一起並肩與裏奧雷特戰鬥了半年之久的親密戰友,
看到她沒事我多少也能安心一些。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對她說,然後又低頭對初邪說了同樣的話。


  看著這個女人眼睛裏閃爍的光,什麽都不需要說,我能感覺出她對我的牽挂
和思念。那是一種會讓人感動的光芒,那我是被人放在心中的證明。


  「順利嗎?有沒有受傷?骸王厲害麽?你怎麽和他們做的交易?」初邪的問
題像口袋裏漏出來的豆子似得倒了一地。


  我無奈的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然後又擡頭看了微涼一眼,卻隻看到了她
的背影。她已經轉身離開了,將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我們倆。


  「你問這麽多,讓我怎麽答……」我將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反抗軍嬌蠻的副軍
團長身上。


  「喂!!」初邪轉身向著忙碌的人群叫了起來,「你們別偷懶!今天晚上就
能看上電影了!」


  身後傳來了不滿的抱怨聲,還有開玩笑般大聲問「你們去哪兒啊」的家夥。
不過初邪完全沒理他們,她說完話以後就拉著我向基地裏面走去。


  「想我了沒有想我了沒有?」


  看得出來這家夥真的很高興,她倒退著走在我前面看著我,拉著我的手連蹦
帶跳,就和小孩兒一樣。


  「當然想。」我微笑著欣賞她的表情,然後握緊她的手。


  「我聽說你殺了Dreams殺手團的團長,而且還得到一個很臭屁的外號!
很厲害嘛!」初邪擠眉弄眼的調侃道。


  朽骨貪狼……當我重新想起自己的這個所謂稱號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一些
事情。


  也許那並不是因爲我那招【朽骨天國】才所傳播開來的外號,因爲在和骸王
見面以後我就了解到了那兩個字代表著更深一層的意義。


  那麽又是什麽人將我的事情在情報網上散布出去的呢?那個家夥對我身爲骸
族【朽骨】的事情一清二楚,而且還是在我第一次使用了朽骨天國之後才將情報
放了出去,這是非常蹊跷的事情。


  如果論動機,我實在是無法做出任何靠譜的猜測。


  「嗯……葬敵初邪,朽骨貪狼……聽上去很般配!就允許你叫這個臭屁的名
字啦!」初邪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走神,她自顧自的開始把我們兩個的名字放在一
起開始品評。


  「總是把外號這種東西當成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聽上去實在是很傻……」我
用無奈的語氣試圖阻止她。


  初邪已經把我拽進了黑城基地側面的一個小門,她松開我的手,咣當一聲將
門關了起來。女孩擡著頭看我,然後用手指點了點鮮紅的嘴唇。


  「吻我!」


  我毫不猶豫的捧住她的臉,咬住了她的雙唇。


  初邪的雙臂摟住了我的脖子,她微微翹起腳,閉上眼睛,遞上來一個飽滿鮮
甜的親吻。


  我親吻她的嘴角,然後是舌頭,用手指輕輕摩挲她的面頰。初邪的臉頰很柔
軟,溫熱溫熱的,傳來了熟悉的香氣。


  熱吻過後,初邪歪著腦袋將手掌放在了我的臉上,含笑看我。


  「你果然不會死掉呐。」


  「你怕我死?」


  「我不怕,因爲我相信你肯定能活著回來。我學了做烤雞翅膀給你吃,你要
死了就白學了!」


  「就因爲這種理由?」我忍住不笑。


  初邪用額頭蹭了蹭我的下巴,手掌毫不客氣的摸在了我的下體上面。


  「在外面有沒有和亂七八糟的女人偷吃啊?」她笑眯眯的擡頭看我。


  「有心思也沒有那個機會啊。」我也笑著反擊,手順著她衣服下擺伸到了裏
面,輕輕的摸著她光滑而滾燙的後背。


  初邪手忙腳亂的把我的手從自己衣服裏拽了出來,狠狠的白了我一眼。


  「怎麽了?」


  「不能在這裏啦!被人看見就壞了!」


  「以前你不是都很看的開麽?」我調侃道。


  「現在不行了!我家大哥盯上你了,之前還特地找了人來問你的事情來著。
我有預感,不收斂點的話以後會有麻煩。」初邪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說。


  初邪的大哥注意到了我?我隻不過是一個反抗軍裏面的高級作戰隊長而已,
像我這種級別的人雖然不算很多,但也並不是什麽沒人可以取代的角色。如果說
會讓所羅門·羅斯柴爾德關注我,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和初邪的關係引起了他的注
意。


  那個身在反抗軍,乃至【神都】最強大的三個傭兵公會之一的思滅者後面的
男人,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在耳邊回響過幾次名字的存在。然而對初邪來說,他卻
是無法替代的後盾和有著深厚關係的血親。


  在投入了一定的關注以後,我深知那個男人完全就不是和我同一世界的家夥。
所羅門甚至很少進到【神都】裏面來,更別說暗面了。他把持著全世界最大的金
融帝國,所做的、所想的,都是我這種人根本不了解的東西。


  「如果被他發現會怎麽樣?」我問。


  「我不知道。大哥對我一直還算不錯啦,以前我去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也
不太管我,但是這次他會注意到你讓我覺得不太舒服。」初邪瞥著嘴嘟囔著。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之間的事情需要遮掩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在外
面的時候還……」


  「哎呀外面沒關係的啦,我隨便找個男人玩玩其實大哥也不會管我,隻要別
被他看出來我真的喜歡你就行了~ 」


  我聽著初邪粗俗的形容和句子結尾時流露出的一點點愛意,忍不住輕輕打了
一下她的腦袋。初邪沒有反擊,她嘿嘿笑著受了。


  「既然這裏不行……」我皺著眉頭向四周掃了一眼。


  「那裏那裏!」初邪使勁兒拽著我的衣服,指了指走廊不遠處的一個小門。


  我拉著她,兩個人三五步就跑到了那邊。門的裏面是一個小型休息室,是給
那些負責黑城基地勤務的普通雇傭職員休息的地方。雖然裏面沒有一張合適的床,
但那張棕灰色的沙發看上去似乎非常不錯。


  初邪快手快腳的鎖上了房門,而在她鎖門的時候,我已經從身後將手插到了
她衣服裏面。


  狠狠的捏了她的屁股一下,鮮嫩飽滿的手感讓我覺得特別滿足。


  初邪抓住我的手腕,我以外她要反抗,誰知道她卻一扭一扭的轉過身來,拉
著我的手按在了她最私密的部位。


  我將手指輕輕撥了撥,她兩片嫩肉中間已經是濕濕的了。沒有什麽可等的,
我的手開始飛快的褪下女孩的衣服,而這家夥也在做同樣的事情。


  初邪咬著嘴唇,眉目之間看上去相當興奮。她使勁把我推坐在沙發上,用力
拽下我的褲子,然後一把捏住我最要害的兩枚東西。


  「有沒有在外面亂玩別的女人?嗯?」初邪壞笑著審訊道。


  雖然她沒用力,但是這樣被人抓著關鍵部位還是會讓我感到緊張。


  「當然沒有!你把手先放開!」我咬牙切齒的說。


  「真的沒有……?」


  「你有完沒完?!」


  「好啦,信你啦~ 給你一點點獎勵!」


  她的話音剛落,就將嘴唇橫在了肉棒上面包裹住陰莖,然後用舌頭尖開始來
回磨蹭被嘴唇包裹住的地方。


  酥癢酸麻的感覺讓我忍不住從喉嚨裏面發出了難以忍受的聲音。很難受,卻
又非常爽,肉棒的頂端立刻被這種刺激故障成了深紫色。這種酸爽並不會讓人有
射精的欲望,但是肉棒卻像快要爆炸了一樣硬的可怕。


  聽到我控制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初邪得意的不行了的樣子。她眼角彎彎的
看著我,繼續輕柔的用自己吐出來的鮮紅舌尖。


  她跪在我胯間,鼻息輕輕噴吐在我的腿上,暖暖的。我伸出腳趾拉扯下她最
後一件小巧的貼身衣物,然後將大腳趾擠壓進到她裏面。


  初邪連忙用手推我的腳腕,但是她手上的力氣實在是微不足道。當腳趾被一
片溫熱的濕潤包裹住的時候,初邪擰著眉毛發出了一聲悲哀的呻吟。


  作爲報複,她添得更起勁了。我在幾秒鍾以後用力推住了她的頭不讓她繼續
這樣弄下去,那種酸麻和鼓脹感實在是到達了極限。


  伸手擦幹淨初邪不慎弄在嘴邊的口水,我將她抱了起來。總覺得這女人比以
前輕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沒有好好吃飯的緣故。


  初邪將頭挨在我的肩膀上,翹著小屁股一個勁兒的晃,示意我進到她裏面。
我自然不需要她催促,推擠著她的美臀就坐了下來。


  「慢點啦,大混蛋……有點痛的……」初邪在我耳邊抱怨道。


  我的下身已經深深的和她結合在了一起,聞著讓人沈迷的初邪的氣息,心裏
覺得非常開心。能夠有人、有地方可以接納自己,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想要的吧
……人畢竟不是可以獨自生存的動物。


  她輕輕動起來,我迎合上去,初邪的汁液熱情四溢的開始發出羞人的聲音。
穴口越夾越緊,擠的我不得不咬住了牙才能守住。


  初邪用黑色的瞳孔盯著我的雙眼,小嘴微張。她全神貫注的凝視著我,雙手
扶著我的肩膀,嬌小的身軀不住的上上下下。我緊緊摟著她的後背,盡自己所能
插到她身體裏最深的地方。


  「啊嗯……貪狼……我也……唔唔……守住約定了哦……沒有拿小魚來解饞
呢……嘿嘿……哦……」初邪一邊顛蕩,一邊氣喘籲籲的對我說道。


  我吻著她細嫩的頸子,並用鼻尖輕輕蹭著她的耳垂,然後加重了沖刺的力量。


  初邪的脖子不用自主的揚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另一
隻手用力抓住了我的胳膊。


  「……好舒服……嗚嗚嗚……」初邪松開捂著嘴巴的手,大口喘著氣。


  我將她擁倒在沙發上,抓住她的手腕不顧一切的開始攻擊。初邪叫的聲音越
來越大,毫無顧忌的釋放著自己的感情,雙腿也夾住了我的腰,似乎想要阻止我
快速的抽插似得。


  「……快到了……啊啊啊啊……要……出來了……唔……太用力了……哈啊
……」


  初邪的頭用力擡了起來,抱住我脖子的手也不斷地收緊起來,下身的嫩肉幾
乎要將我擠出去了。我繃緊腹部的肌肉,死死的抵在她子宮上面,勝過了她最後
的反抗。


  積蓄已久,像洪水一樣的精子沖垮了初邪的理智。女孩咬著嘴唇,臉頰和我
緊緊貼在一起,小腹和雙腿一陣急促的抽動,喉嚨裏也傳來了極度誘人的呻吟聲。


  我籠罩在初邪雪花一樣的白皙的身體上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整個過程也不過短短的十分鍾多一點而已,可是我們兩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盡
了。時隔多日的放縱,我們倆都太投入了一點。


  她眯著眼睛,有氣無力地躺在我身下,雙腿酥軟的從沙發上垂了下去。不過
那雙小手卻仍然輕輕的撫摸著我的脊背,很舒服。


  我捧著她的肩膀,胸口的起伏慢慢的平息了下來,然後吻了她的臉。


  「好爽……好爽……嘿嘿……」初邪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又長長的舒了一
口氣,開始撒嬌似得蹭著我的臉,「喂,還不把你的東西拿出去呀……」


  我看著初邪的面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我們已經確定的關係看來在這段時間的分別之後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但我
卻有種沒辦法高興起來的感覺。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阿紗嘉。


  如果她知道我和初邪現在是這種親密的感情聯係,會是什麽感覺……?


  我知道自己要和初邪在一起就一定會傷害到她,我不能裝作這不是我的責任。


  我沒有承諾給阿紗嘉任何感情上的羁絆,隻是許諾要和她締結契約,幫她成
爲噬族的女王。可是那並不代表我們心中沒有那種相互默認的地位。


  所以負罪感是一定會存在的,這是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


  阿紗嘉不是人類,有很多事她根本就不明白,而我也沒有來得及一一教會她
人類的感情是多麽複雜的一種東西。雖然希望最後我們不會擁有過於慘烈的結局,
但那並不是我可以說了算的。


  初邪湊過來膩在了我身上,她睿智的雙眼似乎能看透我心裏面所有的東西。


  「放心吧,大混蛋。按照我的運氣來說的話,你和她之間應該不會因爲我而
出問題的。如果出問題了的話,你可能就不要我了呢,這可不行。所以呢,這些
事情你就不要想了,還是考慮怎麽能早點見到她比較好吧。」


  初邪有時候善解人意的可怕,我甚至說不清她如此正面的看待我和阿紗嘉之
間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麽陰謀在裏面。不過像我這種不會輕易信任別人的人,一旦
選擇了相信,就不會隨便懷疑對方。


  但是當有些事情真的發生在你眼前的時候,你就算不想相信也沒有第二種選
擇。隻不過,人們往往過於相信自己的雙眼雙耳,而忘記了一個真理:你所見所
聞未必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就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了一下。


  初邪嚇得像受驚的貓咪一樣從我身上跳了起來,七手八腳的往身上就套衣服。
在這個問題上就體現出男人的優勢了,我從容的撿起衣物把它們穿好的時候,初
邪還在係內衣。


  我惡作劇般的走到門邊做出要開門的樣子,初邪氣的拿起桌子上的煙灰缸就
朝我扔過來。我低頭躲開,煙灰缸在門上砸了個粉碎。


  「誰在裏面?開門!」外面的人聽到裏面的響動,不滿的叫道。


  初邪終於整理好了容裝,我也就打開了門。


  門口是一個來屋裏抽煙的普通職員,看到我打開門之後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


  「你鎖著門幹什麽?這是公用休息室。」


  「抱歉。」我笑著說,示意初邪和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當那個家夥看到地上破碎的煙灰缸的時候,明顯是生氣了。可是他剛要開口
大罵就看到了初邪。和我不一樣,初邪這種顯眼的家夥,沒有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個人說不出話了,看樣子似乎想要爲自己的粗魯道歉。


  而初邪則坐在沙發上,做出了嚴肅的表情對他揮了揮手,「我們在談事情,
你把這個東西收拾幹淨,然後先回避。」


  那家夥老老實實的照做了,而我則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口配合初邪的表演。


  當房間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以後,我和初邪都忍不住長輸一口氣。


  「幹嘛還賴在這兒?那個時候直接走掉就是了?」我問女孩道。


  初邪瞪了我一眼,嗔怒道:「快去給我拿紙巾啦!!站起來的話……你射裏
面的要流出來的……」


    ***    ***    ***    ***


  幾日之後,以奧索維爲首的反抗軍精英和指揮層全都聚集在了心族領地邊緣
的K- 07據點,而心族那邊的消息終於也在大夥提心吊膽的時候傳遞了過來。


  攔在我們通往噬族領地道路上的心族領主隻有一個,他的名字是燭恒。當他
派遣自己的親族帶來了歡迎我們的消息的時候,我和初邪正在因爲一件微不足道
的小事吵架。


  K- 07的營區飯堂,我給初邪買了吃的東西,不過三小姐看上去非常不高
興。


  「你買的什麽破東西啊!!我不吃胡蘿蔔!」初邪用叉子狠狠插起蔬菜拼盤
裏面的紅色蔬塊,撒氣般的往我的盤子裏搬運起來。


  「多少吃一點,有營養。」我漫不經心的用筷子給她夾了回去。


  「别給我夾回來啊!!!」初邪大叫着,手裏叉子的速度更快了。


  「吃一點沒壞處的。」我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盤子裏面的胡蘿蔔被堆成了一個
小山。


  「那你自己吃!」


  「排了好長時間隊才給你買回來的東西,你這算怎麽回事?」我歎了口氣。


  「連我喜歡吃什麽都不知道!你算什麽男朋友!」初邪露出怒氣沖沖的樣子。


  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别人對自己大呼小叫,而且這家夥說話的内容實在讓人有
些火大。不過我還是告訴自己,這種時候還是忍忍比較好,所以我沒有看她,自
顧自的吃起來。


  「你幹嘛不說話?!還敢給我臉色看啊!厲害了是不是!?」初邪依舊不依
不饒的說。


  「不喜歡吃就别吃。」我實在忍不住擠出一句帶刺的話。


  初邪沒說話,她「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小半個
食堂的人都向我們這邊看了過來,我也愣了。


  女孩丢下盤子,頭也不回,嘚嘚嘚的離開了食堂。我則無奈的捂住了臉,長
長歎了一口氣。


  幾個人湊了過來,我看到他們的影子以後,隻覺得頭大。


  「老大又惹副軍團長不高興了。」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拍在了我背上這是原來
支援部隊裏面我曾經救過的部下,昆利爾。我以前還真沒發現,這小子個别時候
有着非常煩人的一面。


  「伺候三小姐可不是什麽輕松的活。這些胡蘿蔔你不吃了吧?」沙倫一本正
經的坐在了我左邊,伸手開始叉我盤子裏面的胡蘿蔔。


  微涼坐在了我對面的座位上支着下巴無聲無息的看我,那眼神裏面充滿了揶
揄的神色。


  「你們…………」我咬牙切齒的看着他們,這幾個家夥完全就是幸災樂禍的
表率。


  雖然我被征召回了初邪身邊的直屬部隊,貪狼部隊的番号已經取消掉了,不
過隊長的頭銜卻仍然保留了下來。原先部隊裏的精銳也被重新分在了我麾下的分
隊裏面,這讓我相當高興。隻不過,在有些時候這幾個家夥會顯得特别招人恨。


  「老大,你這就不知道了。這種時候就要出去哄哄!甭管有錯沒錯,要是不
哄,那才是真錯了。」


  昆利爾唾沫橫飛的說道,他的一顆唾沫星子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不
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盤子裏面。我盯着盤子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扭過頭去瞪他,
瞪得他頭都縮了起來。


  「老大你吃我的!我給你買份新的!」他将自己的食物推向我,從座位上跳
起來,跑向了長長的打飯隊伍。


  看着他的背影,我連歎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怎麽樣?一旦成了女友,事情就麻煩了很多吧?」沙倫嚼着初邪的胡蘿蔔,
面無表情的對我說。


  「說的就好像你很有經驗一樣!」我哼了一聲。


  ——初邪可是很難對付的,她故意找茬就一定有陰謀。小心哦。


  微涼對我打着手勢。


  「這個我當然知道!所以現在出去哄她就肯定會中計啊!」我皺着眉頭說。


  ——可是不去會死的更慘。


  我氣急敗壞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微涼笑了,擡起手,用手指對我戲谑的做了一個「拜拜」的動作。


  我推開椅子向外面走去,不過在走出飯堂之前,我回頭向他們看了一眼。沙
倫依舊在埋頭吃東西,而微涼則在看着我,她在看到我轉頭的一瞬間将目光挪走
了。


  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不過我并沒有仔細去想,而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初邪并不在門外,所以我隻好拉住幾個路過的家夥詢問了一下,然後向着其
他人指明的方向找了過去。


  K- 07是緊鄰心族領地的據點,所以建設的比其他前線據點都要大一些。
如果不是怕引起守衛的警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更想用能量飛行來尋找那家夥。


  在十幾分鍾以後,我看到了一個人站在某個樓頂房檐邊的女孩,吓得出了一
身冷汗。


  「喂喂喂!你要幹什麽!?不就是給你買了胡蘿蔔吃麽!?别做傻事!」我
從後面用能量跳躍跳上了房頂,然後小心翼翼的對不遠處的初邪喊道。


  初邪看了我一眼,露出了看神經病一樣的表情,然後「噗嗤」笑出了聲。


  「你瞎緊張什麽啊!?你以爲我要幹嘛?」


  「不幹嘛你站那種地方幹什麽?!」我驚魂未定的問道。


  「哎呀,這麽緊張我啊?」初邪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從來沒有和我生過氣一
樣,這反倒讓我非常不安。


  「站在房頂上自然是怕你會跳樓!」


  「被強迫吃胡蘿蔔就跳樓……我有那麽神經麽?」初邪無奈的苦笑起來。


  「那你站在這兒幹什麽?」


  初邪沒有回答我,而是緩緩地舉起了手指,指向了遠方。順着她指的方向看
過去,在地平線的盡頭,我看到了一小股裏奧雷特獸群的蹤迹,而它們來的方向
正是心族的領地。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皺起了眉頭。


  「我的能量感知能力是整個反抗軍裏數一數二的呢!你才知道啊!?走,我
們去叫人吧,看來心族那邊已經有答案了。」


  初邪這樣說着就要往下跳,然後被我一把拉住。


  「不生氣了?」我小心的觀察着她的表情問道。


  「生氣。不過你追出來了就先原諒你,嘿嘿。」初邪眨着眼睛笑。


  女人腦子裏想的事情往往是男人根本就揣測不出來的,沒有道理可講也沒有
規律可循,不過男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會對摸不透的事情着迷。


  長松一口氣以後我和初邪一起從樓上跳了下去,然後在幾分鍾以後,據點就
響起了警報。據點的預警工作并不是擺設,在裏奧雷特靠近到一定距離的時候就
一定會有警報響起來。


  我們找到了奧索維,反抗軍的戰士們也迅速的集合,在裏奧雷特來的方向組
成了方陣,做好了防禦的準備。


  這次來的心族的裏奧雷特獸群,相對于骸族派出來迎接我的那一批來說規模
要小太多了。總體數量看起來不過千隻左右的樣子,超大型的魔獸也隻有四頭。
率領着獸群的應該隻是心族當地領主的手下,所以獸群才會控制在這種規模。


  帝顱作爲骸族暗面王城領主,所擁有的直屬部隊自然不會是一個普通領主手
下所能比的。


  見識過了帝顱和黑無的軍隊,在暗面也經曆了很多硬仗,這種獸群已經不足
以讓我感到興奮或者不安了。現在我更關心的是骸王許諾給我的事情有沒有得到
妥善的實現。


  獸群在距離據點幾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身影從獸群中走了出來,看來
那就是給我們帶來消息的家夥了。


  奧索維向我們看了一眼,然後用能量将自己浮起來向那邊飛了過去。我和初
邪跟在他的後面,其他幾個戰鬥力非常可觀的反抗軍高級幹部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其他的戰士被勒令留在了防守的位置上,畢竟在情況沒有明晰之前我們并不
能确定對方完全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圖。


  幾百米的距離對能量飛行來說并不需要太久,那個裏奧雷特的身影在我眼中
越來越清晰,當我最終看到他樣子的時候,手忍不住發起了顫抖。


  那個裏奧雷特就是鏡厭。


    ***    ***    ***    ***

             (待續)
2015-5-16 16: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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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五章)

神都 35




作者:佛蘭肯斯坦


***********************************



   作者會賓室開了個貼歡迎大家交流打屁發牢騷:thread-4708022-1-1.html

  非常抱歉這章更的特别慢,主要是卡了一點殼……好歹是保證了一個月兩章哈哈


【神都】這篇文章的風格有一個特點,也是我比較在意的,那就是戰鬥的戰術變化,
人和人之間鬥智鬥勇的戰術碰撞。


描繪戰鬥的時候我最讨厭兩邊的人互相轟技能,然後加上很多形容詞,“竟然強悍如斯”
這種句子我真的超讨厭。從天上打到地上,然後赢了一個,完全沒有看頭。


所以我盡量試着把戰術寫的多變好看,算是從另一個角度開發文章的可閱讀性。


那麽這次開動一個小投票,内容是哪一場戰鬥你最喜歡;哪一種戰鬥形式你最期望看到。
下面的選項是按時間順序列出來的,當然隻包括了含戰術執行内容的。


1.貪狼,章隆vs黑色烈焰強盜團
2.貪狼vs龍盤 (1v1)
3.貪狼,Fey,橙子vs梅爾菲斯 (3v1)
4.梅爾菲斯vs弗隆伯恩 (1v1)
5.貪狼,梅爾菲斯,Fey,弗隆伯恩vs黑希斯+Dreams第三殺手團 (少vs多形式)
6.貪狼vsAZZA (1v1)
7.貪狼vs方不凝 (1v1)
8.貪狼vs賭徒保羅,苦苦 (1v2形式)
9.貪狼vs夏希 (純劍術1v1)
10.梅爾菲斯小組vs約爾姆加德墓碑之蛇小組 (多v多形式)
11.貪狼vs王都之戰4人小隊 (1v4)
12.AZZA小隊+梅爾菲斯小隊vs地獄聖殿+【熔岩】光之龍 (衆多vs衆多)
13.貪狼。初邪vs毒煙+食影者成員 (2v3)
14.貪狼支援部隊vs宮族獸群 (戰役形式)
15.初邪vs霸龍 (1v1)
16.貪狼vs潘朵拉,黑希斯,Dreams第一殺手團 (複數1v1)
17.貪狼,梅爾菲斯vs天使之塵 (2v1)
18.本章戰鬥 (戰役形式)


這樣算下來,竟然才18場啊哈哈,我是不是漏了-。-?
希望大家踴躍投票啊,在回複裏寫個序号就行了。

***********************************



               三十五章



  我們一行人從空中落下來,我看着站在那裏的鏡厭,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
身上。


  我隻見過鏡厭一次,連像樣的交談都沒有過。那個時候我看着阿紗嘉在他手
裏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像廢物一樣對着他大聲吼叫,而他隻用簡簡單單的一句
話對我展示了一下身爲瞳族裏奧雷特的傲慢。在他的眼裏,那個時候的我不值得
他浪費更多的口舌。


  我不知道我現在擁有的力量是不是能夠對他産生威脅,也不知道他出現在這
個地方是要做些什麽。我隻知道自己遲早都要面對這個家夥,所以不安、疑慮和
動搖這些感情對我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絆腳石。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的手就停止了顫抖。


  「你不是心族的使者,來這邊是想要做什麽?」奧索維站在隊伍最前面,面
無表情地問道。我有些奇怪他是怎麽發現鏡厭并非心族這個事實的。


  「隻不過是幫幫憐幽跑一下腿,你就是人類反抗軍的軍團長吧?她讓我幫她
告訴你們,你們已經随時可以去見她了。」鏡厭輕飄飄的對奧索維說着,然後将
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骸王說讓我來心族這邊……原來是這個意思……原來
你就是骸族的【朽骨】。」


  鏡厭在對我說話的時候并沒有殺氣,但是他卻通過眼神傳遞過來了一種讓我
渾身緊繃的光芒……一種仿佛可以将我的皮肉一層層剝下來的目光。


  「想不到你會記得我。」我沉聲說。


  鏡厭長得又瘦又高,模樣英俊妖異,那雙眼睛的瞳孔和爬行動物相仿,由一
條黝黑深邃的細縫組成。他的頭發是灰黑色的長發,就好蒙上了一層灰塵。這家
夥聽了我的話以後,擡起手将手指點在了自己的額角。


  「我們裏奧雷特的記憶力是很好的,你是那個時候和光詠在一起的人類,這
個我不會忘的。朽骨貪狼……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如果那個時候知道你就是
【朽骨】的話,或許就不會讓你帶着光詠走了。你的名字實在是煩人,光詠自從
回到暗面以後,我已經不知道聽過你名字多少次了。」


  「她現在在哪兒?」我聽到自己的用非常平靜的聲音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
時候如果讓情緒控制住自己的話,對我、對阿紗嘉都沒有任何好處。


  「噬族的王城。我真的很好奇,你爲什麽對她那麽執着?如果想要力量的話,
【不死】蒼綴可是比光詠強大好幾倍的存在。她已經被喚醒了深淵力量,很久很
久以前就做出了魔兵器,最近連契約裝甲都構裝完成了。而光詠,連進入深淵的
資格還沒獲得,你就算和她簽了終極契約,得到的好處也遠遠沒辦法和蒼綴比。」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向上翹了一下,「這不是需要你來操心的事情。」


  鏡厭用鼻孔無力的出了一絲氣,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
骸族【朽骨】我就不能殺你?我隻是懶得動手而已,因爲殺了你以後麻煩會變得
太多。」


  「哦?懶得動手?聽上去倒像是骸族的作風。」這個時候用言語刺激對方其
實并不理智,可是我的自尊心還是讓我吐出了這句話。「可你不是很想得到她麽?
隻要我活着,就一定會按照約定站到她面前,那個時候你可不要後悔。」


  鏡厭瞪着我,陡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哈!!貪狼!!我覺得自己突然沒有那麽讨厭你了!你應該看看自
己到底有多麽傲慢!!」


  我沉默着,看着這個從深淵中走出來的強大裏奧雷特在我面前笑得前仰後合。


  他足足笑了十多秒才慢慢恢複沉靜,那雙蛇蜥般的瞳孔重新死死對在了我的
視線上。


  「你真以爲站到她面前她就會跟你走麽?你已經來的太晚了。像光詠這麽鮮
美的東西,我怎麽可能留給你們人類這種可笑的存在?」


  聽着鏡厭的話,我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你對她做了什麽……」


  我一邊說,一邊将神宮拔了出來。腦海已經完全騰空,是不是要一刀砍過去
已經不是我的理智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鏡厭看着我拔刀,隻是挑了挑眉毛,「我和噬王約定一年之内不碰她,所以
我倒是沒做什麽事情。不過,光詠就要挺不住了,她倒向我這邊是遲早的事情,
現在隻是死撐着想要見你一面。但是,我覺得……不管你是否能在約定的日子站
到她面前,區别就僅僅在于她放棄時間的早晚而已。」


  「閉嘴!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屁話!?」我咬着牙說。


  「相信?哈哈,你在暗面已經混了不少日子了吧?你認爲我們裏奧雷特和你
們人類一樣會把謊言當做日常的生活工具嗎?」


  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我隻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壓的快要爆掉了。在确定阿
紗嘉已經被逼到絕境的狀況以後,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丢下現在所有的事情,沖到
噬族的王城裏面去。


  一隻手輕輕的圈住了我的手腕,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手中的神宮在瘋狂的顫抖
着。


  那是初邪的手,我無暇去看她,但是她用力抓着我的手腕,似乎想要給我一
點力量。


  就在我的思緒快要亂掉的時候,奧索維說話了。


  「看你的力量,應該已經是可以在深淵中自由行動的存在了。我很奇怪你爲
什麽要給心族的一個領主跑腿。」


  奧索維的話很不客氣,對于瞳族這種傲慢的裏奧雷特來說,輕蔑和怠慢的語
氣都很容易點燃對方的自尊心。不過奧索維看起來并不在乎,而且我很奇怪他爲
什麽能夠感覺出鏡厭的力量程度。


  除了可以支配上千隻魔獸這個事實之外,我沒有發現任何能夠顯露鏡厭力量
程度的蛛絲馬迹。倘若不是在【穹頂之役】見識了鏡厭的【淵體喚醒】,我現在
根本沒辦法從力量上把他和普通的裏奧雷特區分開來。


  像黑無、帝顱這種王城領主身上所傳來的壓迫感很強,可是骸王、蒼綴和鏡
厭則沒有這種感覺。


  後來我才知道,由于領主必須一直駐紮在暗面,所以他們已經将自己的力量
調和到了和暗面的介面承受能力相穩定的程度,也就不需要去刻意壓制了。然而
當長時間在深淵中生活的裏奧雷特想要在暗面暫時活動的時候就必須收斂自己的
力量,否則很容易由于介面不穩定的因素被重新丢回深淵裏面去。


  這和在冰面上行走就必須減輕重量是一個道理,超過冰層承受能力的東西都
會掉到水裏面去。


  像骸王這種力量達到頂峰的存在,就算再怎麽壓制也是白費功夫,所以她最
多也隻能夠在連接暗面與深淵的王殿停留——「渡口」的「冰層」相對較厚。而
鏡厭必須借助卡拉諾頓和碎琴的力量才能被召喚到【神都】裏這件事情也就很好
解釋了,【神都】的「冰面」比暗面還要薄,就算鏡厭壓制力量也沒辦法憑自己
的能力存在于【神都】之内。


  面對奧索維的問題,鏡厭倒是沒有不滿的樣子。


  「反正已經打定主意要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所以幫那邊傳句話也不算是
什麽放低身段的舉動。」


  「但是我覺得你這次過來并不隻是爲了見他這麽簡單吧?」奧索維擡手向我
這邊指了一下。


  鏡厭笑了,「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麽别的意思,不過既然見到了想見的人,我
倒是有了别的想法。」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那一千頭魔獸就齊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咆哮,向我們這
邊邁開了腳步。


  和黑無和帝顱的數以萬計的軍隊相比,千頭魔獸數量聽上去并不恐怖,但是
在這麽近的距離看起來那些裏奧雷特戰獸仍然遍布了我們的視野所及之處。它們
推進的腳步震得大地隆隆作響,腳底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酥麻的感覺。


  「怎麽?」奧索維皺起了眉頭看向鏡厭,「靠這幾隻東西你想做什麽?給我
們提供一點點加餐?還是贈送一次免費的熱身機會?」


  「差不多吧,」鏡厭朝着我的方向輕輕鞠了一躬,「這個是當做打招呼的見
面禮,請好好享用。」


  「塞牙縫都不夠呢!」初邪突然在我旁邊對他叫起來,「随随便便挑一百個
人就能把它們全解決了。倒是你自己,有沒有興趣和我們玩一玩?」


  女孩的挑釁給我感覺似乎是蓄謀已久的,她似乎很想找個借口和機會,來一
次以多欺少好好教訓一下面前的這個裏奧雷特。


  整個反抗軍的主力部隊和絕大部分的精英戰士都聚集在了這個臨近心族的據
點,鏡厭帶來的獸群從數量上來說根本就對我們沒有任何威脅——至少現在所有
人都是這麽認爲的。


  「一百個人?」鏡厭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我覺得你們弄錯了什麽事情。
你們不會以爲以我這種身份,會和那些留在暗面的家夥一樣,帶一群廢物做随從
吧?放心,這一千頭是我精心挑選過的深淵瞳魔,希望你們能夠滿意。」


  在鏡厭吐出最後一個字的瞬間,那群深淵瞳魔身上數萬隻眼睛全部掙了開來,
洶湧的光芒在密密麻麻的獸潮中開始瘋狂閃爍。形形色色的異形瞳魔,不計其數
的眼睛,所有人在面對着這個情形之時都僵在了原地。


  鏡厭從容的扭頭飛走的同一時間,這群深淵瞳魔發出了震天的吼聲,向我們
這邊沖了過來。


  「走!!!」


  奧索維大吼一聲,帶着我們向後急竄。


  站在陣線前沿的全都是反抗軍的高級幹部和優秀指揮官,如果在這個時候我
們這群人被敵獸幹掉了的話反抗軍就不用在暗面呆了。


  對于這次攻擊,我們幾乎是沒有任何應對的準備。無論是獸群的規模還是反
抗軍駐紮在這裏的兵力都麻痹了我們的神經,畢竟所有人都以爲這次來的是心族
的使者,誰都沒料到會真的打起來。


  奧索維的大局觀非常優秀,所以他之前并沒有忘記發布防禦的指令。這種以
防萬一的措施在這種時候起到了決定局勢的作用。


  據點前方早已經布下了近千名戰士作爲初步的防禦力量。如果是普通的獸群
入侵,這些戰士已經足夠用了,按照長時間在暗面作戰所統計的戰損比,哪怕是
最嚴酷的戰鬥中,一個有經驗的老兵足以換上五頭敵獸性命。


  可是現在的結果會是什麽我們就不知道了。在迅速後撤的同時,我聽到奧索
維在通訊器中不停的送出了一個又一個指令,那些指令已經足以調動所有在K-
07據點中的反抗軍部隊了。我知道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魔獸群在我們的身後咆哮着推進了過來,不過我們這些高級戰士的能量加速
更快,而且也不需要顧忌任何陣型,所以在獸群對我們造成任何威脅之前我們就
成功的沒入了防禦的部隊後面。


  我們沒有人貪生怕死,我們的性命也并不比任何一個站在最前沿的戰士要值
錢,這是任誰都明白的道理。可是在這種時候,那些戰士就是要替其他人去死,
而我們不能。


  幾秒鍾之内我就已經飛到了戰陣的後方。回頭看去,最初的這個防禦戰陣的
反抗軍戰士們已經化作了無數個閃耀的光團遍布在獸群推進的正前方,組成了一
道牆壁,那是他們身上防護罩的光芒。


  在他們的身後,越來越多的部隊像河水一樣從據點中湧出來,彙聚在一起,
試着組成新的防禦陣型。


  深淵瞳魔的黑潮已經湧到了近前,遠遠看去,那張牙舞爪的黑色像浪潮一樣
沖擊在了我們戰士的陣線上。最前沿組成光牆的閃耀光團似乎讓魔獸的潮水停頓
了那麽一下,然後那股潮水就從光團的縫隙中迅速的流淌了進來。


  濃重的黑色将大群大群的光團迅速包圍,向我們這邊繼續傾瀉着。而那些被
黑色所吞沒在最深處的密密麻麻的光團正在像燃盡的火燭一樣一個接一個的熄滅
着。


  「它們太強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魔獸!!」前方的支援部隊隊長在指
揮層公用的通訊頻段裏對奧索維大吼着,「我們的人三個打一個都殺不掉!!這
些狗娘養的!!我們得周旋着打!!硬抗已經扛不住了!!」


  「必須死守!」奧索維給他的回答冰冷的吓人,所有人的心裏都涼了一,這
意味着最先列陣防守的那批戰士幾乎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很顯然,深淵瞳魔的個體戰鬥能力很強,但是數量和我們比實在是差的太遠
了。隻要保證流暢的攻擊和支援銜接,把戰鬥變成消耗戰,哪怕是來自深淵魔獸
對我們的威脅也會變得十分有限。


  所以奧索維死守的命令就顯得非常不合情理,我從耳機裏聽到了來自支援部
隊隊長氣急敗壞的怒罵聲,可奧索維看起來并沒有任何改變指令的打算。


  作爲支援部隊隊長出身的我,首先從心裏面升起來的就是一股相似的憤怒。
我也是帶過隊伍的人,深深的了解手底下每一位戰士的珍貴。可是幾秒鍾之後那
股憤怒就不得不化成了不甘,因爲奧索維下那個命令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采取迂回消耗的戰術的确會極大地減少戰士的傷亡,但是迂回和周旋也同樣
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空間。深淵獸群的強硬推進并不是那種取巧的戰術能夠阻
止的,如果沒有正面的作爲硬抗的防線,一定會有瞳魔突入到據點内部的城區範
圍之内。


  如果是其他普通的據點,我們完全可以在消滅了對方成建制的戰鬥力以後再
對侵入進來的個别裏奧雷特進行絞殺。問題在于,最精銳最強大的幾支支援部隊
和由初邪帶領的反抗軍核心軍團全部都駐紮在這個據點裏了……在這種情況下,
倘若仍然把魔獸放了進來,反抗軍大概就沒有辦法繼續在暗面立足了。


  支持着反抗軍在暗面前進的不僅僅是軍隊中的戰士和他們手中的劍,因爲沒
有戰士能夠不吃不喝。真正托起反抗軍的其實是後勤的大批雇員,一個個據點的
運作和補給全都要仰賴于他們。


  如果有普通的雇員被突擊進入城區的瞳魔殺掉了,而且還是在反抗軍主力都
在的情況下,那麽我可以想象,以後還敢在反抗軍庇護下工作的人不是瘋子就是
傻子。


  「你那支部隊這個時候了還不趕緊拿出來!?」初邪一邊飛一邊對奧索維大
叫。


  「已經沒有意義了!」奧索維立刻否定了初邪的提議。


  反抗軍的秘密隐藏部隊并不是一個秘密,那支部隊是奧索維的直屬部隊,所
以他們肯定也在K- 07。但是除了奧索維誰也不清楚那支部隊有多少人、或者
部隊成員長什麽樣子。關于那支部隊的情報很簡單,他們是奧索維用來突擊刺殺
敵方裏奧雷特領袖的犀利兵器,那些人曾經甚至刺殺過一個影族的小領主。


  初邪在這個時候喊出話來,是想讓奧索維派部隊去追殺鏡厭。但鏡厭并沒有
在後方繼續指揮瞳魔的進攻,他隻是簡單的下達了一個攻擊命令然後就走掉了。
這批深淵瞳魔放在任何一個領主的統禦下都是嫉妒可怕的力量,但對鏡厭來說他
們的價值似乎和玩具沒有什麽區别。


  我們退的快,魔獸突進的更快。我們根本沒有指揮戰陣的機會,隻能把集結
完畢的戰士一波又一波的送到防線上送死來拖延時間。


  四隻巨型戰獸在獸群的裹挾下沖進了我們的陣線。它們強大的能量和體格非
常相配,我親眼看着最近的那一隻全身長了上百隻眼睛、高達近十米的瞳魔從眼
睛裏射出了密密麻麻的暗金色能量光束。


  那些光束像瀑布一樣席卷在我們戰士中間。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就有人類
的戰士幾十名戰士被攪成了血霧。幾個附加了較強護罩的戰士在一輪光束掃擊中
幸免于難,但是在他們重新提升能量之前就被旁邊其他的瞳魔撕成了碎塊。


  「畢露茲、阿萊格裏亞、貪狼帶直屬小隊牽制住巨型戰獸!!」奧索維的聲
音在我的耳機中響了起來,「初邪就地畫陣!!其他人在她結陣之前不準讓獸群
再前進半步!!」


  奧索維迅速将三頭巨獸的分到了我們的名下。得到了指令的我逼迫自己努力
冷靜下來。我看了初邪一眼,她也回頭看向了我。


  初邪結陣的時候将毫無防備的暴露在攻擊之下,現在我更想在她身邊保護她。
可是我也清楚,在這種正面軍團作戰中,不配合命令就會讓更多的人死掉。而且,
如果我沒法擋住那幾隻巨獸的話,初邪一樣也不可能安全。


  「小魚,初邪交給你了!!」我咬着牙對不遠處的女孩喊了一句,然後就将
通訊頻段調節到了自己小隊那邊,「微涼!!沙倫!!昆利爾!!帶人過來!!」


  我從原來支援部隊挑選了一部分熟悉的人來做我的直屬小隊,人數不多,我
點了十個人的名字。他們和我出生入死過很多次,是值得信任的同伴。我認可他
們的品格也認可他們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借助他們的力量。


  當微涼他們從待命的地方沖到我所在坐标的時候,其他幾個支援隊長也沖向
了他們自己的目标。在這個時候,我本能的向那頭沒有被分配給我們三個隊長的
巨獸看了一眼,然後看到了一個讓我非常意外的家夥。


  奧索維沒有把最後那頭巨獸分給任何人,因爲燃墟已經和三個我不認識的戰
士和那頭最大的戰獸打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無論是初邪還是奧索維都沒有提到燃墟在這個
地方。


  沒有時間去考慮這種事情。最前線的那批戰士現在幾乎已經全軍覆沒了,在
後方終于集結起來的主力軍團接替了防禦的位置,我們也必須行動起來。


  昆利爾一出現就滿嘴都是牢騷,「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不是來邀請我們的麽?!
這麽幾個玩意兒幹嘛調動這麽多人啊!?」


  「閉嘴!!」我對他吼道,這種時候他的好奇心實在是讓人頭疼。我之所以
喜歡微涼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她從來不會提愚蠢的問題,也從不在不該發問的時
候發問。


  「别把它們當做普通的東西!不想死就不要保留力量!我們的目标是那條黑
蛇,你們的任務是配合我殺掉那東西!聽明白的回話!!」我在通訊器中用最大
的聲音吼着,這才勉強沒有讓自己的命令淹沒在周圍能量的轟鳴之中。


  十枚能量彈打在了我的防護罩上面。這是緊急情況下小型戰鬥單位組群常用
的回應方式,我通過計算自己防護罩震動的次數可以起到類似于報數的作用。


  十個人全部到齊,我們迅速組成了突擊隊形像目标撲了過去。


  我把目标敵獸描述成黑蛇,是因爲那家夥确實非常像蛇。隻不過和普通的蛇
相比,它的體型擴大了上百倍,僅僅是頭部就比我整個人還要龐大,我毫不懷疑
它可以一口将我給吞進肚子裏面。烏黑的鱗片覆蓋着它的軀幹,一隻深井般的巨
大眼睛鑲嵌在它的前胸上;除此之外,巨蛇的額頭也長滿了濃綠色的視覺器官。


  小隊在幾秒鍾之後進入了戰場,震耳欲聾的能量爆炸和呐喊、慘叫的聲音立
刻就占領了我們的意識。讓人頭暈目眩的能量閃光從各個方向升起來,刺得人眼
睛發痛。


  地面上每一隻瞳魔周圍都擠着四五個反抗軍的戰士在和它們死鬥,但是這些
瞳魔的力量大的出人意料,等級稍遜的戰士往往一擊就會被它們震出好幾米的距
離。任何失去平衡的戰士都會在下一秒鍾被填補上來的利齒或尖爪收割掉性命。


  幾頭動作靈活的戰獸向我們攔截過來,我不得不分出四個戰士去處理。其中
三個戰士忠實的執行了我的命令,全力甩出了能量彈或是能量刃,震退敵獸的同
時重新跟上了突進中的隊伍。


  剩下的那一個卻犯了緻命的錯誤。就算是我特别提醒過,他仍然低估了這些
深淵瞳魔的實力。那枚能量彈的确很強,但是仍然強的不夠。在我的餘光範圍之
内,我看到那頭魔獸從爆炸的光芒中重新現身,然後就是一片血花。


  那個戰士的慘叫甚至沒來得及傳過來,因爲就這麽短短的一瞬間我們的隊伍
就竄出去了幾十米的距離……根本沒有人也沒有機會去救他,他永遠也追不上來
了。


  「蠢貨!!」我所能做的就是在通訊器裏怒罵一句,以期望沒有人再像他那
樣犯傻。


  黑蛇的身體在視野裏迅速放大。它遊動在地面上,碩大的身軀像刷子一樣将
掃到的所有東西撞了出去。無論是我們的戰士還是它身邊的其他瞳魔,都沒辦法
輕輕松松的承受它充斥着能量的撞擊。


  和其他三隻巨型戰獸相比,這家夥的眼睛數量并不算多,這是讓我勉強感到
欣慰的地方。以我對瞳族魔獸的了解,眼睛的數量往往就決定了它們的強大程度。
如果數一下的話,它眼睛的數量其實和周圍那些瞳魔差不多。


  在和它正面接觸前的最後幾秒,我将神宮附上了一大股能量,其他人在接收
到這個信号之後立刻就做了同樣的事情。


  「放!!」


  随着我的大喊,所有人都像黑蛇斬出了自己的能量刃。各種顔色的能量刃在
空氣中發出高聲尖嘯,張牙舞爪的竄向了目标。


  我連續放出了三道能量刃,然後立刻指揮部隊向側面進行躲避性的戰術迂回。
我們的攻擊全部命中,畢竟那隻黑蛇的身軀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在爆炸和閃光過後,我們失望的看到這家夥隻是在身上添了幾道淺顯的
傷口。那種程度的傷口,普通裏奧雷特隻要幾個小時就可以恢複如初,更不要說
是來自深淵的高級戰獸了。


  「怎麽辦!?」我聽到有人在向我喊,隻是在一片混亂中我分辨不出是誰的
聲音。


  還沒等我發出指令,一頭瞳魔就向我撲了過來。我不得不放下處理黑蛇的事
情,凝結贖魂裝甲硬接它的撲擊。


  是半人型的裏奧雷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來自深淵的緣故,它的能量強度直
逼人類4、5級的高級戰士。我右臂的骨凱被它一擊震碎,飛濺出了大量骨屑,
震擊幾乎把我的胳膊打斷。


  如果是以前,我得用半天才能适應這種程度的疼痛。但是現在那種疼痛已經
不能幹擾我的動作了,長時間高強度的戰鬥讓我對疼痛的容忍能力提高了好幾個
檔次。幾乎是在擡手防禦的同時,我已經用左手從虛空中抓出一根召喚的骨矛,
反手直接就是一刺。


  骨矛直透它的護罩刺入它的身體,卻僅僅是沒入了幾厘米而已。我這回心真
的是涼了一大節……上千隻這種等級的瞳魔……不知道要犧牲多少反抗軍的戰士
才能頂得住……


  這種等級的人類戰士,放在在【神都】中任何一個中等以上的公會裏都是核
心戰鬥力。當年的Rayout五級以上的戰士也不過四個而已,四級的黑希斯
甚至都可以做Dreams這種超大型公會的殺手團副團長了。


  我在擱置指揮權的這幾秒,我的戰士們也一樣不得不面對周圍的瞳魔。它們
數量雖然不多,但是給我們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加入了對它們的圍攻
和牽制才能保證自己的隊友不受傷。而我們就沒有空閑來對付那條黑蛇了,一想
到這點我就急的冒汗。


  「微涼和沙倫過來!!」我一邊連續對受傷的敵獸打出能量彈一邊呼叫支援。


  必須要把這隻瞳魔轉手,這就是我目前的想法,也是唯一可以騰出人手對付
黑蛇的契機。


  可是仍然太晚了,被我們能量刃激怒的黑蛇似乎已經把目标鎖定在了我們這
邊。它的身體動起來,巨大的身軀爆發出濃厚的灰色能量風暴向我的戰士碾壓了
過去。


  兩個戰士由于對手牽制的太緊而被直接撞飛,我根本不用看就知道他們已經
是兇多吉少。


  糾纏我的瞳魔擋下了我所有的能量彈之後就要回沖,但是微涼在這個時候像
炮彈一樣從側面撞在了它身上。


  戰鬥轉手,我知道她能替我擋得住。就算擋不住我也沒有别的辦法了,因爲
那隻巨大的黑蛇不會再給我們苟延殘喘的機會。


  周圍的瞳魔都在和我手下的戰士戰鬥,這也終于讓我有了一個可以心無旁骛
戰鬥的機會。


  能量刃無效,所以我幹脆将神宮的能量負載加滿,直接砍向黑蛇的身體。


  神宮切開了黑蛇身上的護罩,卻僅僅就隻是這樣而已。這頭巨蛇的能量護罩
實在是太厚了,我能将它劈開,卻沒辦法用刀刃接觸它的肉體。


  一擊不中我隻能迅速脫離,我原來所在的地方被黑蛇卷過來的身體猛地絞過。
它身上厚重的能量在那個位置被擠壓出了能量閃電,那是隻有超級劇烈的能量碰
撞才會産生的效果,我要不是跑得快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護罩被擊破的位置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黑蛇重新補好了能量,像它這樣的龐然
大物,能量自然恢複的速度也許比修補護罩的能量損耗速度都要快。


  既然普通的能量刃對它的傷害如此之低,而黑蛇的能量等級又高的吓人,那
麽我的選擇就隻剩下了一個——一擊必殺。


  不能打消耗戰,我必須用超強力的攻擊給它緻命一擊。


  運氣在這一瞬間似乎回到了我們這邊,補充來的主力部隊已經将戰線重新推
擠到了我們旁邊。戰鬥力一多,我手下戰士的壓力馬上就有了明顯的減輕。


  「全都回縮牽制黑蛇!!給我争取十秒鍾!!」我叫道。


  微涼和沙倫的等級較高,離我的位置也最近,所以他們首先沖向了黑蛇的位
置。其他戰士也立即執行了命令有,但似乎有一個已經死在了之前的混戰裏。


  和黑蛇進行近接作戰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它龐大身軀就是最好的武器。微涼
他們繞着黑蛇不斷施加攻擊,那些攻擊卻好像扔進了大海的石頭一樣;而黑蛇的
一個猛撲得手就足以将目标撞死。畢竟我們的防護罩隻能夠防禦攻擊而沒辦法消
除沖擊力。


  我從空中落回到地上,召喚出了一根骨矛,一根最普通的骨矛。在戰士們的
呐喊和攻擊聲中,我開始輕聲念咒。


  随着接觸的帶魔力技能越來越多,我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情。普通的法式其
實是不需要咒語的,比如初邪的那些法術全都隻需要手印和法陣來完成。真正需
要念到咒語的法式全都和裏奧雷特的契約有關,例如我的铠甲、AZZA的弓以
及梅爾菲斯鴉羽之刃的技能。


  在和蒼綴做交易的時候我才知道,念咒這個過程就是對契約某種程度上的複
述,是對契約的再度承認,從而獲取契約能量。所以那些并不包含契約内容的法
式都是不需要念咒的。


  那根最普通的骨矛随着我的咒語一點一點的變大,被召喚出來的骨質越來越
多的在矛身上增殖。我努力将骨質壓縮在這根骨矛上面,以期提高它的堅韌程度。


  原本我所能召喚的骨器,無論是什麽樣式,在堅韌度上都是固定的。而之前
蒼綴給我的力量則可以讓我從根本上提升骨器的強度。


  我需要的就是一根足以穿透黑蛇防護罩和頭顱的武器。面對裏奧雷特的巨型
戰獸,普通的武器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作用。


  十秒鍾的時間是我給自己最大的限度的妥協。我的部下比普通的反抗軍戰士
要強,也許可以保證自己不在十秒鍾内被幹掉,但他們同樣也無法起到有效的牽
制作用,黑蛇的能量足以對周圍的其他戰士産生緻命威脅。放任它殺傷其他戰士,
這本身就意味着我們的行動非常失敗。


  第一道防線的戰士用性命換來了我們集結的機會,而當我們踏上戰場的時候,
又怎麽能爲保全自己的性命放棄自己的使命?這不僅有損尊嚴,更是對榮耀的踐
踏。


  我還身爲獨行傭兵的時候并不理解什麽叫做榮耀。我隻爲自己一個人而活,
從某種層面來講尊嚴和性命或許就是我所追求的唯一東西。


  反抗軍讓我看到了更多的東西,許許多多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和我站在
了一起。有的是爲了賺錢,有的是爲了享受戰鬥的樂趣,有的是爲了某個宏大的
願望,但我們都有着一個相同的目标,身爲反抗軍而存在的目标,那就是勝利。


  爲了勝利,反抗軍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爲其他人而犧牲。那不是合情合理的
事情,更多的情況下那隻是無奈的選擇。但沒有人會逃避這種選擇出現的可能,
爲了勝利。


  我也一樣,而這就是身爲反抗軍的唯一榮耀。


  手中的骨矛已經凝聚成了長達四米的蒼白色長槍,我提着它向黑蛇沖了過去。


  「給我開路!!」


  聽到我的呼喊聲,一個戰士用身體迎面撞上了攔在我面前的一頭瞳魔。他的
嘴角溢出了血,很明顯内髒已經被震傷了,但那家夥仍然大吼着用能量推擠着那
隻瞳魔向遠處竄開。


  那隻瞳魔接下來的反擊對那個戰士來說或許是緻命的,但那不是我該擔心的
事情了。我需要擔心的就隻是能不能把這根長矛刺進黑蛇的身體裏。


  黑蛇的智力很高,它立刻就覺察到了我的接近,畢竟我在長矛和自己的身上
凝聚了太多的能量。


  我以爲它會沖過來或者躲開,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黑蛇全身不計其數的鱗片全都張開立了起來,每一片鱗片下面都閃動着一隻
鼓脹的綠色眼睛。


  這頭瞳魔眼睛的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想象的程度。


  它身子一晃,就像最初那頭巨型戰獸一樣,從每一隻眼睛裏都竄出了能量光
束。随着黑蛇的扭動,它立刻就化身成了活動的戰列炮台。


  暴風一樣的能量光束澆灌了方圓上百米的範圍,一道又一道密集的光束像棍
子一樣掃在我身上,一直把我砸向地面。我看到很多圍繞着它的戰士被光束切割
成了肉塊從空中落了下來,卻什麽都做不了。


  光束破開了我的防護罩,并且在贖魂裝甲上留下了數道深深的溝壑。強大的
切割能力已經穿透了铠甲,但是并沒有給我留下緻命的傷口。看來贖魂裝甲的防
禦能力已經比早些時候強大了很多。


  光束的光芒漸弱,我從地上重新站起來。空氣中彌漫着血腥和惡臭,無數戰
士躺在地上捂着斷裂的肢體和傷口痛苦的慘叫着。我沒有看到微涼也沒有看到沙
倫,這個時候我已經完全喪失了尋找他們的勇氣。


  黑蛇在放出光束群之後顯出了力竭的狀态,而我的機會也隻剩下了這一個。


  從空中向它全速沖了過去,而它也張開大口,露出了層層疊疊的利齒一口咬
來。


  隻要一口,就足以嚼碎我的防護罩,因爲我所剩下的能量也不多了。不過它
并不是要咬我,因爲我在它嘴裏看到了正在瘋狂震動凝聚的壓縮能量。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想到這裏的時候我覺得心裏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右
手握緊了長矛,将剩下的能量一窩蜂的附加在了上面。


  借着能量加速的前沖力量,我大吼着将它甩了出去。


  長矛以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閃光,正中黑蛇嘴裏的壓縮能
量。


  緊接着就是劇烈的爆炸,黑蛇口中的能量被我的長矛引爆,它的半個腦袋都
被掀飛了。


  沉重的軀體從空中狠狠的砸在地上,濺起了一大片塵埃,我的護罩盡責的将
迎面撲來的灰土擋開在兩邊。


  周圍的瞳魔幾乎都被它剛才那一擊掃射重傷,後續的戰士卻可以迅速填補被
它殺傷的人類戰士。我暫時是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戰陣後方突然沖天暴起了一道直徑達百米的黑色能量風暴,看來初邪也成功
結陣了。我相信在她結陣之前,已經有大批瞳魔被引到了法陣毀滅性的殺傷範圍
之内。


  失去了中堅力量的裏奧雷特也終于無法繼續支撐突進的勢态,逐漸從進攻轉
化成了僵持,然後随着戰陣的持續推進,整個戰局就這樣開始扭轉了。


  我浮在空中,咬着牙開始尋找自己部下的存在。當微涼帶着一臉血和沙倫相
互攙扶着從屍堆肉塊中站起來的時候,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小隊裏的十個人死掉了四個,還有三個重傷。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松接受的數
字,但我不得不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個人也浮在空中看我,那是燃墟。


  開始的時候我還在疑惑他爲什麽要那樣盯着我,後來我才意識到,除了他之
外,我這邊是唯一一個直接幹掉了大型戰獸的小隊。其他的小隊都是成功牽制了
巨獸,但卻沒有辦法解決它們,隻能憑借反撲時候的圍剿對它們施加緻命的攻擊。


  這很正常,如果我沒有凝結大型攻擊武器的方法,那頭黑蛇對我來說也是沒
有辦法解決的目标。


  受傷和力竭的戰士終于被流暢的替換了下來,大批保持着優秀狀态的戰士呐
喊着将殘餘的瞳魔包圍了起來,奮力将它們一個接一個的砍成肉塊。


  我将神宮插回劍鞘,掃視着滿目的瘡痍。腳下已經淌滿了粘稠的鮮血和不計
其數的屍塊,原本的平原也被濺射的能量塑造成了粗糙不平的窪地。


    ***    ***    ***    ***


  這一戰陣亡的反抗軍戰士多達三千七百多名,這是戰後統計出來的數字。


  像我之前率領的支援部隊總人數也不過是這次陣亡者的領頭而已。這次的損
失幾乎已經是反抗軍踏足暗面以來最高的了。唯一一次和影族的小領主正面戰鬥
的時候,我們的損失也沒有過千。


  而且這還是以十倍于敵獸的人數應戰所得來的結果。我們第一次體會到了來
自深淵裏奧雷特的力量,那是我們完全沒辦法坦然面對的東西。


  雖然看上去鏡厭已經耗盡了他自己的所有從獸,但誰都不敢确定會不會有下
一次進攻。爲了保證據點内部的穩定,這天晚上反抗軍對對據點采取了戒嚴令,
任何戰士都不許随便離開營房。


  可即使在白天累的快要虛脫,我仍然沒有辦法讓自己輕松的入睡。憑借一點
特權,我和幾個同伴肆無忌憚的逃到了據點的酒吧裏。


  我推開酒吧的門,意外的看到這裏面坐滿了人,其中有不少高級軍官。看來
濫用職權帶着部下跑出來用酒精解悶的指揮官并不隻有我一個。看着那麽多的戰
士死在自己面前,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可能好,這個時候酒精大概是壞心情唯一的
良藥了。


  人很多,但是卻靜的可怕,大家似乎都還沒有從白天的惡戰中緩過勁兒來。
杯子和桌面碰撞的聲音是酒吧裏的主旋律,絕大部分的人都沉默的在試圖灌醉自
己。


  我們很幸運,仍然有空着的桌子留給我們。于是我、微涼、沙倫和昆利爾就
占領了那個地方,然後加入了沉默者的行列。


  初邪作爲副軍團長,大戰之後要操心的事情比我要多得多,所以我放棄了對
她的尋找。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燃墟。


  初邪知道燃墟在這邊麽?如果她知道的話爲什麽沒有告訴我?如果她不知道
的話,現在肯定有話要和自己的哥哥說吧……很奇怪,在這種時候我思考的仍然
是這麽可笑的問題。


  「喂!!」


  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來自幾米之外一個剛剛站起身來的戰士。整個酒吧
的人全都将目标投向了他,而他将手裏的杯子舉了起來。


  「這一杯,敬死去的家夥們。」他的嗓音在大廳中回蕩着,然後是酒液被傾
倒在地闆上的聲音。


  幾乎所有人都和他一起舉起了杯子,做了同樣的事情。


  我沒有這麽做,因爲我覺得有些可笑。雖然這個時候我笑不出來,但對我來
說死去的人就是死了,這種敬意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類似的東西還有想念、牽
挂、悔恨和愧疚……


  大廳裏漸漸有了說話的聲音。


  如我所想,這裏的人都是無數次爲各種事情賭上過性命的戰士,身邊的人死
去從來都不是陌生的事,因此也沒人會長時間的沉浸在負面情緒中折磨自己。


  我端起酒杯往嘴裏送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出來,掃掉了我手裏的
杯子。那隻玻璃制品在桌面磕了一下,然後在地闆上摔了個粉碎,粘稠的酒液濺
在了我的鞋和褲腳上。


  我扭頭向手的主人看去,是阿萊格裏亞,另一個支援部隊隊長。我和他除了
在會議上的基本交流外,私底下幾乎沒有過交談,所以他突然做出這種粗魯的事
情讓我有些意外。


  「你沒有資格在這裏喝酒。」阿萊格裏亞的聲音很平靜,但是我仍然感受到
了憤懑的情緒。


  「什麽意思?」我努力用還算平和的聲音問他,但撲面而來的酒氣讓我厭惡
的皺起了眉頭。


  「沒想錯的話,今天的戰鬥,就隻是因爲你吧?」這個男人銅鈴一樣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我。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慘烈的戰鬥讓我完全沒有時間去考慮
這個問題。阿萊格裏亞在我與鏡厭交談的時候就在旁邊,他很清楚鏡厭認識我的
事實。而最後鏡厭莫名其妙的指揮瞳魔對我們發起攻擊,很自然就會被其他人用
邏輯聯系到我的身上。


  不過,鏡厭真的是因爲我在這裏才動用瞳魔攻擊我們的麽?平心而論,我并
不能确定。如果他是爲了殺我,完全不需要讓瞳魔全面進攻,他隻要自己動手就
可以了。而且很明顯,他帶着深淵瞳魔過來的時候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也可能是在看到我之後他才決定用這種方法給我找麻煩的,我沒辦法說清
楚。


  無論如何,在别人看來隻有一個可能。我和鏡厭之間的仇恨,就是這場戰鬥
的導火索。


  「我不知道,但也許是。」我這樣對阿萊格裏亞回答。


  阿萊格裏亞回應我的是一隻碩大的拳頭。


  我沒有料到他會出拳。長時間在能量加速狀态下鍛煉出來的反射神經足以讓
我躲閃他單純憑肉體力量揮出的拳頭,可是我并沒有去躲,我自己也不清楚爲什
麽。


  臉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我的身體在椅子上晃了一下險些摔倒在地。昆利
爾和微涼伸手扶了我一把才避免了我倒在地闆那些酒汁裏的命運。


  「你他媽腦子出了什麽毛病!?」昆利爾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伸手去抓阿萊
格裏亞的衣服。他沒能做到,因爲阿萊格裏亞的部下将他推了開來。


  昆利爾咆哮着想要和對方打架,不過我拉住了他,用身體頂在了他前面。


  「一拳不夠吧?」我看着阿萊格裏亞,指了指自己的臉。


  阿萊格裏亞又要動手,但是剩下的人把他也攔住了。他奮力的掙紮,但是似
乎還沒醉到不顧理智使用能量的地步。


  沙倫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酒吧外面拽,昆利爾向對方叫嚷了幾句也跟了出來。
微涼是最後出來的,她手裏提了兩瓶酒和一袋冰塊。


  沙倫拽着我來到了據點最邊緣一座建築的房頂上,從這裏可以在夜空下眺望
白天的戰場。血腥味還沒散盡,它們仍然不依不饒的彌漫在空氣裏。


  ——你在想什麽?你覺得這次的責任全都在你?


  微涼将冰塊敷在我臉上之後問。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着沉浸在黑夜裏的暗面深處。


  「阿萊格裏亞以爲他自己是什麽東西,打架的話誰會怕他!」昆利爾也在一
邊罵罵咧咧的,似乎對我沒有還擊這件事情非常不爽。


  昆利爾實力非常優秀,但性格粗犷魯莽,仍然太年輕了。阿萊格裏亞能夠坐
上支援部隊隊長的位置,絕對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家夥。一看他那個樣子我就能
猜出個大概:如果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人死在了之前的戰鬥中,他不會做出那種事
情的。


  這種洞察力是在經曆了無數洶湧而來的、來自周圍人們的情感沖刷之後才能
夠體會出的東西,我有,而昆利爾沒有。


  「我從來不認爲你是個優秀的領導者。」沙倫說話了。


  「原來我們今天的談話題目是支援部隊隊長的領導力否決會議……」我勉強
開了個玩笑,牽動的嘴角讓我的臉隐隐作痛。


  「一個真正的領導者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踟蹰。爲了一己的執念葬送無數人
的性命,眉毛也不會動一下,這種人才是最優秀的領導者。」沙倫坐到了我旁邊,
将腿肆無忌憚的伸出了屋頂。


  「你說的也許沒錯,那種責任我覺得擔不起。隻有奧索維那種家夥才能做得
到,他是個天才……」我喃喃的說。


  「那又如何?或許你的私事給我們引來了一場戰鬥,但同樣的你也給我們打
碎了通往光面的障礙,于公于私你都不需要自責。」


  「我當初加入反抗軍也不過是爲了一己之利,利用别人的性命我自己鋪路。」


  沙倫出人意料的笑了起來,這家夥很少笑。


  「你以爲我加入這邊是爲什麽?是爲了初邪的夢想?」


  我扭頭看了他一眼,昆利爾也湊了過來。微涼背靠着我坐下,自私的霸占了
兩瓶酒中的一瓶。女人和男人都會對身邊夥伴的事情充滿了八卦心态……


  「你是爲了小魚吧?」我将另一瓶酒遞到沙倫手裏。


  沙倫瞪大眼睛看了我半天,似乎被我吓到了:「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對誰
都沒說過!」


  我帶着一點得意笑起來,看來自己真是老了,已經老到可以輕松讀取年輕人
心事的程度了……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爲這個念頭罵了自己一句厚顔無恥。


  「你對初邪完全就是上下屬的态度,卻加入了她的親衛隊,我隻能說你有别
的目的。初邪當初把你分配到我隊伍裏的時候你顯然很不高興,這樣的話可能性
就隻有一個了。」


  沙倫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我覺得我已經隐藏的很好了。」


  「的确如此,所以你才這麽悲劇。看上了一個女人又不告訴對方,你不覺得
很蠢麽?」我說。


  「小魚是同性戀,她不可能接受我,所以說了也沒有意義。」


  聽着沙倫淡然的語氣,我不由自主的歎了一口氣。他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我
們唯一不能改變的就是喜歡的人會喜歡誰。


  我擡頭看着懸在頭頂夜空中發光的那個物體。裏奧雷特稱之爲鏡面太陽,和
地球上的月亮看起來是相似的東西。它和月亮一樣,在夜晚給我們提供着一點點
光芒。


  「你們說,這個地方是外太空的一個星球麽?」昆利爾似乎在和我想同一件
事情。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向上飛着試一試,看看能不能飛到太空裏去。」我沒好
氣的說。


  按照昆利爾的想法,那麽裏奧雷特就可以稱之爲外星人了。事實上并不是這
樣,裏奧雷特和人類在某些方面是如此的相向,我們的共同之處多的可怕,遠遠
超出所謂外星智能生物所能達到的範疇。


  裏奧雷特是如此的了解人類,就好像我們從來都是他們存在的一部分。所以
我相信阿紗嘉曾經對我說過的話,裏奧雷特是從人類原罪中誕生的存在,而不是
宇宙人。


  對于這個世界的真實,我們遠遠還未可知,我們甚至連我們自己的世界還沒
有了解透徹。人類的太空開發計劃已經實行了近乎百年,除了一些勉強可以用于
開采的資源星球之外,我們對宇宙的探索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和智能生物接觸的
地步。


  可是我們現在作爲人類的先驅者站到了暗面,或許以後人類還會成功的涉足
光面、深淵、乃至真正的神都。那個時候,我們的名字也許會被傳頌,也許會被
淹沒,我隻知道那些都不是我在乎的。


  微涼從身後将酒瓶遞了過來,我嗅到了瓶口的一點點唇香。沒有在意,我仰
頭灌下了一大口。


  年少的時候很讨厭酒,并不明白這種液體有什麽優點,飲用它們也隻不過是
爲了炫耀或是用于假裝成熟的标志。而當年齡不斷增長之後我們才發現,所有人
都會有希望逃避的現實,酒隻是一種工具,一種借口,一種忘卻的藥。


  時間可以讓我們忘卻許許多多的事情,可是當它還來不及在我們身上作用的
時候,很多人就選擇了用酒精跳過仍然會讓我們痛苦和艱難的時光。


  這并不懦弱,隻是有些無奈。因爲想要逃避什麽東西的話,所需要的酒精量
實在是太高了。而喝的咛叮大醉,則是在無意義的透支自己的尊嚴。


  我體味着身後依着我的女孩帶給我的一點點體溫,品嘗着臉上殘留的疼痛,
聽着周圍的三個同伴舒緩的呼吸聲……這些清澈而甯靜的感受讓我無法逃避的去
想念那個在遠方等候我的家夥,而這點酒精對我的幫助不大。


  我沒有心情去找初邪,因爲阿紗嘉已經占滿了我的腦子。她過的不輕松,非
常不輕松,這是我可以确定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繼續向前,盡量不要
出現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明天就要開動去見心族的領主了吧?影族的地盤實在是混膩了,不找點新
鮮的對手玩玩我早晚會無聊死。」昆利爾在旁邊嘟嘟囔囔。


  我很高興自己仍然可以在戰鬥的時候保持着高昂的戰意。一旦拔刀,那種血
液沸騰起來的快感就讓我無法自拔。戰鬥是會上瘾的事情,如果它不會給人帶來
「失去」的話。


  「你爲什麽加入反抗軍,昆利爾?」我問青年。


  昆利爾咧着嘴笑,「可以戰鬥,而且給錢花。吃得好喝的好,這種生活爽的
要死,還需要什麽爲什麽麽?」


  「不怕死?」我想我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這就好像問一個廚子怕不怕火,
問一個司機怕不怕車……但是我仍然想聽聽他的答案,因爲那對我來說不是沒有
意義的。


  「死啊……怕吧,但是我運氣一直很好,輕易不會死的。要真的陷入絕境了,
那也隻有認命呗,怕也沒有用,你說對吧隊長?」


  很輕松,很簡單的答案。我敢說絕大多數在【神都】裏的高級戰士都多多少
少有相似的念頭。


  「沙倫?」


  「你什麽時候在乎起這種事情來了?」沙倫看到我把目标轉移到他身上,發
了句牢騷。


  「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怕死。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活下去……如果有一天反抗軍遇上必敗
之局了,我想我是會當逃兵的那種人。」沙倫很坦然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這是非常中肯的回答,換了我,或許并不是怕死,但如果我有
機會選擇的話,我很可能也會逃,因爲阿紗嘉仍然在等我……


  然後我們三個人一起把目光放在了微涼身上。


  女孩掃了我們一眼,暗紫色的頭發在鏡面太陽之下微微反光。


  ——死了可以重新投胎,所以不怕。


  「想不到你是佛教徒。」昆利爾口無遮攔的叫起來。


  ——不是,但下輩子想試着唱唱歌。轉世輪回是唯一可能達成這個願望的選
項。


  我們三個都一臉愕然。


  在我們眼裏,微涼的殘疾更多的是一種特征。我從來沒有想過她對自己失聲
這件事情有多麽看重,畢竟平時的微涼懶散而潇灑,完全不像是對自己缺陷有着
恨意的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麽不去做個手術?雖然不便宜,但咱們這種人應該
還負擔得起。」我皺着眉頭說。對現在的醫療水平而言,移植一個人造聲帶是社
區診所就能處理的事情。


  ——因爲那不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看着女孩,無話可說。每個人所追求的東西在别人看來都會有偏執的時候,
可對自己來說那往往代表着一切。已經有初邪陪伴的我,卻義無返顧的要去尋找
阿紗嘉,這難道就不是偏執了麽?


  聊着不着邊際的話題,我們四個人享用了心無旁骛的一夜,這對我來說是不
可多得的财富和回憶。當身邊這三個家夥離開我以後,我仍然會想起,在這個時
候,有那麽幾個受到我尊重的人曾經把我當做過朋友。


    ***    ***    ***    ***


  一夜之後,我被一個家夥用腳踢醒了。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仍然躺在樓頂
上,可是身邊的人都不見了。


  「私自離崗,要狠狠的扣你工資!!」初邪居高臨下的看我,擠鼻子瞪眼。


  「他們人呢?」我捂着腦袋爬起來,昨天晚上喝的有點兒多,頭痛。


  「已經都被我吓跑了!微涼那家夥竟然敢抱着你睡!我饒不了她!」初邪咬
牙切齒的說,「昨天半夜好不容易忙完了想去找你,結果你竟然自己跑出來喝酒!!」


  「不是自己,還有他們……」我讪笑道。


  「那你也不叫上我!!」初邪對我連踢帶打。


  我抓住她的手腕,用胳膊攏住不安分的女孩,「燃墟來這邊的事情你知道麽?」


  初邪聽到這個以後終于老實了一點,「我也是剛知道啦。」


  「他怎麽過來了?公會的事情扔下不管了?」


  初邪搖了搖頭,「他來是因爲要跟着保護一個人。」


  「誰?」


  「所羅門,我大哥。」


  「那家夥爲什麽會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我感到相當驚訝。所羅門和我們這些家夥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作爲世界
金融帝國的國王,作爲反抗軍的财力後盾,作爲思滅者公會幕後的真正主人,怎
麽想都不像是喜歡将自己置身于陌生而危險的異空間内的家夥。


  初邪帶着複雜的目光看着我,她的目光讓我感到不安。


  「他來就是要見你,反抗軍内部要開一個針對你的聽證會,今天。」


  我皺起了眉頭:「這件事爲什麽沒有人告訴我?」


  「因爲我也不知道嘛!所羅門突然就來了,帶着很多人,連燃墟都被當做保
镖帶了過來。」


  「關于什麽的聽證會?」


  「關于你的骸族之行和我們與心族的交易。而且昨天的那一場大戰似乎讓你
的聽證會多出了新的内容……」


  初邪的表情不輕松,看起來昨天她半夜急着找我并不是因爲想要上床……


  仔細想想就可以明白這次聽證會爲什麽要召開。雖然我可以算是反抗軍内部
的核心成員之一了,但歸根結底我的身份也隻是「雇員」的性質。奧索維和初邪
将足以決定反抗軍走向的任務交給我是出于他們對我的信任和了解,但他們身後
的财團并不僅僅靠一句「相信我」就可以說服的。


  他們需要确定的是,我是不是說了真話,是不是站在反抗軍本身的立場上和
心族達成了協議。他們無法确定我有沒有爲了一己之利,将反抗軍作爲某種籌碼,
私底下和裏奧雷特做了交易。所以他們不能就這麽聽信我的話,将一個又一個據
點建立在心族的地盤上面。


  「他們想要什麽?如果聽證會不通過的話難道事情就這樣擱置下來?」我問。


  初邪歎了口氣:「這次來的人都不是反抗軍制下的。他們是家族财團核心議
會董事成員指派的評估團。他們并不在乎我們是不是可以在暗面前進,他們隻在
乎自己投入的每一分資金都值得。」


  「那麽所羅門呢?」


  「大哥從私人角度來說的話是很支持我們的,可即便他是家族的族長,也不
能完全違背家族議會的決定。」


  初邪說的話我基本也猜得到,我所要做的不僅僅是爲自己洗脫嫌疑,更是要
說服對方繼續支持反抗軍的發展。這種事情讓我感到頭痛,因爲我從來不擅長說
服别人——如果用劍的話就另當别論了。


  初邪緊趕慢趕的幫我爲聽證會做準備,我忍着宿醉的頭痛強行去記她教給我
說的話。時間飛快的流過,當聽證會快要開始的時候,我背過的台詞也僅僅就隻
有幾句而已,急的初邪直跳腳。


  她跳腳也沒有用,我心裏也煩得很。沒有穿她給我準備的正裝,我穿着铠甲
别着神宮直接就走進了會議室旁邊的休息廳裏面開始等待對我的聆訊。


  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有個家夥從旁邊的小門走了出來。這家夥看起來像足
了我印象中的律師,他這種形象的家夥出現在我們這種戰場環境裏讓我覺得非常
不協調。


  對方對我的穿着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意外,他對我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告訴我
可以進去了。


  我站起身踏入了那道門。


  門裏面是一個并不算太大的會議室,裏面已經坐了十個人,看上去并不擁擠。


  我首先看見的是奧索維、初邪和另外一個反抗軍的參謀長,他們三個坐在房
間側面的座位裏。奧索維和那個參謀長面無表情的對我輕輕點了一下頭,而初邪
卻在愣神,并沒有看我。


  一張椅子放在房間的正中央,這讓我想起來剛剛從社區大學畢業之後參加面
試的情形。


  面試官的位置上坐了三個人,兩男一女的中年人。他們身上的氣味非常陌生
……那是我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的,來自「正常人」的氣味。


  他們不是冒險者,不是雇傭兵,更不是戰士。他們隻是穿着西裝,盤桓于辦
公室和公司之間的「正常人」。他們大概有着令人欣羨的高學曆,大概在自己的
行業裏面也有着相當的威望。他們靠自己的專業能力和知識賺取着我們隻有賣命
才能得到的酬勞,也可以在假期選擇和自己的家人去任何一個想去的地方度假。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接觸這種人了,他們身上的氣味令我厭惡。可我很清楚,
這種厭惡感或許是來自于我的嫉妒。我曾經也是可以擁有這種生活的人。


  無論如何,我也并不讨厭現在。問題隻是在于,我沒有選擇的權力。


  除卻領我進入房間的那個律師樣子的家夥,剩下的三個人正坐在「面試官」
的斜後方。


  燃墟斜躺在不算寬敞的沙發裏,他将一條腿肆意搭載沙發的扶手上。這個超
級戰士的懷裏抱着一把劍,一把閃着金屬灰色的巨大戰劍。


  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坐着另外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的頭發是黑色中夾雜了一點
棕紅的混合顔色,他沉靜的坐在那裏,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不帶有任何感情色
彩。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我隻要看他一眼就能夠立刻說出他的名字,因爲他身
上所帶的氣勢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和坐在他旁邊的那個随從相比,上位者的氣
息一覽無餘,而且所羅門也沒有刻意的掩飾這一點。


  戰士們因爲長時間浸淫在暴虐的戰鬥中,所以都沒辦法掩飾自己身上或多或
少的戾氣。所羅門身上沒有這種「血腥味」,卻擁有一些戰士才能擁有的沉靜。
我深深地知道,那種沉靜意味着深埋在下面的熔岩與火山。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可以稱之爲戰士。隻不過他的戰場和他擊敗對手的方
式,并不是用劍而已。


  我扶着椅背坐了下來,然後将神宮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我坐正身體,努力
将注意力從所羅門轉移到了面前的三個聽證者身上。戰士的警惕本能讓我總是想
要留意強者的動向,所羅門就是一個強者,他甚至比燃墟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
這個房間裏面,所羅門的存在對戰士的注意力而言就像是一個黑洞。


  「名字?」坐在正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發話了。


  「貪狼。」我輕輕說。


  「性别?」


  「男性。」


  「年齡?」


  我忍不住歪了歪頭,遞過去一個不算友好的眼神。


  「我覺得我并沒有義務在這種問題上面和你們浪費時間。」


  那個男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貪狼先生,你有這種義務。在你和反抗軍
簽訂的合同裏,第四款第十一項标明,你有義務在需要質詢的時候盡可能的提供
詳實而準确的信息。違反合同的所需要付出的最高代價是處以極刑,我負責而善
意的提醒你。」


  我無奈的擡了擡手:「如果你不用愚蠢的問題來折磨我,那麽我很願意盡自
己的義務。」


  男人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利落的跳過了那些冗雜的問題,直接扔出了一個重磅:
「請你闡述一下自己加入反抗軍的目的。」


  「爲了錢。」我輕描淡寫的說。


  「貪狼先生,如果你着意不配合我們的聽證,這對反抗軍對你都沒有任何好
處。」


  「什麽意思?」


  「據調查,你加入反抗軍的目的和您現在所闡述的事實并不相符。」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對我擠眉弄眼,似乎有點生氣。我這才想起來,
這家夥之前再三叮囑,在聽證會上,一定要說真話。哪怕以「不想說」做答案,
也絕對不可以說假話。


  「錢隻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我不想說。」我找了個圓滑的方式想糊弄過去。


  事後想起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就好像在大人面前想要隐瞞自己錯
誤的小孩一樣。這些家夥都是擁有極高專業素質的,像我這種毫無聽證經驗的家
夥,是不是在說真話,是不是想要打擦邊球,他們一眼就能夠看穿。


  「我們的調查結果是,你打算利用反抗軍的資源,跨越裏奧雷特心族和影族
的領地,去往噬族。對這個調查結果你有什麽異議麽?」男人從容的問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麽?」我有些不爽。


  「我們需要嚴謹的從你嘴裏确認我們的調查,而且這也是對你誠信度的側面
考察。」


  看來我在第一個問題就搞砸了,不知道事情完了以後初邪會對我施展什麽懲
罰。


  看到我啞口無言的窘态,男人像得到了滿足一樣,馬上進入了下一個問題。


  「你之前向反抗軍給出了心族準備接受我們進入領地的情報,這個情報的來
源是什麽?」


  這個時候再怎麽想也隻能照實說了,于是我把除了必須隐瞞的部分之外那些
和骸王的對話全都複述了出來。


  三個聽證官在我叙述的時候都在認真的做着記錄,當我說完以後三個人輕聲
相互溝通了幾分鍾,然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爲什麽你确定骸王會履行和你承諾的事情?」


  「因爲裏奧雷特不會說謊。」


  那個男人露出了一個讓我厭惡的笑容:「這個世界上沒人不會撒謊。」


  「是啊,可裏奧雷特并不是人。」我針鋒相對的說。


  「你根本無法确定對方是不是撒謊,但是卻僅憑一句話就讓反抗軍來到這邊,
是不是?」


  「我當然能确定對方沒有撒謊。」我的心情因爲這家夥一再的質疑變得非常
差。


  「你是怎麽确定的?」


  我是怎麽确定的?當然是我搭上了許許多多戰士的性命,在戰場中領會到的
事情。還有阿紗嘉的同行,還有對那對宮族情侶諾缇、淪淨的亵渎,還有對裏奧
雷特王者那超越一切力量的理解……你們這種人根本什麽都不懂,有什麽資格坐
在那裏品頭論足……


  「我已經受夠了你們愚蠢的問題。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但是休想再從
我這裏掏出一個字。」我這樣說着,從座位上站起來。


  那個男人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貪狼先生!憑你這種不合作的态度,我完
全可以對你處刑!你明白麽!?」


  我回過頭,不再控制自己的殺意。


  「你可以試試。」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們這種正常人眼裏是什麽樣子,不過就算是普通社會裏的
殺人犯,應該也沒有我殺掉的人多。所以在我釋放自己的殺氣以後,輕松欣賞到
了那個男人慌亂驚恐的表情。


  「貪狼,别這樣。」奧索維在房間另一側遠遠對我說。


  我看向奧索維:「我并不欠你們反抗軍任何東西,現在我說走就可以走,用
不了半個月我就可以到我想要到的地方去。處刑?哈哈哈哈!!你覺得我會怕那
種事情!?」


  「我沒有說你欠反抗軍什麽。而且不是' 你們' 反抗軍,而是我們。看清楚
敵人是誰,貪狼。可如果你是想找借口離開反抗軍,那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奧索維面對我的怒氣依然冷靜的說出了這些話。


  我聽完奧索維的話以後才意識到了自己潛意識真正的想法。在聽到阿紗嘉的
一點消息之後,我已經完全沒辦法忍受在這裏幹等了。想要立刻去找她的念頭深
深的紮在我的腦海裏,任何浪費時間的舉動都會讓我惱火,所以才會讓聽證會演
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初邪在這期間什麽話都沒說,她隻是靜靜的看着這一切,也沒有表現出擔憂
和不滿,這讓我有些奇怪。


  隻要是理智的人就必須直面自己走樣的情感波動。我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面,
擡頭看向那三個面目緊張的聽證官。


  「繼續問吧,但是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不想答的我不會再回答,所以你們最
好想明白了再發問。」我陰沉着臉對他們說。


  男人咽了口唾沫,開始翻自己面前的文件,并努力掩飾着自己手忙腳亂的事
實。他在整理了幾分鍾的思路之後,抛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昨天的魔獸襲擊,是不是由于你的私人恩怨引起的?」


    ***    ***    ***    ***

             (待續)
2015-5-16 16:2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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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六章)

************************************

                






                三十六章




  我現在也想不明白鏡厭放出深淵瞳魔進攻我們的原因,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造
成的最嚴重的後果就是不得不面臨這樣的一句質問。

  「帶領魔獸的人的确是我的對手,所以他的動作一定與我有關。但具體的原
因我并不清楚。」我如實回答。

  「也就是說,你是憑信裏奧雷特的一句話,将反抗軍帶到這個地方來的。而
反抗軍不得不面對實力強勁的對手發動的攻擊,也是因爲你。這從邏輯上來講,
很容易就能聯系起來。」

  按照他們的邏輯事實就變成了,我把反抗軍帶過來是爲了對抗鏡厭的部隊。

  「怎麽認爲是你們的事,但是在那之前我并不知道對方在這裏。那家夥的種
族和我們要進軍的領地所屬種族并不一緻。」

  「所以他出現在這邊才顯得非常不符合常理,你同意我的說法麽?」

  當這個問題被抛出來以後,我突然想起了鏡厭當時說過的一句話。

  「骸王讓我來這邊……原來是這個意思……」

  這樣想來,鏡厭來這邊是骸王的授意。她爲什麽要這麽做?難道就隻是爲了
讓鏡厭知道朽骨是誰?

  裏奧雷特各個種族勢力之間複雜的關系我仍然弄不清楚,但隻要想到這點,
我就無法否認鏡厭對我們發動進攻和我有着直接的關系。

  把這件事想明白的時候,推卸責任也就變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我承認,如果我不在這裏,之前那一次裏奧雷特的攻擊并不會發生,這個
答案你們滿意了麽?」

  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幹脆的回答,那三個聽證官再次開始了低聲的交談。
我趁着這個機會向奧索維他們那邊看了一眼,他們的臉色并不是非常好看,大概
是因爲我一下子把責任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的緣故。

  初邪之前苦口婆心的教了我很多關于聽證會的應對方法,給自己的陳述留有
轉圈和解釋的餘地是最基礎的事情。可是思考這種事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所以我把她教給我的說辭全都扔在了腦後。

  「既然你已經全都供認了,我們的聽證會就可以到此結束了。在公布聽證結
果之前,請你配合我們在指定的地點進行收押和監管。」

  從門外走進來了四個士兵。還沒等我說些什麽,初邪就先跳了起來。

  葬敵法球當着所有人的面在空中竄了出來,猛地把三個聽證官面前那張厚重
的桌子掃了個粉碎。

  桌子飛濺的碎片刺破了一個聽證官的手,那個男人捂着流血的手尖叫起來,
而其他兩個聽證官也被葬敵法球的沖擊力推倒在地上。

  我注意到所羅門旁邊坐着的那個助理模樣的家夥在初邪暴起的時候對所羅門
做出了本能的保護動作,身上也閃過了能量護罩凝聚的光芒。

  燃墟在這個時候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得,當一些木屑落到他胸膛上的時候
這家夥也隻是漫不經心的用手掃了一下。

  「他是反抗軍的人,要處理也是我們的事!!誰敢動他我就弄死誰!」初邪
吼道。

  「你别激動……好歹也是副軍團長啊。」我勸着初邪,但手也已經放在了神
宮的刀柄上面。

  「你根本不懂他們的意思!」初邪叫嚷着,「這種聽證會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聽到初邪的話愣了一愣,然後立刻就産生了不好的聯想。

  對方說要将我收押監管,那并不是什麽嚴重的懲罰。在聽證結果出來之前,
爲了避免找人之類的麻煩通常也是不會讓當事人随便亂走的。

  然而初邪卻做出了如此激動地反應,這說明她很清楚那種所謂「監管」的借
口意味着更爲嚴重的後果。

  「如果你們有什麽打算的話,最好還是明說的好,這樣的話我現在可以先不
殺你們。」

  我選擇了會導緻嚴重後果的台詞。但如果初邪的态度來自于她的經驗,那麽
我這個選擇終歸是不會錯的。

  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拔出了刀,是真真正正在用死亡來威脅面前這幾個
西裝革履的家夥。

  那三個人驚恐的扭頭望向燃墟,看起來他們很清楚燃墟的身份和實力,并希
望他能夠保護自己。

  「用不着看我,」燃墟漫不經心的剔着自己的指甲,「我來這裏的工作隻有
一個。」

  那就是保護所羅門,我很清楚這點。燃墟這句話幾乎是已經挑明了,如果我
不将所羅門牽扯進去,無論我是選擇逃走還是殺掉前面的這幾個家夥,他都不會
插手。

  這讓我有些意外,因爲我在發出威脅的時候已經将燃墟考慮進了将會圍剿自
己的對手裏面。

  「貪狼,初邪,事情還沒演化到那一步。」

  就在我們有點劍拔弩張的時候,奧索維站了起來。

  「奧索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

  「我知道,但這一次不一樣。貪狼已經帶來了機會,這對我們,對财團來說
都已經是垂手可得的财富,把事态搞那麽僵隻會讓平息這件事情的機會白白流失
掉。如果他們真的要對貪狼做什麽,憑他的力量,其實在這裏開戰還是到了情非
得已的那個時候再打,是沒有什麽區别的。」

  初邪充滿殺氣的臉在三秒鍾以後就像沒存在過一樣變成了笑容:「好吧,就
按你說的辦吧!貪狼,先聽他們的話。如果他們要對你不利,就造反!」

  我看着初邪那張充滿自信的笑臉,忍不住也翹起了嘴角。神宮被我收了回去,
我放棄反抗,被進來的那幾個士兵引走了。

    ***    ***    ***    ***

  我被帶到了據點裏面爲違規人員特别準備的類似于禁閉室的地方。神宮和铠
甲都留給了我,大概是因爲那幾個士兵和他們的上司并沒有做好迎接我怒火的準
備。

  我花了幾分鍾的時間來打量這個暫時的居所。簡單的床鋪和普普通通的生活
用品,這個地方完全看不出是囚禁用的——當然,如果不看門邊坐着的那兩個士
兵的話。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我所沒想到的,但我坐在禁閉室床上的時候卻一點都
不感到意外。當鏡厭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就已經不再受我控制了。

  我還沒有在床上開始補覺,就有另外一個人闖進了房間裏面。

  「老大。」

  「你來幹什麽?」我白了昆利爾一眼。

  那兩個士兵對他的出現看上去并不意外,大概是已經有人和士兵們打過了招
呼。

  「三小姐讓我過來的,她安排我們輪班在這兒陪着你。」

  我挑了挑眉毛,初邪這樣安排大概是爲了防止在我休息的時候被人刺殺。難
道情勢真的變得這麽嚴重了麽?看她的樣子,大概羅斯柴爾德财團面對這種事情
的時候,一旦下定了決心,下手一定毫無猶豫。

  「來就來吧。好好在那邊沙發上坐着,别打擾我睡覺。」

  我丢下這樣一句話之後就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我似乎聽到了什麽響動。翻身起床,然後我看到整個

房間裏面就隻剩下了兩個人——我和一個不速之客。

  看守我的士兵和昆利爾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所羅門·羅斯柴爾德。

  在認出他以後我立刻站了起來,這是一種本能反應,一種遇到突發事件的時
候人類常有的反應。

  「坐。」所羅門正将自己安置在昆利爾之前呆過的那個位置上,他對我按了
一下手掌,而我就像被某種力量所控制住了似的,被他重新「按」坐在了床位上。

  那不是能量,更不是咒術。那是一種更爲稀有和強大的力量,是可以輕易突
破你潛意識的某種影響力。所羅門憑借自己的神态、動作和語言,讓對方放棄警
惕和抗拒心,在一秒鍾之内将自己的語言變成了對方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的命令
……這大概就叫做魔法吧……

  最關鍵的是,就算我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本質,卻也沒辦法對他産生敵意。
這大概,就叫做領導者的魅力。看上去如此溫和、親切的一個存在,沒有人能夠
厭惡他所給出的哪怕最微妙的指示。

  可怕的家夥。我這樣想着,緊緊的将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很抱歉之前的聽證會是如此的糟糕,這是我所沒料到的。」所羅門開口道。
他的聲音非常好聽,我不禁感歎這是一個從各個角度來看都非常完美的男人。

  「事情是我搞出來的,理應由我負責,隻不過我覺得自己并不需要用性命去
賠償。」

  「是初邪太神經過敏了。」所羅門微笑道,「其實事情完全沒有她想象的那
麽嚴重。」

  我看着這個男人的微笑,本能的感覺那是一個虛僞的笑容,可是卻無法指出
他的破綻。那個笑容看上去非常真實,而且具有感染力,在看到它的瞬間我就不
由自主的放松了下來。

  「那麽,你準備怎麽處理我?」我問。

  「不是我處理你,而是家族财團。不過,如果你所說的一切屬實,作爲家族
的族長,我不會同意對你進行懲處的。」

  「屬實又怎麽樣?畢竟那麽多人死了,你們不是因爲這個想要辦我麽?」

  所羅門搖了搖頭,「我已經派人去和心族接洽了。如果你說的屬實,我們在
心族領地上的前進就沒有障礙了。能夠确定你對反抗軍的忠誠,我們就沒有處理
你的必要。」

  所羅門的話讓我安心了不少,但我也覺察到了一個細微的信息。所羅門用了
「我們」,那似乎是将自己劃到了反抗軍的立場裏面。

  「我一直覺得,反抗軍隻不過是你遷就初邪而給她弄出來的玩具……你是真
的認爲初邪的反抗軍能爲人類開出通往真實的道路麽?我不是很相信你會這麽想。」

  「那是因爲你不了解我。」

  「當然,我這還是第一次和反抗軍幕後的大老闆說話。」我打趣道,「我比
較好奇的是你爲什麽要來這個地方。作爲交談對象來說,我自認爲沒有什麽吸引
力。」

  「我來隻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現在已經可以确定了。」

  所羅門這樣說着,然後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想要了解一個人最簡單的方法要和對方交談,然而交談的過程同時也是别人
了解你的途徑。所羅門将我們的對話在這個時候終止,很明顯是并不想讓我更多
的了解他。

    ***    ***    ***    ***

  幾天過去了,我依舊獨自坐在房間裏面,想着所羅門所說過的話,心情莫名
的煩躁。我花了五分鍾在房間裏面翻找着,打開了每一個抽屜,試圖找到一根煙,

但是一無所獲。


  好在在心情急劇變壞之前,一個足以讓我釋懷的家夥打開了禁閉室的門。

  「在找什麽呢?」

  初邪穿着一身便服走了進來。女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悅耳,但我注意到
她的眉間似乎多了一些我幾乎從沒見過的陰暗。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伸出手指随便做了一個夾煙的動作。

  出乎意料,初邪将手伸進了口袋,拿出了一盒煙,她遞給了我一根。

  女孩用魔力的火焰給我點燃了煙,然後也綽起一根塞到了自己的唇間。我和
她并肩坐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

  略顯辛辣的氣味在呼吸道裏急速的盤旋了兩圈,然後化作了污染房間空氣的
東西被我吐了出來。我扭頭看向初邪,女孩一言不發的坐在我旁邊,顯得憂郁而
愁悶。

  這盒煙自然不是她心有靈犀跑過來帶給我的東西,那隻說明她在我被收押的
這段時間裏,自己選擇了用這種東西來釋放壓力。

  「我記得你好像說過,叛逆期早就過了。」我調侃道。

  初邪無奈的笑了笑,在我的記憶中,她發過怒、生過氣、哭過、笑過,就是
沒有像現在這樣露出過疲憊的神态。一時之間我隻覺得有些心疼她。

  「貪狼,我是來告訴你他們對你做出的決定的。」女孩輕輕說。

  我微微一愣,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女孩露出這種神态,很明顯心事沉
重。

  初邪欣賞了一下我的表情,輕輕将手伸了過來,和我牽在一起。

  「别緊張,其實他們的要求并沒有什麽太過分的地方……」

  「你先說說看。」

  初邪用牙齒咬了咬煙蒂,細細的眉毛輕輕抖了抖。

  「派去心族城堡和領主溝通的交涉官已經回來了,你沒有和鏡厭勾結這件事
情已經被證實,所以這個問題就不需要在擔心了。」

  「聽上去是件好事。」

  「但是心族領主憐幽對我們建立據點這件事提出了一個要求,她說要見你。」

  這并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要求,我從一開始就很想弄清楚骸王到底做了什麽
才能夠讓心族領主改變立場開始接納我們的示好。如果和領主憐幽見面就可以搞
清楚這點,我覺得也是不錯的。

  「我去就是了,你幹嘛愁眉苦臉的?」我說道。

  「我有不好的預感……總是覺得這裏面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初邪歎息道。

  「爲什麽?」

  「直覺……大哥對你傾注了那麽多注意力,這讓我覺得緊張。」

  我無奈的笑了笑,「自從去往骸族那趟之後,我就已經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所羅門關注我也是很正常的吧。」

  「或許吧……」初邪聳了聳肩,「本來這次很想和你一起去,可是最近【神
都】那邊傳來了政府軍動向的情報,我要帶着一大部分主力回撤去防守結晶大陸。」

  我聽着初邪話語裏面隐隐的溫柔,忍不住攬住了她的肩膀。

  「我雖然沒有那些超級高手那麽厲害,但也不至于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

  「我分幾個支援部隊隊長和你一起,如果有危險的話,打起來也好歹有幫忙
的力量。」

  我搖了搖頭,「沒配合過怎麽一起打?我帶我手底下那群家夥去就足夠了。」

  我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初邪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
她扭過頭,用一種讓人後背發麻的尖銳目光盯着我。

  「幹嘛這麽看我?」我嘴角抽動了兩下。

  「你說,微涼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瞬間感覺到了一陣頭痛。這家夥臉色變得飛快,剛才還眉頭緊鎖的說正事,
現在就突然開始發難,任誰也吃不消。

  「這件事你不應該問我……」我一邊往後縮一邊說。

  初邪死盯了我好半天,才把小腦袋從我面前挪了回去,「微涼也挺可憐的
……我也不是要怪她什麽……」

  我心裏嘀咕,這犯着我什麽事了。

  「我和你說……」初邪露出了下定什麽決心的樣子,「如果微涼誘惑你的話,
你和她玩玩就玩玩好了!」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皺着眉頭說。

  「你們男人啊,要是死管着就總想偷吃!!真要是移情别戀了我可受不了!
她要是給你吃你就吃!吃完了就不許饞了,聽到沒有?!」初邪嚷着。

  「我可沒對她動心思。」我義正詞嚴的說道。

  「現在沒動不代表以後不會動!那家夥想和我搶男人還嫩點,嘿嘿!」

    ***    ***    ***    ***

  我被幾個不認識的家夥從監管的地方放出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我沒有
再見到初邪也沒有見到奧索維,迎接我的就隻有一個看上去讓人感到陰冷的新長
官。這個人就是聽證會時坐在所羅門旁邊的那個「助手」,所以可以确定是所羅
門家族财團所派遣過來暫時掌權的家夥。

  布倫洛農,這家夥的戰鬥等級絕對不低,因爲我從他身上聞到了高級戰士才
會有的血腥味。

  不過那個家夥完全沒有爲難我的意思,他隻是很簡單的和重新我交接了這個
前線據點資源調動的權限,并再次申明了我所背負的任務。

  去見領主憐幽,然後回來彙報成果,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的确如初邪所想,這個所謂的「任務」裏面似乎隐藏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
東西,所以她會有不好的感覺實屬正常。無論如何,我所要做的就是親自過去,
把藏在下面的東西揭開。

  我和沙倫一起指揮着部下将補給物資裝上懸浮飛艇的時候,小魚帶着一群戰
士向我們走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兒?」我看到她的身影以後表示非常意外。作爲初邪的親衛隊
隊長,這家夥現在應該在【神都】中守護在初邪身邊才對。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任務……」小魚的眼睛有些閃爍。

  「什麽任務?給我們加油?」我說着蹩腳的冷笑話。

  「初邪讓我帶着親衛隊陪你一起去見心族的領主。」小魚将視線從我身上挪
開,答道。

  我笑了笑。看來初邪這家夥最終還是放心不下,自己來不了,就把小魚給栓
上了。

  「這些人都是親衛隊的?」我掃視了一眼她所帶來的戰士。這些人很陌生,
不過看上去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挑出來的普通戰士。

  「算是吧。」

  這些戰士都沒有對我露出友好的表情,這我倒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作爲初邪
的男人,很難讓這些家夥對我産生好感。

  我瞥了沙倫一眼,這家夥面無表情的繼續在指揮補給工作,對小魚也隻是簡
單的打了個招呼。看來他也并沒有因爲吐露心聲而動搖對小魚的态度。

  微涼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盯着小魚,那裏面包含着某種懷疑和敵意,我看不
懂她的眼神。

  加上了初邪的親衛隊,我們一行的人數已經上百了,所以運載我們的車隊也
超過了二十輛。

  我們上路了,踏入了還完全不受人類掌控的暗面地區。

  不過我并不擔心在路上會遇到什麽危險。這次隊伍裏面的戰士都是精銳,我
認爲隻要不是遇到大規模獸群的圍剿,無論是戰鬥還是脫逃,我們至少也能活命。

  我所乘坐的懸浮飛艇自然而然的被當做了臨時的指揮部,居于整個車隊的中
央。沙倫、微涼作爲我所信任的核心成員,選擇和我呆在了一起。至于昆利爾,
這家夥總是死皮白賴的和我們紮在一起,所以他嬉皮笑臉的擠上車以後我們也沒
有說他什麽。

  小魚帶着初邪的親衛隊跟在整個車隊的後方。本來以爲她會和我坐一輛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需要忍受沙倫故作鎮靜的可笑樣子。

  由于車隊規模臃腫,我們不能夠全速趕路;而且領主憐幽所在的裏奧雷特城
市距離我們并不算太近,所以大概要耗費三五天的時間我們才能抵達自己的目的
地。

  在有車隊系統導航的狀态下,我們根本不需要手動控制自己這輛懸浮飛艇的
飛行速度和方向,這就導緻這趟旅途變得非常無聊。

  我不得不說沙倫是個非常有遠見的家夥,他在基地的時候特意搬了一大箱舊
雜志和書到車上。由于這些東西的存在,我們好歹沒落到大眼瞪小眼的境地。

  紙質書在外面的世界已經不複存在了,不過在這片土壤裏卻難得的重見天日。
我從箱子裏面翻出了曾經看過的那套《戰劍》雜志,強迫症般的将它們按順序排
好,一本一本的翻看起來。

  沙倫和昆利爾似乎早就看過這本雜志了,所以他們手裏現在捧的是男性雜志。
雖然我對他們看得東西也有相當的興趣,但當着女性的面看色情刊物總讓我覺得
别扭。

  微涼沒有看任何書,她自從上路以後就顯得心事重重。

  我沒有問她任何問題,因爲我知道如果這家夥需要和我說的話自然會說,她
不想說我就不可能問得出來。

  在雜志裏我讀到了很多曾經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一些傭兵界的怪異傳說
和被過分誇大過的陰謀調查。這些刊物爲了吸引讀者,極盡能力的試圖将文章編
輯的有趣,所以總體而言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并不多。可是看着這本書,我總覺得
裏面所描述的東西,恰恰是傭兵們所喜歡的。

  熱血沸騰的英雄夢想、心潮澎拜的偉大冒險、奇遇中發現的寶藏兵刃……這
些東西往往會讓那些普通的傭兵深深的沉溺進去。

  我曾經也可以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傭兵。就算失去了外面的一切,我也不是沒
有過上另一種「普通」生活的機會。在刀鋒的邊際遊曳,享受生死交錯時的快感
……然後在勝利之後,回到自己的歸屬之處,點上一支煙或沏上一杯茶,捧着這
本雜志看一看。可能……Fey也會陪在我的身邊……

  一切的一切,如果回到那個時候……倘若我沒有追着黑色烈焰盜賊團的蹤迹
過去,就不會遇見梅爾菲斯,他也不會給我那枚戒指……

  我不由自主的将視線移到了自己曾經佩戴對戒的手指處。

  如果沒有那對戒指的話,我不可能擁有現在這麽強大的力量。作爲一個沒有
力量的傭兵,那個時候的我無法保護所愛的女人,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護不了。

  這像是一個解不開的圈,我的每一個選擇,仿佛都指向了同一個結果。

  而這才是真正讓我無奈的地方,掙脫不掉的某種束縛,使「命運」這兩個字
眼在我的意識裏被放的越來越大。

  「沙倫你看這個妞,屁股真圓啊……」昆利爾眼睛放光的用胳膊肘戳了戳旁
邊的沙倫,這不合時宜的一句話瞬間把心裏剛剛積累的一些深沉打了個粉碎。

  沙倫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我不喜歡屁股圓的。」

  「真沒眼光,屁股圓從後面摸起來才有滿足感。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這個。」沙倫拿起自己那本亮了一下。

  「這胸也太小了!!」

  「那又怎麽樣?」

  「和小魚似得。」

  「閉嘴!」

  我在昆利爾脫口而出小魚名字的時候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駕駛室的控制台。
還好,通訊頻段的指示燈并不是亮着的,如果被小魚在另一端聽見的話,就有亂
子了。

  不讓小魚知道自己的心意,在我看來其實是下乘的選擇。因爲沒有人知道小
魚是不是由于初邪的緣故而隐瞞了自己真實的性取向。可問題在于,這是沙倫自
己的選擇,作爲旁人我隻能尊重他的想法。

  感覺到有人在看我,我這才回過神擡起了頭。

  微涼坐在飛艇的另一端,将劍尖點在地上,用手不住的轉着劍柄。那動作看
起來似乎很悠閑,但我卻嗅出了一絲煩躁和憂慮。

  我剛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微涼就看出了我的意思。她微微低頭,空着的那隻
手掌輕輕擡了一下,示意我先不要問。

  我看懂了她的意思。也許這就是半年多以來朝夕相處所産生的默契,有的時
候我真覺得如果人類都可以這樣交流的話,或許謊言和欺騙這種東西都會少很多。

  我們的談話一直拖延到了夜晚降臨的時候。整個車隊停了下來,有序的用車
體圍出了一個層次分明的遮蔽牆。沙倫搶過了安排輪值換防的排班工作,那是我
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現在百無聊賴我就隻能坐在車頂上看着忙大夥忙忙碌碌的
樣子。

  一塊小石頭砸到了我的腿,我看到微涼在下面給我打着手勢。

  ——下來。

  「幹嘛?」我沒有動屁股,漫不經心的俯視着她。

  微涼沉着臉,一眼不眨的盯着我,讓我覺得頭皮發緊。僵持了一會兒,看到
這家夥根本沒有放棄的意思,我隻好歎了口氣從車頂上跳了下來。

  「怎麽了?」

  微涼沒有說話,而是扭頭向黑暗中的荒野飛去。我愣了一下,連忙高聲招呼
了沙倫一聲,然後追了過去。

  夜幕降臨以後的暗面幾乎沒有一絲的光亮,身後的臨時營地是唯一可見的東
西,而前面微涼身上所發出的能量光芒則變成了定向标。

  「喂!!你别亂跑啊!」我在後面大聲叫她,盡可能的不在能量加速的情況
下溢出太多能量。雖然我并不認爲這附近會有高級的裏奧雷特,但外溢的能量畢
竟還是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微涼并沒有一路沖進黑暗中的打算,身後營地的燈光仍然能夠看見的情
況下,她終于停了下來。

  「到底怎麽回事兒?跑這麽遠幹嘛?」我有些不高興,這樣沒頭沒腦的事情
任何人都不會輕松接受。

  ——拔劍。

  微涼做完這個手勢以後,在雙手中間凝聚出了一個明亮的光球,照亮了一大
片空間。

  「幹什麽?想打架?」我皺着眉頭問她。

  微涼擡手把光球抛上空中,那團能量像微縮的太陽一樣,讓人無法直視。

  ——不用擔心,那個是用光屬性能量團和一點點魔力做的,沒有攻擊力。

  她比劃完之後就拔出了自己的劍。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可沒興趣和你在這種地方瞎胡鬧。」我仍然沒有動。

  ——和我玩玩,讓我看看你現在有多厲害。

  微涼完全就不是想要玩玩的意思,但她已經開始提升能量了。

  「你打不過我。」我聳聳肩。

  ——8級能量限定。

  看着她死硬的态度,我無奈的拔出了神宮。

  能量限定一般是朋友之間切磋時候用的方式。大家憑自覺控制自己能量的用
量,以此來最大程度的比試相互之間戰技的水平。

  微涼是偏能量的魔戰士,她的魔力一般都隻是在戰鬥中起到一點點的輔助作
用。我記憶中類似的戰士還有弗隆伯恩,以及和天使之塵那場死鬥裏,和我單挑
的那個Dreams戰士。

  這種戰士的作戰方式具有明顯的戰術意圖而毫不花哨,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能
量強度也非常可觀。雖然沒有純戰士那樣的強大恢複力和攻防能力但,他們往往
能夠适應絕大多數的戰局,而不僅僅是正面的遭遇戰。

  雖然如此,我那句「你打不過我」也并不是在亂說。

  我和微涼一起開始提升能量,一直到8級左右的水平爲止。

  「她的左手在做手印。」

  腦海中響起了一個讓我不滿的聲音,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受到聲音的幹擾向
那邊看去。微涼側着身子單手持劍,劍尖向上挑指着我的臉,而那隻沒拿劍的手
的确在做一些隐蔽的動作。

  「别說話。」我低聲自語了一句,然後蹲了下去,将手按在了地上。

  「好了麽!?」我大聲問了一句。

  在微涼點頭的一瞬間,我将按在地上的手向前一揮,身前的土壤立刻像被引
爆了一顆地雷似的炸了開來。

  在突然濺起的塵土中,一隻奇形怪狀的四腳骨獸被召喚了出來,那隻像豹子
一般大小的魔獸用尖銳的骨爪在地面狠狠的刨了一下,然後撲向了微涼所站的位
置。

  微涼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來這麽一手,她揮劍斬向意外出現的目标,帶着淡
紫色的能量刃在瞬間将那隻骨獸斬成了碎片。

  而就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已經竄到了她的身側。一秒鍾的停頓就足以
給我施展完美切刃一擊的機會。

  我的斬擊動作快極了,除了方先生一系的弟子之外,我還沒有發現比我揮劍
要快的家夥。但由于能量等級的限制,我的整體速度和微涼這種高級戰士的反射
神經相比實在是不夠看,所以我也沒覺得自己能夠斬中她。

  微涼那隻空着的手掌做手印的速度加快了一倍。她用能量罩擋下四濺的骨屑,
一邊後撤一邊将手掌對準我了。

  一串能量球就好像白色的卵一樣從她的手裏流淌了出來,恰到好處的凝結在
了我揮劍的路線上。

  神宮的斬擊已經停不下來了,我的面前不斷閃爍着能量球被砍炸所留下的光
芒,攻擊的方向被炸得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在能量球的閃光之中,微涼的劍從我的肋下砍了過來。

  8級的能量攻擊強度……我想到這點的時候,松開了一隻拿劍的手,做了一
件非常大膽的事情。

  神宮滑飛了,而我則用手掌直接擋向微涼的劍刃。手臂已經被裹上了一層厚
厚的骨質,那是由契約能量生成的東西,防禦能力毫無疑問已經遠遠超出了8級
的能量限制。手臂被震得很痛,但她的劍刃卻被我抓在了手裏。

  微涼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我想她這輩子也沒見過扔掉自己的武器去抓對方
劍刃的家夥。

  我抓着她的劍将她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拽,然後對準她的胸口就打了一發能量
彈。

  雖然是8級強度的能量彈,但在沒有防禦的情況下已經足以殺死任何一個人
了。微涼下意識的松開了自己的劍柄——至少我是這麽認爲的。

  提升防禦能量,向後撤,被我繳械,這是我預想中的事情。但事實證明我實
在是太低估微涼的戰鬥水準了。

  女孩的身體突然就向下倒去,她也松開了武器,以單手撐地的姿勢猛的将修
長的雙腿舞動了起來。

  這一招不僅僅躲過了我的能量彈,她的劍幾乎在同時被那雙腳給踢中了。

  胳膊擰不過大腿,這一踢我就抓不住她的武器了。微涼的側手翻完成的時候,
她的腳已經把劍重新勾回了自己的手裏。

  雖然被她靈活的動作給驚了一跳,但我也不至于忘記去重新搶回落在一邊的
神宮。當我們兩個重新擺好戰鬥姿勢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自以爲是的戰術根本
沒占到任何便宜。

  微涼由守轉攻,她的劍在空中畫出紫光,身體連續做了兩個變相向我沖了過
來。

  我舉劍去迎,眼前卻突然一黑。

  被用來照明的那枚能量光球被微涼毫無征兆的熄滅了,女孩也幾乎是在同一
時間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能量,瞬間陰入了黑暗。

  光亮突然熄滅所帶來的效果就是我完全陷入了黑暗,丢失了微涼的位置。身
上還閃耀着能量的我,在黑暗中已經變成了活靶子。

  我立刻也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能量,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在半秒鍾之後
響起了金屬對撞的聲音。

  微涼抓着我收回能量前的位置揮劍進攻,而這回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
能夠把她的攻擊接下來。

  大概劍意這種東西,是很多戰士一輩子無法領悟的概念吧。

  老實說,我對接下她這一劍也是毫無信心的,隻是憑借本能的動作。接了她
一劍之後,我立刻順着對方劍的力道找到了她所在的大體位置,然後就是一刀反
擊。

  這記反擊卻沒有砍到任何東西,這意味着我對她施力方向的預判完全錯了。
在出一身冷汗之前,我立刻将身上的能量用力向外爆了一下。

  微涼的身影在能量的光芒中顯現了,我這才發現她是反手拿着劍,怪不得我
的預判出現了錯誤。

  這一爆彌補了我的失誤,也讓我重新抓住了微涼大體的行動方向。身上的能
量剛熄,我立刻就做了一個變相,然後去砍她。

  就在我以爲自己的攻擊将要成功的時候,微涼也做了我剛才做的事情。她丢
失了我的位置,所以也選擇去用同樣的方法來抵消破綻。

  我們兩個不斷從黑暗中對對方發動攻擊,黑夜之中一次又一次亮起能量爆發
的光芒,就好像閃爍的星星。

  我被這種黑暗中偷襲與反擊的節奏不知不覺的吸引了,别的戰鬥方式已經被
我抛到了腦後,一心隻想在她之前擊中目标。

  可是攻擊卻突然停了下來,在一次能量爆發之後,我竟然沒有找到她。

  微涼沒有再攻擊我,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我輕輕挪步,仔細提放着她接
下來隐藏在陰影中的攻擊。

  一件東西觸到了我的肩膀,那不是劍,而是微涼的手。差一點就将劍遞過去
了,好在我沒有這麽做。

  她扳過我的肩膀,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吻了我的嘴。

  我的第一反應是,初邪果然猜到了……她到底是怎麽猜到的……

  被戰鬥弄的全身熱血翻湧的我,忘了拒絕微涼的親吻。

  我想問她話,但是她并不會回答我,至少在黑暗中我無法看到她的回答。所
以我咽下了自己的問題,連同微涼的香涎一起。

  微涼在解我的铠甲,我試到她冰冷的手掌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鮮血,撫摸在我
的胸膛上。

  我和她都在重重的喘息,我無法分辨那是激戰帶來的疲憊還是情動的預兆。

  「喂,這樣不行。」我帶着一點動搖對她說。

  微涼在我的手上下了幾個字,然後用力将我按倒在了地上。

  ——治好我。

  在我意識恍惚之間,微涼就不顧一切的坐了下來,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麽
時候褪下的衣物。

  火熱的巢穴一下子咬住了我的下體,激的我緊緊咬了一下牙齒。微涼沒有發
出任何聲音,但是我試到她撐着我胸口的食指痙攣的抓了一下。

  女孩隻停頓了那麽一下子,随之就瘋狂的動了起來。強烈的刺激讓我抑制不
住的低吼了起來,就好像無數繩索緊緊箍着我的脖子,窒息一樣的快感像重錘一
樣開始擊打我的神經。

  經過無數戰鬥洗禮之後才鍛煉出來的緊緻雙腿夾着我的身體,每一次進攻都
足以讓我繳械投降,來自最頂端的沖擊弄得我雙手不住顫抖。

  「微涼!微涼!慢點!呃……」我努力坐起身,抱住她赤裸的肩膀試圖把她
瘋狂颠簸的身體安撫下來。

  可是女孩仍舊像發狂一樣動着,全身都沁出了汗水。她用雙臂抱緊我的脖子,
兩個人以最最親密的姿勢融合在了一起。

  她不顧一切索取後果就是讓我的後背在地面上劃出了無數的血痕,可是我完
全感覺不到刺痛,因爲要抵禦她這種攻擊已經把我全部的精神都耗盡了。

  這樣下去戰線不保……

  這樣想着,我用力抓住她的頭發,然後用雙臂箍住她的後背,低吼着開始了
反擊。

  兩個人一起動起來的結果就是突進的速度立刻又快了将近一倍,而沖撞的深
度也不同往日了。微涼的腰一下子就軟了半截,可是我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因
爲我距離發射已經沒有多少安全空間了。

  女孩隻躲閃了兩下,接着就迎了上來。我頭暈目眩的聆聽着黑暗中微涼身下
盈盈的水聲,用手毫不憐惜的揉捏着她的肩膀,将粗壯的東西一次又一次深深的
送進微涼的身體。

  下身很痛,但是這種沖破腦袋的快感卻讓我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我和微涼
像兩隻不知疲倦的野獸一般在這個不屬于人類世界的曠野中瘋狂交合,就好像要
将對方吞噬殆盡,連渣滓都不剩。

  滾燙的不知道是誰的體液在飛濺,微涼纖細而緊繃的腰肌病态一般的抽搐着,
我咬着她的脖子,用全身的力氣在她的身體裏的射了出來。

  汗水已經浸透了我們的每一寸肌膚,這次瘋狂的做愛讓我們險些窒息。我把
精疲力盡的下體留在微涼的身體裏,擁抱着她的雙臂也沒有力氣再放開。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懸浮飛艇中那個屬于自己的那個房間,微涼躺在我的
旁邊靜靜的的看着我。

  昨天晚上我和她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就好像貪吃的人終于見到了豐盛的美食。
或許初邪說的沒錯……越是吃不到的就會越想吃……

  「還要?我可吃不消了……」我半開玩笑的對微涼說。現在全身都好像散了
架一樣,連動動手指都覺得特别奢侈。

  微涼沒有笑,她隻是一直看我。

  「你到底怎麽了?」我沉下心來問道。

  微涼的眼睛裏閃爍着我無法讀懂的光芒,她的手向旁邊放衣物的小包伸了一
下。

  我看到了這個動作,坐起來幫她取了過來。

  那裏面是一個類似于項鏈的東西,微涼将它戴在了脖子上,然後我第一次聽
到了微涼的聲音。

  不,那不是她的聲音。按她的話說,那隻不過是電子喉的聲音。

  「謝謝你治好了我。」

  電子喉已經盡量在模仿人聲了,但是那種生硬的電子音并不是輕松就能忽視
的。我非常理解微涼不喜歡這東西的心情,我隻是奇怪她爲什麽現在選擇用這種
東西和我交談。

  「治?治什麽?」

  「心。」

  我似乎想到了什麽。微涼很久以前所受到的心靈創傷,大概就是她之前想讓
我治愈的東西。

  「初邪那邊你準備怎麽辦?」微涼又說。那古怪的聲音讓我心裏别扭。

  「初邪和我說過,所以沒關系。」我帶着一點點得意,一點點炫耀自己女友
心思開放的心情說。

  「離開反抗軍,和我走吧。」

  我愣住了,這是我完全沒想到微涼會說的話。

  「你什麽意思?」

  微涼的話變得又快又急,因爲電子喉發聲不夠熟練的緣故,聲音也非常模糊。

  「現在已經離你的目的地那麽近了,我和你一起,還是能過去的,不需要再
依賴這裏。我的力量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憑你也沒辦法輕松赢過我。」

  我用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手指點在了微涼的唇角。她話語中的内容讓我不
安,而且女孩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類似慌亂的情緒。

  的确,昨天晚上微涼所展現出的實力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她的戰技和臨場反
應能力和潘朵拉已經是一個水準的了。而且她說的對,以我們現在的位置想要去
往噬族的領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于,她爲什麽要對我提出這種建議。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玩的腦子燒壞掉了?」她說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是無稽之
談,「隻要初邪還在那個地方,我就要幫她。這是我和她的交易,也是承諾。」

  「可是初邪她……」

  微涼沒有說下去,她的話語被充滿某種顧忌情緒生生堵在了嗓子裏,最終沒
有選擇說出口。

  「你和初邪是很好的朋友,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你應該有分寸。」如果她
那一句說了什麽初邪的壞話,大概我真的會生氣。

  微涼沒有再說什麽,她摘下電子喉,開始穿衣服,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冰冷。

  一瞬間,我感到很空虛。和微涼瘋狂的做愛之後,我和她的關系就不知道走
到了什麽地方去。即使我不這麽認爲,但從某種角度講她仍然有了動搖初邪位置
的那麽一絲可能,所以我絕對聽不得她在我面前說初邪的不好。

  男人或許可以對每一個身邊的女人都産生欲望,但能夠讓人爲之駐足的卻寥
寥無幾。我不能爲微涼再多做些什麽了,哪怕是清晨中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爲我
已經無法背負更多的東西。

  即便她吞下了那句關于初邪的話,我不得不說我和她之間原本交融的關系已
經産生了某種隔閡。我不懂微涼爲什麽會說那些話,在我的印象中,從前的她根
本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喜歡她,喜歡的就是她的淡然和孤高。而她現在所展現出的東西是我所無
法理解的……我産生了一種根本就不了解她。

  車隊繼續前行,并且在預定的時間之内到達了目的地。在車期間,微涼再也
沒有和我說一句話,我也沒有放任自己再去找她。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    ***    ***    ***

  我擡起頭注視着遠遠的那個身影,大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領主憐幽,我按照你的要求來到了你的領地,你還有什麽要求的話現在就
可以告訴我了。」

  我不知道這座裏奧雷特城市叫什麽名字,但我知道它的主人是統治了五分之
一心族領土的領主。和影族的灰凡恩不同,領主憐幽的居所顯得非常敞亮,并沒
有陰郁壓抑的感覺。

  黑無是影王在暗面的總代理,所以在灰凡恩最大的建築是那座深處的王城而
不是黑無的城堡。可是作爲一方領主,在這座城市裏,憐幽的宮殿就沒有什麽能
夠比的上的了。

  我們在進入城市的時候沒有受到任何阻撓。憐幽的宮殿敞開着大門迎接着我
們的到來,就好像是可以任人進出的地方。

  或許人類上位者所看重的那種「尊嚴」的表達形式對裏奧雷特的領主來說是
非常可笑的東西吧,力量才是裏奧雷特生命中的核心存在。

  力量的獲得方式和表現形式有很多種,我相信憐幽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和她
對力量的某種訴求是不可分割的。

  統治着這片心族領土的裏奧雷特向我走了過來。此時此刻,憐幽的宮殿裏就
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把帶來的隊伍留在了城外,如果憐幽打算對我們不利的話,
我自己更容易從這裏逃出去。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領主級别的心族。心族裏奧雷特的膚色看起來非常
接近混血的人類,沒有骸族病态般的的蒼白也沒有影族那種灰暗,他們大概是看
起來最像人類的種族了。

  憐幽的頭發不長,恰到好處的遮住耳朵,棕褐色。作爲女性而言,她的身材
似乎有些過于高挑,恰好可以和我平視的程度。

  「朽骨貪狼。」

  憐幽的聲音略微有些澀澀低沉,但是裏面充滿了來自女性的溫柔氣息,聽起
來并不會讓人不适。

  「就是我。」

  憐幽的衣着屬于厚實的那一類型,帶着猙獰獸紋圖案的大袍子把她裹得嚴嚴
實實,加上她本身高挑的身材,使得這家夥看上去很有壓迫感。

  這讓我忍不住想起了骸王薄蝶骸。那個女人似乎完全就不需要裝束之類的爲
自己塑造什麽東西,隻是看到她,你就能感受到自己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見過了黑無、骸王以及蒼白之巢王殿深處陰影中隐藏的那個男人,憐幽的壓
迫力已經不足以讓我産生恐懼感了,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放松警惕。

  所以當她拖着長長的袖子向我擡起手來的時候,我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

  「我不會在這座宮殿裏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我隻是想看一看傳說中朽骨的樣
子。」

  憐幽看到我警惕的樣子完全沒有意外的表情。

  「那麽你現在已經看到了。我們反抗軍之前和你交涉的事情就是這樣而已麽?
見到我,然後你就允許我們在你們這裏建立據點麽?」

  憐幽搖了搖頭。

  「骸王早已以你的名義和我做了交易,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和你所說的那件
事并沒有關系。」

  我思索着她的話。看起來骸王并沒有食言,即便我不過來見憐幽,她也會開
放自己的領土。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對自己身在這個地方的原因疑惑不已。

  「也就是說,你還有别的要求。」

  憐幽點了點頭,「在我提出新的交易之前,我想看一看你有沒有資格來履行
它。」

  「新的交易……」我皺起了眉頭,「做爲反抗軍,我們并不需要那之外的任
何東西,所以大概我的答案會讓你很失望。」

  我覺得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且既然骸王都已經表明了我的重要性,憐幽
應該不會爲難我才對。

  可是她還是逼了過來,将她的手伸向了我的胸口。

  「喂!」我忍不住發出了最後的警告,手已經按在了神宮的刀柄上。

  「你不需要拒絕,這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

  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會因爲這簡單的一句話而放松自己的防備。可是在這個時
候我卻萌生了一個想法……既然我一心認定裏奧雷特是不會撒謊的,那我現在的
躲閃就成了踐踏我自己觀點的行爲。

  所以當憐幽的手最終放在了我胸膛上的時候,我沒有選擇反抗。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憐幽隔着胸腔的觸摸下劇烈的跳動着。這個強大的裏
奧雷特隻要随便放出一絲能量就足以置我于死地,好在她并沒有這麽做。

  「這裏曾經燃燒過複仇的火焰。」

  憐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能夠看到她的眼中在閃着光芒。那絲光芒所代表
的的意味似乎是她對我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我的忍耐已經到達了極限,像這樣被強大的陌生存在把住自己的緻命部位,
任何一個戰士都會如坐針氈。我撥開了憐幽的手,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所以呢?」我盡量控制着自己的語氣不要有太多敵意。

  「我會讓你幫我做一件事情。而我,會替你給某個人一些幫助。」

  我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某個人?」

  「是的,某個你現在最想見的人。」

  「某個人?」我死死的看着憐幽的眼睛,希望能讀出她真正的意思,「給我
名字。」

  「阿紗嘉·光詠。」

  我壓住胸口緊繃的肌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知道這個交易我是拒絕不了
了。

  憐幽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手掌大的盒子,然後向我遞了過來。

  「這是對你的信任和力量所表示的尊重。」

  我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這個不知道是什麽晶石所造的小盒子,裏面躺着的是一
顆暗紅色的拇指蓋那麽大的石頭。

  「這是什麽?」

  「所有擁有進入深淵資格的心族裏奧雷特都可以凝結出這樣一顆東西,這個
東西對我們深淵心族來說是一生隻能凝聚一次的珍寶。」

  裏奧雷特不會說謊,所以她的答案才讓我非常吃驚。「既然是這麽珍貴的東
西,你爲什麽要給我?」

  「因爲這并不是我的,它放在我這裏,也不過是一個籌碼。現在我把它給你,
算是一點補償,也是投資。」

  憐幽沒有對我做任何需要補償的事情,所以她的回答讓我更加迷茫。至于她
所說的投資……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好笑,因爲這個詞彙從裏奧雷特
的嘴裏說出來總有些不倫不類。

  「這東西有什麽用處?」

  「這是心族的秘密,所以我不會告訴你。我要告訴你的是,這東西已經快要
消散了,所以你要現在就吃下它。」

  「不會是毒藥吧?」

  「我承諾,這東西不會對你的身體産生任何負面的影響。你吃下它,我們的
交易就可以開始了。」

  或許是賭氣,或許是因爲聽到阿紗嘉的名字讓我沖昏了頭,我做出了讓我自
己事後心有餘悸的選擇——幹淨利落的吞下了那顆石頭。

  雖然看上去很小,但它在滑過我喉嚨的時候仍然讓我差點噎死。

  「說出你的交易!」我揉着喉嚨,啞着嗓子說。

  「和我去一個地方。」

  憐幽沒有給我任何思考的機會,她在扔下這句話以後就向宮殿外面走去。我
沒有别的選擇,隻能跟了上去。

  我和憐幽會面的房間是這座宮殿最高的房間,所以憐幽和我在離開房間以後
就選擇了能量飛行。這不是一座小城市,我們兩個以極高的速度飛出城去就花了
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我按照憐幽引路的方向用通訊器向沙倫彙報了位置,所以當我們飛出城的時
候,沙倫他們已經在預定的方向等着我了。

  憐幽像黑色的利箭從他們的頭頂掠過,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是這些家夥都是
訓練有素的,他們迅速調整了狀态,緊緊地跟上了後面的我。

  「怎麽回事?那是誰?」沙倫最先飛近了我身邊,開口問道。

  「領主憐幽。她要我幫她做一件事情,和反抗軍似乎沒有什麽關系。你們在
昨天晚上紮營的那個地方等着我吧,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會有一些風險。」我掃
了一眼跟上來的直屬部隊和初邪親衛隊。

  「老大,這可說不通。我們來就是爲了照顧你屁股後面的,她要是耍花招,
我們也能幫上忙。」昆利爾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我看了微涼一眼,她的眼中像以往一樣,沒有任何的動搖。我便将視線挪到
了追上來的小魚身上。

  「你們也要跟着來麽?」

  「這是初邪的命令。」小魚冷冷的說。

  既然她都這麽說了,我也就沒有再多唠叨什麽。隻是,我可以相信憐幽,那
麽憐幽能相信我麽?我是人類,像她這種領主級别的存在,無論如何都應該對人
類有所防備。我帶了這麽多人跟上來,難免會讓憐幽感到威脅。

  關于這樣做是否合适的問題開始在我腦子裏面亂轉。

  可是幾秒鍾之後,我的顧慮就打消了。因爲從我們身後城市的視野盡頭,已
經湧出了龐大的獸群。

  那是完全不遜色于黑無、帝顱這種大領主的戰獸部隊,它們在自己的主人出
行之時便像黑壓壓的潮水一樣聚攏了過來。

  雖然知道那并不是用來對付我們的,但身後跟着這麽龐大的魔獸軍隊,沒有
人可以心安理得視而不見。

  憐幽在前面飛着,地勢在一點一點的升高。我們的眼前是一座隆起的山峰,
灰暗的地表漸漸的開始布滿如血管狀的暗紅色晶脈。我聞到了一絲氣味,也感受
到了一絲熾熱。

  是一座火山。我不清楚在裏奧雷特的世界裏他們把這種存在叫做什麽,但人
類一定會這麽稱呼它。

  身後湧動的魔獸軍團在火山的山腳下停止了前進的步伐,我們則向着山頂繼
續進發着。

  硫磺的氣味已經濃烈的難以忍受,我的脖頸上也沁出了汗水。

  當巨大的火山口展現在我們眼前的時候,我覺得臉上已經沾上了一層薄薄的
火山灰。

  「讓你的人留在那!」憐幽從空中落下來,一邊向火山口繼續走着,一邊遠
遠的扔下了一句話。

  我看了沙倫一眼,示意他帶着人照做,然後跟了過去。

  嗆人的空氣向我的肺裏直鑽,不過熱度還在我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腳下細
細的黑色火山砂礫發出澀澀的聲音,十幾米外就是隐隐冒着火紅色蒸汽的山口。

  憐幽在火山口處停下了腳步,她低頭觀賞,我也站到了離她不遠的地方,順
着她的目光看下去。

  本以爲我會在火山口裏面看到什麽東西,但我目光所及之處隻有深深的懸崖
之下翻滾湧動的熔岩。

  「很抱歉,貪狼,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來。」憐幽望着滾滾的熔岩對我說。

  我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抱歉?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我跟着你來到這個地
方是來做交易的,而不是來聽你道歉的。」

  憐幽将身上厚重而華麗的袍子脫了下來,甩在了旁邊,露出了自己的身體。
在她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大片大片如同鱗甲一般的黑色物質開始侵蝕她身體的表
面。

  「你要幹什麽?」我立刻提升起了自己的能量。

  「和你決鬥。」

  「你在開什麽玩笑……」我嘴上這樣回答着,手裏已經把神宮拔了出來。

  「裏奧雷特沒有開玩笑的習慣。」

  「那至少給我一個理由!」

  憐幽的整隻手臂都已經變成了巨大的利爪,她擡起那隻手臂,指了指不遠處
正向這邊望着的我的部隊。

  「如果你能殺掉我,那麽我可以放這些人離開。如果你輸了,他們就和你一
起陪葬。我的獸群已經做好了痛飲鮮血的準備,不知道這個理由充不充分。」

  「這完全說不通!如果你要殺我,爲什麽要說之前那些話?什麽狗屁交易
……難道裏奧雷特也會說謊了麽?!」

  憐幽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我說過,自己是在投資。那麽,至少讓我看看
這個投資值不值得。」

  我的腦海裏依舊是一團漿糊,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由不得我迷惘下去了。
「如果我或者你有一個死掉的話,那所謂的投資又有什麽意義?」

  憐幽沒有再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半跪了下去,做出了一個蓄力的姿勢。

  在看到她動作的一瞬間,我就知道再廢話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沙倫!!讓所有人都呆在原地不許動!!」我隻來得及下這樣一個指令。

  憐幽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身邊火山深處的岩漿似乎都被震得翻騰了
起來。一股巨大的能量從她身上噴湧了出來,像沖擊波一樣散射了出去。

  「蒼綴!!贖魂裝甲!!」

  「明白。」

  熟悉的铠甲在沖擊波撞過來之前的一刹那護住了我的身體。但和之前有所不
同,我沒有分出任何能量來凝結铠甲,替我做這一切的是現在身處蒼白之巢王殿
深處的【不死】蒼綴。

  當我和她的契約締結之時,我就獲得了和她相互感應的能力。她可以名正言
順的以我的角度觀察任何事情,也可以直接以意識在我的腦海中和我交流。如果
我想的話,我也可以連接到她的感官之上。但我隻嘗試了一次就切斷了觸探,因
爲這家夥似乎一直都一個人呆在一片黑暗的空間中……更重要的是,負載在别人
感官上的感覺并不是人類可以輕易忍受下來的。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都嚴禁蒼綴和我說話。腦子裏面突然響起聲音的體驗
并不舒服,而且和她交談在别人看上去就像自言自語——我不希望别人把我看做
神經病。

  憐幽的能量強大的可怕,但是我被能量風暴吹飛的時候卻微微松了一口氣。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話……我想自己并不是不能赢!

  「是契約裝甲,她要來真的。」

  當我在空中努力恢複身體平衡的時候,蒼綴非常幹脆的在我的腦海中提醒道。

  高等級裏奧雷特的戰鬥裏有三個非常明顯的層次變動。阿紗嘉在平常戰鬥中
所增殖的尖銳肢體是第一階;她和鏡厭戰鬥時候的【淵體喚醒】是第二階,那種
狀态從某種程度來說已經喪失了人形;而契約裝甲則是裏奧雷特所能展現的最高
戰鬥形态,雖然看上去隻是一些在原本的身體上凝聚出的生物狀盔甲,但力量卻
會呈幾何級數暴增。

  能夠獨立使用契約裝甲的都是在深淵中擁有一席之地的存在,而對于還沒有
得到深淵以契約形式承認的裏奧雷特,想要使用這種力量就必須擁有與人類或者
裏林簽訂的契約。蒼綴告訴我,後者所能夠得到的力量極限要比前者要深的多。

  我不認爲憐幽是後者,但那對現在的狀況來說沒有什麽區别。

  我和蒼綴隻是簽訂了一些相互利用力量的契約,以她所能供給我的力量來說,
想要對付憐幽實在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可是除了蒼綴,我自己的力量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忽視的。

  我擡起手做出能量罩,強行頂住了噴湧的能量,然後向憐幽沖了過去。如果
繼續這樣被推擠,我很快就會掉進背後的懸崖,就算有再強大的力量我也沒辦法
從熔岩裏爬上來。

  憐幽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我竄過來,她在身上一層一層的疊着護罩,似乎
在等候我的全力一擊。

  在骸骨面甲的下面,我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這種聲音在腦海中慢
慢放大,然後強行讓身體進入了劍意。

  這是我自己摸索出來的身心調整方式,雖然勉強,但有效。當我需要在幾秒
鍾之内揮出緻命一刀的時候,這種方法是非常必要的。

  切刃觸敵,厚厚的護罩像薄紙一樣被切開。我大吼一聲,從憐幽的頭頂扭轉
手腕,由斬變刺,刺向了她的額頭。

  我本以爲她在看到能量罩破損的瞬間會選擇躲閃,可是我錯了,她沒有動,
甚至都沒有伸手阻攔。我的刀在空中發出爆鳴聲,手腕接受到了一陣劇烈的反沖,
刀刃刺中了目标。

  我看着憐幽被洞穿的額頭,一時間愣住了。

  可是戰鬥并沒有結束,就在我愣神的瞬間,憐幽的手已經掃了過來。

  我沒有别的選擇,在沒辦法拔出神宮的情況下隻得放手向後急退。憐幽的爪
子擊中了我的腹部,贖魂裝甲發出了尖銳的撕裂聲,我隻覺得肚子一涼。

  腳尖在接觸地面的時候立刻就猛地一蹬,讓我重新拉開了和憐幽之間的距離。
可是身體第二次接觸地面的時候,劇痛就沖上了腦袋。我踉跄了一步,捂着肚子
半跪在了地上。

  如果沒有選擇放棄神宮,我現在大概已經兩半了。贖魂裝甲的防禦力雖然驚
人,但那和領主級别裏奧雷特的攻擊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都别動,這是我和她的單挑!」我對着耳朵上挂着的通訊器大吼道,防止
沙倫他們做出什麽事情。

  腹部隻是外傷,沒有傷到内髒。沒有等我發出指令,蒼綴就直接将贖魂裝甲
愈合了。她增殖了更多的骨質壓迫住我的傷口用來止血,我不得不說這家夥非常
聰明。

  憐幽沒有追擊,她抓着插進額頭的神宮把它拔了出來。刀刃和頭骨所發出的
摩擦聲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在做完這件事情以後,憐幽竟然将刀扔還給了
我。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然後撿起了神宮。

  「我不相信你就這點力量。你不是已經見過骸王了麽?你從【不死】蒼綴那
裏得來的力量就這麽一點點?你太讓我失望了。」憐幽面無表情的說道,她腦門
上那個深深的血洞就好像一隻眼睛在死盯着我。

  擊穿頭顱都無法緻死……她不可能是不死之身……

  這個世界唯一的規則就是平衡,我隻知道沒有不會死的人。如果憐幽可以在
這種情況下毫無顧忌的承受傷害,那就說明她身上就必然有緻命的弱點。

  比如,心髒。

  看到我的目光下移,憐幽終于笑了。

  「看來還不算笨……」

  她又是一聲大吼,胸口處的鱗片被一下子炸開了,一顆鮮紅圓潤的心髒暴露
在了空氣中,它有力的跳動着,将無數光脈輸送到了憐幽的身體各處。

  「怎麽?隻打中了我一下就輕敵了?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我強忍着腹部
的痛感說道。

  「不是的。」蒼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暴露心髒是釋放力量的契約一部分,
她這麽做……」

  「我知道!我隻是在挑釁她!」我不耐煩的喝止了蒼綴。

  在對力量了解到我這種層次的時候,這個信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而我一時卻沒想明白。蒼綴的話讓我的自尊心有些受傷,隻是我不想承認罷了。

  「貪狼,再不用力量的話,下一招你就一定會死,你自己選吧。」

  憐幽在扔下這一句的以後,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痛苦的半跪在了地上。那顆碩大的心髒像痙攣一樣瘋
狂的跳動了起來,無數能量被它輸送了出去,甚至在幾秒鍾之後它的光芒都黯淡
了下去,就好像枯萎了一般。

  與之相對的,憐幽右手的光芒則越來越盛,就好像正午的太陽向我們的頭頂
壓下來了一樣,仿佛足以融化鋼鐵的熱量被聚集在了那隻右手上。

  勢如千斤的一招,我該怎麽辦?

  看來契約真正的力量,不用是不行了。

  「貪狼!擋下這一擊就能赢的!!」蒼綴在我的腦海中叫了起來。

  「能麽?」

  「能的!」

  「好吧……」

  「幾級?」蒼綴帶着一點點顫抖的聲音問我。這是我第一次使用她真正的力
量。

  犧牲整整一級的能量?能夠做到麽?如果擋不下來就會死……我不能死,至
少不能死在這裏……

  「三級!!蒼綴,亡者之曦!!」

  世界似乎一下子靜了下來,贖魂裝甲猛地從我身上爆成了碎片,這是蒼綴收
回能量的結果。因爲她現在需要傳輸給我的力量是連她都不會輕易使用的。

  兩隻手傳來了足以讓我失去理智的劇痛,我痛吼着跪倒在地,拼命的用手砸
在地上試圖緩解一下那種感覺。從小臂開始,我的血肉像紙片一樣脫落了下去,
蒼白的骨質争先恐後的向外生長起來。

  憐幽已經擡起了她的右手,這個女人原本恬淡的面頰已經扭曲成了可怖的形
狀,血管和肌肉在她的額頭與面頰上抽搐着,昭示着她爲了控制力量所付出的努
力。

  她向我沖了過來,我的肉眼已經無法捕捉她的速度,隻能感覺到一道足以将
我碾成碎片的力量從頭頂壓了下來。

  我舉起已經化成巨大白骨左手,堪堪在她擊中我的一刹那擋在了前面。

  潮水一樣的灰白色能量發出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尖嘯,從我的左手沖了出去。

  憐幽的攻擊被迫停在了空中,地面立刻就被四溢的能量攪出了一個大坑,碎
石和火山灰像風暴一樣沖上了天空。灰白色的幽魂能量絞住了憐幽的手和身體,
她向前沖刺的力量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不過這種僵持我也隻能咬住幾秒鍾而已。

  亡者之曦是蒼綴以契約裝甲形态才可以完美釋放的咒術,我以三級的能量代
價換來了暫時的使用權利。爲了釋放這招,我犧牲了一級能量,而另外的兩個等
級則是生成雙手局部契約裝甲的誘餌。

  雙手都用了蒼綴的契約裝甲,這就意味着我并不隻是爲了一味的防守而已。

  我空着的右手,在這個時候已經放在了憐幽胸口的前面。

  「死吧!!」

  我大吼着,左手的亡者之曦在眨眼之間消失殆盡,然後從右手所指的方向再
次沖了出來。

  憐幽的爪子在失去阻擋的時候終于揮了下來。它貼着我的左肩撞入地面,引
發了劇烈的能量爆炸。我用盡殘留的能量進行了防禦,但是仍然被狠狠的波及了。

  身體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在撞上地面之前,我心想,幸虧不是被震向了火
山的方向。

  手腳幾乎已經麻木掉了,但我仍然嘗試着支起了身體。手上的血肉重新長了
回來,但腹部的傷口在沒有骨質壓迫的情況下似乎撕裂的更大了,血流了一地。

  不過我似乎還是赢了,因爲我看到憐幽的心髒之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洞。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又看向了我。

  「一定要倒下去啊……」我默默的咬着牙念叨着。

  「已經赢了。」蒼綴的聲音。

  「提前劇透很掃興的……」我氣喘籲籲地調侃了一句,「所以,你還是先不
要說話了。」

  憐幽倒下了,但是在她倒下之前,我不知道爲什麽她會對我露出一抹滿足的
笑容。

    ***    ***    ***    ***

  當戰鬥平息的時候,沙倫他們立刻沖了過來。

  「你把她殺了!?殺了一個領主!?别開玩笑了!」沙倫叫了起來。

  「老大,你們爲什麽要打!?發生了什麽事?」昆利爾也在一邊聒噪。

  「鬼知道……」我捂着肚子,任由微涼把我扶了起來,「這件事情本來就
……」

  正在這個時候,無數的能量爆炸在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相對應的,還有慘叫聲。

  憐幽的魔獸群?不是……遠遠的看下山去,那些獸群完全沒有動過。

  我睜大眼睛向戰鬥發生的方向看了過去,我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情景。

  我們自己的人在相互殘殺。一把把閃着能量光芒的劍正毫無憐憫的刺入它旁
邊那個戰士的身體,鮮紅的液體在空中飛濺。

  很多戰士在幾秒鍾的屠殺之後終于回過神來,可是已經晚了。

  沙倫和昆利爾怒吼了一聲,提着劍向那邊沖了過去,可是微涼沒有動。

  那不是什麽自相殘殺……準确的說,是初邪的親衛隊在布倫洛農和小魚的帶
領下對我的直屬部隊痛下殺手。

  我下意識的拿起神宮就想要爬起來,可是一把劍已經橫在了我的脖子上。

  「微涼!?」

  「果然是這樣……」

  電子喉的聲音,微涼的電子喉。

  「你……」我強忍着沖天的怒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相信我,貪狼。」微涼這樣說着,劍鋒抵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你他媽在說什麽!?是誰讓你來殺我們的!!?」我怒吼道,并試圖爆開
能量,可是那對我來說是徒勞的事情,我一絲能量都沒有剩下。

  「是初邪,但我并不是他們的人。」

  「這不可能!!」

  「……我曾經問初邪她爲什麽會和你在一起,她對我說,是爲了讓你愛上她
……然後用一次背叛來報複你……這一次,我一路上都在懷疑是不是會是這個結
果……」

  初邪……我的記憶像退潮似得一點點回溯,一直回到了我和她第一次相識的
那個夜晚。

  或許一切的開始都是個錯誤,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原來
以爲我已經很清楚這個事實了,可是……

  一切都是在演戲麽?初邪?你曾經說過不會再對我撒謊,原來那終究也隻是
一個謊言。

  心髒竟然沒有感受到被背叛的疼痛,很奇怪。

  「這不可能……不可能……」

  我除了麻木的重複着毫無意義的話語,已經做不了任何事情。

  「無論可不可能,事情已經……」

  遠遠的,我看到昆利爾被三個戰士圍攻在中間,他在怒罵着什麽,然後被突
然竄過來的第四個戰士從後面将武器插入了腰部。

  他的屍體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後被沖上來的其他戰士淹沒了。

  和沙倫打在一起的是小魚。我從沒見過沙倫将手裏的劍揮舞的如此絕望。

  最後一擊的時候,我看到沙倫的手擡了擡,卻在最後一秒放棄了抵抗。小魚
的劍沒入了他的胸膛,沙倫整個人向後倒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差不多了……」

  微涼看着我們手底下部隊的人快要被剿滅殆盡的時候,用劍在我的脖子上用
力割了下去。

  她沒有割斷我的喉嚨,而是在偏下的部位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噴了出來,
我卻感覺不到疼痛。

  微涼的身子一翻,抱着我的身體向火山口跳了下去。

  她不是想要自殺,因爲女孩手中的劍已經插在了岩壁之上。她挂在劍上,向
旁邊打出了一顆能量彈。那顆能量彈在岩壁上面轟出了一個洞穴,微涼将我扔了
進去。

  「微涼……」我捂着血如泉湧的脖子,嘶啞着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我這輩子有點後悔的事情就是看上了你。」微涼說,「不過我會好好珍惜
自己的性命。」

  我蜷縮在岩洞裏面,看着微涼重新攀了上去。

  我感覺一些血液湧進了自己的口腔,甜的。

  「我是初邪安排的,貪狼已經被我殺了。」

  我聽到微涼的聲音在頭頂上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我能想象,微涼現在正一
個人站在懸崖邊上,被小魚他們帶的人團團圍住。

  「屍體呢?」是布倫洛農的聲音。對這個聲音我并不熟悉,但是那徹入骨髓
的陰冷感除了他我聯系不到任何人。

  「臨死前掙紮了一下,已經掉到那裏面去了。」

  她已經爲自己想好了值得信服的脫身理由。

  微涼,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算好了這一切麽?爲什麽不告訴我?

  答案似乎很簡單……她明白,以她的立場,就算她告訴了我,我也一定會選
擇相信初邪而不是她。

  男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愚蠢吧。

  她想過要告訴我的,但是……

  又是一聲能量爆炸。幾秒鍾之後,我眼睜睜的看着胸口被能量光柱洞穿的微
涼從我面前落了下去。

  接着是其他的戰士,那些曾經和我朝夕相處的家夥。他們的屍體被一個個的
丢下了火山,然後消失在了岩漿之中。

  心髒在這個時候似乎才真正的恢複了知覺,大量失血之下,眼睛已經完全模
糊了。我一心想要去摸刀,可是卻什麽都沒摸到。

  「這是他的?」

  「對。上頭說要拿回去交代。」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上的腳步和人聲都消失掉了。我躺在自己的血泊裏面,
盡全力的呼吸。

  憑借自己的力量,已經爬不上去了。

  在死亡降臨之前,我隻覺得……非常想念阿紗嘉。

    ***    ***    ***    ***

  一隻手将我從岩洞裏拉了出來。這一天我經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所以當看
清這隻手的主人是誰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來表示驚訝了。

  「命運在眷顧你。」

  憐幽撕破自己的袍子,包紮了我脖子的傷口。

  我向遠方看去,憐幽的魔獸群還在,而初邪的親衛隊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意外的收獲,就是我自己的性命。

  沒有死的人,才有心情去哀悼别人。

  沒有死的人,才有資格去心如刀絞。

  我從來沒有想過初邪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如果因爲我當初的傷害,她選
擇了報複這一條路,我無話可說……

  可是你爲什麽要把他們都牽扯進來……所有在今天死掉的人,都是無辜的
……

  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你……

  「既然你我都沒有死,那麽交易就可以生效了。」憐幽對我說。

  我沒有看她,因爲現在的我已經被無盡的怒火占據了身體。我想要撕碎所有
能夠看到的東西,可是我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資格。

  「之前你們反抗軍的人類和我做了一個交易。我得到了一些東西,而他們想
要的就是讓我把你帶到這個地方進行決鬥。」

  「哼……她想要借你的手幹掉我……」

  我已經想明白了。如果那場決鬥死的是我,那麽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宣布我
的死亡。可是我赢了,所以我手底下的人就需要被滅口……初邪,你爲什麽可以
這麽惡毒?

  「可是,爲什麽你還要和我做交易?」我問道。

  「因爲我作爲心族的領主,很早以前決定選擇一個立場。」

  在憐幽的叙述中,我才明白,自己在這場血腥的鬧劇中扮演了一個怎麽樣的
角色。

  心族和噬族是對立狀态,而噬族現在正處于某種内部的勢力鬥争之中。憐幽
作爲心族的領主,決定支持相對弱小的、阿紗嘉背後的勢力。她投資了身爲阿紗
嘉約定之人的我作爲聯盟的籌碼,而她也隻有在鑒定了我的力量之後才能夠判斷
自己應該付出多少。

  我不知道憐幽是用什麽方式死而複生的,也不知道如果我死在了和她的決鬥
中,事情會怎麽發展。她沒有告訴我,事實上,我也根本不在乎這些問題的答案。

  今天的決鬥,就算沒有初邪和她的交易也一樣會發生。隻不過,不會說謊的
裏奧雷特,大概從一開始就會和我講明決鬥的理由而不是選擇隐瞞……微涼、沙
倫和昆利爾他們也就不會死……

  我隻想向初邪讨個公道,爲了死去的朋友讨個公道……

  可是,我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面對那個女孩了……永遠也不會有。

  她的樣子開始在我心中崩塌,由愚蠢的錯誤和控制不住的情感所組成的這段
感情……我已經不想去回想了。這次的失去,不是我現在可以面對的東西。

  也好……因爲……

  「順着這個方向走,就可以到噬族的王城,阿紗嘉·光詠就在那兒。希望你
能活着到達那裏,我不想自己的投資白白浪費掉。」

  一無所有的我,像行屍走肉一般,向着憐幽指出那個方向邁出了腳步。

  那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前往的地方了。

    ***    ***    ***    ***

             (待續)
2015-5-16 16:2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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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七章)

***********************************





             三十七章






  前面是鋪滿了灰燼、礫石和岩脈的平原,身後是目送著我離去的獸群。


  激戰中身體所分泌的足以抑制疼痛的激素已經消退不見了,腹部的傷和喉嚨
變得越來越痛。


  脖子上的傷是一個女人留給我的最後的禮物。如果微涼沒有當著那麽多敵人
的面下這一刀,或許我現在已經被扔進了火山裏面。任何一個聰明而謹慎的人都
會選擇驗證一下火山口中是否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我喉嚨飛濺的鮮血最終還是
騙過了他們。


  每次呼吸都會牽動傷口帶來劇痛,不過胸腔裏那個器官的撕裂感要更加強烈。


  我不是沒有想過回到反抗軍去找人複仇。布倫洛農,小魚……還有初邪親衛
隊裏所有的人……我想把他們全都殺個幹淨。


  可我沒有這麽選擇……憑我現在殘餘的力量,沖回到反抗軍那裏,哪怕可以
拉上幾十個人給我陪葬,我也一定會死在那裏。更何況,反抗軍裏那些真正高等
級的戰士在戰鬥力上並不會遜色與我太多。


  而我是不能死的……我想見阿紗嘉……


  我做了懦弱的選擇。


  一個真正有血性的人或許真的會選擇把自己化身成火焰,在被焚燒殆盡之前
讓複仇的怒火點燃一切。而我退縮了,如果我死掉的話,就再也沒辦法見到阿紗
嘉。


  我想對微涼說抱歉……還有沙倫,還有所有追隨過我的人……他們全都是因
爲我而死掉的,而我卻沒有選擇爲他們複仇。


  我感到對自己無比的厭惡,然而在胸腔裏跳動的更強烈的則是對那個女孩的
失望、憤怒和迷惘。


  我想去質問她,爲什麽要選擇那種複仇的方式。如果真的想複仇,那麽就自
己動手好了!當她恢複了力量的那個時刻,爲什麽不選擇殺了我?爲什麽一定要
選擇在這個時候,用我的朋友來給我一起陪葬?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溫柔的目光、充滿欲望的索取、滿臉欣喜和吻…
…全都是假的……她爲的就是在這樣一刻把它們在我的心中全部摧毀麽?


  我産生了懷疑,卻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這一切是所羅門的安排呢?所羅門曾經和我的談話、聽證會、布倫洛農
的參與,這些都是可以讓我産生深深懷疑的因素,說不定這一切並不是初邪的計
劃,而小魚也隻不過是被利用的工具……


  可是,微涼的證言卻是我沒辦法否定的東西。她不會在生死一線的時候還來
抹黑初邪,她不是那種女人。


  或許我該聽她的,早早的離開反抗軍……但是我清楚那個時候無論如何我也
是不會這樣選擇的。


  已經是第三次了,看著和自己交融過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隕落,這種滋味如同
記憶中的一樣辛辣和劇毒。看著微涼裹挾著她铠甲的碎片被從上面墜落的時候,
我想過用手去拉住她,可是我的反應能力和那個時候殘留的力氣都做不到這一點。


  我深切的希望,微涼在那之前就已經死掉了,而不是被熔岩所殺。


  在晚上的時候,我會毫無遮攔的一個人躺在暗面的土地上做著噩夢,每一次
都是如次……我夢見自己變成微涼,熔岩從我的嘴裏、耳朵裏、眼睛燒了進來,
一直到自己的頭骨化成了焦炭。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腳掌已經痛得麻木,踩在砂礫上的沙沙聲也成
了我唯一能聽見的東西。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但是我卻感覺不到饑餓。隨身攜帶
的水袋在幾天之內也見底了,我把它留在了黑色的土地上。


  地平線和視野的盡頭是一望無際的灰暗顔色,哪些如同利齒一樣直插天際的
黑色山峰在遠方若隱若現,正如我隨著那個女孩剛剛進入暗面時所看到的景象一
模一樣。


  隻是我沒有用心去體味過這付景象對人類而言意味著什麽。毫無生機的大地,
憑借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活下去的……這讓我想起了我當初加入反抗軍的
原因。


  初邪和我做了一個交易,她給我在暗面前進的機會,而我作爲反抗軍的一員
加入他們。


  把我留在身邊,讓我沈溺於她的美好,無論這是不是她計劃的一部分,她做
到了。所以當她複仇的時候,效果非常不錯。


  我在失去Fey,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到神都裏面之後,在陰郁的心理狀態
之下,確實對她做了兇狠的事情。所以如果有人說我是罪有應得也並不過分…
…如果這一切不是建立在微涼他們的死亡之上,我想自己就會這樣認命。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那個女孩。指責她?還是讓她完成還沒有完成的複仇?


  這些問題在我的腦海裏僅僅存在了一瞬間,因爲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這些了。


  活著走下去……我還要把阿紗嘉從那個地方救出來……


  「你不要繼續走了……」


  「現在回去憐幽的城裏還來得及……」


  「你不吃東西真的會死的……」


  蒼綴已經沈默了很多很多天,在我沒有允許她說話的時候她總會乖巧的選擇
安靜。可是最終她似乎還是忍不住了……


  「就算你急著想要見她,也可以先去憐幽那裏拿一點吃的再上路的。」


  蒼綴說的都是非常中肯的建議,可是我卻不能那樣做。


  憐幽和所有的裏奧雷特一樣,我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們不
會撒謊,但卻會隱瞞真實的想法,這是我親身學到的教訓。


  蒼綴還太稚嫩,她不能夠理解的事情還有太多。


  我無法再相信憐幽,我也無法保證我隨著她回去那座城會得到安全的保障。
那些想要殺我的人仍然在附近,讓自己置身於那種地方才是愚蠢的。


  「你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


  小女孩在安靜了許久之後,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寬慰。


  「你以爲自己是什麽?我們隻是相互利用而已,不要說得太好聽了!」


  「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力量都給你用的……」


  「那隻是交易而已。」


  「如果可以不吸收你的能量等級就把契約裝甲給你傳遞過來的話,我也…
…」


  「你再說話我會瘋掉的,閉嘴,算我求你!!」


  蒼綴這次真的像是消失了一般。或許我的態度會讓她受傷,可是我並不在乎。
裏奧雷特都是視以力量爲一切的家夥,和他們講感情才是愚蠢……


  隻有……阿紗嘉……她是不一樣的,她……


  「貪狼,後面!」


  蒼綴還是說話了,這一次似乎是迫不得已而對我發出的警報。


  我回過頭去,看到了幾個黑色的影子正遠遠的在向我靠近。距離非常遠,所
以我隻能依稀辨別出那是幾頭等級不高的獸型裏奧雷特。


  我伸手去摸劍,卻什麽都沒摸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陪伴我許久的那個
夥伴已經被別人奪走了。


  如果按照以前的測試來計算,我現在的能量等級就隻有7級而已。是不是能
驅動贖魂裝甲還不是很清楚,但蒼綴的力量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用了。


  殺掉他們就可以吃肉了,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隻希望它們並不是帶有毒性
的種類。


  提升了能量,我坐在原地等著它們靠近。不是我不想站,而是腿部的肌肉已
經麻木到了極點,稍微一停歇它們就不受控制的松弛了下去。


  然而那幾個身影卻沒有過來,它們看到我停下之後便也停下了腳步。我和它
們僵持了許久,而它們看上去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最後,我實在無法再等下去,便用能量把自己浮起來向他們開始接近。那幾
隻魔獸在發現了我的舉動之後立刻向後撤退,一直把距離保持在我無法靠近的狀
態。


  如果全能量加速沖過去的話,我也許能夠追上並解決其中的一半。但如果我
這麽做的話,其他的幾隻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將失去能量的我變成食物。


  我隻能用能量支持著自己向前繼續飛行,而那些魔獸像貪婪的狼群一樣繼續
跟了上來。


  我用極低速度的能量飛行足足飛了兩個小時,直到能量下降到了一個非常危
險的程度位置。我不能再走了,這樣走下去會讓能量耗盡,如果這個時候那些家
夥沖過來的話,我大概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天之內都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在夜晚降臨的時候讓蒼綴
替我放哨,但我清楚這樣睡下去的話,蒼綴有可能都沒有辦法叫醒我。


  令我意外的是,那些東西即便在我睡覺的時候也沒有進攻過來。所以當天亮
之後,我才能繼續踏上自己的路。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在當天下午的時候就被揭曉了。


    ***    ***    ***    ***


  越來越多的魔獸出現了,以半包圍的姿態向我一點一點的靠近。如果是野生
的獸型裏奧雷特,現在早就已經沖上來了。我心裏清楚,它們一定受了什麽人的
指示。


  能量波動傳了過來。我精疲力盡的坐在了一塊黑色的岩石之上,靜靜的看著
那個能量波動的來源離我越來越近。


  「想不到你能走到這麽遠的地方來,找到你還真是費勁。」


  一個我無論如何也不想在現在遇見的裏奧雷特從空中落到了我的面前。在他
出現以後,那些遠遠看著這邊的魔獸似乎就被他趕走了。


  「它們是你臨時支配用來找我的,沒錯吧?」我看著眼前的家夥,用細微的
聲音說道。


  「當然。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弱小了,要不是這樣,我更傾向於讓它們來解決
你。」


  鏡厭坐到了我面前不遠處的另一塊石頭上,用著輕快的語氣訴說著令人發寒
的話語。


  「那麽,你是想親自動手?」


  「不然你覺得我追過來是爲了什麽?」


  鏡厭在笑,那是傲慢而又自信的笑容。我看著那個笑容,隻覺得自己的未來
在一點一點的被它所吞噬。


  「我離噬族的領地還有多遠……」我聽到自己問了一個在現在已經無關緊要
了的問題。


  鏡厭用手指輕輕敲著自己的膝蓋,「你已經站在他們的領地上了,距離王城
的話,以我的速度,還有三天。說實在的,我已經有點想念光詠了。」


  聽著阿紗嘉的名字,我沒有說任何話。


  「你知道麽?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把她放在眼裏。」鏡厭開始自顧自的說
了起來,他一點也不怕我跑掉,也不怕我趁機偷襲。沒有武器,一下子失去三級
力量的我,對他來說和那些剛剛被他驅散的魔獸沒有什麽區別。


  「阿紗嘉·光詠,在暗面的噬族裏面或許是無人能比的寵兒。但是對瞳族來
說,她就隻不過是噬王許給我們的一個籌碼罷了。或許擁有王族血統的她有著非
凡的潛力,但是在深淵裏擁有絕佳潛力的家夥真的太多了。他們中的一半都活不
過在深淵中的第一場戰鬥。潛力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麽奢侈品。」


  「知道蒼綴爲什麽那麽強麽?她的母親就不用說了,她的父親在暗面乃至光
面曾經都是最強大的存在之一……光詠雖然是噬王的女兒,但她的母親實在是太
微不足道了,幾乎沒人知道她是誰。無論在暗面還是深淵,無名就意味著無力。
雙親中的一個力量不足,這對後代來說往往是緻命的。」


  「至於她的身體,呵呵,雖然很多人都說她是暗面繼骸王和我們瞳族的' 注
視者' 之後最耀眼的女人。可是你要知道,容貌這種東西大概除了宮族之外誰都
不會真的當一回事。所以,血統所帶來的地位對光詠來說反而是更重要的東西。
在我眼裏,光詠更像是一個玩具。吸取她的驕傲,增強我自己的力量,等到她變
成一隻母狗以後,就可以丟掉了……我開始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


  「可是這麽長的時間以來,我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或許是因爲和你們人類
接觸過的緣故,她性子裏面出現的東西讓我非常驚訝。她的驕傲與自尊,似乎永
遠也不會枯竭……也許我真的應該和她締結真正的契約,然後像現在的瞳王與骸
王一樣,組成下一個世代的暗面統治者聯盟。而這正是現在的噬族王族所沒有意
識到的,他們崛起所需要的東西,就藏在他們爲了苟延殘喘所抛出的籌碼裏面
……」


  鏡厭不厭其煩的對我炫耀著自己的發現,他忘我的敘述著所想的事情,興緻
勃勃的在我面前踱著步。


  而我則在腦海裏面不斷排演著所有可能的戰術,如何才能用現有的力量在接
下來要發生的戰鬥中讓自己活下來。


  鏡厭終於把目光轉向了我,「光詠等你等的已經太辛苦了,我也不希望看著
我未來的伴侶繼續受到這種無謂的折磨,我們不如……」


  「你的廢話太多了,鏡厭,閉嘴吧。」我閉上眼睛輕輕說。


  鏡厭的勸服戛然而止,他歪了歪頭,「也好,我其實還是更喜歡動手而不是
動嘴。」


  他動了,正如我第一次見到他那樣。那具身體一瞬間像被擠碎了一般爆出了
無數的血肉,層層疊疊的甲胄與骨節觸手從鏡厭的身體上炸開出來,巨大的如同
昆蟲一樣的肢節砸在了地面上,將一個龐大的怪物支撐了起來。


  淵體喚醒。


  我在他動起來的時候也動了,向著最近的一座山脈直沖過去。


  現在是沒辦法打贏他的,在地形複雜的地方將他甩掉才是正確的做法。


  背後傳來了呼嘯的聲音,我連忙加厚了自己的護罩,打算強行防禦然後借著
他攻擊的力道進一步提升前沖的速度。


  可是我忘了自己現在的能量等級。


  鏡厭的尾巴就像撕破一張白紙似得將我的能量罩刺了個粉碎,然後洞穿了我
的大腿。


  我的腦子一空,整個身體就被帶飛了,在劇痛向腦海傳遞過來之前,我向木
偶一樣被他甩向了地面。


  「貪狼!!」


  全身的感官就好像凝滯了似得,我聽見蒼綴在叫,她努力的想要傳遞給我什
麽信息。


  我非常清楚她想要告訴我什麽,因爲我也一直在考慮同樣的事情。


  就好像思考了好幾個小時一樣,最終從我的嘴裏吐出了一個字。


  「好……」


  全身的能量都仿佛蒸發了一樣開始消失,我不知道這個選擇會讓我丟失多少
能量等級,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夠和鏡厭抗衡的方法了。


  在接觸地面之前,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肉也炸碎了。白花花的骨骼像瘋了一
樣從胸腔、後背和四肢竄了出來。身後鐮刀一樣的骨翼在空中劃出了清脆的聲音,
絞碎了插在我大腿上的觸手,然後輕松的緩沖了我身體墜落的速度。


  很久很久以前,是我與初邪一起沒頭沒腦的一起旅行的那段時光。在沙舟之
城裏,我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由蒼綴控制了身體,釋放了朽骨天國,並化身成了一
隻怪物,把結界中的幾十個傭兵殺了個幹淨。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知道,這就是蒼
綴的淵體喚醒。


  布滿利齒的下颚咬在我的臉頰上,這個狀態我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了。身體
勉強還能保持人形,隻是雙手與雙腳都變成了蒼白的骨質,全身也疊滿了猙獰外
放的骨頁。


  「就隻是這樣麽?」


  在力量全限交融的此刻,我已經不需要開口就可以和蒼綴對話了。


  「你的力量……已經不夠召喚契約裝甲了……而且以我們契約的等級我也沒
辦法把我的契約裝甲全部傳遞過來。對不起……」


  力量不夠了……這給了我一個信息,或許這一戰之後我連作爲戰士的資格都
會失去吧。可是能見到阿紗嘉就可以了……我要親口告訴她,即使沒有我的幫助,
也要憑自己的力量把自己贏回來……


  「鏡厭也沒辦法在深淵之外使用契約裝甲,所以……」


  「你的淵體喚醒強還是他的強?」


  「我的要厲害一點。可是你不可能贏他的……」


  我沒有再說話,因爲鏡厭已經沖了過來。


  「【不死】蒼綴,都說你比我要強,其實我不是很服氣呐。」鏡厭大笑著和
我的新身體撞在了一起。


  那是極度恐怖的沖擊力,可是我仍然接了下來。已經被完全骨化的雙腳在地
上刨出了兩道巨大的壕溝,然後生生止住了鏡厭的沖擊。


  我這才知道,原來淵體喚醒可以帶來這麽強大的力量……至少是肉體的力量。


  習慣了人類身體的我,這個時候隻能機械的憑借多出來的一點點感覺,指揮
身體上所有能動的部位狂風暴雨般的對鏡厭展開攻擊。


  我和鏡厭糾纏在一起,抛棄了所有的技巧,在保證自己本體不被波及的情況
下硬碰硬。骸族的身體果然足夠堅硬,一隻骨翼往往在絞斷了三五隻鏡厭的肢體
時候才會破碎。


  大片大片的肢體和碎塊在空中飛濺,鏡厭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他聚精會
神的接下我所有遞過來的攻擊,並用自己的反擊彌補上了我們周圍空間留下的任
何一個空隙。


  我和他的動作都變得越來越快,令人牙酸的骨裂聲不斷地響了起來。我終於
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四根觸手刺進了我的身體。


  可是我身體的堅硬程度根本沒讓他前進幾厘米,我用雙手擰住那幾根觸手,
用力一甩。


  龐大的鏡厭被我扔了出去,這一擊撕裂了那幾根觸手,但是他趁著我發力的
機會也用那根尾巴掃斷了我的一條腿。


  強行調動能量,那條腿被迅速修複了;而鏡厭那些斷掉的觸手卻沒有得到補
充。


  一種會贏的念頭萌生了,我拖著巨大的身體沖向了鏡厭。


  鏡厭向後撤了幾步,但是在他提升速度躲閃之前我的骨翼就籠罩了過去。我
什麽都沒想,就隻是用盡力氣撞在了他身上。


  鏡厭被我撞倒在地,我壓在他的身上,瘋狂的用自己的骨爪撕扯著他的身體。
他也在反擊,但是那攻擊力似乎顯得微不足道。


  強行撥開他防禦的觸手,我握起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去。當拳頭接觸了他胸
口的時候,我聽到了清晰的碎裂聲。


  我擡起手,又一拳砸下去,碎裂的聲音更響了。可是當我第三次擡起手的時
候,我發現碎裂的竟然是我的拳頭。


  鏡厭的尾巴彈了起來,把我從他身上掃了下去。


  沈重的身體落在地上,我掙紮著爬起來,然後看到身上的骨質正一點一點的
在剝落。


  鏡厭進攻了,那根尾巴像鋼錐一樣砸了過來。我用手臂防禦,卻沒能防住。


  力量在飛速的下降,我的心變得越來越冰冷。


  「第一點,」鏡厭一邊狂攻一邊淡淡的開口了,「借用別人的力量,就意味
著犧牲掌控力。再強大的東西,無法控制就毫無意義。」


  骨翼全部被打碎了,當我試著再次催生的時候,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第二點,根本不知道在淵體喚醒下該怎麽戰鬥家夥,竟然還想打贏,簡直
是笑話。應該舍棄哪些部位,必須催生哪些部位,你根本一竅不通。」


  鏡厭擡起手,一道暗金色的能量光柱向我掃了過來。那是瞳族特有的能量顔
色,我曾經在與他手下的深淵瞳魔作戰中見識過。


  能量光柱擊中了我,雖然僅僅是掃了一下,我身上所有殘留的骨質就碎了個
一幹二淨。我的身體飛了出去,後背撞在地面上,被岩礫割得鮮血淋漓。


  「最後一點,在絕對的能量上,蒼綴還太年幼。很可惜,你高估了她的力量。」


  我顫抖著撐起身子,試圖站立起來,但是卻失敗了。雙膝跪在了地上,口腔
裏全是鐵鏽的腥味。


  鏡厭催動身體向我走了過來,眼睛裏閃爍著不屑的光芒。


  我努力握起拳頭,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能量等級已經作爲代價交出去了
太多,現在的我,和那個當初在紅松城澆花抽煙的普通人已經沒有什麽區別了。


  失去了初邪,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所在的地方,失去了神宮……直到現在爲
止,我連身爲戰士唯一擁有的能量都一絲不剩的失去了。


  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卻還是無法見到想見
的人……


  鏡厭的手按在了我的頭上。對於這個動作,本應感到恥辱的我,卻沒能體會
到任何東西。


  他尖銳的尾刺指在了我的眼前。


  「貪狼,這個世界的命運總會眷顧一些人。我曾經以爲你是其中的一個,但
是現在看來,很多人都猜錯了。」


  命運?那是我永遠也看不清的東西。


  很多次很多次,在必死的情況下,我活了下來。那是命運麽?當這種事情發
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時候,沒有人會對那個詞無動於衷。


  在外面的世界,我曾經差點被黑暗中的傭兵殺掉。在最後一刻,我在不知情
的情況下離開了自己的店鋪而幸免於難;和AZZA的決鬥中,不死之戒的封印
力量抵消了我的緻命傷;和梅爾菲斯並肩戰鬥的時候,他也無數次救過我的命。


  我可以歸結它們爲命運,那個時候……死亡是我無法控制的事情,活下來也
不是因爲我做了什麽選擇。


  那根巨大的尾刺向後縮去,我可以看到它每一根肌肉和鱗片在流暢的鎖緊,
積攢了一點點力量——足以輕松擊碎我頭顱的力量。那根尾刺在我的眼中變得越
來越大,在下一秒就會毫不留情的享用我的腦漿和生命。


  我可以選擇,我知道。


  死掉,是很輕松的事情。我已經想過無數次,自己的生命被終結會是什麽樣
子。


  被Rayout背叛的時候,我想用死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在Fey死掉的
時候,我在絕望之中想過自殺;當初邪對我展開複仇的時候,我也考慮過放棄。


  可是在此時此刻,我無比的想要再看阿紗嘉一眼……那個讓我緊咬著命運一
直走到今天的女孩。


  我可以選擇,是的。


  「蒼綴,終極契約……」


  我並不知道,我現在的選擇是對還是錯。這個答案在我死之前都沒有找到,
但在此時此刻,這個選擇讓很多人都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鏡厭的攻擊落了下來,巨大的尾刺裹挾著一股強大的能量深深的插進了土地
之中,並揚起了一大片塵土。


  他沒有刺中任何目標,而那根尾巴則在他試圖拔出來之前裂成了碎片。


  鏡厭扭過頭看向我,站在他身側數十米之外的我。


  我沒有能量做加速了,也不敢再次使用血族契約帶給我的移動能力。連跑的
力量都沒有,所以我隻是邁開了步子,向鏡厭走了過去,並且擡起了手。


  鏡厭用複雜的目光看著我,然後試圖迎上來,但僅僅是一秒鍾內,他的全身
都出現了傷口,噴出了大片的鮮血。


  這就是血族的力量。無論是我還是蒼綴,都還沒有習慣使用已經從這個世界
上封存了不知道多久的力量。


  我現在的能量等級可能隻有可憐的F,但這點能量所引發的攻擊效果,甚至
可以比擬我全盛期的一擊。面對這種力量,我感到了惶恐。因爲這種超出了我所
有認知規則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可是鏡厭卻並沒有露出預想中的恐懼、驚訝或者是不甘。


  相反,他笑了。


  鏡厭一點點取消了淵體喚醒的狀態,他重新變回了人形。身上的傷勢在收回
力量的時候得到了迅速的恢複,就好像從來沒在那裏存在過一樣。


  我想要繼續攻擊,但是他說話了。


  「停手,貪狼。」鏡厭擡起頭,「我們已經沒必要再打了。你已經是骸族真
正的【朽骨】了,作爲同盟我不能殺你,而你現在也殺不了我。」


  「殺不殺的了……要試試才知道……」我強撐著身體向他繼續走過去。


  「就算殺了我又怎麽樣?你也一樣會死在這個地方。不要再做愚蠢的選擇了,
我帶你去見阿紗嘉。」


  聽著鏡厭的回答,我一瞬間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毛病。


  「就像你聽到的那樣,我帶你去見阿紗嘉。裏奧雷特沒有謊言。」鏡厭鄭重
的對我說道。


  「……爲什麽……」


  「你一定還記得骸王給你的許諾,這就是原因。」


  是了,我想起來了……


  骸王曾經許諾,隻要我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那麽阿紗嘉就是我的報酬。骸
王會以同盟的名義要求鏡厭放棄阿紗嘉,所以在這一刻起,鏡厭已經不再是我和
阿紗嘉之間的阻礙了。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


    ***    ***    ***    ***




  鏡厭召來了兩隻巨大獸型裏奧雷特作爲的馱獸,帶著我向噬族領地的深處進
發了。


  他給了我吃的,也給了我水,所以我相信至少在這段時間內,我不需要提防
這家夥。如果他想要我死,完全可以不做這些事情,兩天之後我大概就會脫水而
亡。


  我終於和蒼綴簽訂了終極契約……也如願以償獲得求生的能力……乃至可以
顛覆許許多多東西的權力。


  可是她從那一刻起就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我看著自己的手掌,體味著由承諾破滅而換來的力量。


  我對阿紗嘉說過,要和她簽訂契約,打敗她,然後給她力量……這個承諾,
我沒有守住。


  由於那件魔兵器的存在,所以我和蒼綴的終極契約建立的是那麽流暢。在一
瞬間,獲得了某種誘發的蒼綴就覺醒了血族的力量。我用這個力量保住了性命,
保住了再次見到阿紗嘉的機會,可是我無法感到絲毫的高興。


  骸王說過,血族的最強大的地方就在于他們對契約的解讀,而整個種族統合
契約所換來的是對抗世界根本規則的能力。當我親身體會過将這個能力轉化成戰
鬥技巧的過程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曾經存在的那個種族會是多麽恐怖的存在。


  血族契約所改變的規則僅僅就是一條而已,發動這個力量,可以在一瞬間消
泯掉這個世界的一條規則。


  這條規則,人類将其稱之爲:慣性。


  消泯自身的慣性,然後發力,我就可以瞬間達到一個可怕的速度而不需要承
受任何G力。再用一次,我就可以瞬間停在當前的位置。這一套動作,從某種角
度來說,是真真正正的瞬間移動。


  很久以前,在剛剛與蒼綴簽訂契約的時候,她就和我講述了這個能力的存在,
血族将之稱之爲【零移】。而如果将這個力量在預定的空間釋放出來,就是擁有
可怕攻擊力的【零斬】。


  零斬比零移的釋放難度要高無數倍。每離體一段距離,所要耗費的契約能量
就會成倍增長。也同樣是因爲擴大規則變化範圍所需要的代價太高,所以才不得
不将釋放範圍縮減到一條細線的程度。


  然而這就足夠了。我隻是用了一下,就輕輕松松的弄垮了淵體喚醒下的鏡厭
的身體。


  以零斬的位置爲界限,産生慣性斷層,使目标發生自體的擠壓和撕扯。越是
力量強大的存在就越是不可能憑借自己的身體強度對抗自己的力量。


  在不損傷我自己能量上限的基礎上,蒼綴現在可以借給我十二個單位的契約
能量。一次零斬的消耗是四個單位,一次零移所需要的則是兩個單位。


  三次,這是以蒼綴借我力量爲基礎所能釋放的零斬極限次數,距離是兩米。


  而零移的短時間使用次數則是六次。


  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能量,但是憑借這兩招,我可以殺掉任何一個對手——
隻要我制定好自己的戰術。


  這兩招的強大毋庸置疑,但同樣存在着緻命的缺陷。


  零移并不是真正的傳送,而是超高速移動。這種移動的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
人類反應神經所能掌控的範圍。如果在我移動的路徑上有除了空氣以外的東西,
權且不說牆壁或是人群,哪怕是一粒小石頭,都足以毀掉我的身體。


  而零斬的弱點則在于釋放的精準度。僅僅隻有一條線的攻擊範圍,僅僅隻有
一瞬間的釋放時間,亦是在敵人高速運動或是瞬間加速的情況下才能産生真正殺
傷力的招數,怎麽樣命中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蒼綴告訴我,如果能量等級足夠高,就可以做出面殺傷的零斬,定位就不再
是問題了;對于零移,也可以用大量能量使能力影響突破自己身體的範圍,所有
接觸的異物也會歸于同樣的慣性系之中。


  如此,這兩招最緻命的特性就可以得到解決,相對應戰術的執行力也就沒有
了限制。


  我想,擁有這種力量的……已經和神沒有什麽區别了吧……


  不過,我對成爲神一點也不感興趣。所以這些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對我有意義的事隻有一件——在前方那座輪廓逐漸清晰起來的城市之中,有
我思念已久的人在等我。


  我已經去過了很多裏奧雷特的城市。影族、骸族和心族的城市,我都在其中
流連過,而瞳族的王城我也遠遠的看過一眼。面前這座屬于噬族的城市,看上去
并沒有什麽獨特的地方,除了它得名由來的那個景觀。


  噬族都城名爲裂腹城,一道深深的峽谷将這座城堡劈做了兩半。龐大的城市
蔓延在這道峽谷的兩側,并侵略到了峽谷的裏面。遠遠的看去,有數不盡的橋梁
架在岩壁之間,它們看起來就像斬不斷的絲線,密密麻麻的延伸到了峽谷的深處。
似乎在峽谷的岩壁裏面也已經建滿了裏奧雷特的居所。


  和其他所有的裏奧雷特都城一樣,王城坐落在城市的中央。這座城堡橫跨在
峽谷的中央,一座黑黝黝的猙獰尖塔直插天空,而剩餘的部分則一直籠罩到了峽
谷最深的底部。


  遠遠看着的時候,那條峽谷就像一條細細的黑色河流。可是當你涉足到足夠
近的時候,你就不得不爲眼前壯觀的景象爲之駐足,哪怕隻有幾秒。


  冷熱空氣的交換使得數百米寬的峽谷繞滿了風,它們不算很強,但也足以讓
站立不穩的家夥失足跌落到下面摔成肉泥。


  我和鏡厭沿着峽谷向裂腹城走着。我側目看着如同深淵一般的峽谷,神智變
得有一點點模糊。


  就要見到那個讓我魂牽夢萦足近一年的女孩了,這一年我和她都經曆了很多
事。我不确定,當我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是不是能再次見到那抹震撼心靈的純粹笑
容。畢竟這裏已經不是【神都】了,而是屬于裏奧雷特的,屬于她父親所統治的
土地。


  一路上,鏡厭都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他隻是騎着馱獸不緊不慢的走在我
前面不遠的地方。我想過要問他在裂腹城會面對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我覺
得他不會告訴我,畢竟他遠遠沒有他現在看起來那麽友好。


  我曾經發誓要讓他爲阿紗嘉受到的欺淩付出代價,現在還不是時候。


  爲了救出阿紗嘉,我是不是要真的挑戰噬王?還是說要挑戰他麾下的整個噬
族?


  無論是二者中的哪一個,我都很清楚結果會是什麽。


  對于王的強大我一無所知,也不知道該怎麽改變那個結果。骸王是我唯一面
對面見過的王,她沒有展示一絲一毫的力量,反而是驚人的美麗讓人印象更深刻。


  當我跟着鏡厭走到了城市範圍之内以後他就釋放了馱獸。我本來也沒有攜帶
任何行李,而且這兩天的休息也讓我的精神狀态勉強恢複到了可以好好走路的程
度,所以對這個舉動我沒有提出什麽反對意見。


  城裏面的裏奧雷特在看到鏡厭的時候都非常小心的給他讓出了道路,可是當
其中一些家夥的目光移向我的時候,卻流露出了一絲敵意和貪婪。


  這是之前我和微涼擅自跑到灰凡恩消遣的時候所沒有遇到的情形。不過仔細
一想我就明了了,畢竟現在我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能量,所以在他們眼中我就
好像一塊鮮美的肉塊——尤其是這個地方噬族的數量占了絕對優勢。


  可是我也注意到有幾個特别的家夥對我展現出了對待鏡厭一樣的态度。


  是骸族的裏奧雷特們。即便我的能量等級已經落到了普通人的檔次,可是支
配力卻不會降低。況且,現在我和蒼綴已經簽訂了終極契約,任何一個骸族的人
都能夠感受到某些不可違逆的東西。


  當終極契約被簽訂的時候,我和蒼綴就變成了異心同體的狀态。她的肉體回
歸了深淵,在契約被結算之前,蒼綴将會以我爲核心,将力量留給我來驅使,這
是契約的一部分。這些骸族的成員在看到我的時候,他們就本能的感受到了蒼綴
的存在。


  當然,如果我不重新提升自己的能量,同樣也沒有資格去發動契約來借用她
的力量。就像我所說的,她在一場戰鬥中所能給我的就隻有三次零斬或者六次零
移。


  支配力是很有意思的東西,開始的時候我對這個詞彙有着非常嚴重的誤解。
本以爲那意味着可以召喚的裏奧雷特的數量,事實上那完全是取決于魂屬性能量
的強度。


  支配力實際的概念是指可以成功支配裏奧雷特的等級和支配之後的絕對服從
度。


  對與裏奧雷特來說,力量強大的就可以支配比自己弱小的存在,這是暗面非
常基本的規則。可是對支配者來說,力量差距和自己越小的個體就越難以支配,
被支配者也很容易擺脫控制。


  支配力是1級意味着,隻要是比支配者弱小的同族裏奧雷特都可以受到他的
完美控制;而比之強大的裏奧雷特也無法真正支配他。蒼綴就是這樣的存在,我
想阿紗嘉、各地的領主和王也都是如此。


  不知道是鏡厭的震懾還是由于骸族裏奧雷特露出的不安,那些低級的裏奧雷
特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做出威脅我的事情。


  穿過一層一層的街道,鏡厭引領着我踏上了一條下旋的階梯。階梯有十來米
寬,是經過很精心修葺過的道路。它的一邊是峭壁,另一邊則是峽谷的懸崖。這
種類似的階梯遍布着整個峽谷的懸壁,如果所想的那樣,噬族已經在這個地方開
鑿出了極具藝術感的岩層社區。


  一眼望過去,那些門窗仿佛密密麻麻的蜂巢占據了岩壁的每一個角落。加上
連接峽谷兩岸的那些橋梁,裂腹城的心髒部位看上去真的像極了龐大的蟲穴。


  我和他一直走到了峽谷的最底部。峽谷最底部沒有水,而是一層看上去有些
粘稠的、泛着灰紫光芒的河流。雖然我覺得如果掉進去的話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但事實是我看到很多噬族的裏奧雷特似乎都在食用那種液體。


  「這就是噬族将王都建立在這個地方的原因,」鏡厭在這個時候出乎意料的
有了說話的興緻,「這些貪吃的家夥們通過食用這種東西就可以獲得力量的增長。
雖然在我看來隻是杯水車薪,但那對最底層的弱小裏奧雷特來說,這就意味着多
出了一絲進化的珍貴機會。」


  我沒有答話,鏡厭也不是抱着聽到回應的希望來說這些話的。不過這個信息
很有意思,畢竟看到熟悉的東西還是會讓身爲人類的我産生一點點觸動。


  人類不就是如此麽?當我們剛剛擺脫動物的身份,建立第一個部落的時候,
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先要找到維持生命的水源。


  我們學會用火,學會耕種,用石矛狩獵,燒制器皿,然後我們鍛造金屬,創
造一個比一個巨大的機械,建立無比宏偉的摩天大廈,占領了地球的每一寸土地。
再然後後我們駕駛着飛船離開了母星,開始征服宇宙,制作了【神都】,最終涉
足到了這個地方。


  而當我們做着這一切的時候,這些裏奧雷特就在這個地方默默的生存着,堅
定而永恒的追求着力量和自己的存在……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們的的确确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物……至少在這個時候,我仍然認爲裏奧
雷特是一種生物。


  順着這道幾百米寬的奇異河流,我們繼續前行,一直到這條河流被一個巨大
的黑色物體在正中央将它分成了兩截。


  那就是噬族王城的基座。我擡頭仰望,隻能看到細細的一條天空和仿佛巨人
手中的長矛般的王城尖頂。


  已經沒有裏奧雷特再盤桓在我們附近了,這座一直充斥到我視野盡頭黑暗中
的巨型建築孤零零的立在灰紫色河流的中間,等待着我的探訪。


  「我在這座城裏和你一樣也是客人,沒有什麽特殊優待權限。所以現在該你
自己領路了,進去之後就會有人來迎接你。」鏡厭指給我了一條通往正門的路。


  像蛛網一樣的黑色橋梁交織在峽谷的兩岸、河流的上方和王城之間,我走了
上去,在河流的淙淙聲中走進了這座黑色的城堡。


  城堡底層的這座大殿布滿了足以照亮整個空間的能量燈火。但是我還沒有來
得及欣賞大殿的樣子,一個噬族的成員就出現在了正前方的走廊之中。


  「鏡厭大人,你回來了。」那個家夥對鏡厭行了一禮。


  鏡厭對他點了一下頭,然後向着我側了側身,「帶他去見城主。」


  「我要見的是阿紗嘉,不是什麽城主。」我沉聲說。


  「我知道,但那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所以你還是乖巧一點吧。」鏡厭随口說
着,自顧自的走向了另外一條走廊。


  沒有任何的廢話,那個噬族也沒有任何多嘴的意思。他對我輕輕點了點頭,
示意我随他去。他走在前面,穿過寬敞的甬道,帶着我走上了一座盤旋的階梯。


  「那麽,你就是那個約定之人了?」


  那家夥在沉默持續了大概五分鍾的時候終于開口了。


  「你想說什麽?」我輕輕回答。


  他回過頭,用精銳的目光掃在了我的身上。


  「貪狼,可以讓殿下舍棄自由和自我意志而苦苦等候的那個人類,應該就是
你吧?」


  「那的确是我的名字。」我審視着對方的表情,想從裏面盡可能的讀出一些
信息。


  「我的名字是月喉,我站在殿下這一邊。」


  我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打量着突然說出奇怪剖白的這個裏奧雷特。


  「你在向我示好?」


  「你們人類的思維要得出這樣的結論我也無話可說。」月喉一點也沒露出負
面的情緒,「我隻是告訴你,如果你需要什麽幫助,我會盡我的能力。」


  「那就直接帶我去見阿紗嘉。」


  「這我是做不到的,隻有城主許可之後你才能獲得進入堕鎏之地的資格。」


  堕鎏之地,看來那就是阿紗嘉現在所處的地方……


  「那麽你能幫我什麽?」


  「這是你的問題。你先要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我才能夠幫你。」


  月喉的話聽上去很像是在無理取鬧,但是我卻并不感到奇怪。也許我已經開
始适應裏奧雷特獨特的思維方式了,由于他們沒有謊言這種東西,所以文字遊戲
反而玩的更加流利。想到這裏,我腦海裏形成了一個狡詐的問題。


  「如果我要帶阿紗嘉離開這個地方,我該做些什麽?」


  月喉頭也不回的帶着我繼續攀登着好像無窮無盡的階梯,「最重要的是得到
殿下自己的同意。但在這片土地上,有很多人是不會讓你這麽做的,我也是其中
之一。」


  他的答案很有趣,這不由得使我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多出了一點點最基本的信
任。


  「你不想讓我帶走她?」


  「殿下是吾族的未來與希望,沒有任何人會任由你帶走她。」


  我冷笑了兩聲,「你們所謂的未來、希望,原來就是賣給瞳族的籌碼嗎?你
不覺得可笑?」


  月喉再次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向我,他看上去态度很鄭重。


  「那是吾王的決定,不是所有人的。很多人認爲殿下的未來才是複興族群的
關鍵,很可惜吾王并不這麽想。」


  從這一句話中,抓住了一絲飄搖的線索。骸王當初和我提到過噬族内部的勢
力鬥争,而月喉一開始就非常直率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是不是說明他想要拉
攏我?


  可是我已經來了,馬上就要見到她了。骸王承諾,隻要我和蒼綴簽訂終極契
約,瞳族就會取消和噬族定下的那條約定。阿紗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應該已經
擺脫了籌碼的身份,至少暫時是的。


  我們沒有爬太久的階梯,大概上了三四層的樣子,月喉就把我帶進了城主的
寝宮。沒有人阻攔我,除了月喉我也沒有看見任何類似于守衛之類的家夥。


  繼黑無和帝顱之後,我見到了第三位統治着王城的領主。


  「我的城裏已經充滿了人類的臭味,怎麽又來了一個?」


  一個響若洪鍾的厚重聲音震的我耳朵發麻,我順着聲音看到了一個龐大的身
影。


  一張足足有三米多寬的床榻被安放在宮殿的中央,那上面躺着的家夥正在伸
懶腰。


  月喉對着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吾族的王城領主,八詭。」
    月喉對八詭卻并沒有表示出特别尊敬的态度,這讓我回憶起了那個引領我去
見黑無之時的那個裏奧雷特……難道月喉也是噬族的王族成員麽?似乎王族成員
并不需要對王城領主施以特别的禮節。


  八詭從他的床上坐了起來,這家夥單單是坐着都有兩米高,肥胖的身體幾乎
占據了整張大床。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高高隆起的腹部泛着一層令人渾身起雞皮
疙瘩的油光。臃腫的四肢幾乎和我的軀幹一樣粗細,上面糾結着一輪一輪的肉圈,
看上去惡心極了。


  「他是誰?」八詭一邊說一邊将手伸向了床邊的桌子,抓起了滿滿的一把肥
厚肉排,連骨帶肉扔進了那張大口開始大嚼。


  「八詭大人,他就是約定之人。」


  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八詭的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我立刻意識到,這家
夥絕對不是一個單純的飯桶而已,一個飯桶也是不可能成爲王城領主的……


  「約定之人……【朽骨】貪狼?哈哈哈哈!!」


  八詭爆發出了如同巨鲸的歌聲一般沉悶的大笑,那笑聲仿佛都沾滿了油膩。


  「你竟然能夠在約定日之前趕到這個地方,不錯。」


  「我要去見阿紗嘉。」我打斷了他,因爲現在的我沒有心情去聆聽這個胖子
的廢話。


  「你憑什麽認爲我會輕輕松松的讓你去見那小家夥?」


  「我從來沒這麽認爲過。告訴我,我要怎麽才能見到她?」我很平靜的問道。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想節外生枝。


  「你見到她又怎麽樣?」八詭臉上的肥肉堆成了一個扭曲的形狀,我依稀分
辨出來那是微笑的表情。


  「我現在隻要見到她就足夠,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人類……哈哈哈……人類啊!」八詭再次大笑,他揮了一下油斑累累的大
手,「月喉,帶他去堕鎏之地。」


  當我離開八詭寝宮的時候,身後隻留下了噬族王城領主用餐的豪邁聲音。我
沒有回頭看,因爲我知道他的吃相足以讓我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失去對肉類
的興趣。


    ***    ***    ***    ***


  本來以爲月喉會帶我離開王城,甚至離開都城去那個所謂的堕鎏之地。可是
事實是,堕鎏之地似乎處于比王城基座還要深的地下。


  樓梯間變得越來越狹窄,也越來越陡,到最後隻能勉強供兩個人出入的程度。
天花闆和兩側牆壁向我無情的擠壓過來,讓我的心髒跳動的有些加快。


  幾分鍾以後,整個空間突然豁然開朗——甚至豁然的有些吓人。一片獨立的
廣闊空間沒有預兆的出現了在了我的眼前,這是位于裂腹城王城地底的巨大世界。


  這個地方的深度和廣闊程度已經足以建立小型的城堡了,我一眼望去竟然沒
有看到邊際。


  樓梯依着岩壁一直通到最下面,我小心翼翼的跟在月喉的身後,并忍不住着
眼于欣賞這不知道是自然形成還是人工造物的空間。


  頭頂上傳來了微微的轟隆聲,我知道那是峽谷中那條灰紫色的河流在奔騰。
這樣說來的話,如果算上峽谷的深度,這個空間地面的海拔應該已經在負一千米
以下了。


  「這就是堕鎏之地?」我忍不住發問。


  「是的。」月喉頭也不回的回答。


  「這是做什麽用的地方?」


  「你的問題太多了。」


  這個時候我忍不住猜想,假如噬族是這樣的話,難不成别的族的王城也有同
樣類型的東西?畢竟無論是在灰凡恩還是蒼白之巢我都沒有停留太久,更沒有在
王城裏閑逛過。


  當我們重新踏到地面上之後,頭頂的天花闆已經淹沒在了隐隐的黑暗之中。
不過這裏并不算太陰森,因爲附近有了很多很多的能量燈柱,把堕鎏之地映射成
了白晝。


  「殿下就在前面,我是不被允許再往前走的。」月喉站在了樓梯旁邊,向前
指了指。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前行。前方是一片蒼白的能量火光,我隻能勉強看
清百米左右的景物,更遠的地方則被這片白色所遮蓋了。


  地面被修葺的非常精緻,上面布滿了或猙獰或優美的圖騰與紋路。這個地方
應該是人工開鑿出來的,我心裏總認爲大自然不可能在湍急的河流下面安放這麽
一個空間。


  走了大概五分鍾,我依稀看到前面出現了一棟建築。那是一棟圓柱形的建築,
不高,大概隻有十米左右,但是直徑應該已經超過了百米。


  我靠近那座建築,然後圍着建築尋找入口。這個行動并沒有浪費我很長時間。


  推開一對兩米高的厚重金屬大門,我走進了建築的内部。


  是一座空心的巨大廳堂,從裏面看就好像一個巨大的罩子。然而令我驚訝的
是,牆壁上密密麻麻挂滿了無數的鎖鏈。


  上千根?上萬根?它們像蛛絲一樣在房間裏織成了網,并彙聚向了房間的正
中間。


  鎖鏈在空中合攏,一根并一根,随着向圓心的靠攏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少,整
個房間的鎖鏈最終凝聚成了五根,它們像蛇一樣盤旋在地上,扭曲成詭異的圖案,
禁锢在了那個身影之上。她的雙手、雙腳和脖子都铐上了枷鎖,它們被衣襟遮住,
隻在袍子上留着一絲痕迹。


  那個身影穿着輕薄華麗的長袍,披着一件鑲着純白色絨邊的披風,坐在圓廳
正中央的一張高背石座上面。她閉着眼睛,似乎在沉睡,更像是在等待。


  她等待的人已經來了。


  我從粗大的鎖鏈之間穿行而過,一步一步的接近她。


  她輕輕的擡頭,那叢柔美的銀色長發順着她的脖頸流淌了一下,拂過了她的
臉頰,一直垂到胸口。


  女孩睜開了眼睛。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女孩的眼中沒有驚訝,沒有激動,沒有喜悅,也沒有釋懷。


  我所看到的就隻有一片淡淡的死灰色。


  阿紗嘉·光詠在我的面前站了起來,五根鎖鏈發出伶仃作響的聲音,随着女
孩的動作在地面盤繞了一下。


  「人類……你來了……」


  聽到女孩冰冷的聲音,我隻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一點一點的被冰封起來。


  「阿紗嘉。」我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叫了女孩的名字。


  女孩沒有向我走近,隻是在石座前輕輕踱了兩步。她瘦的不像樣子,隻是走
了兩步就幾乎跌倒,好像馬上要被折斷的花莖一般搖搖欲墜。我連走幾步上前想
要抱住她。


  「不要碰我!!」


  女孩在我向她伸出手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怒叱,帶着一點點沙啞破碎的嗓音回
蕩在空廳之中,我的手僵住了。


  「阿紗嘉……是我……」我從喉嚨裏勉強擠出了一絲聲音。


  「……不要用你們人類的髒手碰我……」阿紗嘉從牙縫裏迸濺出了一句低語。


  「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對她提高了聲音,一股子不解和驚詫在胸口不斷
沖撞。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們人類原來是那麽肮髒的東西……你們可以欺騙身邊
的每一個人,許諾給别人無數美好的事情然後在達成了自己的目标之後踐踏别人
的希望……你們甚至連自己都可以欺騙,建立道德這種東西然後再享受打破它的
快感!!你們爲了一己好惡可以做出各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傷害自己的同類,
即便自己得不到什麽好處,隻要看到對方受難就可以的得到快樂……你們發動戰
争,愚蠢的人以上面人的命令作爲借口,殺戮着自己的同胞,然後在未來後悔自
己犯下的罪,再滿足于自己的覺悟……你們人類愚蠢的讓人發指,渾身都沾滿了
罪惡,卻渾然不覺,仍然期盼自己會得到一個好的未來,這世界上爲什麽會有人
類這種肮髒的東西!?」


  阿紗嘉咆哮的聲音震得鐵鏈嗡嗡作響,我目瞪口呆的聽着她的斥責,腦海一
片空白。我不明白她是怎麽了,也不明白她爲什麽會說這些……


  人類本來就是這樣的存在……可我想告訴她,人類還有另一面。


  「阿紗嘉……聽我說……你……」我向前緊走幾步。


  「滾開!!」


  阿紗嘉擡手甩出了一枚能量彈,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那枚能量球擊中了。
然而那枚能量球除了炸碎了我胸前的衣服,讓我向後連退幾步之外,竟然沒有傷
到我。


  她已經虛弱到了連攻擊都施展不出來的程度了……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阿紗嘉,我們人類并不隻有……」


  阿紗嘉在我的話語說了一半的時候突然竄了過來,我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力氣,
那隻小手鉗住了我的脖子,猛地把我撞到在了地上。大廳裏的鐵鏈被牽動着,發
出了混亂的碰撞聲。


  「并不隻有什麽!?!?我們每一個裏奧雷特都代表着一個罪惡,可是你們
人類呢!?你們把這世間所有的罪惡都集合到了自己身上!!我從來都不應該和
你扯上任何關系!!你和我之間的記憶永遠都會是我的恥辱!!」


  女孩大吼着,擡起了自己空着的那隻手,對準我的胸膛就想要插下去。


  她沒有那麽做,她的目光凝聚在了我胸前的一件東西上面。


  她曾經斷裂的那隻角。


  女孩的身體開始顫抖,她的牙齒也在發抖,咯咯作響。


  阿紗嘉一拳砸在了我的臉旁邊,沒有能量的保護,她的手指被砸的斷裂變形,
濺出來的幾滴鮮血攀上了我的面頰。


  「我……我……」阿紗嘉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那些……我都可以原諒你
……可是你……你爲什麽要……抛棄給我的承諾……」


  我刹那間感受到了無盡的絕望……我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終究還是錯了。


  「我……隻想再見你……活着見到你……」


  「可你已經是别人的東西了啊!!!」


  阿紗嘉用最後的力氣說出了這句完整的話,然後用雙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她
低下頭,發出了撕破喉嚨的凄絕哭喊,那聲音像無數鋒利的刀鋒将我的靈魂割成
了碎片。


  我躺在地上,輕輕的用雙手環住她削瘦的嬌小身軀,身體裏面的所有的希望
都在破碎。


  阿紗嘉在我的胸口泣不成聲,哭的身體痙攣了起來。


  「我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我的答複呢,光詠?」


  身後響起了聲音,我聽出來,那是鏡厭的聲音。


  阿紗嘉渾身顫了一下,她在幾秒鍾的沉默之後推開了我,然後努力的站了起
來,轉過身去背對着我和鏡厭,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不明白那個動作的含義,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似乎意味着某種我會爲
之瘋狂的結果。


  「再給我和他一點時間。」阿紗嘉努力抑制着哽咽,說道。


  「遵命,我的殿下。」鏡厭輕快地回應道,「我就在外面等着。」


  我沒有力氣回頭去看鏡厭,現在的每一秒鍾我都不想浪費。


  「阿紗嘉,我不懂……」


  我聽見阿紗嘉用力吸了一口氣,她用平靜的聲音再次開口了。


  「如果你沒有和蒼綴……而是信守了諾言,在這裏和我簽訂了終極契約,或
許我現在就已經自由了……有了契約者的我,就不會再被父親當做籌碼……」


  「你不明白!!」我吼了起來,「我已經是骸族的【朽骨】了!!骸王許諾,
隻要我和蒼綴簽了契約,瞳族和噬族的交易就會取消!!」


  「貪狼……」阿紗嘉的聲音黯淡了下去,「你根本不知道……我們裏奧雷特
的存在意義是什麽……或許是我太愚蠢了……當初因爲你,放棄了身爲裏奧雷特
的覺悟。可是現在……你選擇了蒼綴而不是我……我已經沒有别的路了……我隻
能選擇鏡厭……」


  「不!!阿紗嘉!!永遠都有别的路可以走!!我來到這裏就是爲了和你
……」


  女孩沒有給我說下去的機會,她默念了一句什麽,然後整個大廳所有的鎖鏈
都在同一時間發出了斷裂的轟鳴聲,碎成了無數片落到了地上。


  「已經沒有意義了,貪狼……」阿紗嘉扯掉了自己手腕和脖子上殘留的枷鎖
碎塊,揉着自己的手腕,重新坐到了大廳中央的石座上,「走吧……能見你一面,
或許我就已經該滿足了……走吧……」


  她重新閉上了眼睛。


    ***    ***    ***    ***


  我走出了那座大廳,心裏隻剩下了絕望。全身的力氣就隻能供我走到這裏了,
我雙腿一軟,順着這座建築的外牆坐了下去。


  鏡厭就倚在不遠處的牆壁上,我看向他的時候,他隻是在微笑。


  「你們……對她做了什麽……」我面無表情的問道。


  「隻是讓她看了看你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已。」鏡厭聳了聳肩膀,「她回來暗
面以後,向噬王請求,給她一年的時間來等候約定之人;如果一年之内還是沒有
契約的話她就認命,完成我們兩族之間的交易。不過你也知道,我已經看上她了,
所以那種交易其實沒什麽意思。」


  「你們人類沒有幾個成員知道,其實裏林和我們都擁有着一種特殊的力量。
裏林将它稱之爲【神恩】,而我們将其稱之爲【深淵之賜】。裏林中隻有他們的
王才擁有三個【神恩】,而我們裏奧雷特隻要付得出代價,就可以使用無數次【
深淵之賜】。與之相對的,我們裏奧雷特每個種族的【深淵之賜】都隻有一個功
能,但裏林之王的【神恩】卻沒有這種界限。」


  「瞳族的【深淵之賜】名爲【真實視界】,隻要付出相對應的代價,我們就
可以獲得所有我們想知道的情報。這一年裏,我動用了我在瞳族的一點點種族特
權,幫了阿紗嘉一個小忙。我把【真實視界】的方向定在了你的身上,你身邊的
所有事情,阿紗嘉都親眼看着。」


  「你和那個人類的女孩親密無間的羁絆,酣暢淋漓的做愛,生死與共的相助,
阿紗嘉全都看在眼裏。」


  「我們裏奧雷特生存的目的就是增強自己的力量,這并不是沒有原因的。我
們從混沌中剝離出自己的靈魂,塑造自己的身體,進化,向上爬,都隻是爲了維
護自己意志的獨立。你知道的,對弱小的裏奧雷特而言,被強大的同胞同化是必
然的命運。同化就意味着自我意志的消失,所以我們就必須變強。力量的強大就
代表自我的強大,我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在死亡之前獲得避免被同化的力量——足
以保持住自我的強大意志。這種本能來自我們的骨子裏,就好像你們人類要不惜
一切代價活下去的本能完全一樣。裏奧雷特不是不怕死,但是失去自我意志對我
們來說和死是完全一樣的結果。」


  「光詠當初選擇進入你們的那個【神都】世界,是一種另辟蹊徑的方法。你
們人類的自我是獨立的存在,永遠不會被别人同化。那個時候,八詭以一己之力
促成光詠進入【神都】,尋找我們丢失的【魔龍之眼】,就是期望光詠通過接觸
人類,得到除了強大力量之外的、可以維護自我意志的方式。光詠處在那個位置
上,爲了避免被更強大的裏奧雷特吞噬自我的意志,就隻有這兩條路可以選擇。」


  「可是那個時候的光詠就好像嬰兒一樣。你們人類的小孩在不懂死亡的時候
就不會真正畏懼它,光詠也是。她沒有真正理解裏奧雷特世界的那個真谛,活的
越來越像你們人類,這不得不說是你的功勞。」


  「她既不懂裏奧雷特,也沒有真正看懂你們人類。所以我隻是給她看了看你
們人類的所作所爲,就足以讓她對你們人類産生不可逆轉的負面觀點——雖然對
你們人類來說那個觀點也并不是不對。不過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光詠變得越來越
痛恨人類之餘,卻仍然沒有辦法放棄你。當她看到你那個時候拒絕了骸王的提議,
沒有直接接受蒼綴契約的時候,光詠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她說就憑那
一點,你以前所做的都可以原諒。」


  「後來我收到了骸王的王谕,她告訴我如果你接受了蒼綴的終極契約,噬族
和我們的交易就要取消。可事實上,骸王完全不需要告訴我這件事情,等到你和
蒼綴真正建立終極契約之後,直接取消交易就可以了。所以,骸王的王谕中有另
外的暗示。傻子都能想到,隻要你和蒼綴簽了終極契約,光詠就失去了唯一的出
路,她爲了不失去自我意識就隻能選擇和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走,那個人就是
我。」


  「骸王一定沒告訴你這些事情吧?哈哈,那個女人其實也非常狡猾啊……我
并沒有真正和她達成什麽協議,隻是順着她的意思做了,把你逼上絕路,你就會
和蒼綴簽訂終極契約。你們人類就是這樣,在生死之間,隻要有一根稻草你們就
會去抓,哪怕違背了自己最重要的承諾,你們也會給自己找到心安理得的借口,
不是麽?」


  「不過那已經無所謂了……現在,光詠終于将要是我的了,身和心都是我的。」


  鏡厭原本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慢似乎在這段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洋洋得意
的炫耀着自己的成果,而除了我之外,他沒有任何人可以炫耀這些東西。


  在說完這些話之後,鏡厭轉身走進了阿紗嘉的囚牢,把我像一條狗似的扔在
了那裏。那座厚重的大門重重的關了起來,發出嗡嗡的金屬轟鳴聲。


  我扶着牆慢慢站起來,然後彈掉了身上的灰塵。


  我回想起來了,爲什麽阿紗嘉會說那些話……


  我用暴力欺淩失去力量的初邪的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欲望愛上初邪的時
候……我爲了部隊戰友的性命欺騙宮族的淪淨、把他和他的戀人殺死在一起的時
候……我爲了發洩内心的黑暗,瘋狂的傷害曾經的同伴弗隆伯恩的時候……阿紗
嘉都在看着……


  人類就是這麽醜惡的東西……何況,我還違背了和她的諾言……


  可是……


  我用力推開了封住大殿的門,将它們狠狠的砸在了牆上。


  「阿紗嘉!!」


  我用力吼着女孩的名字。


  走向阿紗嘉的鏡厭停住了腳步,他和坐在石座上的女孩都看向了我。


  「我們人類的确很醜惡。可惜的是,我并不會爲我們做的事情後悔!!」我
大聲說道,「我們人類忠實于自己的欲望,我們從不以此爲恥。爲了我們自己想
要的那個結果和目标,我們就是會像這樣放棄無數的東西!!我們和你們一樣,
害怕死亡,害怕失去自我意志,擁有比你們要複雜得多也邪惡的多的欲望;但我
們也和你們不一樣,因爲我們有甯可死亡、甯可失去一切也要赢得的事情,比如
感情,比如忠誠、比如夢想!!那些東西或許愚蠢,但這就是人類!!」


  「阿紗嘉!!如果你也有過和我在一起的想法和欲望,那就是你的夢想!!
那就是你和其他所有裏奧雷特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你足以不被任何一個強大的
裏奧雷特同化的東西!!作爲人類,就讓我教教你,什麽叫做夢想!!你夢想自
由麽!?」


  我高高舉起手,緊緊地握成拳頭,然後看着面前的女孩。


  「這個夢想,我會爲你實現!這是我們人類的契約,沒有束縛的契約,隻有
這種契約,才有去守護的價值!」


  在大廳中央像女神一樣端坐的女孩呆呆的看着我,并在十數秒之後,顫抖的
舉起了自己的手臂,也對着我握緊了她的拳頭。


    ***    ***    ***    ***

             (待續)
2015-5-16 16:2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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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八章)

***********************************





             三十八章






  一隻手用力捏住了阿紗嘉的手腕,將她的胳膊按了下來。


  「光詠,你還是那麽天真。你不要忘了他是什麽東西。人類……人類說的話,
你也敢去相信?等到你被自己的族人吃掉的時候,後悔可是來不及的。」


  鏡厭平靜的對阿紗嘉說道。


  阿紗嘉沒有說任何話,可是地面上那些鎖鏈的碎片卻動了。它們發出咯咯吱
吱的聲音,一片一片的憑空組合在了一起,那些粗大的鎖鏈在幾秒鍾之內像複活
的蟒蛇一樣重新凝結在了一起,然後再次咬在了女孩的四肢和脖子上。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墮鎏之地是在某程度上和深淵連接在一起的亞空間,這
座監牢名爲誓約禁壁,是借用深淵力量規則建立的東西,專以用來囚禁裏奧雷特
的地方。這些鎖鏈全都是能量造物,在被囚禁者達成自己誓約之前,單憑力量是
無法弄斷它們的。


  阿紗嘉之前做出了認命的選擇,決定和鏡厭去瞳族,所以鎖鏈才碎掉了。而
此時此刻,女孩的心意被改變,這些鎖鏈便再次凝聚了起來。


  隻不過現存的裏奧雷特之中,幾乎沒有一個曾經見過誓約禁壁鎖鏈碎掉卻再
次因爲同一個誓約而凝結的。阿紗嘉在這個時候的善變心意,其實已經昭示著,
她擁有了某種裏奧雷特所不具有的東西。


  善變,是人性的一部分。


  女孩微微踉跄了一下,甩開了鏡厭的手。


  「在這裏,至少在現在,我仍然是王女。你可以出去了,鏡厭。」


  鏡厭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翹著嘴角微微躬了一下身,然後轉身離開了。


  從我身邊掠過,鏡厭連看我都沒看上一眼,隻是在出門的時候扔下了一句話。


  「我親愛的殿下,留給你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學的聰明一點總沒有壞處。」


  當那座大門重新關閉的時候,我向阿紗嘉走了過去。


  女孩坐回到了石座之上,眼中的死灰色已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點點的光。


  「人類……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認,那
些話也有它們的道理……我所立下誓約的時間還沒有到,在那之前,我……」


  她繼續用冰冷的聲音對我說著什麽,可是我已經逼到了女孩的身前。


  阿紗嘉一驚之下將身子躲向石座的深處,但我抓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向自己
拉了過來。


  「放手!!我是這片領地的王女!!你……」她叫道。


  「但我隻是一個人類。」我輕輕的對她說,然後吻住了她的雙唇。


  那是我思念了整整一年的唇香,屬於阿紗嘉的味道,記憶中溫馨而幸福的味
道。


  女孩想要躲,可是如果一個女孩真的不想要這個吻的話我也不可能用舌頭侵
占到裏面去。


  我把她抵在石質的靠背上,貪婪的品嘗著觊觎已久的那種帶著高貴矜持的放
縱。


  阿紗嘉被我的狂吻弄的喘不過氣來,喉嚨裏發出了一點點可憐又可愛的呻吟
聲。可是她的脖頸卻迎了上來,忘記了自己的立場、種族、對人類的厭恨、身上
的枷鎖和所有的束縛。


  這個吻最終化成了一個深深的擁抱。


  「相信這兩個字,本來就不是爲裏奧雷特準備的……正因爲人類會說謊,所
以信任才會變得珍貴。你已經是我最後的陣地了……所以我必須要把你贏回來,
相信我。」我在阿紗嘉的耳邊輕輕說道。


  女孩點了一下頭。


  「怎麽樣才能弄掉這東西?」我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鎖鏈問道。


  「如果我有了終極契約,它們就會碎掉。或者我自己同意和鏡厭到瞳族去,
也算完成誓約。」阿紗嘉的眼睛在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再次黯淡了下來。


  我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摸在了她的小角之上,那種熟悉的溫潤讓我心裏發生了
一陣輕輕的抖動。


  「不要放棄。」我說道我感覺到她捧起了我一直挂在自己胸前的,她那隻已
經斷掉的那一隻小角。


  「你……爲什麽還要留著這個……」


  「那是你留給我唯一的紀念品。感覺到它的存在,我就不會忘記自己要去的
地方和要做的事情。」


  阿紗嘉的肩膀微微顫抖,我感受到她的情感在不斷地湧動翻轉,最後卻化成
了一句充滿了恨意的話。


  「如果自由了……蒼綴……我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躲在深淵裏也沒有
用!!」


  我默默無語,因爲我知道蒼綴能聽到她在說什麽。


  我的靈魂深處有一個細微的意識顫動了一下,我知道那是隱藏在那個角落的
蒼綴。


  我並不恨蒼綴,因爲她沒有做任何真正傷害我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
己做出來的選擇。從某些角度來說,她已經給了我極大的優待和額外的幫助。我
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蒼綴在契約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的爲我做了她能做的一
切。


  自從我同意了她的終極契約,蒼綴就再也沒有和我進行過任何溝通。或許她
很清楚,由於她的存在我和阿紗嘉之間就是會得到這麽一個結果。


  所以我在這個時候理解並感受到了蒼綴的膽怯和不安。如果說看上去已經成
年的阿紗嘉在裏奧雷特中都隻是一個懵懂的幼兒,那麽蒼綴則要比她還要年幼。
力量、存在、自我意識這些東西,我很懷疑蒼綴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裏面的意義。


  我和蒼綴之間的契約,都是起源於那對戒指。作爲一個普通的戰士,蒼綴之
所以會把我視作契約者,原因就在於我解開了她魔兵器的封印。正由於如此,後
面的事情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


  而留給我那對戒指的人,我也並沒有忘記她的名字。


  當這些因果從我的眼前一一滑過的時候,我深深的聞到了命運的味道。


  「蒼綴……終極契約……有解除的方式?」我歎息著,對著虛空問了這麽一
句話。


  蒼綴依舊在沈默著。


  「那是不可能的……」回答我的是阿紗嘉無力的語氣,「那個契約的代價是
什麽你很清楚……」


  終極契約的內容無比簡單,隻要憑我現有的能量能夠誘發的出來,蒼綴所有
的能力我都可以使用。借著這些力量我會一點一點的變強,而當我死掉的時候,
我所獲得的所有力量都會歸爲蒼綴所有。


  而這就意味著,我死掉的那一刻,才是契約終結的那一刻。


  我不了解其他種類的契約,我隻從骸王那裏得到過一點關於她和她契約者之
間的契約關係。那和我們的契約終結之時的代價完全不一樣,我相信契約的內容
也有著本質的區別。


  我讀著阿紗嘉流露出來的感情,似乎理解了終極契約對裏奧雷特到底是怎麽
樣的一種存在。


  最害怕失去自我意志的裏奧雷特,開放所有的防禦,選擇一個人和自己的意
志交融在一起。這是在永恒的時光裏,一個裏奧雷特隻有一個的機會。


  阿紗嘉選擇的那個人是我,可是我卻被別人占有了。


  這就好像在人類的世界裏,深愛的人被另一個人奪走是一樣的感情吧……或
許要更加強烈……我隻能這樣粗淺的猜度。


  我對裏奧雷特……還遠遠不夠了解。


  可是爲了把阿紗嘉從這裏帶出去,我就必須去了解。


    ***    ***    ***    ***


  裏奧雷特們端著精緻的器皿,像流水一樣填滿了八詭面前的巨大的桌子,食
物略微烤焦的香味和揮之不去的血漬氣味充盈著整個房間。八詭毫無優雅可言的
用手抓取著食物,大塊的油脂在他撕咬肉塊的時候飛濺到了他的下巴和前襟之上。


  我下意識的將自己的座位向後挪了幾公分,生怕他的口水噴到我身上。


  「吃吧。你們人類生命短暫,爲什麽你有坐在這裏浪費時間的勇氣?」


  八詭用粗厚的嗓音嗡嗡說著。他看上去像一頭隻會饕餮的野豬,想不到說出
來的話卻有些狡猾的揶揄意味。


  我看著面前擺的一根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後腿,半熟的樣子,外面有些焦糊,
但是盤子裏卻滲出了一點點血水。沒有餐具,沒有佐料,我都不知道該怎麽下口。


  怪不得阿紗嘉在【神都】裏面的時候一直表現出那麽貪吃的樣子……如果在
這裏她隻有這種東西能吃的話,倒的確是種折磨。


  就在我對著面前的肉塊微微愣神的這段時間,八詭已經風卷殘雲的消滅了小
山一樣的食物。兩旁侍立的裏奧雷特立刻湧了過來,以驚人的速度將桌子上的殘
羹剩盤清理了個幹淨。他們的動作又輕又快,似乎八詭心情不好的話,他們也會
是食譜的一部分。


  八詭抹了抹嘴,然後對我探過了身子。


  「這塊你不吃了是吧?」


  我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八詭兩根粗大的手指一撚,那塊肉也下了肚。


  有些感歎於這家夥的食量,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八詭拍了拍肚子,發出了連汁帶水的砰砰聲。


  「不像你們人類的時間有限,我們噬族隻要不停的吃下就足以變得強大起來。
不過到了我現在這種時候,還是更願意單純的享受下口腹之樂。無奈這一身肥肉
就是代價,哈哈哈哈……」


  我聽著這個巨型胖子的話,忍不住嘴角翹了翹。


  「阿紗嘉也很喜歡吃東西。」我說道。


  「嗯嗯!」八詭的眉頭上挑,臉上的肥肉都伸展開了,「那個小家夥真要發
起狠來,我都吃不過她,哈哈哈哈!!」


  「可是她一點都不胖。」


  「畢竟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哈哈!!而且小女孩,也愛美愛的很咯。哪裏像
我這種已經到了得過且過時候的家夥。」


  露出和藹的笑容,那張臉看上去也沒有那麽惡心和恐怖了。八詭隨口說著平
凡到可怕的話語,讓我産生了一種和人類長輩聊天的錯覺。我連忙提醒自己,面
前的這個家夥絕對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突然,八詭動了起來。


  他用一隻胳膊猛的掀碎了面前那張厚重的桌子,用巨大的雙手向我捏了過來。
任誰都無法想象,肥胖到這種程度的家夥動作竟然能這麽快。


  那是純熟到極緻的能量加速,八詭在自己身體需要動的部位注入了足夠的能
量,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溢出來。這種對能量的掌控能力隻屬於他這種活了不知道
多少歲月的裏奧雷特大領主,那大概是人類一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坐著的椅子被那隻手像捏螞蟻一樣搓成了粉末,但是我並沒有受到傷害。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甩開椅子做了零移。


  零移的控制實在是太難了,連續兩次消除慣性係的時間間隔決定了我所能移
動的距離長短。短了,我無法挪出對方的攻擊範圍;長了,我會一頭撞死在房間
的牆壁上。


  好在八詭的寢宮非常寬敞,所以我在撞死自己之前停了下來。


  八詭那比我整個人還要粗大的胳膊噴出了鮮血,那隻看上去好像肉團一般的
前臂砸到了地面上。那是我用零移躲閃之前給他留下的一個小禮物。


  八詭看著我重新出現的位置,沒有繼續追擊。他隻是簡單地揚了一下斷臂,
一隻完好的胳膊就咯吱咯吱的迅速生長了出來。他抓起地上的那隻手,張開嘴毫
不在乎的將它重新吃了進去。


  在吃完自己的胳膊之後,八詭轉向了我,臉上露出了非常嚴肅的表情。


  我向四周看了看,尋找著其他可以安全零移的方向。


  「【朽骨】貪狼……看來那些家夥對你力量的描述所言不虛……」


  我保持著戰鬥的姿勢。像他這麽龐大的家夥,不知道零斬能不能成功的切下
他的頭。


  八詭的大手一揮,能量氣流將滿地的碎片掃到了房間的角落裏。


  「像你這種存在,哪怕在深淵裏,也沒有幾個裏奧雷特會心安理得的做你的
敵人了。」八詭說道。


  「我?」


  「陪我上去,帶你看看風景。」八詭說著,抓起了扔在旁邊的一張大袍子,
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向寢宮外面走去。


  剛剛還試圖攻擊我的這個王城領主,現在卻提出了那種請求,我本來應該覺
得可笑。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內心有個聲音告訴我他並不危險。


  我們沒有走我當初上來的時候用的那個樓梯間。我想憑八詭的身體他也根本
鑽不進去。我們走的是正廳的樓梯,寬敞、還有帶著經過雕刻裝飾的扶手。


  八詭拖著他的肥肉蠕動在我前面,看上去走的有些吃力。我忍不住擔心如果
他失足的話,會把我直接壓死。


  我們爬了好幾層樓,直到八詭把我帶到了一個突出在城堡牆壁外的天台上。


  一整狂風刮來,我忍不住用手擋了一下,以免沙子之類的東西弄進眼睛裏。


  這並不是王城的頂點。在我的頭頂上,還聳立著另外好幾層的建築物。它們
直插雲霄,並用猙獰的黑色投影籠罩在這片城市之上。


  「在往上就是王殿了。你去過蒼白之巢,應該清楚那裏有什麽。」八詭淡淡
的說。


  我當然知道。那裏有通往深淵的入口,也是王唯一能涉足於暗面的「渡口」。


  「爲什麽帶我到這裏來?」我問。


  八詭向前走去,一直踱到了天台的邊緣。


  「你身爲人類,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又是爲了什麽?」


  「我覺得這個答案你心裏很清楚。」我說道。


  「我需要你親口說出來。」


  「人類可是充滿了謊言的生物,你覺得說不說又有什麽意義?」


  八詭的肩膀聳動了兩下,我覺得他似乎在笑。


  「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你現在變得越來越像我們了。」


  我皺起了眉頭,「這可不會讓我感到什麽榮幸。」


  八詭轉過了他肥胖的身體,那座山一樣的影子將我罩在了下面。


  「無需榮幸。很多裏奧雷特都覺得人類弱小而卑微,但事實是沒有你們也就
不會有我們的存在。」


  「看來關於裏奧雷特是由人類原罪中誕生的說法在你看來並不是無稽之談
……」我說。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事實上,裏奧雷特和人類的差別就真的那麽大麽?
我和其他的裏奧雷特看法並不一樣。我認爲人類的強大也是強大的一種方式。你
來尋找阿紗嘉,然後最終站在了這個地方,我覺得很高興。」


  我細細品味著八詭話裏面的意思,「我聽說是你提議將阿紗嘉送到【神都】
裏面的。」


  八詭點了頭,「裏奧雷特強大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我堅信去追求人性就是其
中一種。一直到現在我仍然這麽相信著,雖然那個小家夥還沒有獲得我預想中的
力量。」


  「聽上去你對阿紗嘉抱著什麽特殊的目的。」我隻能這麽解釋。


  「整個噬族的人都對著她抱有目的,不光隻我一個。」


  八詭站在這個寒風呼嘯的天台上,開始給我講述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在整個暗面之中,宮族比較弱小,骸族保持著超然的地位,瞳族的力量是絕
對的,血族又是已經消失的種族。所以真正動蕩的就隻有影族、心族和噬族,這
三個種族的領地不斷處於相互吞並的狀態之中。


  影族的攻擊欲望非常強烈,而他們的原罪使得他們對比自己強大的對手更有
作戰的欲望。所以影族把很大程度的兵力放在了骸族的方向,骸族則漫不經心的
做著最基本的防禦工作,戰局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糾纏之中。


  近百年來,暗面最激烈的戰局還是處於心族與噬族之間,兩個種族掀起的血
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由於裏奧雷特並沒有對自己種族的忠誠感,一切戰爭
都是在領主和將軍的指揮下進行的。絕對的支配力決定了弱小的裏奧雷特根本沒
有拒絕作戰的資格。


  就在不算久的一段時間之前,噬族爲了抗擊處於優勢的心族,向瞳族示好並
用很大的代價借來了一件可以扭轉戰局的東西,那件東西的名字就叫做【魔龍之
眼】。


  然而,在噬族動用那件東西的力量之前,它卻被偷走了。


  瞳族的盛怒之下,噬族不得不做出妥協,將自己的王女獻了出去。而在那之
前,是八詭以王城領主的身份極力給阿紗嘉爭取了一個帶著魔獸群攻入【神都】
奪還魔龍之眼的機會。那個時候如果阿紗嘉能夠成功將它奪回來的話,就沒有後
面的事情了。


  然而她失敗了,並陰差陽錯的認識了我。


  「這一切並不僅僅是噬王的決定。我覺得對於王這種已經接近不朽的存在來
說,自己種族的興衰更像是一種遊戲而已。真正在乎自己種族興衰的都是族內那
些力量強大但還沒有獲得不朽資格的家夥。現在族內有三派,一派以深淵總督碎
颌爲首,碎颌是噬王在深淵中的代理者,他的主張就是你所看到的——把阿紗嘉
當做籌碼交給瞳族。」


  「另一派算是強硬的主戰派,領導者是噬王曾經的直屬部下,王族的飲岚。
飲岚不喜歡任何交易,她並不在乎阿紗嘉在兩族關係中的作用,隻在乎每一場戰
爭能吃掉多少對方的強者。飲岚在深淵中掌握著噬族最強大的部隊,她的立場在
族內也算是舉足輕重。」


  「我就是最後一派,按你們人類的話說,就是韬光養晦派。換個角度說,我
更應該算是博弈派,我決定把吾族的未來賭在那個小家夥身上。」


  我仔細打量著這個裏奧雷特,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類似於「謊言」的破綻,
但是卻失敗了。


  「你爲什麽要賭阿紗嘉?」


  「我們死守著傳統的力量規則,已經在其他族群的壓制下被動了很久很久,
是時候嘗試一下新的規則了……如果讓那個小家夥成爲新的噬王,我們的種族才
有再次奪回應有位置的機會。這就是我的看法……」


  「可你們裏奧雷特應該是隻爲自己而活的,不對麽?」


  八詭笑了,「難道你們人類就不是這樣麽?可你們一樣有自己的國家、民族
和各種抱成團的組織。所有的這些都有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利益一緻。我們和你
們在這點上沒有任何區別。」


  「相互利用……」我喃喃道。


  「無論你能不能理解,其實我們裏奧雷特的感情遠遠要比人類豐富,但深淵
賜給我們的契約規則保證了我們的知行如一……阿紗嘉已經把你視作約定之人了,
你不要讓她失望。」


  我從八詭的話中聽出了我原以爲不屬於裏奧雷特的東西。


  「你這麽看重阿紗嘉……我總感覺並不隻是出於你的賭注……」


  八詭微笑,「我沒有走成功的路,希望小家夥能夠做到吧……」


  「路?」


  「化身爲人。」


  「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想法?以裏奧雷特的思維,你的這個想法應該非常可笑
才對。」


  八詭哈哈大笑,「或許吧。隻不過,探尋力量的道路有很多條,誰都不能保
證自己堅持的東西就一定是正確的。如果你見過光面的那些裏林,或許你多少能
理解我的想法。」


  我從來不知道那些光面的裏林是什麽樣的存在,所以也無法接過他的話。不
過後來我才知道,其實已經有一個裏林曾經和我共事了很長時間。


  「化身爲人……這難道是某種生物工程麽?」我打趣道。八詭給人感覺人味
十足,和他交談完全沒有其他裏奧雷特的生澀感。


  「擁有一顆人心,這就足夠了。人的每一項罪惡都足以讓我們誕生出王那種
存在,那麽擁有全部罪惡的人,能夠到達什麽樣的高度呢?倘若擁有那種東西的
不是人而是我們這種不被時間所束縛的裏奧雷特,又會誕生什麽?」


  我受到了八詭情緒的感染,一時間也有點顫抖。是啊,我在這個時候也相信
了八詭的話……假如阿紗嘉可以做得到,那麽她就一定可以成爲噬之女王,並且
帶著她的族人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隻希望現在的我可以幫到她,至少把她從那個牢籠中解救出來。」


  「那麽我們現在暫時是處於一個立場的同伴了。」八詭笑,臉上的贅肉像波
浪一樣翻滾著,「月喉是飲岚的部下,不過現在已經被我拉攏到了這邊。有什麽
事的話你可以咨詢他,那家夥可以信任。」


  「可是我現在連你還沒有真正信任。」


  「誰他媽在乎你怎麽想。」八詭笑罵了一句,挪動著肥壯的身軀向天台的出
口走去,「反正你也沒有別的選擇。老老實實替我跑跑腿打打工,我或許可以考
慮親自插手幫你一些忙。」


  他說的對,至少現在我需要像他這種強大而堅定的同盟。


  「你要我做什麽事?」


  「看管招待一下你那些煩人的同胞,別讓他們把我的城給折騰壞了。」


    ***    ***    ***    ***


  八詭出人意料的將整個裂腹城的人員調動權力全都交給了我,直接給了我一
個「監管者」的名號。他這個舉動之下隱含了很深的意圖,絕對不止是讓我幫他
跑腿打工這麽簡單。


  月喉對我施行權力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甚至很認真的將我的權威
性對身在王城的所有裏奧雷特做了傳達。這大概是八詭讓他做的,但在這件事上
他的執行力沒有打任何折扣。


  從月喉的口中,我了解到裂腹城最近來了一批人類。他們似乎付出了不少代
價,向八詭借用了墮鎏之地要做一些事情。


  墮鎏之地非常龐大,關押阿紗嘉的誓約禁壁隻是其中的一座小小建築而已。
這片和深淵略微重疊的亞空間有很多條規則,其中一條是進入者的能量受到了極
端的壓制。我不知道那批人是要過來做什麽,不過既然八詭給了我代表他處理這
件事情的權力,我就決定把事情做好。


  原因很簡單,普通的噬族並不允許到這下面來,所以也沒有人能夠保證留在
這裏的阿紗嘉的安全。作爲裏奧雷特來說,哪怕那些人類侵犯了阿紗嘉也罷,隻
要她沒有死,就可以通過供給更多食物的方式讓她複原。所以無論是八詭、飲岚
還是那個最大的障礙碎颌,都不是很在意阿紗嘉是不是會受到這些人類的傷害。


  正因爲如此,我才要以手裏面臨時的權力來保證不會有意外在阿紗嘉身上發
生。


  八詭安排我做這件事也有他的原因,我相信他非常清楚一點,那就是蒼綴給
我的力量在墮鎏之地並不受限制。她的身體已經溶於深淵,所在這個地方她能供
給我的力量甚至要更多一點——雖然最多也就是多一道零斬的程度,但對我來說
已經是極大地優勢了。


  現在進入暗面的人類勢力已經越來越多,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們已經跑到噬族
這麽遠的地方來了。要知道,離這裏最近的其實是反抗軍的據點,如果這批人類
不是反抗軍的成員,那就意味著他們是從人類在遙遠瞳族建立的城市繞過來的。
這期間路途的艱辛與危險都不是我能憑借想象力來補充的東西。


  那些人類就住在裂腹城的王城裏面,可是這座王城實在是太大了,如果我冒
冒失失的深入進去的話自己都會迷路。所以監視那些人類的任務我交給了月喉手
下的一個裏奧雷特。


  我不清楚那些人類什麽時候會下來墮鎏之地,所以我幹脆就守在了阿紗嘉那
裏。裏奧雷特擁有著某種感應的能力,所以我便讓監視人類的那個裏奧雷特通過
阿紗嘉來提醒我人類的動向。


  看到我背著一大堆的食物出現在誓約禁壁的門口的時候,阿紗嘉的眼睛亮的
嚇人。


  這家夥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至少給我的感覺是這樣。放在一年一前,餓到
這種程度的她絕對會撲到食物堆裏面來;可是現在,女孩表現的非常矜持和優雅,
隻是小口小口的補充著自己的力量。


  阿紗嘉被關押於誓約禁壁之內的時候,隻被提供了最最基本、不至於使她自
噬的食物。這是基於來自深淵的某個混蛋的主意,也是爲了讓阿紗嘉乖乖聽話所
下的命令。暗面還沒有裏奧雷特膽敢違抗深淵總督碎颌的決定,八詭也並不覺得
值得爲這件事和對方起沖突,所以阿紗嘉在這一年裏吃了不少的苦頭。


  她最怕餓,看着她瘦骨嶙離的樣子,我覺得非常心痛。


  不過像奇迹一樣,這家夥在吃了足足十幾公斤的食物之後,面色和肌膚都展
現出了煥然一新的光澤,機體迅速複生到了原來的水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
覺,似乎連胸部都大了一圈。


  「你變了。」


  倚着冰冷的石座,我和女孩肩并肩坐在地上。看着她的側臉,我緩緩地吐出
了一句話。


  「經曆過一些事情,總是會學着長大一點。」阿紗嘉用披風裹住自己的身體,
領子上厚厚的白色絨毛擋住了她的臉頰。女孩的語氣柔軟卻遙遠,對我所熟悉的
阿紗嘉來說那是一種陌生的情緒。


  「終于在你身邊了,可惜現在還沒辦法帶你走。」


  我握住了她的手,有點涼,她沒有拒絕,而隻是說了一個名字。


  「葬敵初邪。」


  「什麽?」我覺得喉嚨一陣發緊,心跳也加快了。


  并不是沒聽清阿紗嘉說的話,而是不明白女孩爲什麽在這個時候說出了她的
名字。


  「你的那個女人……你就一點都不打算給我解釋什麽麽?」阿紗嘉輕聲說。


  我聽到了女孩語氣中的一點點幽怨,反倒卻輕松了些。她在乎,所以才會滋
生這種情感,這種感情充滿了人性和小小的别扭,隻屬于戀人之間的别扭。


  「她背叛了我。」我沉聲說。


  令我非常意外的,阿紗嘉在我說完這句話之後,輕輕的張開了雙臂,擁住了
我的頭。


  「我看到了,貪狼。你的朋友們……火山……你的喉嚨……你的刀……那個
時候,一定很難受吧……」


  她沒有喋喋不休的爲了初邪的事情而生氣,也沒有糾纏于我對她某種程度上
的不忠……取而代之的是洶湧而來溫柔,足以摧毀我所有堅強的溫柔。


  我忍不住抓住了她抱着我的手,緊緊地咬住牙,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這是一個遲來的擁抱。我們在穹頂之役分别的時候,她以一個擊破了我
最後防線的擁抱作爲分别的象征。而現在,我和她在心裏留下的傷痕随着這個擁
抱被沖刷的一幹二淨了。


  我不禁感歎,如果我和Fey能在相互傷害之前就以這種方式治愈對方的話,
也許……


  那已經不重要了,阿紗嘉現在就是我的一切,我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了。


  「把你一個人扔在那邊……我很後悔。」阿紗嘉撫摸着我的頭發,輕輕的說,
「讓葬敵初邪趁虛而入,是你的錯,也是我的錯……」


  「那已經是過去了。有你,别的事情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傷害了你,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阿紗嘉平靜的說着,說的那麽溫柔而坦然。


  可是我卻産生了猶豫。初邪……我真的要和她刀劍相向麽?我甯肯不要再見
她,讓這段仇恨和扭曲的感情就這麽消失在時間的河流裏或許更好些。


  可是,死去的同伴……


  察覺出了我的矛盾,可是女孩沒有多說什麽。


  「愛一個人的感覺,我原以爲自己明白了……可是,直到現在我才覺得,自
己還是什麽都不懂……」


  我能夠說自己懂麽?人類總以爲自己掌握了真理,但是往往卻在感情的痛擊
下丢盔棄甲。愛或許從來就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随之而來的那些嫉妒、貪婪、
強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全都是那個詞的組成元素。當理解到一個詞擁有這麽多
黑暗面的時候,仍然有勇氣站出來說那是人類美好的一部分的人,不是蠢貨就是
騙子。


  可是人們就是會爲那個詞而将自己升華爲一個更高層次的存在,我不能否定
它給人的力量。


  我和阿紗嘉偎依在一起,體味着來自對方珍貴的溫暖,并期望着一個可以接
受的未來。


  就像她所斥責過的那樣……


  女孩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她擡起了頭。


  「上面說,那些人類已經準備下來了。」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然後向堕鎏之地的出入口走去。


    ***    ***    ***    ***


  站在堕鎏之地與王城底座相接的那片空地上,我擡頭就能夠看到刀削斧剁一
般光滑的峭壁最上面那個黑黝黝的小小入口。順着峭壁雕刻出來的那些彎折重疊
的石梯上面多出了四個人影,他們排成一列,正向下面走過來。


  堕鎏之地本來就很深,所以那層層疊疊的樓梯走起來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我
耐心的等了足足十多分鍾,那四個人類才落腳到了我的面前。


  兩女兩男,一目了然的高級戰士。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能夠出現在暗面這
麽深處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二流的家夥。


  其中的一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頭目,她身上的裝備很簡單,一件高級魔力胸
铠套在袍子外面,腰間挎着看起來相當普通的長劍。女人的頭發像是那種高濃度
紅酒的顔色,在腦後紮了一個看起來很高貴的公主發髻。這家夥在自己清麗的臉
上戴了一個剛好遮住右眼和額角的小面具,平添了一絲絲的神秘感——我猜那個
面具下面應該有一些疤痕之類的東西。


  另外的一個男人似乎是這個隊伍的副手,看上去面無表情。他并不是那種陰
冷而嚴肅的類型,隻是看上去一直在發呆似得。我知道那種呆滞感并不代表他是
傻子,一個傻子是絕對不會把雙短刀作爲武器的。


  剩下的兩個明顯是随從,身上的殺氣相當濃厚的樣子。


  領頭的女人在看到我以後開口了。


  「你就是監管者?以前來的時候完全沒聽說堕鎏之地還有人在監管……」


  舒緩而輕柔的嗓音,問的問題也沒有任何會讓人感覺緊張警惕的内容。


  我點了一下頭,「我不會管你們要做的事情,但是禁止靠近裏面的誓約禁壁,
不守規矩的人我會直接殺掉,希望你們清楚。」


  隻要他們不去打擾她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女人微微偏了一下頭,「你們的地盤,你們說了算。」


  對話完美的結束了,他們似乎在等什麽人,我便離開他們向旁邊走了兩步,
以旁觀者的姿态看着這些人。


  他們很明顯是把我當成了裏奧雷特,我也沒有什麽興緻來和他們解釋自己的
身份。


  那個用雙刀的家夥以很不雅觀的姿勢蹲在地上,伸攤着兩隻胳膊百無聊賴的
繼續發呆;而那個女人則掏出了一把梳子在輕輕梳子自己的頭發,她的動作非常
從容,就好像我記憶中的某個人擦劍的動作一樣……可是我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了。


  大概這麽過了十分鍾的樣子,又有四個人的身影從上面出現了。等他們走下
來以後,早已經到了的那四個就站了起來。


  這次來的是四個男人,身上裝備的東西都很松散,寬松的衣服、系帶和各式
各樣的劍。爲首的那個男的留着一頭漆黑的長頭發,他吸引了我的一點注意力。
很明顯,那頭發并不是正常的黑色。一般來說普通的純色頭發都會有光澤,但這
個男人的頭發看起來卻像那種亞光材質的軍用匕首一樣,看上去非常光滑卻一點
反光都沒有。


  頭發的顔色是很容易受到自身能量屬性影響的特征,微涼就是例子。


  由于站的有一些距離,我沒辦法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面容,但是光看輪廓的話
……這家夥應該比我是要帥多了。


  兩撥人相互靠近,我嗅到了非常強烈的壓迫感,他們在距離對方十米左右的
地方停住了腳步。


  「那是誰?」男人随手指了一下我遠遠站着的地方。


  「堕鎏之地的監管者,噬族的人。」女人答道。


  「以前怎麽沒聽說還有這麽一個監管者……」


  「誰知道呢。」


  男人問着女人早已經問過的問題,顯得有點搞笑。兩個人的語氣就好像普通
男女的日常對話一樣,可是從他們身後的人身上所散發的某種劍拔弩張的氣息我
卻沒辦法視而不見。兩者之間巨大的反差讓我感到了一絲疑惑。


  「好久沒見了……見個面還帶了這麽多人。」女人說。


  「是你提出要見面的,不多帶點人的話,怕打不過你。況且……」男人發出
了一聲短促的笑聲,「你也帶了不少人。」


  「我不是來打架的。」


  「我也不是,但信不過你。」


  「說的就好像你自己很值得信任一樣。」


  「好啦……」男人輕輕搖了搖頭,「咱們還是别像小孩子一樣吵吵鬧鬧的了。」


  女人似乎被對方的态度小小的噎了一下,她沉默了兩秒鍾才再次開了口。


  「你沒帶他來……」


  「帶他來幹嘛?讓你找打架的借口麽?」我聽到男人的話語裏有一點點的疲
憊和無奈。


  「我很早就說過了,蕾拉絕對不能白死。」女人說。


  「我們今天不是來算賬的吧?你再這樣我還是帶人走了的好。」


  「怎麽?你又心虛了?」女人的語氣終于從平淡中升起了一點點攻擊性。


  我的腦子飛快的運轉着,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了。


  幾秒鍾之後我向他們快步走了過去。


  「魯恩希安!?」我大聲叫出了一個名字。


  在能量火柱的光芒之下,那個男人帶着一點疑惑的神情轉過了臉看向我。


  「有何指教?」他用一雙空洞而波瀾無驚的漆黑雙眸看向我。


  「愛絲彌蕾……」我轉向了旁邊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那是默認的态度,她也在疑惑我爲什麽要叫她的
名字。


  我的血液在沸騰,手也在顫抖。那不是因爲恐懼、驚訝或者仇恨,隻是單純
的激動……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喊出他們倆的名字,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
些什麽。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幽鬼】和【食影者】的現任團長……


  如果不是她們說出了挽歌在外面世界的真實姓名,我根本想不到在我面前聊
着天的這兩個人就是操縱着整個【神都】地下情報系統的家夥。


  他們兩個手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我有着仇恨和糾葛,可他們兩個卻是那個
女人曾經最好的朋友。


  魯恩希安手下的人殺了挽歌,卻是以處理叛徒的名義……這是挽歌的妹妹親
口訴說給我的内情……


  愛絲彌蕾……和挽歌一起構陷魯恩希安的禍首?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态度和表情來面對這裏站着的兩個人了。


  事實上,根本不需要我去思考答案,因爲另一個人已經站了出來,并用充滿
血腥味和撕裂感的沙啞聲音吼出了什麽。


  「炎懼!!契約裝甲!!!」


  所有人都立刻向旁邊竄開,但由于堕鎏之地對能量的壓制,能量加速的上限
甚至連A級都達不到。所以那個家夥身上突然騰起了青綠色火焰的時候,魯恩希
安麾下最近的另外兩個人很不幸被波及到了。


  那兩個人滾倒在地,非常冷靜的壓滅了身上的火,然後就勢跳起來向後繼續
急退。


  而之前的那個家夥已經完全被火焰吞噬了,他發出凄厲的吼叫聲,那些火焰
則一點一點的随着升騰化作了他身上的契約裝甲。


  「愛絲彌蕾躲開!!不是針對你們!!」魯恩希安大聲提出了警告,這個警
告非常及時,至少及時的阻止了【幽鬼】一方契約裝甲的召喚。


  「死吧!!」


  那個召喚了契約裝甲的食影者成員完全沒有在意身邊其他人的表現,他已經
狂吼着向我沖了過來。


  我立刻向斜後方做了一個零移,瞬間躍到了十多米的高度。


  一聲轟鳴。在我的身下,那個家夥帶起了一股濃烈的青炎,在地面上留下了
一道深深的溝壑。他沖擊的速度非常可怕,但卻因爲早早的丢失了目标而沖過了
頭。


  而我已經意識到那個家夥是什麽人了……


  食影者三将軍之一的斷尾。


  他伏在地上,四處張望,終于找到了我的位置之後,再次沖了過來。


  所有和能量有關的能力都受到了壓制,就算契約裝甲也是一樣,堕鎏之地所
能使用的能量上限就隻有A級左右。斷尾之前的速度能夠到達那種程度,完全是
契約裝甲所帶的附加效果。


  所以這一次他的速度就完全不夠看了,我在下落的過程中對着他做了一個還
算精準的零斬。


  斷尾半身的契約裝甲像幹裂的土地一樣瞬間出現了大量的裂痕,但是遠遠還
沒到被破壞掉的程度。他悶哼一聲摔落到地上,然後立刻又竄了起來。


  「枝從下的火焰,舔舐掉我的手吧!!讓畏懼我的人和仇視我的人……」


  「冷靜點,别在這發瘋。」


  就在他大聲開始念着某種咒語的時候,一個黑影猛地把他從我下一擊零斬的
範圍内撞飛了。


  魯恩希安按着斷尾的頭将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我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能量,
竟然能一招壓制住契約裝甲狀态之下的斷尾。


  「放開我!!」斷尾在地上瘋狂的掙紮着,可是魯恩希安的手卻像鐵爪一樣
紋絲不動的按着他的頭。


  我也從空中落了下來,然後向他們走了過去。魯恩希安擡頭看了我一眼,
「抱歉,這家夥……」


  我沒有理他,而是蹲了下去,看着斷尾那張被猙獰的契約裝甲所包裹住的臉。


  「斷尾,阿紗嘉就在裏面。去見她吧……」


  瘋狂的食影者在這一刻完全僵住了。


  魯恩希安看到他不再掙紮,便放開了自己的手。


  斷尾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爬起來,契約裝甲一點一點的化成碎片從他身上脫落
了下來。看來他是付出了什麽代價才在堕鎏之地的壓制下釋放出了那麽強大的力
量,這個代價大大的縮減了契約裝甲的持續時間。


  我這時候才看到了他的臉。我和斷尾隻見了一次,所以早就忘記了他的相貌。
而這一次,我也沒有從記憶中找到與之相符的面容。


  一隻眼睛的虹膜由于失明變成了白色,面頰上全都是被什麽燒焦的痕迹,連
下唇都已經被燒沒了,下颌的牙齒就這麽猙獰的暴露在外面。這樣的一張臉放在
誰眼前肯定都是沒辦法再被認出來的。


  斷尾站起身來以後再也沒看我一眼,而是順着我指的地方向誓約禁壁踉踉跄
跄的走了過去。我跟在他的後面,和他一起走進了圓柱形的建築裏面。


  看着布滿房間的鎖鏈,斷尾和我當初一樣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看到了
房間正中央坐在石座上的女孩。


  斷尾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雖然我看不到,但我知道他的表情應該非常複雜;
阿紗嘉也看到了他,不過女孩并沒有從石座上站起來。


  在距離阿紗嘉還剩下兩米的時候,斷尾半跪了下去,我聽到他用發抖的聲音
叫了女孩的名字。


  「阿紗嘉……」


  「我的仆從,擡起頭來。」女孩的聲音裏帶着一點點的溫柔。


  斷尾擡起頭,癡癡的望着女孩。女孩俯下身子,伴随着鎖鏈的流動聲,将手
撫在了斷尾殘破不堪的面頰之上。


  「我……一直想再見到你……」斷尾輕輕捉住阿紗嘉撫摸着他面頰的手,全
身都在發抖。


  「也許和你締結主從的契約,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對不起,斷尾。」阿紗
嘉靜靜的對他說。


  我不知道阿紗嘉到底和斷尾有什麽樣的羁絆。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很可能是
在我剛剛把阿紗嘉救出來的時候就跑到一起去了。我和夏希從杜加德城跑回龍宮
城,和Fey過了一段逍遙的日子,然後被巴爾格斯構陷,重傷之後和梅爾菲斯
一起養傷,傷愈之後陰差陽錯的從方先生那裏弄到了一把好刀,最後長途跋涉到
了白雪菲爾德,和阿紗嘉再次相遇……


  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兩個之間到底建立了什麽樣的感情,我其實完全
不清楚。


  隻是,看着他們兩個相視的情形,我的心裏并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安。斷尾的
樣子已經告訴了我他爲了獲得力量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并
不是我的錯誤。他也許恨我,但那又如何呢?我在阿紗嘉心裏的位置,永遠不是
他能夠取代的。如果他要對我拔劍,那麽由他去好了,我對奪取他性命這件事并
沒有什麽負罪感。


  「這些是什麽……是貪狼幹的麽……」斷尾拾起鋪在地面上的鎖鏈,用充滿
殺氣的眼神回頭看着我,對阿紗嘉說。


  「這是囚禁我的牢籠,貪狼現在陪伴在我身邊,保護着我。」阿紗嘉如實說
道。


  斷尾從地上站起來,他提着劍,聚集起殘留的能量就劈向了這些鏈子。


  一大片火星爆了出來,與此同時大殿裏響起了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可是
不出我意料之外,這些鎖鏈完全沒有斷裂的迹象。


  「沒用的。」我遠遠的對斷尾說。


  斷尾陰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大步走了過來。


  「她爲什麽被關在這種地方!?」


  我垂目看着斷尾手裏提着的武器。那把劍布滿了奇怪的鏽迹,好像随時都會
斷掉的樣子,可是卻冷冷的傳遞着血腥味。不過他并沒有動用那把劍的意思,因
爲我感受不到他的戰意。


  「有些深淵裏面的家夥想要拿她做交易品。」我冷冷的對斷尾說。


  「怎麽才能幫她!?」


  「正在想辦法。」


  斷尾回頭又看了一眼阿紗嘉,然後丢下我向魯恩希安走了過去。


  魯恩希安和另外兩個追随者就站在誓約禁壁不遠的地方,一邊提放着幽鬼的
人一邊等待着斷尾歸隊。而愛絲彌蕾則和她的手下一起饒有興緻的看着這邊,他
們很有分寸的保持了距離,不至于讓情況惡變。


  「有事情的話,就先去處理吧。」魯恩希安看斷尾走到自己面前之後發話了。


  斷尾搖了搖頭,「先談判。」


  魯恩希安這個名字出現在我的印象中要歸功于Dreams的一個家夥。那
時候我救下了阿紗嘉,第一次聽說魔界、魔龍之眼和食影者的事情。從那一天起,
魯恩希安在我的心中就變成了隐藏在所有仇恨和陰謀深處的一個象征。


  可是随着我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尤其是當我和潘朵拉好好交談過之後,我
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向魯恩希安複仇的資格。


  他現在真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的時候,展現出的人格與我想象中似乎完全不
一樣。沒有陰郁的色彩,沒有暴戾的殺氣,他擁有着一招制服斷尾的力量,也擁
有仿佛深海一樣穩定的情緒。從他和斷尾簡單的一句對話中我就能感覺到他對自
己同伴的體諒和溫柔,如果這種性格的人還能夠成爲優秀領導者的話,就隻能說
明他的個人魅力異常強大,真正需要動手的時候也會特别的堅決而鐵血。


  魯恩希安和斷尾進行了迅速而簡潔的交流之後,就把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


  「他是威脅麽?」我聽到食影者的首領這樣問斷尾。


  「那要問他自己。」斷尾低沉的扔出一個答案。


  看來,我現在需要自我介紹一下。


  「貪狼,這個名字你應該聽過。」


  「你是貪狼?」


  回話的不是魯恩希安而是不遠處的愛絲彌蕾。那個女人帶着手下向我們這邊
走了過來,他們已經把目标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沒錯。」我看向那個酒紅色頭發的女人,并提醒自己,這家夥就是和挽歌
同一時期的零級戰士。老實說,我已經爲将要發生的事情做好了心理準備。


  愛絲彌蕾沒有動武的意思,她那帶着欣長睫毛的大眼睛眨了兩下,扭頭望了
望魯恩希安。而魯恩希安也在看着她,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什麽信息。


  「有點像……」女孩隐隐的說。


  魯恩希安點了一下頭,「非常像。」


  我皺了一下眉頭,随即意識到他們說的是什麽事情。


  幽鬼在分裂之前的第一任團長水墨,潘朵拉在很早之前就說我和他長的很像。


  如果按照電影裏的橋段,我或許應該回去問一問我的父母是不是有一個兄弟
什麽的,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拐賣去了黑暗世界當殺手……可那是不可能的,我在
外面那遙遠的家庭就隻不過是一個再也不能普通的存在。


  「不知道爲什麽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不過我倒是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愛絲彌蕾對我說道,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一點點的冷意,但更多地是好奇心。


  「挽歌是我暗算的。」我搶先給出了一個答案。


  愛絲彌蕾卻搖了搖頭,「這個是誰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我想問,你爲什麽要
爲她報仇?灰紅告訴我,你那個時候冒着生命危險去挑戰了潘朵拉。」


  「我不知道潘朵拉是挽歌的妹妹……」我腦子有點亂。


  「那不是我的問題。我是在問你,你爲什麽要爲挽歌而追殺食影者的人。」


  爲什麽……因爲愧疚?我的确愧疚……但如果隻是爲了愧疚的話,我更應該
處決的是我自己。而我沒有,我拿着自己的刀,緊追在曾經殺死挽歌的人的後面,
叫嚣着想要爲她付出些什麽,并一頭紮進了命運無情的洪流……那隻是因爲……


  「因爲她吻過我……」我說了一個聽上去似乎浪漫卻很愚蠢的答案。


  那個吻才是我真正無可忘懷的東西。當那個傳說中的戰士吻上我的一瞬間,
我的命運就已經被改變了……或許……那個吻本來就是命中注定的東西?


  令人好奇的是,我竟然會在挽歌曾經最親密的朋友面前可以這樣的敞開心扉,
說出以前連我自己都不敢面對的答案。


  我看到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皺起了眉頭,似乎由于我的這個答案而陷入
了某種沉思。


  堕鎏之地突然之間就陷入了寂靜,這寂靜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它足足持續了
一分鍾,才被一聲壓抑的喘息所打破。


  愛絲彌蕾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踉跄的微微退了一步,眼睛裏閃動着盈盈的
光芒。


  魯恩希安目光呆滞,臉色也蒼白的吓人,就好像被什麽人在胸口狠狠的捅了
一刀。


  我非常疑惑,爲什麽自己的答案會讓這兩個站在【神都】最頂端的超級戰士
如遭雷劈。他們的樣子就仿佛領悟到了某種可怕的、足以颠覆所有信念的事實。


  「這不可能的……」愛絲彌蕾用哽住的嗓子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魯恩希安沒有說話,他隻是無力的坐了下去,任由自己頹唐的坐倒在地上,
然後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聲。那笑聲像摔碎在地上的玻璃一般支離破碎,
能割得人鮮血淋漓。


  愛絲彌蕾背後的兩個幽鬼成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并擺出了戰鬥的姿勢。
另外那個男人卻依舊呆滞的用目光掃着我們,一動不動。


  斷尾還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事情并不關心;不過我仍
然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了一絲疑惑。


  雖然這是我第一次與這兩個傳說中的戰士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但卻沒有因爲
他們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脆弱情緒而對他們的性格妄下評斷。要知道,他們是有能
力控制着【神都】最大的兩個情報組織的家夥,也是曾經的黑暗世界中四個最強
大殺手中僅存的兩個,我甚至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事情讓他們露出脆弱的一面。


  「老大……」


  斷尾忍不住将手放在魯恩希安的肩膀上輕輕的叫了他一聲。


  魯恩希安笑的肩膀亂顫,他輕輕揮了一下手。


  「你們上去吧,讓我和他們單獨待會兒……」


  「交易怎麽辦?」


  「就告訴大家,合作已經達成了。我們和幽鬼正式停戰……」


  「知道了。」


  斷尾簡單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又轉向了誓約禁壁大聲喊了一句話。


  「我還會回來!」


  阿紗嘉沒有回答他什麽,斷尾也沒有等待,他帶着其他兩個食影者向樓梯走
了過去。


  「TZ,你們也上去吧……别和他們起沖突。」愛絲彌蕾強行讓自己收攏情
緒,然後對身後那個目光呆滞的男人說。那個叫TZ的男人二話不說的就照做了。


  堕鎏之地就隻留下了兩個零級的傳說殺手和我,空氣中彌漫的戰意和殺氣在
他們的部下離開之後就隻剩下了一點點哀傷的氣味。


  許久之後,是魯恩希安先說話了,他的聲音悠長而輕緩。


  「這不可能……他們兩個明明……」


  愛絲彌蕾也任憑自己坐了下來,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距離不過兩米。面對曾
經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殺手,連我都知道像這樣松懈的姿勢和自殺沒什麽區
别。可他們全都這樣坐在地上,似乎沒有力氣再用雙腿支撐自己肩膀上的負擔一
樣。


  「你又不是不知道……蕾拉她……」


  「難道那個司機真的隻不過是個……」


  「這才能……解釋的通吧……」


  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都在用力的喘息着,并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對方。


  「神啊…………」愛絲彌蕾最後發出了一聲帶着啜泣聲的歎息,「我們…
…到底做了什麽……」


  魯恩希安則用無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微的發抖。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已經是誰也無法原諒誰了吧……」


  「是啊……道歉什麽的已經沒有用了……不過……還是想請你幫我對蕾娜說
抱歉……」


  「她從來沒怨恨過你……而且……我們現在應該可以還她姐姐一個清白了,
她應該會感到高興吧……」


  「還有你的清白……」


  「那已經不重要了……畢竟……迪克是我親手殺的……」


  「放心……那件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


  我就站在他們旁邊,聽着他們夢呓一般的對話。這些話的内容結合潘朵拉曾
經告訴過我的幽鬼分裂的經過,我似乎猜出來了什麽,如果那些就是真相的話,
我隻能深深的感歎……命運這種東西真是令人痛恨的存在……


  而比命運還要可惡的,可能就是人性了吧……


  猜忌、多疑、嫉妒、憤怒……這些東西足以毀掉用性命換來的友誼和信任,
或許每個人都沒有錯,但最終還是引領了悲劇的發生。面對這種因果,我隻能說,
人類大概就是這麽一種易于毀滅美好、毀滅光明和毀滅自我的東西。


  每個人都隻能看到自己眼前的東西,相信着自己所想要相信的……魯恩希安、
愛絲彌蕾、潘朵拉、幽鬼曾經的所有成員……全部堅信着自己所認爲的真相,對
着曾經的同伴拔出了武器,爲了自己心中的忠誠,把友誼燃燒成了熊熊的仇恨。


  而當大家回過頭來,發現了某個自己所忽視的真實碎片,重新拼起了整個拼
圖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挽歌……你心灰意冷隐居的時候……心中所抱着的感受,大概和現在翻騰在
我胸口,翻騰在愛絲彌蕾胸口,翻騰在魯恩希安胸口中的那種感受完全一樣吧
……對某種看不見也說不出的東西所抱有的深深失望……


  唯一清楚真相的你……失去了最多東西的你……承受了一切的你……那個時
候,一定委屈的不行吧……


  雖然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個時候自己在你的心中隻是某種程度上的替代品
……但我卻仍然覺得很高興。


  很高興認識你……蕾拉……你真是個好女人……


  那個時候,如果我沒有做出那種選擇,憑你一定是能逃掉的吧……那麽你們
三個還有機會重歸于好……然後一起悼念那個死去的同伴……


  就在我頭暈目眩的清理着腦海中碎片的時候,魯恩希安站了起來,然後把愛
絲彌蕾也拉了起來,而且在女孩站起身來之後,魯恩希安并沒有放開她的手。


  「我已經和蕾娜在一起了。」魯恩希安這樣說。


  「恭喜呐……」愛絲彌蕾輕輕擦了一下之前在眼角殘留的液體,「那丫頭從
小就一直愛跟着你到處跑,終于得償所願了……」


  「有的時候我會想,力量再強又怎麽樣……能赢下所有的對手,卻赢不下你
……」


  愛絲彌蕾哼笑了一聲,「誰說你沒赢我。」


  「隻赢了你的劍。」


  「不止是劍……不過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愛絲彌蕾将自己的手從魯恩
希安的手裏抽了出來,重新變回了一隻沉默的幽鬼。


  魯恩希安也恢複了平靜,他看向我。


  「蕾娜說你從Dreams手裏救過她,所以,謝謝你。」


  我早已經猜到了蕾娜是誰,所以也沒有感到疑惑。隻不過,我沒想到原來他
們兩個真的是一對情侶,也難怪當初幽鬼的人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我隻想知道,我們是敵人麽?」我問魯恩希安,又看了看愛絲彌蕾。


  我曾經殺過他們的人,在紅松城,和初邪一起。任何一個傭兵團都會爲自己
的成員向殺掉他們的人複仇,所以如果魯恩希安的答案是肯定的,我并不會感到
意外。


  「你救過蕾娜,所以你不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動用食影者的力量對付你。
但是如果斷尾或者毒煙以個人的名義要對你做什麽的話,我也不會阻攔他們,我
沒有那個義務也沒有那個權力。」


  魯恩希安話音剛落,愛絲彌蕾就開口了。


  「我早就派了灰紅去暗殺你,不過聽了他的彙報以後,我決定問你一個問題
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幹掉你。」


  「那麽你的決定呢?」


  「……是我們這些人的愚蠢葬送了蕾拉的性命……我們啊,已經沒有了追究
你責任的資格……」愛絲彌蕾深深歎了一口氣,「有資格的,大概就隻有蕾拉她
自己吧。」


  聽了他們兩個人的答案,我知道從這一刻起,追殺在我背後的兩個最強大的
黑暗組織已經不會再威脅我的生命了。可是我并沒有感覺到一絲理所應當的高興,
大概是因爲我已經習慣了背負那種東西,所以當它消失的時候,我反而感覺到了
一點點空虛。


  正是那種力量不斷驅使着我讓自己變強的,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種鞭策
了。


  「我們兩個還有些事情要談。」魯恩希安對我暗示了一下,希望我能給他們
留下單獨交談的空間。


  「是關于【末日】麽?」我在離開前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因爲當初灰紅對潘
朵拉說要聯系雙方的團長進行溝通的時候,提到的就是關于【末日】的情報。


  「你也知道【末日】?」愛絲彌蕾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你是有紅函的人?」


  我點了點頭,「果然……紅函上的倒計時就是末日了麽?」


  女孩給了我肯定的回答,「沒錯,當計數完成後,就是【神都】毀滅的日子。」


  「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情報的?」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燃燒着,完全忘了自己
在問的問題是兩個黑暗組織最隐秘的秘密。


  「你知道裏奧雷特的【深淵之賜】麽?」


  「知道一些。」


  「瞳族的【真實視界】就是我們雙方的情報來源,我們和瞳族一直做着交易,
通過他們的【真實視界】來探尋所有情報購買者想要的信息。而【末日】的真相
也是瞳族的人替我們用【真實視界】得來的。」


  「【神都】真的要毀滅了麽……」雖然早就對這個情報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測,
但當它真的放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裏卻變得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了。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将它守護下來。」


  「什麽意思?那張紅函選中的人到底代表着什麽?」我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
打了出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同時搖了搖頭。


  「我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爲這個情報使用【真實視界】所要付出
的代價是我們無論如何也付不出來的。」女孩回答我道。


  「可如果你們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又爲什麽要搞什麽停戰和合作?」


  「喂,你不覺得自己想知道的有點太多了麽?」愛絲彌蕾無奈的說。


  我看了一眼魯恩希安,他用帶着一點戲谑的目光看着我。我這才意識到,自
己這樣确實有些可笑。


  本來是要給他們留出說話空間的,我卻喋喋不休的抛出一個又一個問題。要
知道,他們可是販賣情報的組織,也許我剛才獲得情報的價值已經超過了千萬金
币吧……


  「抱歉……有點得意忘形了。」我搖了搖頭,扭頭準備回誓約禁壁。


  「等一下。」愛絲彌蕾叫住了我。


  「嗯?」


  「你想知道更多事情的話,我們倒是可以交換一下情報。」


  「我有什麽情報是你想知道的?」


  「很多。比如你爲什麽會和裏奧雷特站在一邊,還會替他們看守堕鎏之地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類可以在裏奧雷特中拿到權力這種東西……」


  也許是沒有什麽情報方面的素質,我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她想知道的事情,連
一點的隐瞞和掩飾都忘了做。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在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


  「其實我們就是想要通過合作來找到足以付清瞳族要求的代價,然後用【真
實視界】探尋【末日】真正的内容……」愛絲彌蕾說。


  「代價……有頭緒麽?」


  「原來沒有……不過現在有了一點。」


  「什麽?」我沒心沒肺的問道。


  「比如那個阿紗嘉·光詠。」愛絲彌蕾的臉上露出了一點點邪惡的笑容,
「先把她從什麽誓約禁壁裏救出來控制在自己手裏,然後再當做代價重新送給瞳
族……我想應該足夠了。」


  「蕾拉從他們這兒偷走【魔龍之眼】已經夠瘋的了,你竟然連他們的王女都
想偷?」魯恩希安咯咯的在旁邊笑着。


  沒想到原來最初魔龍之眼就是挽歌偷走的……不過更讓我震驚的是,他們竟
然對阿紗嘉打起了主意。


  我向後退了兩步,伸手去摸神宮,卻摸了個空。心裏面的火焰一下子被煩躁
的情緒點燃了。


  「你看,已經露出那種表情了呢……」愛絲彌蕾微笑着對魯恩希安說着,然
後又看向我,「你真的想試試一個人單挑我們兩個?」


  品味着愛絲彌蕾刺骨的殺氣,我冷笑了一聲,「如果是在外面的話,我不會
做那麽蠢的事情。不過……這裏是堕鎏之地……我不介意賭上一賭。」


  其實我是在說給自己聽。在見識過魯恩希安一招制服契約裝甲狀态下的斷尾
之後,我覺得就算是在這裏,就算是一對一,我也沒有什麽勝算。


  可是我就是有不能再退縮的理由。對于要利用阿紗嘉的噬族其他勢力,我至
少還有八詭作爲同盟。可如果阿紗嘉真的落入了他們兩個人的手裏,我就真的沒
機會把她救走了。這些在黑暗中爲生的家夥一旦隐藏起來,根本就不是我能追到
的。


  「再給你十秒鍾考慮,把她交給我們,你也就不用死了。」愛絲彌蕾把手放
在了劍柄上。


  「十秒太多了!!」我大吼一聲向她沖了過去。


  我不明白爲什麽總是愛絲彌蕾在代替魯恩希安和我對話。直到他們兩個和我
成爲同伴之後,我才知道并不是魯恩希安沉默寡言,而是因爲當愛絲彌蕾在的時
候,魯恩希安總是搶不到說話的機會,這也變成了我用來嘲弄他們的笑柄。


    ***    ***    ***    ***

             (待續)
2015-5-16 16:2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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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三十九章)

***********************************





             三十九章






  我的沖刺是標準的F級戰士所能做到的加速,我曾經以那種等級打過不少架,
所以並不是不熟悉這種能量強度下的戰鬥。可問題在於,那時候的我的對手也和
我是一樣的菜鳥戰士。


  愛絲彌蕾看著我向自己沖過來,然後動了手裏的劍,在我距離她還有十多米
的時候。


  一股極端危險的感覺貼著我的鼻子尖就刮了過來,我根本就沒看到愛絲彌蕾
的武器,由於光線的黑暗,我甚至連她手裏拿的什麽東西都沒有看清。


  距離這麽遠她就可以施展攻擊,這充分說明她攻擊範圍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
所以我完全不敢在水平線上進行零移,而是選擇再次向斜上方跳過去。


  幾乎是在我剛剛從急速運動中找到自己的定位的時候,一個能量彈就正中了
我的肚子。


  重擊之下我眼前一黑,腦子直接就空白了,而脖子上立刻就被放上了一把劍。


  「確定不需要十秒鍾來想一想?」愛絲彌蕾浮在我旁邊,壞笑著看我。


  我猛的向她打出一枚能量彈。她完全沒有料到我在完全被制住的情況下還會
做出這種類似於找死的動作。我不知道她原來是怎麽打算的,但是突然受到這種
攻擊,身爲殺手的她本能的就將放在我脖子上的劍揮動了下去。


  能量彈正中她的胸口,而那隻拿劍的手也在我用出了一記零斬之後發出了骨
骼斷裂的咯吱聲。幸虧她揮劍的動作很小,否則這個時候空中就已經飛著她一隻
斷手了。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裏有一道被劍刃餘力掃出來的一道小口子,流
了一點血。


  愛絲彌蕾落在地上,劍掉在了一旁。她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站起身,重新擡
頭看我,眼睛裏已經帶上了濃烈的殺意。


  「喂,別玩得太過火了。」


  魯恩希安在這個時候將手放在了愛絲彌蕾的肩膀上,女孩眼睛裏的殺氣迅速
的淡了下去,變成了一絲自嘲。


  看到我還保持著戰鬥的狀態,愛絲彌蕾咬牙切齒的瞪了我一眼。


  「我要是真想殺你你早就是死人了!」


  我皺著眉頭,沒有動,因爲她說的話讓我有點兒疑惑。的確,那個時候她如
果選擇直接斬下我的頭,我倒真的也沒有這種反擊的機會。


  「我們隻是想看看你的決心,看看你是不是傳言中的那種人。阿紗嘉麽,隻
是我們來激怒你的手段。」魯恩希安輕描淡寫的說道,「隻不過沒想到你竟然還
能傷到幽鬼的老大,哈哈。」


  愛絲彌蕾擡手就是一道能量光束砸了過去,魯恩希安從容的向前邁了一步,
任憑拿到光束在身後掃出了一道大溝。


  「好了好了,脾氣別那麽大。」他按著愛絲彌蕾的胳膊,迎著女孩凜冽的怒
意,掏出繃帶幫愛絲彌蕾包紮傷口。


  看到他們淡定的樣子,我反而不淡定了女孩的前臂骨斷了,不過高級殺手對
疼痛的忍耐能力完全不是我能想象的,所以她的面頰連一點蒼白的顔色都看不到;
可是當魯恩希安給她處理胳膊的時候,她卻嘟嘟囔囔的喊疼,使得我感覺她有那
麽一點撒嬌的味道……


  「你怎麽抓到我移動位置的?」我忍不住問愛絲彌蕾。


  「你之前和斷尾打架的時候我已經仔細觀察過你的移動方式了,所以很容易
就猜出來你會往哪兒逃。」這個女人表面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卻故意挑選了會
讓人很不舒服的詞彙來刺我。


  「你之前做拔劍動作那招……」


  「假的,嚇唬你,膽子真小。」


  我無話可說。這個女人在我和斷尾交戰這麽短的時間內就看破了零移並非傳
送類技能的本質,以一招根本沒有攻擊力而隻有殺意的假動作就逼得我跳到了她
所預判的位置上。當我重新在空中出現的時候,我相信那時候愛絲彌蕾凝聚好能
量彈的手早已經對準了我所在的方向了。


  可是即便是這樣,她卻被廢掉了一隻手,而我隻是在腹部留下了一個淤青
……難怪她會生氣。隻是不知道如果剛才魯恩希安沒有攔住她,她會不會和我玩
真的。


  我不由得感歎,自己和他們這種黑暗世界裏面的人還是有著本質的差距。他
們的殺手本能使得他們在看到零移這種的技能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在心裏做好
如何應對的戰術計劃。


  看著魯恩希安埋頭替愛絲彌蕾固定傷臂,我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妙。
身爲幽鬼和食影者的首領,這兩個家夥本來是一見面就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當誤
會被澄清以後,兩個人都受到了某種程度的巨大打擊;雖然他們堅韌的意志不會
讓這兩個大怪物消沈太久,但終歸還是會感傷很長的一段時間。而恰恰就是因爲
這個,原本已經勢如水火的兩人,反而可以重新接受和對方站在一起的事實。


  我總覺得曾經他們兩個應該是愛慕過對方的,能得到這個機會,不需要再爲
身後的追隨者們而對彼此拔劍……也算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你擺那個架勢給誰看!?都說了是故意試探你的了!我們要是真想動你那
個小姑娘,你覺得你真能攔得住我們兩個?」愛絲彌蕾看了我一眼,罵道。


  我悻悻的收回了能量護罩,「沒辦法,誰讓你說的那麽煞有其事。而且確實
就是那樣,搶了阿紗嘉,末日的事情對你們來說就簡單了……」


  「我們並不是很想給自己弄出新的敵人。」魯恩希安總算搶到了一次說話的
機會。


  「噬族這片地方對你們這麽重要?」


  「我說的不是噬族,是你。」


  「我?」


  我有些驚訝的反問道。我自忖沒有讓這兩個大怪物忌憚的實力,更沒有足以
需要讓他們來考量斟酌的勢力。倘若我仍然是在反抗軍還好說,可現在……


  「爲什麽要露出這麽驚訝的表情?」魯恩希安微笑著看我。


  「就像她說的,如果你們要殺我的話,我沒有多少幸免於難的機會。敵人這
個詞和我不是很相配,我還是有這個自覺的。」我望了愛絲彌蕾一眼。


  「我們隻是殺手,不是變態殺人狂。」魯恩希安戲谑的聳了聳肩,「沒有好
處的事情我們不做,很簡單的事情。」


  「可是阿紗嘉對你們來說不就是一個很大的' 好處' 麽?」


  「要獲得那個好處就要和你作對,我並不想這麽做。」


  「是因爲潘朵拉的事麽?」


  「如果隻是爲了替她表示感謝的話,愛絲彌蕾可不會答應。非要說原因的話,
我覺得蕾拉就是個很好的答案。我們兩個……都不想再對蕾拉的朋友動劍了…
…」


  「可是隻要動動劍,【末日】的情報可能就垂手可得了,不是麽?」這個時
候說這些話有些蠢,不過我還是沒忍住。


  「殺手都是很冷血的家夥,不過……」愛絲彌蕾插話,「我隻能說,相對於
物質利益而言,自己活得更輕松一點反而更重要吧。殺了你,或許死掉的那個女
人會不高興的。」


  我沈沈的歎了一口氣,「死人是不會有感情的……所以死亡才殘酷,不是麽?」


  「但是活人有。」魯恩希安恰到好處的補了一句。


  我點了點。再繼續在這個地方站下去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我擡腿向誓約禁
壁走了過去。身後的兩人也離開了,他們低聲細語,身影漸漸隱入了階梯的陰影
裏面。當然,他們做出放棄選擇阿紗嘉作爲突破口的原因並沒有像他們自己說的
那麽簡單,隻是現在我沒有辦法知道罷了。


    ***    ***    ***    ***


  我現在還沒有完全從剛才的情形中回過神來。和傳說中的零級大怪物交了手,
還占了一點便宜,本來我應該有點高興才對。可這兩個家夥給我留下的一點陰影
卻怎麽都抹不去。


  他們說要拿阿紗嘉做文章,這並不是簡單的一個玩笑。雖然剛才他們很明確
的表示了自己對我的態度,但我無法真正相信他們,所以不得不防。而提放著兩
個黑暗世界的王者實在是非常心累的事情。


  可能我有點蠢也有點沖動,畢竟阿紗嘉現在根本沒辦法從誓約禁壁離開,愛
絲彌蕾他們就算來硬的也不行,除非把阿紗嘉的四肢和頭都砍掉才能解除鎖鏈的
束縛。可是一個死掉的王女的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我重新走回到誓約禁壁之中,這個地方也許在接下來很長的時間內都會是我
的居所。


  「斷尾去哪裏了?」阿紗嘉在看到我進來之後問道。


  我微微愣了一下,「他和他的同伴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已經到上面去了。」


  「他什麽時候回來?」


  「誰知道呢……」


  「你不是又把他趕跑了吧?」


  聽著阿紗嘉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我心裏感覺越來越別扭。全是在問斷尾,那
個所謂的仆從似乎明顯比我印象中要重要。而我在外面和兩個怪物級的戰士交手
對峙的事情,她倒是不聞不問。


  「如果不是墮鎏之地對力量的限制,在外面隻有他揍我的份。」我不滿的說。


  女孩是站著的,所以給我一種她在對斷尾翹首以盼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非
常不爽。


  「斷尾已經變得那麽厲害了麽……」阿紗嘉看上去似乎對這個事實有些喜悅
的樣子。


  「聽說他在深淵裏和某個裏奧雷特已經簽了終極契約,所以連契約裝甲都有
了。」我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有些生硬尖銳了。


  阿紗嘉在聽到這句話以後歎了一口氣。


  這聲歎氣讓我炸了毛。


  「別告訴我你有和他簽終極契約的打算!!」


  阿紗嘉被我吼了一句,小眉毛深深的皺了起來,「你幹什麽大喊大叫的。」


  「看來你是真的那麽想過……」我火氣開始上湧。


  「胡說,我才沒有。」


  「那你歎什麽氣?」阿紗嘉不會撒謊,所以我的火氣稍微緩和了一點。


  「斷尾原來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可是現在卻走到了那種高度……這段時間
他一定很苦很累……」


  阿紗嘉的青澀懵懂在一係列的磨難中被煉造成了清澈而美麗的意志,某種屬
於她自己獨一無二的沈穩魅力已經萌發了。所以當她帶著溫柔憐惜的語氣說起斷
尾的時候,我著實嫉妒了起來。


  男人的嫉妒有時候也挺可怕的。


  「你爲什麽這麽在乎他!」我露出了很不高興的表情。


  「他是我唯一的仆從,我自然會在乎他。」阿紗嘉瞪大了眼睛說。


  「仆從……你就這麽喜歡玩公主遊戲麽!」


  其實我知道這裏面存在的裏奧雷特和人類制度習慣的差異,雖然在我們人類
聽起來仆從和主人這種稱呼非常可笑,但那不代表裏奧雷特會這麽認爲。我清楚
這件事情,但是卻沒辦法克制自己的火氣。


  「我曾經要你成爲我的仆從,可是你拒絕了。」阿紗嘉突然笑了起來。


  她這麽一笑我就沒辦法再發火了。如果換了以前,她絕對會和我一頓大吵,
可是現在阿紗嘉沒有,她似乎看穿了我心裏面那撮火焰的燃料是什麽。


  「我隻是無法容忍……你用那種語氣提起他。」我悻悻的做了坦白。


  「爲什麽?」阿紗嘉帶著一點微笑靠近了我。


  「因爲……」我將思緒潛入了自己的腦海深處,然後觸摸到了一個令人無力
的答案。


  「因爲……我所真正擁有的都已經變成了隻能在回憶中觀賞的東西。我已經
沒有了值得守護的忠誠,也沒有了可以爲之賭命的仇恨;朋友麽……梅爾菲斯已
經跑到影族的深處去了,我完全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活著的他……阿紗嘉,你已
經是我最後的夢想了,我不會再和別人分享你。」


  阿紗嘉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將手放在了我的胸膛上,她手腕上的鎖鏈泛著清
冷的光芒。


  「人類都是會撒謊的吧……」


  「人會撒謊,人也會說真話。」


  「撒謊也罷,真話也罷,對我來說並不重要。」阿紗嘉抓起我的手放在了自
己的面頰上,「把我帶走吧……隻要你做得到,我就會盡我所能陪著你,直到你
死的那天。」


  「我還沒有打算早早的死掉。」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那又如何呢?我不怕看著你老去,也不怕在你死
後的千年之中回憶你的面容……我隻怕,你終究還是會成爲蒼綴的東西……」


  阿紗嘉幽幽的訴說著,那聲音裏面一點點黯淡下去的遺憾讓我心顫。


  「如果……和你簽契約的人能夠是我就好了……」女孩的聲音裏面滿滿的都
是不甘。


  「對不起……可是那個時候我沒有第二種選擇……」


  「作爲道歉,給我一個吻吧。」


  我吻了女孩的眼睛,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我撫摸著她清涼光滑的臉頰,手指一直滑到她細長稚嫩的脖頸上,並輕輕觸
摸了一下她脖子上冰冷堅硬的鎖铐。阿紗嘉看著我,微微的眯上了眼睛,發出了
一聲濕濕暖暖的喘息。


  曾經和這個女孩一起旅行了不斷的一段時間,也算是耳鬓厮磨了許久,親密
的事情也做了不少。不過一直到現在爲止我都沒有和她結合過。去參加【穹頂之
役】的航船上被Dreams的人襲擊,而比賽的過程中也沒有給我們任何的機
會來真正的交融。


  最後,Fey死了,她也走了。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努力掙紮到了她的身
邊,差一點就要在骸王與鏡厭的計劃之中永遠的失去她。可是最終她還是相信了
我,站在了我的面前。


  也許是在擁抱中感覺到了抵在自己腹部的火熱存在,阿紗嘉看著我的眼睛裏
也帶上了朦朦胧胧的柔媚,呼吸聲也重了起來。


  女孩披著的那件厚重披風被我解開,鋪散在了地上。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
下,但是身體卻沒有退縮。


  披風下面是一件紗袍,她那泛著淡淡微紫色的肌膚在蒙紗之下若隱若現,並
被袍子上點綴的閃亮紋路襯托出了一點點嬌俏的輪廓。


  沒有等我動手,阿紗嘉自己伸手扯動了後背腰際的兩根絲帶,那蓬紗袍像甯
靜無聲的瀑布一般從她的身上流淌到了地上。


  耀眼奪目的軀體占領了我的全部視野,我撲過去攬住了她的腰,一邊吻她一
邊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倒在了那張披風之上。


  阿紗嘉順從的由著我吻自己,並輕輕圈住我的脖子,滿臉都是嫣紅。


  這一刻我已經等了很久,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是如此。


  女孩夾緊著雙腿,眉間隱約閃爍著一絲害怕和不安,但更多地卻是對我的渴
望。我強硬的用身軀擠到了她的兩腿間,正正的和她上下相對起來。


  阿紗嘉用力抱住我的身體,將她火熱的嬌軀和我緊緊的貼在一起,並用清涼
的指尖溫柔的劃過我後背的傷疤。我不敢用力抱她,因爲她的柔軟就好像隨時都
會被擠碎一樣。


  我順著滑膩豐饒的溪流逆流而上,執著的用自己的堅硬探入了女孩身體的深
處。


  阿紗嘉咬著嘴唇,脖子梗了起來,顫抖著將額頭抵在了我的胸口,直到容納
了我的全部爲之,她才哀哀的發出了一聲嗯嗯的喘息。


  我吻著她留下來的一滴淚珠,不知道是苦是甜。


  無論是什麽滋味,我們都是彼此擁有的。我們凝視著彼此的眼睛,此時此刻,
我們是對方的唯一,這是我可以確定的事情。她明媚的瞳孔之中,是隻有我才讀
的動的釋懷與愛意。


  我艱難的在禁锢之中挪動了身體,滾燙的熱流包裹著我最敏感的部位,原始
的沖動在一點一點的融合在胸口的感情之中。


  女孩嘴唇微動,隨著我的動作發出了如歌如訴的呻吟。沒有任何掩飾、自矜
或者害羞,她什麽都沒有顧慮,隻是用最悅耳動聽的歌喉抒發著自己的愉悅。


  我抱住她的腦袋,將自己的理智完全融化在了她的發香之中。身體裏面仿佛
被某種狂躁和興奮充盈的快要炸開了,這所有的力量都轉化成了兇狠的進攻。


  「啊……啊……嗚嗚……」


  愉悅的聲音變得更加愉悅,那愉悅中也夾雜上了痛苦的申訴,她彎著眉梢,
勉強承受了幾秒鍾我瘋狂的沖撞,然後就痛得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不是認輸,而是義無反顧的回擊。那勉強容納我進入的蜜穴又緊縮了一圈,
我咬著牙忍住兇狠到疼痛的擠壓,突破她一重重的防線,沖到她子宮的進口,然
後再來。


  汗水在我的胸口流淌,女孩的銀發也在濕潤中糾結成了無數令人頭暈目眩的
花紋,遍布在了她的額角、面頰和勃頸上。


  她在用手抓我,我隱隱約約感到了汗水刺激下的傷口。在下身和腦子中沸騰
的血液刺激之下,我抓住鎖著阿紗嘉手腕的鎖鏈,將她的手臂提在了她的頭頂。


  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女孩無助的向上伸展著雙臂,無可奈何的硬接我的襲擊。
那雙修長光潤的腿無意識的伸開又縮緊,就好像想要把我從她的身下擠出去一般。


  如果她求饒了,我或許會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欲念,讓自己更溫柔一些。可是
她沒有,她也在放縱自己,在疼痛和快樂的亂流之中,她沒有回頭。


  隻是本能的,在我突進的時候,女孩還是會往後躲。我則毫不留情的按住她
的頭,封堵了她所有躲閃的角度,盡可能的進到她的最深處。


  每每那個時刻,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團溫熱的軟肉在我的觸動之下痙攣的
掙紮,就好像不甘屈服卻不得不屈服的幼鹿在等待隨時可能會到來的撕扯與殺戮。


  「阿紗嘉……阿紗嘉……」我在再也無法控制體內那朵燃燒著的火雲的時候
叫著她的名字。


  女孩隻剩下了精疲力盡的喘息,她奪回了自己手臂的控制權,再次把我抱緊。
我也不再恐懼了,把心愛的女人用盡全力攏在了懷裏。


  高潮之中,我們兩個都近乎窒息。女孩的心跳像一擊重錘,狠狠的敲擊著我
的胸膛,哭泣一般的呻吟幾乎要把牆壁都穿透似得。


  任憑身下一片狼藉紅腫,我們卻意猶未盡的繼續熱吻著對方。


  早已經不知道外面是不是已經入夜了,我隻知道,這一夜還很長。


  我不知疲倦的品嘗著阿紗嘉身體的每一處,試圖將她的心靈一起吞噬掉。她
也倔強的迎合我,哪怕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


  她是一顆青澀的果實,床上的技巧不知道比初邪要遜色多少倍。可是我卻感
到了無盡的滿足,那是來自心髒的滿足,而不是下體。


  最後,女孩扶著石座,濕透的銀發一直垂到地上,啞啞的淒鳴了一聲,艱難
的承受了背後的我的最後一擊,便趴倒在了石座上面,。


  那美麗而耀眼的脊背布滿了汗水的光澤,我扶著她幾乎被折斷的纖腰,把最
後一點熱流毫不吝啬的注入了她的小腹之中,然後也癱軟在了她的身上。


  那件厚厚的披風浸滿了我們兩個人不知羞恥的體液,散發著足以令人發情的
味道。女孩的身上更是不堪,小腹以下連同屁股幾乎布滿了幹涸的精水和愛液,
還帶著幾絲我過於粗暴而留下的血色。


  粉紅色的後庭被我弄破了,積攢在身體裏面的精液夾雜著紅色正在一點一點
流到她的大腿上,下面也腫的不像話。


  我攏過她幾乎已經動彈不得的身子,用手背輕輕擦拭她布滿了淚痕、涎液和
汗水的小臉。阿紗嘉疲憊而滿足的倚在我的懷裏,用長長的小舌調皮的舔了舔我
的下巴,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曆盡艱辛終於占領了心愛的女人,這足以給任何男人一個不需要美夢的睡眠。


    ***    ***    ***    ***


  手臂和胸膛上鐵質的冰涼讓我從沈睡中醒了過來,然後是來自懷抱裏女孩的
體溫。


  「好餓……」阿紗嘉看到我醒過來,開始用腦袋蹭我的下巴。


  女孩用手纏在我的身體上,所以連同她手腕腳腕上的鎖鏈也接觸著我的皮膚,
弄得我一陣哆嗦。不見天日的墮鎏之地還是一片昏暗,但是我的心情卻不再像以
前那麽壓抑了。


  「我去給你弄吃的。」


  「還有水……」阿紗嘉眯著眼睛露出一點點羞怯的笑容,拉過衣服遮住自己
的身體。


  我貪婪的撫摸了她溫暖柔軟的後背,然後穿戴起來向誓約禁壁的外面走去。


  當我踏出那道金屬大門的時候,怵然看到門邊有一個人正倚著牆坐著。


  「吃的。水。」他沒有看我,隻是指了指手邊的一些東西。


  是斷尾,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就坐在這個地方的,但他在這裏的事實讓
我心裏非常不安。


  這個戰士從骨子裏面帶著一種被折磨出來的瘋狂,雖然我認爲他不會對阿紗
嘉做什麽不利的事情,但卻無法否認他的存在對我來說是非常不穩定的炸彈。


  「你在這裏做什麽?」我低頭看著斷尾殘破的臉,問道。


  斷尾扶了一下地面,慢慢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洋溢著一種疲憊和麻木。


  「隻是想看看她。」


  我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走向了他放在不遠處的水和食物。斷尾沒有任何表情,
他跟在我後面和我一起把東西搬了進去。東西不少,尤其是食用和盥洗用的清水,
如果隻是一個人的話,斷尾應該帶著這些東西來回運了好幾次。


  我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戰士,而他似乎也在逃避著什麽。


  阿紗嘉看到斷尾進來的時候倒是完全沒有因爲自己衣冠不整而露出尴尬的表
情。她臥坐在石座旁邊的地上,用還沒來得及穿上的袍子遮著自己的身體,靜靜
的看著斷尾把東西放在自己身邊,並用清亮的眼睛毫無顧忌的和斷尾對視著。


  斷尾隻是掃了女孩一眼,他逃避著阿紗嘉的目光,一言不發的將東西放好,
然後就轉身向外面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試圖去看穿這個家夥的立場到底是什
麽樣子。然而斷尾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甚至連表情這種東西也已
經不會再存在於他那張殘破的臉上,所以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你也出去等一下吧。」阿紗嘉輕聲對我說。


  我點了一下頭,留下女孩在大廳裏處理自己的事情。


  關上了大門,整個墮鎏之地好像就隻剩下了我和斷尾兩個人,他早已經重新
坐到了原來的那個位置,就好像從來沒動過。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到了他旁邊
不遠的地方,倚在誓約禁壁的牆上,讓冰涼的牆壁冷卻著有些酸痛的後背。


  「看來你和她一樣,都很喜歡公主和仆從的遊戲。」


  我嘗試著用非常溫和的語調說出了這句話,因爲我並不希望斷尾把這句話中
的玩笑意味理解成挑釁或者嘲笑。


  我的目的似乎達成了,斷尾沒有露出任何的負面情緒,而且也開口說了話。


  「你真幸運……」


  幸運?我自認爲和這個詞挂不上絲毫的邊際。如果我真的幸運,大概就不會
被迫落到某個境況之中,並作出了改變了我一生的選擇。可是在別人看來,我所
擁有的某些東西可能恰恰就是他們拼勁全部也沒辦法企及的。


  「我沒有把身邊事情的因果歸結於運氣的習慣……」


  我這樣回答著,卻沒辦法完全說服我自己。因爲我清楚的記得Fey是怎麽
死的,如果她的運氣好一點點,也許梅爾菲斯的攻擊就會落空也說不定……


  「可是沒辦法否認,我大概……永遠也取代不了你在阿紗嘉身邊的位置…
…」


  我從斷尾的語氣中聽到了難以抑制的無奈與遺憾。這是好事,因爲這似乎意
味著他並沒有走到發狂的邊緣——一個人還有這種情緒的時候,代表他還沒有真
正絕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可那往往和自己的意志並不相關……」他這麽說著,擡起頭來看我。那隻
被燒壞的眼睛泛著渾濁的白色反光,「在見到阿紗嘉之前,我想做的就是殺掉你,
無論如何也要殺掉你。」


  「可是看起來你並沒有動手的欲望。」我用眼角瞥了一下他腰間的武器,那
把鏽刀。


  斷尾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挪到了墮鎏之地深處的黑暗裏面:「我原來隻是
一個在化工廠做小工的混混,那個時候的生活就隻是和堿水和反應釜打交道而已。
可是因爲玩【神都】,我被工廠開除了。幸運的是,在裏面當了傭兵,我發現自
己仍然能夠養活自己。都是些小打小鬧,所以當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你一定
覺得我蠢極了,對麽?」


  我搖了搖頭,「不,我很厭惡你,但那是因爲你像極了以前的我……」


  斷尾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他很敏感的把這個顫抖轉化成了捋頭發的動作。


  「那個時候,阿紗嘉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氣勢洶洶的讓我給她跑腿幹活
……我是真的覺得,自己交上了好運,那是一種生命馬上就要煥發出奇迹一般光
輝的感覺……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麽麽?」


  我沒有說話,但我想我明白。對我而言,這應該是我親眼看着自己的店鋪被
【幽鬼】的霸龍炸飛之時的感覺吧……隻不過,那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感覺:一邊
是看到光輝,一邊是堕入黑暗。


  「你出現了,而且阿紗嘉就那麽二話不說的跟你走了。你奪走了她,一刀紮
在這裏,封鎖了所有我能夠跟着她的機會……」


  斷尾擡了一下手掌,那是我曾經爲了阻止他跟過來而刺傷他的地方。


  「我恨你入骨,但我真正恨的其實是我自己……恨那個懦弱到不敢反抗的自
己,恨那個像傻子一樣無知的自己!我沒法否認,那個時候你阻止我和你們一起
是正确的選擇,但我懂得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那個時候的我,根本不
懂【神都】對我們這種戰士來說是一種什麽地方。」


  斷尾付出了他的代價來學會認識這個屬于戰士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相對于那
些在了解戰士視界的真相之前就死掉的人來說,他已經是很幸運的了。這個時候
我想起了一些我曾經殺掉的人……那些不夠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我讓自己變強,一直變強,一心想着能夠在下一次見到你的時候重新把她
奪回來……可是直到見到她的時候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幻想…
…幼稚的幻想。」


  「那麽現在你想怎麽做?」


  「她現在是你的,但不代表未來不會變。本來以爲你和她會簽契約,可是現
在看來并不是這麽一回事……既然如此,我仍然有機會。」


  「想殺我的話,最好不要在這裏。你已經試過了,在這裏你沒有殺我的能力。」


  「殺了你我大概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我并不蠢。」斷尾臉上裸露的肌肉線條
動了一下,我無法分辨他是不是勉強笑了一下。


  那或許是我的錯覺,但我憑借着這個錯覺說出了一個大膽的請求。


  「那麽就幫我把阿紗嘉從這個地方救出來!」


  「你沒有資格要求我幫你,我要幫的是阿紗嘉而不是你。」


  「那并不沖突。」


  「的确如此……」


  我是絕對不可能真正信任斷尾的。雖然他現在的表現證明他并沒有變成瘋子,
但我們之間的矛盾沖突是絕對不可能輕易調和的。然而在現在這個時候,我必須
拉攏所有我所能拉攏的力量,但單憑我一個人的努力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救出女
孩的。


  和斷尾的交涉還算成功,我們之間的仇恨被暫時擱置在了一邊,這已經是最
好的結果了。


  交談完畢之後,我不得不把阿紗嘉和斷尾留在了這裏,因爲八詭派遣月喉來
召喚了我。把他們倆單獨留在一起讓我感覺到了本能的不安,畢竟我仍然不清楚
阿紗嘉對斷尾有着怎麽樣的感情。雖然不太可能發生什麽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但
阿紗嘉畢竟是一個裏奧雷特而不是人類,我無法用常識來判斷将會發生什麽。


    ***    ***    ***    ***


  八詭一如既往的坐在他那張巨大的床上吃着東西,但他在我進來的時候停止
了進食。這個細節讓我感受到了一點點尊重的意味,他似乎很清楚我并不喜歡看
他吃東西的樣子。


  「聽說你和那些人類在下面鬧了一出戲。」


  八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臃腫,和他的肚子一樣。


  「一些過去的恩怨,不過現在暫時算是了結了。」我簡單明了的向他彙報了
一下。


  「貪狼,你和我剩下的時間可并不充裕呐,距離' 那一天' 已經沒有太多日
子了。你有什麽打算麽?」


  「' 那一天' ,你是說阿紗嘉誓約兌現的日子?」


  八詭點了點頭,泛着油光的雙層下巴顫動了一下。


  「那天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情?」


  「誓約禁壁是吾族之王所建造的東西,那一天的時候吾王會來到堕鎏之地,
然後解開那個小姑娘的枷鎖,将她交給鏡厭。」


  「王不是不能夠走出王城的麽?」


  「堕鎏之地同樣是和深淵重合的地方,你的記性不會這麽差吧?」八詭露出
了嘲笑的表情。


  本來骸王已經許諾我,假如我和蒼綴締結終極契約的話,她就會以她的影響
力讓瞳族放棄對鏡厭和阿紗嘉結合的支持。可事實是,就算瞳族并不支持這個選
項,噬王也同樣會把阿紗嘉當做魔龍之眼的贖金交給瞳族,這已經不是骸王能夠
改變的事情。


  「八詭,我該怎麽做?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非常誠懇的對噬族的王城領主
剖白道。


  「我們現在面對的是兩個問題。第一,把阿紗嘉從誓約禁壁中弄出來;第二,
阻止碎颌插手這件事情。吾王給小家夥訂的誓約很簡單:無論阿紗嘉怎麽選擇,
當他真正來到誓約禁壁來解放她的時候,她就要放棄掙紮,将自己的命運交給吾
王來決定。而作爲我們噬族的深淵總督,碎颌的立場就是無論如何都要促成和瞳
族的交易,避免瞳族對我們開戰。」


  八詭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立刻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麽。


  「隻要把魔龍之眼從Dreams那裏奪回來,阿紗嘉就沒必要做這個交易
了,是不是?!」


  八詭搖了搖頭,「瞳族早已經和你們那邊掌控着魔龍之眼的人類做了交易,
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已經重新獲得了那東西的所有權。而我們要付出的則是對這件
事情的賠償,也就是阿紗嘉,所以已經不是通過那種手段能夠彌補的了。」


  「那豈不是根本沒辦法救她了!」我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


  「不。我可以幫你處理其中的一個問題,壓制碎颌在約定之日之前對這件事
情的影響,而你則要想出把小家夥弄出來的辦法。我現在要做的是聯合主戰派的
飲岚,做好交易破碎之後瞳族對我們發動戰争的準備,碎颌也沒有反對我們兩個
勢力聯合的力量。」


  「而我則要想辦法在噬王親自出面之前帶阿紗嘉從誓約禁壁裏面走出來。」


  「是的。」


  「我做不到……」


  「那就去想!」


  八詭的聲音陡然變成了夾雜着嚴厲的斥責,讓我渾身一震。


  是的,無論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困難,我都沒有放棄的資格。


  「爲了聯合飲岚,我需要你做另外一件事情。」八詭看到我的表情之後,似
乎不再擔心那個問題了。


  「說吧,我一定會盡力。」


  「隻要我能夠給飲岚一件東西,她就會堅定地站在我們這邊,而我需要你幫
我弄到那東西。」


  我心裏感到非常奇怪:「有什麽東西是你能弄到而我弄不到的?」


  「神都的能量結晶。」


  「可是裏奧雷特應該也能進入【神都】不是麽?」


  「不是你們的【神都】,而是裏林真正的神都。我要你去光面,給我帶回來
一個神都結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這個任務聽上去甚至比破壞誓約禁壁對阿紗嘉的束
縛還要困難。我完全不了解光面是什麽樣的地方,更别提居住在那個地方的裏林
了。


  我記得沒錯的話,如果把暗面的深淵當做地球上的南極,則光面神都所在的
位置就是北極,想要在約定日之前到達那種地方在時間上完全來不及。


  看到我驚訝和愁悶的表情,八詭發出了咯咯的笑聲。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這個任務并不簡單,但也遠遠沒有你想的那麽困難。
我之所以要你去做,是因爲你人類的身份。」


  「可是時間上……」


  「你并不需要去裏林的神都,你隻要到達光面就能夠得到神都的結晶。」


  八詭告訴我,所謂神都結晶雖然稀有但卻并不難找。任何一個裏林的聚居地
都會有一座負責接收神都能量的能量高塔,在我的理解中那就好比是人類發電站
一樣的存在。而我要做的就是去往光面,然後破壞到一座能量塔,将裏面接收神
都能量用的那塊結晶搶到手裏。


  「我想憑借你們裏奧雷特精英的力量,搶一個那種東西應該不是問題吧?」


  「恰恰相反,現在哪怕傾盡噬族的力量,我們也不一定能夠穿過鏡之海在神
都登陸,他們的軍隊也不是我們現在能夠擊敗的。而且裏林的戰士們有一種觸探
的力量,他們中哪怕是最普通的觸探者也可以在幾公裏之外觸探到我們裏奧雷特
的存在。你們人類就不一樣了,對裏林來說你們就好像是黑暗中的烏鴉,想要聚
集軍隊來對付你們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隻要你們不主動攻擊的話,裏林
甚至都不會對你們拔劍。」


  話說到這個地步我已經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這件事情聽上去風險不小,
但卻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我們噬族與鏡之海相接的海岸線附近有裏林部隊駐紮,以防止我們中的
成員跑到光面去。要去光面你就需要他們的船,我不建議你用搶奪的方式,欺騙
他們或者偷一艘都是不錯的選擇,具體怎麽做就要看你自己了,需要任何東西我
都可以提供給你。」


  我苦笑了一下,「我現在比較需要的是能量。」


  爲了和鏡厭死鬥,我的能量等級已經被當做媒介代價付給了蒼綴。雖然我現
在可以用一定次數的零移和零斬,但這兩個技能的局限實在是太多了。當我需要
能量加速或者普通的防護罩的時候,這兩招對我一點幫助都沒有。


  「簡單。月喉!!」八詭大聲吼了一個名字,震得我耳朵發麻。月喉一直就
在外面等着,所以我覺得他叫這麽大聲是故意的。


  月喉走了進來,然後八詭對他說了一句話。


  「把城裏的晶貝都拿來。」


  「全部麽?」月喉面無表情的問。


  「廢話!」


  晶貝,裏奧雷特作爲貨币而存在的東西,也是他們從深淵中獲得的一項重要
資源,這是我早已經知道的事情。它們之所以珍貴是因爲無論哪個種族的裏奧雷
特都可以吸收裏面的能量來提升自己的能力,可它們之所以變成了普通裏奧雷特
所使用的貨币主要還是因爲一枚晶貝裏面所蘊含的能量太少了,哪怕吸收幾百枚
也不過是能讓人多放一個能量彈的程度。


  可是當月喉帶着王城裏的仆從像流水一樣把一箱一箱的晶貝鋪到了八詭寝宮
裏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呆住了。


  閃耀着半透明七彩光色的晶貝在我面前堆成了足足兩米高的小山,一千萬枚?
兩千萬枚?我根本沒辦法估計它們的數量。


  八詭伸出大手豪邁的抓起了滿滿一把的晶貝,然後讓它們順着自己的指縫潑
灑了下去。


  「這是最近我攥下用來提升直屬部隊力量的晶貝份額,雖然憑這點東西不可
能恢複你已經失去的力量,但是我覺得現在對你來說還是能幫上不少忙。」


  我可沒有忘記面前的這些東西對裏奧雷特來說意味着什麽,所以我才會對現
在面對的這件事情感到震驚和不安。


  「你爲什麽要花這麽多錢……晶貝在我身上?」


  「我說了,我們現在是處在同一立場的同伴。憑借這些東西,我大概可以培
養一隻新的十萬頭級别的戰獸部隊。可是與其這樣,我更相信你所能帶給我的東
西而不是手底下那些低級的裏奧雷特。如果你能把神都結晶弄回來,我們的力量
源泉除了深淵就更多了。通過它來接收神都源源不絕的能量,我們不吃虧。」


  「可我不覺得你會相信我這樣的人類。」


  「我當然相信你。」


  八詭輕描淡寫的說出的這句話,比看到這上千萬晶貝的時候更加讓我震驚。


  「人類不可信,但不代表不能信。我已經說過了,這是我八詭爲了噬族的未
來做出的豪賭。雖然我在那條' 路' 上并沒有走成,但我卻依舊認爲,人類是有
信任價值的。」


  「爲什麽?」


  「那本身就是人性的一部分,沒有爲什麽,你遠遠還不夠了解人性。」


  被一個裏奧雷特說自己遠遠還不了解人性,我本應該大笑的。可是我沒有,
因爲我感到了莫名的感動和來自某種信念的力量。我不清楚八詭曾經在無盡的歲
月裏是怎麽樣追求過人性這種東西的,雖然他并沒有成功,但我卻從他身上真正
看到了不完全屬于裏奧雷特的東西。而那種東西,也是阿紗嘉身上所有的。


  連一個裏奧雷特都還會相信人性這種東西,從某種角度來說我這個人類或許
對人性實在是太悲觀了一點。如果他都會相信的話,我又有什麽需要動搖的呢?


  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的是一個叫韋爾奇·哈康的見習牧師……雖然他現在已
經不是見習了。


  「你知不知道,當一方爲另一方做到這個地步的時候,我們人類會把對方稱
作朋友。」


  聽到我的話,八詭再次爆發出了轟鳴一般的大笑。


  他努力的揮舞着粗壯肥胖的胳膊,「哈哈哈!!人類啊,朋友這種東西可是
用來出賣的。」


  我也笑了。這雖然并不是褒獎也不是玩笑,但我承認他說的并非沒有道理。


  我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走過去,将手放在了成堆的晶貝上面。


  吸收這些晶貝花費了我整整一天的時間,在這期間八詭吃了不知道多少東西。
當連他都吃不下了的時候,我總算是将最後一枚晶貝吸收完畢了。


  「怎麽樣?還滿意麽?」


  「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我感受着體内重新回蕩的能量,心情變得舒暢了
好多倍。


  現在我的能量等級已經恢複到了大概6級的水準,因爲我嘗試着去凝聚贖魂
之凱的時候得到了期待之中的回應。我第一次召喚這東西就是在6級,和AZZ
A刀劍相向的那一天。我不知道6級的能量等級是釋放贖魂之凱的界限,在真正
和人交戰之前我沒辦法排除自己處于7級的可能性。


  一整天都沒有進食,我的肚子很不知節制的發出了叫聲,讓我尴尬極了。


  八詭把我從自己的寝宮趕了出去,我看到他臉上露出了一點點心痛的表情,
大概那些晶貝仍然讓他有些舍不得。看着那種數量級的晶貝被我吸收的一幹二淨,
心裏面的不爽并不是單純靠慷慨大度就能夠磨平的吧。


    ***    ***    ***    ***


  月喉早已經帶着我熟悉了王城裏面的構造,所以我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就找到
了「廚房」這種地方。當我還在反抗軍的時候就發現裏奧雷特在藝術方面有着人
類完全所不能比肩的造詣,而這種造詣在噬族之中則體現爲了烹饪的水平。


  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錯過了兩頓飯的我像餓鬼一樣沖進了廚房。而就在這
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蕾娜?」那個身影的名字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


  潘朵拉正在和一個負責王城飲食方面的裏奧雷特交涉着什麽,她聽到我叫她
的時候肩膀震了一下。


  她看到我的時候并不意外,魯恩希安一定會告訴她我在這裏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女孩皺着眉頭回過頭來質問我。


  「你男朋友說漏嘴了呗。」我笑着答道。


  我沒想到像潘朵拉這種冷若冰霜的超級戰士也會臉紅,雖然隻是一抹而過。
至于那是羞澀還是氣的我就分不清楚了。


  「像我們這種人,被别人知道名字的話,在外面會很危險。」女孩的語氣還
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我并沒有聽出責怪的意思。


  「抱歉,因爲這個名字叫起來更舒服。」雖然沒有怪我,但她的提醒仍然讓
我有些慚愧。


  「沒人的時候我倒是不太介意……」女孩小聲的補了一句。


  我愣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有些尴尬的氣氛持續了那麽三秒鍾,然後我們異口同聲的問了對方一句話。


  「你怎麽在這裏?」


  面面相觑,我們兩個都笑了,我無奈的對她攤了攤手。


  「當然是餓了才會跑過來。你呢?」


  「組織來了很多人,也都等着用餐。我是來催一下的。」


  聽到這件事情以後,我帶着一股趾高氣昂的盡頭指使着這些低等級的裏奧雷
特加快了烹調的速度和效率,并喝令他們優先處理食影者方面的飲食。玩弄自己
手裏面這點小特權并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爲,但身爲人類的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快
感的,雖然是非常廉價的快感。


  看着裏奧雷特仆從推着餐車将熱騰騰的食物向等候食物的客人所在的方向運
送過去,我才順手抓起一塊類似于面包的東西大嚼起來。


  「你就在這兒解決肚子的問題?」潘朵拉沒有走。也許是已經和我相熟的緣
故,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比以前要有活力的多。任何男人都不會樂于享用一個漂亮
女人過于清淡的表情和話語。


  「餓壞了。」我厚着臉皮又将目光挪向了一塊烤肉。


  「一起去吃吧。」她對我發出了邀請。


  我停止了毫無優雅可言的咀嚼,扭頭看了她一眼。


  「毒煙不在,魯恩希安沒有讓他過來噬族這邊。」女孩似乎非常清楚我所在
意的是什麽事情。


  當知道了隐含在幽鬼與食影者之間的真相之後,雙方似乎都選擇了屏息二者
之間的仇恨。我身爲一個組織之外的人,似乎更沒有資格再談什麽「複仇」。可
是我仍然非常輕松而堅定的做了一個決定:和毒煙決鬥。


  如果毒煙是單純想要挽歌爲水墨的死而付出代價的話,我自然不會再糾結于
過去。可直覺和親身的感受告訴我,當毒煙用陰暗而卑鄙的手法讓我偷襲挽歌的
時候,他所做的并不是簡單的「複仇」,而是一種更爲腐壞而惡臭的情緒。


  我說不清楚毒煙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去刺殺挽歌的,但那絕對不是一種正面
的情緒。他抱着私怨而出現,自始至終都是,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一點,而這
就是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他的原因。


  我沒有将這個決定說出來,更不可能告訴潘朵拉,但我會堂堂正正的和毒煙
提出決鬥的請求,無論其他人是否同意。


  食影者三将軍……潘朵拉的力量我已經領教過了,勉勉強強的平手。雖然相
比那個時候,我現在的能量等級有所下降,而且朽骨天國也不可能在正式的決鬥
中派上用場,但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殺掉那個人。


  毒煙不在,所以我便沒有拒絕蕾娜的邀請。從廚室到食影者他們駐紮的地方
需要走好幾分鍾,當我餓的快要耳鳴起來的時候才終于到了目的地。


  斷尾不在,他應該仍然在下面和阿紗嘉在一起。我本也該下去陪着女孩的,
但是我現在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


  這個房間不算小,當然和八詭的寝宮相比就是另一回事了。房間裏坐着二十
來個人,應該都是食影者的成員。


  我和潘朵拉一起随着推餐車的裏奧雷特進入了房間,因爲身上沒有铠甲所以
看上去并不是很起眼,大多數的食影者都把視線落到了潘朵拉身上,其次則是食
物。


  然而魯恩希安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存在,他啞黑色的頭發在燈火輝煌的房間裏
顯得非常醒目。他走了過來,一直走到我的面前。


  「斷尾在什麽地方?」魯恩希安沒有和我做任何的客套之詞,而是很嚴肅的
問了我一個問題。他不知道我和斷尾暫時停戰合作的事情,所以表示出這種警惕
和擔憂也是正常的。


  「他在堕鎏之地呆着。放心,我不會動他,他暫時也不會找我的麻煩。」


  魯恩希安歪頭看了潘朵拉一眼,潘朵拉露出了「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了解到自己暫時無法知道我說的是否屬實以後,魯恩希安便放棄了糾結自己
屬下的安慰問題,「你出現在這兒應該有别的原因。」


  「新的交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我說道,「不過在談這些之前…
…我要先吃點東西……」


  魯恩希安看着我,瞪了瞪眼,有一種貓科動物看到莫名其妙事物的神情,特
别有趣。這個零級的怪物比我想象中要人性很多——或許也隻是我最初的印象太
過兇殘了吧。


  我毫不在意的拿了盤子裝了一些食物,又找了個地方坐下,舒舒服服的用起
餐來。魯恩希安這個人倒是幹脆的很,也不和我廢話,自顧自和潘朵拉也取了食
物開始進食……估計也是餓了。


  我在閑暇之餘掃了掃聚集在一起的食影者們。這些家夥每一個都有着在【神
都】世界占有一席之地的力量,據說他們入選的基本條件就是獲得和裏奧雷特簽
訂契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如果所言不虛,他們至少都應該是5級以上的
精英。


  隻是在吃飯和閑聊的時候,他們表現出來的樣子和普通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我原以爲食影者的成員應該是陰森恐怖而兇狠殘忍的家夥,看來人的印象真是不
可靠的東西。


  還沒吃一會兒,一個人就氣勢洶洶的沖進了食影者駐紮的房間。這家夥的出
現讓幾乎所有的食影者都從坐的地方跳了起來,其中的一半更是直接拔出了武器。


  「爲什麽你這裏有吃的!?」愛絲彌蕾直接就沖魯恩希安開火道。


  潘朵拉親自跑到廚房催飯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兩幫人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獲得
食物。但是我給廚房的仆從作指示的時候卻故意沒有提幽鬼那邊,這大概算是一
種惡趣味吧。


  魯恩希安坐在門口的一張躺椅上一臉無辜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的歪了歪頭,
然後把自己裝食物的盤子往愛絲彌蕾面前做了個「要不然你拿走?」的樣子。


  這兩個組織跑到噬族王城來談判之前還是不死不休的對頭,所以在一開始就
故意要求噬族的人把他們安排到了相對較遠的位置以避免不必要的沖突。


  後來誤會解除,兩個首領之間的恨意似乎煙消雲散。潘朵拉告訴我魯恩希安
曾經在早期的紛争中失手殺掉了愛絲彌蕾的弟弟,這件事情從兩個人在堕鎏之地
的對話中得到了證實。他們之間的仇恨是不是真的化解了我不是很清楚,但就現
在看來,愛絲彌蕾能夠大模大樣的跑到食影者這邊來找魯恩希安的麻煩,說明她
确實不擔心魯恩希安或者他手下的人會對自己不利。


  然而食影者和幽鬼之間的沖突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雙方在鬥争中都死
了不少人。正因爲如此,雙方敵對的原因也已經不是挽歌和水墨遇害本身那麽簡
單的事情了。即便現在誤會得到了解除,這兩方也不可能真正丢掉已經根深蒂固
的仇恨。


  能夠共存是一回事,但心甘情願的共存則是另一回事。


  我猜食影者和幽鬼之間有仇的那些人會以決鬥作爲終結這一切恩怨的方式。
他們不得不爲在之前戰鬥中死去的朋友、兄弟和夥伴們報仇或者至少給他們一個
交代。這在我這種外人看起來也許很蠢,但那并不是理智能夠控制的選擇。


  爲了消泯掉由仇恨誕生的仇恨,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批人要在以後作爲終結
最初仇恨的犧牲品而死掉,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雖然最初的仇恨隻是一場誤
會。


  「愛絲彌蕾……」潘朵拉似乎是談判之後第一次和幽鬼的首領見面,她小聲
的叫了對方的名字。


  愛絲彌蕾轉身看向潘朵拉,她抿了一下嘴。幽鬼的人曾經認爲潘朵拉是和魯
恩希安一起陷害挽歌的肮髒女人,這應該也是愛絲彌蕾那時候的想法,所以在事
實浮出水面之後她才會讓魯恩希安替她向潘朵拉道歉。現在面對着挽歌的妹妹,
愛絲彌蕾心裏面的想法應該非常複雜。


  「過來。」她最終對潘朵拉張開了雙臂。


  水墨,挽歌,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這四個最親密的夥伴在黑暗世界肆虐的
時候潘朵拉也是一直跟着他們的,所以我想愛絲彌蕾對潘多拉來說應該和挽歌一
樣是長姐一般的存在。


  潘朵拉向前連走幾步撲到了愛絲彌蕾的懷裏。愛絲彌蕾輕輕的撫摸着潘朵拉
的頭發,眼睛裏面帶着一種深沉的悲傷。


  「很委屈吧,蕾娜……對不起……」


  我看到潘朵拉的眼睛裏盈滿的淚水像清泉一樣湧了出來,女孩泣不成聲。


  「委屈的……是姐姐……她不該死……我應該相信她……也應該相信你…
…如果當初……就不會……」


  「我也應該相信你們……可是……算了,都已經過去了。」


  愛絲彌蕾空靈的聲音和潘朵拉的哭泣聲一起輕輕回蕩在大廳裏。愛絲彌蕾閉
上眼睛,沉默了下去。


  我想見到這一幕以後,食影者們應該真的會相信幽鬼那邊的誠意吧。愛絲彌
蕾的悲傷和釋懷并不是能夠僞裝的。真情流露的人類都是脆弱的,能夠把自己的
脆弱暴露在曾經的敵人面前,這需要勇氣,更需要真誠這種東西。


  像潘朵拉這種戰士,竟然能哭成這麽稀裏嘩啦的樣子,着實讓我感到有些意
外。我們這種高級傭兵出身的人雖然不是沒有感情的生物,但如果不是真的壓抑
了很久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魯恩希安隻是看了看那兩個重歸于好的女人,什麽都沒說,隻是繼續吃着自
己的飯。這個男人心裏面的情緒掩飾的倒是非常出色。


  潘朵拉一個人跑到外面去洗臉,愛絲彌蕾則開始繼續向魯恩希安就食物的事
情發難。最終,魯恩希安将手指指向了我。


  「是你在搞鬼!?」愛絲彌蕾瞪向我,她的一隻手還包紮着繃帶,那是我給
她留下的傷。


  「我可什麽都沒做,隻是幫他們催了一下食物而已。多等一會兒吧,很快應
該就會給你那邊送過去。」我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說道,「不過我覺得,你就在
這裏一起吃吧,吃完了我有事情和你們兩個人談,正好也免了再單獨跑去找你。」


  愛絲彌蕾回頭和魯恩希安對視了一下,魯恩希安搖了搖頭示意她自己并不知
情。于是這個女人便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分享着食影者們的晚餐,那幹脆的勁
頭和魯恩希安如出一轍。


  很簡單的食物,不過口味和份量都相當充足,這是噬族令人颔首的優點。所
有人吃的都還算滿意,這讓我也有了一種作爲東道主的詭異自豪感——即便這些
東西并不是我做的。


  「出去談吧。」我扔下盤子,對那兩個家夥點頭示意了一下。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站起來向外走,我看到潘朵拉似乎也有站起來的意思,
她用征求的目光望向魯恩希安,而魯恩希安則看了看我。


  「随便,想來就來。」我對潘朵拉說。


  我帶着他們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你們爲什麽一直呆在噬族的王城不走?」我拖過一把椅子,讓自己坐了上
去。


  「你猜也應該猜得到。」愛絲彌蕾冷冷的對我說道。


  「懶得猜。不會是你們還有什麽亂七八糟的陰謀吧?」我對愛絲彌蕾的态度
不是很滿意。


  「我們準備商讨一下怎麽樣才能滿足瞳族,使用【真實視界】尋找【末日】
的答案。這方面的讨論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有結果的。」魯恩希安在我們兩個吵起
來之前插了話。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我點點頭,「你們大概已經不需要商量了,因爲我
這裏有一個足以滿足你們的交易。」


  「什麽?」愛絲彌蕾問。


  「和我一起去光面一趟,我會給你們滿意的報酬。」


  身爲我的同胞,食影者和幽鬼的人都是可以躲開裏林的觸探進入光面的。如
果有了他們的幫助,我想搶奪神都結晶應該完全不是問題,爲了達成我們之間的
交易無非也就是多搶一個而已。


  「報酬?什麽報酬?」我含糊的回答沒有滿足愛絲彌蕾的好奇心,她繼續追
問。


  「現在不能說,但如果那個都不能讓瞳族滿意的話,你們大概也就找不到什
麽更好的能夠付的出去的代價了。」我仔細地斟酌了字句之後給了他們答案。


  「你該知道我們不可能就這麽相信你。」愛絲彌蕾用眼神和魯恩希安交換了
一下意見以後說。


  「如果我騙了你們的話,殺掉我就好了。兩個黑暗世界最厲害的傭兵團,殺
個人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看來這個說法非常有說服力,他們兩個都沒有再反駁我。


  「我們需要知道,跟着你去光面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


  「有可能要和裏林戰鬥,運氣最差的話有可能被他們的部隊進行圍剿。不過
我們在登陸以後不需要去太遠的地方,随時都可以重新回來這邊。」


  「登陸以後是什麽類型的任務?」


  「搶劫。」


  「搶劫目标?」


  「有少量裏林戰士守衛的平民。」


  愛絲彌蕾問的一連串問題都是直指要害的,她似乎對我的回答沒有什麽意見。


  「這個交易似乎還不是太差勁。」魯恩希安在愛絲彌蕾向他征求意見的時候
這樣說。


  「那麽成交麽?」我看了看他們兩個。


  兩個黑暗世界的魁首一起對我點了一下頭。


  「你們食影者可以出多少人?」我問魯恩希安。


  「現在在此的有二十四名,全部都可以動起來。」他絲毫沒有猶豫的意思。


  「幽鬼呢?」


  愛絲彌蕾思考了一會兒,「雖然這次我們也來了二十人,但我隻能出十六個。」


  「能給個理由麽?」我問。


  「如果是和食影者還有你一起行動的話,組織裏一些比較老資格的戰士我不
能帶。」


  女孩的回答讓我胸口悶了一下。她的意思我很清楚,因爲我是曾經背叛了挽
歌的人,那些和挽歌有着深厚感情的老資格幽鬼成員并不一定會輕松地原諒我,
這對這次的任務來說是非常不安定的因素。


  「加上我,一共四十一人……就算是面對小規模的裏林部隊應該也有一戰之
力,足夠了。」我點點頭,「你們的精英戰士比例大概有多少?我需要有個數。」


  「你這個問題可真是夠大膽的,有誰會問這麽機密的問題啊。」愛絲彌蕾斥
道。


  「我又不是讓你們毫無隐瞞的給我準确數據。」我感到有點難堪,不過還是
厚着臉皮加了一句。


  「我,蕾娜,斷尾三個頂尖的不算,一流的殺手現在大概有六人。」魯恩希
安做出了非常不錯的榜樣。


  「現在跟我在這裏的是TZ和灰紅,他們我都可以帶着去。其他算得上一流
的大概有四個可以參與這次行動。」愛絲彌蕾說。


  「施奎因沒來?」魯恩希安突然問愛絲彌蕾。


  「誰知道這次會不會和你們打起來……」愛絲彌蕾白了他一眼,「如果我們
死在這裏了,總要留個人繼續把【幽鬼】運營下去。施奎因在這方面是最合适的
人選。」


  「你對【幽鬼】的名字還是那麽執着。」魯恩希安歎息了一句。


  「這公會是和水墨、挽歌一起建的!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可以把回憶丢掉嗎!?」
愛絲彌蕾提高了聲音。


  「又要吵麽?」魯恩希安倒是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他微笑着看向愛絲彌蕾。


  似乎愛絲彌蕾就是那麽一種帶着些許火爆小脾氣的女孩。當然,如果她沒有
這種強勢的性格也不可能從水墨手裏成功的接手【幽鬼】并把它運作下去。不過
魯恩希安倒是非常會處理她的這種脾氣,因爲我發現當愛絲彌蕾看到魯恩希安那
抹微笑之後就沒有繼續嚷嚷下去。


  「蕾娜,回幽鬼來吧,跟着這無情無義的家夥一定會讓你傷心的。」愛絲彌
蕾轉移了目标,開始策反潘朵拉。


  潘朵拉露出了小女生一樣的表情咯咯笑了起來,帶着一點兒隻有面對親密的
前輩女性才會有的羞澀嬌憨。


  愛絲彌蕾搖了搖頭,「挽歌要是知道你勾搭了她妹妹,沒準真的會殺了你。」


  「隻要你不殺我就可以了。」魯恩希安的話語聽上去相當溫柔。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暧昧詭異的氣味,讓我渾身不舒服,于是我連忙插入結束
對話。


  「你們聊吧,等我準備好了會通知你們出發的。」


  這次任務的同伴裏足足有六個足以站在【神都】頂峰的超級戰士,甚至還有
十個在他們的組織裏都足以稱爲「一流」的家夥,我終于奠定了信心。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在八詭的幫助下籌備好了這次任務所需要的物資,準
備和新的夥伴一起上路。我們的目的地是至今爲止隻有兩個人類涉足過的另一片
大陸,我們的敵人将是我們完全還不了解的裏林。


  和阿紗嘉做了短暫的告别,女孩努力掩飾着内心的不安,用平靜的表情對我
說要我平安的回來。


  我不是那麽容易信任别人的家夥,但這一次我選擇了相信這兩個超級怪物。
除卻交易本身,促使我做出這個決定的也許就是八詭所說的那番話。


  人類有信任的價值,因爲那本身就是人性的一部分。


  如果靠着那種東西能夠救出阿紗嘉,那我就會相信它。


    ***    ***    ***    ***

             (待續)
2015-5-16 16: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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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章)

***********************************





             四十章


  「你的人有多餘的武器沒有?」我在正式出發之前找到了魯恩希安他們。


  「應該有,怎麽了?」魯恩希安正在讓手下的人整理行裝,距離出發的時間
已經不遠了。


  神宮被反抗軍的人拿走了,我到現在都一直是空着手戰鬥的狀态。零斬雖然
威力巨大但那并不是可以信賴并且頻繁使用的招式。我也沒看到過裏奧雷特使用
身體之外的武器,所以我現在需要一把能夠在普通戰鬥中派的上用場的武器。


  「借我一把劍用用。」


  魯恩希安看了我那麽幾秒,然後扭過頭去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斷尾,我把你的劍借給他,有意見麽?」


  斷尾正在往背包裏塞什麽東西,他頭也不回的「嗯」了一聲,然後魯恩希安
就把自己腰間的那把劍遞給了我。


  我莫名其妙的接過那把劍,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那小子把我的劍借去玩了,所以他的在我這兒。」魯恩希安輕描淡寫的解
釋了一句。


  我記得那把劍,一把布滿了鏽迹的長劍。斷尾曾經試着用那把劍去砍誓約禁
壁裏面的鎖鏈,但是卻沒有成功。


  「那你呢?」我問。


  「我不用劍也可以。」


  這家夥的回答讓我直皺眉頭,那像是在炫耀什麽東西似得。可是他說的那麽
理所當然,就如在闡述吃飯喝水一樣普通的事情,這恰恰就是讓我自尊心不舒服
的地方。


  我明白他很強,不過到現在爲止也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在沒有交戰過之前,
一個合格的戰士從來不會輕易的在心裏承認另一個戰士比自己強,可是我沒法否
認沒有武器的我在實力上一定會大打折扣,這就是我心裏不爽的原因。


  「斷尾,你的劍怎麽用?」我一邊打量着手裏的武器一邊問,這把劍看上去
顔色偏暗,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的,屬于單手雙手都可以持用的标準制式。


  「能量增幅的,沒什麽特殊效果。」斷尾頭也不回,繼續蹲在那裏忙活自己
的。


  「魯恩希安借給你的那把呢?」我順口問,結果他幹脆就沒理我。


  幾乎所有稍微上點檔次的武器都有着能量增幅的效果,越高級的武器能量增
幅效果越好,體積越大的武器能夠附着的能量越多,這都是常識。當然也有高級
武器是那種增幅很低但是包含了特殊用法的。


  神宮的能量增幅效果是我用過武器之中非常好的,大概能到5%.這就意味着
如果我所有的能量都傳遞給神宮作爲攻擊能量的話,我的能量上限相當于增加了
二十分之一。5% 的能量提升在一場戰鬥中所起到的影響是不可忽略的,但誰都
不可能隻攻擊而不防禦。


  同樣,一件好铠甲起到的作用自然就是增幅防禦能量。優秀的成套防禦可以
在整體上大幅度提高防禦能量的增幅效果,所以成套的裝備在價格上顯得特别離
譜。


  我曾經見過那種全身都是高級裝備的家夥,超強的全身凱加上等級非常高的
劍,一場戰鬥下來裝備所提供的增幅能量幾乎能頂的上半個等級。這也就是好裝
備往往會變成沖突導火索的原因,大家都對好裝備特别眼紅。


  我現在特别懷念方先生他們家曾經送給我的那件铠甲,那是我穿過最好的防
具。不過那件铠甲在我和毒煙的戰鬥中被他給毀掉了,而後來反抗軍所提供的裝
備就都是很普通的東西了,擁有贖魂之凱的我也再沒有花錢在裝備上面。


  很可惜贖魂之凱并沒有任何防禦能量增幅的效果,不過那東西如果連這個效
果都有的這個世界可就太不平衡了,我自覺運氣還沒有好到那種程度。


  我想魯恩希安借給斷尾的那把破破爛爛的刀應該是很厲害的東西,畢竟是身
爲零級的大怪物所擁有的裝備,就算不是魔兵器至少也不會低太多。讓我咂舌的
是魯恩希安竟然能把那種東西随随便便借給人拿去玩……


  「你不用劍等打起來怎麽辦?用拳頭?」我問魯恩希安。


  「你想親身體會一下我倒是不介意。」魯恩希安說。我試圖從他臉上找出開
玩笑的意思,但是卻失敗了。


  「還是算了,我現在等級還太低,打起來沒什麽勝算。」我搖了搖頭。


  「那你一開始還擺出一副要和我們拼命的架勢?」


  愛絲彌蕾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她的身後跟着幽鬼的戰士們。雖然人數不
如食影者多,但氣勢上卻一點也不遜色。當這麽多高級戰士站在一起的時候,濃
烈的血腥氣味就足以讓人産生先把刀拔出來的沖動。


  人群裏我看到了目光呆滞的TZ,還有一個我曾經見過的家夥灰紅。那個家
夥還是在脖子上纏着厚厚的黑色圍巾,遮擋了自己的半個臉,看上去有點忍者的
感覺。


  ……也不知道夏希現在在什麽地方,那次和AZZA他們會面我沒有來得及
問她的下落,多少有些遺憾。


  愛絲彌蕾似乎很喜歡在口舌上欺負别人,所以我很自覺地學習了魯恩希安的
作風,用毫無意義的微笑來對付她,而這招很有效。


  「都準備好了?」我問幽鬼的女首領道。


  「随時可以出發。」


  我點點頭,「在這之前,我要先交代一下我們要去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在這幾天的時間裏,我從八詭那裏仔細的詢問了光面的細節和裏林的情報。
和暗面的七個裏奧雷特種族不同,裏林之中并沒有什麽任何的種族分化。整個光
面被非常平均的劃分成了三個地區,每個地區都以自己王的名字而命名。


  裏林的外形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别,他們和裏奧雷特一樣是不存在謊言的種族。
觸探這種東西作爲和聽覺、視覺等等感官相并列而存在的信息交流方式從根本上
消除了裏林和裏林之間相互欺騙的可能。裏奧雷特雖然也會觸探,但他們的觸探
卻隻能起到侵略和支配其他個體的作用。


  如果我們換好服飾混迹在裏林之中的話,隻要不是點對點的觸探對方就不會
發現我們人類的身份。裏林的平民之間連最基本的敵意這種東西都不存在,也沒
人會提防其他人,這可以說是我們執行自己任務的最大優勢。


  然而裏林中的戰士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他們的觸探比所有裏林的平民都
要高出一個層次。裏林的王被稱爲是神的使者,而裏林的戰士就是替神的使者傳
遞意識的人。


  根據八詭的描述,我意識到裏林的戰士和人類的差異是有限的。這反倒讓我
感到了莫名的輕松,至少我知道自己将要面對的不是什麽無法捉摸的東西——人
類對未知的東西會更加恐懼。


  就在我準備分享這些情報的時候,愛絲彌蕾卻擡手打斷了我。


  「我們用不需要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爲什麽?」被人打斷說話讓我不太開心。


  「光面的情形我們早就知道了,你以爲我們什麽都不知道就答應和你做交易
的麽?」


  我仔細一想,似乎是這麽回事。當初他們接受我交易的時候實在是太幹脆了,
那時候我光暗自高興,并沒有仔細思考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原來他們早就專門了
解過了光面,否則也不會那麽快的作出決定。


  後來我才想明白,像他們這種專門以販賣情報爲核心的組織,當某個未知名
詞剛剛出現在視野裏的時候就會本能的先收集它的有關情報,這已經變成了一種
職業習慣。當他們進入魔界,第一時間就會去努力了解這邊的勢力構成,對光面
的情況如此了解是理所當然的。


  月喉親自帶我們向目标地點進發了。當騎着馱獸離開裂腹城的時候我回頭看
了看這座城市,它和我來的時候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别。我進入這個城市的時候失
去了幾乎所有的力量,連能不能再次被阿紗嘉接受都不知道;可是再次離開之時,
能量等級恢複了很多,和阿紗嘉的關系也沒有破碎,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慶幸。


  自從成爲戰士以來,生命中的起起伏伏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對戰鬥中一秒
之間就會決定生死的傭兵來說,沉浮之中夾雜的希望與絕望都是不得不面對的一
部分。


  我有點累了,這是内心深處開始萌發的感覺。曾經我有不少機會放棄戰鬥,
但卻因爲很多原因而繼續走了下去,比如複仇,比如挽歌,比如阿紗嘉。直到現
在爲止,我才真正萌發了結束這一切的想法。


  挽歌的故事已經全部展現在了我的面前,我再無遺憾。如果能把阿紗嘉救出
來的話,我決定就在那一刻停手,帶着她逃得遠遠的,遠離所有的這些紛争,找
個可以安定下來的地方住下來。過着平淡到愚蠢的日子,幫着她走上八詭指明的
變強之路,讓她獲得人的心,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這就是我現在所奢望的一切,可是很多事情卻不是我能心安理得逃掉的。


  爲了沙倫,爲了昆利爾,爲了微涼……我是不是應該殺掉初邪和她手下的人
爲他們報仇?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答案。就算我見到
她,我真的能下得去手麽?


  如果是初邪的話,她大概在發現我沒死的時候就會開始繼續演戲,繼續編織
新的謊言來獲取我的同情和信任。而我明白,自己還是沒有辦法看破那些欺騙,
手裏的武器也沒辦法真的繼續向她揮下去。


  我恨她麽?或許恰恰相反,我不僅沒有恨她的資格,而且還在胸口中埋藏着
對那個女孩的一絲眷戀。可是我如果把這件事情就僅僅安眠在自己記憶中的話,
我很難再讓自己享用完美的睡眠。


  我的朋友、我的夥伴、我的部下……那些人相信着我,死前的樣子會繼續對
我糾纏不休,這是一種沒有辦法憑借「遺忘」就能夠擺脫的責任。


  「魯恩希安,你們殺一個人要多少錢?」我聽到自己用灰暗的語氣對旁邊那
頭馱獸背上的男人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是你這種水平的戰士都殺不掉的人,價格不會低的。」魯恩希安回答
道。


  「反抗軍的副軍團長,你出一個價錢。」


  「你說葬敵初邪麽?」


  「沒錯。」


  愛絲彌蕾在這個時候突然插入了我們的對話。


  「嗯?她爲了你不是和霸龍單挑過麽,是我記錯了?」


  「你沒記錯。」我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出現波動。


  「和她玩夠了就要殺人家嗎?」愛絲彌蕾輕佻的揶揄道。


  我看了她一眼,「和你有什麽關系?」


  「喂,你用殺意這麽濃的眼神看我會讓我忍不住拔劍的。」愛絲彌蕾邪邪的
對我微笑了一下。


  我扭過頭去沒有再理她,而是等待着魯恩希安的答案。


  「四億吧,這個數額的話勉強值得我們去替你殺她。」


  我發出一聲毫無生氣的冷笑:「我現在是個窮光蛋,一個金币都拿不出來。」


  「真可惜,這筆單子倒是很有挑戰性。」魯恩希安看上去并不是在開玩笑。


  「你和燃墟誰比較強?如果有燃墟在初邪身邊的話,你殺得了她麽?」我問
了一個緩解情緒的問題。


  「暗殺和打架完全是兩碼事。」魯恩希安将有些松動的包裹重新在馱獸身上
系牢,「在我們這種人眼裏能量強度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對方也是專業的殺手。」


  「如果是正面沖突呢?」


  「沒打過,所以不知道。」


  魯恩希安實在是個非常難以把握的家夥,他的一言一行看上去非常自然,完
全沒有掩飾僞裝的成份。可是就是因爲這樣,他看上去全無破綻,我根本分不清
他表露出的感情到底能不能夠拿來作爲判斷其人格的依據。


  他雖然并不常笑,但他的微笑卻非常真實。但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根據他的
微笑做一個「随和」或者「和藹」的定義。沒有任何銳利的情感暴露在外面,他
如果跑到某個鎮子裏面住下來的話,沒有人會發現他是一個零級的超級戰士,這
就是他最讓人恐懼的地方。


  我隻能說,要麽他是一個演技大師——能夠騙過包括我們這些具有高洞察力
的戰士在内的所有人,要麽他就是一個至真至誠到完全沒有僞裝的家夥。我不相
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這兩種人,所以魯恩希安在我眼裏才更像是一個怪物。


  對我所提出的關于燃墟的問題,他給我的答案是那麽樸實。作爲一個零級的
殺手,他連最基本的「自信」或者「傲氣」都沒有,對于我的問題他就隻是不帶
任何主觀感情因素的給了一句「不知道」。


  我不禁懷疑,魯恩希安這個人真的有人類的感情麽?如果說他沒有的話,那
麽在堕鎏之地他和愛絲彌蕾推測出挽歌背後真相的時候,這家夥所表現出來的傷
痛與絕望是演技麽?我完全摸不到值得猜測的蛛絲馬迹。


  我們大概都會有類似的感受:當人遇見某個異性的時候,對方未知的人格部
分會有一種特别的魅力,神秘感也就會成爲我們追逐對方的動力。而當我們把對
方了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種動力和魅力就會從心中消退。


  我越是接近魯恩希安,就越會覺得他神秘。如果從異性角度來看他的話,一
定會覺得這家夥非常有魅力——當然,另一部分不能忽視原因是他長的确實非常
不錯。


  這些胡思亂想被我作爲打發時間用的技巧在腦子裏面轉來轉去,說到底也隻
是毫無意義的行爲。我們向着遠離深淵的方向前行着,離着鏡之海越來越近。


  暗面無法用人類慣用的東西南北來區分方向,一則這裏沒有地磁這種東西,
二則這裏的太陽也并不是按照東升西落的規律來走的。如果這個所謂的魔界真的
是和地球處于同一個宇宙的某個星球的話,這些基本的物理規律應該都是差不多
的才對。


  深淵和鏡之海就是暗面用于區分方向的東西了,我們向着鏡之海走了幾天之
後,終于在一個黃昏停了下來。


  「再往前就是裏林在暗面駐紮的地方,我隻能送你們到這個地方了。」月喉
對我們說,「我會派戰獸部隊從另外的方向吸引他們的防禦力量,你們繼續前進
應該就能夠看到他們的前哨基地。」


  我點了點頭,「謝謝,拜托你了。」


  我知道裏奧雷特并不在乎所謂「謝意」或是「感激」之類的東西,他們選擇
做的事情隻是因爲利益上的糾葛而已。但我仍然對他表示了自己的感謝,這也許
算是一種身爲人類的執着,也許隻是習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我們騎着的東西在本質上也是裏奧雷特,所以全都由月喉帶走了。我将包裹
在身上緊了緊,眺望着我們要前行的方向,那是一片并不算坎坷的丘陵地帶。


  「走過去,飛的話能量波動可能會被發現。」魯恩希安說道。


  他這句話應該算是對我說的,因爲無論是食影者還是幽鬼都是在黑暗中做動
作的老手,這種基本的常識是不需要特地提醒的。


  我們一行四十多人在昏黃的陽光中跨入了丘陵地帶,夜幕慢慢降臨的時候,
我們視野的盡頭出現了一大片微弱的亮光。


  那些能量火焰的光芒在丘陵的後面若隐若現,我知道那應該就是裏林布置在
暗面的前哨基地了。


  我們在黑暗中繼續前進,身邊是一片可怕的安靜。這足足四十名戰士悄無聲
息的在我四周行動着,卻連腳步聲都細不可查。如果閉上眼睛,近在咫尺的我甚
至無法察覺到他們的存在,這種潛行的能力絕對不是幾天就能夠練就的。


  我走路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些刺耳,不過魯恩希安他們并沒有表現出
不滿的樣子。


  當我們越過最後一座小丘以後,前哨基地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那是一片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建築群,其中絕大部分是由石頭壘成的。從我們
埋伏的地方到那邊大概有兩公裏的樣子,而且天色也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所以
我們并不擔心在這種能見度之下被裏林所發覺。


  憑借着火光我勉強分辨出了停在港口的那些船舶。和已知的情報相吻合,這
些裏林的船不算小,我們隻要能偷到一艘應該就足以承載所有的人。


  不過我們并沒有急着動手,因爲我能看到基地裏面有不少人影在四處走動,
他們看上去步伐穩健而不慌亂,這說明月喉那一邊還沒有動手。


  在一片黑暗中,我們就地歇息了下來。肚子傳來了饑餓的感覺,但是我沒有
去拿東西吃。如果一會兒出現戰鬥的話,我不希望能量加速将胃裏面的東西給擠
出來。被食物碎末吸入肺部嗆死可不是一個好的死法。


  「重新确認任務流程。」愛絲彌蕾轉向了我們,「灰紅負責潛入港口将船開
出來,你們食影者的人負責掩護。如果爆發正面沖突,我和魯恩希安帶剩下的人
加入戰場,還有别的問題麽?」


  一片安靜,這些任務是在我們來之前就早早計劃好的。實際上我們做了三種
計劃,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灰紅将會把船開到更遠的地方然後我們再将補給品運
上船,如果中途被發現的話我們則會采用暴力強行上船逃走。倘若這兩種辦法都
不行的話,我們也做好了放棄任務撤離的準備。


  三個食影者在這個時候正在不遠的地方畫陣,這幾個魔法陣可以确保我們在
撤離的時候給我們争取時間。由于距離前哨基地不近,所以我們也并不擔心畫陣
的魔力波動會被那邊發現。


  在等待了近一個鍾頭之後,前哨基地突然發生了騷動。很多很多的人影從建
築中跑了出來,而且不少人在提升能量。雖然隻是非常基本的能量提升,但那麽
多人一起開啓戰鬥狀态所産生的能量波動已經讓地面微微的震動了起來。


  我知道,月喉應該已經帶着戰獸部隊開始了佯攻。


  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斷尾借給我的武器上面,那種能量波動所蘊含的的戰意
觸動了我戰鬥的本能,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真正戰鬥過了,我覺得心跳有些開始加
速。


  前方的光芒之中全都是擁有不可小觑力量的敵人,如果真正開打的話我對一
定能赢這件事情并沒有信心。


  幾分鍾後,地面猛地發生了一次強烈的震動,成百上千道能量光柱猛的向空
中躍了起來,就好像數不清的煙花綻放出來一樣。能量的軌迹在天空中畫出了密
密麻麻的亮線,這些亮線編織成耀眼的絲綢,向某個方向席卷而去。


  愛絲彌蕾對灰紅點頭示意了一下,灰紅沒有任何表情,他将圍巾在脖子上紮
緊,帶着另外兩個人離開了我們藏身的地方向目标靠近。


  食影者裏面也有幾個人跟上了灰紅的步伐,不過他們走的更爲分散,也已經
拔出了腰間的武器。如果灰紅他們在行進中遭遇到了巡邏的人,這幾個食影者的
殺手會在對方向其他裏林發出警告之前無聲無息的了解掉他們。


  我們這些等待的人也做好了突發事件的準備,但意外并沒有發生。當那個和
灰紅一起行動的幽鬼成員回來以後,我們被告知整個前哨基地幾乎已經清空了。


  「隻有三個人,而且都在屋裏,我們沒動他們。」


  「這不符合邏輯……」我皺着眉頭評論道。這個前哨基地的容納能力至少也
是千人以上級别的,隻留下三個戰士作爲防守力量實在是讓我想不通。


  「誰說不符合邏輯。」愛絲彌蕾打斷我,「裏林隻要放開觸探就能夠預知好
幾公裏外裏奧雷特的動向,留下三個預警已經足夠了,他們又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我抿了抿嘴,無奈的承認她似乎說的很對。我再一次用人類的思維代入了裏
林的立場,這是一個愚蠢卻無可奈何地錯誤。


  「确定他們的所在了麽?」愛絲彌蕾又問。


  「每一個都安排了兩個家夥盯梢,不會出什麽問題。」這個幽鬼的成員在談
論食影者的時候似乎并不客氣。


  「不用轉移船了,我們直接把箱子運進去吧。」愛絲彌蕾難得會征求我和魯
恩希安的意見,不過她的提議本來也不會得到什麽反對就是了。


  裝載着食物和水的補給箱很大也很多,如果用能量來進行搬運的話其實并不
困難,可關鍵在于我們現在爲了避免能量波動引起注意,隻能憑肉體的力量來幹
活,這着實不是什麽讓人愉快的事情。


  那個幽鬼的成員帶着我們沿着能夠妥善避過那三個裏林戰士的路線向着港口
開始搬運補給箱。雖然有些緊張,但在這個過程中很幸運的并沒有出太多亂子。


  我、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沒有參與搬運,而是率先上了裏林的航船。這艘船
長達百米,是屬于金屬和木質結合的某種建造工藝。我沒有看到帆也沒有看到槳,
也不知道是什麽動力驅動的。


  進入了寬敞的駕駛艙,灰紅正在和另外一個幽鬼的成員研究開船的方法,他
們臉上的表情還算輕松,看上去那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能搞定麽?」愛絲彌蕾走到灰紅的身邊問道。


  灰紅的面前是一個巨大的晶盤,上面閃爍着各種顔色的模塊,看上去和我們
人類用的懸浮飛艇控制面闆非常相似。


  「他們的技術很有意思,完全是針對能量體系發展的科技。」灰紅眼睛裏跳
躍着興奮的光芒,嘗試性的用手指擺弄着晶盤亮起來的地方,「這些操控點都需
要用手指釋放能量來驅動。」


  「現在能發動?」


  「現在不能試,如果船底的能量水晶發出的波動被發現的話就麻煩了。等補
給箱運上來我再實測一下……」


  就在一切看上去都無比順利的時候,一道巨大的能量爆炸聲夾雜着耀眼的強
光穿透我們所在的船艙掃了過來。


  我愣在了原地,而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則在第一時間竄了出去,我連忙也做
了同樣的事情。


  是我們布下的魔法陣被什麽人觸動了,高音和強光就是那幾個魔法陣的效果。
如果是用來撤退的話非常好用,但同樣在這種時候也非常顯眼。


  三個裏林從屋子裏沖了出來,其中一個立刻被埋伏的食影者幹掉,而另外兩
個卻沒能在第一時間殺死。


  其中一個裏林更是在爆發能量的時候形成了非常恐怖的能量風暴,那兩個負
責擊殺他的食影者不僅沒有得手而且還傷了一個。


  零級?!我看着升起來的能量風暴惴惴不安的揣測道。我沒有見過零級的戰
士全面爆發能量,最多也隻見過三級左右的戰士這麽做過。而眼前這個裏林的能
量風暴規模幾乎要比我見過的要大上一倍,所以我才忍不住做了最壞的猜想。


  「斷尾,劍!!」魯恩希安沖刺的速度像黑色的利箭,我隻能聽見夜空中響
起了他的吼聲。


  斷尾掏出腰間的鏽劍,在手上注入了一大股能量,将它像标槍一樣盡全力甩
了出去。


  那把劍在空中劃出影子,射到了魯恩希安的身邊,兩個極速運動的物體在某
個瞬間似乎達到了相對靜止的狀态。魯恩希安的速度和鏽劍射出來的速度持平的
一瞬間,他們合二爲一,然後沒入了呼嘯旋轉的能量風暴之中。


  我肉眼所看到就隻是兩道黑影合作爲一道,然後在向天空奔湧的那根能量柱
上炸出了粒子流。


  升騰的能量風暴在兩秒鍾之後平息了下來,爆發能量的那個裏林的上半身從
空中砸落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被能量的餘波卷出去了很遠,潑灑出來的血在空
中炸出一片紅雨。


  魯恩希安一擊得手,立刻轉向了最後一個還沒被幹掉的裏林。


  「全體上船!!」在行蹤已經敗露的情況下,我放開喉嚨大聲召喚還在搬運
補給箱的同伴。


  魯恩希安一擊的餘威還在我心頭激蕩,像那種檔次的敵人或許我并不是赢不
了,但是絕對不可能以這麽幹淨利落的手段擊殺對方。如果我和他打的話,真的
能從剛才那招下活下來麽?


  好在這并不是什麽急切需要答案的問題,作爲暫時的同伴我還不需要擔心這
個。


  遠方的夜空中出現了大片的亮點,我知道這裏的情況已經被裏林用觸探送了
出去,那是正在回援的裏林戰士們。如果在他們趕回來之前我們還走不掉的話這
次的行動就真的不用再繼續了。


  我沖回駕駛艙裏,灰紅正在手忙腳亂的操作晶盤上的東西。


  「能走了麽!?」我大聲問。


  「該死!應該能走的,可就是不動!!」灰紅頭也不回的罵道。


  「是不是沒油了!?」


  「這船根本不是吃油的!」


  說到這句的時候,我們兩個加上旁邊的愛絲彌蕾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不吃油,可是總得用燃料吧,至于是用什麽燃料我就不知道了。


  「我去找!」


  我扔下一句話,然後再次沖了出去。港口附近有好幾座倉庫,我用能量炸開
門在裏面尋找起來。


  大量的衣物、皮革、不知名的裝置物、船隻零件以及制式刀劍被我翻弄的滿
地都是,可是唯獨沒找到靠譜的燃料能源。


  就在我急的直撓頭的時候,外面似乎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


  我跑出去,然後看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那艘巨大的海船向前趔趄了幾下,然後猛地從港口沖了出去。船頭激起了足
足十幾米高的浪花,某種不知名的嗡嗡聲震得我耳朵發麻。速度太快,以至于幾
噸重的船頭都被海水撞得翹上了天。


  不少站在甲闆上的家夥差點被甩到海裏,好幾個補給箱子都飛了出去。


  沒有時間給我發愣了,身後已經傳來了清晰的能量波動。我立刻向船竄了過
去,原來站立的地方響起了能量彈爆炸的聲音。


  裏林們已經回來了。


  我的速度提了上去,幾道能量刃貼着我不遠的地方劃過。我沒有回頭看,隻
是給自己加上了非常厚的防護罩。因爲那艘船已經像精神病人一樣歪歪扭扭的向
鏡之海的深處沖了進去,如果再耽擱的話我可能就要被留在暗面了。


  海風迎面撲了過來,沒有腥味,很涼爽。我提升能量進一步加速,可是和那
艘船的距離卻一點都沒有拉近。這個速度幾乎已經是我的全速了,看起來能量确
實已經恢複到了我和AZZA決鬥那時候的差不多水平。可是那艘船更快,我在
盡全力的情況下也隻是能保證自己不被落下更遠。


  這個時候絕對的能量就顯得特别重要,因爲我隻需要單純的能量加速來追上
那艘船。沒有任何投機取巧的成份,你的戰技再好也沒辦法一步跨出那麽遠。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想大罵自己一句,重新拿回了一點能量等級,結果就忘了
自己還有零移這種東西。


  嘗試性的做了一次,結果并不理想。零移隻有在自己初速度爲零的時候的突
然移動才能夠顯示出它的價值,在這種我已經接近極速的情況下卻沒什麽作用。


  如果再追不上船的話,等能量耗盡我可就要掉到海裏淹死了。這個想法一出,
我立刻就有點慌了。


  擡手向船打出了數十顆能量彈作爲信号,在三分鍾之後,那些家夥終于放慢
了船的速度。在這個時候,暗面已經變成了身後視野盡頭中的一道細細黑線。


  我落到甲闆上,累的有點脫力,汗水已經把衣服給浸透了。


  也不知道是食影者還是幽鬼的成員,當我的這些同伴混雜在一起忙忙碌碌的
收拾堆在甲闆上的東西的時候,身份就顯得不是那麽重要了。


  魯恩希安從空中落到了我旁邊吓了我一跳,我本以爲他早就上了船。這家夥
的身上有不少血,不過看上去都是别人的。


  「你怎麽……在我後面?」我喘息着問。


  「稍微攔截了一下那些裏林,體會下他們的能力,對以後任務有好處。」


  斷尾和潘朵拉靠了過來,魯恩希安将鏽劍扔給了斷尾。一閃之間我看到那把
鏽劍似乎并沒有那麽鏽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你們找到燃料了?」我問潘朵拉。


  「是愛絲彌蕾用能量驅動的,船艙底部有專門吸收能量的裝置,可以直接轉
化成動力。」灰紅的聲音傳過來,他離開了駕駛室。


  「原來還有這麽好用的東西。」我喃喃道。


  「現在我們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魯恩希安插話道,「我們去下面找愛絲
彌蕾商量一下。」


  船體分了三層,我們在最底下找到了愛絲彌蕾和動力裝置。女孩正坐在一張
椅子上,手腕被一個凝膠狀的東西裹住,連在某種材質的纖維上面。纖維的另一
頭是一個鑲嵌着巨大晶石的裝置,我之前聽到的嗡嗡聲就是這東西發出來的。


  和愛絲彌蕾在一起的還有目光僵硬的TZ,他像石雕一樣杵在女孩旁邊,我
們進來的時候他也隻是看了我們一眼。


  「魯恩希安,來替我!」愛絲彌蕾在看到我們之後嚷嚷了起來,「這東西吵
得我耳朵疼死了。」


  「先停下。」魯恩希安按了按愛絲彌蕾的肩膀,幫她把那段凝膠解了下來。


  動力裝置上的晶石迅速暗淡了下去,嗡嗡聲不見了,船也慢慢停了下來。


  「你這一身血怎麽弄的?」愛絲彌蕾看着魯恩希安身上的紅色,連連皺眉。


  「殺了幾個裏林。」


  「看來裏林的實力不錯……」愛絲彌蕾若有所思的說。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忍不住問。


  「他這家夥超愛幹淨的,如果不是有點手忙腳亂,才不會讓血濺到自己身上。」
愛絲彌蕾瞥了魯恩希安一眼。


  「的确很厲害。他們的個體能量強度雖然并不算特别突出,但是配合起來卻
非常可怕,都是久經戰場的家夥。」魯恩希安對裏林的實力做了很高的評價,
「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你說有三個問題,怎麽了?」我問。


  「我們的補給不夠,有些補給箱沒來得及運上來,而且船沖出去的時候還掉
進了海裏一些。」


  愛絲彌蕾吐了吐舌頭,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家夥露出小女生的表情。


  「哎呀,開始的時候不會掌握能量輸出強度,一次性放了太多能量出去,所
以……」


  原來整艘船在港口差點給掀飛是這個原因……我的臉抽搐了兩下。也就是他
們這種零級戰士才有資格說什麽「放了太多能量」「控制不住」這種話,實在是
有點無奈也有點氣人。


  「實行食物配給制度吧,應該可以撐到光面。反正要搶劫,到了以後再搶裏
林的東西吃就好了。」灰紅發話道,看起來他是比較喜歡說話的類型。


  「不過要保證至少有幾個人可以保持全盛的體力,以免遇到意外。」愛絲彌
蕾補充道。


  他們的提議已經很完善了,我沒有插話的餘地。


  「那麽第二個問題呢?」我點了點頭。


  「我們要确定航行的方向才行。這個地方既沒有星星可以定位,也沒有指南
針這種東西。我們必須要确保能夠直線行進。」


  這個問題讓我們全都陷入了沉思。在茫茫的大海上,沒有參照物的話船很容
易就會變成原地打轉的狀态,我想在這艘船上的人應該不會有太豐厚的航海知識。


  「等我再去研究研究控制晶盤吧,他們要來回航行肯定有自己的定位方法。」
灰紅說,「實在不行就用笨辦法……」


  「什麽笨辦法?」看起來我是在場唯一一個不懂「笨辦法」的人。


  「派人飛出去排成直線做定向……」愛絲彌蕾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先這樣決定。然後是最後一個問題……」魯恩希安的臉色慢慢的沉了下去,
「我們中間有人很不安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本能的去看旁邊的人,但随即我意識到魯恩希安指的并
不是在場的這幾個家夥。


  「你是說魔法陣的事情……」愛絲彌蕾也嚴肅了起來。


  「什麽意思?」我感覺到了一股濃厚的壓抑感。


  「那幾個魔法陣不是自發型的而是觸發型,畫陣的人不結陣不會發動。」


  我終于意識到了魯恩希安到底想說什麽。如果那兩個法陣是自發型的還可以
用别的理由來解釋,比如恰好有我們沒發現的裏林恰好在那邊引發了法陣。可是
既然法陣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發動的,就隻能說明是有人故意觸發了它們。


  理由隻有一個:爲了讓我們被裏林發現。


  我不得不說,如果真有這麽一個家夥的話,那他觸發法陣的時機實在是太好
了。在裏林能夠回防的情況下,我們沒辦法丢棄搬運到一半的補給品撤退。如果
不是短時間内找到了發動船的方法,我們大概早已被裏林包圍了。


  「你是說畫法陣的那兩個家夥中有人搞鬼?」我嘗試性的說了自己的結論。


  「我可沒有說這種話。」魯恩希安面不改色。


  「那你是什麽意思?」


  沒有等魯恩希安回答,愛絲彌蕾就開口了,「管好你的人,這次要是出岔子
了誰都擔不起。」


  「是我的人還是你的人,這可說不準。」魯恩希安應道。


  我本以爲愛絲彌蕾會咄咄逼人的吵鬧起來,不過她似乎在讨論正事的時候并
不容易激動。


  「這次我根本沒帶' 四分衛' 過來。」愛絲彌蕾答得信誓旦旦。


  美式足球我看的不多,但多少也知道四分衛的意思。四分衛是一個隊伍裏面
居中策應、發動攻擊的核心,這個位置的選手不需要跑鋒或者截鋒那麽碩大健壯
的身材,卻需要冷靜智慧的頭腦來執行戰術。


  食影者和幽鬼的戰術體系是一脈相承的,他們所說的四分衛指的是戰術核心
法式的使用者。「四分衛」在戰鬥中畫陣,由截鋒對其進行保護,在讓跑鋒把敵
人引到法陣的影響範圍之内予以擊殺,大概就是這麽回事。我在反抗軍的時候曾
經做過類似的戰術安排,所以很容易明白他們所指的意思。


  愛絲彌蕾說她沒帶' 四分衛' ,也就是說現在幽鬼跟過來的成員基本都是在
魔力上沒有什麽優勢的戰士,想要對那兩個法陣做手腳是不可能的。


  「明白了。」魯恩希安很幹脆的點頭,「這件事不要往外說,不然很難處理。」


  所有人都默認了,如果那個隐藏的老鼠認爲自己仍然沒有被懷疑的話,他才
會再次露頭。那就是我們抓它尾巴的時候,現在到處找人問詢也隻是打草驚蛇。


  「爲了避免有人破壞,這間船的動力室就由我們幾個來守,每次兩個人輪班。
我相信在這裏的都應該沒什麽嫌疑。」愛絲彌蕾對我們說。


  除去需要監控駕駛艙的灰紅不算,現在在這裏的正好是六個人。我和魯恩希
安接下了第一班,其他人則将殘留的補給箱全部搬到了動力室裏一起儲存,這也
是一種保全之策。


  魯恩希安将輸入能量的凝膠套裹在了自己的手上,船體又行動了起來。不過
這一次船行駛的速度并不快,有了愛絲彌蕾的經驗,魯恩希安沒有一次性灌注太
多能量進去。


  人走光了,整個動力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能量引擎發出的嗡嗡聲起初顯得
非常吵鬧,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坐的老式飛機那種噪音一樣,但習慣了以後我就将
它慢慢忽視掉了。


  魯恩希安坐在引擎旁邊,我站在門口倚着牆,一時間氣氛變得非常尴尬。或
許他并不這麽認爲,但我總覺得此時此刻的沉默顯得有些别扭。


  「你……」我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多大年齡?」


  魯恩希安将視線轉向了我,這是我第一次直視他的雙眼。這家夥瞳孔的顔色
和發色一樣,都受到了自身能量的影響。當他凝視我的時候,那雙眼睛有種要把
我的注意力全都吸進去的感覺。


  「爲什麽問這個?」


  「因爲無聊。」我給出了一個比較誠實的答案。


  「記不清了……」魯恩希安扭過頭去,「我沒見過出生證明這種東西。」


  「那豈不是從來收不到生日禮物?」我打趣道。


  「每多活一年就算做預支的生日禮物好了。」他發出呵呵的笑聲。


  「零級的也會這麽悲觀麽?」


  「我覺得你應該很清楚,零級不代表任何東西。」


  「也對……該死還是會死……比如挽歌……」


  「還有水墨。」魯恩希安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過來,「你很有意思,總喜
歡把挽歌的死挂在嘴邊。」


  「一個零級的戰士以那種方式死去實在是太悲哀了一點,況且她的死是我一
手造成的。」


  「殺了挽歌的不是你,是毒煙。你那個時候隻不過是計劃裏無足輕重的一個
工具。」


  「是你做的計劃?」


  「我全權交給毒煙去做的,隻是他沒能活着把挽歌帶回來。」


  「帶回來?」我皺起了眉頭,「你給毒煙的命令到底是什麽?」


  「把挽歌帶回來對質。」


  「可是毒煙殺了她……」


  「挽歌的力量我們都很清楚,誰都不可能保證在戰鬥裏留手,我沒有理由爲
了這個追究毒煙的責任。」


  「留手!?毒煙的劍可是在挽歌跪倒在我面前以後才穿透她身體的,你覺得
這叫無法留手!?」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不用說了。」魯恩希安立刻打斷了我的質問,「你和毒煙各執一詞的情況
下,我不想單聽你一個人的陳述。」


  他用了「各執一詞」,這說明毒煙和他彙報的時候用的是另外一套說辭。我
猜的果然沒錯……毒煙是爲了私怨而殺挽歌的……


  我緊緊的盯着魯恩希安,可是他卻沒有再看我。我剛才的異議就好像從來沒
存在過一樣,他或許聽進去了,但卻沒有産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像食影者這種埋藏在陰影中的組織最看重的東西之一就是凝聚力,我很明白
魯恩希安的立場,他不希望自己對自己的部下産生懷疑。可他所選擇的做法我卻
無法接受,矛盾既然已經存在了,裝作沒聽見就能夠解決問題麽?


  或許也正是他這種特殊的作風才能夠掌控食影者這種組織吧……我們普通人
所認知的「常識」可能根本就不适用于他們的世界。


  「貪狼,你爲什麽那麽容易相信别人?」魯恩希安在一陣沉默之後竟然率先
開口了。


  「我?」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别人如此評價自己。被
别人背叛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怕按照邏輯來說我也不能算是輕易信任别人的
人吧。


  「你爲什麽會有這種感覺?」我反問。


  「關于噬族王女的事情,其實我和愛絲彌蕾早就知道了。我們在堕鎏之地之
所以會問你那些問題,隻是爲了看看你會怎麽回答。裝作要搶阿紗嘉·光詠也是
裝的,想試探你什麽反應。結果你的回答誠實的可怕,還說打就敢打……也不知
道你是瘋子還是傻子……」


  這樣想來似乎很合理,畢竟他們是最頂尖的情報組織,阿紗嘉的存在無論對
瞳族還是噬族都是一個關鍵點,他們不知道的可能性反而很小。我并不惱怒他們
對我的試探,可是……


  「你們爲什麽要試探我?」


  「從你浮現到情報網裏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異數。身爲一個普通人,走上
戰士的路,惹上了一大堆麻煩,連毒煙和斷尾都對你咬牙切齒的……能不讓人好
奇麽?真正見到你以後我和愛絲彌蕾都很想了解一下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你倒是說說我是個什麽樣的家夥?」


  「善良的可怕,呵呵……」


  「善良?别開玩笑了,我殺過的……」


  「你想說什麽?你想說自己殺過很多人?這麽說就能否認這點?」


  「難道不是麽?」


  「當然不是。你這種人,面對陌生者總不介意用積極的立場去揣度和判斷對
方的爲人。你做出的戒備和提防往往都是來自你的主觀意識而不是潛意識,你的
潛意識非常缺乏' 防人之心' 這種東西。隻有從不算計别人的家夥,才會低估别
人對自己的威脅。你對我和愛絲彌蕾的坦誠就是例子。」


  魯恩希安的評價讓我心裏非常不舒服。身爲一個傭兵被人用「善良」來描述,
感覺就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不是每個人的自尊心都能順利成章的接受
這種評價。


  「覺得我在嘲笑你?」魯恩希安很敏銳的察覺了我細微的表情,「你想錯了,
你能活到今天說明你并不傻。」


  「哼……也可能是運氣不錯。」我沒好氣的說了句反諷的氣話。


  「随便你怎麽想。不過你大概發現了,我們這些人都不讨厭你這種家夥。」


  「你們這些人?」


  「我,愛絲彌蕾,潘朵拉,甚至灰紅……斷尾嘛,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就
不太清楚了。我隻想你明白,沒人希望身邊的同伴都是心底陰暗精于算計的騙子,
可在戰士裏面你這種人的确是稀有物種。我想,應該有很多人願意做你的朋友。」


  朋友……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個詞對我來說變得如此陌生了。大概從我義
無返顧成爲「電池」之時,這個詞彙就變成了遙遠而模糊的存在。


  真的要算朋友的話,最早在阿斯特拉公會的布魯瑟應該算是我成爲戰士以後
第一個朋友。可是時間已經沖淡了過去的友誼,我也不可能再像朋友一樣信任他
了。


  AZZA是值得信賴的人,但是我們的立場已經站的越來越遠。我不認爲這
個詞可以作爲我們關系的注腳,Rayout中和我有過交情的其他成員也是一
樣。


  反抗軍中我确實交到了幾個可以并肩面對生死的朋友,可是他們現在已經沉
眠在了某個火山沸騰的熔岩裏面……


  曾經那個見習牧師的影子倒是浮現了出來。韋爾奇·哈康救過我,我也救過
他和他珍惜的人,雖然在很多理念上有着深深的矛盾,但我覺得他應該算是半個
朋友吧。


  唯一能真正相互承認的也就隻有那個家夥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真是可惜,你猜錯了。我的朋友大概隻有一兩個。」我對魯恩希安說。


  「這隻能說明你之前的那些同伴都是一些目光短淺的傻子,他們不懂自己應
該珍惜什麽。」


  「我不喜歡算計别人隻是因爲那樣做太費腦子。」我嘴硬道。


  「你不用和我解釋。就算說服了我又能怎麽樣?」


  我看到這男人笑了,看着他的笑容我有些上火,但是又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
的情感在胸口跳動。


    ***    ***    ***    ***


  灰紅用了半天的時間摸清了航船晶盤的大部分功能,也找到了可以導航的方
式。晶盤上有一片專門的指示區域,那裏有很多不同顔色的光點,灰紅在研究了
很長時間以後弄明白了專門用來指示方向的顔色。


  按照晶盤的指示和灰紅的分析,光面的海岸線上似乎每隔幾百公裏就設置了
一個定位用的東西。這東西在晶盤上顯示爲綠色的光點,我們隻要向着那個方向
行駛就可以在光面登陸了。


  船的第一層有很多獨立的房間,而且裏面有不少都有床鋪。其中一個最大的
被幽鬼們占據了,他們的人數相對較少,而那個最大的房間裏恰好可以把除卻高
級成員之外的人全都容納進去。


  食影者則挑選了那種隻能容納一個至三個人的房間作爲落腳的地方。兩個組
織聚集的位置有一定距離,但這艘船畢竟也沒有大到雙方不會碰面的程度,所以
我還是有些擔心這兩幫人會産生什麽沖突。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幸運之神的額外優待,我們在船體的第二層發現了類似
于倉庫之類的地方,裏面裝滿了食物……看來至少這趟航程中我們是不需要餓肚
子了。


  到我們輪班結束爲止一直都是魯恩希安在給船提供能量,我隻能說這家夥的
能量上限實在是太驚人了。不過我倒沒有真的被驚到,畢竟他是最早的一批零級
戰士。


  從動力室裏出來以後魯恩希安很快不見了蹤影。經過長時間的引擎驅動工作
他似乎有些疲憊,應該是找地方睡覺去了。


  我的肚子餓了起來,在離開動力室之前我翻弄了一下補給箱裏的食物,然後
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提不起一點胃口。


  不甘心吃垃圾食品的我跑到了裏林的倉庫。令我非常滿意的是,倉庫裏面都
是一些看上去并不奇怪的普通食物原料。我挑了幾種看上去不算難吃的,準備親
手給自己做點東西吃。


  如我所想,既然裏林把未經過加工的食物儲存在這裏,那麽船上就一定會有
烹調這些東西的地方——廚房。


  這是甲闆上一個很大的房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裏林在船上的食
堂。


  雖然不知道我弄來的這些蔬菜和肉類的名字是什麽,但烹饪的技巧都是相通
的。一些看起來像土豆的薯類被我烤完之後當做主食,其他的東西則按照最普通
的混炒方式做了處理。


  正當我把最後一道菜往盤子裏盛的時候,身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個頭發支支愣愣像刺猬似得的男人正坐在那兒,他毫不客氣的抓着我烤好
的土豆吃的起勁,腮撐的鼓鼓囊囊的。這家夥看上去挺年輕,不到二十歲的樣子,
眉毛稀疏,給人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


  在裝土豆的盤子旁邊,一個女孩盤着腿坐在餐桌上面。她和那個男孩差不多
的年齡,銀色的短發活潑的垂在耳邊,低着頭也用手指頭撚着烤土豆片往嘴裏送。


  她身上一件防具都沒有,也沒有劍,穿着一件短款緊身的皮夾克和緊身皮褲。
這件夾克短的恰到好處,露臍裝。這女孩的腹部線條非常漂亮,緊繃繃的腰圈一
看就是由戰鬥中激烈運動鍛煉出來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兩個完全不懂得禮貌家夥分食着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夜宵,
氣的臉抽筋兒。


  他們兩個都是幽鬼的人,我有這個印象。不過我們從來沒有交談過,我也不
知道他們的名字和實力到底怎麽樣。


  「誰讓你們吃的!?」我怒道。


  那個女孩隻是半眯着眼睛,不易察覺的輕輕瞟了我一下,然後裝作根本沒看
見我的樣子準備往外面溜——她倒很有做賊心虛的覺悟。


  而男的卻猛地站了起來,「老子吃東西你管得着麽!?」


  這句話是帶着殺氣說出來的,加上這家夥本來就一副兇惡的模樣,按道理來
講我應該感到憤怒才對。可問題在于,他一邊說嘴裏還在一邊往外噴着土豆渣,
塞滿了食物的腮也好像被激怒的河豚魚一樣蠢……


  他怒目圓睜的瞪着我,鐵了心想用威逼的眼神唬住我似得。他失敗了,因爲
在瞪我的同時這家夥一隻手捂住嘴飛快的咀嚼着,還試圖把幹澀的土豆努力往肚
子裏咽。最後當他被噎住的時候,我終于給氣笑了。


  男孩發出「嗚嗚」的呼救聲,一個勁兒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本來已經溜到
門口的女孩聽到聲音又折了回來,「啪啪」的拍着男孩給他順背。


  我無奈的遞過去了一杯水。男孩如蒙大赦,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這才順
過氣兒來。


  男孩咽下了嗓子眼裏的東西,長舒了兩口氣,然後看着我,露出了尴尬的神
色。女孩卻将兩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把臉藏在他身後輕輕發笑。


  我白了他一眼,「想吃東西就自己去下面拿上來,想讓别人給你做飯吃就先
好好說話,懂了沒?」


  男孩的臉擰成了一個又要爆發的形狀,卻被女孩從身後捂住了嘴,勒着脖子
給拖走了。


  「我們去拿咯~ 」女孩的聲音又膩又軟,消失在門口。


  我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開始坐下吃我自己的晚餐。這兩個家夥實在是
讓人頭痛,那種青春期剛過、荷爾蒙激素正從體内慢慢消退的年紀就是容易做出
這種暴躁而不懂禮貌的事情。他們或許是很棒的戰士——否則幽鬼也不會要他們
——但處理人際關系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毫不懷疑這兩個人都沒有經監護人教育
過。


  在我吃完飯之前,兩個人就回來了。那個女孩很大方的樣子,在把食材放到
我面前的時候笑顔可餐,膩膩的說了聲謝謝。男孩則故意臭着個臉,悻悻的把食
物放在了廚台旁邊,沒敢看我。


  我幫他們做了菜,他們吃的特别高興。我歪坐在椅子上,從微妙的角度欣賞
着女孩夾克衫下面的胸部。她爲了吃飯直接将夾克給解開了,裏面除了一件大膽
的黑色的内衣以外什麽也沒有。飯菜有點燙,女孩吃的直冒汗,胸口映出了一片
水色,顯得特别性感。


  發育的不錯……我暗自在腦海中盤旋着着并不算太光彩的念頭。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眼神,嘴角露出了笑容。不是狡詐或者害羞的笑,如
果要我說似乎是那種炫耀式的得意微笑。她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伸出手指将内
心又向下拉了拉。我這才回過神來,悻悻的挪開了眼睛。


  男孩也吃了個滿頭大汗。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更沒有說話。一陣狼吞虎咽之
後,這家夥滿足的站了起來,招呼了女孩一句,邁腿就向外面走去。


  「貓!走了!」男孩的聲音還是充滿了暴躁和乖戾的感覺,看來填飽肚子并
不能讓他心情變得更好。


  女孩還沒吃完,所以沒理他。男孩站在門口咬牙切齒的瞪了她半天,最後無
奈的獨自離開了。女孩是故意不去看那家夥的,因爲男孩出門以後她低着頭一邊
扒飯一邊得意的笑了兩聲。


  幾分鍾以後,女孩也吃完了。


  「洛奇還是個小孩子呐~ 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呐~ 」小貓對我說了男孩的名
字,然後就跑掉了。


  其實你也最多算個大孩子,我心裏暗道,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這男孩的
名字讓我想起了很古老的史泰龍電影,那個拳擊手的形象深入人心,隻是不知道
他這個名字和電影有沒有關系。


  第二天我剛和魯恩希安從動力室出來,就看到小貓和洛奇在通往上層的樓梯
口坐着等我。


  我沒理他們,他們卻屁颠屁颠的跟了上來。魯恩希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
眼,而我隻能無奈的聳了聳肩。他沒說什麽,拿了兩罐補給箱中的便攜食物補覺
去了,而我則依舊去倉庫找了食材準備做飯。


  這兩個家夥毫不客氣的抱了一堆原料跟在了我後面,堆在了廚台上面。我哭
笑不得的看他們,小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盤腿坐在餐桌上瞪大眼睛興緻勃勃的
回瞪我,好像在說「你快點做飯啊,我等着呢。」


  洛奇一臉别扭,但是這次很懂事兒的跟在小貓屁股後面,一句屁話都沒有。


  從這天開始,這趟航行對我來說就變成了八個小時的值班加上開飯館……而
且是免費飯館。雖然表現出了一副不情不願的無奈模樣,但是我覺得給順便給這
兩個家夥做幾頓飯也沒什麽,有人願意吃自己做的東西這件事情還是讓我挺高興
的。


  到了第四天的時候,灰紅偶然從門口經過,他聽見了房間裏的聲音然後走了
進來。


  「小貓,你們在這幹什麽?」灰紅的聲音被他的圍巾擋的模糊不清。


  「啊……被經理抓到了呐……」女孩吐了吐舌頭。


  「經理?」我愣了一下,然後望向灰紅。


  灰紅皺着眉頭,用手指敲了小貓的腦袋,表示出了對這個稱号的某種無奈。
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爲了擺脫這個稱号做了很多努力,但沒能成功。


  「爲什麽會被叫做經理?難道是太喜歡管人?」我笑着問灰紅。


  「殺了你啊!」灰紅瞪了我一眼,半開玩笑的威脅道。


  我舉手投降。


  灰紅伸手拿過一根叉子,從洛奇的盤子裏取了一點食物品嘗了起來。洛奇就
好像一頭護食的野狗,氣的頭上直冒青筋。但是他最終頁沒出聲,似乎很怕灰紅
的樣子。


  「經理,我們什麽時候到呐……」小貓拖着長音,帶着不滿足的情緒問灰紅。


  灰紅吃了一口我做的飯菜,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還要一段時間。怎麽了?」


  「好煩,好無聊呐……」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響起了騷動的聲音,還有一點能量波動。


  灰紅扔下叉子就跑了出去,洛奇也做了同樣的事。不過我沒動,因爲我能猜
得出來,大概是食影者的人和幽鬼的人起了什麽沖突。我相信他們打不起來的,
因爲這兩方的紀律性都不錯,如果真能打起來的話現在不會這麽安靜。


  小貓也沒動。雖然嘴上說無聊,但打架的事情她似乎提不起什麽興趣的樣子。


  「你怎麽不去?」這算是我第一次和她閑聊。


  「有女怪物在,他們不可能打,我懶得去呐。」


  「女怪物?你是說愛絲彌蕾?」


  小貓連連點頭。


  我啞然失笑,「你這麽叫她她不生氣麽?」


  「你别告訴她呐~ 」小貓趴在桌子上對我擠眉弄眼。


  過了十來分鍾,洛奇和灰紅回來了。正如我所預料的,雙方不可能在這種地
方開戰。如果船被戰鬥損壞掉,所有人都要喂魚。


  「還有麽?」灰紅進來以後第一句就是問我有沒有吃的。


  「怎麽?罐頭食品滿足不了你?」


  「有人當大廚誰還想吃那個啊。」


  「你自己去拿點過來,我給你做。」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松口直接給我惹上了大麻煩。一天之後,灰紅又帶了
三個人過來吃我做的東西。兩天之後,幾乎所有的幽鬼成員在吃飯的時間都跑到
了這個食堂來。


  我考慮過收錢,不過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很難想象憑我這二半吊子的
廚藝可以創造可觀的收入,我還不如賣個人情算了。


  給這些蹭飯的混蛋做完了東西,我把沒用完的食材一鍋燴了,決定去給動力
艙值班的家夥送點吃的東西。我現在對自己的廚藝越來越自信了,和以前的糟爛
水平比有了很大的飛躍,所以躍躍欲試想要征服更多人的口腹。


  可是走到艙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隔着門上的玻璃,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
情。


  「你死靠在這兒也不悶。」愛絲彌蕾一邊輸送着能量一邊對坐在不遠處的魯
恩希安說。


  潘朵拉也在裏面,排值班順序的時候她是和愛絲彌蕾一組的。現在她正倚着
魯恩希安的肩膀坐在那兒露出一副悠然淡定的表情。


  「有點悶,所以想做些愉快的事情。」魯恩希安微笑着,捧着潘朵拉的臉吻
着她的雙唇。


  潘朵拉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她任由魯恩希安摘着自己的下巴,滿足而安詳
的享受着男人的吻。


  「你們要玩就出去玩!」愛絲彌蕾罵着。


  「不行,要值班的。」潘朵拉帶着一絲狡猾笑道。


  魯恩希安放開潘朵拉,然後向愛絲彌蕾走過去。我看到愛絲彌蕾的臉色随着
他的靠近在一點點的繃緊。


  「你想做什麽?」愛絲彌蕾帶着一點兇狠的語氣死死瞪着魯恩希安。


  兩個人都沒有退後的意思,所以臉和臉之間的距離就變得非常接近。魯恩希
安往前一探,親了她的嘴一下。


  愛絲彌蕾一把扯下手臂上的凝膠甩在一邊,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魯恩希安的脖
子,将他狠狠的砸在了牆上。


  潘朵拉在這期間隻是在淡定的看戲,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在看和自己毫
不相幹的事情。


  「你是不是想死?」愛絲彌蕾冷冷的看着魯恩希安。


  「死在你手裏的話就太冤枉了。」魯恩希安面不改色的笑。


  愛絲彌蕾露出了輕蔑的目光,然後突然就撲到了魯恩希安的身上,用力吻了
下去。她瘋狂的吻着面前的男人,好像要撕爛他。


  魯恩希安任由對方折騰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反抗。他折身把愛絲彌蕾壓在了
牆上,反擊着。而女孩也不甘示弱,兩個人與其說是在親熱,不如說是在打架。


  潘朵拉在幾分鍾之後加入了戰場,原本勢均力敵的情勢立刻急轉直下。


  「蕾娜!你别過來!」愛絲彌蕾連忙叫道,不過已經晚了。


  在潘朵拉的幫助下,兩個人順利的褪去了愛絲彌蕾身上的衣服。愛絲彌蕾倒
是沒有任何羞怯的表情,因爲她确實有着傲人的身材。


  幽鬼的女團長在最後一件屏障脫離身體的時候發了怒,直接用能量震開了潘
朵拉,然後幹淨利落的把魯恩希安身上的衣服也扒了個精光。


  「蕾娜,既然這樣可就别說我搶你男人。」


  沒等潘朵拉發話,愛絲彌蕾就兇狠的把自己和魯恩希安連接在了一起。在這
個時候,她臉上的堅毅和冷漠全都融化成了女孩子才會有的柔軟。


  魯恩希安摟住她的身體,揉亂了愛絲彌蕾精心打理過的公主髻,然後放縱了
起來。潘朵拉在幾分鍾後也脫掉了铠甲和衣服,事情立刻就演化成了無比香豔的
三人行。


  我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然後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魯恩希安豔福不淺,但我
卻沒人可以解決生理需求,這絕對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航程過了一半的時候,連食影者的成員也加入了,抱着食材等我做飯的人已
經排隊排滿了整個飯廳。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最後都加入了蹭飯的行列,他們幹脆一緻決議免掉了我
在動力艙的任務,我想逃都逃不掉。不過我也不準備讓别人好過,直接抓了小貓、
洛奇來給我打下手。


  「給我來個炒飯。」愛絲彌蕾在值完班之後大大咧咧的插了隊,沒人敢異議。


  「你倒是很自覺啊!」我翻炒着鍋裏還沒熟透的燴菜,氣急敗壞的罵道。


  「反正已經這麽多人了,也不欠我這一個。」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給四十多個人輪番做菜不是什麽輕松的活,但畢竟
在海上無聊的要命,我也實在沒有别的事情做,況且烹饪确實能給人一種額外的
成就感。


  愛絲彌蕾拿了自己的炒飯之後并沒有坐到後面的食堂裏面去吃,她斜靠在我
旁邊看我做下一道菜。


  「魯恩希安說的沒錯,你大概是個奇迹。」


  「我做的真有那麽好吃?」我看了她一眼,然後在随便剪裁出來的圍裙上擦
了擦手。


  「我不是說這個。」愛絲彌蕾白了我一眼。


  「那你什麽意思?」


  「你回頭看看。」


  我轉過頭,看到整座飯廳裏坐滿了人。大部分人早就吃完了,但是他們并沒
有走。有的人靠在一起聊天,有的人拿着什麽東西在當做棋類遊戲玩着。更重要
的是所有人都在這個地方,食影者的人,幽鬼的人……兩個水火不容的組織在此
時此刻看上去就好像是同一個公會的夥伴。


  「這就是你做的。」愛絲彌蕾輕輕說。


  「我什麽都沒做啊。」我莫名其妙的說。


  「你做了炒飯。」女孩哈哈笑了笑,然後走到了TZ身邊的地方享用起了自
己食物。


  也許我真的做了什麽我自己沒有意識到的事情。在航程最後幾天的時候,我
走在船上,碰見我的人都會對我打招呼。雖然大部分的人都隻是面無表情的對我
點下頭,但我卻覺得心情意外的舒暢。


  成爲主廚以後,我的身後就多了兩個跟屁蟲。準确的說,是從那個時候小貓
就纏上了我,而洛奇總是咬牙切齒滿嘴抱怨的跟在小貓的屁股後頭。


  「大廚,你去幹什麽呐?」


  「我要去睡覺!」


  「一起睡呐~ 」


  「離開我的房間!!」


  這就是每天都會例行發生的對話。


    ***    ***    ***    ***

             (待續)
2015-5-16 16: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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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一章)

***********************************



             四十一章





  我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和平的日子在海岸線出現的時候被終結了。


  穿戴好所有的裝備,拿上從斷尾那裏借來的劍,我走出了房間。很多人在甲
闆上集結了起來,船也停了。


  我扶著船沿的欄杆向我們一直所行駛的方向眺望,在朦朦清晨的微弱能見度
下,一條細細的黑線出現在了海平面的盡頭。


  「到了。」愛絲彌蕾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嗯……」我點了點頭。


  欣賞海景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在幾分鍾之後的時間裏,這艘船上所有的
乘客都聚集到了甲闆上。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打著哈欠伸懶腰的小貓、揉著亂蓬蓬
刺頭的洛奇、還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掌握著話語權的人湊到了我的身邊,這些人的精神狀態已經從長時間航行所
帶來的厭倦開始複蘇,我可以從他們的表情中讀出一些類似於興奮的情緒。


  「你有什麽計劃?」愛絲彌蕾問我。


  「找到一個村子,搶走我要的東西,這就是我的計劃,我記得我已經說過了。」


  「後備計劃呢?脫逃條件?什麽時候該放棄任務?要打架的話需不需要拼命?
到什麽程度可以放棄拼命采取後備計劃?這些你都說過了?」


  愛絲彌蕾像多管機槍一樣猛射的問題把我打了個頭昏腦漲。


  「這些很重要麽……」我硬著頭皮回答。


  愛絲彌蕾得意的笑了,「早就知道你這種吃獨食的家夥根本不會做團隊任務
計劃。」


  她說的沒錯。我在當傭兵的那段時間裏一直都習慣於一個人行動,接的任務
也都是突發性質很強的類型。所以大多數時候相對於事先做計劃而言,臨場應變
能力反而更重要。


  「那……我們現在計劃一下……」


  「等你想起來早就晚了!我們已經擬好了計劃,照我們的來吧。」


  我皺起了眉頭,「既然早就想到要做計劃,爲什麽不叫上我?」


  「因爲我們不是很需要你的意見,而且我們的作戰計劃模闆已經很成熟了,
隻要根據目前的狀況修改下就可以。」


  愛絲彌蕾帶著一種炫耀的語氣對我說著,讓我有一種被人小看了的感覺。不
過我倒並不是覺得很過分,畢竟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事情。


  他們很快和我說明了大體的計劃。爲了確保隊伍的安全,我們先派遣斥候上
岸,在確認周圍環境和裏林在光面的戰鬥力威脅之後再讓隊伍登陸。


  我提出了要做斥候的要求,愛絲彌蕾表示了反對,但魯恩希安卻站在了我這
邊。


  處於我的立場而言,靠自己的眼睛去獲取信息要比聽別人說更加放心,因爲
我並不確定其他人會不會對我隱瞞什麽。如果真的被他們之中擅長情報分析的家
夥發現了神都結晶的價值,大概我就直接被坑掉了。


  第二個斥候人選被愛絲彌蕾指定了一個幽鬼的成員。當幽鬼和食影者在墮鎏
之地準備談判的時候,這個人就是愛絲彌蕾帶來的三個手下之中的那個女性。


  瓦琳娜是她的名字,留著男性一樣的短發,腰間挂著的短刀似乎意味著她並
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純戰士。


  她對我的態度還不錯的樣子,這段時間的廚師生涯著實給我在兩個組織裏贏
得了一些位置。


  除了食物之外,裏林航船的倉庫裏還有很多裏林的衣服。這對我們來說是很
好的僞裝,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隻要觸探我們一下就可以很容易發現我們的身份,
所以我並沒有把信心壓在這些服裝上面。


  在準備好了基本的補給品之後,我和瓦琳娜就出發了。我們緊貼著海面向光
面飛了過去,正在緩緩升起來的太陽開始放出暖暖的光芒。


  身下的海面被我們溢出的能量震出了細細的波痕,一些帶著淡淡鹹腥味的水
花飛濺在了我的臉上。我稍微將高度提升了一些,試圖讓衣服保持幹爽。


  「有魚。」瓦琳娜在旁邊說著,往下面指了指。


  水面清澈的可怕,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下面暢遊的魚類,它們看起來和地球
上的魚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我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不愧是大廚……」瓦琳娜調笑道。


  我也笑了笑。有這種能夠說上幾句話的同伴,任務應該不會太枯燥。瓦琳娜
並不是傳統印象中那種陰冷的殺手,這讓我多少也能放松一些。


  因爲擔心過度溢出的能量會引起岸上人的注意,所以我們不敢用太快的速度
飛行。雖然是一開始就能看到海岸線,但走完這段距離依然耗費了我們將近半個
鍾頭的時間。


  根據船上的晶盤顯示,我們現在距一個綠色的標注有上百公裏的路程。這個
距離足以讓我們有時間組織有秩序的撤退,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沒有預料到
的意外發生。


  我和瓦琳娜順利的接近了大陸,隨著距離的拉近,我看到了驚心動魄的美麗
景色。


  濃重的像畫筆描繪出來一般的綠色鋪滿了全部的視野。剛剛升上天空的太陽
將柔軟的光芒擠在一叢一叢的草葉上,夾雜著潮濕氣味的微風掠過它們,然後帶
起翠綠色的波浪。


  乳白色好像牛奶一樣的大塊大塊的雲朵在天空蠕動著,把天空趁的比海還要
藍。


  我和身邊的同伴都快要窒息了,我們都忘了降低速度準備登陸的事情。


  「上帝啊……」半分鍾的時間,瓦琳娜才在我旁邊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太漂亮了……」


  我覺得自己的形容詞在此時此刻是那麽匮乏,怎麽也找不到能夠足以表達內
心贊歎的詞彙。暗面昏沈沈的天空、黝黑的土地和鱗立的怪石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這片好像樂園一般的淨土。


  隻是隔了一道海而已,一邊是地獄而一邊則是天堂。


  哪怕是外面的人類世界,這種景色也早已經不見了。我們有的隻不過是一座
又一座龐大的鋼鐵都市,一代又一代的人們早已經忘卻了這種驚心動魄的自然風
光是什麽樣子。


  我們從空中落下來,齊膝的草甸軟的就好像精心織就的毯子一樣,柔軟而細
密。綠草的氣味撲鼻而來,夾雜在裏面的花香幾乎讓人要醉了。


  當初剛剛到暗面的時候,我喉嚨啞啞的就痛了起來,還是初邪給了我特制的
喉糖才讓我適應了那裏的空氣。而這個地方……


  我看了看瓦琳娜,她也看著我,臉色興奮的有點發紅。任誰看到這種一眼望
不到頭的美麗都會讓熱血沖上腦袋……隻不過我不知道她現在想的事情是不是和
我一樣。


  「啊……」我厚著臉皮試探道,「不知道……躺下去會不會很舒服……」


  身爲一個成年人,做出在草地上打滾的事情實在是有些難爲情。不過倘若身
邊沒有人的話,我絕對會直接就把自己摔在上面好好地享受一下。


  「……應該很舒服吧……」瓦琳娜也有點不太好意思的樣子,但是她很巧妙
的附和了我。


  我又看了她一會兒,看起來她的忍耐力比我要好得多,並沒有不顧臉面的做
出小孩子一樣的事情。而我則幹脆扔掉了包袱,反正在他們眼裏我也不過是一個
有點傻氣的大廚而已,這樣想著,我將自己扔在了草地上面。


  就好像沙發一樣,柔軟的草芯輕輕的癢著露出來的脖頸,整個人倒下去之後
就立刻被上面清澈到無盡虛空中的天空所占據了腦海——簡直太舒服了。


  瓦琳娜最後也做了一樣的事情,我聽到她的呼吸微微凝滯了一下,然後又發
出了細微的輕笑。


  光面……這個地方有著難以想象的風景,隻是不知道這裏的居民是不是和風
景一樣易於相處。


  躺了大概三分鍾的樣子,我們不情不願的強迫自己站了起來。已經沒有更多
的時間可以給我們浪費了,本來應該上岸之後立刻做好預警的我們已經犯了很大
的錯誤,好在這附近並沒有人的樣子。


  「呃……剛才的事情……別說出去。」瓦琳娜似乎對自己剛才的失態仍然抱
著一點不好意思的念頭。


  「你不說我就不說。」我呵呵笑著。


  我的任務是探查裏林城鎮的情報,而瓦琳娜則要找到合適的隱蔽地方讓我們
的船停泊和做好周圍壞境的預判。於是我們約好了接頭地點之後就開始了分頭行
動。


  瓦琳娜雖然在剛才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但隻是從敲定接頭地點這件
事就顯露了她的職業能力。她定下的地方是一片根本無法隱藏的平原,任何一個
人站在那裏都會很紮眼。而平原的外圍則是非常便於隱藏的地形,倘若我被裏林
抓到的話,她可以在第一時間觀測到對手的情形,這也避免了我洩露自己這邊人
的情況發生。


  有這種人處理隊伍登陸和駐地建設的問題,應該不會出什麽纰漏。我這樣想
著,向著記憶中晶盤上有著綠色標示的方向開始加速。


  我將自己用能量飛上了極高的空中,雖然這樣對能量消耗很大,但也相對應
的減少了能量使用者察覺到我的可能性。畢竟直線距離太近的話我也很憑借自己
的視覺做出應急的隱藏判斷。


    ***    ***    ***    ***


  大概飛了有四十分鍾的時間,我在前方看到了一個毗鄰海邊建立的小鎮子。


  極佳的目標……我浮在天空中遠遠的掃視著它。


  我測算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飛行時間,看來這個小鎮並不是我們在晶盤上看
到的綠色標示。這種規模的小鎮,居民數量應該不會超過千人,相對應駐紮的裏
林戰士也不會太多。


  一側是無垠的蔚藍,一側是淙淙榮榮的綠色。兩種不同顔色的包裹之下,這
個小鎮看上去可愛而富有情調。但由於距離太遠,整個鎮子看起來隻是兩種顔色
中間夾雜的一小片黑色斑點,我看不清那裏到底有些什麽。


  從空中小心翼翼的降下來,我再次檢視了一下身上的裏林服飾,不自覺的整
理了一下腰帶,然後徒步向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碧草藍天,我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感歎,自己這樣子看上去應該很像旅行者。
其實如果不是身上壓著那麽多的事情,做一個這樣的旅行者也是不錯的。


  離著鎮子越來越近,鎮子裏面的建築物也變得清晰了起來。兩座灰色的塔一
遠一近伫立在鎮子的兩端,寬闊的街道,兩旁是不算密集的小房子。裏林的房子
樣式方方正正,是敞亮的白色,而且基本都是兩層的。


  我繼續向前走去,然後聽到了人的聲音。


  靠近我這端的那座塔下有不少人。仔細看去,我發現那是一群正在嬉鬧玩耍
的小孩。


  大概有四五十個孩子,年齡的跨度挺大的。最大的應該已經過了十六,而最
小的卻隻有五六歲的樣子。


  這是我主觀意識裏第一次見到裏林。這些孩子們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什麽區別,
相仿年齡的孩子湊在一起,年齡小的在尖叫著追逐打鬧,年齡大一些的則是三三
兩兩的聊天。


  我遠遠的觀察了他們一會兒,並沒有發現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幾分鍾之後,
一陣類似鍾聲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孩子們蜂擁著向那座塔跑了過去。大概那就
是裏林世界裏屬於學校之類的地方吧,我這樣猜著。


  就在我準備繞著城鎮繼續走走的時候,突然看到似乎有一個人留在鎮外的草
地上並沒有走。


  是一個女孩,剛剛開始發育的年齡。她留著略顯散亂的齊肩發,叼著一根草
葉躺在陽光下打盹,就好像上課的事情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個好機會,對方隻是一個小孩,我想如果不出什麽差錯,應該可以從對方
嘴裏探聽到一些事情。而且,如果真的敗露了身份,對付一個小孩也比對付成年
人甚至戰士要輕松很多——盡管我並不想對一個小孩下手。


  於是我向她走了過去,盡量保持著平靜和藹的臉色。


  應該是聽到了我雙腳和草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女孩擡起了頭,眯起眼睛向
我看了過來。那是一張清秀而不帶絲毫塵埃的臉,她長長的睫毛透出一股迷蒙的
魅力。一時間我覺得,這個小女孩長大以後一定是個讓人傾倒的女性。


  「天氣不錯。」我露出虛僞的微笑,對她打著招呼。


  我從八詭那裏了解到了一些關於裏林的基本信息,他告訴我裏林的平民都是
一個模子裏面刻出來的老好人,而且作爲人類來說想要欺騙他們是非常容易的事
情。


  然而這個女孩卻白了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又躺了下去。


  我呆呆的站在她旁邊,所有事先想好的說辭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東西。


  「你……不去上課麽?」我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能強行用拙劣的方式和
她搭話。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女孩竟然重新睜開了眼睛。她坐了起來,好奇的打量著
我。


  「你從哪兒來的啊,大叔?」女孩露出了一絲笑顔,像陽光一樣,讓我想起
了阿紗嘉。


  「我?呵呵,反正不是附近……」我用輕松地語氣說。


  女孩咯咯的笑起來,「外鄉人都和你一樣麽?」


  「一樣?你是指哪方面?」我一頭霧水的問道。


  「你們住在其他地方的人都不喜歡觸探麽?」女孩表現出了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


  「你們那邊住的人沒從教塔畢業就可以出去旅行麽!?」


  我們兩個沒頭沒腦的向對方瘋狂的扔著各種各樣的問題,這個情形最終讓我
和她都笑了起來。


  不過我確實得到了一點信息。比如那個叫做教塔的地方到底是什麽東西,如
果這個塔是教塔,那麽另外的那一個一定就是保存著神都結晶的能量塔了。


  「大叔你真有意思啊,比我們這裏的人有意思多了!」女孩在草地上盤起腿,
興緻勃勃的對我說。


  我也坐在了草地上,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這麽近距離的和一個陌生種族的
成員對話的。


  「我長得很老麽?你多大了?」


  「十四歲!大叔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琢磨了一下,似乎就算是被稱作大叔也不是很過分……


  「貪狼。你呢?」


  「我的名字是諾薇·阿妮蘇絲。你的名字真有意思。」


  諾薇用盛滿了好奇的目光看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安。如果她將我的存在說了
出去,事情或許會變得很麻煩,一時間我想不到什麽辦法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我不是不能殺掉她,可是濫殺無辜畢竟不是我喜歡的方式。


  「你怎麽不去教塔上課?」我問。


  「哼,因爲太無聊了。」諾薇用不屑的口氣答道,「你來我們這裏是做什麽
啊?需要我領你去見' 裁' 麽?」


  叛逆期?從諾薇的語態裏我很容易就辨別出了類似的情緒。處於青春期的小
孩對成年的「權威」往往都會有這種厭惡和懷疑,這點裏林和人類完全一樣。可
是她似乎並不討厭我,或許就是由於我並沒有「觸探」過她吧。


  她提到的「裁」我認爲應該是管理鎮子的人。我自然不可能讓她帶我去見這
種家夥,所以編了一個拙劣的謊言。


  「我是被派來視察鎮子安全狀況的人,所以在視察結束之前,不可以讓其他
人知道我的存在。你要保密,知道麽?」我這樣說著。


  面前的裏林女孩完全沒有起疑,她非常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可是,你爲什麽要和我交談呢?那樣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哇。」


  她沒有懷疑我,但是我的行動卻讓她感受到了矛盾,所以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感到自己好像對裏林開始有些了解了……


  「我必須要找人詢問一些基本的事情啊,所以要挑一個可以回答我問題的例
外。」


  「我就是那個例外咯?」諾薇笑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抛出了我蓄謀已久的問題。


  「你們的鎮子裏有多少個戰士?」


  「啊……十八個。他們白天和晚上分三輪值班的,任何時間都有六個人在保
護鎮子。鎮外三個,鎮內三個,大概就是這樣。」


  諾薇回答的很詳細,大概是因爲我之前說過要視察安全狀況的緣故吧。我對
這個答案非常滿意,盡管我仍然對自己的謊言感到了厭惡。


  「你們的能量塔建在哪裏?那邊那個就是麽?」我指了指遠處的灰塔。


  諾薇點頭,「是啊,那邊就是鎮口了。咦?你爲什麽不走大路呢?你是怎麽
過來的?」


  這個女孩很聰明,總是能察覺到一些帶有詭異氣味的蛛絲馬迹。


  「爲了不讓你們的戰士發現,所以肯定不能走大路啊。」我用誇張的語氣說
道。這沖淡了她的疑惑,並且成功的跳過了我不想回答的那部分問題。


  「大叔,你有劍,你也是戰士麽?」諾薇看了看我腰上挂著的那把劍,斷尾
借給我的武器。


  「……對,我是戰士。」我不知道裏林的平民是不是可以持劍,所以做了保
守的回答。


  「我聽說我父母也是戰士,可是我沒見過他們……你聽說過我這個姓的戰士
麽?」諾薇帶著一種高昂的情緒問我。


  我搖了搖頭。裏林的戰士似乎生下了孩子就扔下不管的樣子,但他們的孩子
看上去卻並不感到沮喪,這讓我對裏林這個種族的社會構成更加疑惑了。


  諾薇並沒有奢望得到我肯定的回答,所以她沒有露出負面的情緒。女孩抱著
膝蓋坐在我旁邊,擡起頭看著天空。


  「我也想像他們一樣去做戰士,可是教塔裏的那些臭小子都說我是在白日做
夢。大叔,做戰士真的很難麽?」


  我不是裏林,所以也不懂成爲他們的戰士到底意味著什麽,所以我隻能謹慎
的選擇著自己的答案。


  「做戰士就一定會犧牲很多東西。如果你有犧牲那些東西的覺悟,並再一次
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並非空談,你才能有資格去做一個戰士。」


  成爲戰士並不是因爲我想這麽做,隻是我那個時候不得不這麽選擇。一直以
來,我並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已經很幸運了。


  諾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大叔,我還是第一次和戰士聊天呢……」


  「你想聊的話還有機會。」我這樣說是爲了給自己留下後路,如果還有什麽
別的情報需要搜集,她應該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我……」女孩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紅潤,這和她之前所表現出來
的叛逆不羁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怎麽了?」


  「我能不能玩玩你的劍?」女孩鼓足了勇氣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不能在這裏。」


  「恩恩,我們跑遠點吧!不然可能會被其他戰士發現呢!」女孩得到了我肯
定的回答之後興奮的叫了起來。


  我走在前面,女孩跟在我身後,足足走出了幾千米我才停了下來。女孩的體
力不錯,不過額角上已經出了汗。


  我把劍遞了過去,女孩激動地雙頰泛紅。她接過劍,用兩隻手抓住劍柄,然
後用力的在空中揮了一下。劍不算太重,但是對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來說還是很
難控制的。


  「別讓劍帶著你走。」看著她踉踉跄跄的動作,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可是很重啊,沒辦法。」女孩又揮了一下,這次的力道更大,她弱小的身
體向前連沖兩步。


  「自己不要用太大力氣,把劍穩住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能夠適應劍本身的
重量之後,再往上加力氣。」


  女孩真的很聰明,她控制力量的方法雖然還是很稚嫩,但我隻是指導了簡單
的兩句之後,她就不再被劍拽著到處晃了。


  聽著劍刃劃破空氣的聲音,女孩露出了極高的成就感。然後在幾秒鍾之後,
我看到了令我不安的景象。


  女孩又揮了一劍,劍身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嗡鳴。這是給武器附加能量不足的
時候才會出現的現象,能量的光芒微微閃過,我立刻就出了冷汗。


  「你會用能量?」


  「嘿嘿,我還沒通過能量訓練課程,但是我偷偷地練過。」女孩帶著一點點
得意的情緒說。


  我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遠離鎮子的選擇是非常正確的,否則剛才的能量波
動很有可能被巡邏的戰士感覺到。


  「你們鎮上的平民也都會用能量麽?」


  「當然會的啊。你爲什麽會問這種問題?」女孩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如果我是裏林的戰士,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這種
常識性的事情。女孩看我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深深的不解與疑惑,我感到手心已經
出汗了。


  「不,我是說……你們鎮裏面的平民是不是也能做到你這個程度?」


  「我的程度?你是說什麽啊?」


  「把武器附加能量。」


  「诶!?我剛才隻是用能量去托住劍身而已啊?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小心領悟
了高層次的能量使用方式!?我從來沒聽說鎮子裏的家夥會這種技術呢!」女孩
興奮的叫道。


  「呃……恩……是的啊。」我含含糊糊的說著,總算是打了圓場。按照她的
話來說,看來裏林的平民就算會使用能量,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哈哈!看來我很有做戰士的天分嘛!」女孩高興的跳著,叫著。


  我無奈的笑了笑。這個小女孩的活力和跳脫的性格讓我全身都在放松下去,
就好像品嘗了一道香軟的甜品似得。裏林這種存在,很有意思。


    ***    ***    ***    ***


  在夜幕降下來之前,我和諾薇告了別。在走之前,我再三叮囑她將我的事情
守口如瓶。諾薇應諾的時候一臉認真嚴肅,我想應該不會出什麽岔子。


  能量加速飛行會産生亮光,所以我在天黑之前盡量加快了趕路的速度。由於
確定了裏林聚集區所在的位置,回程的時候我不需要再刻意的壓制能量提升的強
度,速度也就快了很多。


  回到約好的接頭地點,來接應我的是潘多拉。我隨著她又走了一段,來到了
臨時的基地。


  他們把營地安置在了一道海崖下面,一個半浸水的洞穴被安置成了還算舒適
的居所,那艘船在這裏也不會太容易就被發現。他們這種黑暗世界的家夥倒是很
會安排這種事情。


  「大廚!!快來給我們做飯吃呐!!」


  進洞之後搶先沖出來的竟然是小貓,這個家夥像隻真貓一樣抱住我的胳膊一
個勁兒的搖晃著,那對柔軟的東西蹭的我心神不甯。


  洛奇站在不遠的地方兇狠的看著我們這邊。不過我並不在意他的表情,這小
子除了這個臉色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種選項。


  「我已經很累了!你們自己去弄東西吃!」我從小貓的「胸懷」中抽回了手,
沒好氣的說。


  「我給你按摩呐~ 」小貓不依不饒的跟在我後面,兩隻手攀上我的肩膀,裝
模作樣的揉捏著。這家夥手勁兒還挺大,捏的我有些痛。


  「別鬧了!你看洛奇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發覺自己和小貓在一起的時
候竟然能說出這種笑話。


  「我才沒有!可惡……」洛奇在不遠處罵了一句,然後讪讪的走進了洞。


  小貓笑的全身亂顫,然後用可憐兮兮的表情看我,「今天真沒有飯吃呐?」


  看她的表情我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一想到給她做飯吃就意味著給全體人員做
飯吃這件事情,我立刻就狠下了心。


  「沒飯吃!去吃罐頭!」我說。


  得到了失望的回答之後小貓終於跑掉了。潘朵拉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看我,似
乎有什麽話想說。


  「你也要我做飯吃?」我皺起了眉頭。


  潘朵拉搖了搖頭,「你和幽鬼的人相處的還不錯的樣子。」


  「他們兩個還是小孩。」


  「可是他們也沒像現在這麽喜歡過一個人。」


  「大概是因爲從來沒人給他們做過保姆的緣故。」我打趣道。


  沒想到潘朵拉倒是露出了一副深以爲然的樣子:「很有可能。」


  「真的假的啊……」我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這種人基本上都是在沒人管的環境下長大的,要不然就是戰區的孩子。
有人對我們好的話我們會很往心裏去。」


  「不過曾經對你好的人也會背叛你。」我說。


  潘朵拉歎了口氣,她搖著頭:「你總是要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我說的事實。」


  「當然是事實,可是也不需要一直放在嘴邊。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如果那
個人背叛了自己,把他殺掉就行了。我們這種人處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在這裏
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我不得不承認,這種生活準則雖然畸形,但對這些人來說卻是最好的解決問
題的方式。在黑暗世界生活的人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我也一樣……


  「你男朋友呢?」我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魯恩希安的身影。


  潘朵拉皺著眉頭瞪我,「你別亂說話!」


  「嗯?你用不著這麽大反應吧?之前我這麽說你都默認了。」


  潘朵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周圍的人,我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女人似乎還是
很特意的想在別人面前掩飾自己和魯恩希安的事情,也許曾經别人的污蔑讓她一
直都沒有釋懷。


  「他和愛絲彌蕾在船上。」


  在船上呆着這麽長時間,我想大部分人都已經疲憊不堪了。那兩個人依舊留
在船上應該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麽原因我并不是很确定。


  我在船頭看到了那兩個家夥。船和洞穴之間停開了一段距離,所以我不得不
用能量跳躍跳了上去。這個舉動引起了他們兩個的注意,愛絲彌蕾率先向我走了
過來。


  「回來的這麽快?」


  我點了點頭,「該弄的情報已經弄的差不多了,所以先回來和你們商量一下
接下來的計劃。你們幹嘛要呆在船上?」


  「你應該知道,我們當時搶船的時候法陣被莫名其妙觸發了。雖然不能确定
我們的人裏是不是有不安分的家夥,但我們不得不保證這艘船的安全。」愛絲彌
蕾道。


  這是很缜密的做法,由他們兩個老大來守船的話,應該沒有人敢做什麽壞事。


  我将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講給了他們。魯恩希安和愛絲彌蕾一直沉默着,
直到我的陳述完畢。


  「十八個戰士……比想象中要少得多。」愛絲彌蕾看上去還算比較輕松的樣
子。


  「或許根本不需要和他們動手。裏林感覺上非常好騙,可以騙他們說我們是
回收或者維修能量塔的人,然後拆掉那座塔,拿走裏面的東西就可以了。」我說。


  這個提議立刻就被兩個人否決了。愛絲彌蕾快言快語,和以往一樣搶在了魯
恩希安開口之前。


  「那是不可能的。根本無法保證這種計劃的成功率,完全不值得冒險。」


  我皺起了眉頭,「也就是說,隻有殺人了。」


  兩個人都點了頭。


  其實這件事我自己也清楚。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我們可以用暗殺的手
段,以極小的損失迅速排除對方的武裝力量。如果是用我的那種欺騙手段,等到
事情敗露的時候對方就不那麽好對付了。


  「算了,我也不說什麽了。這種事情還是你們在行,你們來定吧。」我決定
還是當甩手掌櫃的好。


  這兩個大佬立刻開始做計劃,而我則趁這個機會找地方睡了一覺。等我醒來
的時候,似乎這兩個人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魯恩希安和另外三個食影者留在了駐地保證船隻的安全,其他人和我一起準
備對目标發動進攻,進攻的時間被定爲清晨。


  在我原來的概念裏,像這種暗殺式的突襲通常應該在深夜進行。不過在和這
些職業的殺手交流之後才發現原來的想法實在是太膚淺了。


  雖然在黑暗的遮蔽下對方很難發現我們,但在混戰開始以後我們也很難保證
不被來自黑暗中的突襲所牽制。清晨之時能見度較好,目标不是進入了疲憊期就
是還在睡眠之中,這個時候動手遠遠比午夜要好。


  潘朵拉代替魯恩希安接手了食影者部分的領頭職責,不過魯恩希安已經讓潘
朵拉聽從愛絲彌蕾的整體指揮。這兩個女人的關系也非常不錯,所以我并不擔心
這次的行動會因爲兩個組織的共同參與而多生出不必要的枝節。


  我們在夜幕中趕路,當鎮子的能量火光在視野盡頭出現之後,我們便全部從
空中降了下來,等待着黎明的到來。


  愛絲彌蕾将幽鬼的大部分人手都分配到了針對裏林戰士的直接擊殺任務之中。
由于人數不夠,食影者中的一部分也直接接受了愛絲彌蕾的指揮。


  在預期中,所有的擊殺都要在同一時間執行,這種非常精密的操作對我這種
自由傭兵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如同手術刀一樣的暗殺者都是在鋼索上跳舞的勇者,
稍有不慎手術刀就有可能切錯位置。


  食影者的其他成員有着另外的工作。這時候我算是剛剛認識食影者的「四分
衛」,一個女性和兩個男性,應該是較爲擅長魔力的魔戰士。現在畫法陣或許會
引起裏林們的注意,所以他們靜靜的分散在較遠的三個位置,等待着某個時刻的
到來。


  暗殺失敗就會将任務引向正面戰鬥,裏林們的觸探會立即将戰鬥的信号傳給
每一個戰士,這就是四分衛們畫陣的那個時候。


  TZ、灰紅都參與了暗殺,向他們這種家夥應該不會失敗,但其他人就不一
定了。畢竟裏林的戰士裏面也并不都是普通的戰士,而且魯恩希安說過他們的配
合非常默契。


  所以愛絲彌蕾、潘朵拉、斷尾和我的任務就是在第一時間處理掉棘手的反抗
者。


  按照我獲得的情報,鎮子的外圍應該有三名正在巡邏的裏林衛兵。和具有遮
蔽之處的鎮内不同,外面相對較爲寬闊的地形并不利于擊殺。需要我們插手處理
的很大程度上就應該是這三個人。


  在長時間的等待之後,一抹濃稠的霧氣從地平線那邊升騰了起來,夾雜着一
點點乳白色。


  天開始亮了。


    ***    ***    ***    ***


  愛絲彌蕾揮了一下手,殺手們借着殘餘的黑暗遁向了鎮子。他們的身影讓我
聯想起了某種嗜血的肉食動物,好在現在這些人并不是敵人。


  我嗅着空氣裏逐漸加重的、來自清晨的濕氣,也拔出了手裏的武器。


  距離刺殺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但我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我
遠遠沒修煉到大戰在即還能夠心如止水的境界。


  「你很緊張呐,大廚~ 」小貓似乎并不是擅長暗殺類型的家夥,連洛奇都被
派走了,她卻留在了這邊。


  「沒有,隻是感覺好像很久沒有殺過人了。」我漫不經心的說,「小貓,你
殺過人麽?」


  小貓露出了迷迷糊糊的表情,「除了殺人我也不會别的什麽呐……」


  我有種被噎住的感覺。我心裏清楚,哪怕是不到二十歲的青春小姑娘,能夠
加入到幽鬼這種組織裏,手是絕對不可能不沾血的。隻是我沒有想過,她已經把
殺人這種事情看成了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情。


  愛絲彌蕾突然走了過來。


  「女怪物來啦!」小貓吐了吐舌頭溜到一邊去了,似乎很怕她。


  「她和你說什麽了?」愛絲彌蕾看了一眼小貓的背影,問我。


  「瞎說了幾句而已……你們爲什麽把這種年齡的孩子弄進組織?感覺有點
……」


  「不人道?」愛絲彌蕾冷笑了一聲,「我開始熟悉殺人這種事情的時候可比
她要小。」


  「你可是零級的怪物。」我調笑道。


  「【神都】出現之前可沒有什麽零級不零級,更沒有什麽能量和魔力。」愛
絲彌蕾毫不客氣的扔出了一個事實。


  我差點忘了,我曾經生活的世界和現在天差地别。當我還是一個小老闆,在
自己店裏頭昏腦漲的做銷售計劃的時候,愛絲彌蕾他們就已經在廢墟與陰暗處咬
着刀子,注視着自己的獵物了。


  「你是怎麽到零級的?有沒有什麽心得可以分享一下?」我岔開了話題,因
爲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并不舒服。


  「你也想上零級?還是别做夢了。」愛絲彌蕾哼了一聲,毫不吝啬的打擊我。


  「每個玩過【神都】的都或多或少有過這種幻想。」我有點不好意思。


  「【神都】隻不過是個遊戲。」


  我曾經和很多高級戰士談論過【神都】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并且在得到類
似于「【神都】在我們眼裏不是一個遊戲」這種答案之後把自己和他們歸爲同一
類人。我完全沒想到愛絲彌蕾會這樣看待【神都】。


  「可是你現在的力量不正是由【神都】那裏得來的麽?」


  「就算沒有【神都】,我也會是黑暗世界的女王。」愛絲彌蕾在說這句話的
時候,我清晰地嗅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驕傲和霸氣,「【神都】給所有人都
提供了使用能量的機會,可是無論有沒有這種東西,我都會是人類之中最強的,
這和【神都】這個遊戲并沒有必然的關系。」


  我承認,愛絲彌蕾的确非常的強大。能夠僅憑一次觀察就破解【零移】,然
後将我逼到絕境的戰技足以讓我心悅誠服;至于能量的強度就更不必說了,零級
就是最好的證明。


  然而當她說出「我是人類之中最強的」這句話之時,我還是覺得她有些太過
自大了。且不說三大公會最強的戰士們,就算是梅爾菲斯給我的印象都不會真正
比她遜色。


  「最強的……比魯恩希安還要強?」我忍不住說。


  「如果魯恩希安有個契約或者魔兵器之類的話,或許會比我強也說不定。」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愣神,她這樣說無疑就是在說自己肯定比魯恩希安要厲害
了。而且更要讓我驚訝的是,魯恩希安似乎既沒有魔兵器也沒有和裏奧雷特訂過
契約,更别說契約裝甲這種可以大幅度提升力量的東西了。


  「我怎麽記得你們幽鬼和食影者最基本的入選條件就是要和裏奧雷特簽訂契
約?」


  「誰告訴你的?那是胡扯。不目前爲止确實是人人都簽訂了契約,所以你才
有這種可笑的誤會吧。」


  「那魯恩希安……」


  「他是組織的老大,誰管得着那家夥。沒有魔兵器和契約又怎麽樣,食影者
裏面沒人能打得過他,這就夠了。」


  「可是光憑借自己本身的能力就已經這麽厲害了!?要是給他點好裝備,再
簽個契約什麽的豈不是要真的成神了!?」


  「那要問他自己。」愛絲彌蕾笑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對啊……我怎麽記得他說他赢過你?」我回憶起了在堕鎏之地聽到的兩
個人之間的對話。


  「當然是我讓着他的。沒有幾個男人會喜歡比自己強的女人。」愛絲彌蕾還
不造作的說。


  我本來該笑的,可是某個家夥的身影卻像鬼魂一樣出現在了我的腦海裏。愛
絲彌蕾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曾經某個時刻的我,也是執着的非要擊敗對方一次之
後才能敞開心扉的去接納早已經占據了心神的女孩。當自己身爲旁觀者之後我才
感到有些可笑,但那個女孩現在卻已經站在了和我對立的一面,我無論如何也沒
辦法笑出來。


  至于愛絲彌蕾對自己強大的炫耀行爲,我既沒辦法嗤之以鼻也沒辦法輕易接
受,那并不是靠說說就能證明的,也不是憑我自己的印象就能決定的。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沒有人再繼續交談。大家全都目視着前方在能量燈火
中隐約着的小鎮,把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到來的戰鬥上。


  我看到了來自地平線的第一縷陽光,這就是殺手們一同發動暗殺的信号。光
面的這片土地依舊寂靜着,但我知道鮮血應該已經開始染紅這片淨土了。


  能量的震動!


  在這個瞬間,我和身邊所有的人一起提升能量向鎮子全速沖了過去。身後的
四分衛毫不吝啬的将大量魔力注入地面開始繪制法陣,食影者和幽鬼全都将能量
等級爆發到了最大的程度。


  那絲能量震動之後緊接着就是肆無忌憚的爆炸聲,那沖天的火光立刻将剛剛
誕生的晨曦攪了個粉碎。


  七道能量爆發,這是有七個目标沒能在第一時間的标志。至于接下來第二波
攻擊中還能給我們留下幾個對手我就不确定了。當然,越少越好。


  這個小鎮的戰士數量和我們這些入侵者相比相差太遠,況且在這裏參與戰鬥
的家夥無一不是自【神都】誕生以來那個世界的佼佼者。無論是個人實力還是配
合能力,在人類之中是找不出另外一種選擇的。


  所以即便沒有在第一時間殺光裏林的戰士,我相信這次的任務也絕對不會失
敗。唯一的不同僅僅在于,這是怎麽樣的一種成功而已。他們雖然隻是臨時的同
伴,但我并不希望看到其中有人死掉。


  我們飛近了鎮子,我看到空中浮着幾個人正在戰鬥。大片的能量彈和能量正
在向四面八方傾瀉,爆炸的聲音瞬間就把我引入了亢奮的戰鬥狀态。


  鎮子的深處突然竄出來了三個光團。那是三個完全戰鬥狀态的裏林戰士,他
們身上閃耀着能量罩的光芒,正在向外疾飛。


  愛絲彌蕾最先迎了上去,接着是潘朵拉和斷尾。截殺對方戰士的先後順序就
是如此,這是我們早就定好的戰術。


  幽鬼的女怪物擋住了第一個靠近的裏林戰士,雖然對方的速度很快,但我完
全沒有懷疑她是不是能夠截住對方。愛絲彌蕾在那家夥沖過來的時候好像示威一
樣的爆出了身上的能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零級戰士像這樣爆出能量。潘朵拉和斷尾似乎早就知道了
什麽,他們飛行的軌迹距離愛絲彌蕾足足有上百米。


  先是純粹的半透明能量以一個光滑的半圓從愛絲彌蕾的身上擴張了出來,她
的目标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那股能量所包裹。然後在十分之一秒内,半透明的能
量瞬間燃燒成了紫紅色的雷電,這些雷電填滿了愛絲彌蕾身邊幾十米内的所有空
間,發出了擠碎空氣的壓縮性爆鳴聲。


  那爆鳴聲響起來的時候震得我全身都麻了,就好像數以億記的蚊蟲在同一時
間擠進了耳朵裏。


  由于無法減緩速度而一頭沖進愛絲彌蕾身周的那名裏林戰士狂叫着将自己的
能量全部爆發了出來,試圖在如同海嘯一般的雷雲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他
還有多餘的能量後退以撤出愛絲彌蕾能量包範圍的話或許還能活下來,然而很可
惜現實是殘酷的。


  那名戰士調動了所有能用的能量試圖抵擋雷火的侵蝕,但愛絲彌蕾的能量卻
堅定的湮沒了他所存在的地方。這個零級的怪物沒有用任何多餘的動作,她簡簡
單單的釋放能量,然後就燒焦了自己面前的敵人。


  那些密集的雷電并不是帶有魔力效果的法式,而是能量爆發之時密度極高的
能量閃電。能量等級在三級以上的時候,爆發能量往往都會因爲能量密度過高而
産生一些這種現象。然而這卻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直接把它當做恐怖的攻擊方式,
讓我忍不住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話,能不能從這場雷暴中支撐下來。


  潘朵拉和斷尾也攔住了自己的目标,這兩個人同樣不會讓自己的對手活着離
開。


  在我欣賞到潘朵拉所放出的奪目火焰之前,另外一個身影從鎮子裏面竄了出
來。


  這是第四個,我知道輪到我動手了。


  這個家夥在看到其他人被攔住以後馬上選擇向我們左邊奪路而逃,以至于追
擊任務的難度立刻就開始直線上升。


  不過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情,我們在計劃裏将我安排在這種次序就是因爲我
在速度上有着獨特的優勢。


  看準對方行進的方向,我做了一次零移。


  如果我想的話,完全可以用零移直接把自己的身體挪到他前面直接攔下他。
但我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因爲我對零移的掌控程度還遠遠不夠,在用完這招之後
我需要用大概半秒鍾的時間來給自己重新定位。這半秒中的時間足以讓對方對我
施展攻擊,甚至有可能直接撞在我身上——被敵人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撞死是
一種非常可笑的死法。


  這是一次非常保守的零移,所以我和對方的距離遠比我預想中要大。我一邊
開始加速一邊從他後面的方向又做了一次,這一次把我和他的距離縮短到了幾十
米。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但是他并沒有回身攻擊我的意思,而是加厚了
身上的護罩,頭也不回的向前繼續沖刺。


  我也提升全部的能量奮起直追,但是對方的能量等級比我高,所以在單純的
追逐戰上面我并沒有占到太多優勢。


  我和他的速度都變得非常高,由于對方釋放了強大的護罩的緣故,他的絕對
速度受到了限制,所以我才能夠保持一點一點拉近距離的這種狀态,然而這也意
味着我根本就沒給自己做任何防護措施。


  在發現無法甩掉我的這個事實之後,對方終于放棄了單純的逃竄。他猛地在
空中回身,以急速倒退的姿勢對我甩出了數道巨大的能量刃。


  我的引誘成功了。他的攻擊動作會減慢自己的速度,但他仍然做了這種選擇,
因爲在他的判斷看來,沒有防護罩的我不可能硬頂着攻擊繼續沖過來。而隻要我
進行了橫向的躲閃,他就能夠甩脫我的追擊。


  可是我向側前方做了第三次零移,在他重新找到我之前定位了他的位置,然
後釋放了零斬。


  這名裏林的戰士在丢失我的蹤迹之後慌亂的扭身繼續加速,所以我的零斬将
他攔腰截成了兩段。


  他的兩截身體從空中向下砸去,我追過去,一劍砍碎了他的頭。我不知道裏
林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生命力維持能力,所以必須以防萬一。


  全力的加速追擊耗費了我不少能量和體力,我身後的鎮子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我選擇了半速的能量飛行向回趕路。我并不着急趕回去,因爲我知道現在戰鬥應
該已經結束了。隻有十八個戰士的這個鎮子是不可能做出什麽像樣反抗的。


  剛往回飛了一會兒,我就看到了令人不安的事情。


  遠遠的在虛空中,一個黑色的能量洞突然出現,然後從裏面掉出了一頭裏奧
雷特。


  那是很低級的獸型裏奧雷特,而且它在從空中落到地上的時候還被摔傷了。
所以我沒有去招惹它,隻是抱着疑惑的心态拉起了自己飛行的高度,然後繞了過
去。


  可是離鎮子越來越近,魔獸就變得越來越多。雖然看上去并不是那種足以讓
人擔心的數量,但我在空中放眼望去大概也有幾十隻的樣子。


  那種産生魔獸的能量洞我曾經見過,阿紗嘉在穹頂之役的時候做過這種召喚。
我不知道這些低級的東西是怎麽被召喚過來的,難道裏林裏面有能夠召喚裏奧雷
特的召喚型戰士麽?但就算是這樣,這些東西也不應該出現在距離戰場這麽遠的
地方。


  我一邊思考一邊飛,當我靠近鎮子的時候,我看到了滿眼的火光。


  不知道是誰用了什麽高級的火系術式還是單純的能量爆炸引發了這場火災,
但是大半座鎮子已經被橙黃色的火焰給籠罩了起來。


  我加速沖了過去。


  沖進了鎮子,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火海之中的無數屍體,一句話都說不出
來。


  一聲呐喊從旁邊響了起來,一個沒有穿着任何铠甲的裏林操着一把劍向我加
速沖了過來。他的加速等級隻有非常可憐的程度,所以那是不可能成功的突襲。
我看到這個年輕的男人臉上挂滿了塵土和淚水,伴随着嘶啞的吼聲,他的面容已
經扭曲到了無法分辨的程度。


  這是一個平民,他沖刺的方式根本破綻百出,看上去連減速之後的落腳動作
都沒有做準備。但他還是對着我揮下了手裏的劍,夾雜着一絲能量。


  在我躲閃之前,小貓的身影從一座半塌的建築裏閃了出來。她的身體在空中
蜷縮在一起,然後在撲近那個家夥的時候猛的伸展了開來。她的雙手戴了一副作
戰手套,指尖凝聚的能量尖刺像流水一樣從那個青年的脖子劃過。


  這個裏林的喉嚨噴出了一大股鮮血,整個身體在高速之下失去平衡,一頭栽
倒了地上,留下了很長很長的血痕。


  「你殺他做什麽!?」我對小貓怒吼道。


  小貓原來一副請功撒嬌的笑眯眯模樣,被我這麽一句吼愣了。但是她沒說什
麽,隻是露出了迷惑不解的樣子,然後用能量跳躍跳走了。


  「都停手!!」我從空升起來,大聲吼着。


  可是我的聲音卻被建築物坍塌和能量爆炸的聲音完全遮蓋了下去。遠處迷蒙
的煙塵和灰燼之中,不知道是幽鬼還是食影者的人穿梭在火焰和街道之間,留下
更多的屍體。


  我沖向距離我最近的一個戰士,卻被突然竄出來的一頭魔獸撲到了身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我措手不及,還好在它的利爪嵌入我身體之前我及時的凝
聚了護罩。巨大的沖力将我砸進了一棟建築,我強行提起一口氣用能量轟碎了那
頭裏奧雷特的腦袋。


  我抖掉身上的建築物土渣和碎片,站起身,然後看到了身邊的兩個人。


  是一個食影者的成員,霍圖。這個留着光頭的強壯男人穿着和他身型并不相
稱的輕型胸铠,正在做着什麽事情。


  一個小女孩躺在他的身下,衣服已經完全被撕成了殘破的布片。她的身上全
都是淤痕,半張臉已經被打的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鼻子和嘴角都浸着血。


  那個小女孩就是諾薇。


  諾薇精疲力盡的躺在那裏,任憑霍圖巨大的手掌擺布着自己白皙的雙腿。當
霍圖掐着她的脖子,用力的在她身體裏面挺動的時候,她就好像死人一樣動也不
動,幾乎連呼吸都要消失了一般。


  「哈,大廚,不好意思,你先出去一下。」霍圖在看到我的時候并沒有停下
自己的動作,也沒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


  「放開她。」我用劍指着霍圖的臉,一步步走了過去。


  霍圖瞥了我一眼,然後又狠狠的動了兩下。諾薇的喉嚨裏發出了細微的泣鳴,
她眯腫的不像樣的眼睛看向了我,眼睛裏是毫無生機的灰色。


  「大廚,想要女人的話還是去自己找找吧,總有個先來後到。」霍圖看上去
有些不高興了。


  我在劍上聚集了一大股能量,然後高高舉了起來。


  霍圖終于意識到我的殺氣并不是作假,他抽離了諾薇的身體站起身來,用眼
睛死死的盯着我,然後從容的整理了自己的褲子。


  諾薇在他離開以後在地上縮成了一團,雪白的皮膚上沾了很多血,我覺得心
髒在劇烈的抽動着。


  「大廚,你什麽意思?」霍圖的語氣也帶上了殺氣。


  我從牆角破損的床架上拽出了一張床單,将諾薇裹在了裏面,然後将她抱在
了懷裏。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又有兩隻魔獸竄進了建築。霍圖操起他放在一邊的戰
斧解決了一隻,我用能量刃幹掉了另外一隻。


  「出去。」我用劍指了指外面。


  霍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照做了。我看了看懷裏的諾薇,她并沒有失去神智,
但是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接近崩潰的精神狀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從建築立面跳了出來,然後站在了霍圖的面前。


  「你到底想幹什麽?」霍圖很有忍耐力的保持了冷靜。


  「決鬥,就現在,來吧。」我将内心熊熊燃燒的怒火積攢在胸口,用冰冷的
語氣說。


  「你是瘋了還是傻了?!」霍圖皺着眉頭,似乎很不理解我的行爲。


  就在這時候,愛絲彌蕾帶着人聚集了過來。能量的爆炸已經停息了,隻剩下
木頭被火焰燒開爆裂的劈啪聲還在周圍作響。


  「都解決了吧?」愛絲彌蕾大聲問聚集過來的人,她得到了一陣肯定的聲音。


  「還剩了一個。」霍圖對我揚了揚下巴。


  「你幹什麽,貪狼?」愛絲彌蕾從空中落了下來,還有潘朵拉,還有小貓,
還有所有人。


  「你們……爲什麽要殺他們……」我強行抑制着胸口要跳出來的心髒,質問
道。


  「你在說什麽啊?不是你要我們來搶劫的麽?」愛絲彌蕾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可是我沒讓你殺這裏的人!!」我吼了出來。


  「你叫什麽叫!發神經!」愛絲彌蕾罵道,「不是早就做好的計劃,你現在
發什麽瘋?!」


  我看向周圍已經化作地獄的這個鎮子。小孩、老人、男人、女人……所有過
着平凡生活的光面的居民,都已經被我們這些人類剁成了肉塊,葬身在火海裏。
這一切就是我帶來的災難……


  「解決掉那些戰士就足夠了!!這些幾乎什麽力量都沒有的平民根本就不是
威脅!你根本就不需要下令殺他們!」我咬着牙說。


  「别那麽天真好不好!如果我們放走了任何一個裏林,接下來說不定就會引
來他們的軍隊。你以爲那些戰士一開始隻是打算單純的逃跑麽?他們是要去叫援
軍!這些平民,我們一個也不能放過,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


  我無言以對,因爲我知道自己的辯解根本站不住腳。在他們看來,隻要是爲
了自己的目的或者安全,就算殺光全世界無辜的人都沒有關系。這并不是不能理
解的道理,他們畢竟是一群以戰鬥爲生的殺手。但是這種濫殺的行爲,我無論如
何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做到視而不見。


  「我說不過你,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霍圖,我們開始吧。」我深深的吸
了一口氣,對面前的戰士說。


  「大廚,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面子,幹掉你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霍圖繼
續着克制着自己的怒氣。


  「怎麽回事?」斷尾靠了過來,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問。


  我沒有回答,隻是看了看他,然後又看了看懷裏的諾薇。


  「這種事情我們不鼓勵也同樣不會去阻止,我們就是這樣的組織。每個成員
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這是食影者能夠存在的根本自由。」
斷尾似乎明白了已經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并沒有替我說話。


  「無所謂,我不在乎。霍圖,今天我們必須靠劍來解決這個問題。」我說。


  「媽的,脾氣好就要讓人看不起,真是……」霍圖獰笑了一聲,然後用那把
戰斧向旁邊用力的揮動了一下。他的斧頭上爆出了一大股能量,将旁邊正在燃燒
的建築直接掃成了一大片空地。


  「斷尾,那邊的塔裏有這次要的東西。是一塊水晶,救阿紗嘉要用。如果除
了什麽意外的話,你幫我帶回去。」我又說。


  斷尾微微愣了一下,然後皺着眉頭點了點頭。


  「潘朵拉,幫我照看她一下。」我低頭看了下諾薇,然後對不遠處的女孩說。


  「你要知道,愛絲彌蕾說的沒錯,把這裏的裏林都殺掉對我們來說是最合适
的辦法。」潘朵拉沒有同意我的請求。


  「你幫我,我救你一次的情就算還清了。」我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平淡,怒火
在減輕,這是已經要進入戰鬥狀态的征兆。


  潘朵拉呆了一會兒,然後沉默的走了過來,接過了諾薇。


  我從來都沒有拿自己幫過其他人的事情來作爲讨價還價的籌碼,因爲我一直
都認爲幫了别人也隻是我自己願意多管閑事而已,并不是什麽可以索取回報的理
由。可是這一次我破例了,因爲我的心裏有個聲音告訴我這一仗必須要打。


  所有的人都在向後退去。雖然在他們看來我的決定非常可笑,這一仗也沒有
任何意義,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任何人站出來阻止我……這種黑暗組織中的
「自由」或許就是這種東西,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沒人會去幹涉對
方的決定。


  霍圖在戰斧的底部輕輕扯了一下,然後他的武器就變成了長柄的武器。我從
來沒有對抗過使用這種武器的對手,所以在劍技上我大概占不到任何的優勢。


  我也不知道爲什麽我一定要替諾薇殺掉強暴她的人。事實上,我本是與霍圖
一幫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同伴殺掉了諾薇所有的朋友、鄰居和鄉親。替她報仇這
個理由無論如何都是站不住腳的,和殺掉霍圖相比,還不如我自殺要更加直接。


  霍圖是食影者的資深戰士,和對方決鬥我就一定會做好死掉的覺悟。按道理
來說,隻要還有一點理智,我就不會把自己的性命賭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面。
可對我來說,這一切都因爲我必須要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我從來不認爲自己的性命比其他人要重要。我不是沒有殺過手無寸鐵的無辜
者,但那都不是我主觀意識可以控制的行爲。在這個時候,我感受到了濃濃的罪
惡感,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若無其事的将這片我親手創造的
地獄留在身後。


  「蒼綴,在不在?」我和霍圖一起開始提升能量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蒼綴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我對話了,哪怕是以這種方式詢問。而在這個時候,
我竟然得到了她的回應。


  「在。」


  「好久沒有聽你說話了,終于肯出聲了。」


  這句話得到的是沉默,看起來她的心情并不是多好。


  「還能給我做贖魂之凱麽?」


  「能。」


  「零移和零斬還能做幾次?」


  「七次零移,四次零斬。」


  這個答案讓我稍稍有些意外,看來我的力量确實有了很大程度的回複。


  幾秒鍾之後,我的能量提升到了頂點,而霍圖還在提升着。他的能量強度已
經超過了五級,并且還在持續上升着。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就會完全喪失
主動。


  斷尾的劍被我附上了能量,這把劍的品質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太多了,耀眼的
能量光芒從劍身上散發了出來,那是大幅度增強之後才能産生的亮光。


  我沒有使用血族契約能力的打算,而是直接向霍圖沖了過去。霍圖看着我沖
過來,用手攢住長柄斧的尾端,大吼一聲淩空将它掄了起來。


  那把斧子非常巨大,所以速度也并不是很快。他這種攻擊是絕對不可能命中
我的,我以一個側面的加速閃過然後就準備揮劍。


  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斧子接觸地面的時候産生了劇烈的爆炸。這種鈍器所能
附加的能量完全不是劍類可以相提并論的,而且霍圖的武器似乎還附加了某種特
别的爆炸效果。


  霍圖根本就沒打算用斧頭直接擊中我,隻要我能夠進入這次能量爆炸的範圍
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我的護罩受到了強烈的沖擊,差一點就碎掉了。大量的塵土被卷了起來,我
完全丢失了他的身影,隻能憑借本能找了個随機的方向試着加速脫離這片危險的
地方。


  我剛剛竄出塵土的範圍之内,一股強大的壓迫感就從頭頂壓了下來。我連擡
頭看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做了一次零移。


  那是霍圖利用他那把恐怖的斧頭所揮出的能量刃,那兩道能量刃的大小幾乎
已經完全超脫了對「能量刃」的定義。地面被切出了兩道深深的傷痕,好在并沒
有傷到我。


  霍圖浮在空中,似乎對自己攻擊沒有命中這件事情非常憤怒。


  他利用我在塵土中竄動的軌迹找到了我的位置,并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從頭
頂狙擊我。如果沒有零移的話,他能量刃的速度和攻擊力絕對能夠在我反應之前
了解我的性命。


  我在零移之後立刻讓蒼綴給我做了贖魂之凱。本來我不想在這麽多人面前暴
露力量,但現在看來如果不用的話死的那個一定會是我。


  「你剛才做了什麽?」霍圖露出了一口森白的牙齒,對我遠遠的叫道。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借用這段時間将贖魂之凱完全的凝聚在了身上。重新被
厚厚骨質包裹住以後,我感覺到了久違的安全感。零移和零斬雖然強大,但我總
覺得那并不是真正屬于我的力量,隻有這件铠甲和神宮才能夠讓我找回到曾經戰
鬥的感覺。


  神宮已經不再屬于我了。雖然手裏的這把武器很好,但我卻清楚的知道用它
的話我是沒辦法發揮出真正實力的。


  「隻是一點用于躲閃的小伎倆而已,我們繼續吧。」我從骸骨面具之中發聲
道,自己的聲音在隔膜之下嗡嗡作響。


  我沒有用語言去侮辱對方也沒有挑釁,因爲我并不真的恨面前的這個對手,
我隻是要殺掉他而已。


  霍圖沒有再說話,他以一個純戰士的姿态舉起戰斧向我不緊不慢的飛了過來,
并且做出了攻擊的姿勢。我給自己加好了防護罩以應對對方高強度的能量濺射,
然後召喚了一隻殺生鬼。


  那隻殺生鬼在空中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周圍圍觀我們戰鬥的觀衆不約而同的
去捂耳朵。


  霍圖在幾秒鍾之後将我納入了他的攻擊範圍,那隻長柄斧在空中發出呼嘯的
聲音,幹淨利落的掃向了我這邊。


  當他的攻擊動作成型之後,我立刻發現他的目标并不是我本身而是那隻殺生
鬼,隻有一隻的話我還是能夠控制這東西的,所以我立刻指揮它竄向了遠處,然
後從他攻擊的縫隙中貼向了他的側面。


  霍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他選擇攻擊我的召喚物而不是我,這是非常聰明
的做法。因爲很明顯我并不是專司召喚能力的那種戰士,所以一旦做出這種召喚
就意味着某種隐藏的戰術。而破壞對方戰術往往都會被優秀的純戰士視爲首要的
任務,因爲逼迫對方和自己比拼硬實力才是純戰士取勝的方法。


  我對準霍圖的身側揮劍,劍身的能量觸碰到霍圖的能量罩,卻沒有能将它切
開。我心裏立刻涼了半截,因爲這說明他的防禦能量等級比這把劍給我增幅了攻
擊能量之後還要強大。


  霍圖沒有理我,而是硬受了這一劍,然後繼續沖向已經遊走到遠處的殺生鬼。


  我在心裏暗罵了一句,然後一邊指揮殺生鬼繼續逃竄一邊從他身後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我将斷尾的劍收了起來,在手裏開始凝聚骨矛。


  你的能量罩很厚,所以必須要給你一點優待……就比如曾經鏡厭手下那隻深
淵瞳魔所承受的那招,我這樣想道。


  殺生鬼逃了大概十秒鍾,然後被霍圖追上一斧頭砍成了粒子碎片。但是在他
回身的時候,我的骨矛也凝聚完畢了。


  三米長的骨矛被我抓在手裏,對準他的前胸就突刺了過去。而且在做這件事
情的時候,我召喚了另外一隻殺生鬼。


  現在的能量已經沒辦法支撐我支配第三隻了,所以這一隻我無論如何都不能
再讓霍圖摧毀。


  帶着猙獰白骨紋路的骨矛以極高的速度在空中畫出了蒼白色的痕迹,然後撞
上了霍圖的護罩。


  兩股能量撞擊出了一大片能量閃電,沖擊力砸在贖魂之凱上面震得我渾身發
麻。但是骨矛卻刺了進去,一直撞到霍圖的胸口。


  霍圖眼疾手快,他大吼一聲抓住斧葉直接下劈,正砍在骨矛上面。骨矛在他
的胸铠和側腹留下了一道傷痕,不深,但是流了血。


  骨矛被震落的時候,我正緊緊地抓着它,所以整個身體也被帶着向下落去了
幾米。在我恢複平衡之前,霍圖一斧頭就劈了下來。


  我橫起骨矛去擋,心裏一直在尖叫。因爲這實在是豪賭,如果骨矛沒辦法擋
住這一擊的話,我就會被開膛了。可是現在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除了向下我沒有
做零移的角度,而我現在離地面又太近,所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選擇那種近似于
跳樓自殺的躲閃方法。


  又是一陣能量沖擊,手裏的骨矛堪堪擋住了斧頭的重擊。可是我整個人卻向
下砸去,雙腳落地的時候腿骨感覺都快要斷掉了。我順勢卸力,丢掉骨矛,霍圖
的斧頭第二次砸在了地面上。


  洶湧的能量爆炸和再次掀起的塵土包圍了我們。可是這一次因爲贖魂之凱的
緣故,我沒有被能量吹飛,也沒有選擇躲閃。就在塵土完全吞沒視線的時候,我
猛的拔出斷尾的劍,對着斜上方直接砍了過去。


  正中目标!


  我已經猜到了霍圖的行動方向,他上一次就是在爆炸之後借力上竄來掌控我
所處位置的,這一次我不會再上當。


  霍圖的護罩猛的震動了一下,身體向後退了兩米。我強忍着胳膊的酸麻,瘋
狂的對他發動了攻擊。


  高頻率的能量震動聲不絕于耳,我繞着霍圖不斷變向,接連不斷的攻擊他的
護罩。他無數次試圖用斧頭來掃我,但每次我的反應神經都可以給我提供躲閃的
機會,畢竟他的武器攻擊半徑太長,而我卻已經近身。


  霍圖連續數次擊我不中,他立刻改變了策略不再試圖攻擊我,而是再次開始
在地上砸坑。


  這招起了作用,因爲我就算躲得過他的攻擊也沒辦法完全閃過這種能量爆炸。
接連幾次的爆炸被我強行受了下去,胸口痛得鑽心。可是我不能後退也不能躲閃,
否則這次近身的機會就完全浪費了。


  我和霍圖就這樣以超高級的能量消耗等級對轟,我無法破開他的防禦,他也
沒辦法正面擊中我。


  可是我的能量爲了防禦爆炸已經消耗了太多,我又勉強糾纏了他十幾秒,然
後在一次爆炸之後,一陣眩暈襲了上來。


  腦震蕩?我在摔倒之前冒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不做些什麽的話,這仗就算是輸了。我強行咬住牙,用腳掌感受着大地
的方向,将全身的能量猛的爆了出來。


  這個舉動救了我的命,霍圖龐大的身體被我的能量震飛了兩米,不得不終止
了下一次揮斧。


  可是這并沒有給我争取更多的時間,因爲霍圖也以牙還牙的爆了自己的能量。
他殘餘的能量比我高不止一個等級,所以我直接被他給掀飛到了空中。


  我已經被震得頭暈目眩了,霍圖跳起來追擊我,那把斧頭閃出了寒光,對準
我的腰際就斬了下來。


  我做了一個手印,隻希望隐藏的招式能夠起到我預想中的作用。


  已經化身爲巨大骷髅的殺生鬼撲了回來,一口咬穿了霍圖僅存的防護罩,然
後在了霍圖的腹部開了一個大扣子。


  看來它的成長速度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我一直引誘霍圖使用高能量攻擊,
就是爲了讓濺射出來的能量培養出足以給他緻命一擊的殺生鬼,看來我做到了。


  然而那種恐怖的傷口竟然沒有影響到霍圖的動作,他一斧斬碎了殺生鬼,然
後一邊任憑腹部鮮血直噴一邊繼續沖向了我。


  兩米的距離,沒有防禦能量罩,就是現在了。


  我發動了零斬,霍圖正在扭動的揮斧的手臂淩空飛了出去。那把長柄戰斧被
攔腰切斷,在空中旋轉着,最終插到了地面上。


  我在那隻手斷掉的下一秒,将劍送進了他的胸口。


    ***    ***    ***    ***

             (待續)
2015-5-16 16:3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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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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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神都 (四十二章)

***********************************



             四十二章





  我拔出劍,霍圖跪倒在地上,吐出了大捧大捧的鮮血。


  從食影者裏面沖出來了三個戰士,他們躍到霍圖的身旁。有一個人用手去按
他的傷口,其他兩個蹲下來,將手放在他的肩膀和背上。


  「呵呵……咳咳……大廚原來這麽厲害……哈哈哈……」霍圖勉強擡起頭,
帶著一臉的慘白看向我。


  「你也非常強,我是占了招式上的便宜。」我看著他說。


  霍圖看向捂著自己傷口的那個同伴,「尤爾詩,抱歉啦。」


  那個被稱作尤爾詩的瘦小男人「嗯」了一聲,什麽都沒多說。他松開了手,
在另外兩個人的攙扶下,將霍圖慢慢放倒在了地上。霍圖身下的血迅速鋪滿了地
面,他閉上了眼睛。


  我看著霍圖死掉,心裏面充滿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後悔了?我問自己。


  作爲一個戰士,他值得我尊敬;作爲臨時的同伴,他對我也給與了足夠的尊
重。


  我看了一眼潘朵拉懷裏的諾薇,終究還是否定了自己的動搖。看著被蹂躏到
遍體鱗傷的諾薇,我忍不住想起了曾經的阿紗嘉。我對自己說過,無論如何也不
會放任這種暴行再次發生。


  或許霍圖自始至終也沒有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麽。引用福柯的理論,以陽具插
入某人的身體與以拳頭擊打某人面部之間沒有本質區別。小貓、洛奇、潘朵拉、
斷尾……和許許多多戰士奪殺生命的行爲相比,霍圖做的事情遠遠輪不到我去和
他決鬥。


  可是我能夠接受以任務爲目的而殺人,卻無法接受爲了自己的快感和欲望去
折磨淩虐沒有反抗能力的弱者。可能很多人都會認爲我是僞善,或許吧,但我認
定的事情我就會去做。


  潘朵拉將諾薇還給了我,小姑娘的身子很輕,但是我接過她的時候卻感到無
比的沈重。或許是因爲戰鬥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或許是因爲我的所作所爲根本無
法償還這個小姑娘所失去的東西。


  潘朵拉走向了霍圖的身體,尤爾詩和其他兩個食影者向後退了兩步。她點燃
了霍圖的屍體,他健碩的身軀在幾秒鍾之內被焚燒成了閃閃發亮的粒子融合到了
漫天的灰燼之中。


  霍圖的朋友扭頭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麽表情面對著他們。但讓我
意外的是,我沒有從那幾個人的眼中看到憤怒和敵意。連霍圖死前唯一的交談對
象尤爾詩都僅僅是在用一種另類的眼光在掃著我,那是一種打量的目光,就好像
想要重新認識我。


  「鬧夠了?」愛絲彌蕾沈聲的對我喊了一句,「趕緊做事!」


  我點了點頭,然後向能量塔飛了過去。


  斷尾緊跟在我的後面。當我對他闡明了神都結晶的重要性之後,他對任務的
投入度立刻就提升了一個檔次。


  蔓延的火勢已經吞沒了整個鎮子,濃濃的黑煙把空中的能見度降到了極低的
程度。鎮子周圍的草地都已經被點燃了,能夠毀滅一切的火焰正在毫不留情的舔
舐光面原本恬淡安靜的土地。看著這片綠色的土地被燒成灰燼,我覺得心裏非常
壓抑。


  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毀滅其他的人,這種座右銘不適合我。我和傳統的
龍族人一樣對冥冥之中所謂的「因果報應」抱著一絲忌諱,我無法期望自己在做
惡無數之後還能夠享用美好的生活。


  我飛到了能量塔的旁邊。這座塔並不算太高,直徑也隻有四五米,由灰白色
的石頭砌成,看上去非常普通,如果不是八詭告訴我這裏面的秘密,任誰都想不
到這座塔中會有那麽珍貴的東西存在。


  我升到塔頂,用能量去震塔身的石塊,然後在石頭松動之後把它們拆了下來,
斷尾也過來學著我一起幫忙拆解這座能量塔。


  石塊下面是某種結晶結構的材質,但很明顯都是經過人工堆砌過的。我們繼
續拆解,直到一道奪目的光芒出現在了塔身的正中央。


  當我看到它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知道絕對是我要找的東西,從來沒見過這麽奇
特的光芒。它的光強烈到足以掩蓋了結晶本身形狀的地步,但這種強光卻隻輻射
到了其輪廓幾厘米之外的距離。隻要不靠的太近,任何人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用眼
睛去直視它。


  我嘗試性的用手去觸摸,它不涼也不熱,一股清晰的湧動感透過神都結晶的
表面傳遞到了我的手掌中,就好像是某種鮮活的生命。


  「就是這東西?」愛絲彌蕾從後面跟了過來。


  「沒錯。」


  神都結晶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單憑一隻手很難拿住,重量也不算太輕。我
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袋子將它放了進去。這個袋子不厚,但神都結晶的光芒卻一點
都沒有穿透過去,這讓它的光芒性質顯得更加奇怪了。


  「我們的報酬也就是這東西麽?」愛絲彌蕾問道。


  我點了點頭,「沒錯。這東西在裏奧雷特眼中的價值應該足以換取【末日】
的情報。」


  「現在就把這件事情告訴我,不怕我帶人搶了東西現在就走?」愛絲彌蕾面
無表情的說著試探性的話語,我不知道她心裏面是怎麽想的。


  「如果你真要這麽做的話,我本來也阻止不了你,無非就是打一架了。」我
本能的把手放在了劍上。


  「哎呦,已經有一個人對抗我們這麽多人的覺悟了呢,嗯?」愛絲彌蕾的語
氣輕松了起來,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氣。如果她真的動手搶,我其實一點對策都沒
有。


  「至少我知道應該還有一個家夥會站在我這邊。」我回頭看了一眼斷尾。


  斷尾什麽也沒說,他本來也無需說什麽其他的東西,因爲毫無疑問的,隻要
是爲了阿紗嘉,他現在就一定會插手來保護這塊神都結晶。


  我本想將諾薇留在這裏。憑借她現在的狀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去找其他的
裏林進行求援,所以其他殺手並沒有不依不饒的想要將她滅口。然而越來越多的
魔獸出現在了我們四周,如果我把這個狀態的諾薇放在這裏的話,她活不過幾分
鍾。


  所以我帶上了她,然後和其他人飛離了已經化作一片廢墟的小鎮。


  這麽多人一起飛行所産生的能量波動就算再微弱也不可能不著痕迹,所以大
家幹脆都將速度提升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在我們的第一波襲擊之後,留給我們
的安全時限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們就會不得不面對裏林的正規
軍隊。


  裏奧雷特和裏林能夠達成暗面與光面的這種平衡狀態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
是兩方的正規戰鬥力量相差無幾。而且如果我猜的沒錯,裏林的勢力應該比裏奧
雷特更加強大,因爲他們駐紮上了暗面,而裏奧雷特卻沒有能夠通過正規途徑涉
足光面。


  我還記著曾經在反抗軍的時候所見到的景象,那些由裏奧雷特領主所率領的
影族魔獸軍團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當我們真正招惹到這片土地主人的時
候,我們面對的威脅會是比那種東西還要強大的存在。


  在已經奪得第一塊神都結晶的此刻,我們的戰略也變了。第二個鎮子我們會
采取正面沖擊的手段,以最快的速度摧毀能量塔奪取神都結晶,然後馬上撤退。
憑借我們的人數和絕對力量,那些裏林是不可能攔住我們的。


  我們在飛回到接頭地點的時候如約看到了瓦琳娜,她在看到我們飛過來的時
候就立刻升空,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飛走了。我們一起調整了方向,向著她的位置
跟了過去。毫無疑問,她在我們攻陷第一個小鎮的時候已經爲我們的下一步行動
鎖定了新的目標。


  「大概多遠?」我在飛近瓦琳娜的時候問道。


  「以安全速度飛行的話,一個半小時。」她說道。


  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好的消息,因爲這麽長的時間會出現很多意外,而我們現
在都不知道裏林們是否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的存在。


  懷裏的諾薇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我擦了擦她臉頰上留下的灰燼和髒東西,
調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勢。等到了下一個鎮子的時候,我就把她放到那裏去好了。


  就在我想事情的時候,一個人飛近了我,那是霍圖的朋友尤爾詩。


  我頭皮一緊,立刻做好了戰鬥的狀態。然而尤爾詩並沒有拔劍也沒有提升能
量的意思,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一點一點的飛到了我的旁邊。


  「想給霍圖報仇的話,等這次任務結束我會奉陪的。」我對他說。


  尤爾詩作爲一個男性而言個頭不高,連一米七都不到。他的身材也不算健碩,
但該有肌肉的地方都緊繃繃的。他用那雙有神的眼睛盯著我,嘴角露出了一個幾
乎看不出來的笑容。


  「安心,大廚。」尤爾詩搖了搖頭,「你們兩個是公平的決鬥,我不會做那
麽無聊的事情。如果我真要殺你的話,我會選擇在你睡覺的時候割斷你的喉嚨而
不是過來發表什麽決鬥宣言。連霍圖都打不過你的話,我八成也撈不到什麽便宜。」


  「抱歉殺掉了你的朋友,但我並不後悔。」


  「朋友?哈,我們這種殺手哪會有什麽朋友。他隻不過欠了我一些錢而已,
現在要不回來了。」


  雖然尤爾詩這麽說,但我仍然覺得他隻是不承認。


  「如果隻是錢這麽簡單,我覺得現在的對話應該不會發生。」我說。


  「你爲什麽要和霍圖決鬥?」尤爾詩沒有理會我的試探,開門見山的問了很
直接的問題。


  「因爲他強暴了這個女孩。」我沈聲說。


  「所以,你從來沒做過類似的這種事是麽?一個聖人。」


  尤爾詩話語的內容很有挑釁的意味,但他並沒有以那種方式說出來,所以聽
上去這句話的沒有什麽攻擊性。


  「這個世界上聖人不多,我很確定我不是其中之一。」


  「但你審判了他,不是麽?你做出了某種姿態,用決鬥這種方式審判了霍圖。
你認爲他犯下罪,然後了解了他的性命。這種姿態,你不覺得像是個聖人麽?」


  「審判……」我咀嚼著這個詞彙,「那不是審判,那隻是發洩。我甚至不是
真正爲了她,我隻是必須做些什麽給自己一個交代。這本就不是正義,更何談審
判。」


  「看起來你並不迷惘,這很好。」尤爾詩靜靜的聆聽我的回答,然後點了點
頭。


  「我們這種人沒有迷惘的資格,那會讓人早早喪命。」


  「說的不錯。」


  尤爾詩過來和我進行對話似乎是爲了確定一些事情。我說不清他是爲了確定
什麽,或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明白自己做了什麽,或許是想知道我的行爲是不是
出於一時的沖動。看上去他已經得到了答案,而且還比較滿意。


  「看來,霍圖死在你手裏,對他來說也不算是一個很差的結果。」他說完最
後一句話,然後就飛離了我的身邊。


  就在我滿心心事的時候,小貓突然大叫了一聲,引得所有人都向她看去。


  「啊啊!!有人追過來啦!!」


  大家在空中停了下來,收回加速的能量試圖感應能量波動,我也做了同樣的
事情,可是一無所獲。小貓的能量感應能力很好,能夠在這麽多人的高能量行進
之中分辨出如此遠距離的能量波動,這需要卓絕的天賦。


  「貓,就一個麽?」愛絲彌蕾大聲問道。我在她的側面,由於她的那個小面
具是在這一側,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和眼神。


  「就一個!」


  「四個人去阻截!拖住、引走或者幹掉都可以,給我們爭取四十分鍾。時間
一到直接回駐地。」


  小貓和幽鬼的另外三個家夥轉身向能量波動傳來的方向轉身飛走,而我們則
進一步提高了速度。有人追過來說明我們的存在已經被發覺,這個時候時間就顯
得更加珍貴了。


  大概十分鍾之後,我們的身後傳來了清晰的震動感。看來小貓他們已經開始
和追上來的那個家夥交手了。


  又飛了五分鍾,一股新的強大能量出現在另一個方向。不過這一次沒有人提
醒我們,當他出現在我們視野範圍之內的時候我們才試圖去做準備。


  不過當看清來的人是誰的時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魯恩希安似乎在追趕我們,所以我們全都放緩了速度等著他一直飛到我們面
前。


  「你怎麽來了?」我迎了上去,他打破原有計劃出現在這裏就說明要有麻煩
了。


  「船上的晶盤有變動,一大片亮點正在向海岸線這邊靠攏,沒猜錯的話裏林
已經出動軍隊了。」


  「我們是怎麽被發現的?」我皺著眉頭說。


  「這已經不重要了,我趕過來幫你們速戰速決,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連這個家夥也坐不住了,看來我們接下來的突襲就更不可能失敗了。唯一的
問題在於我們是不是能夠及時從這片大陸上撤走。


    ***    ***    ***    ***




  第二個鎮子的戰鬥同樣慘烈。


  我們從正面直接以高速沖向了鎮子。被我們能量光芒吸引的裏林戰士們在我
們到達之前就試圖組織防線,但是愛絲彌蕾在擡手之間釋放出了不計其數的藍色
能量球。這些能量球砸在了裏林的戰士和鎮口的建築之中,在瞬息間化作了讓人
眼花缭亂的旋風。


  這些旋風的殺傷力並不強,但是爲了順著旋風的力道抵消殺傷力,裏林的戰
士立刻陷入了混亂,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能量刃。


  裏林的戰士們出現了傷亡,他們不得不向後退去。我們將戰線一直推進到鎮
子的內部,一部分人持續性的進行壓制,斷尾駕輕就熟的拆解了能量塔,取出了
第二枚神都結晶。


  裏林戰士試圖阻止反攻,但愛絲彌蕾卻發動了毀滅性的法術。看來在我和斷
尾忙著做事的時候她並沒有閑著。


  一個直徑長達十米的巨型雷電晶球從魔法陣中升了起來,愛絲彌蕾將它推了
出去。那東西以緩慢的速度向鎮中心飄了過去,然後在接觸地面的時候變成了撕
裂一切的恐怖爆炸。像暴雨一樣的電漿一瞬間絞碎了大半個鎮子,已經沒來得及
躲閃的上百個裏林。


  這個魔法的威力讓我徹底對愛絲彌蕾的力量産生了改觀。上次她用高密度能
量閃電秒殺對手的情形我還能勉強接受,而這一次她所展示的魔力水準證明她的
魔力和能量一樣可怕。兩場戰鬥,讓我實實在在認識到了她的實力。小貓一直叫
她女怪物,看來非常有道理。


  她八成是在通過這兩場戰鬥向我示威吧……我想這家夥很可能一直對墮鎏之
地我傷了她的手臂耿耿於懷。像她這麽心高氣傲的家夥,一旦被人在戰鬥中占了
一點便宜應該會在心裏記很久……


  這一次雖然依然牽連到了很多無辜者,但是我卻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這和
上一個鎮子完全不一樣,這種情況下我們本沒有施以憐憫餘地,我還不至於蠢到
要和對手講慈悲的程度。


  然而就在我們以爲任務圓滿完成的時候,追兵竟然到了。


  我們誰都沒有察覺到那個家夥的接近,在飛到距離我們戰場幾百米之外的時
候我們才注意到天空中能量的光芒。


  「我和愛絲彌蕾殿後,撤退!一個小時之內我們回不來就直接回暗面!」不
知道魯恩希安注意到了什麽,他在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立刻大吼起來。


  流星一樣的能量體狠狠的砸在了我們面前,暴起了漫天的灰塵和燃燒的草屑。


  看到那個人身姿的時候,我決定了一件事情。


  「斷尾!記得把神都結晶交到那個領主的手裏!」我扭頭說。


  斷尾愣了,「你要幹什麽!?」


  「幫忙。」我開始召喚贖魂之凱「隨你便,你如果死了阿紗嘉就是我的了。」
斷尾的話在我聽來就好像是某種激勵。


  「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我轉身面對著正在向我們走過來的那個戰士。


  「斷尾,劍給我。」魯恩希安也說。


  「老大,活著回來。」斷尾把那把鏽劍扔了過來,魯恩希安將它淩空接在了
手裏。


  所有的人都加速撤離了戰場,在已經變成了廢墟的鎮子裏,隻剩下了面對面
站著的四個戰士。


  那個戰士並沒有阻止其他人的離開,因爲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自己現在
的對手沒有再留給自己思考其他事情的機會。


  是一個女性裏林。她上半身穿著精緻輕巧的銀白色铠甲,铠甲下面是一套雪
白的袍子。那件袍子上面沾了一些血,應該是之前我們阻截她的人所留下的遺物,
因爲她的铠甲和袍子並沒有破損的痕迹。


  小貓死了……我心裏輕輕顫了一下。


  女孩的手裏提著兩把劍,一把亮銀色,另一把則是純粹的黑色。她的背後背
著一件東西,似乎是一具黑色的劍鞘。


  魯恩希安能夠在第一時間發出撤退的指令並作出和愛絲彌蕾殿後的決定,這
完全是因爲對方給我們的壓迫力太強了。無論是愛絲彌蕾還是他自己,能量都有
了不小的消耗爲了能夠完勝,就必須兩個人聯手。因爲在這個地方,以重傷爲代
價換來的勝利和同歸於盡沒有什麽區別。


  女孩提著兩把長劍一步一步的走向我們,而我則迎了過去。愛絲彌蕾和魯恩
希安沒有阻止我,因爲他們知道我並不是過去進行攻擊的。


  對方有著一頭暗紅色的長發。和愛絲彌蕾張揚絢麗的酒紅色頭發不同,這個
女孩的發色顯得陰暗而壓抑,就好像在血海之下湧動著嗜血的妖魔。可是那張臉
很好看,即使充滿了殺氣也掩蓋不住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嬌豔魅力。


  女孩看到了我懷裏的諾薇,然後停下了腳步。


  「很抱歉,我沒能保護好她,現在把她交給你了。」我對面前的敵人說著,
然後將諾薇輕輕放到了地上,退了回去。


  女孩皺起了眉頭,她將那把白劍插到了腰間,然後抱起諾薇將她安放在了很
遠的地方。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重新站到了我面前,開了口。


  「想不到人類會跑到這裏來……」女孩的聲音冰冷,但卻出人意料的悅耳。


  「看來你很清楚我們的身份。」


  我試圖用談話給撤退的同伴爭取一些時間,這也是一開始我就打定的主意。
將諾薇交還給對方的行爲在一定程度上給我打開了交談的契機。很明顯她從一開
始就想要直接和我們動手,但我的行爲讓她産生了一絲疑惑。


  「你們已經殺了那麽多平民,爲什麽要救她?」女孩沈聲問。


  「非要解釋的話,大概是因爲沒辦法看著聊過天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吧。」我
說著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理由。


  「呵呵……人類……」女孩輕輕閉了閉眼,就好像在歎息什麽。


  「雖然三個打一個沒什麽公平和自尊可言,但畢竟我們還是想活著離開這裏。」


  女孩雙手的劍被能量迅速充滿,在空氣中「嗡」的震動了一下。她張開雙臂,
像鷹雀一般撲了過來。


  「你退後輔助!!」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一同迎了上去,她扔給我一句指示。


  我照做了。雖然我不是不想通過人數優勢迅速解決對手,但我不得不承認這
兩個家夥的配合並不是我能夠插手的。


  三個人在空中打在了一起,四把劍猛地撞在了一起,響起了刺耳的金屬摩擦
聲。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憑借著沖擊力將對手向後推出了幾十米,然後在雙方劍
刃錯開的瞬間毫不留情的將武器以極高的頻率遞了過去。


  我從來沒有想象過這個世界上有什麽人能在這兩個怪物的聯手之下防住狂風
驟雨一般的斬擊,可是面前的那個女孩竟然做到了。


  她把手裏的雙劍舞的天花亂墜,手裏的動作快的讓我渾身發毛。她將襲向自
己的攻擊全部擋了下來,連一絲破綻都沒有出現。


  如果是我的話,在以一打多的情況下肯定是要用比對方更高等級的能量強度
來彌補人數差距的。可是她沒有,她自如的揮舞著自己的雙劍,冷靜如水的擋下
每一次攻擊。雖然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的能量等級是多少,但兩方都沒有將能量提
升到極限的程度,愛絲彌蕾他們是在試探對方,而女孩則是在保存自己的力量。


  大概在半分鍾之後,發生了讓我更加吃驚的事情。女孩在兩個怪物的圍攻之
下竟然漸漸從防守轉爲了進攻,她兩隻手的劍針對著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兩個人
分別出招,反而讓我們落入了被動。


  能夠發生這種事情,就隻能說明這家夥在劍技上完全勝過了愛絲彌蕾和魯恩
希安。看來這次的戰鬥取勝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畢竟我們必須在裏林的軍
隊趕來之前擊敗對方,而對方卻這麽強大。


  我遠遠的在地上繪制起了朽骨天國的法陣,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有用,但也
總比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的強。


  兩方似乎都打的有點熱血上頭了,竟然全都沒有改變作戰的方式,一直死死
的拼著劍技。可以看得出來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都無法接受這種被動的狀態,頂
級戰士的自尊心影響了他們的戰術發揮,這樣下去我們會越來越危險。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對他們大喊道。


  我的聲音提醒到了他們,愛絲彌蕾用能量罩硬接了一下對方的攻擊,然後脫
離了戰圈。魯恩希安立刻變成了和對方一對一的狀態,我本以爲他會立刻落入下
風,不料戰局一點都沒有轉變的迹象。魯恩希安很好的應對了對方的雙劍攻擊,
並沒有因爲愛絲彌蕾的離開而手忙腳亂。這就是頂尖戰士的素質,哪怕進攻效率
達不到預期效果,防守的時候也不會給對方留下什麽破綻。


  愛絲彌蕾跳到了旁邊,那裏是隊伍裏的四分衛早早留下的束縛法陣。看到她
的動作我就知道,我們想要打贏對方已經不太可能了。


  「站在那邊!一會我們引她過來!」愛絲彌蕾用盡量低沈的聲音對我說道。


  我照做了。


  三分鍾以後,魯恩希安開始後退,然而那個女孩卻沒有追擊,而是對準魯恩
希安打了一枚能量彈。那枚能量彈在空中爆炸,震得魯恩希安的防護罩嗡嗡作響。
魯恩希安借力向後閃去,然後裝模作樣的對我們大喊「撤退」。


  我們假裝扭頭逃竄,而那個女孩則沖了過來。愛絲彌蕾在她掠過的時候發動
了束縛法陣。


  金黃色的陣紋亮了起來,如同膠質一般的能量束編織成了牢不可破的柵欄,
將女孩困在了裏面。


  那是等級非常高的束縛法陣,雖然陣內的人會受到魔力平衡的絕對保護,但
困住她的時間足以讓我們逃得遠遠的了。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加速離開的時候,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女孩在地上用魔力繪制了什麽東西,然後整個束縛法陣就崩潰了。


  我們本想就這麽逃走,可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三個人的腳步都僵住了。


  「束縛法陣對我無效,想逃的話你們需要一些別的辦法。不過,我想那太難
爲你們了。」


  女孩冷冷的說著,她把那把黑劍插在了地上,又把那把白劍插入了背後的劍
鞘之中。


  純黑色的能量火焰沖天而起,那道黑色的炎柱籠罩了方圓十幾米的土地,震
耳欲聾的轟鳴聲幾乎讓我的耳膜都要破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比我的反應還要快,他們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釋放了
所有的能量。我整個人都被能量沖擊震飛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贖魂之凱,我當場
就會被能量場給撞死。


  三道巨大的能量柱沖上了天空,它們相互擠壓著,糾纏著,大地都伴隨著它
們的肆虐咆哮了起來。大塊大塊的碎石從地上掀了起來,然後被能量風暴碾成了
碎渣。


  兩個夥伴升騰著濃濃能量火焰的身影在沙塵中現身,而我們的對手整個人都
變了樣子。她全身被一件漆黑的魔凱所覆蓋,連一絲肌膚都沒有露出來,手中的
武器也變成了兩把長達兩米的巨劍。黑色的能量火焰在兩把巨劍上跳躍著,和空
氣發出嘶嘶的聲音。


  那種形態的巨劍根本就不是人類能夠使用的武器,就算有也不會有人去用,
因爲巨大的劍身就算負載的能量再多也會影響速度。可是看著眼前已經化身成魔
女的戰士,我很清楚那兩把巨劍並不是用來嚇唬人的東西。


  一股灰黑色的能量以球形從她的身上開始向外擴散,那是極具壓迫感的灰黑
色,當那股能量接觸到她身下還留存的草地的時候,所有的草都立刻枯萎了下去。


  面對這種家夥,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誰都沒有先動。因爲從剛才的能量爆發
中我們全都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這個裏林女戰士的能量風暴規模比他們兩個
任何一個都要大。


  「你們倆走,我攔她一會兒。」愛絲彌蕾對我們說。


  「你攔不住的,一起上,聽天由命。」魯恩希安搖了搖頭。


  「我能贏。」愛絲彌蕾露出了充滿殺氣的笑容,「如果這就是她的全部力量
的話,我能贏的。有些能力你們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你們走了我就沒有顧忌了。」


  「就算贏了也是兩敗俱傷,憑你一個人也回不去。」魯恩希安立刻否決了她
的提議。


  「我倒是可以試試。」


  當我開口的時候,他們倆全都看了過來。


  「你想怎麽試?」雖然愛絲彌蕾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但魯恩希安卻很認
真的問道。


  「用法陣困住她。」


  「你早看見了,連那麽高級的束縛法陣都對她無效,廢什麽話!」愛絲彌蕾
罵道。


  「我的法陣不是束縛法陣,試一試沒有壞處。」我着急的說着。


  「能撐幾秒?」魯恩希安松了口。


  蒼綴就好像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一樣,立刻在我的意識中做了回答:「你不在
陣中,我能幫你支撐二十秒。」


  「二十秒。」我說道。


  「那就試試吧!她來了!」愛絲彌蕾煩躁的吼道。她已經壓抑了戰意很久,
這個時候快要按耐不住了。


  我們三人在對方沖過來之前做了誘導性的位移,然後我念誦了朽骨天國的咒
語。


  灰白色的圓形結界迅速吞沒了落入法陣中的女孩。對手看上去根本就沒把這
種法陣放在眼裏,因爲她完全沒有考慮我們是不是做了陷阱,那隻能說明這家夥
對任何攻擊或者束縛型的法陣都不在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個對手可就太
恐怖了。


  我們在法陣發動的瞬間奪路而逃。兩個零級的怪物配合上他們殺手那種變态
的強健體質,在短短三秒鍾就把速度加到了極緻。如果不是零移的話,我估計自
己就會被扔下了。


  我連續用了兩次零移,終于穩定在了他們兩個身邊,魯恩希安抓住了我的胳
膊,把我帶上了零級别的速度。他看上去很了解我的瞬間加速能力,也很清楚我
沒辦法和他們一樣保持零級的能量消耗。


  朽骨天國出人意料的屹立在了身後的平原之上,看來這個結界的力量比我想
象中還要牢固。


  「蒼綴,困住她了麽!?」我問。


  「嗯,她在裏面攻擊結界。很強,隻能再撐五秒了。」


  我立刻将蒼綴的話轉述給了兩個人。兩個人什麽都沒說,隻是悶頭加快了速
度。愛絲彌蕾抓住了我的另外一隻胳膊,和魯恩希安一起幫我進行加速。


  這種被人拉着飛的感覺并不舒服,無論是對自尊心而言還是身體的感受。可
我并沒有忘記,現在我們是在逃命。


  地面上的物體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向後滑過,過于強大的空氣阻力讓我們不得
不撐起護罩來保護自己的面部。或許就是因爲這樣吧,身後追逐我們的那個家夥
似乎正在以難以察覺的水平一點一點的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她的那身魔凱可以
節省出護罩所必需的能量消耗,而且也沒有我這個累贅在拖後腿。


  零級的速度将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縮短了數倍,我們在十分鍾之後看到了
海,還有我們的船,我不得不感歎這種力量确實是令人垂涎的東西。


  在看到我們的時候,船就被某個家夥所驅動了起來,以高速向海洋深處沖去。
可是那速度還是太慢了,既然我們趕的上,那麽追上來的這個女孩也一定趕得上。


  我們三個人爲了盡量減少減速的時間,幾乎是砸在甲闆上的。愛絲彌蕾還沒
等我站起來就沖向了底層的動力室,而魯恩希安則飛向了船舷。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直到魯恩希安以肉身推着船舷,大吼着用能
量将整個船的角度推開了二十度。緊接着,一聲巨大的炸裂聲伴随着巨大的浪花
就從船側不遠的地方爆了起來。


  随之而來的是富有愛絲彌蕾風格的船體加速,她不要命似的向動力晶石輸入
了能量,整艘船如同快艇一樣從海面上竄了出去,在甲闆上站着的家夥們全都栽
倒在了地上。


  我這才明白過來,追逐我們的戰士在追上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減速,而是試
圖将整個身體作爲高能量體直接撞沉我們的船。如果不是魯恩希安以自己的洞察
力發現了對方的意圖,我們大概就再也回不去暗面了。


  當船遠遠的沖出去以後,我看到一個小小的黑點從視野盡頭的海底升了起來,
那個恐怖的裏林戰士似乎放棄了追逐。


  「蒼綴,那是什麽人?」我癱坐在甲闆上,忍不住問道。


  小女孩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她一如既往的沉默了下去。


  我的第一趟光面之行就此結束了。


    ***    ***    ***    ***


  我不知道那個女孩爲什麽放棄了追擊,不過她如果真的追上來的話,爲了保
衛這艘船一定會死不少人。好在一切都還算圓滿的結束了,我們已經踏上了返航
的道路。


  「大廚,我要吃特制的病号餐呐!」一隻小手從後面抱住了我的脖子。


  「你沒死啊?」我回頭看到了小貓賊兮兮的小臉。


  小貓的手打着石膏,額頭上還纏着繃帶,自己卻嚷嚷的比誰都響。


  「我跑掉啦!給我做飯吃呐~ 」


  「好好,又沒說不給你們做。」我無奈的說道。


  這次的任務,幽鬼犧牲了三名成員,食影者則隻有霍圖死了。那三個犧牲的
幽鬼成員全部是那名女戰士殺掉的,我一點都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沒
有殺掉小貓。


  按小貓的話說,她看到那個比愛絲彌蕾還要「怪物」的女孩之時,整個人都
吓傻了。被能量沖擊震斷了手之後,她腿一軟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而那名讓人
印象深刻的魔女卻因爲這個而沒有了結她的性命。等對方一走,小貓就一溜煙的
逃了回來。


  我隻能說,這個家夥其實并沒有什麽身爲殺手的覺悟吧……


  魯恩希安走了過來,斷尾和潘朵拉跟在他的後面。就算是零級的怪物,帶着
人以極速飛行了這麽長時間,也會露出疲乏的樣子。


  「東西呢?」我推開糾纏不休的小貓,看向斷尾。


  「放在動力艙,兩塊都在。」


  愛絲彌蕾在動力艙輸出能量,有她在的話我覺得不會有什麽問題。我對這個
家夥的信心比來之前已經提升了好幾倍,親眼看到對方的力量比什麽都有效。


  「現在我們該談談了。」魯恩希安說道。


  「霍圖的事情?」我沉聲反問。


  我殺霍圖的時候沒有人阻止我,但是這個時候怎麽也需要給對方的團長一個
交代。


  「霍圖的事情沒什麽好談的,我要說的是這次任務酬金的問題。」


  「看來傭兵團成員在你的眼裏沒有我想象的重要。」我皺着眉頭說。


  「我們食影者傭兵團隻有三條規矩,禁止背叛組織,禁止自相殘殺,自己爲
自己的事情負責。作爲團長,我沒有爲成員複仇的義務,如果要複仇也是他朋友
自己的事情。在我們殺手看來,和任務失敗與被仇人暗算相比,能在決鬥中死掉
已經是很不錯的死法了。他的朋友應該也不會有找你麻煩的念頭,我們都很清楚
仇恨這種東西如果滋生出來的話帶來的往往都是災難。」


  我點了點頭,心裏多少放輕松了一些。我不得不說,食影者這種組織應該是
每一個頂級戰士所向往的存在。在普通人看來,朋友被人殺掉,無論是什麽原因,
爲他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我們卻并不會這麽做。當一個人賭上戰士的尊嚴
和對手決鬥的時候,他就該明白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決鬥中戰死是
自己的選擇,這種死亡從來不會帶來悔恨與不甘。


  抱着這種念頭的頂級戰士不多,更是很難聚集到一起。頂級的戰士們都希望
有可以理解自己的同伴,食影者和幽鬼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帶着歸屬感的空間,這
也是這兩個組織可以站在黑暗世界頂峰的原因之一。


  「你剛才說,要和我談報酬的事情。」


  「我看過了斷尾拿回來的東西。我并不能完全說服自己去相信,這個東西就
能夠換取【末日】的情報。」


  「我也考慮過這件事情。以我戰士的尊嚴起誓,我是真心相信神都結晶有那
個價值,并無虛言。但如果它最終還是無法換來你想要的情報,我承諾會盡全力
再幫你們找到足以滿足你的東西。」我鄭重的說道。


  魯恩希安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我相信你的誠意,但如果那個神都結晶沒
辦法換來【末日】情報的話,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加入我們食影者。」


  我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小貓就好像炸毛了一樣「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火燒火燎的跑掉了,弄得我一頭霧水。


  「加入你們……」我讷讷的重複了一遍魯恩希安的邀請,「這似乎辦不到。」


  「爲什麽?」


  「你剛才說了,三條規矩,禁止自相殘殺。但食影者裏有我必須要殺的人。」


  「你是說毒煙?」


  「沒錯!無論你怎麽看,爲了挽歌我必須要他死。加入你們的話那條規矩我
沒辦法遵守,抱歉。」


  「你理解錯了。我不會禁止成員之間的決鬥,自相殘殺的範疇僅僅在于背後
的暗算。當一群殺手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不用擔心被身邊的同伴謀害才是我們這
種組織立足的根本。所以,沒人會阻止你和毒煙的決鬥。如果你殺了他,那麽你
就是下一任的食影者三将軍。」


  我想起來了,斷尾當初也是作爲食影者的一員而殺掉上一任将軍的,但……


  「你太高看我了,我的實力……」


  「你們龍族人總是喜歡妄自菲薄。不過你忘了一點,如果你自信連毒煙都能
打敗的話,又爲什麽要懷疑自己的實力呢?」


  魯恩希安說的沒錯,隻是我一時還沒捋順事情的脈絡,畢竟他的邀請實在太
突然了。


  「你的答案呢?」他追問道。


  還沒等我回答,大家就發現船的速度似乎慢下了一大截。毫無疑問的,有個
人離開了動力艙。


  「喂!你要幹什麽!」愛絲彌蕾風風火火的從船艙裏沖了出來,劈頭蓋臉的
對魯恩希安開火。


  「隻是談一談這次交易的補充條款。」魯恩希安面無表情的回答。


  「補充條款就是讓他加入你們?爲什麽不是加入我們?!」


  「貪狼如果加入幽鬼,大概會一直被人提出決鬥到死。就算不死,你們幽鬼
的人大概也得減員三分之一。」


  以施奎因爲首的老牌幽鬼們應該還深深的銘記着我暗算挽歌這件事情,魯恩
希安并不是在将事實誇大化。


  「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情,他們敢麽?」


  魯恩希安深深的歎了口氣,「你總是喜歡按自己的意思亂來。一個傭兵團要
麽不定規矩,定了規矩就必須要履行,否則有什麽意義?」


  「你懂什麽!矛盾這種東西終歸是可以被時間消化的,隻要在開始的時候把
矛盾壓制好就可以,否則要我這個團長有什麽用。」


  「你這樣子我們是不可能重新合并的,你明不明白?」魯恩希安一直以來平
淡如水的表情第一次展現出了無奈。


  我這才知道,原來兩個人在私下裏一直在讨論将食影者和幽鬼重組的事情。
這也難怪,當挽歌的誤會解除之後,重組的可能性和誘惑就不可避免的擺在了兩
個人的面前。隻不過看起來這個計劃實現的并不順利,至少現在還僅限于一個空
洞的想法。


  按照我這種男性的理性思維,有組織的團體就一定要有契約精神才可以穩定
的走下去。可是愛絲彌蕾作爲一個女團長,她的想法和所做的選擇并不一定就是
沒有道理的。也許在我們這種男性看來是在無理取鬧,但誰都無法否認在幽鬼分
裂之後愛絲彌蕾管理下的幽鬼并沒有沒落,這是最好的證明。


  愛絲彌蕾對魯恩希安的歎息隻是哼了一聲,然後就将注意力轉向了我。


  「貪狼,考慮下昂。加入幽鬼的話,貓可以給你随便玩。」


  女怪物說的一本正經,我都分不清是不是在開玩笑了。有點心虛的掃視了一
下周圍,我沒看到小貓的影子。


  「别找了,她在動力艙替我開船。」看來剛才的确就是那家夥去報的信。


  「如果我同意了的話,想殺我的人就更多了。」我笑着搖了搖頭。


  「那你到底選哪一邊?」愛絲彌蕾不依不饒的說。


  我看了看周圍的人。斷尾一點表情都沒有,我看不出他的意見。但潘朵拉卻
在一邊對我微微點頭,似乎是在慫恿我。


  說真的,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食影者在不久之前還是我心目中遙遠的死敵,
但現在他們的傳奇團長卻對我發出了這種邀請。這種事情并不是一時之間就可以
做出決定的,我并不是那種可以憑感覺輕松作出決定的類型。


  扪心自問,在魯恩希安提出邀請的瞬間我的确動心了。人們往往都很容易對
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産生向往的感覺,我也一樣。可是我告訴自己,這個決定會
影響到我和阿紗嘉的未來走向,所以在想通所有可能性之前,我都不應該給出答
案。


  「如果神都結晶真的沒有滿足瞳族,那個時候我再給你答案,不知道行不行。」


  「這雖然不符合我一貫的交易原則,但我尊重你的想法。」魯恩希安輕輕的
點了一下頭。


    ***    ***    ***    ***


  我回到了卧艙裏,一邊讓自己放松下來一邊思考魯恩希安說過的事情。結果
一個熟悉的影子卻在這個時候竄到了我的房間裏面來,讓我措不及防。


  「你來我們這邊嘛!」小貓這是第一次沒叫我大廚,她一個飛撲直接砸到了
我身上,兩隻手捏住我的肩膀一個勁兒的搖。


  「我也沒說一定要加入魯恩希安那邊啊。」我捏住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再
說了,我怎麽覺得你這個邀請就隻是爲了讓我做飯吃……」


  「不用你做飯呐。」小貓笑眯眯的,一臉充滿了陰謀的感覺。


  「少來,我他媽自己還要吃飯呢。我一進廚房後面就能跟一群人來排隊,我
好意思吃獨食麽!」


  「不用吃飯,可以吃我呐~ 」


  小貓一點都不含糊,拿着我的手掌就放到了自己的胸上,還一臉鼓勵的樣子。


  「手感不錯吧!」


  當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任何一個男人都沒辦法抗拒揉捏
的本能。這家夥的胸部确實是少見的極品,不僅手感飽滿,還特别挺拔,大小也
是我最喜歡的适中程度。


  「你多大了?這發育的也太好了。」我忍不住贊歎。


  「女怪物說啦,多鍛煉會讓胸部變大!」


  小貓興緻勃勃的趴在我身上,有意無意的用胸部蹭着我的下身,然後在它擡
起頭來的時候快手快腳的把它釋放了出來。


  一句話都沒多說,這家夥低頭就将我的下身含到了嘴裏。強有力的小舌頭真
的像貓似的從底部向上來回舔了起來。她一邊舔一遍擡眼看我,笑的眼睛都彎了,
就好像真的在吃好吃的。


  小貓又軟又膩的口腔所帶來的濕滑實在是爽的不行,加上她靈活的舌頭,下
身被從各個角度按摩起來了一樣,硬的都快要爆裂開了。


  我的腰部不由自主的挺了兩下,小貓就好像會意了似得,立刻加快了吮吸和
起伏的速度。女孩的兩腮緊緊貼着肉棒縮起,就好像真的在小穴裏面活動似得。


  小貓的身體條件非常好,所以體力相當出色,小腦袋以極高的頻率上下套弄,
竟然持續了好幾分鍾。我扶着她的腦袋,揉弄着她銀色短發,努力把敏感的下體
捅進她的喉嚨,享受着極緻的緊縮感。小貓沒有抗拒,而是努力張大喉嚨讓我進
去,看出來她有些難受,但卻一點都沒影響接下來的動作。


  我按着她腦袋的力氣越來越大,呼吸也急促起來,積攢的精液已經彙聚到了
出口,大幅度的抽插讓小貓的口水飛濺了她一臉,看上去十分狼狽。但是小貓仍
然一心一意的含緊,滿足着我的暴虐。


  最終發射的時候,我死壓着小貓的頭在我的胯下,讓她從最根部把肉棒全都
吞進了嘴裏。小貓的身體用力往前探着,脊背形成了異常誘惑而有魅力的曲線一
直延伸到我的兩腿間。我脖子一緊,抵着她的喉嚨就爆發了出來。


  「哼嗯!!!」


  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小貓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柔膩的悶哼,我長輸
一口氣,松開了小貓。她從我身上爬起來,不知道是特意的還是無意的,一絲不
漏的吞下了我所有的東西。


  「牛奶!」她一邊笑一邊說了個绮靡的冷笑話。


  看來和年齡小的人在一起,心态也會多少年輕一點。


    ***    ***    ***    ***


  經過了一番航行,我們終于回到了暗面。在謹慎的挑選了登陸地點之後,我
們避開了裏林在暗面的讨伐部隊,成功的回到了裂腹城。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帶着一塊神都結晶和手下的戰士們踏上了通往瞳族王城
的傳送門。我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麽代價向八詭換得使用傳送門的資格的,隻希望
他們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小貓自從那天以後對我的态度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臨走的時候她也隻是大
聲的對我說再見,然後誇張的揮着手,幾乎要跳起來的樣子。


  斷尾臨走之前看了我很久,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也沒有開口。他想說的
話我能夠猜的出來,畢竟他所在意的事情隻有一個。我覺得,他能暫時抛開這裏
的事情去瞳族的王城站在魯恩希安身邊,是某種崇敬與忠誠的最好表達。


  我将神都結晶交給了八詭,肥重的噬族王城領主在接過那塊綻放着驚人光色
的寶石之時露出了一絲平靜的笑容。我有一種感覺,他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似乎
下定了什麽決心。


  「能把這個東西送到我面前來,辛苦你了。」八詭的聲音在他的宮殿中嗡嗡
作響。


  「憑這個東西,我們真的能得到飲岚的支持麽……」我帶着一點點疑慮問道。


  「我可以肯定,我把這個拿到她面前的時候,那女人一定會倒貼過來求我才
對,哈哈哈哈!。神都結晶對我們來說就是擁有這種價值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爲什麽不将它留在自己這裏?」


  「對我來說,力量能夠做到的事情已經不多了,就算我吸收多少能量也不可
能超越噬王。但如果争取到了飲岚的支持,我們無論如何也可以抗住噬王那邊的
壓力,将阿紗嘉放走。所以,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你一定要将誓約禁壁的鎖鏈
破壞掉!這就是最後你所要做的事情了。」


  「我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


  八詭已經幫我鋪好了道路,現在隻剩下最後的任務:解開阿紗嘉身上的鎖鏈。
這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我也知道該用什麽方法去努力,隻是我根本沒
有成功的把握。


  距離約定之日隻剩下了十二天,八詭去往深淵與飲岚交涉,他在臨走之前把
整個王城的轄權交到了我的手裏。沒有任何的交接儀式也沒有做任何額外的叮囑,
這個大大咧咧的王城領主就隻是扔下了一句「你替我看着王城」,然後就離開了
暗面。


  他好歹是在走之前以裏奧雷特的觸探給城裏的噬族戰士和守衛下達了指令,
否則我真不知道他讓我坐在他的位置上有什麽意義。


  不過就算我當上了代理城主,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的權力,況且我所需要的
東西并不是權力能夠提供給我的。


  我回到了堕鎏之地,推開了誓約禁壁的大門,看到了我一直記挂的人。


  阿紗嘉一如我第一次在這裏見到她一樣,靜坐在石座中。她看到我的身影之
後站了起來,拖着嘩嘩作響的鎖鏈向我迎了過來。


  「你回來了。」女孩露出微微閃亮的笑容,用溫柔輕暖的聲音說道。


  我點了點頭,将她攬在了懷裏,用手掌摩挲着她的後背,滿足着自己擁抱她
的渴望。


  「八詭去聯合飲岚了,我隻要幫你把鎖鏈解開,我們就可以逃掉了。」我一
邊用臉頰輕輕蹭着女孩的頭發一邊在她耳邊說道。


  我感覺到阿紗嘉在我的懷裏輕輕顫抖了一下。


  「真的……能做到麽……隻剩下十幾天了……」她在沉默了許久之後小聲說。


  我松開她,用力握住她的雙手。


  「到最後之前都不要放棄希望就可以了。」


  誓約禁壁的規則非常簡單,到了預定時間或者完成誓約都可以解開枷鎖。但
如果到了約定之日,在噬王和深淵總督的控制之下,我是絕對不可能成功奪走阿
紗嘉的;所以後者就變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阿紗嘉對噬王所承諾的誓約内容是在我或者鏡厭之間選擇一人簽訂終極契約。
雖然我所認識的高級裏奧雷特一直以來都展現出了一種對人類感情的蔑視,但我
覺得噬王能夠給阿紗嘉一個和我在一起的選擇就恰好證明哪怕是站在裏奧雷特頂
峰的存在也擁有和人類相通的感情。


  我已經無法和阿紗嘉簽訂契約了,所以在她當初久别重逢的時候完全放棄了
抗争的念頭,默認了和鏡厭簽訂契約這件事。在她念頭下定的時候,鎖鏈碎掉了
——這是我親眼所見的事情。


  我不可能放任她和鏡厭簽訂契約,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讓阿紗嘉學會欺騙。


  裏奧雷特和裏林都不會欺騙,這是我們人類才會擁有的罪惡,或者天賦。


  是八詭和我的談話讓我領悟到了這件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我強調幫助阿
紗嘉追求人性的必要和看法,恰恰說明他很清楚這樣就是解開誓約的辦法。我想
他一定有不能直接告訴我這個辦法的原因,但他還是給了我暗示,用裏奧雷特獨
特的方式。


  我一直在想,倘若我教會了阿紗嘉如何去欺騙,這算不算是對她的亵渎。因
爲我不知道阿紗嘉是不是真的想像我們人類一樣爲了自由而犧牲她曾經珍視的東
西。


  「欺騙自己?應該怎麽做?」


  「我們人類的謊言其實很簡單,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用語言說出不符合自
己認知的事情。但想要欺騙自己則要難很多,人最複雜的地方就是并不知道自己
真正想要什麽,所以才會蒙蔽自己。」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爲這除了讓阿紗嘉更加困惑以外并沒有什麽
積極的意義。看着她一臉迷惑的樣子就行了,我完全不是一個稱職的老師。


  不過我得承認,當阿紗嘉露出那種迷惑的神情之時,我會忍不住回想起在她
還什麽都不懂的日子裏,我和她朝夕相處的時光。


  「很多事情我們都說不清楚。」


  「那要怎麽才能理解?」


  「欲望……也許就是這樣的東西。因爲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所以會用謊言作
爲某種幻想。」


  我伸出一隻手,從後面撫住阿紗嘉的脖子,她帶着一種安心的笑容用腦袋輕
輕蹭着我的手。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不斷地常識給她講述人類的存在和矛盾性,以期她能夠
領悟到什麽。阿紗嘉按照我所說的辦法和她曾經了解過的人類努力的學習着如何
欺騙,可是在一次次的嘗試之後,誓約禁壁的鎖鏈依舊頑固的盤纏在地上。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我心裏越來越焦躁,但卻不能讓阿紗嘉看出來。當我
不斷告訴自己她一定能做到的時候,何嘗又不是在欺騙自己。


    ***    ***    ***    ***


  「貪狼。」


  誓約禁壁的大門被推開了。我停止了和阿紗嘉的交談,扭過頭去,看到了站
在門口的月喉。


  「怎麽了?」我站起身向他走了過去。自從八詭将王城的轄權交給我以後,
月喉還從來沒有下來找過我。以千年爲壽命單位的裏奧雷特,需要處理的事情對
我們人類而言實在是太少了。


  「有一批人類來到裂腹城了,希望見王城領主。」


  仿佛聽到的心髒用力跳動了一下,我立刻擡起手阻止了月喉的聲音,然後示
意他出去等我。


  月喉照做了,而我則轉身走回阿紗嘉身邊。


  「我要上去處理一些事情,你要繼續努力。」我輕輕撫摸了一下阿紗嘉的面
龐。


  「我才不想努力。」阿紗嘉微笑道。


  我也笑了。這是幾天以來的努力成果,她已經學會了使用一些非常蹩腳的謊
言。雖然于我們的目标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但這畢竟可以勉強慰藉我們不安的情
緒。


  我走出誓約禁壁,月喉在門外看着我。


  「有進展麽?」他問。


  「有希望,但仍然很渺茫。」我淡淡的說道,「那些人現在在什麽地方?」


  「在上城的側門那邊,我讓他們在那裏等待。」


  裂腹城的王城伫立在峽谷之中,所以我們很直觀的以峽谷上面的地平線做分
界将它劃分成了上城與下城兩部分。


  「知道了,我去看一下。你和我一起。」


  堕鎏之地埋藏在王城在峽谷的最深處,單單是離開堕鎏之地就要走很長的階
梯才能到達王城的底座部位,要走到上城的側門那邊當然要花費更多時間。不過
我沒有有能量飛行加速,我需要一段時間來思考一些事情。


  這批人類的身份我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因爲按照時間上來算的話,那批家
夥也應該要進入噬族的領地了。


  噬族的王城被建設成了一座黑色的巨大高塔,從峽谷深處探出來插向天空。
而在和峽谷兩側齊平的位置有兩座筆直而平滑的石橋将王城和普通裏奧雷特居住
的城區連接在一起。當我走到王城高出的一個房間,從窗口向外望去的時候,我
看到了一群人正聚集在峽谷那邊的橋頭之處。


  「就是他們了。」月喉說。


  我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呼吸了兩下,試圖平靜開始狂跳
的心髒。


  在那群人的中間,初邪穿着她那身華麗黑色的長袍站在最前面。她把頭發紮
成了最漂亮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垂在左肩上,我仿佛看到了掩蓋在黑色發梢之下的
琥珀色雙眸。女孩的嘴角啜着一根煙,那并不是她的作風。


  隐藏在長袍下面的圓潤肩膀,盈盈一握的腰際,跳脫的風采……我覺得自己
仍然銘記着那個女孩給自己帶來的一切回憶。


  你們果然來了……我這樣想着,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發動号令,讓整個王城的裏奧雷特盡起,将他們全部誅殺在這裏?可是我并
沒有真的想要以這種方式爲我死去的朋友們複仇。


  該如何是好這個問題深深的将我困住了。我這才發現我一直都在回避着思考
如今的狀況,現在的我根本就沒做好和反抗軍再次對峙的準備。


  反抗軍的戰士們并沒有任何的錯誤,他們隻是被利用的工具。罪魁禍首隻有
站在那裏的那個女人,或許還有她身後的某個男人,我隻是完全沒想好該怎麽對
付她。


  「讓他們的首領進來,其他人呆在外面。你替我問話吧,我不方便露面。」
最終我這樣對月喉說道。


  月喉立刻将命令下達了下去,然後我們一起來到了八詭的寝宮準備這次會面。
八詭那張床座十分巨大,我站在後面的話沒人可以看得見我。


  大概十分鍾以後,我聽到了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


  門開了,聽腳步聲進來的人大概有四五個。我不确定引導他們的裏奧雷特有
沒有進來,所以不算她的話,這次來的反抗軍高級幹部看來并不少。


  「尊敬的噬族王城領主,我是人類破弈反抗軍的副軍團長葬敵初邪。」


  女孩熟悉的聲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裏,倔強、清脆而帶着一點點的高傲。在聽
到那個聲音的時候我覺得心裏立刻軟作了一團,然後某種帶着辛辣感的火熱就撕
碎了那片柔軟。我有一種探身看她的沖動,可拔刀沖過去的沖動也同樣濃烈。


  「我并非王城領主,隻是代理者。你們有什麽請求我可以代爲轉達。」月喉
淡淡的對她說。


  「哦,我就說嘛,都說你們的王城領主是個大胖子,看到你我還奇怪了半天
呢,哈哈。」女孩咯咯笑了笑,原先語句中的一絲小心翼翼完全不見了。


  「三小姐,說正事。」一個男人用細小的聲音提醒道,我覺得那個聲音應該
是巴宰。


  「我這次來呢,想和你們談一個交易,還想問一些事情。」她恢複了一本正
經。


  「你們人類是想要在我們的領土上建立城市,對麽?」這是我告訴月喉的事
情。


  「啊!你倒是很清楚嘛。那正好也不需要多說廢話了,如果想讓你們點頭同
意,我們該做些什麽呢?」


  「那要看你們能夠給我們什麽。」月喉一點也沒有客氣的意思,他似乎對待
人類一直都是這個态度。


  「我們有可以通往【神都】的【光血】,不知道這個對不對你們噬族的胃口。」


  月喉沉默了幾秒,「有點意思,我可以考慮考慮。」


  「嗯嗯,沒問題。另外我還有一些事情想問。」


  「說。」


  「阿紗嘉·光詠,你們的王女,現在在王城裏麽?」


  我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所以也完全沒有和月喉事先溝通。


  她爲什麽要問起阿紗嘉?是善意?惡意?還是單純的好奇?我無法分辨,我
原本就不了解這個女孩。


  月喉在沉默着,似乎在等我的指示。


  我躊躇了半天,輕輕在月喉背後「嗯」了一聲。


  「殿下現在在王城裏。」


  「我想見她。」


  「那是不可能的。」


  「我隻想和她說幾句話,有些事情要告訴她,是她非常想知道的事情。」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讓月喉回答才合适了,在沒有我的指示下月喉
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對方的說法。


  尴尬的沉默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月喉終于放棄了等待我的暗示。


  「我會告知殿下你的請求,你們可以在城裏等候回音。」他選擇了還算中規
中矩的說法。


  「盡快告訴我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那個殿下的約定之日應該沒有幾
天了吧。」


  女孩輕佻的說着讓人神經緊繃的話語,然後帶着人轉身向外面走去。


  我向外邁了一步,忍不住向她的背影看去。那個背影是如此熟悉,也是如此
陌生,這種矛盾讓我腦袋混亂到了無法思考的程度。


  然後我看到了一件東西,一件屬于我的東西。


  神宮被别在初邪的腰間,仿佛戰利品一般閃耀着嘲笑的光芒。她根本就不是
戰士,卻帶着那樣一把武器,這是爲什麽?僅僅是爲了炫耀她複仇的成果?


  「向她要那把刀,不給就殺了他們。」我用力拍了月喉的肩膀,用充滿殺意
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道,然後轉身隐了回去。


  「等等!」月喉按照我的意願對他們離去的身影喊道。


  初邪他們的腳步戛然而止。


  「怎麽啦?」初邪慵懶的聲音帶着一點點不解。


  「留下你的那把刀。」


  沉默,我不知道現在他們是什麽表情。


  「來人。」面對沉默,月喉吐出了另外兩個字。


  他根本不需要出聲就可以用觸探召集裂腹城城内外數以百萬記的魔獸軍團,
現在他吐出那兩個字就隻是爲了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處境而已。


  隐藏在八詭寝宮角落的數十名将軍級裏奧雷特像鬼魅一樣閃了出來。他們平
時和我基本沒有任何交集,但在這個時候卻能夠完全服從我的意思,這說明八詭
把轄權已經給了我這句話所言不虛。


  「三小姐!」一個陌生的聲音焦急的喊道。


  「閉嘴!」初邪罵了一句,然後轉向了月喉,「裏奧雷特大人啊,您爲什麽
一定要這件東西?」


  「留下,或者死,自己挑。」月喉沒有和她廢話。


  「三小姐,别做傻事!先把東西給他,他是來真的!」


  「那就來!誰怕誰!」一陣強烈的魔力波動,我聽到一件東西在空中猛地發
出了呼嘯聲。


  「那不過是個死人的東西!」


  「閉嘴閉嘴!!我說不給就不給!」


  「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我的東西我說了算!!」


  我從月喉身後走了出來,「我覺得那東西并不是屬于你的。」


    ***    ***    ***    ***

             (待續)
2015-5-16 16:3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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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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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神都 (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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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章


  我直視着面前的女孩。初邪和分别之時相比幾乎沒有任何改變,除了腰間的
那把神宮。葬敵法球懸浮在她斜前方,戒備着有可能沖過來的裏奧雷特。


  有一種過了很久很久的感覺,但事實上我和她分開也并沒有太長時間。記憶
中的形象和眼中的身影慢慢重合,然後又被心底翻騰的一絲恨意所取代。


  初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後在幾秒鍾之後眼裏浮現出了殺氣。


  「你是誰……」她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制,身上溢出了黑色的魔力雲。


  演戲?我不清楚。但我明白,隻要她想,她總能夠騙過我。


  「把神宮還給我。」我對她的回應感到了莫名其妙的疲憊。我不想被她繼續
欺騙,也沒有太多的精神來分辨她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是否真實,所以隻是對她伸
出了手。


  初邪看了我很長時間,眼睛裏面的殺氣一點一點的流失,然後變成了難以置
信的迷惑。


  「我的貓叫什麽名字!?」她突然對我喊出了一個問題。


  「别做戲了!!」我對她大吼道,「趁我現在還沒下定決心殺你,别挑戰我
的耐心。把神宮給我!」


  初邪嬌小的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嘴唇微微打戰。她身邊的那幾個護衛劍
拔弩張的看着我,也看着旁邊虎視眈眈的裏奧雷特們。氣氛凝固了,誰都不知道
該怎麽處理現在的場面,包括我自己。


  「真的……是你麽……你沒死?」初邪歪着腦袋,身體微微前傾,小心翼翼
的問。


  我咬了咬牙,「微涼用她的命救了我,讓你失望了。」


  初邪的嘴撅了撅,眼睛一下子紅了,快步向我走了過來。我隻感覺一座大山
在向我壓進,她每走一步我就變得更難呼吸。


  我凝聚出一根骨矛指在了她胸口,「别過來。」


  初邪楞住了,但是在幾秒鍾之後她就狠狠的擦了擦馬上就要掉下來的眼淚,
倔強的重新向我邁開了腳步。


  「你舍得你就捅好了。」


  我根本沒辦法真的對她下手,這是我的弱點,同樣也是絕大多數男性的弱點。
而女人隻要能夠抓住這個弱點,就可以無往不利。


  我被她逼的連退了兩步,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激的我非常難受。可是錯的并
不是我,殺掉那些同伴的也不是我。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就停止了後退。迎上了一步,我一把抓住了初邪的衣服。


  「是我欠你的……可是微涼和沙倫并不欠你的!!那些不明不白死掉的反抗
軍成員并不欠你的!!你的仇恨讓人惡心!!」


  我對着初邪大吼着,然後将她用力推開。


  初邪呆呆的看着我,「你在說什麽?」


  「别演戲了……我沒興趣……」


  「誰演戲了!到底怎麽回事嘛!!」初邪一臉氣憤,也開始大叫起來。


  「微涼都告訴我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爲了報複最初的那一夜。你想說微涼
在死之前說的話也是謊言?你覺得我會信你這個滿嘴謊言的家夥還是她!?」


  初邪瞠目結舌的愣在那裏,一臉被戳穿的樣子。


  讀到她的表情,我心裏反而平靜了。這一切看來并不是誤會,微涼在最後的
時候也沒有騙我。雖然我一直抱着一種病态而令人作嘔的希望,以微涼的惡毒來
兌換初邪的心,但在這個時候我終于算是感到了某種程度的解脫。


  「她……告訴你了……」初邪咬着嘴唇。


  「承認了就好。」我的聲音沉了下去,「無論怎麽講,我和你的事情從一開
始就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微涼他們不能白死,我們必須解決這個問題。」


  「可惡……」初邪用手捂住了額頭,發出了一句詛咒。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所以這句詛咒讓我感到有些不解。


  「你想怎麽辦?殺了我?」她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決鬥吧,做個了結……」


  「才不要!」她大叫了一聲,「原來都打不過你來着!我又不蠢。」


  「呵呵,這個你不用擔心。爲了活下來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雖然現在
恢複了一些,但和以前已經完全是兩個層次了。」


  我沒有說假話。初邪的作戰模式從來都是以靜制動,在她不移動的情況下零
移和零斬對她的作用非常有限。要對付葬敵法球和她的漆黑之雨,絕對的能量強
度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我并沒有太多打赢她的希望。


  初邪的眼睛裏映出來了盈盈的動搖,「發生了什麽事……」


  「小魚應該都告訴你了。」


  女孩抿了抿嘴,「我想聽你自己講一遍。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按照常理來說,我不應該和已經成爲敵人的她再進行這種無意義的交談。可
是我講了出來,簡明扼要的講了已經發生的事情。


  聽完我的講述,初邪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巴宰!」她扭頭看向後面的那個男人。


  巴宰和其他幾個反抗軍的幹部遠遠的被裏奧雷特攔在門口,他聽到初邪的呼
喚之後大聲回應了一句。


  「你們回去基地……」


  「誰都不能離開。」我打斷了她的話。


  「你不是想要給微涼他們報仇麽?」初邪扭頭看了看我,「人齊了,才比較
容易報仇的吧?」


  沒等我回話,她就繼續開口了,「巴宰,你回去把布倫洛農,小魚他們都叫
過來!告訴我哥,我被作爲人質扣押在這邊了。」


  「三小姐!!」


  「馬上照做!别忘了告訴他們,貪狼還活着呢!」


  那些裏奧雷特全都看向了我。我踟蹰了幾秒,然後對他們點了點頭。那些人
和我之間沒有什麽矛盾,巴宰曾經和我的關系甚至相當融洽,所以我不想爲難他
們。而且初邪說的其實也很有道理,既然要報仇,那麽那些親自動手的人也更需
要付出代價。


  「你自願留下來做人質?」


  「本來你也不會就這麽放我走不是麽?」初邪微笑了一下,那個笑容讓我的
頭腦微微發麻。


  我揮手示意大殿門口的裏奧雷特放人,目光卻一直鎖定在初邪身上。這個女
人要做的事情我一直都猜不透,尤其是像現在這樣子,打破我所有的預想,然後
毫不吝啬的将自己單獨扔在了我這裏。


  「給我安排住的地方!他們過來還得花幾天呢。」女孩大大咧咧的對我下着
命令。


  巴宰他們已經消失在了門口,他們幾乎是用沖的逃離了王城。不知道燃墟和
所羅門知道初邪被我扣在了這裏會是什麽反應,不過我可以确定就算是零級的燃
墟也沒有資格殺進裏奧雷特的王城。隻要分出五個将軍級别的裏奧雷特就足以牽
制住他,當戰鬥變成了消耗戰之後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畢竟燃墟隻有一個,而
将軍級别的裏奧雷特在這座城裏足足有兩位數。


  所以我對初邪的選擇才特别奇怪,她到底捏着什麽籌碼膽敢把自己放在我的
控制之下。


  「你又有什麽陰謀……」


  「我一肚子的陰謀,你不知道麽?」


  不知道爲什麽,我竟然從她的語氣中聽到了莫名的歡快。


  「哇……什麽味道……」初邪突然捏着鼻子抱怨道。


  我愣了一下,連忙回頭看去。這股氣味的主人我并不陌生,那就是這座城池
真正的主人八詭。他回來了,說明我們和飲岚的交易已經有了結果。


  「看起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事情還不少。」


  八詭拖着厚重的軀體從通往噬王殿的階梯上走了下來,震得地面都微微發顫。
他的身後跟着六名裏奧雷特,那幾個家夥的氣息讓我頭皮一緊。我幾乎可以确定,
這六個家夥絕對是八詭從深淵中帶回來的精銳。


  能進入深淵的裏奧雷特……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應該比阿紗嘉現在的力
量還要強大。


  而令我驚訝的并不是這六個裏奧雷特的存在,而是代爲掌控着噬族暗面所有
領土的王城領主,竟然在前胸口留下了一個幾乎洞穿了身體的傷口。


  那道傷口放在八詭龐大的身軀上看起來并不算大,但也足以放進去一根人類
的手臂。最讓我意外的是,這道傷口周圍竟然纏繞着陰影能量,以至于身爲噬族
的八詭都沒有辦法愈合它。


  不過八詭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就好像那道傷口不存在一樣。


  「你沒事吧?」我連忙問。


  「嗯?比起我們和飲岚的交易,你好像更關心我的傷,哈哈哈哈哈!」


  八詭大笑着,但是我能看出來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那,交易成了麽?」我帶着一點不安的情緒問。


  「我早就說過的,交易一定會成。隻不過多付了一點點代價而已。」八詭伸
出肥厚的手掌在胸前的傷口處撫了一下,說的輕描淡寫。


  這些領主相互之間在深淵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我充滿了好奇心,不過我也
知道那并不是我應該操心的。


  「你這邊的努力怎麽樣了?」八詭将自己放在了那張巨大的座位之中,揮了
揮手,那動作毫無疑問是要人上食物。


  「我在做。」


  「你算好日子。吾王在約定之日就會來堕鎏之地給她解開誓約,到時候沒人
能逆轉他的意思,我和飲岚聯手也做不到。所以你想要帶走她就一定要快,否則
那塊神都結晶可就浪費掉了。」


  一直在旁邊看着我們的初邪在這個時候說話了。


  「你就是噬族王城的領主八詭大人吧?我是……」


  初邪的自我介紹還沒有說完,八詭那碩大的身軀就從他的卧榻之上竄了起來。
他伸手去抓初邪,初邪在一驚之下連忙用葬敵法球砸了過去。


  回旋的黑紫色晶球猛地把八詭肥碩的右手撞得血肉橫飛,可是那隻手在瞬間
再生,一把将葬敵法球握在了掌中。他那肥大的身軀在順勢轉了一圈,小山一樣
的拳頭直接砸在了初邪的身上。


  初邪臨時做好的簡陋護罩立刻被擊碎,她被狠狠的砸在牆上,發出一聲痛苦
的哀鳴。八詭在她摔倒在地上之前追了過去,把她攔腰抓在了手裏。


  我本能的想要做些什麽,但卻立刻意識到,我現在是八詭這一邊的。


  毫無準備之下的法師在八詭這種強大的裏奧雷特面前實在是太脆弱了,即使
有葬敵法球的守護也是一樣。


  「八詭,把她放下來。」我看到有血從初邪的額頭和嘴角流了出來,心裏面
有些不忍。


  「你在命令我?」八詭回頭看着我,渾厚的聲音響徹寝宮。那眼神裏面是我
從來沒見過的冰冷,讓我第一次從這個王城領主身上體會到了另一種滋味的壓迫
感。


  「我沒有資格命令你,我隻是在請求。」我斟酌了一下語句回應道。


  「我知道這個人類。她不是你的仇人麽?既然你不忍心下手,那我就吃掉她
好了。」


  八詭說着就張開了他的血盆大口,擡起手中的初邪就将女孩的右腿塞進了嘴
裏。


  被剛才的震擊弄的頭暈目眩的初邪在感受到八詭動作的時候吓得驚叫了起來,
我從沒見過初邪吓成這個樣子。


  「不要不要!!啊啊!貪狼!!!救我啊!!」


  眼淚從女孩的眼睛裏奪眶而出,那不是裝的,我想初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
這種方式丢掉一條腿,更想不到會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被裏奧雷特給吃進肚
子裏。她是真的害怕了,那驚恐的表情和一個普通的女孩無異……


  心頭有些發緊。當我看到八詭吞掉初邪一條腿的時候,老實說我也害怕了,
我沒辦法放任自己看着她陷入到這種境地之中。


  「八詭,把她留給我。你把她吃了的話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努
力保持着平靜,不讓自己露出擔憂和緊張的情緒。


  八詭直視着我的眼睛,然後在幾秒鍾後吐出了初邪的身體,将她随手扔在了
地上。


  「雖然你是這麽說,但我知道那并不是什麽坦率的答案。你們人類還是太複
雜了,每每想到這裏我就有些擔心那個小家夥到底能不能真正的化身成你們。」
八詭晃了晃巨大的腦袋,重新坐回到了他的位子上,享用起仆從早已爲他端上來
的美食來。


  我向初邪看去。女孩全身發抖的蜷縮在地上,眼睛通紅,臉上全是淚痕。


  我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過來。既然要呆在這裏,事情了結之前就不要到處亂跑。」我走到她身前
低頭對她說道。


  初邪抽噎了兩聲,默默的站了起來,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帶她去了原本安排食影者和幽鬼的那片區域,找了個普通的房間示意她可
以暫時住在這裏。


  「有沒有……繃帶和水……」初邪在進入房間之前小聲對我說。


  她之前被八詭傷到,雖然看上去并沒有大礙,但現在的請求似乎說明那隻是
表面看起來而已。


  我給她找來了她想要的東西。重新回到房間裏面的時候,初邪坐在床上呆呆
的看着我這邊。


  她接過我遞過去的繃帶,然後掀起裙子,我這才看到她白皙嬌嫩的腿上已經
被八詭留下了兩道不算淺的齒痕。初邪不聲不響的用水擦洗了一下沾染的血迹,
用繃帶将傷口包紮了起來。


  胳膊也被八詭尖銳的手指劃了個口子,她笨手笨腳的在上面纏了繃帶,用牙
咬着一端,卻怎麽也系不上。我看到這裏的時候,忍不住還是走了過去,抓起她
的胳膊幫她完成了包紮。


  就在我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初邪突然将額頭貼在了我的手臂上。


  「貪狼……你沒死……我好開心……」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女孩的嗓音在發顫。那是幾經壓抑卻無奈失敗之後
才會瀉出的歎息,聽到那聲音讓我喉頭哽的難受。


  「你爲了報複我,下令将微涼他們全都殺掉的時候,猶豫過麽?想要報複就
在我熟睡的時候割斷我的喉嚨就好……爲什麽一定要讓他們和我陪葬……你用這
麽惡毒的方法來釋放自己的仇恨,現在又開心什麽?」我逼迫自己提起了朋友們
的死,以便撲滅心中難以控制的情感。


  「我說什麽你也都是不會相信我的吧……」初邪用額頭緊緊抵着我的手臂,
低頭輕語。


  「我一直都相信你,最後換來的就是這麽個結果。初邪,你給我的溫柔哪一
次才是真的?或者說,有真的麽?」


  「你想聽什麽答案……?」


  「呵呵,也對……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我一動不動的将手臂擎在那裏,初邪也一直保持着那個姿勢。我們誰都沒有
動,整個世界好像都寂靜了下來,冷的讓人發抖。她額頭傳來的一點點溫度順着
我的手臂一直傳遞到我内心深處某個角落裏面,讓我怎麽都舍不得抽離。


  最後是她先動了,女孩擡起頭,抓過了腰間的武器扔到了我面前。


  「你的刀,還給你。」


  我一把抓住神宮,順手将它抽了出來。感受着它猛然釋放出的刀意,我随意
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細薄的刀刃在空氣中發出撕裂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很愉悅。


  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我覺得心情多少好了一點。


  初邪坐在床頭愣愣的看着我,臉上挂着一絲閃亮的笑容。


  「揮刀的樣子還是很帥哈。」她小聲做了一句評價。


  看着她臉上清澈無虞的微笑,我真的疑惑了。那張笑臉中我除了溫柔的眷戀
找不出任何雜質,就隻是一個女孩看着自己戀人的眼神。難道說我真的誤會了她
麽?


  初邪是一個優秀的騙子,我已經栽在她的謊言中很多次了。如果她想要騙我
的話,我一定分辨不出來。也許她就隻是在利用我對她殘餘的感情試圖再圖取什
麽東西而已,我說不清楚,也不敢再次對她敞開心扉。


  「八詭已經回來,我在這裏就沒什麽發言權了。爲了你自己的性命,不要在
城裏亂走。」


  我扔下這句話,提着神宮離開了初邪的房間。


    ***    ***    ***    ***


  這個女孩毫無預兆的重新出現在我世界裏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完全沒有自
己想象中那麽絕決。我想向她讨個公道,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的手掌觸碰到誓約禁壁諸多大門中的一扇,在滿懷心事的情況下感覺卻愈
發敏銳,冰涼的門扇吸收着手掌上的熱量,給我了一種無力推開它的錯覺。


  和以往不同,當我走進誓約禁壁的時候,阿紗嘉沒有一如既往的坐在石座上
面。她拖着身上的鎖鏈在大廳中不安的踱步,然後在看到我的身影之後快步走了
過來。


  「她在了,她在這座城裏!是不是?」


  阿紗嘉的聲音帶着一點點的急促。不過她的面色平靜,并沒有很明顯的負面
情緒。


  我沉默了幾秒鍾,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怎麽知道的?」


  「月喉傳遞了觸探過來,他說初邪要見我。」


  「你的意思呢?」


  「這是你的事情,我聽你的。」


  我沒有預料到阿紗嘉會給與我這麽順服的答案。可事實上,她似乎并沒有針
對初邪的立場。初邪是我的仇敵,那麽隻要我一句請求,阿紗嘉就會堅定的站在
我這邊。


  可是我現在需要的并不是作戰的同伴或者出謀劃策的幫手,我自己都無法看
清自己心意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幫我,包括她。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我如實的說道,全身都充滿了無力的感覺。


  「你不想殺她。」


  這不是一個問句,阿紗嘉隻是平靜的替我吐露出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


  「我下不了手,我畢竟欠她的。」


  「不是這麽簡單。」


  聽着單純天真的阿紗嘉說出這種話,我感覺到了一絲驚訝。她對人類情感的
理解已經越來越深,這對我們來說或許真的是某種希望。


  阿紗嘉看着我繼續說道:「雖然我還遠遠不理解你們的思維方式,但你這麽
糾結,我也會覺得難過。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她的事情,那麽就放下仇恨吧。
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永生不死,也沒有人非死不可。」


  她說的不無道理。但問題是,能放得下麽?我們仍然有着交集,我不殺她,
那麽我該以什麽立場來處理她的事情?如果她要繼續殺我又該怎麽辦?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永生不死,也沒有人非死不可。我把阿紗嘉的這句話印刻
在腦海之中,隻覺得眼前好像開闊了很多。


  「暫時放下這些事情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來煩惱。」我對阿紗嘉說道。


  阿紗嘉閉上了雙眼,發出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貪狼,你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我們最終還是失敗了,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反而簡單。」我微笑了起來,「如果失敗了,那麽就用刀說話好
了。」


  「哪怕是我父親?」


  「任何人。」


  「你不可能擊敗他。」


  「或許隻有人類在知道不可能的情況下仍然會掙紮吧,希望就是這種東西。
況且,有可以爲之戰死的理由,對我來說并不是一個太差的結果。」


  這并不是大話也不是寬慰自己的借口,而是我真實的想法。


  和食影者與幽鬼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有着意外的收獲。霍圖
用他的死給我傳遞了某種珍貴的信息:一個戰士可以以哪種方法坦然的面對死亡。


  作爲一個遊走在刀鋒邊緣的傭兵、反抗軍或者隻是單純的戰士,在閑暇的時
間裏我無數次的設想過自己死亡的情景。面對無論如何也超越不了的強大對手,
一場激烈而酣暢的戰鬥之後殒命于對方的劍下,這是我最終能設想到的最好的結
局。


  而我之前所一直疑慮的是:自己是不是能在臨死之前甘願接受這個事實。我
們設想之中的心境很難确保和真正面對死亡之時所萌發的情感契合。但霍圖死的
時候我才明白這并非是不可能的,換一種方式說的話,就是我感到了安心。


  我從光面回來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曾經和天使之塵作戰之時韋恩奈茲面對死
亡的淡然和甯靜原來并不是隻有超級戰士才能夠達到的境界。在臨死之前忘卻一
切的悔意、仇恨和恐懼,安然的踏上通往冥界的道路,他們可以做的到,所以我
也可以。


  我已經下定決心,如果阿紗嘉最終還是無法成功騙過自己的心,那麽就爲她
而戰吧。這個選擇一定會讓我死在這個地方,但這種掙紮所迸發出的色彩足夠讓
我心滿意足的迎接死亡。


  當我決定了自己可以死去的地方的時候,死亡就不再變得可怕了。


  「我不允許你死在這裏。」阿紗嘉睜開眼,重新看着我,「你已經爲我做了
足夠多的事情。你爲了自己的承諾付出了這麽多……曾經的我并不了解你的付出,
而現在我已經看清了。如果失敗的話,你就離開吧。死在我的面前不會改變任何
東西,我也不希望你死。」


  「我已經沒有了容身之所,而失去目标的人除了渾渾噩噩的死掉之外沒有第
二種結局。連爲之戰鬥的目标都沒有的時候,就和死掉沒有什麽區别了。」我搖
了搖頭。


  「你可以尋找新的生活,新的夥伴,一切都可以再……」


  我用手指輕輕撫在了阿紗嘉的嘴唇上,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心總有疲倦的時候。我已經重新開始了太多次。這一次,我已經累了,已
經沒有勇氣再活一次。所以,我的結局就在這裏了,你的身邊。」


  阿紗嘉的眼睛閃動着難以言說的光芒,她無言的看了我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軟弱之中的堅定……沉溺之中的清醒……放縱之中的矜持……人類……我
想我真的開始喜歡你們人類了……」


  「現在才開始喜歡,不是太晚了麽?」


  「并不晚。隻是,爲什麽你不怕死?」


  「我怕死。但如果是死在你面前的話,我可以接受,僅此而已。」


  「人類還是比我想象的要複雜……」


  「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複雜,沒有人類能夠真正理解人類,這或許就是人類之
所以能強大的原因之一吧。」


  「希望你足夠強大,能夠戰勝我的父親。」阿紗嘉展露了一個清澈的笑容,
她在開玩笑。


  「人類就是抱着' 希望' 這種東西才能前進下去的。」


  我沒有說後半句,因爲那對阿紗嘉的心情并不會産生正面的影響。也同樣是
希望這種東西才能把懷抱它的人扔到絕望的深淵之中。


  種種的矛盾,這就是人類吧。


    ***    ***    ***    ***


  一夜之後,阿紗嘉将我喚醒,她告訴我八詭在上面召喚我。


  我本想去看看初邪的情況,但心中的混亂感終究還是阻止了這個念頭。可是
當我踏入八詭寝宮的時候,雙眼所看到的情景卻讓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八詭毫不意外的正靠在堆滿了肉排的餐桌邊饕餮着,隻是他對面還坐着另外
一個身影。


  和八詭足足有三米高的體型相比,他對面坐着的那個不速之客實在是太過嬌
小,以至于我第一時間都沒能發現她的存在。


  初邪毫不客氣的安坐在八詭前面,而八詭并沒有怎麽理她,兩個人隻是把注
意力集中在面前的食物上面。我記得,當初八詭招待我的時候隻是随随便便甩給
了我一根半生不熟的肥厚肉排,可初邪面前的卻是由華美餐具盛裝的精美食物。


  女孩悠然自得的享用着盤子裏的食物,就好像一天之前想要把她吃掉的并不
是面前這個巨大而兇惡的噬族王城領主。


  「正好,一起來吃點,我聽下面的人說你口味挺挑剔的。」八詭漫不經心的
瞥了我一眼,旁邊立刻有裏奧雷特仆從給我搬來了椅子和餐具。


  他手底下的人并沒有瞎說,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都會勒令那些裏奧雷特用
精心烹饪的食物來滿足自己的口腹。隻不過,現在這種時候這種事情實在是顯得
太過無關緊要。


  「我說過讓你呆在房間裏。」我落座,冷冷的對初邪說。


  「悶死啦。」初邪看也不看我一眼,隻是低頭小聲的嘟囔着。


  「真是不怕死。」我歎了口氣,然後嘗了嘗盤子裏的東西,似乎還不錯的樣
子。


  八詭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交談,而我也不知道該和在座的另外一個家夥說些
什麽,所以飯局在單純的餐具碰撞聲中結束了。


  「叫我上來并不隻是爲了這麽一頓沉默的早餐吧?」我推開椅子,然後站起
身來。


  「我和這個女人談了個交易。」


  八詭淡淡的說着,然後毫不掩飾的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我擋住鼻子,将八詭油膩惡臭的口氣阻止在了自己嗅覺器官的外面。我看了
看初邪,這家夥根本不看我,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将目光鎖定在自己的指甲上
面。


  那雙手……我還記得她的溫度。


  「什麽交易?和我有關系麽?」我将自己的注意力從女孩身上拽開,看向八
詭。


  「你們的什麽反抗軍要在我們領地裏面建設基地,我已經答應了。」


  我對八詭的這句話非常意外,「條件呢?」


  「條件是,她将光詠從誓約禁壁裏面弄出來。」


  「那不可能!」我本能的叫出了聲。


  我不知道初邪和八詭在之前進行了什麽内容的對話,但很顯然,初邪已經清
楚了阿紗嘉現在所處的境地。這個女人竟然能夠想到以這個爲籌碼換取前進基地
的建設機會,這的确符合她的作風,但問題在于我沒法安心的讓她接近阿紗嘉。


  我不能不承認,她在騙人這個能力上有着任何人都無法比拟的程度,如果由
她來教導阿紗嘉的話成功的可能性一定比我要高。可是初邪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我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确鑿的答案。她就好像一顆完全不明白引爆機理的炸彈,什
麽時候會爆炸、怎麽樣會爆炸,沒人能夠知道。


  把自己置身于阿紗嘉的身邊,這是否就是初邪的計劃?她的報複心是不是還
沒有消融,以至于想要從阿紗嘉身上找到新的報複我的機會?越是這樣想下去,
我就越是疑心。


  「時間還剩下三天,在我看來你已經沒有什麽額外的選擇了。」


  八詭的話語中帶着生冷的強硬,那并不是和我商量的語氣。


  「不,你不了解這個家夥!如果阿紗嘉出了什麽事情,一切後悔都來不及!」


  「喂!你别一提到她就腦子犯糊塗行不行?」初邪一臉不滿的從座位上站了
起來,「說的就好像我是個傻子一樣!這可是你們的地盤,就算我想算計她,我
敢嘛!?八詭可是随随便便就能吃掉我的哇!」


  「不……不對……」我看着初邪的表情,用力的搖着頭,「你一定有什麽打
算,我知道……我能看得出來,你絕對不是爲了做交易這麽簡單。」


  「那又怎麽樣?反正把她從底下帶出來就是了!結果還不都是一樣的?」


  「初邪!我可不是在和你說笑!」我吼了起來。


  「兇什麽嘛!你說了又不算!」初邪白了我一眼,哼的一聲扭過了頭去。


  我懷着惴惴的心事看向八詭,「再給我一點時間,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我從來都沒放棄過,也沒有什麽好放棄的,我隻是不想讓我們的努力白白
浪費掉。而這個女人的提議很不錯,我下決定的理由就這麽簡單。一切都僅僅關
乎于欺騙,而我覺得你并不算是優秀的說謊者。」


  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冒這個風險,你也不能,八詭!你根本不知道
她會做什麽,我現在就能想出無數種對阿紗嘉不利的可能。你雖然深悉人性,但
卻不知道人類到底能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無所謂啊。」初邪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我的陳述,「你現在怎麽都沒辦法把
她弄出來,三天以後你要怎麽辦?還不是要讓我來試試。」


  「不,如果三天之内她還是沒辦法欺騙自己,那麽我們兩個都會接受自己的
命運。」


  「接受命運?你不要她啦?!」初邪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不會放棄她,所以我要挑戰她的父親。」


  「她父親?噬王!?你怎麽可能打得過那種存在?你是不是瘋了?」


  「人總有需要拼上性命的時候。」


  「拼命就能赢麽!?會死的!!」


  「我知道。」


  「知道還發瘋!?爲了完全沒有希望的事情,連命都不要了!?」初邪急的
差點跳起來。


  「人總有死的一天。」


  「可是放棄自己的性命無論如何都是愚蠢至極的事情!你覺得絕望了?覺得
沒有希望了?所以就覺得死掉也無所謂?你知不知道人總是可以擁有新的未來?!
你都已經是這麽高級的戰士了,不可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明白吧!?你不是
曾經也失去過很多東西,也曾經無比絕望過,然後找到了新的歸屬麽?!」


  看着她氣急敗壞試圖說服我的樣子,心裏面隐藏的一點點暖意顫抖了一下。


  我靠近旁邊的桌子,伸手從盤子裏拿起了一枚酸果。那不是水果,因爲暗面
并沒有可以生長果實的數目。所謂的酸果是一種晶脈中的液體,它們會在表面凝
結一層薄膜裹住其中的汁液,吃起來的口感和柑橘科的水果相似。


  「我就好像這顆酸果。」我将它捧右手手心,慢慢擡起手,「這裏面的東西
就是所謂的希望、未來、幻想或者任何一種足以支持我的念頭。」


  我收緊右手,被擠壓的酸果淌出了淋漓的水分。


  「這個世界像是這樣在一點一點的壓迫着我,擠出了我擁有的所有東西。一
次、兩次、三次……我也終歸會有被壓榨的一絲不剩的時候。」


  我繼續用力,更多的汁液被擠了出來。它們滴在地上,迸濺出水花。


  「爲了繼續活下去,我選擇在被背叛之後繼續相信身邊的人。我沒有别的辦
法,爲了活下去我就必須尋找希望,但結果隻是被再一次背叛,再一次,再一次。
我找不到逃脫這個循環的方法,除了阿紗嘉這條路。如果她這條路仍然無法走通,
我對這個世界就沒有資格再抱有什麽希望了。」


  我松開手,幹癟的酸果從我的手中落到了地上。


  「所以死不是問題,死往往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我說完這句話,拿過一條餐巾開始擦手。初邪愣愣的站在那裏,眼睛裏閃爍
着我看不懂的情感。那種情感複雜而深邃,我沒辦法分辨清楚。


  女孩慢慢的俯下身子,微微顫抖着撿起了那枚幹癟的隻剩下外皮的酸果。


  「可是你還有我……我可以陪着你……我可以做你的未來……」


  初邪用力說出了這句話,我看到有淚珠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爲什麽事到如今她還會說出這種話?我感到異常的混亂。


  「我現在沒有心情聽你胡說。」我心口發緊,「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我不
會再讓你玩了。」


  「我承認,我确實有陰謀。」初邪用手背使勁擦着眼睛裏的淚水。


  「什麽陰謀?」


  「我本來就是想來給你搗亂的!假裝教她欺騙,耗費上你們三天時間,然後
她就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我聽到這裏反倒松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了八詭一眼。以我對初邪的了解,
她做出這麽大膽的判斷就一定有自己心裏的小算盤,現在她吐出了真相,八詭總
不至于繼續執行原來的許諾了。


  「爲什麽要說出來?」我的語氣溫和了下來。


  「不說出來怎麽辦!?看着你你那麽傻呼呼的去送死!?」初邪帶着哭腔,
聲音都扭曲了。她把手裏面那顆酸果的渣滓用力摔在了我身上。


  「你一開始就想我死,這應該正合你意。」


  「才不是呢!!你這個傻子!混蛋!!」初邪大叫道。


  「難道微涼在騙我麽!?」我也對她吼了起來。


  「她沒騙你!那句話的确是我和她說的!可是小魚她們根本就不是我派過去!!」


  「你覺得我會相信?」我咬着牙說。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才一直不和你解釋啊!!」


  我隻覺得頭暈目眩,「那你爲什麽要和微涼說那些話……」


  「因爲我也會害羞啊,你這個大笨狼!!她看我拉你進反抗軍的時候就問了
我和你之間的事情,那個時候我怎麽好意思承認自己喜歡你啊!!所以才騙她把
你留在身邊是爲了報複你,你明白了沒有!?」


  「那小魚爲什麽會帶着你的親衛隊襲擊我們!?」


  「我怎麽知道!?所以我才要巴宰他們把人帶過來對質的啊!!」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思考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


  「我不相信你……」我隻能憑借自我保護的本能否定着她的話。


  「你憑什麽不相信我!!自從承諾不騙你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對你說過謊!!
這次我也隻是在騙八詭而不是騙你!!」


  初邪的臉上流滿了淚水,她幹脆不再去擦拭它們,隻是挺在那裏倔強的看着
我。


  我隻覺得渾身無力,拖着身體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是的,微涼沒有騙我。按照初邪的解釋,微涼對我産生了感情以後産生了判
斷上的失誤……她或許從一開始就以爲自己是被初邪以「監視者」的身份安放在
我身邊的,而當最後的任務到來的時候,她陰差陽錯的從小魚生硬的舉止中判斷
出了親衛隊要對我們展開的突襲。可唯一的問題在于,她無法認清這件事情是否
真的和初邪有關,所以才會和我說出那些話。


  從邏輯上講,初邪的解釋和已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完全吻合;從感情上講,
更是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這是一場誤會。然而,我就是不敢讓自己相信初邪所說的
話。


  如果這又是她精心設計的謊言該怎麽辦?我總不能憑她的幾句解釋就盡釋前
嫌,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再次暴露給她。


  「我不知道該不該再次相信你……」我用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


  「現在不用你相信我,反正以後事實總會澄清的!我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
過!」


  「好吧……我還有幾個問題……」


  「你問啊!」


  「你覺得……」我聽到自己開口了,「這件事應該是誰指使的?」


  「能指揮布倫洛農和小魚的,隻有我大哥。」初邪幹幹脆脆的說。


  「也就是說,反抗軍仍舊在與我爲敵,無論你我之間有沒有誤會,對麽?」


  初邪沒有說話,她默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


  「你的夢想,和我……二者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在人類還沒涉足的領域,帶領着人類通往曾經隻存在于幻想中的新世界,這
是初邪的夢想。這個女人爲自己的夢想燃燒着自己的生命,那種光輝是她最動人
的魅力。所以,她的答案我大概也猜得出來。


  「……都很重要!沒有孰輕孰重!」初邪的嗓音在微微顫抖。


  「所以說,你現在隻能二者選其一,對吧?」


  「不是!!我還有很多……」


  「好了。初邪……我們都不要折磨對方了,既然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


  我閉上了眼睛,試圖在洶湧而來的悲傷占領理智之前說出自己的決定。


  「閉嘴!!」初邪大叫道,她原本清涼悅耳的聲音在嘶吼之中變成了沙啞而
震撼神經的咆哮,「你的女人,我幫你帶出來!!在這之前,你給我老老實實的
閉上嘴!!」


  我被她吼的有些愣神,這個時候,初邪已經大步走到了八詭的面前。


  「我承認之前騙了你,但是現在我希望我們的交易仍然有效。」


  出人意料的,八詭連一點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他臉上的肥肉甚至連細微的
變化都沒有出現。


  「你們人類本來就是滿嘴謊言的生物,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話我們也不配
稱爲裏奧雷特。況且,我們現在需要的本來就是你們的這個能力。交易仍然有效。」


  「他不同意也沒辦法的吧?」初邪指了指我的方向。


  「這是我和你的交易,和他無關。隻不過,如果你沒有達成許諾的事情,你
們建設基地的事情就沒戲了,而且你也會變成我手下的食物,被活活的吃掉,僅
此而已。」


  「放心!我說到做到。」初邪面無表情的回應。


  我站起來,試圖做一些能夠阻止八詭決定的努力,但是八詭卻用他兇殘冷酷
的目光盯在了我的身上。


  「人類,我的決定是由不得你來質疑的,這是我最後的通告。你不同意的話,
就拔出那把刀。」


  我本能的觸摸了一下重新懸挂在腰間的神宮,最終還是放開了手。


  「既然這樣,你帶她去堕鎏之地吧。這最後的三天,希望能得到一個好的結
局。」八詭的聲音重新慵懶了下去。


  「希望得到好結局?聽上去你相信希望這種東西……」我在臨走前回頭看了
他一眼。


  「你、她或者阿紗嘉的命運,都是我所看不清的東西,所以抱着一點幻想也
挺有意思的。」八詭深沉的聲音在我身後回蕩着。


    ***    ***    ***    ***


  旋轉的階梯帶着我和初邪一點一點向王城的最深處前進,一路上王城寂靜的
可怕,但是我的心緒卻亂的像随時都要爆發的火山。


  倘若初邪說的都是真話,那麽她對我的感情就沒有變。這意味着的事情遠遠
不是我現在能夠思考清楚的。同樣,我也說不清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我沒有說出自己一心赴死的決定,而初邪又真的被八詭送到了阿紗嘉身
邊,那最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還真的有些後怕。阿紗嘉被鏡厭帶走,我戰死在噬
王面前,而初邪則因爲沒有履行承諾被八詭撕成碎片……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讓我
顫抖起來。


  「貪狼,我前一段時間一直在做夢。」初邪在我身後沉默了許久,突然間開
了口。


  我沒有說話,因爲我知道她會說下去。


  「我夢見你沒有死,而是斷了條腿,爬了好長時間才爬回了基地。可是我還
是很高興,高興的心髒快要炸掉了。然後醒了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醫療所裏
看看有沒有你的蹤影。」


  我也做過類似的夢,夢見Fey其實沒有死,所以那種感受我很清楚。清醒
之後的痛苦讓人難以忍受,隻想回到夢境裏面再也不用醒過來。


  就是那個時候,我遇到了她。


  「斷了條腿……這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我轉換話題,把負面的情緒
努力驅趕出自己的腦海。


  「是啊!所以隻能變成做文職工作的了,現在做文職工作的都很容易發胖,
想到你發胖的樣子就覺得特别好玩,哈哈哈……」


  女孩那帶着一點點沙啞的笑聲回蕩在回廊之中,揉滿了各種各樣複雜的情緒。


  「曾經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讓人開心。」我輕輕說。


  「我啊,天生的樂觀派,你也知道的。你這種動不動就想拼上性命的悲觀者,
就是需要我這種人來互補一下,懂嘛!」


  「你到底想怎麽樣……」


  「沒想怎麽樣啊,不過我現在和你可還沒有分手呐!你還是我的男朋友,你
這不能不承認吧?」


  初邪的胡攪蠻纏我早就領教了不知道多少次,隻是每一次我都拿她沒有任何
辦法。她現在的話把我的頭腦搞得更加混亂,當我發現自己面對她的立場已經變
得如此複雜之後,就更想要逃避了。


  「所羅門爲什麽要下那樣的命令?」我再一次岔開了話題。


  「我真的不知道。」初邪努力讓誠懇充斥着自己的聲音。


  「你是反抗軍的副軍團長,也是所羅門的妹妹。你的哥哥殺掉了你的朋友和
部下,你覺得自己應該怎麽做?」


  我并不是在質問她,我隻是想進一步确定她的立場。


  「我當然要向他要一個說法。」


  「一個' 說法' ……」我冷笑了兩聲,「在我看來,唯一能夠接受的解決辦
法就是以命抵命。這是你做不到的。」


  「貪狼……你心裏清楚,這不可能。所羅門身邊的人都不是你能輕松解決的,
況且燃墟也站在他那一邊……」


  「那麽你呢?如果我要讓他償命,你怎麽選?」


  「阻止你。因爲他死了,反抗軍會垮掉。」


  「所以我們仍然是敵人。」


  「恰恰相反。我想,你不僅殺不了所羅門,還會和他重新做交易。」


  初邪說的話就好像她已經預見到了未來,這讓我相當吃驚。


  「爲什麽?」


  「這是我的感覺和猜測,并沒有什麽具有說服力的證據。過一段時間就能夠
驗證我猜測的東西是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樣了。」


  既然初邪不想說那我也便不再就這件事情發問了。我們進入了堕鎏之地,沿
着長長的階梯走到了地面。


  我引着女孩一直走到誓約禁壁之前,在一片昏暗之中,禁锢着阿紗嘉的這個
地方顯得冷酷而莊嚴。這座代表着噬王至高無上權威的建築,迎來了一位或許是
史上最可怕的規則挑戰者。


  「三天時間,能做到麽?」我在外面停下了腳步,帶着重新點燃的一點點希
望問初邪。


  「不需要三天。你在外面等着,不許進來。」初邪嚴肅的對我說。


  「我要确保你不會傷害她,所以那是不行的。」


  「你進來的話她不會信任我,那樣我沒辦法做事。」初邪非常認真地開始勸
說我。


  「你要清楚,做任何事都是有後果的。」當我意識到初邪的态度是如此堅定
的時候,也就沒辦法再多說什麽了。


  「我當然知道。在外面等着吧,我一定能給她自由。到了那個時候,你要好
好的謝我。」


  「你想要我怎麽謝你?」


  初邪靜靜的看了我很久,「我知道,很多東西不是憑借我的心意就能夠改變
的。我隻希望,今後無論怎麽樣,你都不會因爲我所處的立場和選擇而恨我。」


  「我無法保證……」


  「所以我隻是單純的希望而已。」


  「那麽我隻能承諾,自己會盡量吧。」


  雖然并非我的本意,但我已經踐踏了很多的承諾,以至于不敢再輕易許下諾
言。不過這一次,在不算太久的将來,當初邪現在所說的話一語成谶之時,我做
到了自己所承諾的事情。當她做出那個選擇離我而去的時候,我沒有恨她,這最
終給我和她都留下了一個擁有無盡可能的未來。


  初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回身面對着誓約禁壁巨大的門扇,深吸了一口
氣,将它推開,走了進去。


    ***    ***    ***    ***


  那扇熟悉的大門緩緩合攏,将我和阿紗嘉存在的那個地方分割了開來。


  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到了現在這種時候,我已經沒有什麽能做的了,剩
下的就隻是等候時間對我進行宣判。


  或許在初邪踏入誓約禁壁的時候,所有将要發生的事情就都已經被決定了下
來。擁有這種想法的人一定是相信着命運的人。由于人類沒辦法看到沒有發生的
事,而已經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如果」可言,所以相信命運的人非常多。


  是否存在命運這種東西我也說不清楚,是否存在決定着一切的神同樣是個迷。
所以現在的我沒有可以祈禱的對象,隻能等待。


  我得承認,當面對着痛苦的抉擇之時我更多的是選擇逃避,這是我性格中的
弱點。而初邪似乎很了解我,她敏銳的察覺了我逃避的意願,并及時的阻止了我。


  我一直認爲自己不夠了解這個女孩,然而現在我覺得或許自己是錯的。當她
心裏盤算着小心思的時候,我還是感覺了出來。在這之後,我也是憑借一種微妙
的感覺才同意讓她進入誓約禁壁的,我隻能希望這一次我沒有犯錯。


  隻是,無論她是不是真的能和自己所說的那樣将阿紗嘉帶出來,我最終還是
要和她站在對立面。因爲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所羅門會放過我的可能性,像他那
種人的行事作風應該不會給自己留隐患。


  所羅門是支持着反抗軍運作的關鍵,初邪家族之中那些對反抗軍如此大資金
投入的反對聲音一直都很響亮,如果沒有所羅門的話反抗軍不可能走到這麽遠的
地方來的。


  于現在看來,在所羅門的主導之下,他們整個家族對反抗軍的投入實在是太
龐大了,這絕對不是僅僅憑一個兄長的溺愛能夠解釋的了的。所羅門很看重反抗
軍的計劃,已經到了和初邪接近、甚至更高的水平。


  初邪建立反抗軍是爲了尋求「真實」,那麽所羅門又是抱着什麽目的的呢?
如果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我就能搞清楚他爲什麽要對我動手。


  這些問題都沒有填充我的腦海太長時間,因爲一種微妙的情緒正在逐漸把我
占領。


  初邪沒有背叛我。


  即使小心翼翼盡量不去信任别人,最終還是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這種感覺
已經讓我産生了深深的厭世情緒。


  可是她似乎真的沒有下達那個命令。我知道她所訴說的一切可能仍然是演技,
但她突然爆發出來的強烈情感卻不由得我不去相信……或者按照她曾經所說過的
話,我在看到她表現出的感情的時候,就已經心甘情願再被她騙一次了。


  這是不是真的意味着,我和她之間一切并沒有結束?


  以後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已經完全說不清楚了。我隻希望初邪能真的如她所
說,将阿紗嘉從那個地方帶出來。


  這個時候,腳步聲從堕鎏之地的深處響了起來。


  我早就注意到了那叢聲音,開始的時候我原以爲是自己的幻覺,直到這個時
候我才分辨出那聲音是什麽。


  我從來沒有往堕鎏之地的深處探索過,所以也從來沒想過這裏會有别人。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那是很多人行走才會發出的稠密腳步聲。我從坐着的地
方站了起來,把神宮拔了出來,插在了手邊。


  密集的人影從堕鎏之地深處的陰影中顯現了出來,三十多名裏奧雷特正在遠
遠的向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


  這群裏奧雷特的來曆完全沒有人和我提過,盡管我知道這是八詭的地盤,但
這群不速之客還是讓我的神經崩了起來。


  他們慢慢走近了,我的肌肉本能的開始繃緊。這群家夥的實力很強,從身上
散發的氣息來看,他們都不會比八詭城中的将軍級裏奧雷特要弱。


  爲首的那一名裏奧雷特穿着灰撲撲的袍子,袍子的樣式非常華麗,但破爛和
污損的地方卻很多。他大步向這邊走過來,猙獰的面容展現在了我的面前。


  男性的裏奧雷特,他左腮的皮膚不知道什麽原因已經不見了,一排利齒就這
麽暴露在空氣中。他身材高大,從袍子破損之處所露出的肌肉渾圓而結實,充滿
了力量感。和袍子顔色相同的頭發散亂的垂在額角和臉頰邊,一絲陰冷的眼神在
發梢之間若隐若現。


  看到他樣子的時候我就開始猜測他的身份,如果真的想我猜測的那樣,我這
邊就有麻煩了。


  他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他的随從也無聲無息的站在了他的後面。


  「約定之人。」


  「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碎颌吧……」我嘗試性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深淵總督碎颌,在噬族之中地位僅次于噬王的存在,噬王的直屬部下。他沒
有八詭那樣的龐大體型,但給人的壓迫感卻要更加強烈。畢竟八詭對我幾乎沒有
敵意,而他則不一樣。當他叫我的時候我清晰的感受到了他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


  碎颌用無神的雙眼掃了一下誓約禁壁,而他身後成群的深淵裏奧雷特都在用
一種極具戰意的目光緊緊盯在我的身上。


  「距離約定之日還剩三天,你也已經站在了這個地方,而她還呆在這裏面
……」碎颌把目光重新挪回到了我身上,「說明你并沒有和她締結契約。」


  身在深淵深處的碎颌看上去并不知道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我和
八詭的計劃。


  「那又怎麽樣?約定之日還沒到,就算是噬王也不會在這之前幹涉這邊的事
情。」


  碎颌看上去并沒有和我對話的興趣,他邁步就向誓約禁壁的大門走去。


  我立刻攔在了他前面,如果現在讓他進去的話,初邪的計劃就會受到影響,
弄不好他甚至可能殺掉初邪。


  「人類,你這是在幹什麽?」碎颌靜靜的看着我,我聞到了暴風雨降臨之前
的味道。


  「現在你不能進去。」


  碎颌的眼中露出了笑意,但那并不是懷着好意的笑。


  「你想要命令我?」


  「我沒有這麽幼稚。」


  我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橫起了手中的神宮。


  碎颌的表情更精彩了,「你是想挑戰我?人類真是會做出讓我吃驚的事情
……」


  「我隻是要阻止你進入這裏。」


  「想法不錯,但你沒資格和我戰鬥。」碎颌這樣說着,然後輕輕擡了一下手。


  他身後三十多名深淵裏奧雷特立刻向我邁開了腳步,與此同時他們的形體也
向戰鬥姿态開始變化。我頭皮一緊,立刻試圖和蒼綴溝通。


  不過在這之前,八詭的聲音就阻止了這一觸即發的惡戰。


  「碎颌,這怎麽說也是我的城下,想要胡來也要問問我的意思!」


  聽上去足以碾碎地面的沉重腳步響了起來,八詭出現在我的身後,他也帶來
了手下最高級的裏奧雷特。隻不過,加上他之前從深淵中帶回來的六名戰士,他
手下的數量比碎颌要少将近十個。


  「這個人類是受你指使在這裏發瘋的吧?我還在想怎麽會有人類能夠擁有面
對我而拔刀的勇氣,原來隻是蠢而已。」碎颌随意的向八詭瞥了一眼。


  八詭看了看我,然後爆發出了一陣轟鳴了整個堕鎏之地的大笑。


  「很抱歉,這一次你是真的看走眼了,這小子的确是以自己意志守護在這裏
的。或許是有點發瘋的意思,但這絕對不是蠢,而是覺悟。」


  碎颌這時候才真正的正眼看向了八詭。


  「胖子,你又在動什麽鬼心思?」


  「沒什麽,我隻是要保證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所有事情都能夠順着命運的
激流發展,任何人都不許插手,尤其是你!」


  開始的時候八詭好像還在油嘴滑舌的繞圈,沒想到最後他竟然把矛頭直指向
了碎颌本身。


  碎颌仰頭看着巨大的王城領主,殘破的面頰牽動了一下,露出了醜陋而兇殘
的笑容。


  「黑無給你留的傷應該還在吧?就憑這個狀态你也想對我指手畫腳?看來今
天裂腹城的城主就要換一換了。」他這樣說着,他手下的人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
備。


  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或許吧,但是這種事情是吾王才能夠決定的,你隻是一條狗,不要忘記了。」


  更多的身影從堕鎏之地深處湧現了出來,這一次的數目足足有上百。


  一個嬌小的女性,她身上铠甲的和她的身材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将她囚禁在裏
面的巨大牢籠,厚重而又充滿了侵略性。那不是金屬鑄就的铠甲,而是增殖的産
物,和所有裏奧雷特所用的增殖肢體是一個概念。但就從外觀上來說,那似乎是
兩個等級的東西。


  契約裝甲……


  「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八詭笑着對她招呼了一句。


  女人沒有理他,她徑直的走到了兩個人的身邊,三個裏奧雷特成鼎立之勢對
峙在了我的面前。


  「你來做什麽!?」碎颌對她的出現似乎非常意外,「你敢丢下垂暮之地的
防守!?這是背叛!!吾王會懲罰你!!」


  這就是噬族第三個勢力的首領了,我記得這個女人的名字應該叫做飲岚。


  「去告狀好了,這不是一隻狗最喜歡做的事情麽?」飲岚淡淡的說。


  「你們兩個這是串通好了想要做什麽!?」碎颌咬牙切齒的吼道,暴露在外
面的牙齒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們串通在一起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什麽都不做,任何人都不許做。」八
詭說。


  「你們打算叛亂是麽?吾王是不會饒恕你們的!來吧,這裏就是你們的消亡
之處,讓一隻狗教教你們什麽叫力量。」


  碎颌在面對突然力量暴增的對手之時完全沒有恐懼的情緒,他反而冷靜了下
來,一心無虞的開始提升力量。


  整個堕鎏之地都開始劇烈的震動,一道模模糊糊的能量層猛然從碎颌的體内
擴張了出去,一直發散到了視覺的盡頭。


  「你打開了堕鎏之地的能量等級限制?」八詭驚訝的說。


  「當然,這是吾王給我的權力!這種寵幸你們就在死後慢慢羨慕吧,哈哈哈!!」


  「喂!沒有能量等級限制……我們三個打起來的話,别說堕鎏之地了,這邊
的誓約禁壁和上面的王城可就都保不住了哦。吾王親臨的時候看到這個景象,不
知道會說是我們叛亂還是你叛亂……哈哈哈哈!!!」


  胖子比碎颌笑的更加誇張,就好像在比誰笑的聲音更大似得。


  飲岚站在旁邊一臉無奈,就好像在看兩個幼稚的孩童在鬥嘴。


  不過八詭說的話似乎真的起了一些作用,碎颌站在那裏不動了。


  「你看,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動手才能解決。我們還是乖乖的在這裏呆着,
等候約定之日吧。否則,對誰都沒有好處。」八詭最後給了碎颌一個台階。


  深淵總督平息了已經提升起來的能量,他怒氣沖沖的瞪了飲岚一眼,然後帶
着人退後了近百米。


  我聽到八詭長輸了一口氣,這才知道其實這胖子心裏頭遠遠沒有他表現出來
的這麽有底氣。碎颌那邊人手的數目處于絕對劣勢,但仍然叫嚣着要開戰,絕對
不是蠢,而是基于真正的實力。


  「他沒有恢複等級限制。」飲岚走到八詭身邊說。


  「嗯,應該是想要提防我們。我們稍微有什麽動作的話,他可以直接動手。」


  「你的意思是,如果到了時候,他真的會以毀滅王城乃至' 渡口' 爲代價和
我們開戰?」


  「你在深淵裏面和他的交集比我要多的多,應該比我更了解他。吾王之所以
會讓他成爲自己的代言人,就是因爲他的忠心啊。隻要是他認爲對吾王有好處的
事情,就算死也會去做。」


  聽完八詭的話,飲岚沒有任何表示。過了幾秒種,她把視線放在了我身上。


  我也看着她,等待着她問我什麽。可是她什麽都沒說,隻是看了我一會兒就
帶着人去不遠處休息了。


  「那應該是契約裝甲吧?」我看着她的背影問八詭。


  「剛才差點爆發改變整個噬族命運的戰鬥,你倒是很有閑心想些亂七八糟的
事情!」八詭沒好氣的說。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看了一眼誓約禁壁。


  「這些本來就和我沒有關系,屬于我的命運或許早就宣判了。沒有什麽可多
想的,所以她的力量反而更能吸引我的好奇心。」


  八詭無奈的搖了搖頭,「人類的覺悟有的時候還真是挺可怕的。那的确是飲岚
的契約裝甲,她的契約很特殊,雖然對力量的提升不算很高,但持續時間是我見
過的契約裝甲中最長的。在深淵的戰争中,持續的高力量輸出有着不可比拟的優
點。」


  我點了點頭,剛想問一下深淵中的事情的時候,誓約禁壁的門突然開了。


  門是被一個黑影撞開的,那個身影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向後滑了足足兩三米。


  我立刻向那邊撲了過去,心中的狂喜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阿紗嘉!!」


  與此同時,我看到初邪走到了誓約禁壁的門邊,葬敵法球懸在她身前。


  阿紗嘉用一隻手将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清麗嬌豔的面容扭曲成了一個恐怖
的表情,她死死盯着初邪所在的地方,發出了尖銳絕望的怒吼,一層一層的鱗甲
和鐮肢從她身體裏開始向外伸展。


  可是我在她發動淵體喚醒之前用力抱住了她。幾道鐮肢刺入了我的身體,但
是我沒有感覺到疼痛。


  「你自由了……我們自由了……」我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才能表達心裏的激動,
隻能将她死死抱在懷裏。


  阿紗嘉先是呆住,然後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我能感覺到她的心髒也在狂
跳,但似乎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初邪一步步走到我們的身旁,阿紗嘉看着她,她也看着阿紗嘉。


  「騙你的。」許久,初邪對阿紗嘉輕輕笑着說了這麽一句話,可是她的面頰
上也滑過了一滴淚水。


  阿紗嘉盯着她,然後又看了看我,眼睛裏跳動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不知道初邪到底做了什麽,可是她實現了她所承諾的事情。


  初邪琥珀色的眸子裏溢滿了疲憊之色,小小的肩膀幾乎要垮了一般。


  「還不快走!!」


  就在我沉浸在無邊喜悅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八詭炸雷一樣的爆喝。


  遠處的碎颌帶着手下所有的人向我們沖了過來,他們身上滿溢的能量将我們
腳下的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八詭和飲岚也大幅度的提升了自己的能量,兩邊全都是高級的裏奧雷特,當
他們全部進入了戰鬥狀态的時候,堕鎏之地升起的強烈能量風暴已經将這裏變成
任何低級存在都無法立足的地方了。


  阿紗嘉能夠這樣子從誓約禁壁走出來已經完全出乎了碎颌的預料,他本能的
想要将阿紗嘉繼續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是我和八詭早就做好了計劃,隻要
我能夠将阿紗嘉帶出來,那麽他和飲岚就一定會保證我們逃掉。


  能量風暴所産生的沖擊力像一堵牆,直接砸在我的後背上将我向外推擠過去。
我一把拉住初邪的手,抱緊阿紗嘉,提升能量向堕鎏之地的出口沖了過去。


  我努力加速,回頭看向初邪,「你到底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教會她欺
騙自己的?」


  初邪任憑我拉着飛,她無力的笑了一下,「八詭想不到也就罷了,你也真是
笨的可以了,還身爲人類呢。你們的想法太偏執了,其實根本不需要教她欺騙自
己。」


  「她對你都說了些什麽?」我問阿紗嘉。


  阿紗嘉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從泥潭中掙紮出來似得,剛剛恢複了生氣和活力。


  「她和我說,你和她之間的事情是誤會,現在剛剛澄清。所以你不會再來了,
會和她一起離開……」


  「你信了?」聽她說到這裏我一陣後怕。如果是一年前的阿紗嘉,初邪的這
個計劃的成功率可以說萬無一失。可是在我的培養下,阿紗嘉已經對人類和人類
的謊言非常了解了,這種情況下普通的謊話根本不可能對阿紗嘉生效。


  「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相信……可是她……」


  阿紗嘉在說到「她」的時候嗓音都在發顫,那聲音裏夾雜着氣憤、恨意以及
一絲畏懼。


  初邪依舊展露了她疲憊的笑容,「騙人嘛……我最拿手了。」


  我能想象的出來,初邪爲了騙到阿紗嘉,可以說是極盡了心思。而且那并不
是簡單的欺騙就能達到的事情,僅僅是讓阿紗嘉相信我放棄了她還不行,初邪還
要讓她萌發妥協的念頭。


  她必須真真正正的激怒阿紗嘉。侮辱她、刺激她,讓她誕生一種甯可委身于
鏡厭也要殺掉自己的想法。隻有這樣,誓約禁壁的鎖鏈才會斷裂。


  我不得不說,哪怕是我想到了這個方法,也絕對不忍心讓阿紗嘉承受那種心
靈上的痛苦。


  阿紗嘉在那個時候已經恨極了初邪,在她絕望和崩潰之際心思産生動搖,鎖
鏈碎掉了。而初邪等的就是這個時機,鎖鏈或許隻是斷掉短短的一瞬間,但她立
刻發動葬敵法球,将阿紗嘉強行撞出了誓約禁壁。


  我感激的看向初邪,能夠享用這個女孩的智慧和果決,或許是我生命中的最
幸運的事情之一。


  看着初邪精疲力盡的面容,我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她并不是身體上的疲
憊,而是心累。不僅是因爲費盡心思說出了足以改變我命運的謊言,更是因爲她
也傷了自己的心。


  初邪不想救阿紗嘉,一點也不想。


  她想獨占我,而且早早就計劃從中作梗讓我無法和阿紗嘉在一起。我不由得
想,或許在她激怒阿紗嘉的時候,看着阿紗嘉絕望而悲傷的樣子,心裏甚至會感
到非常的爽快。


  可是爲了我,她還是違背了自己的心意,抱着難以忍受的嫉妒,将阿紗嘉還
給了我。


  當她走出誓約禁壁之時所流下的那滴眼淚,我讀懂了。


  這是我欠她的。


  可能看明白了我的表情,初邪露出了一點點委屈的神情,她咬着嘴唇,扭過
頭去沒有再看我。


  我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繼續加速。


  我似乎看到,新的未來就在不遠的地方。


  然而事情卻陡然之間産生了變化。在瘋狂加速沖向峭壁之上那個小小入口的
時候,我親眼看到那道門在一陣波動之後消失了。


  我愣在了半空中,看着面前變成了一片混沌的黑色,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
好。


  斜後方,原本幾乎就要掀起血戰的地方,能量的波動卻不知爲什麽平息了下
來。


  「門呢!?阿紗嘉!門去哪裏了!?」我無暇顧及身後的事情,大聲問懷中
的女孩。


  阿紗嘉睜大了眼睛,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沒有回答我。


  得不到回答,我隻能降到地面,向八詭他們所在的位置沖了回去。


  「八詭!!門不見了!!」


  噬族的深淵三方還沒有開始沖突就停了下來,他們站在那裏,就好像在開戰
之前同一時間集體失憶了一般。


  八詭回頭看了我一眼,無奈的彎了彎嘴角——一個難看的笑容。


  「次元城封閉,隻有次元城的主人才做得到。終歸還是太遲了……」


  「次元城?」


  八詭沒有再說話,他隻是指了指腳下的地面。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次元城就是深淵之中的一個個獨立空間,裏奧雷特賦予
了它們這個的名字。深淵的可認知部分就是由許許多多次元城所組成,而在裏奧
雷特的這種知識體系中,【神都】其實就是一個無比龐大的次元城。


  一頭巨獸從黑暗中竄了出來。那是像巨狼一樣的獸型裏奧雷特,隻是站在那
裏就足足有兩米多高,長度更是有六米以上。修長的身軀配上細密而光滑的流線
型鱗片,看上去就好像精心設計過的戰争機械。


  它邁着沉重而緩慢的步子向我們走了過來,層層疊疊的骨質長尾在空中劃出
了幾道從容優雅的弧線。


  「這是什麽?」我本能的發問。


  「羅格納。」阿紗嘉用清涼的聲音叫了那頭巨狼。


  巨狼徑直向阿紗嘉走了過來。它的靠近讓我的手心沁出了一層冷汗,這種看
上去極具侵略性的龐然大物向自己逼近過來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保持絕對的鎮定。
我甚至看到八詭那肥碩的腮邊都在微微的抽動,那不是對它體型的恐懼,而是對
它所代表的某個符号所産生的忌憚。


  它在阿紗嘉面前停下了腳步。在場的所有人,八詭、碎颌、飲岚以及許許多
多在深淵之中都有一席之地的裏奧雷特将軍們都靜靜的注視着它。


  羅格納俯下頭,它碩大的腦袋足足有女孩的半個身子那麽大。隻要它想,隻
要一口就能将女孩整個吞下去。但是它沒有,巨狼任憑阿紗嘉将手撫在了它的頭
上。


  阿紗嘉輕輕的撫摸它,就好像見到了很久不見的朋友。巨狼溫順的讓她摸了
摸,然後重新立起身子向黑暗中竄了過去。


  這頭來自深淵的噬魔竄回到了一個剛剛出現在黑暗中的身影旁邊,以兇悍和
充滿驕傲的姿态供衛着影子的主人。


  在深淵噬魔羅格納的供衛之下,他慢步走到了我們的面前。


  所有裏奧雷特都單膝跪了下去,碎颌、八詭、飲岚……一個都不例外。


  除了阿紗嘉。


  「【斷裂的歌謠】【紫河】【歎息甲胄】【咬碎王者之人】,吾等噬族唯一
的王!!」


  這群不可一世的裏奧雷特大聲詠誦着這片土地統治者的稱号和名字,竭力表
示着自己的服從和尊敬。


  而在轟鳴的詠誦聲平息之後,是阿紗嘉輕輕的開口。


  「父親。」


  她喚道。


    ***    ***    ***    ***

             (待續)
2015-5-16 16:3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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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章


  我聽到自己的心髒在怦怦狂跳,身邊的初邪下意識的抓住了我的手。微微發
涼的指尖觸到我掌心的時候,我也用力捏住了她。


  羅格納匍匐在了地上,它把身體蜷縮成了弧形。噬王靠着羅格納巨大的身體,
坐在了它的身上,這頭深淵噬魔看上去就好像變成了至高的王座。


  和閃耀的骸王相比,噬王看上去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性。短發、中等身材、
那雙眼睛沉的像一潭死水。噬王的面頰像堅硬的石塊,平淡到一絲表情都沒有。
那是完全沒有生氣的冰冷,就仿佛他是屬于裏奧雷特和人類之外的生命。就是這
種氣息,讓我萌生了強烈的恐懼感。


  他根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他身上雍容的皇袍不知道是什麽做的,一股陌生的能量甯靜的纏繞在袍子的
表面上,似乎是某種防禦法式。讓我更爲在意的是他的手指,在袍角的遮掩下,
我能看到隐約的紫色流光。


  噬王用手指輕輕扣着羅格納額頭的堅甲,另一隻手擡了擡。


  半跪在地上的噬族全部站了起來,我看到離我最近的八詭與飲岚的臉上已經
沁滿了冷汗。


  「過來。」


  這是噬王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沙啞、沉悶,夾雜着理所當然的厚重威嚴。


  所有人都沒有動,因爲大家都知道他在對誰說話。


  阿紗嘉向他走了過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擔憂和恐懼控制了我所有的思
維。


  女孩看上去很緊張,她的雙手交叉在一起不安的扭動着,腳步也并不堅定。
她唯唯諾諾的站到了噬王的面前,低着頭不敢正視那個無與倫比的存在。


  噬王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一隻手,撫在了阿紗嘉的面頰上。


  「看着我。」他命令道。


  女孩努力讓自己鼓起勇氣,擡起了頭。噬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個動作
讓我有些動容,那似乎表明噬王對阿紗嘉的确是有感情的。


  「爲我唱一支歌吧,女兒。」


  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噬王會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麽一句話。我扭頭瞥了八詭
一眼,他緊盯着噬王的方向,面頰在微微抽搐。


  阿紗嘉踟蹰了一會兒,然後開了口。熟悉的歌喉在這片黑沉沉的空間之中響
了起來,感覺非常詭異。不過我喜歡她唱歌,阿紗嘉從來沒有專門爲我而唱過,
但我卻無法忘記她曾經的歌喉。


  「四隻好奇的蟹子上了沙灘……」


  「一隻被石頭砸成了泥……」


  「一隻被太陽曬成了幹……」


  「一隻逃回大海裏……」


  「一隻終于爬上了岸……


  「穿過泥濘,穿過樹蔭,穿過草地……」


  「被海鷗啄穿了心……」


  短小的歌謠很快結束了,阿紗嘉抿着嘴,重新看向自己的父親。


  噬王一直閉着眼睛欣賞着女兒的歌聲。此時此刻他睜開眼睛,對阿紗嘉點了
點頭,什麽都沒有說。


  沉默持續了很久,最終卻是阿紗嘉最先忍不住了。


  「我已經出來了……你放我走吧……」她小聲說着,帶着一點點哀求的聲音。


  「去哪?」噬王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他好像早就在等阿紗嘉向自己懇求了。


  阿紗嘉回頭看向我,遞來了一個無助的眼神。


  噬王動了,他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了我,第一次落在了我身上。那死寂一樣的
目光絞纏着我從沒見過的吞噬感,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淪陷在無盡的黑暗中。


  「她要和我一起離開。」我抑制了内心中所有的恐懼和不安,向他走了過去,
并大聲說了這句話。


  噬王沒有特意用自己的氣息來威懾我,隻是用平鋪直叙的語氣問了一個單純
的問題。


  「你又要去哪?」


  當我在這個最強大的存在面前訴出自己的要求的時候,早已蓄滿了勇氣做好
了準備。然而我沒有迎來對方的刁難或者威脅,卻被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給問
住了。


  我沒辦法理解噬王到底是什麽存在。


  他隻有早就洞悉了我身後的一切,才能問出一個這麽精準尖銳的問題。我的
感情,我的思維,我的意志,我的執念,他全都看了個透徹。


  因爲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裏去……


  我根本沒來得及思考自己的未來,因爲我覺得和「救出阿紗嘉」這件事情相
比,這個問題的答案顯得那麽無關緊要。那個時候,我想的隻是怎麽教會她欺騙,
或者在失敗之後怎麽拼上自己的性命。


  面對我和阿紗嘉的沉默,噬王連一丁點的情緒波動都沒有。我這個時候才真
切的感覺到,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其實都在噬王的掌控之中。


  「我爲什麽要把你關進誓約禁壁?」噬王用非常耐心的語氣問阿紗嘉。


  我之所以用了「耐心」這個詞,是因爲在這種情況下,噬王已經不是在尋求
答案了,他是在引導阿紗嘉。他這種身份,大概也隻有阿紗嘉才配得上他的耐心。


  「你要我和鏡厭簽訂契約!」阿紗嘉的聲音中帶着不滿和委屈,那是隻有女
兒對父親才會有的嗔意。


  「是爲了讓你強大起來。」噬王搖了搖頭,「我把你關了一年,是爲了保護
你。你和任何人簽契約都可以,他也可以,這都是你自己的意願。但是你沒有,
他已經是【朽骨】,你的選擇也不多了。」


  「可是我還是出來了!你答應過我的!」


  「八詭打的主意,是不是覺得我會什麽都不知道?」噬王的言語轉移到了王
城領主身上,八詭全身的肥肉都顫抖了一下。


  「吾王一定會知曉,而且也一定不會诘責我。」八詭高聲應道。


  「的确如此。」噬王根本沒有看他,他隻是在對阿紗嘉說話,「誓約規則本
身也包含了這個機會:你能獲得人性,也就會迅速變的強大。」


  噬王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清楚了,所謂誓約禁壁規則的漏洞根本就不是漏洞,
而是他考慮中的一部分。如果阿紗嘉真的是通過欺騙自己的方式離開的誓約禁壁,
那噬王甚至都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阻止我們離開。


  「你以爲自己幫了她?愚蠢的人類。」噬王盯着我,終于說出了一句帶有感
情的話。


  「這是她自己的意願。你們裏奧雷特的自我意志不是最重要的麽?」我反駁
道。


  「所以我問你,你要把她帶到哪裏去?」


  「我……」


  「整個暗面的裏奧雷特都在窺視着她。離開了這座王城,她身影顯露之際就
會湧來億萬之衆。無數低階的裏奧雷特将前赴後繼的用自己的血肉推翻阻擋在她
身前的障礙,最終将她占爲己有。你,又能做什麽?」


  「我會保護她,帶她回【神都】。那裏沒有裏奧雷特。」


  「你們人類就是這樣欺騙自己的。」


  「那就是說,你不許我帶走她?」


  「當然不是。證明你自己吧,證明阿紗嘉就算和你在一起,也不會輕易的被
這個世界所吞噬。」


  原本已經接近絕望,卻聽到了這個回答,我隻覺得精神一振。


  「如何證明?」


  「赢他。」


  噬王擡起了他的手臂,指向了一個人。


  在噬王的震懾之下,我竟然沒有注意到那個家夥的存在。不知道他是從什麽
時候站在那裏的……鏡厭閃着傲慢的笑容,輕輕松松的看着我。


  「好!」我大聲應諾。


  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解決方式。用手裏的刀赢下自己的女人,我早就有
這個覺悟了。況且這場戰鬥并非全無勝算,我又怎麽能拒絕?


  不僅沒有猶豫,我全身在那一刻都立刻燃起了熊熊的戰意,就好像壓抑了許
久的戰鬥渴望被釋放了出來。


  我和鏡厭實力的差距是我早就體會過的事情,但這場戰鬥是必須赢的。


  鏡厭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他并沒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而是走向了阿紗嘉。


  他做了一件讓我目瞪口呆的事情。


  阿紗嘉帶着排斥和厭惡的目光看着他走近,然後在鏡厭半跪下來之後瞪大了
眼睛。


  「【無風的淵】【獨音】,阿紗嘉·光詠,仰慕你的堅韌、驕傲和高潔。我
在此衷心邀請你成爲我的伴侶,向我瞳族至高的王起誓,我将盡全力助你,并肩
坐上深淵的王座。」


  阿紗嘉不可置信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低頭的鏡厭,一臉的不知所措。


  「阿紗嘉……」我忍不住喚了她一聲。雖然我知道鏡厭隻是這麽一句話并不
會改變阿紗嘉的心意,但還是感到了莫名的緊張。


  鏡厭不會說謊,他說出來的話就一定是他心裏所想的東西。他所承諾給阿紗
嘉的是我永不可及的,也是所有裏奧雷特最終的目标。


  「可是我讨厭你。」阿紗嘉在沉默了半天之後說道。


  「我們裏奧雷特不需要那種低級的情感來支配自己的選擇,你将要成爲和我
統治瞳族與噬族的女王,這種隻有人類才看重的東西沒有任何價值。」鏡厭回答。


  「你說的沒錯,可我就是不喜歡。所以怎麽樣也好,我都不會自願和你站在
一起。」


  「如果我赢了他呢?」鏡厭站直了身體,對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你赢不了他的。」


  「我赢了他,光詠就會和我去瞳族,尊敬的噬王,約定沒錯吧?」


  噬王點了一下頭,「約定之日,你們在這裏分勝負。」


  他說着,然後起身。羅格納伸展了一下身體,也從地上站了起來。噬王沒有
再說任何無謂的話,他在虛空中破開了一個能量洞,然後就消失掉了。


  八詭的身體在噬王轉身的時候突然爆了開來,他的小半個身子被某種力量碾
成了肉末,連左邊的面頰也受到了波及,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一大片碎肉和血
花在空中鋪散了開來,像下雨一樣。


  「喂!!」我忍不住叫出了聲。


  八詭沒有死。他躺在地上,發出了一陣輕微的笑聲。


  「哈哈哈,運氣不錯,還以爲這次真的死定了。」


  他的傷口開始複原,但複原的速度卻非常慢,很明顯力量已經受到了嚴重的
損傷。


  本以爲碎颌會說些威脅性的話語,或者至少也會幸災樂禍一陣。可是他沒有,
他隻是看了八詭一眼,然後和噬王一樣,帶着人離開了堕鎏之地。


  飲岚也走了,同樣沒有留下任何話語。裏奧雷特就是這樣,做事情簡潔明了,
當事情已經有結果之後,他們不會滋生任何被自己感情所左右的念頭。


  從這一點來說,阿紗嘉已經和純粹的裏奧雷特有了極大的差異,隻是我現在
還說不清那是好還是壞。


  看到噬王消失在黑暗中,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因爲我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
發生。


  在我最壞的預想中,噬王會問我一個我更加無法回答的問題——關于初邪的
問題。然後讓我在二者之中做一個選擇,其中的選項或許就是殺掉初邪。


  這種選擇是我無法承擔的。或許噬王他心裏很清楚這點,隻是沒有刻意爲難
我。


  八詭帶着傷,和手下的裏奧雷特一起像堕鎏之地連接暗面的出口走去,我和
兩個女孩跟在他的後面。阿紗嘉緊緊的拉着我的手,而初邪則在我另一邊不遠的
地方獨自走着。


  阿紗嘉的事情已經有了定奪,我剩下要做的就是三天之後赢下那個強大的對
手。


  可是初邪的事情卻是我無法看清的。她似乎很悲傷很難受,可是我無力做些
什麽,隻能壓抑着心裏的扭曲情感,靜靜的看着她。


    ***    ***    ***    ***


  阿紗嘉伸展雙臂,在日光的照耀下用力呼吸了兩次。


  這是她在一年的囚禁之後第一次恢複自由。雖然這或許是一次無比短暫的自
由,但是看着她揮舞雙臂的的時候,我覺得心底在瞬間變得柔軟了起來。


  「你确定要和她回神都?」


  這是我們重新回到暗面的噬族王城之後,初邪說的第一句話。


  我看了阿紗嘉一眼,「你先去看看八詭怎麽樣吧。」


  這是一句虛僞的話,我隻是不想讓阿紗嘉參與接下來的對話而已。而女孩卻
很純真的接受了我字面上的意思,乖乖的向八詭的寝宮走去。


  「噬王說的沒錯,留在暗面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我想我可以帶她回神都去,
海藍大陸就不錯……保羅那邊應該會給我個容身的地方,閑下來的時候,和她一
起去抓幾個通緝犯。等到有錢了,就……」


  「我呢?」初邪用一個鋒利的問題打斷了我的臆想。


  「你……」


  「我就不在你的考慮之内麽?」初邪用質問的口氣說道。她擰着眉毛,眼睛
在顫抖。


  「你有你的夢想。」我無力的說。


  「我才是你正牌女友呐!!你個豬腦子可别忘了!!」初邪暴躁的叫道。


  「分開吧。」我搖了搖頭,吐出了言不由衷的話。


  就算我赢下了和鏡厭的決鬥,以後也不可能再回歸反抗軍。那畢竟是一個掌
控在所羅門手裏的組織,而這個人和我有仇。除非初邪舍棄了她的夢想,否則我
無法想象我和她的未來,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繼續和她糾纏下去就隻是在相
互折磨。


  初邪氣的一腳踢在我的肚子上,她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我退了兩步,強忍
着受了,沒有吭聲。


  「你是不是非要逼我二選一才行!?」


  「不是我在逼你!!是這個世界在逼我們兩個!!你讓我怎麽再回去反抗軍?!
忘記微涼、沙倫、昆利爾……忘掉所有人的死麽!?」我也忍不住吼了起來。


  面對我的反駁,初邪也是無言以對。


  「……那你到底還想不想要我……」


  最終,她楚楚可憐的問了這麽一句話:直戳我内心最柔軟的之處的問題。


  那些和我糾葛過的女人……


  象征着我兩段人生中那段過去的盈風早已經在記憶中變成了一張照片,有的
時候遠遠看去,已經是在看别人的世界了。


  挽歌是一個無比崇高的幻象,她從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對象慢慢變成了一個
生命中的符号,沉澱在靈魂最深處的鑽石。


  Fey則是我的引導者,她帶着我走過了一段路。這段路泥濘、痛苦而短暫,
但我能夠清晰記得她在和我爲伴之時的溫暖。沒有她,我是走不到今天的。我在
黑暗之中找到了她,然後獲得了生存下去的慰藉……雖然最後我毀了Fey,但
她留給我的仍然是一絲光明。


  我到現在都很不情願去回想微涼,因爲我還沒能真正從她的死亡中走出來。
對她,我能夠感受到更多的還是負罪感和歉疚,從感情上講她也更像是精神上的
伴侶——在戰場上建立的複雜情感。同伴、戰友、救命恩人、情人……這些感情
糾雜在一起,把她的面容攪得非常模糊。


  毫無疑問的,阿紗嘉在我心目中現在已經變成了不可動搖的支柱。作爲我最
重要的人,她在我這裏的位置無人可以替代。愛意、保護欲和寄托感在我心裏建
造了獨屬于她的宮殿,隻爲她一個人存在的地方。


  而除了這些,有一件事情對我更加重要,那就是我對阿紗嘉的責任感。如果
她隻是一個單純的裏奧雷特,沒有遲疑、沒有迷惑、沒有惘然,堅定地沿着裏奧
雷特的意志追尋力量,或許我就不會站在這裏了。


  正是因爲我打開了阿紗嘉的牢籠,所以我才更不能放棄她,而這是恰恰是一
種父性的情感。我是她所衷心之人,同樣也是她人性的父親。這種摻雜了父愛的
情緒也就是我所堅守的責任。


  但,如果刨除之前那所有的一切,我最愛的,其實是我面前的人。


  我對初邪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男女之情。不需要阿紗嘉那種責任,不需要F
ey的那種慰藉,也不需要微涼帶給我的迷茫……我們都是抱着最簡單的原因才
和對方交融在一起的。那就是單純的欲望——想要擁有對方的欲望。


  這是蛾撲火式的戀情,占有對方的欲望跨越了理智這種東西。所有的善意、
惡意、幸福、磨難,全都由心而起、由對方而起……這就是我和初邪的感情。


  也是我痛苦的原因。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讀懂了一切。她所讀懂的東西,仿佛在一瞬間給了她力
量和勇氣。她重新露出了倔強的模樣,剛才的軟弱被絞碎的一幹二淨。


  「那麽,等着我吧,貪狼。既然你找不到答案,我就給你創造一個答案…
…一個你和我都心滿意足的答案。」


  這個女孩的堅強和智慧真的太美麗了。在刹那間,我甚至都相信了她所說的
話。


  「你要怎麽做?」


  「讓我回去。三天之後,你赢下戰鬥,我回來給你答案。」


  「回去吧,不要回來了。如果我輸掉的話,這裏對你來說就太危險了。」


  「你一定能赢。我說過,命運是眷顧我的!」


  初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向我邁了一步,似乎想要擁抱我,但最終卻沒有這
麽做。


  「約定!」她向我伸出了小指,「等一切結束了,你要給我一個最甜的擁抱。」


  我勾住了她的手指,「一言爲定。」


    ***    ***    ***    ***


  初邪離去了,而我卻仍然能夠感受到通過她小指所傳遞過來的東西。


  那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約定,我從她那裏獲得了珍貴的信念和希望——赢得
一切的希望。或許她這麽做的目的本來就是想讓我帶着希望去打這場戰鬥吧。


  我穿過王城的長廊和大廳,來到了八詭的寝宮。八詭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愈合,
軀幹雖然恢複了原樣,但手卻仍然沒有長出來。


  阿紗嘉坐在八詭旁邊,正在和他說着什麽。


  「怎麽傷的這麽重?」我走到八詭面前說。


  八詭瞥了一眼自己的身體,「本來按照我的預計,如果你們沒能在第一時間
跑掉,被吾王攔在堕鎏之地的話,我是一定會死的。現在沒死已經是萬幸。」


  「我們跑掉你就不會死麽?」我對八詭的言論有點奇怪。


  「你完全不明白我們裏奧雷特的王是什麽樣的存在。我們的死活對王而言根
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哪怕是王城領主或者深淵總督,在王的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
東西。」


  「我明白,王當然很強大。」


  「不,你根本就什麽都不明白。」八詭不屑的笑了笑,然後轉向了阿紗嘉,
「你也一樣,小姑娘。你以爲自己的父親是什麽?」


  阿紗嘉的嘴微張了兩下,沒能回答出八詭的問題。


  「作爲人類,在你心裏噬王很強大,但再強大也終究是一個裏奧雷特。」八
詭沉聲說,「而在我們的眼裏,噬王則是每一個噬族都期望成爲的那個存在。」


  「事實上,每一個裏奧雷特所追求的東西都是自己種族所代表的欲望。我們
噬族追逐的是' 放縱的欲望'.而噬王,就是它本身。」


  「它本身?我不明白。」我說。


  「裏奧雷特的力量就體現于對本族欲望的理解,越是接近屬于本族欲望的真
理,我們的力量也就越強大。當一個裏奧雷特坐上王座的時候,那就意味着他已
經無限接近于這個真理了。」


  八詭的解釋讓我想起了屬于我們人類世界的宗教知識。在佛教的概念中,所
有學佛之人追求的終極概念就是成「佛」。佛本身代表的就是這一系哲學的最終
真理,我想這和裏奧雷特們所追求的東西應該是一樣的。


  「你剛才說的是無限接近真理……也就是說,哪怕是王也并沒有掌握真理,
不是麽?」


  八詭點了點頭。


  「當一個個體還有主觀立場和意識的時候,就不可能和真理完全契合。所以
當真正掌握真理的時候,那麽這個個體就抛除了一切主觀立場,這個個體也就成
爲了真理本身,個體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們的王距離真理,僅有一步之遙。
而這一步,決定了王本身存在的意義。」


  「什麽意義?」


  「每一個王仍然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都不相同,不過終歸都逃不過兩個原
因。第一是力量還不夠,另一個則是執念。你不要看我們噬族似乎在七族之中好
像很弱小,這其實恰恰說明噬王力量的強大。」


  「爲什麽?」


  「因爲隻有力量還不夠強大的王才會仍然抱有以自己力量幹預本族戰争的興
趣!而吾族之王除了爲我們開辟了供于征戰的次元城之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
過任何事情了。」


  「噬王的力量足夠強大,但卻沒有歸于真理,也就是說他還有着執念。他的
執念是什麽?」我問道。


  「就是她了。」八詭看向了阿紗嘉。


  「我?父親他的執念是我?爲什麽?」阿紗嘉驚訝的說。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八詭搖頭,「但我知道,如果你死掉的話,吾王
的執念消散,他在下一瞬間就會歸于真理,深淵中所有可供噬族容身的次元城就
會全部毀滅。失去了在深淵中獲得力量的途徑,暗面的領土更是無法保住,我們
噬族也就真的完了。」


  「吾族已經在暗面屹立了億萬年,怎麽可能會完掉!?」阿紗嘉不可置信的
問道。


  「血族不也是在不久之前剛剛滅亡的麽?嗯……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出生,所
以才沒有直觀的印象吧。」八詭說。


  裏奧雷特口中的「不久之前」和人類所認知的感念似乎完全不一樣,所以我
也沒有過多的糾纏于這個說法,而是問了更加重要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們噬族不是更應該盡全力保護阿紗嘉麽?」


  「她自己不強大起來的話,我們做什麽都沒有意義。吾王早已經放棄了這個
世界所有的事情,哪怕是影王和心王親自現身深淵戰場,他都不曾爲我們出手。
多則千年,少則百年,噬族的次元城淪陷也不過必然的事情。所以,我們需要一
個新王,一個能夠抗衡影王和心王的新興噬王。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也就隻有她
了,她是吾族最後的希望。」


  「噬王不是要阿紗嘉和瞳族的鏡厭簽訂契約麽?他看上去還是在乎噬族的。」


  「不,吾王在乎的就僅僅是她而已。吾王内心所期望的到底是什麽,我們完
全不懂。」


  「如果他根本什麽都不在乎的話,爲什麽要以這種方法懲罰你?」我指了指
八詭的傷口。


  「按照你們人類的概念來說,當一個人真正有富有的時候,價格的高低對他
就失去了意義。殺我、不殺我、重傷我,這三個結果對吾王來說都是一樣的。他
之所以要這麽做,不是爲了懲罰我,也不是爲了警示其他人。他隻是爲了讓我不
再用詭計來影響即将到來的那場決鬥,隻要做到了這點,我的死活對吾王都沒有
意義。所以我才說,這次沒死是真的很幸運。」


  「這樣說來,我反而更糊塗了。爲什麽你會幫我?阿紗嘉和鏡厭簽訂契約對
你來說不是很好的結果麽?得到了瞳族的庇佑,噬族也可以繼續存在下去了。」


  「得到瞳族的庇佑她就可以稱王麽?不,我完全不這麽認爲。無盡的歲月中
我見過無數妄圖稱王之人,他們都失敗了。其中很多人天賦卓絕,也有很多人依
附于更強大的存在,但成功者億萬中無一。所以我相信,阿紗嘉隻有化身爲人才
有坐上王座的資格。」


  我陡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壓力開始變大。我是要助阿紗嘉登上王座的人,
可是能做到麽?我不确定。如果做不到的話,對阿紗嘉來說是不是一種災難?


  看到我動搖的表情,阿紗嘉拉住了我的手。


  「這不是你的責任。」阿紗嘉輕輕說,「陪我走完幾十年就好了。在你衰老
死去之後,我會抱着對你的思念,學會化身爲人,然後再登王座。」


  女孩的語氣裏面是果決和堅定,我意識到我已經沒有動搖的必要了。


  「八詭,我要戰勝鏡厭,你能幫我麽?」我清除掉腦海中混亂的思緒,将注
意力放到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上。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力量?就算我把整個噬族積攢的晶貝都給你吸收,你
的力量也比不上鏡厭。」八詭不屑的說。


  「我要借用你的智慧!在你看來,我對鏡厭是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想要戰勝你的對手就要了解你的對手,這句話是不需要我教你的。」


  「那就幫我了解他!鏡厭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八詭調整自己的坐姿,他的表情也認真了起來。


  「你見過骸王,對吧?」


  「這是自然的。」


  「在骸王的王殿裏,有一個男人,不知道你見過沒有。」


  我全身一震,因爲答案是肯定的,那個男人給我留下了一個非常深刻的陰影。
他對付我和梅爾菲斯就好像欺負小孩一樣把我們打的團團轉,還挖了梅爾菲斯的
眼睛。好在梅爾菲斯的假眼最後被還了回去,而我們也并沒有失去什麽東西,。


  「是個獨眼的男人,唯一的一隻眼有暗金色的光芒,是他麽?」


  「那是瞳王的契約者,也是裏林的混亂天平,災宴之王,凱因·雷依諾恩。
瞳王是七王之中最強大的存在,因爲他連真正的執念都已經沒有了。他之所以還
沒有歸于真理,是因爲契約的束縛。雷依諾恩的執念使他成爲裏林的王,也是爲
了契約者的執念,瞳王才不得不留在這個世界的。」


  「那麽雷依諾恩的執念是什麽?和鏡厭有關系?」


  「我并不知道災宴之王的執念是什麽,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鏡厭是他計劃中
的一部分。」


  「什麽計劃?」


  「災宴之王似乎在培養大量的超級戰士。裏林的三個王之中,雷依諾恩是掌
管暗面事務的王,所以裏奧雷特、裏林都是他的資源。鏡厭就是他在裏奧雷特中
重點培養的戰士之一,絕大部分瞳族都将鏡厭視爲下一任瞳王。」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感覺後背有些發涼,「如果我殺了鏡厭,豈不是要和那
個裏林的王爲敵?」


  「這倒不會,如果鏡厭能死在你手裏的話,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他根本就沒
有被災宴之王重視的價值。」


  「我現在倒是知道了鏡厭的背景,可是我不得不說,赢下這場仗的信心也變
得越來越低了。」我無奈的笑道。


  「記住,鏡厭和你的區别決定了這場戰鬥的結果,這就是你的突破點。别的
我就不能再多說了,剩下的你必須自己領悟,沒有人可以幫你。」


  我感覺到,八詭的最後一句話才是最重要的。他在之前的事情裏給了我很多
幫助,這一次的這句話也一定有至關重要的意義。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裏奧雷特在身後叫了我。


  我順着那名裏奧雷特所指的方向回過頭去,看到了門口的斷尾,心裏忍不住
狂跳了兩下。


  他的出現隻代表一件事情,神都結晶的價值應該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認知。隻
不過,它是不是滿足了我和食影者之間的交易,對我來說還是一個未知數。


  「阿紗嘉。」我叫了女孩一聲,因爲我想應該讓斷尾見見她。


  在潛意識裏我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自己會死掉的念頭。如果我死掉的話,我
總希望阿紗嘉仍然能有一個希望,這個希望就是斷尾。


  斷尾是來找我的,大殿很大,所以他一開始并沒有看到阿紗嘉。所以當我和
女孩一起走向他的時候,我看到斷尾動容了。


  「你……出來了……」斷尾顫聲說。他想向阿紗嘉伸出手去,但卻強行抑制
住了這個動作。


  阿紗嘉點了點頭,她和我一樣察覺到了斷尾的意圖。女孩拉過了斷尾的手,
輕輕的捧在了自己的掌心裏。這是女孩對他的安慰,我沒有反對。


  「雖然用了一些陰謀詭計,但勉強把她帶出來了。隻是,現在還有一場決定
她命運的戰鬥在等着我。」我說道。


  「有可以幫忙的地方麽?」斷尾看着阿紗嘉的手,用深沉的聲音問她。


  「或許會有。」我替阿紗嘉回答,「不過那不是現在應該說的問題。你來做
什麽?」


  斷尾用深情的看了阿紗嘉很久,但阿紗嘉隻是帶着一點溫柔的目光靜靜的注
視着他。他最終放棄了,将手從阿紗嘉那裏抽了回來,轉頭看向了我。


  「【末日】的情報,我們已經弄到了。」


  我心裏一沉,「【神都】真的要毀滅了麽?」


  「沒有那麽簡單……」斷尾的聲音聽上去并不是那麽沉重,那裏面帶着一種
意味,就好像小孩擁有了某種新鮮事物急着想要和别人分享似得。


  留阿紗嘉在八詭這邊,我和斷尾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詳細的交談了關于【末日
】的事情。當我完全知曉了這個以神都結晶換來的情報之後,隻覺得心目中的世
界都要被颠覆了。


  「你們準備怎麽處理這個情報?」我問了一個本不該我問的問題,可是這個
情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老大已經把情報直接扔到傭兵的情報網上了,标價十五億。呵呵,這應該
是有史以來最貴重的公開情報了。」


  「沒有幾個人能買的起。能知道會發生什麽的人最終還是有錢人……」


  「當然,如果這件事情被太多人知道的話,隻會讓毀滅來的更快。讓該知道
的人知道,就已經對得起這個世界了。」


  「我不懂,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錢做什麽?到了那個時候,整個世界的貨
币系統都要崩潰吧。」


  「我們當然會在那一天之前把所有的錢都花出去。在外面的容身之所、食物、
水、飛艇、能源……老大已經派人在地下建原料化工廠了,呵呵。」斷尾說的輕
描淡寫,但我知道還有更多他根本就沒有提及的事情。


  「那一天來的時候你們打算怎麽辦?」


  「留在這裏,迎接【末日】。幽鬼那邊也是一樣。」


  「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跑掉也說不定。」我搖了搖頭,「你們倒是真敢冒
險,還是在已經完全知曉這個情報的情況下。」


  「别開玩笑了,你不會的。你覺得我們這種人會逃避這種事情麽?【紅函】
你應該是有的吧?」


  我點了點頭。


  「那個發送【紅函】的家夥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你想過沒有?他爲什麽要
讓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士們事先知道【末日】的線索?」


  「因爲隻有讓高級戰士們知道會有事情發生,他們才一定會在這一天到來之
前呆在【神都】裏面,親眼看看會發生什麽事。」我在思索了一下之後答道。


  「和我們想的完全一樣,看來我不需要多說什麽了。」斷尾說着,将一張小
紙遞給了我。


  「這是什麽?」我看了看這張紙,上面有幾組數字,每一組都長短不一。


  「這是和我們的聯絡方式,外面世界的。就算外面世界的通訊系統在【末日
】之後全部癱瘓,用這兩組數字也可以聯絡到我們。你進來之前是賣CRK腕式
電腦的,所以調試設備的基本方法應該沒什麽題吧?」


  他們對我的老底摸得很清,而且也很準确,因爲他這麽一說我就立刻聯想出
了這幾組數字所代表的的意義。


  「背下來,然後毀掉。」


  我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不過,這些事情還是等我從決鬥中活下來再考
慮吧。」


  斷尾沒有就我的悲觀心态發表意見,他在幾分鍾的沉默之後問了我最後一句
話。


  「激動麽?」


  我一邊回想着他給我帶來的情報,一邊搓揉着手裏的小紙片,忍不住露出了
一個興奮的笑容。


    ***    ***    ***    ***


  從【末日】真相帶來的震撼中恢複好心态已經是一天之後的事情了。就算【
神都】要毀滅也好,如果我輸了下一場戰鬥,那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


  隻是我忍不住想,或許命運真的是在眷顧初邪的。


  如果【神都】真的要毀滅的話,我和阿紗嘉就失去了預定的容身之所。那麽,
我們所面臨的選擇就隻剩下了一個:和反抗軍重新合作。


  不是因爲反抗軍能真正給我保護阿紗嘉的力量,而是他們現在所要做的事情
能夠給我和阿紗嘉提供唯一能夠生存下來的機會。


  我們不能回【神都】,也不能呆在暗面,那麽就隻有光面了。


  想要把阿紗嘉帶到光面,以我的能力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爲她畢竟是一個裏
奧雷特,裏林們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要把她殺掉。


  所以我們隻能依托反抗軍開辟的道路,将阿紗嘉帶往真正的神都……


  她将和我一起,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那個将要被完全颠覆的,熟悉的世界
……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就覺得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因爲那是一種我從來沒有奢
望過的生活。


  其實當我和幽鬼、食影者達成和解的時候,我就已經可以回去外面的世界了。
但是我沒有,因爲我在外面一無所有……我所有的珍惜的東西都在這邊。如果阿
紗嘉能夠和我一起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生活,那我就可以和理想中的人一起重新站
在真正的陽光之下了。


  這就是我興奮的原因。


  隻是,看來初邪是對的。或許我終究要和所羅門談一場交易。她能預料到這
件事情,似乎說明她早就知道關于【末日】的真相。


  可是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這個世界上最傑出的兩個情報組織齊心合力用高
昂代價才換回來的情報,難道反抗軍内部早就知曉了麽?這顯然不夠合理。


  初邪回去了,原本我沒有想過她真的能給我什麽答案,可是事到如今我隻能
希望她能夠兌現自己所說的話。


  我在最後的兩天裏潛心思考取勝的方法。八詭已經給了我提示,可是我不知
道自己領悟的方式是不是正确。


  「鏡厭和你的區别決定了這場戰鬥的結果。」這是八詭給出的最後線索。長
時間和裏奧雷特相處讓我在一定程度上學會了以他們的思維方式來考慮問題。八
詭這句話如果從更深層的角度來分析,就會衍生出無數的答案。


  我和他的區别可以或許是力量。他的肉體強度、能量強度、戰鬥經驗、體态
優勢都比我要強大,以這個角度來說,這場戰鬥的結果就是他生我死。


  這個區别也可以是契約。我有蒼綴,而他還沒有簽訂任何契約。如果我能将
自己的力量和蒼綴的力量完美結合,說不定能夠創造一個新的結果。


  但如果說「最大」區别的話,答案就更加深邃了。


  他是裏奧雷特,而我是人類。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和阿紗嘉不同,鏡厭是非常純粹的裏奧雷特,由傲慢中誕生的真正瞳族。所
有人類所珍視的東西,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邏輯和利益對他而言就是唯一可信
賴的東西。


  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描繪了感情對人類的偉大意義。在極端劣勢的情況下,人
們以壯麗的勇氣、愛情或者信念爲自己赢來了足以改變命運的強大力量,然後赢
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些想法對我而言非常可笑。


  要戰勝一個對手,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意義。哪怕你再想赢,當所有力氣用
盡的時候也不可能再從地上爬起來,現實的殘酷已經給我上了無數次實踐課。我
學會了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而我很多的對手沒有學會。所以他們死了,我還活
着。


  所以我現在所需要的不是信念、勇氣或者愛情,而是一個貨真價實能夠取勝
的方法。


  蒼綴……


  「我在。」她的聲音在瞬間就響了起來。


  我沒有馬上和她對話,而是努力想要理清自己想要表達一些什麽。


  很久,我都沒有想明白該說些什麽。因爲我不用說她也完全知道我的感受,
這就是終極契約所帶來的效果。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将意志沉了下去。


  當終極契約簽訂的時候,我和她就産生了深刻的聯系,可是我一直都沒有主
動和她展開真正層面的意志連接。因爲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多了一隻奇怪的「眼
睛」,讓人非常不習慣。所以我一直關閉着那隻「眼睛」。


  這一次,我要真正和她建立連接。就像她一直看着我那樣,我要和她真正的
對視。


  整整要多出一倍的感受向我洶湧撲來,我強忍着海量的信息對自己神經系統
的沖刷,沒有斷開連接。


  這一次,是全身心的連接。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肌膚的冷熱、耳邊的窸
窣,也就同樣能感受到所有的一切。


  我感受到了蒼綴劇烈的動搖,還有她變得越來越狂躁的情緒。不安、恐懼、
期待、驚慌……如果我不是早已定下神來仔細分辨,我會以爲這些情感都是來自
于我本身。


  她似乎想讓我斷開連接,但是又好像對這一時刻期待了很久。她唯唯諾諾的
接受我的洞察,欲拒還迎,最終好像認命了一樣讓我和她完全連接在了一起。


  不信任感、疑慮、欣喜、眷戀……我感受到了更多的東西,然後才發現蒼綴
對我有着如此豐富多樣的複雜感情。


  意識的交流開始了,這是完全不同于語言的形式。我所想、她所想、在同一
時間就可以毫無保留的交彙。思想有多快,交流就有多快,仿佛兩方潮水對撞在
一起,攪起不計其數毫無意義的浪花,把我們兩個的思維搞的一團糟。


  但是很快,我們就強迫自己靜下了心。重新舒緩下來的思維減速到了我們都
可以清洗分辨的程度,這個時候,交流才真正開始了。


  這種交流實在是太可怕了,因爲兩方都沒有機會做委婉的表述,所有最真實
的感觸都會直接的傳達到對方的意志之中。


  「我需要你。」我想到。


  「我也需要你。我一直在看你。我害怕你。我羨慕你。我恨你。我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我好難過。我想要你也喜歡我。我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


  她哭了起來,那種悲傷的情緒完完整整的傳遞給了我,然後我也開始不受控
制的流下眼淚。


  「我很讨厭你哭。不許哭。」


  「好吧。好吧。好吧。」


  悲傷被強行抑制了下去,我感到自己的眼淚也停止了流淌。那種感同身受的
心痛和悲傷讓我深深的憐憫了起來。原來她一直就是這樣看着我的,我所有迸發
出來的感情,她全都讀過。我激動的時候、我絕望的時候、我悲傷的時候,原來
一直有一個人在陪着我,和我一樣品味着這些我原以爲自己無法承受的情感。


  「我喜歡你了。我很感激你。」


  「人類變得好快。」


  「我們就是如此。很無奈,我們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你想要赢,所以才和我連接。」


  「能赢麽?你能給我什麽?」


  「人類好貪心。我非常害怕。」


  「害怕什麽?」


  「你想要戰勝鏡厭的力量。那個力量離你太遠了。你的貪婪讓我害怕。」蒼
綴的意識在瘋狂顫抖。


  「這就讓你害怕了?如果需要,我還想要戰勝噬王的力量!」


  我聽到蒼綴發出了一聲尖叫,她抱住自己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她真的是在害
怕,我猛烈燃燒起來的貪婪欲望讓這個幼小的裏奧雷特幾乎無法承受。


  然後我看到了一隻手,那隻手按在了我的頭上。不,是蒼綴的頭上。


  骸王的手。


  「很辛苦吧。别怕……他們人類就是這樣,不要害怕。」骸王那不屬于世間
的輕柔嗓音在側面響了起來。


  蒼綴将整個人都撲進了骸王的懷抱裏,連我都感受到了骸王身上傳來的溫暖。
我原以爲骸王是一個寒冷如冰的女人,現在才發現那隻是我的錯誤印象。


  也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蒼綴的身體已經不再是小孩了。似乎在終極契約簽
訂之後她就開始再次成長,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少女,個頭到了骸王的肩膀。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讓你這麽害怕。」


  「我害怕。害怕。」


  單純的意識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了很多遍之後,蒼綴才在骸王的安慰之下平
靜下來。


  「人類的貪婪也是你的糧食,給他他索要的一切,這是你們的契約,也是你
力量的源泉。不要害怕,也不需害怕。」骸王捧着蒼綴的臉,靜靜的對她說。


  蒼綴用力點了點頭,然後骸王的身影一轉就不見了。


  我清晰地看到了骸王嘴唇之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魔紋,一時間讓我走了神。


  「那些花紋真美。」


  這個毫不相幹的信息傳遞到蒼綴那裏的時候,她一時間也忘卻了害怕。


  「我也有。」蒼綴帶着一點羞澀和得意的情緒随着這個信息一起傳了過來。


  「在哪?」


  蒼綴慢慢解開衣服,低下頭。我通過她的眼睛看到了少女腹部側面的魔紋。


  「也很好看。」


  「你覺得好看我很高興。」


  高興的情緒把之前的害怕一點一點驅散了,我們的交流重新恢複了正常。


  「你能給我多少力量?」


  「所有!」蒼綴說道。


  「那麽我們加在一起和鏡厭比,誰強?」


  「我不知道。」


  至少沒有聽到否定的回答,已經是不錯了。在重新核對了契約上的代價細節
和使用方法之後,我開始召喚蒼綴的力量進行訓練,并且在約定之日前勉強達到
了令人滿意的程度。


  隻是我仍然認爲,想要赢,單憑蒼綴是不夠的。


    ***    ***    ***    ***


  在約定之日到來之前,我幾乎沒有入睡過。


  精神已經調節到了一個非常亢奮的程度,這種情況下入睡是不可能的。開始
的時候,我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在戰鬥中将會出現的各種可能性;後來,我則把
努力的目标放在了神宮之上。


  我一次次的拔出神宮,對着空氣出刀,然後收刀回鞘。在這個過程中,我都
在模仿一個人,那就是方先生。


  我想象着這一刀如果是由方先生揮出的話是什麽樣子,然後照做。


  這是人類和裏奧雷特的另外一個不同。裏奧雷特可以活上千年,卻沒有什麽
東西會傳遞下去。人類則不一樣,方先生教給我的知識是無數人在時光的穿梭中
篩選提煉的精華。如果我能接近方先生哪怕是一丁點,這次的勝算也會變得更大。


  揮刀的力道、角度、刀意在壓力的迫使下被提高到了一個我從來沒有達到的
程度。但是我知道這不夠,速度和力量都足夠的情況下,我需要的是另外一種東
西。


  我喚來了阿紗嘉,讓她站在我面前,然後對準她的額頭繼續揮刀。


  阿紗嘉被我莫名其妙的要求弄的非常疑惑,她在我第一次揮刀的時候吓得往
後退了好幾步。我也一樣,在距離她還有十多厘米的時候就忍不住停了手。


  我拉她回來,然後再來。


  慢慢的,她不躲閃了,隻是在我揮下來的時候緊張的閉緊了眼睛。


  而神宮停滞的距離也一點點的在縮短。


  這不僅僅是刀的收發自如,也是心意的收發自如。


  我想要戰勝那個裏奧雷特,就要變成和他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他有欲望,那麽我就要做到心無所欲。


  哪怕是面對阿紗嘉,我也要能夠心無旁骛的斬擊下去。心無雜念,這或許是
隻有人類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最終,當約定之日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我站了起來,和阿紗嘉一起向堕鎏
之地走了下去。


  連續五十個小時沒有睡眠,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困倦。而且如果我睡過去的話,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的狀态就一定會被丢掉。


  一步步的順着階梯走了下去,我能聽到自己每一寸肌肉在咯吱作響,連血管
裏的血液流動的聲音都顯得震耳欲聾。這不正常的精神亢奮感中,我保持着極度
的清醒和靈敏。


  整個堕鎏之地已經被封閉了起來,隻有三個人能夠進入。鏡厭早就在裏面等
着我們了,所以當我和阿紗嘉站到他面前的時候,戰鬥就算是開始了。


  噬王根本就不在這裏,我想那是因爲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需要現身幹涉的
緣故。


  阿紗嘉遠遠的站開了。我根本沒有注意她的走向,因爲在看到鏡厭的瞬間,
我就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鏡厭仍然帶着傲慢的笑容看着我,但是當我拔出神宮的時候,他的笑容不見
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警惕和驚訝。


  「……你怎麽做到的?」他在對我說話。


  我用了整整三天的時間來調整自己的作戰狀态,現在已經到達了我一輩子都
不會再有的程度。所以他的話就好像微弱的蚊鳴一般,我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所
有和戰鬥無關的事情,都被我的感官自動忽視掉了。


  我松手,神宮的刀鞘落在了地上。我用右手一寸一寸的捏緊手心的劍柄,然
後用左手半握住它的底端,最後将切刃直指鏡厭的眉心。


  鏡厭動了,從他的身後湧出了一大捧銀白色的雲彩,占據了我頭頂的全部黑
暗,變成了濃重的化不開的烏雲。


  那是他增殖的觸角,不計其數的觸角。


  我舉起神宮迎了過去,局部能量加速,手上的速度已經快到連我自己都不相
信的程度,在每一根觸角揮舞到面前的時候将它們一一切斷。


  我曾經隻做過這種動作兩次。一次是在和賭徒保羅戰鬥的時候,隻有三秒。
他用遮蔽王冠射出了鋪天蓋地的能量彈,而我憑潛意識将它們全部劈碎了。


  另一次是和潘朵拉的戰鬥中,我和她在最後能量幾乎用盡的情況下連續拼了
好幾刀,每一刀的角度和速度都超越了自己的意識。


  但這一次,憑這第一波攻防,我就能夠确認,我是真的超越了自己。


  心中什麽都沒有想,大量的汁液從觸角的斷口噴濺到了我的防護罩上,不計
其數的觸角被神宮斬斷。神宮舞動的像細密的春雨,不帶一絲多餘的動作,在我
自己動态視覺沒有喪失的情況下,将所有攻擊阻截了下來。


  看着自己的成果,我的心裏卻沒有一絲興奮感。


  這很好,因爲這就是我努力的目标。興奮、恐懼、失落、緊張……這些東西
在這場戰鬥中我都完全不需要。


  手中的刀在空氣中接連不斷的發出撕裂的聲音,我向鏡厭邁開了腳步。


  每走一步,觸角的攻擊就密集一些。我整個大腦都高負荷的運作了起來,視
覺神經、聽覺神經、甚至直覺這種東西都敏感到了極緻,每一道攻擊的存在我都
能感受到。


  快一些……再快一些……我命令着自己手中的刀,然後繼續邁出步。


  在十幾步之後,一根觸手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盡管我清楚地看到了那道攻擊,但是手裏的動作還是慢了一拍。肉體的力量
已經跟不上反應神經了,看來我肌肉的強度并沒有預期的那麽好。


  糾結成團的亮銀色觸手像鞭子一樣在我身周各個方向發出瘋狂的抽搐聲,努
力的想要把我擠碎插爛。我在這蓬銀色烏雲的籠罩下按部就班的用神宮繼續将它
們擋開。


  在密集的觸角的遮擋下,我沒有看到鏡厭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什麽位置。


  身上又多出了幾道傷口,但是都不重。我終于越過了一道線,一道觸手活動
能力極限的線。和觸手的長度有關,當我距離鏡厭越來越近的時候,觸手和觸手
自己之間的相互影響最終會達到一個頂點,然後所有觸手的攻擊頻率和力度都會
開始下降。


  我知道,他就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了。


  我沒有給自己加速,因爲所有提升上來的能量都用作了手臂揮刀的動力。而
且我知道,我最終會走到他的面前。


  終于,我看到了鏡厭的臉。如我所料,那張臉的表情并不好看。


  我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爆發了身上的能量,将所有的觸手都炸開了幾米,然後
對準他的額頭就刺了過去。


  鏡厭立刻後退,在這瞬間我擡起了手。


  零斬。


  我聽到了密集的碎裂聲,鏡厭的身體被撕扯出了一大堆碎片,他的血液和碎
片一起濺的滿地都是。大量斷裂的觸角從空中落了下來,在地上抽搐扭動着。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我有這麽一招的,所以才以原地不動的方式用觸角對我發
動攻擊。隻是他沒想到我會突進到距離他這麽近的地方給他足以緻命的攻擊逼他
移動自己的身體。


  鏡厭往後連退了好幾步,開始愈合身上的傷口。他看上去表情非常凝重,我
知道他該認真起來了。


  「漂亮……貪狼……我真的沒想到你們人類能夠達到這種程度……連我都理
解不了的程度。」鏡厭對我點了點頭。


  我沒有說話,隻是對他走了過去。我的能量比他差太多,我不能将它浪費在
沖刺上面。


  「可是你憑自己的能量又能做幾次這種事情?的确,這一回合我耗費的能量
要比你多得多。可是,就算你來再多次,我的能量也不會比你先耗完。」


  「那麽,我不用零斬,你也别用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來和我較量了。」我說
道,「我們都用最強的力量打一次吧。」


  鏡厭點了點頭,「正和我意,算是在殺你之前給你的尊重。」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我也點了點頭。


  鏡厭大吼了起來,不再掩飾自己的力量。銀白色的能量風暴升了起來,整個
堕鎏之地都開始震動。暴起的沙塵漫天飛舞,在強光之中我看到鏡厭的身體發生
了細微的變化。


  看着奪目的光柱,我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輕輕對深淵中的契約者發出了請
求。


  「蒼綴,契約裝甲。」


  蒼綴沒有回應我,她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


  緊貼我肌膚的薄薄甲胄從胸口蔓延了出來,手、腳、四肢、乃至全身。


  和贖魂之凱完全不同,這套薄薄的隻有一厘米厚的東西就是以蒼綴命名的契
約裝甲。當第一層骨質凝結完成的時候,一股血紅色的脈絡在甲胄之上盤旋生長
了起來。


  得到了終極契約的蒼綴,已經覺醒了血族的力量,所以她的契約裝甲也顯現
出了血族的特點。


  當契約裝甲将我的臉頰完全覆蓋的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虛空中傳來的一聲
飄渺而尖銳的笑聲,我不知道那是誰在笑,或許是蒼綴那屬于血族的父親也說不
定。


  另一邊,鏡厭的契約裝甲也構築完成了。那是一套非常華麗的銀白色铠甲,
相比我單薄的蒼綴來說,鏡厭的東西看上去不僅厚重而且更加奪目。


  鏡厭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的雙目已經燃起了屬于瞳族才有的驚人閃光。他沖
了過來,雙眼在堕鎏之地的黑暗中留下了兩道痕迹。


  他撲了個空,雙手的爪子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大坑,卻沒有擊中目标。


  我用了零移,所以很輕松的躲過了他的第一次攻擊。


  鏡厭再次撲了過來,而我則再一次從他的攻擊範圍中消失。不過這一次他沒
有停滞,而是給自己施加了一個恐怖的反作用力,毫不猶豫的緊緊追擊向我剛剛
挪動的位置。


  如果是人類來做這個反沖動作的話,沒有人還能保持清醒,或許連腿都會斷
掉。就算以裏奧雷特的身體強度,骨折也是一定的。不過鏡厭好像完全不在乎,
應該是在依賴契約裝甲的恢複能力或者防禦能力。


  可是我在躲閃的時候并沒有失去方向感,我早已經自己的刀意鎖定在了他的
身上,所以在他以意料之外的速度沖到我旁邊之前就早早做了下一次零移。


  鏡厭像炮彈一般亂竄了起來,一次又一次撲向我所在的地方,而我則做了一
個又一個零移。戰鬥的初始階段,我們兩個就好像沒頭沒腦的瘋子一樣在這個空
間裏四處亂跑,制造着一個接一個毫無意義的能量爆炸。


  最終,鏡厭停了下來。我看不到他隐藏在契約裝甲下的表情是什麽樣子,但
很明顯他的契約裝甲已經不足以彌補反作用力帶來的傷害了。


  「不可能!!你還能用多少次零移!?」他不甘心的叫着。


  「你可以自己猜。」我浮在空中看着他,讓自己繼續保持在極端的平靜之中。


  這就是蒼綴契約裝甲帶來的力量,幾乎沒有限制的零移和零斬使用次數。看
上去我給自己加的「不使用零斬」的限制給自己制造了枷鎖,但事實是蒼綴的契
約裝甲并沒有辦法持續太長時間,我沒資格和鏡厭打消耗戰。如果他和我誰都不
動的話,契約裝甲失效的時候我就連一戰之力都沒有了。


  「你準備躲到什麽時候?」鏡厭皺着眉頭吼道。


  「現在就是時候了。」


  我剛說完,就做了另外一次零移,在鏡厭反應過來之前閃到了他的身後側,
揮出了一道巨大的能量刃。


  鏡厭在察覺到拿到能量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閃了。但是他回過身來,恰好
用雙手接住了拿到能量刃。鏡厭手上溢出了大量的能量和能量刃進行對沖,并在
一秒鍾後用自己的能量絞碎了我的能量刃。


  不過這一秒鍾的時間足夠讓我發動很多次進攻。


  我再次零移到他身後,但是這一次我的距離把握的比上一次還好,恰到好處
的留出了足以讓我使用切刃的程度。


  所以我用了,神宮的切刃在我全力的能量增幅之下鑿入了鏡厭的契約裝甲,
然後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脖子。


  我将刀身一扭,想要順勢将他的脖子砍斷,但是卻沒能做到。


  鏡厭的反擊立刻就來了,他一肘撞在我的胸口。我死死抓住神宮,沒有将它
留在鏡厭的脖子裏,然後倒飛了出去。


  眼前一片黑,我摔在地上足足暈了三秒鍾才重新恢複神智。肋骨不知道斷了
幾根,劇痛讓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鏡厭傷的也不輕。他也用了十多秒才用能量增殖身體部位勉強止住了傷
口的血,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剛才隻要追擊一下我就把命給送了。


  恢複過來的鏡厭沒有給我多餘的休息時間,立刻就沖了過來。不過這一次,
他在空中張開了無數增殖觸角。爲了防備我食言使用零斬,他的竄動還帶着随即
的方向變動。我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他學的太快了,至少在幾次零移之後就明白了零移的遠離。隻要空中的阻攔
夠多,我所能零移的方向就非常有限,所以随心所欲的規避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能量光芒一點減弱的兆頭都沒有,而我已經感到有些
力不從心。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我所依賴的計策是那麽無力。


  不得已,我隻能驅動了屬于契約裝甲本身的力量,然後和鏡厭開始了正面的
抗衡。


  那些觸手從空中折了過來,像水母一般蟄向我。我将神宮一旋,和之前一樣
把它們一一斬斷。


  可是這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因爲鏡厭動了,他自己已經撲了過來,注滿了
能量的拳頭朝我壓了過來。


  這一拳比曾經天使之塵韋恩奈茲給我的那拳要差的遠,可是那個時候我并沒
有讓天使之塵真正的命中我。


  打了這麽長時間,我的注意力和戰意都病态似的沒有減弱,但肌肉的力量真
的已經跟不上了。沒有辦法做出有效的變招,我所能做的最好程度就是将雙臂蜷
縮一下,代替自己的胸腔來接這一拳。


  隻聽見脖頸被反作用力震得格拉一聲,然後我整個人就被打飛了。思考在劇
烈震蕩之下已經停滞,在疼痛傳遞過來之前,一根觸角就纏住了我的腳。


  那根觸角立刻就斷了,因爲我飛的速度太快。可是更多的觸角立刻就補上了
它的位置,然後強行将我在空中拉住了。


  這個時候大腦才剛剛感受到痛苦,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哼,左手應該是斷
了。


  全身還沒有适應眩暈和疼痛,纏住我腳的觸手就把我淩空甩了出去。


  身體在空中畫了一個半圓,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


  我憑借殘存的意識拼命用能量做了反向減速,并淩空向圓心處的鏡厭打出了
好幾枚能量彈。後背接觸地面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差點就吐血了。


  想爬起來,但是卻沒能做到。這個現象讓我全身都涼了,難道是脊柱斷了?


  試了第二次,總算是沒讓我絕望,手肘和膝蓋總有了反應。我狼狽的撲向一
邊,身後立刻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爆炸的氣流将我沖開了一段距離,我重新摔在了地上。


  鏡厭又撲了過來,我看到他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再次撕裂,血流了他一身。不
過他的能量水平依舊很高,速度也沒有減慢。


  我爬起來,再次舉起了神宮。


  「死!!」鏡厭大喝道,烏雲一樣的觸手再次籠罩了過來。


  同樣的情形再次上演,不過當觸手壓過來之前,我用能量振了神宮。


  紫色的光流刃從到身上竄了出來,将它們切了個粉碎。


  這是微涼留給我的最後遺物,屬于她的那道光流刃。我知道這一次用完之後,
我就永遠不會再看見屬于微涼的這道紫色了,她所有的痕迹就會完全和她的屍體
一起葬送在那座火山的熔岩之中。


  但我還是用了,我必須用。


  振刀!


  這道我最熟悉的光流刃在我的身周形成了鏡厭觸手無法逾越的屏障,我對準
進到身前對我再次揮拳的鏡厭劈下了第二道切刃。


  神宮在他的肩胛之處入刃,我奮力的将刀刃向他的脖子揮去,一大捧血液噴
射了出來。


  鏡厭的拳速劇減,但是還是打中了我的身體。


  我沒能切下他的頭。


  他捂着再次受傷的脖子後退,半跪在了地上;而蒼綴的契約裝甲在我受到緻
命攻擊的時候強行解體,碎了個幹淨。這勉強救了我一命,不過我已經到極限了。


  疼痛讓我幾乎喪失了神智,連站起來幾乎已經做不到了。嘴裏面有血,呼吸
的時候會産生鑽心的疼痛,那是肺部受了重傷。


  我用刀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鏡厭也是。隻不過,他已經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他沒有廢話,隻是盡力恢複着自己的傷口,隻等幾秒鍾之後發動最後的沖擊。


  這個時候,我說話了。


  「看來無論如何都赢不了你……」我用平淡的像死人一樣的口氣說道。


  「怎麽了?想求饒?」由于脖子受傷,鏡厭的聲音變得嘶啞而難聽,但是其
中的得意卻是掩飾不了的。


  「可是就算赢不了你,我也不會把阿紗嘉交給你……」


  「哈哈哈!!這個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就在鏡厭話音剛落的時候,我用盡僅存的所有能量向阿紗嘉沖了過去,然後
對她舉起了刀。


  阿紗嘉看着我,她沒有躲閃,也沒有動,看着我對準自己揮動了神宮。


  如果我得不到阿紗嘉,那麽我也不會将阿紗嘉留給别人。所以,我要殺了阿
紗嘉。


  這是冷如磐石的一刀。對準自己心愛的人,我砍了下去。


  神宮的刀刃像之前我所鍛煉的無數次那樣,停在了阿紗嘉的眉心之前。


  在這一瞬間,我回過了身,然後對着像瘋子一樣向這邊沖過來的鏡厭釋放了
我所有能夠釋放的零斬。


  人和裏奧雷特最大的區别仍然在于,裏奧雷特終究還是不會說謊。


  可是人類會。


  「【無風的淵】【獨音】,阿紗嘉·光詠,仰慕你的堅韌、驕傲和高潔。我
在此衷心邀請你成爲我的伴侶,向我瞳族至高的王起誓,我将盡全力助你,并肩
坐上深淵的王座。」


  這是鏡厭親口說過的話,裏奧雷特說過的話,一定是真話。


  他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了我這個醜惡的人類面前。


  先是向我伸展過來的那團觸手,接着就是他的契約裝甲,然後是身體,不計
其數的碎片、肢體和肉塊在空中鋪灑了開來。在全力的沖刺之下,零斬絞碎了鏡
厭身體的所有地方,将他切割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在他死去之前,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充盈的是焦急和關切,在他
誕生「疑慮」和「驚訝」之前零斬就奪取了他的性命。我知道我賭對了,他的确
對阿紗嘉産生了深深的愛慕,他一定會沖過來阻止我。


  高級的裏奧雷特不會相信人類,他們也能夠看穿很多人類的謊言。


  但我這一刀,成功的騙過了他。


  因爲我騙過了我自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鏡厭沒有如預料之中那樣沖
過來的話,自己是不是真的會對阿紗嘉斬下去。


  這是一場賭博,也是一個陷阱。我用所能想象的最卑劣的方法取得了這場戰
鬥的勝利,讓令人作嘔的淤泥沾染了靈魂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
黑暗之中匍匐隐藏,刺出了肮髒而惡毒的一刀。


  或許我永遠都沒辦法從這潭人性的淤泥之中再次走出來了吧……我曾經最珍
視的、屬于戰士的尊嚴,被我作爲取勝的籌碼扔了出去。


  手中的刀落了下去,我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拿起神宮了。


  我違背了答應過方先生的事情——我玷污了這把刀。


  我倒了下去,而阿紗嘉抱住了我。


  隻是,我赢得了她。


    ***    ***    ***    ***

             (待續)
2015-5-16 16:3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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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五章)

***********************************



             四十五章


  「那根本就不是勝利,你已經輸掉了我最看重的東西。」


  初邪站在那裏,帶着痛心疾首的語氣說着。


  「我不得不那麽做!」我叫着。


  「算了……我看錯你了,沒有真正的戰士能接受你這種人。」


  初邪走了,我拔腿去追,可是卻怎麽都追不上。


  「我要赢!我沒有選擇!」我對着她的背影大聲喊着,喊得精疲力盡。


  可是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全都丢下一個鄙夷的表
情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我覺得自己做錯了,做了自己都無法饒恕的事情,可是卻死咬着說什麽不後
悔。所以所有人都走了,沒有人再留在我這個肮髒的臭蟲身邊。


  我開始尋找阿紗嘉,大概隻有她還能接受我。可是我找不到,我在一片黑暗
中四處尋找,腳底開始腫脹化膿,全身都一點點的在腐爛。


  我掙紮着,喘不過氣來,精疲力盡,全身像着了火。


  有水送到了我的嘴邊,我貪婪的将它們大口的喝了下去。水裏面摻了什麽東
西,有些苦。沒過太久,身體的熱量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腦袋裏的混亂也冷卻了,我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手臂、胸口和腿都在傳遞
着劇痛,這種感覺算不上美妙,但卻讓我清醒了很多。


  我睜開了眼睛,再也不敢昏睡過去,盡力讓剛才的噩夢遠離自己。


  一股熟悉的氣味傳了過來。我試圖爬起來看個究竟,但是身體卻沉的像棺材。


  「肋骨三根,左手尺骨、桡骨、肱骨粉碎性骨折,還有大量内出血。」


  是初邪的聲音。我扭頭向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女孩在我床邊不遠的沙發上抽
着一支煙。她走過來,将抽到一半的煙放到了我嘴裏。


  「我如果沒及時過去啊,就憑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王女,你早就死了。」


  我叼着嘴裏的煙蒂,狠狠的吸了一口,受傷的肺部傳來了不滿的尖叫,劇烈
的咳嗽下煙蒂掉出了我的嘴角。


  初邪在香煙掉落之前将它重新夾住,她在床邊蹲下來,用手背輕輕摸了摸我
的臉。


  「我在哪?」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可怕。


  「前進據點。」


  我大體掃視了一下房間。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整個牆壁也被粉刷成了淡淡
的粉色,一旁的桌子上還擺着一些風格可愛的小雕像。毫無疑問,這應該是初邪
的房間。


  「我怎麽會在這裏……阿紗嘉呢?」


  「死了。」


  初邪平淡如水的回答讓我愣了足足三秒鍾,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麽!?」


  我猛的坐了起來,不過這個動作隻完成了一半就被全身的劇痛和左手沉重的
理療器所阻止了。


  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阿紗嘉正站在那裏,雙手捧着一根足有胳膊長的熱
狗三明治往嘴裏送着。她瞪着大大的眼睛,和我恰好對視在一起。


  「你看看你看看!一說她啊,你就和瘋了一樣。」初邪哼哼唧唧的氣道。


  我長舒一口氣,全身剛剛聚集起來的力氣瞬間消散了。我重新躺在了床上,
然後被傷口的疼痛弄的嘶了幾口冷氣。


  阿紗嘉把嘴邊的食物放下,然後關切的貼到了我旁邊。看來比起三明治終歸
還是我比較重要。


  「你餓不餓?」阿紗嘉第一句話問的我啞口無言。


  「他現在不能吃東西。」初邪冷冷的說道。她靠着床腳坐在地毯上,一手端
着煙缸,一手擎着煙有一口沒一口的吸着。


  「我睡了多久?」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初邪給我的。我在取勝之後重傷昏迷,阿紗嘉抱着我離開
了堕鎏之地,想要找八詭給我治傷。可是噬族根本沒有關于「治療」方面的概念,
對他們來說隻要不是緻命傷,全都可以通過進食來迅速恢複。


  可是初邪如約回來了,她立刻帶我趕回了反抗軍的據點,然後妥善處理了我
的傷勢。憑借人類這邊高度發達的醫療水平,距離送命一線之隔的我被救了回來。


  在我昏迷的一個周裏,初邪和阿紗嘉輪流陪在我這裏。尤其是初邪,她爲了
保證我在反抗軍這邊的安全,絕大部分時間都保持着清醒的狀态。


  「噬王有沒有消息?瞳族那邊呢?」我問阿紗嘉。


  女孩搖了搖頭,「父親說過的話不會食言,我們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再插手。
瞳族和噬族之間的戰争會變成什麽樣子也已經和我們沒有關系了。」


  這對我和阿紗嘉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了,剩下的問題我可以和她一起去面對。


  我伸出手,問初邪要煙。


  「嗆死你。」初邪淡淡的說着兇狠的話語,從懷裏掏出了煙盒遞過來給我。


  身上的疼痛已經慢慢的減弱到能夠習慣的程度,我艱難的綽起煙蒂,試着用
能量火焰來點煙,可是卻失敗了。


  我愣了一下,随後想起了一件早已知道的事情。


  使用了蒼綴完全形态的契約裝甲,我的能量等級會在三天之内慢慢下降到普
通人的程度。這個狀态會再持續三天,在第七日的時候才會慢慢回升。也就是說,
我想要回到原本的戰鬥狀态需要整整九天。


  相對于簽訂終極契約之前的規則來說,這個代價已經很小了,畢竟我的力量
不會受到永久性的傷害。


  力量沒有損傷,可是我的意識已經被自己的陰謀所重創。


  雖然我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家夥,但至少在一對一賭上性命的戰鬥中,我
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尊嚴做出那種肮髒的事情。我身邊的同伴、我所看重的人、
以及看重我的人,都是把戰士尊嚴看的無比重要的家夥。


  我對自己的憎惡之情從來沒有這麽深切過。


  我曾經看重的「忠義」,在我把短刀刺進挽歌後背的時候就被丢棄了。而現
在,我又丢棄了另一件支撐我的信念……


  這樣一件一件的丢下去,我終歸會變成我所最厭惡的那種人。


  那個時候,我強行把自己催眠成了在我自己眼中十惡不赦的形狀,不計一切
後果的去争取完美的結果。結果的确很完美,但其過程卻肮髒無比。無論如何也
沒辦法原諒自己,因爲我現在并不後悔做了那件事情。


  我和神宮的契合程度超越了我所認知的極限。當我回想起那場戰鬥的時候,
我覺得自己在那個時候甚至達到了能在劍術上和方先生一見勝負的程度。


  如果不是我最後的舉動,現在我就可以深深的驕傲了。


  然而我最終還是玷污了我最最親密的夥伴,它的主人沒有爲它赢來任何榮光。


  手指一痛,我這才發現整根煙已經燃成了灰燼。除了最初的一口,我完全沒
有動過它。


  「在想什麽?」初邪沒有扭頭看我,她坐在那兒,很淡然的把煙缸遞到了我
手邊。


  我掐滅了煙,開始給她講述自己是如何赢下來的。


  我很害怕,害怕她像夢中那樣斥責我,然後永遠離去。可是我必須說,否則
那個噩夢一定會纏着我一輩子。


  當我講完之後,初邪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她把頭向後一靠,恰好到了仰臉能
看到我的程度,這動作顯得慵懶而可愛。


  「怪不得你喊了我的名字。」她挑着眉毛說。


  「什麽時候?」


  「發燒燒的像爐子一樣的時候。哈!那麽在意我會跑掉啊?」初邪帶着得意
的嗓音說。


  「他也叫我名字了。」阿紗嘉在這個時候插話道,不過好像她并不是很清楚
其中包含的意味。


  「是麽?」我有些尴尬。


  「沒有。隻叫了我一個人的。」初邪說的煞有其事。


  「她騙人!」阿紗嘉急的臉都紅了,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服我去相信她。


  這個時候,看着她們的樣子,我隻覺得心裏好受多了。我最在意的兩個人,
似乎都沒有厭惡我。阿紗嘉是不明白尊嚴對我們這種戰士的意義,而初邪的淡然
我就讀不懂了。


  「初邪,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對我的行爲作嘔。」我說的非常直白,因
爲需要知道她真正的看法。


  「恩,或許換了别人一定會吧。可是誰讓我喜歡你呢?女人喜歡上一個人的
時候,什麽缺點都可以容忍。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初邪
的聲音還是那麽輕描淡寫,松散的不象話。


  她把手搭到了我纏滿了繃帶的手臂上面,「你變髒了的話,我就把自己也弄
髒一點好了。再說,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幹淨的家夥。死在我謊話下的家夥沒有三
位數也有兩位數了吧,哈哈哈……所以,放心吧,我不會走的,沒了你我很不開
心。」


  「……謝謝。」我說出了乏味而古怪的話,隻覺得有了重新拿起神宮的勇氣。


  「那麽,如果是爲了我的話,你會做一樣的事麽?像爲了她一樣。」初邪轉
過身,正視着我。


  她的攻擊是如此強大,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沒有忘記橫亘在我和她之間的
那道峽谷是多麽的難以跨越。


  看到我的沉默,初邪也是淡然的一笑,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現在還沒辦法回答啊……算了,答應過要給你一個答案的,所以這次
不能怪你。」


  「那麽,有答案了麽?」我問。


  初邪搖了搖頭,「時間太短了,我聯系不到我大哥,隻能和奧索維說。等見
到他的時候讓他告訴你結果吧,我累了。」


  這個時候我才看出來,她的淡然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疲憊。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别來這套。既然已經醒了,我們就準備動身吧。」


  「動身?去哪裏?」


  「回黑城基地。她在暗面這邊不是很紮眼麽?呆在這麽深的地方,萬一讓裏
奧雷特把好不容易建設好的前進據點給毀了就麻煩了。那邊的話,沒有裏奧雷特
會過去。」


  初邪說的沒錯。在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之後,我們就上路了。我的能量水平
如期複原到了正常的水平,傷勢也在到達了黑城基地的時候基本康複了。


  一切看上去都恢複了平靜,我卻不知道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場我這輩子都不想
面對的戰鬥在等着我。


    ***    ***    ***    ***


  整個反抗軍似乎都知道了我沒死的消息。隻是讓我意外的是,在我轉移和養
傷期間,很多路過的支援部隊隊長和高級幹部都過來看望了我。


  這和我想象中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情緒更像是對待一位歸
隊的隊友而不是被處決的棋子。


  後來我才知道,初邪從一開始就在反抗軍内部大肆宣揚我沒死的消息。當初
所羅門的計劃是秘密的将我殺掉,以至于要将我的直屬小隊全部滅口。當他們認
爲計劃完成以後,便對初邪乃至整個反抗軍宣稱我和小隊一起犧牲了。


  他們之所以要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如果被反抗軍的成員知道這支部隊存在
這種事情的話,整個組織都會崩潰掉。哪怕出再多的錢也沒有人會願意在這種組
織之中效力,大家都不希望被自己人殺掉。


  于是情況就微妙了起來。當所有人知道我沒死的時候,再讓我死一次就會顯
得非常蹊跷。初邪的計劃不錯,她是在用這種辦法來保護我。


  現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所羅門要殺我的真正原因。不知道這個原因,我們就
無法估量他會以什麽代價來換取我的性命。


  初邪一直在駕駛室負責駕駛,而阿紗嘉則陪在我的身邊。


  她已經不再是裏奧雷特的王女,當她打算和我一起同行的時候,阿紗嘉就踏
上了不可回頭的道路:追求人性的道路。這條路是我所承諾的道路,我們将一起
走下去。


  令我略感欣慰的是,阿紗嘉看上去并不讨厭初邪。我能體會到她偶爾流露出
的對初邪的忌憚和一點點恐懼,但那并不是厭惡的情緒。


  很有意思的是,每當她看着初邪和我胡鬧的時候,都會露出一副用心學習的
樣子。聰明的阿紗嘉已經很清楚的洞察到了初邪身上那種昭彰的人性,從這方面
來說,初邪是她的好老師。


  黑城基地的樣子變了,更多的荒廢城區被開發成了可以供人居住的地方。這
個現象讓我感到非常奇怪,因爲需要在這裏駐紮的反抗軍連十分之一的已開發城
區都占不滿。


  「你們果然已經買了【末日】的情報……」我透過飛艇的窗戶,看着城區外
面正在建設着大量移動式農作物培育室,心裏有了底。


  初邪坐在懸浮飛艇的駕駛室裏,她扭過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現在已經有【末日】的情報了麽?我離開這邊時間有點長了,沒聽說過。」


  「那你們爲什麽要建設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奧索維管的,我隻管打架,你又不是不是不知道。」


  的确如此,我在反抗軍裏的時候,和裏奧雷特的交戰都是由她這個副軍團長
來處理的。像後勤、财政、人力這些項目都由奧索維一手掌握。


  「食影者他們已經弄到了【末日】的情報,他們在情報網上直接公開販賣,
開了十多億的價格。」我解釋道。


  「哇靠!他們真是想錢想瘋了!」初邪叫了起來。


  「如果你知道【末日】到底代表着什麽的話,就不會這麽看了。」


  初邪的眼睛一亮,「這麽說你知道咯?」


  我點頭。


  「快說!」


  「不告訴你。」


  初邪尖叫了一聲掐住了我的脖子,「好哇!!你現在也學會賣關子了是吧!?」


  阿紗嘉一路上都安靜的像布娃娃一樣,因爲初邪告訴她我養病期間不能多說
話。天真的阿紗嘉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壞心眼的家夥,就這麽楞楞的信了。可是
她看到初邪和我打鬧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


  「你别掐他。」阿紗嘉說着毫無說服力、像小孩子一樣的話,拉着我就往回
拽。


  她們倆這麽一拽,我差點真的斷了氣。


  「前……前面……」我驚恐的指着我們前進路線上的另一艘飛艇,勉強發出
了警告聲。


  沒人控制的飛艇撞在了橫在它前面的另一架交通工具,發出了金屬斷裂擠壓
的轟鳴聲,我們三個全都栽倒在地。


  好在飛艇的安全檢校功能不錯,當撞擊即将開始之前它就自動制動了,這才
沒釀成大禍。


  被撞到的那輛飛艇的主人從上面跳了下來,氣的開始砸我們的門。


  「給我下來!!長不長眼睛!?找死啊!!」


  「你看,人家找上門來了。」我幸災樂禍的對初邪說。


  「都是因爲你!!老老實實的哪會出這麽多事情!」初邪罵道。


  「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麽樣,快下去給人個交代吧。」我強忍着笑意,推着初
邪下了飛艇。


  當我看到那個飛艇的主人的時候,才發現對方并不是反抗軍的成員。反抗軍
的成員很好認,铠甲基本都是制式的,手腕上還有标志性的絲帶;而後勤人員則
不會攜帶任何武器。


  可是面前這個家夥帶着長劍卻沒有反抗軍成員的扮相。我又瞟了一眼另外幾
個呆在被撞壞的飛艇上的他的同伴,這些家夥的樣子讓人非常懷念。


  是傭兵,【神都】中曾經和我一樣身份的傭兵。而且這個男人應該是個相當
有名的傭兵,他看上去非常眼熟,我記得以前似乎見過他的臉。


  「别大呼小叫的!開飛艇不小心碰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初邪打開門跳了
下去,絲毫沒有忏悔的覺悟。


  「四十晶貝,少廢話。」男人黑着臉,一點周旋的餘地都沒有留給初邪。


  初邪不是不講理的那種人,不過很明顯她今天的心情不怎麽樣,女人從來都
不是喜歡聽從男人道理的生物。


  「你把飛艇橫在這兒,不是找撞麽!」


  對方停飛艇的地方确實是有些随便,如果嚴格按規矩來的話這片區域是不能
停泊的。不過很多飛艇都像他們這樣貼着主幹道來停泊,也沒有人特意的去進行
約束。所以初邪的行爲仍然顯得有些強詞奪理。


  「好啦,别和人吵架了。」我無奈的插手到了馬上就要怒火中燒的兩個人之
間,「你好歹也是副軍團長,讓别人看到你在這裏和人吵架會有失威嚴吧。」


  這是一句假話,隻要是反抗軍的成員幾乎都很清楚,初邪本來就是這種任性
吵鬧的性格。我說這句話主要還是想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吵架對象是什麽身份,以
此來避免很多麻煩。


  初邪狠狠的扭頭瞪了我一眼。她太聰明了,幾乎不用思考就明白了我說這句
話的意義。這個眼神是在責怪我奪走了她吵架找茬的機會。


  對方皺起了眉頭,「鬧了半天你就是葬敵初邪,怎麽這麽不講理?」


  男人完全沒有害怕初邪身份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經的像訓小孩子一樣教訓起
她來。


  初邪的臉挂上了僵硬的微笑,嘴角不住的抽搐,眼看男人再多說幾句就要動
手的樣子。


  可是男人卻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


  「你……看着有點面熟……」


  「你也是。」我回道,「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在傭兵界有一定名氣。」


  男人撓了撓臉頰,「哎呦,越想越了不得啊……你好像是那個五千萬的大通
緝犯呐。」


  五千萬的通緝犯……這應該是我最出名的身份了。不過我并沒有覺得緊張,
因爲這畢竟是在初邪的地盤裏,而且已經恢複力量的我也不可能怕他。


  「那麽你能自我介紹一下麽?」我不冷不熱的問道,現在對方的态度還很模
糊,多了解一下應該沒有壞處。


  「戈蘭多尼。」男人呲了呲牙,露出了一個自信的微笑。


  他說出名字的時候我就立刻想起了他的身份。


  「戰魂」戈蘭多尼,我從來沒見過這家夥的真容,但那套我相當感興趣的傭
兵雜志《戰劍》上經常有對他大篇幅的報導,而且還作爲頭條人物登上過數次雜
志的封面。


  「戰魂」并不是對他一個人的稱号,這個世界的正牌「戰魂」有七人。得到
這個稱号要滿足的條件是傭兵等級達到最高的S。


  傭兵公會對傭兵等級的評定是系統設置的,所以平衡性非常高。隻有任務成
功率到達一定程度,并且完成的任務到達一定的絕對數量這個等級才會上升。


  我的傭兵等級是B。在傭兵公會的系統上,我的這個等級就足以接手90%
以上的公開任務了。可是我那個時候想要升到A級的話,需要完成的任務不僅等
級高,在數量上也幾乎等同于從普通人升到B級的程度了。


  所以,整個【神都】的傭兵之中,拿到「戰魂」這個稱号的就隻有七個人而
已。這七個人的名字在傭兵界是人人皆知的,所以戈蘭多尼在做自我介紹的時候
根本不需要做更多的說明。


  事實上,真的想要獲得這個稱号的話,三大公會的首腦級人物其實都做得到。
隻是像保羅、破霜這種零級的戰士平時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以至于沒有足夠
的時間來專門提升傭兵等級。


  換句話說,這個稱号并不代表絕對的實力。七個「戰魂」裏面的确有零級的
戰士,但這個稱号所意味的東西要更多。


  對傭兵生活的熱愛是最基本的,沒有這個爲動力的話他們不可能在【神都】
開放的短短幾年之中完成這麽多的傭兵任務。然後則是對任務的解讀能力,也就
是某些人所講的「戰場智慧」,沒有極高的智商和應變能力,任務的成功率也不
可能這麽高。


  最後,就是我所最缺乏的一件東西了。或許我可以在運氣和努力二者的結合
之下成爲零級的戰士,但這件東西的缺失注定我永遠成不了S級的傭兵,這件東
西就是人脈。


  很多傭兵都在取舍中放棄掉了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因爲除了本身所在傭兵
團體的同伴之外,其他傭兵絕大多數都會成爲争搶任務的對手。可是人脈的力量
在任務的等級越來越高的時候就會顯得非常重要,比如你需要一些稀有情報或者
援手的時候,有良好人脈的家夥才能迅速找到相應的高級專業人才。


  就是這一條,在傭兵之中劃出了明确的界線。像我這種執着于力量的孤僻家
夥,注定無法逾越這個障礙。而那些身處大傭兵團的傭兵也做不到這點,因爲傭
兵團的邊界同樣成爲了他們和其他傭兵的阻隔。


  我之所以能夠做出這種總結,是因爲七名「戰魂」全都是沒有固定傭兵團的
獨立傭兵。他們所依仗的不是自己的團員,而是朋友。


  「想不到能見到貨真價實的' 戰魂' ,雜志上倒是看過你很多次。」我說。


  想不到面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竟然臉紅了,「那些雜志……啊哈哈……其
實都是在胡說八道……唉……黑曆史啊……」


  「沒那麽嚴重。」


  戈蘭多尼自嘲的晃了晃腦袋,「貪狼……呵呵……其實我曾經花了很長時間
研究你的情報。」


  我的神經跳躍了一下,「爲什麽?」


  「當然是想要抓你。難得的新S級通緝犯,而且當時的賞金也有兩千萬,任
何一個合格的高級傭兵都會打你的主意。」戈蘭多尼非常坦率。


  身後的阿紗嘉那裏突然傳來了能量的波動。她雖然不懂我們在說什麽,但怎
麽也能分清楚「抓你」這個詞。


  「喂喂,我可沒有打架的意思。」戈蘭多尼見狀立刻表示自己沒有敵意。


  我阻止了阿紗嘉的行動,而初邪則抓緊時機開始諷刺對方。


  「怎麽?不敢打哇?還' 戰魂' 呢,原來是個膽小鬼。」


  戈蘭多尼哈哈大笑,「哎呦,我可沒這麽傻在這裏動手。再說了,我早就沒
打算再追獵下去了。」


  這倒讓我很好奇,「據我所知,任何一個S級傭兵在嘗試之前都不會放棄的
吧?」


  「你說的倒也沒錯。穹頂之役以後不久,你的賞金瘋了一樣漲到了五千萬。
那個時候的七個' 戰魂' 裏面有六個都對你起了濃厚的興趣。我們全都放下了預
定計劃,全心全意的開始抓你,結果忙活了小半年,還是一點靠譜的情報都沒弄
到,就好像你退出了【神都】一樣。」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感到了一陣後怕。那個時候我在沙舟之城廣場用蒼綴的
淵體喚醒狀态殺了幾十個傭兵,給自己招來了極高的賞金。也就是在那幾天之後,
我跟着初邪加入了反抗軍然後來到了暗面。現在我才知道,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
做那個選擇的話,大概早就被他們這些S級傭兵給瓜分了。


  反抗軍是非常封閉的地下組織,加入反抗軍的成員爲了保證整個組織的安全
都被下了禁口令,而且他們幾乎也沒什麽機會回【神都】來。依賴極高的保密手
段,就算是S級的傭兵也沒辦法将情報線探到這邊來。


  「鬧了半天,你原來跑到了魔界。唉,這半年我們真是白忙活了!」戈蘭多
尼發着牢騷。


  「那麽現在還想要抓我麽?」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對我已經沒什麽興趣了,
但還是問了一句。


  「答應了别人,不抓你了。」戈蘭多尼聳了聳肩。


  「我不明白,答應了别人?你說誰?」我聽的一頭霧水。


  「布魯瑟啊,那不是你朋友麽?你銷聲匿迹以後,我聯絡了其他' 戰魂' 準
備一起互換情報連手抓你。結果布魯瑟說你是他朋友,勸我們放棄。他那個人,
唠唠叨叨的,說的我們都煩了。當時大家也是白白在【神都】爲了你繞了太久,
确實沒有什麽興緻了,所以就賣了他個人情。」


  「布魯瑟……等等,你說' 其他戰魂' ……難道布魯瑟……」


  「你這是不混傭兵界太久了吧?布魯瑟是新晉的S級傭兵,半年前有個家夥
死了,所以現在擁有' 戰魂' 稱号的人還是七個。」


  看來在我瘋狂追求力量的過程中,我曾經的朋友也并沒有松懈……我發現在
确認這個事實之後自己反倒坦然的接受了,或許在我潛意識中,布魯瑟就是那種
家夥。


  隻是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在斷絕了這麽久的聯系之後,他竟然還會爲我做這
種事情。雖然我并沒有直接獲益,但他的友誼卻是我不得不重新審視的東西。


  當别人這樣爲你做事的時候,我就沒辦法再否認對方了。他從一開始就幫了
我很多,而現在沒有了利益的糾葛他卻仍在幫我,這是真正的朋友。


  「他現在在什麽地方?」我問。


  「不太清楚,不過應該也在魔界這邊吧。淚滴、楊、卡門……七個S級傭兵
基本都跑過來玩了。【神都】的高級戰士們都一窩蜂的聚在這邊,稍微上點檔次
的任務就隻能在這邊接洽了。」


  和絕大多數人一樣,戈蘭多尼也把暗面稱作魔界。他們仍然把這裏看作是遊
戲的一部分,這也證明他們并沒有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沒有買食影者發
布的情報。


  聊天就到此爲止了,我向初邪要了四十個晶貝給戈蘭多尼。雖然他改變了主
意決定不要,但我還是堅持賠償給了他。


  看到我們聊的這麽投機,初邪也不好意思再犯混了,悻悻的掏了晶貝給我。
我看着戈蘭多尼和同伴們開着被撞癟的飛艇離開,沉默着思索着一些事情。


  「想什麽呢?」初邪問。


  「反抗軍什麽時候開始接待傭兵了?」要知道在我還在這裏的時候,整個反
抗軍都是一個秘密隐藏在遊戲之下的組織。除了政府軍,也就隻有最高級的情報
集團能夠知道反抗軍的存在了。


  「現在在暗面探索的玩家太多了,最開始的時候是從瞳族那邊的Dream
s基地跑過來的。後來我們爲了隐瞞意圖,就幹脆公布了自己的存在,現在我們
是思滅者公會名下的團體。能跑到這邊來的都是比較厲害的冒險者或者傭兵,他
們一般隻是拿我們這邊當補給站和旅館。」初邪不厭其煩的給我解釋道。


  我點了點頭。到了這種時候,反抗軍的存在被人知道是早晚的事情,他們能
做好準備自然比沒有準備要好得多。


    ***    ***    ***    ***


  反抗軍等待處理的事情很多,所以初邪并沒有陪我去見奧索維,她很快就被
人給叫走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她是副軍團長呢。


  這個地方非常熟悉。熟悉的街區,熟悉的走廊,熟悉的塔樓……不過再次回
到這個地方的現在,我已經不屬于這裏了。


  我回頭看了看阿紗嘉,她好奇的打量着這座曾經屬于另外一個種族的建築。
這座城堡的内部居住區已經被人類改造成了我們所習慣的樣式,但裸露在外面的
石質牆壁仍然透着一種濃厚的時間氣息,這就是吸引阿紗嘉的地方。


  我不能把阿紗嘉單獨扔在這裏,所以就領着她一起走進了奧索維的辦公室。


  當我敲開門的時候,奧索維并沒有像以前那樣忙于處理文件。他坐在窗邊的
沙發上,在我走進來的時候擡頭看向我。


  一瞬間,我感到心髒咯噔的跳了一下。因爲奧索維看我的眼神非常陌生,我
感到一陣發寒,他就好像是在看一個他從沒見過的陌生人。


  我和奧索維算不上朋友,但不管從哪個角度說,在反抗軍的時候我們都是關
系良好的同伴。我并沒有覺得他會以一個熱情的擁抱來歡迎我,但也不應該是那
樣一個眼神。


  在我開口打招呼之前,阿紗嘉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疑問,然後立刻往後退了兩
步擺出了戒備的姿勢。


  「怎麽回事?阿紗嘉你做什麽?」我連忙問。


  「别擔心,她隻是認出了我的真實身份而已。」奧索維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
音回答道。


  聽到他用那種聲音說話,我感受到了一種危機感。


  「真實身份?奧索維,你是什麽意思?」我不自覺的将手放在了神宮的刀柄
上。


  「裏林……他是裏林……我觸探到的……」阿紗嘉在我身後說。


  我懵了,甚至在一時間并沒有理解阿紗嘉的意思。


  「她說的沒錯。」奧索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隻是沒料到,初邪會讓你
帶着噬族的王女跑到黑城基地,并且站在我面前。」


  我對裏林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意見,甚至可以說我非常喜歡裏林這個種族。他
們的平民溫和而馴順,戰士果決而強大,在光面的曆程讓我對他們産生了良好的
印象。


  隻是,任誰都想不到,人類反抗軍的軍團長并非人類。而如果他既非人類,
那麽奧索維所處的立場就變成了我無法看清的東西。如果不是阿紗嘉,可能這個
秘密會永遠的埋藏下去。


  「貪狼,祝賀你,我原以爲你是真的死掉了。看來很多事情和我之前認爲的
并不一樣,你或許真的是某個特别的存在。」奧索維對我輕輕笑了笑,那笑容相
當僵硬。


  我本能的感覺到了什麽:「不要告訴我當初想要殺我的人是你!」


  奧索維搖了搖頭,「不。初邪猜得沒錯,那是所羅門的主意,而且那時我也
并不知情,所以你沒必要對我一副充滿敵意的樣子。」


  「可是你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希望我站在這裏,有敵意的人是你。」我皺着眉
頭冷冷的說。


  「那當然,反抗軍裏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現在隻有你。要知道,整個人類中
知道我身份的也沒有幾個。」奧索維依舊很鎮定,「當初邪用通訊器告訴我你會
帶着她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件事情大概是瞞不住了。」


  他看着阿紗嘉,眼睛裏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


  「你要殺我滅口?」


  「我不想這麽做,所以希望你和這個裏奧雷特可以保密。」


  「保密?呵呵,你在人類世界已經生活了很久了吧?就算我答應了,你會相
信我?」


  「被人知道身份對我來說也不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麻煩,所以不值得我對你動
手。所以我是在以一個熟人或者同伴的身份請你替我保密,而不是在威脅你。」


  我勉強松了口氣,「我現在還不能答應你,因爲我無法确定你是不是會威脅
到我,威脅到她,威脅到初邪……」


  奧索維對我輕輕招了一下手,「看來我們還能溝通下去。坐吧,你可以問我
任何問題,直到消除自己的疑慮爲之。」


  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坐到了其中的一張沙發上。阿紗嘉對他非常警惕,所
以并沒有和我一起坐,而是站在了沙發後面。


  「既然你是裏林,爲什麽會在人類這邊?不對!初邪是在【神都】中認識你
的,那時候還沒有人能夠穿過【神都】來到暗面,所以你也不可能從光面跑到暗
面然後進入【神都】。」


  「你猜的沒錯,我是裏林遺留在人類世界的一個倒黴鬼而已。我在地球生活
了很久很久,當【神都】出現之後,我是以和你們同樣的方式進入【神都】的。」


  「如果是這樣……那麽你從一開始就應該知道【神都】并非遊戲,而是某個
人在真正的神都——或者深淵——中塑造的次元城。」


  「又說對了。不過次元城是裏奧雷特的叫法,我們裏林把它稱爲【永生世界
】。」


  我回憶起初邪很早以前對我描述的内容。她和奧索維身爲冒險者,在一起冒
險的過程中找到了許許多多隐藏在【神都】遊戲背後的暗示,最終發現了暗面的
存在,并爲了讓人類回歸真實而建立了反抗軍。如果按照現在奧索維的說法,初
邪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在被他所引導着……


  「是你誘導着初邪找到了【神都】和外面世界的真實,也是你一手促成了反
抗軍的建立……甚至連羅斯柴爾德家族對你們進行全力的投資也是你計劃的一部
分……」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如果奧索維在謀劃着這麽龐大的計劃,那麽他的目的一
定更加令人吃驚。我很難相信如果我揭穿了他的身份,他會不會真的殺我。


  這個家夥甚至連真正的戰鬥力都是一個謎。


  「你猜的都沒有錯。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我的目的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因
爲畢竟【末日】已經快要到了。你用不着害怕我會對你做什麽,因爲我的目的并
不會損害你們任何人的利益。」


  「你應該知道【末日】的真相……怪不得……一切都說的通了。」


  當想到這一層的時候,整個反抗軍的行爲,乃至「通往真實」這個計劃之中
的不合理性,全都變成了一脈貫通的開闊視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在反抗
軍的最深處操控的人是一個知曉一切的裏林。


  「嗯?你也知道【末日】的真相?」奧索維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沒錯。這個情報是我與黑暗世界的殺手們一起用神都結晶換來的。」


  奧索維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你們去了光面……」


  「是的。」


  「戰士們不會讓你們破壞能量塔的……看來你們至少毀了一個鎮子……」


  「的确……對不起。」


  我忍不住對奧索維道了歉,因爲直到現在我仍然爲那場屠殺而感到内疚。我
想,他大概會因爲自己同胞的死而感到憤怒或悲哀。


  「和我道歉做什麽。隻是一些種子而已……終歸是要被埋葬的……」奧索維
的聲音非常輕,說到後面幾乎已經變成了自言自語。


  「你不怕暴露麽?當【末日】到來的時候,财團一定會發現你的未蔔先知變
成了無法解釋的事情。」


  「不,所羅門他們已經知道了【末日】的真相,是不久前在情報網絡上以十
五億買下來的情報。所以,現在一切的準備并不是我提議的,而是他們。我從一
開始就借着初邪的口赢來了她家族的支持。初邪的那個夢想,本來就是我植根到
她意識中的,隻不過到頭來所有人都以爲是促成反抗軍成立的是初邪而不是我。」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這個家夥實在是太令人恐懼了。我所恐懼的
并不是他的計劃,而是他把這件事毫無保留的告訴了我。


  于是我就無法把他的身份告訴初邪……因爲奧索維似乎已經完全将我看透了。
他知道,我不可能忍心做出毀滅初邪夢想的行爲。


  難道讓我告訴女孩,她所努力的一切其實是别人給她種下的想法?她的夢想
隻不過是爲了讓别人利用而塑造出來的?我沒有辦法對初邪這麽殘忍。


  而奧索維,就以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讓我斷絕了洩露他秘密的最後念頭。


  我用手捂住了額頭,大腦在飛快的運作。


  當奧索維知道我會帶着一個裏奧雷特過來的時候,他就爲自己尋找了一條最
佳的道路。向我坦白一切,然後讓我守住秘密。這件事情他做的輕描淡寫,連一
丁點的刻意都看不出來,但卻非常成功。或許他已經把人類社會的遊戲規則摸得
太清楚了,哪怕是身爲一個裏林。


  「說完了我的事情,該說說你的事情了。」


  當聽到奧索維再次引起話題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糾結在
他這個裏林的身份上面了。他是裏林又怎麽樣?是人類又怎麽樣?這都不是我需
要擔憂的事情,畢竟目前爲止他所做的一切都和反抗軍的意志是一緻的。而隻要
反抗軍能夠達成目标,我和阿紗嘉就有希望。


  于是我問了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你知不知道所羅門爲什麽要對我動手?」


  「你過來找我就是爲了問這個問題吧?」奧索維的表情相比之前要輕松了不
少。


  「的确。」


  「聽證會啊……」奧索維用感慨的語氣說道。


  我愣了一下,随後忍不住苦笑了起來,「原來那個時候聽證會的結果已經決
定了一切。」


  「如果不是初邪太袒護你,沙倫和微涼他們其實都不用死。」奧索維說出了
一個冰冷的現實。


  當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我也完全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我在那場聽證會的表現非
常差,所以聽證官一緻對我下了無可赦免的決定。如果我是一個普通的支援部隊
隊長,那結果很可能隻是單純的開除或者囚禁。可是我和初邪都擺出了一副不合
作的抵抗樣子,以至于所羅門方面不得不以一個低調的态度,用黑暗的手段将我
這個不确定的因素處理掉。


  「初邪太在乎你了,而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擺在那裏。爲了安撫她,财團不
可能名正言順的處理你,所以沙倫他們就不得不變成了你的陪葬品。」奧索維如
是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平複着胸中的郁結和憤懑。


  「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隻要你不糾纏此事,所羅門不會再對你動手,這是
他讓我替他對你許下的諾言。」奧索維繼續說。


  「爲什麽?」


  「所羅門要保證反抗軍的存在,初邪也是一樣。初邪唯一能拿來威脅所羅門
的就是反抗軍本身,可她自己也不可能爲了保護你而讓反抗軍崩潰掉。按照這個
想法,所羅門是吃定了初邪。可是你知道,那家夥狡猾得很,絕對不可能吃這種
啞巴虧。」


  「的确如此,她做了什麽?」初邪說過她會給我一個答案,現在聽上去似乎
有結果了。


  「她對所羅門宣稱,自己在反抗軍的内部通訊網路中設了一個程序。如果你
出意外死掉,這個程序就會把之前事件的真相散布出去,而且就算是她自己也不
能阻止這個程序起作用。」


  「怎麽可能有這種程序?」


  「或許是她安排了人,或許是用了某種信息識别方法,沒人知道初邪是不是
虛張聲勢,但所羅門無論如何也不會冒這個風險。初邪把自己全部的心血都押了
上去,如果所羅門真的要在對你動手的話,玉石俱焚。」


  我非常清楚反抗軍在初邪心中的份量,所以當聽到她竟然做了這種事情的時
候,我心裏隻剩下了顫抖和感動。


  「可是,所羅門就這麽妥協了麽?我覺得他應該是那種不達到目的不罷休的
人。」


  奧索維搖了搖頭,「你不了解所羅門,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商人。他不會放
任自己的感情去做沒有利益的事情。這一秒鍾的敵人,下一秒鍾就會變成合作夥
伴,這是商業帝國中最基本的思維方式,他和你之前所見的傭兵公會會長之流是
完全不同的。」


  我沒有料到事情會是以這種方式重歸平衡。雖然我仍然懷着一絲不甘,但這
對我來說是好事。我沒有打算忘記死去同伴的仇恨,不過似乎現在并不是一個報
複的好機會。


  初邪已經爲我做到了這個份上,我不能辜負她。


  「看樣子交易是達成了。」奧索維讀出了我的表情。


  「你要通知所羅門麽?告訴他,我想和他見一面。」我說。


  「他早就已經不在這邊了,他知道你一定會接受這個交易,根本沒讓我告訴
他結果。你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他現在能不能把你記在腦子裏還說不
準呢,你就别想着再找他了。」


  我呼出一口氣,全身在沙發上軟了下去。這件事情得到了一個暫時性的結果,
就算我想要做什麽也不是短時期内能夠實現的了。


  我盯着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也看着我。此時此刻我對他有着無數的疑問,卻
不知如何開口。


  「你這麽年輕,是因爲身爲裏林的緣故吧。我就說,人類怎麽可能看上去這
麽年輕。」我最後吐出的問題有些無聊。


  奧索維笑了,「裏林中,隻有' 戰士' 是不會衰老的。這是一種恩賜,同時
也是一種詛咒。」


  他笑的很疲憊,這說明他對自己的這種優待并不心懷感激。


  「你們會和裏奧雷特一樣永生麽?」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阿紗嘉。


  「無人可以永生。」


  我聽着奧索維空洞的聲音,一瞬間覺得這個家夥心裏一定充滿了無以言說的
故事。


  「對于你和初邪……」他開口了,「我有個建議。」


  「什麽建議?」


  「她随身一直帶的行李包,你應該看看。」


  我皺了皺眉頭,因爲他所提議的事情讓人摸不着頭腦。


  就在我詳細問他之前,初邪風一樣的從門外闖了進來。我和奧索維一起仰起
身子,本能的終止了和她有關的話題。奧索維似乎在說那句話之前就意識到初邪
會進來,這個時機恰好可以避免我問他一些廢話。這個細節我沒有想太多,直到
奧索維把他隐藏的更多東西展現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所擁有的這種能力和人類
的洞察力相比完全不是一種東西。


  「我們已經買下【末日】情報的事情爲什麽沒人告訴我!?」初邪一進門就
嚷了起來。


  「是想等你回來再說的,又不急于一時。」奧索維從容應道。


  「怎麽可能這樣!?時間太倉促了!!根本來不急應對的吧!?亂套了亂套
了!!」女孩一邊在屋子裏跳來跳去一邊混亂的喊叫着,和我剛剛知道【末日】
情報的時候的情緒完全一樣。


  面對那種事情,沒人能夠保持鎮定。


  【末日】那一天所代表的并不是【神都】的毀滅,而是新生。


  那是必定充滿了血腥與黑暗的新生。


  以神都結晶換來的情報很簡單:【末日】那一天,次元城将被關閉。


  就好像噬王将堕鎏之地封閉掉一樣,整個【神都】和外面世界的連接将會斷
開。與此同時,所有【神都】設備的保險裝置都會自動解鎖,這就意味着每一個
【神都】的玩家都自動被改成了零級别的神經拟真。


  零級神經拟真,也就是說所有人都不再是以單純的意識在遊戲中進行體驗,
而是真正進入了【神都】這座次元城。


  次元城封閉,沒有人再能進入,也沒有人再能退出。


  我不知道這座次元城的主人爲什麽要這麽做,可是當人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
候,絕望和恐懼将把那個原本還算平靜的世界變成地獄。


  梅爾菲斯曾經和我交換過一個情報,【神都】的創始人名爲撒拉弗。我見過
那個老頭,那是一個我無法理解的存在。他的目的正在一點一點的顯露出來,但
我們卻無法抓住事情的真相。


  而結合奧索維的身份和他之前和我說過的話,我有了自己的猜測。


  奧索維是真正籌測了反抗軍的人,反抗軍給人類開辟了一條通往真實的道路。
任何一個【神都】的玩家都可以穿過【湖】來到暗面,然後通過反抗軍所建立的
航道,一直去往光面。按照初邪告訴我的事情,當他們穿越光面,從真正的神都
回到外面世界的時候,人類就會迎來真實。


  真實的人類,有着【神都】裏的力量。


  奧索維很清楚撒拉弗的計劃。他們兩個,一個人封閉了【神都】,一個人打
開一條生路,隻要人類按照他們所設定的路線行進,那麽人類社會中最終會出現
一群新的成員:擁有能量和魔力的新生人類。


  我猜,這就是這兩個家夥的目的。


  這是一個賭上了整個人類命運的計劃。至于他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我沒有任
何頭緒,隻是按照常理來看,這個計劃所帶來的結果就是,人類将變成和裏奧雷
特、裏林一樣強大的存在。不,當人類将自己所擅長的科技與心理能量這種東西
結合起來以後,将比任何一個存在都強大。


  「這個情報大家如果都知道了的話,在【末日】之前全都登出不就行了?真
是想不通爲什麽系統會在那麽早之前就用【紅函】放出來這個情報。」初邪抄着
手,一臉苦思冥想的樣子。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隻不過我知道這個情報要比她早很多,所以已經有了
比較靠譜的猜測。


  「因爲【末日】的始作俑者需要的就隻是高級戰士而已。有【紅函】的都是
頂尖的戰士,高級戰士身邊的同伴也是如此。像我們這種人在【神都】的時間很
穩定,但是也有例外。【紅函】的倒計時就是在告訴我們,在那一天有重大的事
情要發生,這就可以避免被看中的高級戰士因爲意外沒有在那天登陸上來的例外
發生。」


  初邪若有所思的點了頭,「奧索維,我們怎麽處理這件事情?隻剩下半個來
月了!」


  「很簡單,做好準備,開啓通道。」奧索維說。


  「你知不知道【神都】裏面有多少人!?一窩蜂湧過來,我們的據點根本承
擔不起。吃的、用的、維護治安的……這些東西……」


  「【神都】裏面會亂掉是一定的,最後能活下來多少?一半?60% ?我也
說不準,但一定會死很多。等到穩定下來以後,我們就發布能夠回到外面世界的
消息。這些人們想要從另外兩個大陸旅行到思滅者的城堡要很長時間。我們一點
一點的承納,是可以應付下來的。」


  「光面!還有光面!就算我們建設好了噬族的據點,就算我們能跨越鏡之海,
可是光面我們根本還沒有開拓過!」


  奧索維笑的像綢緞一樣柔軟:「光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隻要能夠過去,裏
林就能幫我們。」


  「你可不知道這點!」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我們本來也沒有别的選擇。」


  我盯着奧索維,心裏很清楚,他其實是在說「你們本來也沒有别的選擇」。
我想他作爲裏林,應該早就想好了替我們交涉的方法。


  至于我,已經不在乎會發生什麽事情了。反抗軍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我要
做的就是帶阿紗嘉回到外面去。裏林會認出阿紗嘉的身份,所以我就更要混在反
抗軍裏面,依靠軍團的力量保證阿紗嘉的安全。


    ***    ***    ***    ***


  「你住這兒。」初邪打開房門,示意我進去。


  這是屬于她的房間,就是在這間屋子裏,我曾和她極盡纏綿。現在重新回到這
兒,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她呢?」我示意了一下緊跟在我後面的阿紗嘉。


  「她住樓下。」初邪拉着阿紗嘉就走。


  「我不一個人住。」阿紗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初邪使勁兒拉她,可是這個大法師在體力上相比裏奧雷特王女來說一點優勢
都沒有。沒有辦法,初邪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拉不動阿紗嘉。


  「你管管!!」初邪看阿紗嘉一點聽她話的意思都沒有,氣呼呼的對我說。


  我無奈極了,因爲這兩個女人都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好像快到吃飯的時間了……」我故意岔開話題,「你還是先帶她去吃飯吧。」


  這句話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阿紗嘉二話不說就跟着初邪走了。看着她們離開,
我走進了初邪的房間。


  她的氣味,淡淡的環繞在房間裏。我輕輕掃了一眼,便找到了奧索維提到的
初邪的随身行李包。


  我不知道奧索維要讓我看什麽,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麽意圖讓我來看的。好
奇心已經把這個問題給淹沒了,我走過去,翻開了初邪的包。


  都是些很普通的護膚品、唇膏、小零食之類非常常見的女孩喜歡随身帶着的
東西。我一頭霧水的翻弄着,直到我看到了一個小瓶,一個不應該屬于初邪的小
瓶子。


  抗抑郁藥。


  腦袋一片空白。在我印象中,重逢之後,女孩就算是誤會嚴重的情況下,看
上去也并不低沉。她偶爾流露出不高興态度的時候我沒有心思去理會,卻沒想到
她在我的死訊傳來之後一直是靠這個堅持下來的。


  抑郁症代表着什麽含義我很清楚,當初剛剛脫離外面世界,在【神都】中成
爲傭兵的時候我就有着很強烈的抑郁症狀。那個時候我沒有服藥,隻是靠戰鬥中
的兇殘與拼命來發洩心中的情緒。沒有變成心理變态,對我來說已經很幸運了。


  可是這麽陽光的女孩,現在卻要靠抗抑郁藥來穩定自己的情緒,我隻覺得心
口很痛。


  她看上去一直很堅強,爲了我,爲了反抗軍。而我卻沒有給她她所需要的東
西,以至于要借助這東西來支撐下去。


  我原以爲,我的死對她來說是沒有那麽沉重的東西。


  奧索維就是想讓我知道這個麽?或許他并不是單純的爲了我和初邪的關系,
更是爲了讓反抗軍的副軍團長有一個良好的狀态。然而我還是很感激他,感激他
在初邪心理真正出現問題之前讓我了解到了這件事情。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我重新合上包裹,站了起來。


  「那家夥簡直是奇葩,看到吃的東西就什麽都無所謂了呐。」初邪一邊調笑
阿紗嘉一邊走了進來,「我留她在軍官飯堂了,你别擔心。」


  我欠她的太多了。


  這樣想着,我走過去用力抱住了她。


  「對不起……」我在女孩耳邊說道。


  初邪全身僵硬了一下,然後開始用力推我。


  「不要聽你說這個!!」她叫了起來,「我不要你歉疚的擁抱!!」


  這的确是歉疚的擁抱,但也正是這種歉疚摧毀了我心理上對初邪最後的隔膜,
所以接下來的吻不是來自于那種感情。


  初邪在掙紮,但是很快她就品味出了我想要傳遞的東西。女孩開始發瘋一樣
咬着我的嘴唇,咬出了血。


  她真的非常用力,在口涎交換之中我可以清楚的嘗到嘴裏的鹹腥。女孩貪婪
的舔舐着我們嘴角溢出的鮮血,手臂用力箍住了我的後背。


  我繼續追過去,可是她卻躲開了。這時候我才發現初邪已經哭得喘不過氣來,
她發出像小貓一樣嗚咽的聲音,胸口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安慰她,所以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将她抱在懷裏。


  「我陪着你,一起把人類帶到真實的世界去。」我在她的情緒勉強緩和下來
一點之後說。


  初邪用力的點頭,把臉上稀裏嘩啦的淚水往我身上擦。


  受盡委屈和折磨的女孩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當給與她這個答案的時
候,我覺得如釋重負,同時也感到了新的重擔。


  這兩個女孩,終于和我并肩站在了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們全
都得到應有的幸福。人不會樂意和别人共享自己的伴侶,獨占欲和控制欲是每個
人都無法克服的情緒,當這種情緒占據上風的話,沒有人會幸福。


  阿紗嘉或許還好,因爲作爲一個裏奧雷特,她距離人性還很遠。她也不是代
表「嫉妒」的影族,所以和初邪共處一室看上去并不難,這在之前我養傷的時候
已經得到了證明。


  可是初邪就不一樣了,她心高氣傲,狡猾任性,爲了自己的心意往往不擇手
段。她可以爲了我拯救阿紗嘉,也就可以爲了我毀滅阿紗嘉。


  我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是我必須弄清的問題,但現在并沒有機會給我仔細思考和探尋,因
爲初邪在索吻,她努力吻着我的脖子和面頰,試圖占領我全部的思緒。


  「想我麽……」我抓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體用力貼在我的身上,撕咬着她
的耳朵。


  「很想……」初邪呢喃着,那聲音像是要把心髒掏出來放在我面前,期望着
我相信她。


  當初邪這樣的女人全心全意投在我身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仿佛成爲了神。


  曾經和初邪的那些交融,充盈着歡樂和跳脫的情緒。可是這一次,我和她都
好像從深深的泥潭中爬上來了一樣,帶着求生欲一般的強烈不斷索求着對方。


  我揉着她的頭發,将她壓在地毯上。已經來不及抱她去床上了,我和她像溺
水的人尋求着下一秒的空氣,一瞬間都等不了了。


  沒有褪下她黑色的長裙和袍子,我撩開她的衣服,貪婪的撫摸着她熟悉的肌
膚。女孩拽掉了我的扣子,用舌頭細細的舔着我的脖子,然後留下一個又一個唇
印。


  已經硬起來的下身抵着初邪薄薄的内褲,幾乎要連同那件輕薄的布料一起陷
進她身體裏面,潮濕的像溪水一樣的液體已經滲透了她一腿。


  初邪發出盈盈嬌喘,手忙腳亂的撥開自己的内褲,伸手去引我的下身。我順
着她來,然後在肉棒被釋放出來的瞬間往前挺了進去。


  「啊……慢……痛……啊啊……」初邪一聲哀叫,往後猛地躲了一下。


  女孩的下面箍的我有些發痛,但是強烈的欲望卻推着我掙紮一般的動起來,
一寸一寸的向她裏面擠進去。


  我将她抱在懷裏,不讓她逃跑,努力的将全部塞到了她窄小的宮殿中。初邪
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大張着嘴,迷蒙着雙眼,露出了承受不住的樣子。


  這種情形之下,男人僅存的念頭就隻剩下了挺動。抽送的欲望已經占據了我
的腦海,侵略到她最深處的渴望讓我忘卻了一切。


  我和她,分開了太久了,現在終于重新連接在了一起,以我們最喜歡的方式。


  狂風暴雨一樣的征伐開始了,初邪瘋了一樣的搖着腦袋,發出求饒的聲音。


  「我……我……受不了……啊啊……别那麽兇……啊……」


  我用舌頭堵住了她的小口,不顧一切的傾瀉着對她的愛意。初邪反抗不來也
阻止不了我,于是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任我施爲。


  手用力抓住她柔軟的胸部,撞得她往後滑去。初邪勉強用胳膊肘支起身子,
一邊發出甜美的呻吟一邊和我交頸相纏。


  我跪在地上,把她的上半身按在床上,從後面進入,一直擠壓到她的子宮。
女孩昂着脖子,小腹控制不住的抽搐着,發出凄長的哀鳴。


  伏在她的身上,用盡全身力氣突破來自她身體裏的推擠,一次又一次。我們
大汗淋漓的匍匐在床上,被汗水浸透的頭發糾纏在了一起。


  我從後面捧着她的額頭,弓起身子深深的吻她,然後在急速的聳動之後爆發
在她的身體裏面。長長的吻,火熱的侵略,女孩全身顫抖着承受我的澆灌和注入,
幾乎昏迷了過去。


  幾乎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女孩也是一樣。我們衣衫不整的滾倒在地毯上,
緊緊相擁。


  「好像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女孩躺在我的懷裏,用精疲力盡的聲音呢喃
道。


  「是不會醒來的夢。」我捧着她的肩膀,用面頰蹭着她的額頭。


  「夢總是會醒……她回來的時候,就會醒。」初邪輕輕的說。


  「可是我的夢不能沒有你……」


  「也不能沒有她……」


  「……」我隻能用默認來回應女孩的诘責。


  「我也一樣……你也隻占了我的一半,很公平……」初邪淡淡的笑。


  那不是故作虛僞的笑容,她的夢的另一端,是反抗軍,是屬于人類的夢。


  「你會留下?」我問出了最怕的問題。當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棄阿紗嘉的
時候,她是不是還會留在我的身邊,這個問題未知的答案讓我恐懼。


  「你呢?」


  「我會……」


  「那我也會。」


  我感到整個世界被重新點燃,從來不敢想象的幸福如同烈火一樣從天而降,
每一滴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所有的苦難和悲傷在這一刻仿佛永遠的遠去了,我從沒覺得自己會是如此幸
運的家夥。


  抱緊了初邪,我忍不住再次吻了上去。我們兩個都清楚,對方是不會再放手
的了。


    ***    ***    ***    ***


  初邪在屋裏洗着澡,而我則去軍官食堂找到了阿紗嘉。


  女孩面前擺了一大堆的盤子,幾個用餐的反抗軍軍官正瞠目結舌的在不遠處
的座位上看着她的業績發愣。


  我在阿紗嘉旁邊坐了下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開了面前還沒有解決完的
食物,用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沒吃飽嗎?爲什麽不吃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阿紗嘉爲自己貪吃這件事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初邪從來不會吃這麽多,是吧。」她帶着一點别扭的情緒說道。


  我笑了,「你是你,她是她。」


  阿紗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裏面帶着一絲我看不懂的嗔意,看得我心頭一凜。


  「你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阿紗嘉的鼻子很靈,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她。


  看着我啞口無言的樣子,阿紗嘉卻沒有步步緊逼的來問我更多的問題,而是
說了一句讓我感慨萬千的話。


  「你和她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瞳族的【真實視界】讓我看到了你們人類
的醜惡,也看到了你對她的感情。那個時候,我憎恨着你們人類的醜惡,卻也向
往着……」


  「向往着什麽?」


  「希望能像她一樣擁有你的心。」


  我用力抓住了阿紗嘉的手,「我曾經說過的話,并非虛言。」


  阿紗嘉點了點頭,「我選擇了相信你,就會一直相信下去。」


  我的心髒在狂跳,這是阿紗嘉再一次給我的承諾,而我将像之前一樣,再次
爲我們守衛這個承諾。


  「可是……」女孩一邊說一邊低下了頭,她突然皺起來的眉頭讓我不安極了。


  「可是什麽?」


  「可是你不能光和她……我也會想要……」


  「要什麽?」我愣了。


  「笨男人!!」


  一聲責罵從旁邊傳了過來。初邪帶着一頭還沒有吹幹的秀發站在那裏,猛的
撲到了阿紗嘉的身上,毫不客氣的從身後抱在了阿紗嘉的胸口。


  阿紗嘉被吓得差點跳起來,卻被初邪的動作弄的全身發軟。


  「現在我們兩個都向你妥協了,那也要看你能不能滿足我們兩個人。要是你
滿足不了的話,嗯哼哼,你的小裏奧雷特我也會嘗一嘗!」


  初邪說着挑釁的話語,我卻感到了無比的溫暖。看着她,又看看面露無可反
抗之色的阿紗嘉,我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世界的颠覆在所難免,而我們将會成爲改變世界的楔子。反抗軍已經進入了
最後的準備工作,在兩個星期之後,無數獲得了力量的新人類将由我們引導、守
護和拯救。


  【末日】即将來臨,人類的命運将在瞬息間面臨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整個種
族的命運面前,我和兩個女孩小小的幸福看上去微不足道。但我明白,我們會并
肩面對一切的一切。


    ***    ***    ***    ***

             (全文完)
2015-5-16 16:3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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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六章)

***********************************



             四十六章


  十幾天的時間,如果是在做枯燥的工作,這段時間足以讓人感到漫長。但是
對于反抗軍來說,卻是緊的不能再緊了。


  奧索維和文職工作的雇員們沒日沒夜的忙碌着,一座又一座作物培育篷車被
建造了起來,這是在【神都】的難民到來之時所需要的基本設施。想要保障最基
本的生存,食物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戰鬥部隊的事情不是很多,但最讓人擔心的卻是這個部分。相對于必然會到
來的難民潮而言,反抗軍的戰鬥力量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現在,初邪一邊運用
自己獨特的領導魅力和女性魅力和高層的傭兵階層建立良好的關系,一邊鞏固着
反抗軍内部的團隊建設。


  當變革降臨的時候,誰都無法保證反抗軍内部是不是會爆發動亂。畢竟反抗
軍絕大多數成員仍然是雇傭的性質,面對這種重大事件的紀律性還沒有得到過驗
證。


  不過對這點我們還是有一定信心的,因爲在我的經驗來看,反抗軍的成員并
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即使是面對龐大的裏奧雷特戰獸軍團,潰逃事件也從來也沒
有發生過。


  最讓人意外的是,當【末日】情報放出去的以後,長時間和反抗軍作對的政
府軍竟然對我們這邊抛出了橄榄枝。


  我沒有忘記,政府軍最具有代表性的戰鬥力是Dreams公會。


  有相熟的反抗軍同伴從【神都】回來以後告訴我,我那五千萬的賞金竟然被
Dreams取消了。知道這個的時候我才開始真正審視來自他們的溝通意願。


  當我用心去搜集情報以後,更多的信息湧了出來。比如燃墟在所羅門指示下
和破霜的會面,比如TWP公會的的人占領了海藍大陸的全部港口和傳送門,比
如政府軍像瘋了一樣在暗面開始收集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都是【末日】情報售賣以來所帶來的副作用。


  這将是一場災難,但也是一次重生。這些獲得了情報的集團,沒有一個展現
出了退縮的意圖。因爲他們知道,隻要能夠渡過這場浩劫,就可以獲得人類從來
沒有得到過的力量。


  政府軍已經和反抗軍達成了和解,這是燃墟和破霜會面之後傳達過來的消息。
當那一日來臨之時,坐落在結晶大陸思滅者城堡之中的【湖】和黃銅大陸杜加德
城中的【魔龍之門】将一起成爲向反抗軍據點輸送難民的大門。


  令我失望的是,除了站在【神都】頂峰的那些人以外,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在
普通的玩家中傳播。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人會把價值十五億的情報胡亂傳播。
可是,我仍然抱着一絲幻想,幻想那些單純在【神都】中享受着平靜生活的人不
會受到這件事情的波及。


  這種想法有些僞君子,因爲我完全可以回去【神都】來散布這個消息。我沒
有這麽做的原因隻有一個:我不能輕易辜負信任我的人。


  這個情報是食影者和幽鬼的所有物。他們能夠将這麽貴重的情報交到我手上,
是對我充分信任的表現,也同樣是對我們之間羁絆的肯定。如果我爲了自己心裏
面的一絲憐憫之情而将這份情報散播出去,會對魯恩希安他們的利益造成極大的
損失。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沒辦法兩全其美,因爲很多時候人與人之間除了矛盾
之外别的東西都太微不足道了。


  劍刃從我鼻子尖前面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劃了過去,吓了我一身冷汗。


  「你在想什麽呢?」阿紗嘉拿着劍,不滿的看着我。


  「抱歉,有點走神了。」我不好意思的說。


  因爲我不便參加反抗軍的内部事宜,所羅門财團那邊也不可能放心的讓我再
次在作戰部隊執權,所以這段時間我能做的事情變得非常有限。


  和阿紗嘉、初邪在床上滿足的逞欲了兩天之後,初邪不得不去做正事。而我
則從裝備庫給阿紗嘉弄了一把劍,開始教她如何使用。


  身爲裏奧雷特,阿紗嘉從來就沒有使用過除了增殖肢體之外的武器。裏奧雷
特很少借助外物的力量,無論是在戰鬥中還是生活中。我認爲,這種使用武器的
體驗應該對她有一定幫助。況且,如果她真的可以和我一起回到人類世界的話,
學會用人類的方式保護自己也是重要的掩飾身份的方法。


  女孩不笨,但是想要在幾天之内就學會怎麽用劍還是難了一些。當然,如果
不是這樣的話剛才我說不定會被砍中。


  我晃了晃腦袋,重新舉起神宮,然後示意阿紗嘉攻過來。


  或許是因爲種族本身能夠存活很久的緣故,裏奧雷特的耐心和人類相比完全
不是一個層次的。阿紗嘉可以将一個揮劍的動作重複無數次而不感到厭煩,這往
往是修習了很久劍道的人類才做得到的事情。


  阿紗嘉全神貫注的對我猛攻,但是在沒有使用能量的情況下,她的攻擊對我
來說相當稚嫩,以至于我打着打着就容易走神。


  自從和鏡厭的一戰之後,我對神宮和刀意的把握實實在在的上了一個台階。
雖然我自己試了很多次都沒能夠重現那一戰的揮刀狀态,但現在我揮劍的速度也
不是之前的自己能夠相比拟的了。


  「又在練劍?真是悠閑啊。」一個支援部隊的隊長走了過來。她的名字是畢
露茲,算是反抗軍相當資深的部隊領袖了。在鏡厭率深淵瞳魔進攻我們前進據點
的時候,她曾經和我一樣率領着麾下的戰士成功阻擊了一頭巨獸。這個女人領導
力和個人魅力都很高,算是反抗軍裏除了初邪之外最受愛戴的女性之一了。


  「嗯?你不需要去做部隊的紀律訓誡麽?」我示意阿紗嘉休息一下,然後收
起了神宮。


  作戰部隊的紀律訓誡是最近最重要的事情,是爲了避免大事件發生之後部隊
陷入混亂的必須程序。反抗軍的重要部隊領袖都已經知悉了真相,而所有人都無
一例外的選擇繼續留在反抗軍之中。在整個【神都】的高級戰士之中,這種選擇
出奇的一緻,沒有任何人試圖在【末日】來臨那一天登陸出遊戲之外。


  這就像上瘾了一樣,當品味過力量的滋味之後,哪怕需要把自己放在如此危
險的境地裏,也沒有人會選擇放棄它。從這點上來說,人類全都一樣。


  「手底下的家夥說有人找你,報到我這裏來了,所以特地來和你說一聲。」


  「誰?」


  「不知道,說是在外圍的C- 2酒館裏。」


  很明顯,這個要找我的家夥并不是反抗軍内部的人,否則就會直接來找我了。
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黑城基地的核心部分,也就是城堡建築群的内部,這裏不是
外來的冒險者或者普通後勤人員可以涉足的區域。


  謝過了畢露茲,我喚上阿紗嘉一起決定去看看是什麽人找過來了。


  作爲最重要的基地,黑城這邊建設的非常仔細,規模也很大,足以駐紮整個
反抗軍百分之八十的兵力。雖然要走到外圍酒館要花很多時間,但是爲了不引起
警備的注意,我和阿紗嘉都沒有用能量飛行。


  走在街道上,欣賞着兩邊的建築物,心裏多出了很多感慨。這裏建築物完全
和美觀兩個字沒有關系,是爲實用性而建造的東西。像豆腐塊一樣切成方形的灰
白色雙層小屋整齊的排列在道路的兩旁,除了門口的編号之外,看上去完全一樣。


  我知道,這些房子裏面都隻有最基礎的家具,而且内部的空間也相對狹窄。
它們本來是用作給休假的支援部隊戰士們所準備的臨時住所,現在大規模擴建則
是爲了收納難民。


  【神都】的遊戲玩家超過一億,【末日】到來之時應該是淩晨時分。普通的
玩家有很大一部分已經習慣于在【神都】中享用睡眠,我那個時候就是如此。所
以那時候保持登錄的人起碼要有一半,而這五千萬人在騷亂之中能夠活下來多少
我就不知道了。


  我隻知道,現在準備的這些居住區應該沒辦法滿足難民的需求。


  好在他們并不需要長時間的住在這裏,想要去往光面就要不斷前進,這多少
能讓我們的壓力減少一些。


  很幸運,我們通過【神都】内置的系統複現了現實生活中的技術。隻要有足
夠專業的技術人員和詳盡的圖紙,在【神都】大型城市中就可以借助系統的力量
生成所需要的設備。現在憑借人類的科技,在不苛求口味情況下想要保證足夠的
食物攝入量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沒有人知道裏奧雷特們會不會坐視這麽多人類進入自己的領域,也沒有
人知道裏林是不是真的會接受我們進入光面。反抗軍的計劃就是處于這樣一個微
妙的邊緣,決定成敗的因素并沒有掌握在我們的手裏。


  這麽大的基地,一個酒館是不夠的。C- 2是将整個基地網格化之後某個酒
館所在的坐标。我和阿紗嘉走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才到了目的地。


  推門進去,裏面的人并不多。二十幾個桌子,絕大多數都是輪到空值的守備
戰士和後勤,隻有兩邊角落裏零落的坐了三組外來的客人。


  我掃了他們一眼,一桌是三個傭兵打扮的家夥,一桌是一群冒險者,還有一
桌隻坐了一個女人。我不認識裏面的任何一個人,所以一時之間隻能站在門口打
量着他們。


  那個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爲獨行的外來者在暗面是非常非常少見的。而
且她身上的铠甲很明顯是高級的魔力套裝,腰間的武器等級也不低。她留着貼耳
的短發,但是腦後的頭發卻留的很長,紮成了一束垂在後背上。


  我站了大概三十秒,沒有什麽線索,所以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然後給我
們兩個要了一點吃的東西。


  剛剛點了單,一個熟悉的人就從側門的衛生間走了出來。我心頭一顫,立刻
站了起來。


  「喂!!」我叫道,引的整個酒館的人都看向我。


  那個男人回過身,對我點了一下頭。


  我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沒有死,也沒有缺胳膊少腿,運氣不錯。」我強忍着笑意對他說。


  梅爾菲斯沒有笑,他隻是看了看正向這邊走過來的阿紗嘉,「你把她帶回來
了。」


  「是啊,雖然費了不少勁……」


  「那就好。」


  我看着梅爾菲斯的表情,感到了一絲擔心。我知道他不是那種喜歡矯情于老
友重逢之類橋段的家夥,但也不至于會是這樣一個樣子。


  随即,我猛的意識到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事?」


  「龍雀……被抓走了……」


  聽着梅爾菲斯沉聲說出這個事實,原本興高采烈地心情立刻就來了個巨大的
翻轉。


  「什麽時候的事!?」


  「半個月前。」


  「誰幹的!?」


  「雅魅安。」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找到她了……可是還是沒赢下來……」


  「能赢,但是被人抓到了龍雀,戰鬥被終止了。」


  梅爾菲斯的樣子很冷靜,這不僅沒有讓我感到安心,反而更擔憂了。按照我
的印象,如果是龍雀被人抓走這麽嚴重的事情,梅爾菲斯絕對會發瘋失控。可是
他沒有,他就好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戰士,流露着自己的沉重,卻非常淡定。


  「走,好好講一下發生的事情。」我的語氣中已經不自覺的帶上了濃重的焦
急。


  梅爾菲斯沒有拒絕,他回頭向那個獨自坐在桌邊的女人揮了一下手。那個女
人站了起來,張揚的打了個哈欠,身上的裝備随着她的動作嘩啦啦的響。


  我疑惑的看着梅爾菲斯,然後又看向那個女人。


  「是同伴。」梅爾菲斯介紹道。


  他竟然會在暗面的探險中交到新的同伴,這讓我有些吃驚。不過他身上讓我
吃驚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所以這次也不是特别令人意外。


  「我是貪狼。」既然是梅爾菲斯的同伴,我就坦率的進行了自我介紹。


  「知道。」那女人散漫的說道。


  雖然她的面容姣好而富有誘惑力,但那不代表我能夠輕松接受她的态度。


  「看來你的名字不太喜歡讓人知道。」我用帶刺的話來回應她。


  她沒說話,而是仰着臉用不懷好意的表情瞪了我好幾秒。


  「卡門。」梅爾菲斯替自己的女伴介紹道。


  「你是七個' 戰魂' 之一的那個卡門?」我皺起了眉頭。


  卡門微微一笑,算是默認。我也明白了她爲什麽會對我這個态度:看着自己
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所追逐的獵物就站在自己面前,卻沒有再動手的理由,任何
一個戰士都會不爽。


  「是戈蘭多尼告訴你我在這邊的吧?」我一邊帶着他們向基地深處走去一邊
向卡門發問。


  卡門沒有理我,而是梅爾菲斯回答了我的問題「之前聽說你死了,但前幾天
卡門收到了戈蘭多尼的傳話說看到了你,所以就過來了。」


  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自己甚至都忘了曾經陣亡過一次的事實。


  「死的不是我,而是一些原本不該死的人」我輕聲說。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該得到的。」梅爾菲斯看着阿紗嘉說。


  阿紗嘉也看着他,對他笑了笑。這兩個人在穹頂之役的時候相處并不算融洽,
不過那時候一起經曆過的困難仍然讓彼此之間留下了珍貴的情誼。


  「那麽,初邪呢?我一直覺得你的死和她有關系,不過現在看來我是猜錯了。
你還活着,而且仍然留在反抗軍裏……」梅爾菲斯又問。


  聽着他低沉平靜的聲音,我突然覺得心裏很難受。梅爾菲斯好像發生了一些
改變,沉重的壓力和心理上的折磨似乎剃去了他的尖刺。那是好事還是壞事,我
說不清楚。


  「說來話長,不過我們還在一起。按照約定,你要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梅爾菲斯嘴角終于翹了一下,「當然。」


    ***    ***    ***    ***


  我們一起走進了黑城内部。考慮了一下,覺得要談事情還是找個放心熟悉的
地方比較好,于是我把他們領到了自己的房間。


  「哒哒……!」


  穿着一套粉色性感内衣的初邪在我進門的時候擺出了一個俏皮的動作,還很
淘氣的給自己的亮相加上了配音。


  我尴尬的頓在了門口,努力擋下其他跟在我後面要進來的人。


  我忘了,我的房間自然也是初邪的房間。我完全沒有料到她這麽快就處理完
了公事,還跑回來和我玩起了情調。


  攔得住人,卻攔不住人的視線。初邪和我對視了足足五秒鍾,一張小臉慢慢
漲紅成了熟透的桃子。我知道自己大概要倒黴了,這家夥過一會兒絕對要和我算
賬。


  阿紗嘉低着頭從我的胳膊下面鑽進了房間,我回過身,僵硬的關上了房門,
然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那是葬敵初邪?」難得的,卡門主動說了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她的語氣裏似乎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屑。


  「是啊,怎麽樣?」我不自覺的讓話語尖銳了一點。


  「還是個小姑娘麽。」卡門評價道。


  我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不知道初邪的真實年齡。我曾經問過她兩次,但
是都隻是收到了胡攪蠻纏的回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女孩的擔當、談吐乃至心
計都給了我一種她相當成熟的感覺。沒想到,在外人看來她竟然是那樣一種形象。


  和戀人私底下撒嬌的樣子被人看到,我想這家夥在屋裏一定快要瘋掉了。


  「你是沒被她騙過才會說這種話。」梅爾菲斯冷冷的說。


  我以前的猜測可能真的是對的,梅爾菲斯肯定是被初邪騙過……我心裏這樣
想着,身後的門被重新打開了。


  阿紗嘉探出頭來,我用詢問的眼神向她望去,她點了點頭。


  再次走進屋,初邪已經重新妝扮完畢,以副軍團長的氣勢坐在沙發上等着我
們了。但是她的威嚴并沒有持續太久,當她看到梅爾菲斯的時候「哇」的一聲跳
了起來。


  梅爾菲斯用帶着殺氣的眼神看着她,讓我的神經一緊。


  「好啦好啦!!别用那種眼神看我啊!我不說就是了!!」初邪一邊憋着笑
一邊高聲叫着。


  「說什麽?」我一頭霧水的看着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家夥。


  初邪捂住自己的嘴,一個勁兒的搖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已經笑彎了。


  「我不是沖你來的。」梅爾菲斯的殺氣漸弱,向初邪丢下了一句話。


  「你剛才還看了我呢!算補償啦~ 誰都不欠誰的了哦!」初邪又說。


  梅爾菲斯沒有再理會她,反而是卡門開口了。


  「他可不是靠那種小孩身材就能滿足的男人呐。」


  從我這個東方人的角度來看,初邪的身材已經是相當有料了。然而卡門說出
這句話來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擺了個禍國殃民的姿勢來顯示自己女性的優勢,
這裏面的意味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得承認,卡門在某個地方是完勝初邪的,甚至連那身铠甲的樣式都是特别
定制過的。


  初邪聽聞卡門帶刺的話,愣了一下。我本來以爲她會尖刻的進行反擊,沒想
到女孩卻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


  「梅爾菲斯,你一個排在通緝榜前五的大通緝犯,竟然和S級的傭兵搞在一
起,是不是有點不要命的嫌疑啊?」


  梅爾菲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我不想讓初邪再刺激他,所以拍了拍女孩的肩
膀示意她不要再多嘴。初邪看到我的眼神以後也意識到了什麽,便撅着嘴給我挪
了個位置不再說話。


  「看來大家都是熟人,那相互介紹就不必了。梅爾菲斯,龍雀到底怎麽回事?」
我坐到初邪身旁,回頭看了一眼阿紗嘉,卻看到那家夥跑進了卧室,不知道做什
麽去了。


  「我們在旅行途中恰好遭遇了雅魅安一行人。我沒有想和他們交戰,但是他
們先動了手。我重傷了那個曾經殺掉天蛾的男人,但是雅魅安卻趁機抓住了龍雀。」


  「雅魅安一直追蹤着你們麽?」


  「不,我們是偶然遇上的,她并沒有事先做什麽準備。但是當他們看到我們
的時候似乎立刻拟定了什麽計劃,然後很有章法的挾持了龍雀。」


  「龍雀還活着麽?」


  「沒錯。」


  「怪了。雅魅安他們到底是要幹什麽?不殺你,也不殺龍雀,他們就沒向你
提出什麽要求?」我苦思冥想,都覺得事情非常不合理。


  「雅魅安說,想要龍雀活着,【末日】到來之後我不準參加【神都】組織的
任何活動。」


  「就這麽簡單?你怎麽決定?她說的活動是什麽?」


  「我也不知道。但那種女人的話完全不值得相信,我必須靠自己救出龍雀。」


  「你要是反擊的話她會殺了龍雀,不是麽?」


  「我不會把她的命運放在别人的手裏。」


  我點了點頭,這确實是梅爾菲斯的行爲方式。與其放手認命,他更會選擇主
動的方式來決定他和龍雀的命運。


  雅魅安提出的要求非常古怪,讓人完全抓住不住脈絡。我對這個女人的事情
了解的太少,我想梅爾菲斯也并不比我知道的要多多少。


  「你應該發現了吧?」初邪在這個時候突然發話,「那個叫雅魅安的家夥很
清楚【末日】的事情,甚至比我們知道的好像還多。所以說她一定是屬于頂級勢
力中的其中一個,你好好想想,有可能是誰。」


  梅爾菲斯皺起了眉頭,「【末日】的情報現在已經有眉目了?」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我終于也有了一絲優越感,能夠獲得在梅爾菲斯面
前炫耀一下的資本實在是難得的很。


  「我一直和她在暗面尋找雅魅安她們的行蹤,别的事情都沒關注。」


  我看了看卡門,「她可以信任麽?」


  還沒等梅爾菲斯說話,卡門就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幹淨利落。很明顯,她不
想讓梅爾菲斯尴尬也不想占他的便宜。這個舉動讓我對卡門多了不少好感,看來
她并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家夥。換句話說,如果不是這樣,大概她也不會成爲S
級傭兵。


  「她救了我一次。」梅爾菲斯看着卡門離開房間以後說了這麽一句。


  「你不像是這麽會感恩的人。」我說道。


  梅爾菲斯黑漆漆的眼睛裏閃動着一絲光芒,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
但是卻沒有說出口。


  可是我仍然感覺到了他說不出口的東西。或許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梅爾菲
斯的人了,他并不是不想說,而是有些事情他還不想承認。


  我不是很喜歡卡門那種尖銳的性格,嘴上不饒人,行事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樣
子,仿佛優雅兩個字和她從來就沒有什麽關系。但是,她身上有一種特别熟悉的
氣質和感覺,使得我也會爲之側目。


  她身上有一絲挽歌的影子。一點點淡然、一點點無所謂,還有屬于超級戰士
才會有的自信和氣場。我想,梅爾菲斯應該就是被她這種特質所吸引了吧。


  和他之前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雖然卡門對梅爾菲斯很感興趣也很有占有欲,
但是卻并沒有一門心思的依附在他身上。如果要我說的話,就算梅爾菲斯要和她
分道揚镳,卡門最多也隻會冷哼一聲,然後扭頭就走。


  這是一種平等的感覺。和星見無可奈何的順從或者龍雀懵懂無知的依賴相比,
卡門是在自信的正視着梅爾菲斯,若即若離的享受着兩個人的交集。


  大概,梅爾菲斯的改變和這個女人是脫不開關系的吧,我衷心希望這會是好
的改變。


  我感慨了一會兒,然後給梅爾菲斯講述了【末日】的事情。


  「告不告訴她是你的選擇,但是在那一天之前,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的好,
否則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我把自己和食影者、幽鬼那邊的事情也做了描
述,希望梅爾菲斯能理解我的意思。


  梅爾菲斯應該明白,這個價值十多億的情報代表着其他人對我的尊重和信任。
我把它交給梅爾菲斯,意味着同樣的價值。


  如果梅爾菲斯認爲卡門在心目中的重量足夠,那麽他将這件事情告訴卡門我
并不反對。我也知道,卡門如果得到這個情報的話,同樣會告知她很多有着過命
交情的朋友,情報就會被這樣散布出去。這很矛盾,但我終究是不可能瞞着梅爾
菲斯的。


  「現在有哪些勢力能夠爲這個情報付十五億?」梅爾菲斯帶着征求的語氣問
我們。


  「太多了。光是商業聯盟裏面的組織能夠爲這個情報拿出錢買單的就有兩位
數。」我說。


  「可是聽上去,那個叫雅魅安的應該不會是非戰鬥集團的成員吧?」初邪說。


  「傭兵們都是窮鬼,有點錢就會拿去買裝備;冒險者更是攢不下什麽錢。除
了三大公會,能拿得出十五億閑錢的組織不超過五個。」梅爾菲斯說。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我歎氣道,「如果是傭兵公會裏面的人,
沒可能隐藏的這麽深……難道是食影者或者幽鬼裏的人!?」


  「不可能。」梅爾菲斯立刻否定道。


  「怎麽不可能了?」


  「愛絲彌蕾和魯恩希安不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找我的麻煩。」


  我沒有反駁他,但是也沒有認同。我對那兩個大怪物并不夠了解,他們如果
真的有什麽陰謀,也不是我和梅爾菲斯能夠識透的。


  「那麽……如果到了【末日】那天還是沒有找到雅魅安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現在知道了真相,我就更不能離開了。這邊的世界變成混亂狀态是一定的,
我不相信雅魅安會真正保證龍雀的安全。」


  「如果要找雅魅安的話,我能做點什麽?」我問。


  「我自己都不知道從哪裏入手,她們那夥人行蹤太詭秘了,又是在暗面深處
……反抗軍是最了解暗面的組織,我希望能在你們的據點中找到一點可能的線索。」


  我扭頭看了眼初邪,初邪很幹脆的替我做出了回答:「我會讓所有據點都注
意他們的特征,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我贊同了初邪的意見:「你也聽到了,現在急也沒有用,與其像沒頭蒼蠅一
樣亂找,不如在這裏等等消息看。」


  梅爾菲斯看了看初邪,然後轉向了我,「到了這種時候,我已經不着急了。
我覺得,隻要到了【末日】,答案很快就會出現……」


  我們的交談停止了,大家都沉默的坐在沙發上思考着什麽。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在幾分鍾以後重新發話,「總覺得你現在
的精神狀态不太正常。」


  梅爾菲斯沒有接我的話,而是将手肘支在膝蓋上低着頭。


  「有些累,這裏有地方住麽?」他說。


  我知道當梅爾菲斯不想說話的時候,沒人能再摳出什麽信息。于是我放棄了
追問,帶他去了走廊斜對面的空房間安頓了下來。


  卡門就等在門外,很不客氣的和梅爾菲斯住到了同一間屋子。我沒有多嘴,
因爲不想招人厭煩。


    ***    ***    ***    ***


  将他們送離了房間,初邪咔哒一聲鎖上了房門。


  「你怎麽也不提醒一聲就帶人進房間啊!!都被人看光了!!」她回過身,
狠狠的錘了我一拳。


  「抱歉。」我敷衍了一句,因爲現在沒有什麽心情和她打鬧。這次和梅爾菲
斯的重逢不是巧合,而是他主動循着我的消息過來找我的。梅爾菲斯從來沒有做
過這種事情,如果不是事情真的嚴重到了某個地步,他是不會尋求别人幫助的。


  「你心情不好?」初邪察覺了我的情緒,很乖巧的問了一句。


  「那倒不至于。隻是他遇到了麻煩,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觀。梅爾菲斯很倔強
也很固執,我怕自己幫不了他。」


  「大家一起幫忙啦,一定有辦法。」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對初邪笑了笑。


  「诶?阿紗嘉呢?」我突然想起了一個莫名其妙消失掉的家夥。


  初邪眼睛一亮,快步向卧室走去。幾秒鍾之後,卧室裏爆發了激烈的争鬥。


  「是我剛買的!!還給我!!」


  我連忙跑進去,然後看到了滿眼的香豔場面。


  阿紗嘉從來沒有穿過人類女性的内衣,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愛美的本能,她
趁我們在外間說話的時候偷偷把初邪的那套東西穿在了身上。


  「你爲什麽要穿這個?」阿紗嘉一邊整理着内衣的邊角,一邊問初邪。


  初邪瞠目結舌:「你什麽都不懂還搶我衣服穿!?」


  「因爲看你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裏奧雷特的衣物配置和人類完全不同,我說不清他們在衣物上面是不是有着
可以稱之爲「文化」的東西,但我知道的是阿紗嘉完全不理解人類對「情趣」的
定義。


  初邪瞪了她一會兒,然後跑到自己的衣櫃裏面翻出了另外一件。


  「喏,這件适合你的尺寸,你喜歡就穿。」


  「不要了,不舒服。」阿紗嘉倒是很幹脆的搖頭拒絕了初邪的好意,然後笨
手笨腳的試着解開帶子。


  初邪瞟了我一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甚至都忘了說話。
她嘴角一翹,眼睛看着我,一隻手卻扣在了阿紗嘉背後面的帶扣,另一隻手的指
尖輕輕在阿紗嘉的側腹一滑。


  「啊!」阿紗嘉全身一顫,發出了一聲不自覺的魅音。她連忙抓住初邪的手
腕,不讓她亂動。這是初邪在不久前發現的阿紗嘉的小弱點,身爲女孩子,她似
乎更容易找到同性之間的細微敏感之處。


  我走了過去,「我剛想起來,似乎你剛才穿着這身衣服想要挑逗我來着。」


  「裝什麽裝,難道不想吃?」初邪魅惑的笑着,「啪」的一聲解開了阿紗嘉
的帶扣,然後擁着她往我這邊推擠了一步。


  上半身光溜溜的阿紗嘉鑽到了我的懷裏,兩團柔軟壓在我的胸口,讓我立刻
放棄了思考。


  初邪比阿紗嘉微微高那麽一丁點,她越過阿紗嘉的肩頭和我吻在一起。我兩
隻手扶住阿紗嘉的纖腰,隔着她和初邪唇舌相交了一陣,然後和她一起舔着阿紗
嘉的耳朵。


  阿紗嘉在最初的時候很不理解三個人的親熱方式,不過現在也已經習慣了節
奏。她在我們一起欺淩她的時候強忍着喉嚨裏的「哼」聲,用長長的舌頭開始舔
我的脖子。


  初邪奪過我的嘴唇,用舌尖探進來舔舐着,兩隻手幹淨利落的褪掉了阿紗嘉
的最後一件内衣。阿紗嘉很順從的配合,那件初邪青睐的内衣落在了地上,完全
被遺忘了。


  因爲初邪的壞心眼,所以她在這幾天期間特别喜歡欺負阿紗嘉,經常用熟練
老道的手法弄的阿紗嘉苦不堪言,一直到認輸爲止。不過阿紗嘉的理解力非常好,
所以今天王女似乎已經訂好了反擊的策略。


  我一邊和初邪熱吻一邊揉弄着初邪的胸部,初邪樂得享受,由着我玩弄。阿
紗嘉趁機做出馴服的樣子,輕輕在初邪的小腹舔了起來。


  得到了高級優待,初邪眯着眼睛發出了輕輕的呻吟,顯然舒服的很。可是接
下來情況就有點失控了,尤其是阿紗嘉将她猛的一推倒在床上的時候。


  阿紗嘉趁初邪愣神的時候迅速把她的裙子解了下來,然後用舌頭毫不留情的
直接攻進了本壘,而我卻成了看戲的角色。


  初邪一聲哀叫,連忙去推阿紗嘉的腦袋。那張狡猾的小臉露出了難以承受的
表情,病态般的紅暈立刻就竄了上來。


  「你你……啊啊……幹……幹什麽……啊啊……」


  有一件事情我是早已知曉的,身爲噬族裏奧雷特,阿紗嘉的小舌相當長。雖
然沒有到令人恐懼的程度,但不是任何一個人類能夠相提并論的。


  所以當她決定利用這個優勢來進攻的時候,初邪對她的這個特點還沒有得到
切身的體會。


  不過現在她體會到了。


  阿紗嘉敲開了濕滑柔軟的門隙,将舌頭一直沖進了初邪的身體深處。舌頭的
靈活度和局部運動能力完勝男性的武器,所以對穴道裏嫩肉的刺激完全是兩個層
級。


  「到了……頂到了!别舔那裏!!啊啊!都要進……進到裏面去了……啊啊
……」初邪的腳背都繃了起來,那是她在受到極大刺激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情形。
看來阿紗嘉已經舔到了她的子宮口,甚至還在往裏面探索着。


  從來沒有品嘗過這種滋味的初邪大張着嘴,弓着腰,兩隻手抓住阿紗嘉的肩
膀一個勁兒的推着,全身扭動的像快要在水底窒息一樣。


  「救……救命……嗚嗚……」初邪的嘴角都流出了一絲涎液,她可憐兮兮的
向我伸着手。


  當觀衆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事情,不過想要獲得愉快的感覺就要自己上陣。
當有人拿着叉子插住一口美食在你的唇邊不斷晃着的時候,沒有人會忍住貪嘴的
欲望。


  現在就是這樣,阿紗嘉伏在初邪的腿間,自己則毫不自覺的将弱點暴露在我
的面前。繼續忍着看戲是不行了,我走過去開始拯救初邪。


  阿紗嘉雖然進攻的很得意,但是股間也早已盈滿了水意。當我扶着她的腰把
肉棒往裏塞去的時候,王女大人全身僵硬了起來。


  後背的姿勢插得非常深,堅挺的肉棒一下子将盈滿小穴的淫液完全擠了出來,
在腿部沾濕了一大片。阿紗嘉悶哼一聲,支撐着身體的雙腿立刻就軟了。


  我往前猛的一撞,将阿紗嘉壓倒在床上,然後肆意的抽動着。


  從後面看着阿紗嘉的銀發總會感覺身下的這個女孩異常的性感,不過在我的
數次推進之後,性感就變成了柔媚。


  阿紗嘉無暇再欺負初邪,她閉上了眼睛伏在床上,随着我的節奏呻吟着,任
由我在她的體内肆虐起來。


  初邪在不經意之中就已經被阿紗嘉弄高潮了兩次。她喘息了一會才重新爬起
來,然後抓着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胸部上面,往阿紗嘉背上一跨,繼續和我熱吻着。


  這個時候的阿紗嘉就好像供人發洩的肉器一樣趴在那裏,用下體吞食着我的
欲望,而初邪所處的反而是奪取愛意的位置。我覺得這是初邪特意想要創造的境
況,阿紗嘉不懂這些,可是她懂。能多少以隐蔽别扭的方式搶一點東西會給初邪
多一些安全感。


  所以我沒有在意這些,初邪的小心思對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什麽害處,反而
有一種在玷污阿紗嘉的快感。大家都清楚,這種快感僅僅存在于我們的卧室之中,
是生活的調味料。


  阿紗嘉裏面很暖很暖,濺射出的水聲也讓人聽得面紅耳赤不可自已。我抱着
她的屁股努力沖刺,次次捅在她的宮口,阿紗嘉卻努力忍住不發出太過激烈的聲
音。


  我和初邪做的時候初邪往往喜歡說些情話,可是和阿紗嘉做的時候她卻能忍
則忍。也就是因爲發現了這點,所以我才會在她身上格外賣力,以期聽到更加悅
耳的求饒聲……這點初邪也發現了。


  相對于初邪的敏感體質,阿紗嘉要遲鈍一些。這是缺乏開發的原因,這幾天
我和阿紗嘉做愛的次數已經比得上之前的總和了。她不會訴說怎麽樣會爽,或者
是不是力氣大的有些痛,隻是非常被動的供我來蹂躏。


  我非常喜歡觀賞她的表情,那種帶着享受、安心和欲望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
要進一步挑起她的性緻。


  所以我更加用力,撞得幾乎要弄斷她的腰,拼命的把龜頭往她最深處磨擠着,
阿紗嘉終于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凄鳴。


  我随着她悠長的嗓音一洩如注,灌滿了她的身體。


    ***    ***    ***    ***


  一聲很響的敲門聲把我從睡眠中驚醒,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下來。


  兩具白花花汗啧啧的美麗身體糾纏在我的身上,之前盡興的愉悅感仍然萦繞
在大腦之中。我爬起來,努力的掙脫了初邪的胳膊和阿紗嘉的腿。初邪咕哝了一
聲,然後抱住阿紗嘉繼續呼呼大睡。


  我披上衣服打開了房門,毫無意外,站在門口的是梅爾菲斯。


  「懶得出去找酒館了,城裏什麽地方可以吃飯?」他上下掃了我兩眼,很不
客氣的問。


  我揉了揉頭發,笑了。如果他真的是想單純的吃些東西,完全不需要來問我,
隻要随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可以找到内城的餐館。況且,我也沒有看到卡門的身
影,所以毫無疑問他是來找我一起打發時間的。


  隻不過這家夥絕對不可能坦率的說出來罷了,這點他倒是沒變。


  「等我洗個澡就帶你去。」


  梅爾菲斯什麽都沒說,算是默認了。我沒有放他進屋等待,畢竟初邪和阿紗
嘉還在裏面。


  迅速弄幹淨了身體,胃部頓時感覺到了一點點饑餓。我和梅爾菲斯向内城的
酒館走去,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最近各個部門都忙的要死,所以很少有軍官會到這種休閑的地方來了。寬敞
的酒館裏空下了很多舒适的位置,我挑了僻靜而不易察覺的角落座位,這是傭兵
時期養成的習慣。


  「非要找這種發黴的地方坐麽?」梅爾菲斯皺着鼻子不滿的說。


  「哪兒那麽多廢話啊,懂不懂什麽叫客随主便。」我完全沒有打算順着他的
意思換座位。


  梅爾菲斯搖了搖頭,然後坐了下來。是半環型的雅座,略感疲憊的我将整個
身體都窩在了沙發上。


  看到我的樣子,梅爾菲斯冷笑了一聲。


  「既然吃不消就不要搞那麽多女人。」


  我沒理他,叫來了甜美的服務生小姐,點了一大堆富含熱量與蛋白質的油膩
食物,又要了一瓶酒。梅爾菲斯沒發表意見,随着我瞎點。


  等待食物上桌的這段時間總是會顯得很無聊,不過我對梅爾菲斯早已憋了一
肚子的問題想問。


  「其實我一直有不好的預感,覺得蒼白之巢會是最後一次見你。」


  梅爾菲斯面無表情:「我也曾經這麽認爲。」


  「我一直在想你在分别那時候說的那句' 我的時間不多了'.當時沒有細想,
後來一直在琢磨你在搶什麽時間。」我說。


  梅爾菲斯打量着我,那雙黑色的眼睛盯的人發毛,他在考慮是不是要回答我
的問題。最終他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開了口。


  「人都會死。」


  「當然。」


  「我隻不過是比你們早一些而已。」


  我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


  「還記得我告訴你的吧?我到底是什麽東西,你應該很清楚。」


  「的确很清楚,是個混蛋。」我笑道。


  梅爾菲斯也微笑了一下,那抹笑容是那麽幽深。


  「上次出去找研究所資料的時候,我發現了龍雀的存在,也找到了一些關于
自己的事情。」


  我沒有忘記,梅爾菲斯和龍雀都是以某種見不得人的目的通過基因工程培育
出來的「完美人類」。可是他會找到什麽資料,我是無論如何都猜不到的。


  「你發現了什麽?」


  「研究所爲了保證安全,在所有試驗體上都埋藏了一顆' 定時炸彈'.我們的
基因是完美的,隻是我們的基因也同樣将我們的壽命鎖在了三十歲左右。」


  「什麽?!」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


  「别那麽吵。」梅爾菲斯厭煩的對我揮了一下手,我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座
位上站了起來。


  我努力恢複平靜讓自己重新坐下:「你現在的年齡……」


  「不清楚。那段泡在罐子裏的白色記憶實在是太久了,沒辦法分辨時間。我
自己按照研究所覆滅之時的身體狀況來推測,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或許還能活一
年,或許明天就會挂掉。」


  一瞬間,我覺得嗓子被噎住了。可面前這個男人平靜的像冬天的冰面,他看
着我,情緒一點也沒有波動。我知道,他大概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憋了好長時間才再次開了口。


  「甘心麽?」


  「不然呢?」他哼了一聲。


  是啊,如果他自己都沒有辦法的話,我又能替他做些什麽?我隻是覺得,身
爲他這種戰士,死于基因疾病實在是一種令人無法接受的結局。


  「快死的人都沒愁眉苦臉,你出什麽鬼樣子。」他看着我的表情罵道。


  我長歎一口氣,「不覺得很無聊麽?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以後,命運都會變得
了然無味。」


  「可以試着珍惜活着的每一天。」


  我捂住了腦袋:「别吓唬我,這絕對不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梅爾菲斯哈哈大笑,「看來我的演技比不上你那個女人。」


  「和演技沒有關系,隻是覺得那種心态完全不是你的風格。」


  梅爾菲斯露出了他森白的牙齒,他仍然在笑。


  「沒錯。我早就想好了,如果快要死了就去找魯恩希安單挑,這樣死也死的
爽一些。」


  我挑了挑眉毛,「爲什麽是魯恩希安?」


  「因爲他是我認識的人裏最強的。」


  我知道魯恩希安很厲害,但是完全沒想到見多識廣的梅爾菲斯會對他作出這
麽高的評價。況且在我的印象裏,似乎愛絲彌蕾還是要更強一些。畢竟她曾經在
我面前很大程度的展現了力量,而魯恩希安并沒有。


  「你認爲自己打不過他?」


  「以後或許可以,但現在不行。」


  「你的自信心跑到哪兒去了?」我再次埋怨道。


  「你和他們一起混過,應該知道,魯恩希安既沒有魔兵器也沒有契約在身。」
梅爾菲斯說。


  「所以他怎麽可能是最強的?」


  「這就是一個最大的誤區。魔兵器和契約就代表強大麽?那隻是系于我們對
迅速提升力量的貪欲而産生的錯誤印象。的确,魔兵器和契約能夠迅速讓我們獲
得強大的力量,但那并不是沒有代價的。當我們憑借它們的力量來進行戰鬥的時
候,我們自身能力的成長就會受到同等比例的制約。」


  「你是說……不管我們用不用魔兵器或契約,最終所能達到的力量層次是一
樣的?」


  「借助機器來舉啞鈴,永遠不會鍛煉出肌肉,就是這個意思。」


  「這隻是你的猜測。」


  「不是猜測,魯恩希安本身就是證明,隻不過他走的路沒有其他人同行而已,
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抵抗瞬間提升力量的誘惑力。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無法回話,隻能沉思着。


  回想起當初梅爾菲斯給我戒指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簡單的純戰士。幻獸森林
裏我開始使用戒指的力量,一直到和AZZA決鬥爲止,我的力量鎖定在了6級。
難道說,如果我不用戒指的話,等級會長的更快?


  現在這個問題已經沒了答案,誰也沒辦法再活一次。而且那個時候我确實急
需力量的提升,每一場戰鬥都超出了我本身所應處的實力範疇之内,沒有戒指的
幫助我也沒辦法赢得生存的機會。


  「想要達到魯恩希安的程度,不知道要經曆多少戰鬥。」我最後總結道。


  「當然,你也不想想他是什麽身份的家夥。」


  我明白梅爾菲斯的意思。作爲他們那種組織的領袖,戰鬥強度和頻率都不是
普通的傭兵可以想象的。


  「其實從這點上來說,你也差不多。」我用手指朝他點了一下。


  梅爾菲斯沉默了一會兒,因爲這個時候服務員已經把我們點好的東西端了上
來。我感到了很明顯的饑餓,所以毫不客氣的開始進食;而梅爾菲斯則抓了那瓶
酒獨占起來。我看到他有興喝酒,便向服務員另外多點了一瓶。


  「說真的,當知道自己會死的時候,我完全無法接受。」他将冰涼的酒瓶駐
在膝蓋上,用空洞的語氣說道。


  能接受得了才怪。他是梅爾菲斯,以一個人的力量打赢了無數不可能的戰鬥,
可以憑借自己的劍站在世界頂峰的男人。隻要時間肯給予他眷顧,他必然會是一
段無法磨滅的傳奇。我能夠想象,當我們帶着人類找到了真實之後,人類世界将
崛起新的秩序——以力量爲基礎的秩序。到那個時候,總有一天他的名字将會傳
遍整個星球。


  可是命運關閉了他面前的所有大門,時間推着他向着唯一一條通往的懸崖而
去,連回頭看的機會都變得珍貴起來。


  「我想象不出來……想象不出來你死在床上的情景。一夜睡下去,再也醒不
過來,這種情景不适合你。」我往嘴裏塞着各種各樣毫無滋味的食物,低着頭說。


  「那段時間我完全是憑着對龍雀的渴望才撐過去的。所以你也看到了,我那
個時候對她的感情很不正常。我是想在剩下的時間中讓自己活在一場夢裏,在死
前都不會醒的夢。」


  我的手僵了一下,然後繼續插起了什麽東西往嘴裏送着。他承認了,承認了
自己曾經迷失的自我。本來那是一件好事,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因爲
……


  「夢終究還是醒了。」


  「不醒的話就沒辦法繼續往前走。」


  「都快要死了,才意識到想往前走,會不會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不過總比臨死之前都做個傻子的好。」


  我努力了兩次,才把嘴裏如同沙土一樣的食物咽下了肚子。伸手繼續去叉食
物,閃着金屬光芒的叉子陷入了一塊肉還是什麽東西裏面,我卻無論如何都沒辦
法把它再擡起來。


  一股沖天的憤懑終于無法控制從腹中爆發了出來,我一腳将整張桌子掀了個
粉碎,餐盤和食物嘩啦一聲砸了一地。能量不受控制的從我身上溢了出來,整個
酒館的人都在看我們這邊,不少警惕意識比較高的軍官甚至拔出了武器。


  梅爾菲斯看着一地的狼藉,坐在那裏根本沒有動。


  在聽到他要死掉的事情之後,我很努力地讓自己保持了冷靜,手忙腳亂的用
其他話題和玩笑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以爲自己做到了,至少以爲自己已經成
功的接受了自己朋友即将逝去的事實。


  可是當我感受到他心裏壓抑着的希冀和對未來遙不可及的渴望之時,情緒就
控制不住了。


  我幫不了他。這個陪着我一直走到現在的男人,我隻能看着他緊握着這些對
所有人來說都不算奢侈的渴望走到墳墓裏去。


  我按着自己的手,努力将溢出來的能量壓制了回去。


  「别做這麽難看的事,真是丢臉。」梅爾菲斯對我說,我聽到他的語氣中充
盈着從來沒有過的溫意。


  「一定有辦法。」我咬着牙說。


  「辦法倒不是沒有……」


  我全身一震:「什麽辦法?」


  「低溫休眠,或許一百年之後的科技能将基因上的這道鎖解掉。」


  「那爲什麽不這麽做!?」他說的這件事情完全可行,不少有錢的人在得了
絕症之後都做了這種低溫休眠的處理以圖未來的科技可以治愈自己的疾病。


  「因爲如果我做了這個選擇,我就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對他吼了起來。


  「對你來說那個答案比活下來還重要!?你不是說想要往前走麽!?」


  梅爾菲斯厭惡的甩開了我的手,「吵死了。如果我有個老爸的話,那個煩人
勁兒應該和你現在一樣。」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咬牙切齒了半天,終于還是長歎一口氣,
坐到了沙發上。


  「對你來說我怎麽想一點都不重要。你應該還記得我說的話……」


  「你的事情隻能靠你自己,我的事情也隻能靠我自己,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
事情。」我将他曾經告訴我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我記得很清楚,因爲我
一直在用這句話提醒自己。


  「這就對了。我們兩個……已經有過了很不錯的回憶,将來你可以給你兒子
講講你是怎麽跟在我屁股後面打勝仗的。」


  我被他的措辭氣的翻白眼。不過聽着他輕佻的語氣,心裏的壓抑感似乎減輕
了不少。


  「你也好意思說。不是我的話,你起碼得多死上好幾次。」我反擊道。


  梅爾菲斯呵呵笑着,喝酒。酒館的服務員把我弄的一地狼藉收拾了個幹淨,
這個地方本來就是反抗軍的,賠償的錢會從我的賬上扣,所以沒有不識趣的人因
爲這個而湊過來找麻煩。


  「還記得天使之塵麽?」梅爾菲斯一邊品味着喉嚨裏的酒汁一邊說。


  我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這是一定會記住的事情。」


  「那是我這輩子和别人一起赢過的最暢快的一戰。」


  這是梅爾菲斯對我的承認,我心頭覺得一熱。


  「畢竟我們幹掉的是天使之塵啊。」我感慨道。


  「這是值得給兒子講的好故事。」


  「的确。」


  我們繼續喝酒,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兩瓶酒見了底,我才重新發話,對他
做了一個我已經盤算了很久的邀請。


  「梅爾菲斯,和我一起回【神都】吧。」


  「你要做什麽?」


  「我想親眼看着【末日】的到來。」


    ***    ***    ***    ***


  本來隻是我在腦子裏面瞎琢磨的一個淺顯念頭,而現在一說出來卻得到了贊
同,這是我沒想到的事情。


  不僅僅是梅爾菲斯,初邪在得知了我的想法之後也吵嚷着要一起回去。她平
時日子裏忙的要死,有了這個計劃以後更是連續通宵了好幾天,提前安排好了【
末日】之前的一切事宜,準備到時候和我們一起回去【神都】。


  雖然誰都沒說,但【神都】對我們所有人都有着超越其本身的意義,所以我
的提議才會這麽輕易的得到贊同。其他人是什麽樣的心境我不清楚,就我而言,
對【神都】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


  最開始的時候隻是一個娛樂和享受的工具,後來則變成了逃避用的庇護所。
那是我生活過的地方,對于無數普通玩家而言,那個世界曾經是我的全部。雖然
我在那個世界裏并不受歡迎,也沒有什麽朋友,但活着的感覺卻是那麽的強烈。


  在這個世界裏,我将生命和尊嚴放在了刀鋒上,體味着随時會失去的危機感,
使得這些東西是那麽珍貴。是【神都】給了我再活一次的機會,也是【神都】造
就了現在的我。


  她是個天堂,所有期望着什麽的人都可以獲得追尋自己目标的機會;她是個
地獄,人們内心最黑暗的東西有了不受束縛的揮發空間……


  而現在,她即将迎來屬于她最重要的日子。她所存在的意義将在那一刻完整
的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而這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神都】,到底是爲了什麽而被制造出來的……


  我原以爲【神都】是爲了使人類獲得真實的工具,但雅魅安對梅爾菲斯所提
出的古怪要求讓我原本已經深信不疑的猜測産生了動搖。事實證明,我們還有太
多不了解的事情。


  在【末日】之時回到【神都】裏并不見得會得到答案,但至少我想要親眼見
證毀滅與新生的轉折點。另外,還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驅使着我做出了這
個邀請。


  初邪、阿紗嘉、梅爾菲斯、卡門……我們一行五人在【末日】到來之前穿過
【湖】,重新回到了久别的【神都】。


  初邪很大方的給梅爾菲斯和卡門喝下了光血,讓他們獲得了穿梭【湖】的能
力。不過後來我才知道,一滴光血在這個時候早就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了。反抗
軍爲了迎接不知道數量幾何的難民,早已經将光血的儲備提升到了我沒法猜測的
量級。


  反抗軍在【湖】的暗面這一側建立了一個衛星據點。在之前湖邊是完全的原
生态,這應該都是爲了接納難民而做的準備。


  暗面渾濁幹燥的空氣在我們從湖裏走出來的時候消失的一幹二淨,取而代之
的沁人心脾的植物芬芳和雨後的清涼微風。


  我習慣性的去抖自己的衣服,卻意識到這片湖裏的水根本就不會沾到身上。
我看到除了初邪以外的其他人也做了和我一樣的傻事,畢竟都是第一次穿越湖過
來這邊。


  掃了一眼,陡然發現思滅者城堡的這塊地方已經被重新修建了一遍。本來城
堡倚着湖的這邊是一個空曠的庭院,現在卻建設了很多我說不上用處的東西。


  阿紗嘉眯起了眼睛,擡起頭,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看她的樣子似乎很享受,
對于一個裏奧雷特來說,這邊的環境着實要比她的家鄉要舒适。


  「原來思滅者的城堡裏還有這種秘密。」卡門評論道。作爲S級傭兵,她以
前一定來過這邊。但毫無疑問的,這種機密就算是她也不可能了解。


  梅爾菲斯一如既往的沉默,他仰望天空,用手去遮擋了一下耀眼的陽光,我
仿佛看到他眼中所流露出的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這應該是我的錯覺吧,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死的事情,而在那段時間裏我根
本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現在那種感覺也應該是我的臆想。


  梅爾菲斯不是會留戀太多東西的人,隻是當他有所留戀之後,往往會爲了追
尋那件東西而将自己整個燃盡。


  「我們去哪?」初邪,這座城堡的半個東道主抓着我的手問道。


  「不知道,我隻是想随便看看而已。」


  「既然沒有主意,那麽我們去露營吧!」初邪露出了像小孩一樣期待的表情。


  「露營?怎麽會有這種念頭?」我帶着不情願的表情說。


  「你不是想在【末日】之前看看這個世界麽?那我們就做最後一次自由自在
的旅行吧。我知道一個好地方,也不算太遠。」初邪越說越興奮,看來不答應她
是不太可能了。


  我回頭看了梅爾菲斯他們一眼。卡門聳着肩膀,手一攤,指向了旁邊的梅爾
菲斯,那意思很明确:本來就是跟着你們過來的,你們自己拿主意。


  「帶路吧。」我把手一揮,由着軍團長大人任意而爲。


  思滅者的公會城堡是依着鐵輝城附近建立的城堡,以城堡爲中心衍生出了一
個新的小衛星城。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鐵輝城才成了這個大陸最大的城
市。


  我們先跟着初邪跑到了鐵輝城。這座城市建設的非常漂亮,相對于我熟悉的
黃銅大陸來說,這裏的居民對建築物的品味似乎多少有些優勢。


  初邪的性子是那種一旦決定要做什麽事情就一定要做好的完美主義者。她拉
着我們在鐵輝城進行了一大番采購,所有的露營用品都買了個齊全。


  我發現當女人開始購物的時候,不管之前有什麽誤會都會變得不值一提。卡
門和初邪在一起打得火熱,叽叽喳喳的讨論着購物清單的問題。


  便攜帳篷、飲用水、保溫箱、食物、睡袋……當她們開始挑選烤肉架的時候,
我和梅爾菲斯已經在店裏的長椅上抄着手打起了瞌睡。


  在離開店子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分配到了一個臃腫的旅行背包。雖然不是
很情願,但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出去玩,這點功夫還是要費的。


  我們五個人背着行李出城,然後用低速的能量飛行代替了雙腳開始趕路。


  「我們到底是要去哪?」我問着大家都想問的問題。


  「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地方,一直想去的。不要問啦,乖乖的跟我來就是了。」


  梅爾菲斯看上去并不關心我們的目的地,阿紗嘉也隻是跟着我到處飛而已。
不過卡門看上去已經從初邪那裏得到了對我們即将要去的方向的情報,所以也沒
有表現出急躁的情緒。


  我們飛了足足半天的時間,來到了鐵輝城郊外的山嶺之中。蔥郁的樹林和茂
密的灌木叢擋住了前行的道路,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大概就會在這裏駐足了。我們
将浮空的高度提升了上去,繼續向深處行進着。


  地勢漸漸升高,樹林的高度也一樣。不過我們的等級都很高,所以繼續提升
飛行高度對我們來說一點都不是負擔,直到一座峭壁出現在了正前方。


  「怎麽走?」我問。


  「去那頂上。」初邪擡手向上指,我順着峭壁往上看,那個高度已經超出了
對「丘陵」的定義。峭壁的頂端已經被山霧包裹了起來,從我們所站的地方看不
清最上面的地方。


  「好像很遠啊,要繞多久?」


  「不用繞,飛上去就可以了。」梅爾菲斯走了一路終于說了這麽句話。


  「我們來比賽吧!」初邪突然笑眯眯的提議道。


  「什麽比賽?」我捉着眉頭問。


  「看誰先飛到頂上去!」


  「别像小孩子似得啦。」我連連擺手。


  「都出來玩了,開心一下嘛!最後一名要答應第一名一件事情,怎麽樣?你
要是怕了就棄權吧~ 」初邪激将法玩的相當熟練。


  我看了看梅爾菲斯和卡門,他們并沒有什麽意見,卡門甚至已經開始活動身
體了。


  「真拿你們沒辦法……」我無奈的說道。


  我們五個人微微分散,然後做好了比賽的準備。我原來隻是抱着随便比比的
想法,沒想到其他人都一副非常認真的樣子,好勝心就不受控制的升了起來。


  「這塊石頭落地就開始哦!」初邪将一塊石頭用力向空中抛了出去。


  那塊石頭在空中微微畫了個弧線,然後在它與地面接觸的時候,梅爾菲斯和
卡門猛地爆出了能量向上竄了出去。


  我沒料到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節約能量的打算,以至于被梅爾菲斯的能
量震得差點失去平衡。


  阿紗嘉緊随其後,而初邪一邊向上飛着一面召喚了葬敵法球,她做了個什麽
手印,然後葬敵法球就像炮彈一樣帶着她向空中射了出去。


  我哀歎了一聲,然後做了一個大幅度的零移。


  當我突然出現在他們前面的時候,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什麽表情。不過既然認
真了起來,我還是打算赢下這場小孩子似的比試。


  我們五個人在空中劃出了五道能量光柱,這是能量大幅度溢出的結果。山風
迎面撲了過來,我凝聚起薄薄的護罩來保護自己的面部和眼睛,其他人也做了同
樣的事情。


  本來以爲我能夠接着零移帶來的優勢一直保持在第一的位置,可是很快他們
就一點一點的追了上來,尤其是卡門和初邪。卡門身上的能量罩閃耀着兩個非常
明顯的魔符,不知道是裝備上的魔力效果還是她施了什麽咒術。而初邪借着葬敵
法球的優勢,已經緊緊的追在了我的屁股後面。


  偏能量的戰士在這種競速上看來真的沒有什麽優勢,初邪和卡門在用了帶有
附加魔力的技能之後速度已經明顯超過了其他人。


  我倒不是沒有進一步加速的能力,可是那些能力的所要付出代價完全不值得
我用在這種事情裏面。


  梅爾菲斯等級上的優勢很快也顯現了出來,他憑借着強大的能量一點一點超
過我的時候,卡門和初邪已經領先了我将近一個身位的距離。


  現在在我後面的隻剩下了阿紗嘉一個。大家幾乎都用上了全力,名次也基本
穩定了下來。初邪的魔力雖然強大,但是能量卻是她的短闆,而且高強度的加速
力也不是她的身體能夠吃得消的。因此她和梅爾菲斯處在了幾乎同一水平,而卡
門則成了第一位。


  就在我以爲勝負就要見分曉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讓人心悸的聲音。


  我強忍住回頭看的欲望,因爲在這種極高的速度下是很難保持平衡的。不過
很快我就知道了聲音的來源是怎麽一回事,在看到阿紗嘉身影猛地竄上來的時候,
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極端無奈的呻吟。


  阿紗嘉的身上已經催生了一大片增殖肢體,就規模而言我認爲她大概是用了
【淵體喚醒】……


  從背後伸展出來的堅硬鐮肢猛地鑿在了岩壁上,以驚人的力量将阿紗嘉的身
體抛了上去。結合她本來就不弱的能量加速,這種壓倒性的肉體力量比初邪她們
的魔力對速度的提升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濺射出來的岩石碎塊像子彈一樣打在我的防護罩上,我本能的用手去擋臉。
在穹頂之役的時候,阿紗嘉還隻能借助鏡厭的力量來釋放淵體喚醒,而現在鏡厭
已經死了,這隻能說明她本身的力量已經足以駕馭這種形态了。


  初邪被突然竄上來的阿紗嘉吓了一跳,因爲我看到她飛行的軌迹猛地晃動了
一下,差點栽在岩壁上。


  懸崖的頂端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中,卡門感受到了阿紗嘉強烈的威脅之後把保
存的能量一鼓作氣的釋放了出來,速度又得到了一點點的提升。這麽看來,她終
究還是在能量等級上更強大一些。


  從遠處看,阿紗嘉就好像一隻瘋狂咆哮的巨獸一般。她上竄的路徑上,大片
大片的石塊被刨了下來,在整個岩壁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慘不忍睹的痕迹。


  比賽的最後已經變成了這兩個家夥在比鬥。卡門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戰勝阿紗
嘉那非人的肉體力量,當阿紗嘉超過她身位的時候,卡門洩氣一般的沒有再繼續
爆發身上的能量。


  第二名和倒數第二名沒有任何區别,其他人也是這麽覺着的,所以大家都沒
有再拼命加速。我作爲最後一名,也沒有厚着臉皮來擺脫這個不光彩的名次。


  阿紗嘉第一個躍上了懸崖,而我們則悻悻的慢慢跟了過去。


  還沒等爬上來,我們就感受到了幾股不算弱小的能量波動。這完全在我們的
意料之外,因爲誰也沒有猜到這個懸崖上還會有别的人。


    ***    ***    ***    ***

             (待續)
2015-5-16 16:3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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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七章)

***********************************



             四十七章


  我們沖上了懸崖,然後看到兩個人正向阿紗嘉沖了過來。他們射出數道能量
刃,阿紗嘉在空中騰挪了幾下,勉強将能量刃躲閃了過去。


  我立刻打出了六枚高強度能量彈,阻止了那兩個人的突進,然後拔出神宮沖
到了阿紗嘉的旁邊。


  那兩個人躲過了我的攻擊,不過如我計劃的一樣,突擊的行爲也被中斷了。


  「停手!!我們不是有意的!」兩個人中的男性擡起手裏的劍大叫了起來。


  我沒有說話,隻是很堅決的提升自己的能量,并且做好了厚厚的防護罩。梅
爾菲斯他們就在我的身後,他們也完全沒有因爲這一句話而解除戰鬥狀态的意思。
我們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菜鳥,所以不可能憑對方這麽一句話就放松警惕。


  「我們不認識她的能力,突然沖上來的時候我們把她誤認爲魔獸才動手的。」
那個男的繼續說道。


  我晃了晃手裏的刀,示意讓他們走。這一男一女兩個戰士向後退去,在退出
了幾米的安全距離之後小心翼翼的飛走了。


  這是一片還算寬闊的高地,順着山脊一眼望去視野非常不錯。我們所在的地
方是一塊裸露的平滑山體,所處的地勢是附近最高的一塊。而那兩個家夥撤走的
方向上,我看到了呆在高地上的另外一群人。


  那群人足足有二十多個,很明顯,這一對戰士和那群人是一起的。他們或許
是情侶之類的關系,在群體的聚會中擅自跑到了這邊來享受私人空間,結果卻被
突然竄上來的阿紗嘉吓了一跳。


  那群人離我們大概有兩百米,而且在騷動之後并沒有過來找我們麻煩的意思。


  「竟然還有其他人會來這裏玩……」初邪皺着眉頭瞥了那邊一眼,帶着一點
點不快說道。


  「或許是巧合吧。你有沒有事?」我收回了能量,然後把沉重的背包扔在了
地上,問阿紗嘉。


  阿紗嘉沒有回答我,而是扭頭眺望着我們身後的方向,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吸
引住了。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視野的盡頭是一片乳白色的雲霧,而整個鐵輝城似乎
被我們踩在了腳下一般。從這個高度俯瞰遠方的那座巨大城市可以将它一覽無遺。
陽光的照耀下,好像從這裏就能嗅到整座城市裏欣欣向榮的氣息。


  「怎麽樣?早就聽說這個地方不錯,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好。」初邪帶着得
意的語氣說道。


  「倒是個露營的好地方,你聽誰說這裏的?」我問。


  初邪沒有回答我,她頓了幾秒,然後開始招呼着其他人整理東西。


  雖然察覺到了異狀,但既然她不想說我也就沒有繼續追問。我和梅爾菲斯兩
個人費了半天的功夫在忽強忽弱的山風之中支好了帳篷,而女孩子們則把其他的
雜物井井有條的擺在了厚厚的墊子上。


  「哎呦,真是要野餐麽?」我笑道。


  「你快來弄這個!我不會弄!」初邪一邊擺弄着烤肉架一邊朝我招手。


  女性安裝東西的能力和男性的縫紉能力有的一拼,初邪她們已經把插杆和腳
架擺了一地,歪歪扭扭的擰了半截的框架躺在中間,頗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帶着一點點逞能的情緒,我三兩下就裝好了烤肉架。在這期間,另一個男性
則連看都沒向這邊看一眼,梅爾菲斯這家夥連最基本的客套都不屑于去做。


  又沉又重的燃料從一開始就獲得被裝進我們背包的資格。初邪雖然不擅長火
焰系的法術,但是點個火什麽的還是相當輕松的。燒熱了鐵架,我興緻勃勃的接
手了烹饪的工作。


  「把那個肉派給我。」梅爾菲斯坐在剛搭好的椅子上,對我勾了勾手指頭。


  我們帶了很多生鮮的食物現場料理來滿足自己的口腹,肉派這種東西隻是以
防萬一而準備的成品。這家夥竟然放着我這個高級廚師的料理不吃,卻來索要那
種垃圾食品。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拿這個去吃!」我沒好氣的把剛剛烤好的一份牛裏脊
放在盤子裏給他遞過去。富含脂肪的肉排被烤成了金澄澄的焦黃色,均勻塗抹的
胡椒在熱氣的熏騰下散發出讓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你做的太難吃了。」梅爾菲斯下評語道。


  他的話剛說出口,其他端着盤子正吃着高興的女孩們全都扭過頭來看他。


  「我覺得不錯啊。」連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卡門都給了積極的評價。


  梅爾菲斯瞥了她一眼,「你的口味有問題。我可是吃了很多次他做的東西,
能下口的次數寥寥無幾。」


  我氣得鼻子冒煙,「明明是你自己的舌頭有問題!愛吃不吃!」


  撂了挑子,我端着吃的坐旁邊歇着去了。


  初邪笑眯眯的過來給我揉肩,「很好吃的很好吃的,你看大胃王都吃的那麽
開心呢。」


  我看了一眼阿紗嘉,臉繃不住了。女孩子們飯量本來就不大,烤了半天,初
邪和卡門都沒吃多少,光就讓阿紗嘉一個人消滅了三個人的量。


  初邪那三個字的評語不是什麽好話,好在阿紗嘉根本不明白什麽意思。王女
大人一邊吮着手指尖一邊湊了過來,拽着我袖子,拿眼睛一個勁兒往還沒動過的
生肉上比劃。


  我長歎一口氣,把自己的盤子遞了過去,「先吃我的吧。」


  「走,咱們兩個自己烤。」


  還沒等阿紗嘉接手我的盤子,初邪就擋住了她,把阿紗嘉拉去了烤肉架那邊。
她的意思是讓我歇會吃點東西,雖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但總讓人心裏暖暖
的。


  本來讓梅爾菲斯鬧的不太高興,一扭臉氣也就消了。我拽了把椅子往他旁邊
一放,開了瓶啤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大口。冰爽的感覺順着腦門往上頂,迷蒙
着眼睛往遠處一眺,整座鐵輝城在雲海之下若隐若現,别提有多舒暢了。


  卡門也站了起來,三個女孩湊到了一起開始聊起了不知道什麽話題,清脆的、
柔軟的、富有磁性的三種笑聲時不時的傳了過來。我原來以爲卡門和初邪之間會
有嫌隙,畢竟這兩個家夥的性格裏都有相當強勢的一面。不過現在看來,她們就
算有什麽别扭,也不過是一道好風景和可口的食物就能擺平的程度。


  我擡手扔給梅爾菲斯一瓶啤酒,他扔掉了剩下一小半的肉派,加入了痛飲的
行列。


  「她到底是什麽類型的戰士?」我拿酒瓶向卡門的方向晃了一下。


  我們這些人所在意的事情往往都和戰鬥有關。在不久前那場不倫不類的競速
比賽裏,卡門所展現出來的能力讓我相當感興趣。


  像初邪這種法師是絕對不會穿铠甲的,一來法師的身體素質遠不如戰士,沉
重的盔甲對身體的負荷過大,另外最重要的就是铠甲對魔力的發揮會産生不小的
影響。


  我一直都以輕便的胸甲作爲防具,開始是因爲沒有足夠的錢來買好裝備,後
來則是發現魔力裝備會對一些法式産生阻礙。決定這種阻礙的不是裝備本身的魔
力強度,而是它們的體積。初邪可以穿戴很多附加魔力的飾品卻絕對不會穿铠甲
就是這個原因。


  我的魔力很低,最多也就是在召喚骨質武器的時候消耗一些作爲代價。梅爾
菲斯卻是把魔力當成主戰手段的平衡型魔戰士,他大地系的法式威力相當強大,
所需要的魔力也相當客觀,所以他始終沒有穿過铠甲。


  然而卡門就不一樣了,她在競速的時候很明顯使用了以魔力爲主導的能力,
可是她身上卻穿着非常正式的全身甲,這和我一直以來所認知的常識不符。


  「我真不知道你當傭兵的時候都幹什麽去了。」梅爾菲斯懶散的發出聲音。


  「我正經做傭兵的時候等級太低,當然不了解他們那些高手的情況。」


  「卡門最出名的身份其實是高級附魔師,黑暗精靈王的那把羅睺就是她寫的。
像這種家夥,給自己弄一身專門減免魔力幹擾的铠甲并不難。」


  黑暗精靈王是精靈島的一島之主,隻是不知道他的稱号是來自于島的名字還
是他給命名了精靈島。雖然是很有名的超級戰士,但和他的手下和傭兵公會之間
沒有太多的交集,算是獨立于冒險者公會和傭兵組織之外的另一個勢力。


  在【神都】中,精靈島是唯一一個完全禁止戰鬥的區域,想要享受甯靜生活
而不受打擾的人可以選擇居住到那邊去。這并不是系統的設定,而是靠黑暗精靈
王和他的手下靠實力維護下來的環境。曾經倒是有不少人去精靈島胡鬧,不過再
也沒有回來就是了。


  精靈王的武器羅睺是一把劍,雖然不知道羅睺的力量有多強,但一個零級戰
士的武器肯定不會弱就是了。隻是沒人能想到,這把劍竟然是那邊那個女人弄出
來的。


  附魔的能力每個人都可以去學,就好像所有人都可以學法式一樣。但附魔能
力的難度完全不是記憶手印或者法陣那麽簡單,它本身就是一套獨立的系統。如
果沒有經過仔細深入的研究,在普通人眼裏哪怕最簡單的附魔過程也好像高級編
程代碼一樣令人頭痛。


  我對附魔完全沒有任何心得,所以此時此刻卡門在我眼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了
起來。


  怪不得她那個脾氣還能當上S級的傭兵。對一個高級附魔師來言,求着她給
自己裝備附魔的家夥絕對要排成長隊,而所謂的「人緣」對卡門來說就完全不是
問題。


  【神都】的魔力裝備本來就稀有,一件最普通的附有魔力效果的裝備也要上
萬金币,這完全不是抱着娛樂心态進入這個世界的戰士能夠輕易企及的東西。可
想而知,能夠制作這種裝備的家夥會是多麽受歡迎。


  「你讓她幫我附魔一下!」我忍不住貪心的和梅爾菲斯說。


  梅爾菲斯上下打量了我幾眼,「你身上什麽東西能附魔?」


  他這一問我倒是愣住了。想了想,發現這的确是個問題。我現在全身的家當
就是一件反抗軍發的再也普通不過的制式輕甲,隻有最最基本的一點防禦能力增
幅效率。擁有贖魂之凱的我本來也不需要依賴其他裝備的防禦能力,而神宮本身
已經是高級武器,想要附魔就要破壞本身的能力構造,完全不值得這麽做。


  我懊惱的撓了撓頭,如果是換做傭兵時期,能結交上這麽一個附魔師夥伴絕
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連做夢都不敢想。可是到了現在,反倒是用不上了。


  「如果按你說的,那她應該算是法師了吧?那身铠甲原來是用來吓唬人的
……」我下了評語。


  「那女人用劍很有一手,反而魔力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強。」


  能得到梅爾菲斯肯定的人不多,既然他這麽說了,就證明卡門的近身戰鬥能
力不弱。


  「和你打的話,你能赢麽?」


  「那是肯定的。」梅爾菲斯一點謙虛的意思都沒有。


  「這麽有自信?」


  「九一開吧。」


  「要是和我打呢?」


  「十零開。」


  「滾蛋!」


  正和梅爾菲斯鬥嘴,阿紗嘉卻從那邊走了過來。她看上去不是太高興,抱着
膝蓋坐到了我旁邊。


  「怎麽了?吃的不開心?」我問。


  「她們聊的我聽不懂。」阿紗嘉帶着一點不樂意的表情說,「法術什麽的我
都沒用過。」


  我愣了一會兒,看來卡門和初邪找到了很對胃口的聊天對象,畢竟一個是頂
級的法師一個是附魔師,共同的話題肯定不少。


  不知道該說些啥,就在我還發愣的時候梅爾菲斯竟然動了。他掏過旁邊的一
瓶啤酒,隔着我遞到了阿紗嘉的面前。


  阿紗嘉奇怪的擡起頭看過去,梅爾菲斯面無表情的擎着瓶子正看她。阿紗嘉
終于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接過了梅爾菲斯的好意。女孩帶着一點野蠻的樣子用
牙咬開了瓶蓋,咕嘟咕嘟的就往嗓子裏面灌去。


  阿紗嘉從來沒喝過酒,所以看她大口灌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不過她竟然坦然
的接受了酒的味道,還砸了砸嘴。


  「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梅爾菲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怎麽?」我扭頭看他。


  「曾經以爲戰鬥就是生命的全部了,曾經以爲戰鬥能夠滿足我一切的欲望。」


  「你覺得自己錯了?」


  「或許吧,隻是覺得這樣子也蠻不錯的。」


  梅爾菲斯的擡起臉,慵懶的将頭枕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
來似得。


  我擡起酒瓶,和他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啜飲。卡門端着一小盤不知道什麽東
西走了過來,她坐在了梅爾菲斯腿上,毫不忌憚的俯下身子和梅爾菲斯深深一吻。
我掃向還在另一邊的初邪,女孩的興緻很高,她眯着眼睛戲谑的笑,對我比劃了
一個開槍的動作,不知道是什麽含義。


  夜幕漸漸的降臨,視野盡頭的夕陽幻化成了橙紅色的火焰,點燃了整個地平
線。


  我們點燃了篝火。幾乎是與此同時,在遠處的另外二十個人也做了同樣的事
情。


  我懶散的坐着,但卻一直注意着那邊的情況。距離不近,所以我沒辦法觀察
那群人身上的細節,更沒法猜測他們的身份和在這裏露營的目的。唯一可以确定
的是,他們的喧鬧聲在這個時候已經吵到了我們。


  初邪在後面幾米外的草地上鋪了墊子,拉着阿紗嘉躺在那裏說着什麽悄悄話;
而卡門則把自己烤的東西分享給梅爾菲斯吃,帶着某種默契的沉默。


  「卡門,聽說你是高級附魔師。」我搭話道。


  「幹嘛?」卡門心情不錯,雖然隻是簡單的回答,但态度還可以。


  「你最多能寫多高級的武器?」


  「你想要我幫你做東西?」卡門倒是很不客氣的問。


  「不,我隻是好奇。一級的裝備能寫出來麽?」


  「可以啊。」


  「那豈不是太厲害了?!」


  「很麻煩的,寫那麽一件必須要品質很好的底器,還要花一個多月的時間,
失敗率還超高的。我一共就隻寫過兩件一級的裝備。」她一五一十的介紹了一下
具體的情況。


  「兩件……羅睺應該是其中之一吧?」


  卡門看了梅爾菲斯一眼,應該猜到了是誰多嘴,「沒錯。」


  「既然你這麽了解裝備的事情,我倒是有另外一個問題想要問問。」


  「說。」


  「你覺得零級的裝備和一級的相比,能夠強多少?」


  卡門很少笑,不過這時候倒是翹了一下嘴角:「好問題。但是你了解零級裝
備的事情麽?」


  看來梅爾菲斯并沒有對她洩露我身上的秘密,不知道是他估計替我隐瞞還是
單純的沒有說而已。


  「我有一件零級的,而且開了封印。」


  卡門的眼角抽動了一下,「沙舟之城的案子,到底是你做的還是葬敵初邪做
的?」


  她的問題有些突然,讓我反應了那麽幾秒。


  「我是因爲那件事情才被搞上五千萬賞金的,你怎麽會問這種問題?」


  「一個人殺掉六十多個傭兵,這簡直是開玩笑。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不
可能一下子幹出這種事情來。所以我們都認爲是她做的,因爲那時候有人看到她
在場。可是……如果按你所說,你解開了一件零級裝備的封印,那就着實有可能
了。」


  「的确是我殺的。」我給與了肯定的回答。「我畢竟也是上千萬賞金級别的
啊,原來還被你們小瞧了。」


  「看來真的低估你了……那時候幸虧沒抓到你的蹤迹,不然還不知道死的是
誰呢,呵呵。」卡門搖了搖頭。


  「那時候是借助了超越契約的力量,有些耍賴的意思……」我有些慚愧的說。


  「零級的裝備就是有這種力量,隻不過能夠将它用出來的人太少了。一級的
裝備,隻要能夠掌控住使用的方法,可以完勝未開封印狀态的魔兵器。一直到魔
兵器的契約能量被發掘出來爲止,一級的武器都還能夠占些優勢,再發展自然就
比不上了。」


  「可是魔兵器想要開封印很難。」


  「所以一級的裝備比魔兵器要貴啊。」卡門又笑。


  「看來你很有錢。」我也笑了笑,然後轉向梅爾菲斯,「鴉羽之刃的秘密找
到了麽?」


  梅爾菲斯用手摸了摸刀柄,「有一些。不過有些事情越查就越蹊跷……」


  我等着他繼續說,可是他就在這句話戛然而止,這讓我非常不爽。不過我也
沒再追問,因爲追問以後會更不爽。


  我打開系統界面,調出了很久之前下載下來的那封郵件【紅函】,這是隻有
在【神都】這邊才能查看的東西。


  本來打算重新看一下關于自己能力的數據,可是卻發現原本的那個清單已經
消失了。【紅函】上所有的内容就隻剩下了那行倒計時。倒計時已經接近了尾聲,
距離【末日】隻剩下了短短幾個小時。


  腳下的鐵輝城已經點起了密密的燈火,它變成了頭頂天空一樣的星河。黑夜
裏的火光,身邊的同伴……這個場景很熟悉,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執意
要回到這邊,或許就是想要最後體會一下這個世界所留給我的一絲記憶吧。


  大家沒頭沒腦的聊天,中間的時候大家還輪番小憩了一會兒。直到午夜漸漸
靠近,所有人都圍坐在了火堆邊,靜靜的等待着那個時刻的到來。


  除了阿紗嘉之外,似乎所有人都擁有着【紅函】,因爲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在
看着内視的系統界面。


  「你感覺到了麽?」卡門突然開口。


  「嗯?」我奇怪的把注意力轉到了她身上,然後發現她正看着初邪。


  初邪眯着眼睛,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感覺什麽?」梅爾菲斯問。


  「那邊有魔力波動。」初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腳尖向山崖另一邊的那
群人晃了晃。


  「我怎麽沒感覺到……」梅爾菲斯皺了皺眉眉頭。他的魔力水準也不算差,
所以會有這種懷疑。


  「有特意掩飾的痕迹。」卡門補充道,「一般人感覺不出來的。」


  這隻說明了一件事情,那邊的人無論是要做什麽,都不想讓我們發現。或許
是爲了避免我們誤會,但也可能本來就是針對我們所做的法陣。


  「有意思。」我向那邊瞥了一眼,那群人似乎在整理什麽東西。


  初邪對卡門笑了一下,卡門會心的站了起來。我沒多嘴問話,因爲她們要做
什麽我已經猜了出來。


  卡門同樣用細微的魔力做了掩飾用的法式,初邪借着她那個法式的掩飾開始
繪陣。不得不說這兩個家夥的魔力造詣實在是令人咂舌,對方隔着幾百米的距離
都被她們感覺到了,而我近在咫尺都幾乎沒有感受到魔力的波動。這說明初邪的
繪陣時魔力的掌控力非常高,幾乎沒有多餘的損耗,而卡門的掩飾法式也配合的
恰到好處,強弱程度完全針對上了初邪的法陣。


  所以,就算那邊的人真的有什麽打算,我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威脅。這個世界
上能正面和我們這群人抗衡的并不算太多,尤其是我們中還有【神都】最強的法
師之一。哪怕對方的人數遠超我們,在初邪的殺傷性法陣之下也隻是會白白送命。


  因爲隻是要做一點點預防性的準備,所以初邪畫的法陣似乎并不強,她很快
就完成了繪制,然後又坐回了我身邊。


  我繼續觀望着幾百米外的那些家夥,他們玩的似乎很開心,吵鬧聲越來越響,
還有幾個人在周圍人的歌聲中跳着随性的舞蹈。或許我們是多慮了,他們那邊的
魔力波動大概隻是爲了在狂歡的時候保持警戒吧。


  我們重新歸于了平靜,然後繼續啜飲手裏的酒精。


  「都不說話好沒意思。我們玩個遊戲!」初邪舉着酒瓶提議道。


  「你有什麽花樣?」我笑了笑,這家夥想出來的遊戲往往都是既有誘惑力而
又讓人有些爲難的主意。


  「問個問題,每個人都要回答哦。說出【神都】裏的一個地方,必須是腦海
中第一反映就出現的!」初邪興緻勃勃的樣子。


  「塔汀。」卡門非常配合的說了一個城市的名字。


  「黃昏森林。」梅爾菲斯也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白雪菲爾德。」這是阿紗嘉的答案。她沒有去過【神都】太多的地方,就
算去過也沒有停留多久。不過那座小鎮倒是我和她誕生了真正的羁絆之處。


  「洛德曼廢城。」我沒有思索,直接給出了這麽一個地名。這種遊戲如果還
弄虛作假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可是當這個名字說出口以後,我才感到有些奇怪。
爲什麽那個地方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梅爾菲斯猛的扭頭看了我一眼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個地方代表着什麽,頓
時感覺嗓子一滞。我不該說出這個答案,至少不該在現在說。


  無論是初邪還是阿紗嘉都不清楚那個地方的含義,但梅爾菲斯知道,那是我
和他以敵人的身份第一次遭遇的地方。


  但我能夠想起那個地方,自然不是因爲梅爾菲斯,當時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
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想起那個地方……我現在才發現,原本以爲可以永遠
埋藏在記憶裏的人竟然一直都徘徊在我靈魂的某個地方。


  在【神都】裏面,我最糾結的回憶,我最遺憾的奢望,我最痛苦的抉擇…
…仍然會像這樣抓着我的衣角不放。可是我并沒有感到憤懑,這種罪惡感或許是
我應得的。


  我更爲擔憂的是,如果初邪知道過去的事情依然在我心頭占了這麽凝重的份
量,她會不會生氣……


  「初邪,你呢?」我連忙引開大家的注意力。


  「我是問問題的人,所以就不回答了。接下來,每個人來問一個類似的問題,
就從卡門開始吧~ 」原來這才是遊戲的開始。


  「我的問題是殺過的人。第一印象對吧?」卡門幾乎沒怎麽思考就脫口而出。


  「天使之塵。」我說道。這件事情我和初邪說過,梅爾菲斯應該也告訴了卡
門,所以并沒有引起什麽反應。


  「一個沒有名字的家夥。那是我在這殺的第一個人,不知道名字,但是就是
想起來了。很普通的流氓而已。」初邪淡淡的解釋了兩句。


  「一定要是人類麽?」阿紗嘉補問了一句。


  「裏奧雷特也可以。」看來卡門很清楚阿紗嘉的身份,應該也是梅爾菲斯和
她說的。


  「煊童。」她最終說了一個我從沒聽過的名字。


  輪到梅爾菲斯的時候,他沉默了好一會兒。


  「Fey·米蕾妮阿姆。」


  當他最終還是吐出那個名字的時候,我忍不住猛的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怎麽,你現在仍然覺得抱歉!?洛德曼廢城……你聽我提到這個地方,就
認爲我仍然無法原諒你!?所以你就一定要提那個名字,是不是!!」


  梅爾菲斯靜靜的看着我,「你說了那個地方,我自然也會想到她。」


  「殺了Fey的人……是你?」初邪在旁邊出聲了,「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
回事?」


  「是我。我殺了他最愛的女人……那個時候最愛的女人。」梅爾菲斯似乎意
識到了自己的言語有失,所以又加了一句。


  「夠了。死了的人就不要再提了。」我咬着牙說。


  「殺她,這是我唯一後悔殺掉的人,所以……」


  「說這些有什麽用!?我不需要抱歉,你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


  「爲了一個死掉的女人,你就這麽失控?」初邪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不過她
的聲音有些寒意。


  我深吸了兩口氣,然後坐了下去。梅爾菲斯也沒再說什麽,依舊面無表情的
喝酒。


  「我見過她。」阿紗嘉淡淡的說。


  「是麽?記得講給我聽聽到底怎麽回事。」初邪用目光刺了我一眼,然後對
阿紗嘉說。


  我把目光鎖定在遙遠的鐵輝城的燈火那裏,心情突然變得非常差勁。而我也
漸漸理解到了自己在這裏的原因。


  當【神都】即将毀滅的時候,我再次見到Fey的可能性就完完全全的被斷
絕了。


  我所珍視的人已經都在我的身旁,哪怕是這邊的世界迎來終結,我也不會失
去他們,我所失去的就隻是過往的地方和記憶存留之所而已。


  可是有個人曾經對我說過一句「她還沒死」。如果她指的是Fey的話,我
希望自己能夠再見到她。【末日】将這個可能性斬斷了,我所謂一牽挂着的一點
點東西,就是這件事情吧。


  那個女孩對我的影響之大,是我遠遠沒有預料到的。并不是我不滿足現在所
擁有的一切,隻是對人這種生物而言,得不到的往往才最難以忘卻。


  一邊自責自己的情緒,一邊牽住了初邪的手。我想要告訴她,自己最在乎的
并不是已經消失在我生命中的人,而是生命中真正擁有的人。


  初邪用指甲掐了我一下,然後就任由我牽着了。她沒有完全原諒我,但也沒
有真的多麽生氣,更多的隻是單純的不高興。


  對這個世界我又要渴求什麽呢?我隻能希望這個插曲不會對我和初邪的關系
造成裂痕。盡管我内心深處明白,或許這個結果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避免的。


  内視界面的【紅函】突然消失。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末日】的這一天已
經到來了。


  「沒了……」卡門突然說。


  「嗯。」我點了點頭。


  「所有的都沒了……」卡門着重咬了前兩個字。


  我開始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發現了同樣的事情——不僅僅是【紅函
】的電子圖樣,甚至連整個系統界面都再也無法召喚出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我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要死的人或許比想象中還要多……」初邪沉聲評論了一句。


  「爲什麽?」


  「沒有了系統面闆,所有通過系統主體進行置換的功能就都失效了……」


  我已經在暗面生活了太久,幾乎忘了【神都】中基本的規則。絕大多數在這
裏生活的玩家,都會通過系統生成的店鋪來購買在這邊生活的必需品。換句話說,
系統在把食物、衣物之類的消耗品交易出來之前,它們都隻是數據而不是真實存
在的物資。


  我沒有想到,【末日】來臨的這一刻,會将這個基本生活規則都打破。


  這個世界上有不少玩家自己試着種了農産品和水果。有的是爲了自娛自樂,
有的是爲了賺點金币。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能夠承擔巨額食品兌換的整
個系統都消失了之後,靠玩家手工種植的食物根本滿足不了所有人的需求。


  我曾經猜測過會有多少人死在暴亂之中,卻沒有猜到會有人因爲這種事情而
活活餓死。【神都】中的那些人工智能打理的店鋪中,或許現在仍然擺滿了琳琅
的貨物。但這裏并不存在真實的供應鏈,現在那些有限的物資早晚會被消耗殆盡。


  從這一刻起,【神都】已經和暗面、和人類的世界,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别了。


  這對反抗軍來說根本不是什麽緻命的問題,因爲這邊早就在暗面建立了不計
其數的作物培養棚。可是對已經完全困入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來說,爲了一口食物
而殺掉身邊的人這種事情,很快就不會是特例了。


  就在我沉浸在對未來的黑暗遐想之時,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由于距離不近,所以我們并沒有直接進入戰鬥狀态。可是還沒等我們弄清楚
發生了什麽事情,更多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然後我分辨出了那些尖叫包含的東西。那不是由于恐懼或者驚吓而産生的反
應,那些尖叫是興奮的叫聲,就好像找到了腐屍的秃鹫和土狼在慶祝觸手可得的
盛宴。


  緊接着就是無數能量彈被射向了空中,能量的散射和震動甚至波及到了我們
這邊。那些不同屬性的能量彈帶着各種顔色的光芒在空中高高的炸裂,仿佛綻放
的禮花。


  是那群一直和我們遙遙相對的家夥們幹的。之前他們完全沒有任何的出格舉
動,這個時候的興奮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


  「不太對勁。」初邪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皺着眉頭看着那邊的人群。


  我也一直在關注着那些突然瘋狂起來的家夥。在那邊篝火飄搖的火光中,我
看到那些人似乎在往自己臉上塗抹佩戴什麽東西。


  「哼……」身後的梅爾菲斯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冷笑,似乎有了什麽想法。


  我沒有回頭看他,因爲遠處的那二十多個人已經開始大叫着提升起了自己的
能量。


  本能的,我和身邊的同伴也全都提升了能量。在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麽的情況
下,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


  和我預想中發生的事情一樣,在幾秒鍾之後,那群家夥就怪叫着向我們這邊
沖了過來。


  「喂!!」我大吼一聲,作爲對其他人的警示。


  其他人自然是不需要我來多嘴進行指揮,初邪和卡門往後退了兩步,阿紗嘉
站在了我身邊,而梅爾菲斯是唯一一個沒有動的。


  那群像瘋子一樣暴躁的家夥以極快的速度直撲我們所在的地方,以他們能量
加速的等級來看,應該全都是高等級的戰士。


  高級戰士在高能量加速之下想要穿過幾百米的距離不過是幾秒鍾的事情而已。
對方看上去完全沒有保留能量的意思,高強度加速所溢出的能量引起了地面的震
動和嗡鳴。在他們接近的時候,我看到他們絕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帶了面具,另外
一些則在臉上畫了什麽圖案。


  那些面具做工拙劣,不自然的紅色和青色混在一起,有的是張着血盆大口的
野豬,有的是獰笑的魔鬼,更多的則是面目扭曲肌肉痙攣的橡膠人臉。這些面具
在能量光芒的照映下反射着讓人作嘔的情緒。


  卡門拔出了腰間的武器,那把劍的樣式奇特,劍刃和劍柄比例幾乎是1:1,
劍刃本身散發出了淡淡的白光。她舉起劍,将劍尖指向天空,然後開始念咒。


  「要打麽?!」我大聲問。對方的人畢竟太多,打起來可能會有料想不到的
事情。按我們的能力,如果要跑的話估計對方是攔不住。


  「打。」梅爾菲斯緩緩的站了起來,然後拔出了鴉羽之刃。


  「好。」我應了一聲,然後向前飛了出去。


  「你做什麽啊!?」初邪在身後大叫。


  「給我們搶一點時間。」


  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家夥距離我已經隻有幾米了,他們高高躍起,口中發出尖
銳的怪叫,将手裏的武器負載了大量的能量向我劈了下來。


  這兩個家夥的身體在飛縱的過程中像融化的泡沫一樣淩空分解成了數塊,混
雜着血液的屍塊帶着原有的慣性在空中繼續向前飛着,然後在落地的時候在地面
化作了一大片紅色的鋪毯。


  一張被染紅半邊的豬頭面具落到了我腳下,我帶着一絲厭惡的情緒用腳尖将
它撥到了一邊。


  後面緊跟着的其他人全部在空中急停,原本勢不可擋的沖鋒被我的兩道零斬
化解了。本來他們憑着人多,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能量攻防配比,隻是一味的把能
量消耗放在了攻擊和加速上面。這是很明智的做法,因爲人數的優勢足以讓他們
保持輪番進攻的強度來取代防禦。可是也正是因爲這樣,剛才那種嚣張的高強度
加速才讓我過了過秒殺高級戰士的瘾。


  對方的防禦能量極低,而當兩道零斬被我釋放到了他們行進路線上的時候,
就可以非常順利的把他們撕成碎塊。在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情況下,剩下的
人已經被吓住,完全不敢繼續行動了。


  「想死的話就來試試。」我對聚集過來的人挑釁着,試圖激怒對方。因爲零
斬必須在對方的高速運動之下才能夠産生可觀的殺傷力,如果他們繼續沖過來的
話我就可以迅速使對方減員。


  可是對方的警惕性很高,他們沒有那麽做,即使我現在處于一個看上去很容
易與團隊分割的位置。


  「都不許用能量加速!」人群中有一個聲音叫道。因爲能見度太低,我沒有
認出說話人到底是誰。不過他能夠通過同伴一瞬間的死亡迹象來做出正确的判斷,
就一定不是容易對付的家夥。


  「說話的站出來!和我玩玩。」我大聲對他們說。通常我不會說這麽托大而
嚣張的話,不過現在我想要迅速确定那個家夥存在的地方,以免一會兒真的打起
來的話被隐藏的這個高手陰到。


  「散開,做護罩。」那個聲音再次說話,完全沒有中我的挑釁。


  對方對團隊戰有相當的心得,我不能再繼續做誘餌了。趁着他們還不敢立刻
攻擊,我做了一個小幅度的能量跳躍返回了自己的同伴身邊。


  「你幹了什麽?」梅爾菲斯問。他對我的新能力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在我
意料之中。


  「以後再告訴你,先解決眼皮底下的麻煩。」我故意買了個關子,不過形勢
所迫也是主要原因。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卡門突然大聲叫了一個名字。


  「惡魔索安!」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卡門一眼,初邪也是,隻有梅爾菲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沒
有扭頭,不過他臉頰的一絲抽動說明他現在和我們一樣驚訝。


  隻有阿紗嘉沒有動,因爲她本來就不知道那個名字意味着什麽。


  我很慶幸對方并沒有趁着我們驚訝的這個契機發動攻擊,不然我們這回大概
真的會吃不消。


  聽到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惡魔索安放棄了隐藏身型,從後面走了出來。


  「卡門?呵呵,想不到這麽巧。」


  那是個用寬大的黑色鬥篷罩住整個身形的家夥,他擡手摘下兜帽,露出了一
張平淡無奇的臉。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稍微有些長的亂發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頰,
但一雙紅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卻亮的讓人心悸。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惡魔索安的真容,但卻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他的名字了。


  最早見到這個名字是在公開的通緝榜上,惡魔索安的賞金是一千萬。那個時
候他做了什麽我已經記不清了,因爲當時我還是一個養養花建建房子普通的玩家。
這個名字下的賞金不斷上升,然後在兩千萬左右的時候消失掉了。


  賞金的數額聽上去并不多,我之前的賞金甚至是他的兩倍以上。但事實上,
惡魔索安被通緝的時代是很多年前了,那是【神都】曆史上第一個賞金過千萬的
紀錄。


  當他從通緝榜消失的時候,我以爲他是被人殺掉了。很多人都這麽以爲,所
以這個人的名字在大衆的記憶中很快褪色了。


  再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我已經成爲了傭兵。這一回他并不是因爲出現在通
緝榜上而出名的,在大家注意通緝榜之前,這件事情就已經傳遍了傭兵界的每一
個角落。


  他在結晶大陸出現,殺了很多人。被再次通緝以後,和他交手的戰士全部死
亡,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連周圍的普通目擊者他也會殺個精光。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他或許并不會這麽出名。問題是,他殺掉的普通玩家
在外面的世界也開始死亡。


  惡魔索安殺掉了他們的遊戲角色,然後把生活在外面世界的角色使用者也殺
掉了。


  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執法者是怎麽處理這些事情的,但很清楚的是,他們并
沒有抓住兇手。事實上,【神都】和外面時間的事情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才被聯
系在一起的。


  情報收集集團經過研究發現,類似的事情不僅僅是發生在那段時間。從一開
始,惡魔索安在【神都】殺掉的所有人,在外面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隻是因爲
死者的密度沒有這麽大而沒有被注意到而已。事情被爆出之後,外面的輿論壓力
變得越來越大,最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定位到那些受害者的,大家甚至不能确定對外面世界受害
者下手的是不是他自己。可是那些他在【神都】中殺掉的人都死了,無一例外,
這是無法忽視的事實。


  這已經不是一紙通緝令能夠化解的了。來自外面世界的治安部門委托了傭兵
界最強大的一批力量,讓他們幫忙解決外面所無法解決的問題。


  惡魔索安和他的同伴們是在海藍大陸被截獲的,當時出戰的戰士包括保羅、
一名老牌的' 戰魂' 和幾個在TWP裏面有着不錯席位的高級傭兵。


  戰鬥的過程是一個秘密,而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們所知道的信息表明,
傭兵方面損失了至少兩個在傭兵界有名的高級戰士,而惡魔索安則毫發無傷的離
開了戰場。


  很多人惡意猜測是保羅又一次任性的開了賭注,并且在賭輸之後将惡魔索安
放行了。可事實并不是這樣,因爲保羅自己也以了否認。如果他真的做了的話,
我想他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希望讓全世界知道自己優秀的賭品。


  從那一戰之後,惡魔索安的事件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平息了。外面世界的
力量表示了極端的不滿,但他們的态度最終還是沒有真正影響到這裏。


  TWP公會向整個世界做了令人尋味的宣告,并且是唯一一次表态:外面的
事情,去外面解決;這裏的事情,在這裏解決。


  這個宣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代表了整個【神都】高級戰士們的态度。而且
這句話并不僅僅是針對外面世界力量的宣言,同樣也是對【神都】中某種即将燃
起的火苗的撲熄。


  比較合理的推測是,保羅他們與惡魔索安做了什麽約定。因爲從那以後他再
也沒有大張旗鼓的抛頭露面過,外面世界也沒有再發生類似的謀殺事件。三大公
會都沒有通緝他的意思,情報網和酒館中偶爾會有一些關于他的蛛絲馬迹,但總
得來說這個人再一次成功的從公衆視線中退出了。


  而現在,這個傳說中的家夥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并且是作爲我
們的對手。


  我看到卡門的表情非常凝重,那張冰冷的面容之下似乎隐含着非常豐富的感
情。


  「原來以爲你已經懂的收斂了,現在看上去還是喜歡四處惹麻煩。」她死死
盯着惡魔索安說道。


  惡魔索安平靜的看着她,微微張開雙手,「卡門,你知道麽?這是值得紀念
的一天。」


  我眉頭皺了起來,難道說他也……


  「【末日】。」卡門輕輕吐出了這個詞。


  「不激動麽?」惡魔索安的聲音在夜空中嗡嗡作響,我從那平靜如冰海的聲
音中嗅出了一絲蘊藏在深處的瘋狂。


  卡門的冷靜發生了動搖,她露出了不可接受的表情。


  「我懂了……這一天的到來……你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沒錯,一切都公平了。恐懼、責任、懦弱、勇氣……全部都公平了。他們
還沒意識到,但我會讓他們明白。」惡魔索安将手向左邊猛地一揮,在那個方向,
是籠罩在燈火中的鐵輝城。


  「你想做什麽?」


  「你很清楚。」


  「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們沒有理由這麽做了,因爲我沒有違背約定。」


  「你殺再多無辜的人他們也不會活過來!」


  「無辜的人?」惡魔索安一直低沉的語氣突然暴起,那雙紅眼放出了讓人心
頭發緊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清白無辜的。他們隻會在那裏看着,哪怕
心中的正義被踐踏,也隻會看着……這就是肮髒的人類。」


  「在我聽來你隻不過是個反社會的家夥而已。」我忍不住開了口。這句話未
經思索就脫口而出,其實并不是理智的行爲。可是我從心底不希望讓阿紗嘉聽到
這種話,或許我自己也對身爲人類沒有什麽自信吧。


  惡魔索安的紅眼挪到了我身上,但很快又移回了卡門身上,我的挑釁和輕蔑
對他而言似乎完全沒有價值。


  「卡門,你應該明白這一切的意義。既然世界給了我們這種機會,你不想做
些什麽麽?」


  我不知道惡魔索安在勸說卡門做什麽,但卡門看起來精神狀态并不是太好。


  「既然世界已經給了我們公平,再去殺人更沒有意義。」


  「人不到鮮血淋漓的時候,就不會睜開眼睛。」


  「你已經瘋了。」


  「或許在很多人眼裏我就從來沒有正常過,但你應該是和我站在一邊才對。」


  「人也是有區别的。」


  「不,他們都一樣。」


  「看,這就是我們的區别。」


  惡魔索安沒有再反駁她,他再次恢複了平靜,并擡手指了指我們,「這些都
是你的朋友?」


  卡門猶豫了那麽半秒,然後點了點頭。


  「看來第一夜的祭品要換一換了。我們走!」


  惡魔索安大聲下令,然後那些像瘋子一樣沖過來的戰士們跟着他向山崖之下
縱躍而去。


  數十道能量的光芒消失在山崖下的黑暗中以後,我發現自己的手掌心沁滿了
汗水。


  如果是惡魔索安的話,我完全沒有取勝的信心。被名頭唬到這種事情我原來
以爲不會出現在我身上,但事實卻并不那麽容易接受。


  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動自己同伴的屍體,濃烈的血腥味在戰意漸息的這個時候
似乎變得強烈了。這些人沒有想要爲同伴複仇之類的概念,我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他們跟着惡魔索安唯一的目的就是爲了一起殺人而已。


  「你和惡魔索安什麽關系?」一直沉默的梅爾菲斯問卡門。


  卡門看着惡魔索安消失的方向,目光黯淡而沉重。


  初邪也沉浸在剛才的事情裏:「作爲戰魂,通緝過他也不是不合理。但看上
去你們更像是曾經的同伴。」


  卡門輕輕歎氣,「看來在這個漂亮地方期待【末日】的并不隻有我們。不過
我應該知道,他一直都在渴望這樣的時刻。」


  「原來惡魔索安在我眼裏隻是一個殺人狂。可是現在看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
的事情。」我也非常好奇的發問。剛才發生的沖突來得快去的也快,讓人完全抓
不住聯系。


  卡門轉身向椅子走去,粗暴的将它正向了自己,然後随手拿過一瓶酒灌進了
喉嚨裏。


  「外面的世界和這裏的世界,你們覺得哪一個更真實?」她問。


  這個問題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這一次我的答案也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我是隻活在這裏的人,所以這裏對我來說就是一切。不過到了現在,這個
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吧?」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隻有我正面給出了答案。


  「我們都是活在這裏的人。我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活在這兒,可他們卻不是。」


  卡門冷冷的說着,她擡起手臂指向鐵輝城,金屬的護臂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我們這些人以性命做賭注,換來了取得強大力量的機會……我認爲這很公
平。」我說。


  想不到卡門回應我的是一聲冷笑:「公平?如果被一個普通人殺掉,你也會
這麽想?」


  我本來立刻就想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又覺得似乎有些擠兌卡門的嫌疑。
我并不是在嘴硬,而是因爲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任何人。


  在我當傭兵的早期,我從沒有真正信任過什麽人。不要說朋友了,就算是同
伴也都是暫時性的。我躲避着所有和普通人接觸的機會,也從來沒有将自己薄弱
的後背亮出在他們面前。


  所有的勝利都是以對方的死亡告終,從某種角度來說或許我和惡魔索安并沒
有太大的區别。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内,我從來沒有給對手留下複仇的機會。


  我的沉默被卡門看做了默認,她繼續說了下去。


  「我和惡魔索安曾經算是半個同伴,因爲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非常重要
的朋友。那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正直的家夥。」


  「正直往往代表着某種程度的愚蠢。」梅爾菲斯突然發話。


  「沒錯……」卡門回頭看向他,眼睛裏面動搖着隐隐的怒火,「蠢到被垃圾
一樣的家夥殺死在床上。」


  「普通人做的?」我忍不住問。


  「是的。我親手殺了兇手,在這裏;而惡魔索安在外面殺了他,在外面。」


  卡門說的輕描淡寫,但我感到了她深深的怒意。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是多久以
前發生的,但看上去卡門從來都沒有從那件事裏面釋懷過。


  「所以惡魔索安才開始殺外面的人……」


  「沒錯,他想讓所有那些并沒有真正活在這個世界的人感到恐懼,讓他們明
白,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要爲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我們在動手殺人或者引起沖突的時候,無論如何都
會考慮自己将會要承擔的風險。譬如,來自對方朋友和同伴的尋仇、來自傭兵公
會的通緝、甚至是單純的名聲敗壞,都會讓我們在做事前三思後行,并盡量避免
會引發嚴重後果的沖突。


  可普通人并不是這樣。他們在這裏的生命并不是真實的,即使死掉,他們也
隻要再建立一個角色便好。一個沒有戰鬥等級的家夥,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殺掉
高級的戰士,即使會迎來報複,他們也不會有什麽本質上的損失。


  設身處地而言,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種心情。因爲我,在作爲這種人的時候,
親手殺死了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一個戰士。


  可是一個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信了這種鬼話?」梅爾菲斯帶着一絲不屑說。


  「我……」卡門咬緊了牙,「我一直反對他去殺無辜的那些人…」


  「當然,因爲你還沒瘋。隻不過,你也認爲通過那種方式把這兩邊的世界連
接在一起是好的,對吧?如果我沒猜錯,保羅他們當初把惡魔索安放走也是基于
同樣的原因……他們也希望惡魔索安的存在可以震懾那些普通人。」梅爾菲斯繼
續說。


  「我不知道……但殺了人自己卻不用死掉,你能接受這種事情!?」卡門提
高了聲音,大聲質問梅爾菲斯。


  「如果不想承擔這個後果,一開始就不要擁零級神經拟真就是了!當我們做
那個選擇的時候,難道不知道自己承擔了什麽樣的風險麽?」梅爾菲斯繼續冷笑,
「所以,那副苦大仇深的不滿樣子,隻是在抱怨自己的力量對這個世界而言不夠
真實罷了。」


  卡門啞口無言的看着梅爾菲斯,梅爾菲斯毫不畏縮的直視着面前的女人,黑
夜在沉默中湧動了很久。


  「剛才實在是說了太多的廢話。無論如何,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力量都已經
成爲了真實無虛的東西。」梅爾菲斯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呢喃着。


  卡門以一聲歎息結束了緊張的氣氛。


  「你把人類看的太明白了,這并不是什麽好事……」她無奈的笑了笑,全身
似乎都松垮了下來。


  梅爾菲斯說這種話已經是某種程度的妥協了。如果不是這樣,兩個人大概會
吵起來。尖銳的價值觀矛盾往往會毀掉一段關系,看來他還是在乎卡門的。


  或許我們永遠無法得到心目中所認定的公義,但那也并不妨礙我們活下去,
人類就是如此。


  在預料之中,鐵輝城的某個位置最先爆發出了沖天的火焰。遠遠的、沉悶的
爆炸聲在幾秒鍾後傳了過來。這最初的一夜,終究是避免不了鮮血。


    ***    ***    ***    ***


  我們在山上度過了難眠的一夜。午夜中不時作響的爆炸聲是一方面,沉悶的
心情是另一方面。


  太陽幾乎快要升起的時候我們才勉強睡着。這段睡眠持續了大概四五個小時,
當我打開帳篷走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的挂在那裏了。


  整個天空看上去都灰蒙蒙的,那是鐵輝城燃起的大火所散發出來的濃濃黑煙
造成的。大火還在繼續,而且不止一處。


  不過爆炸聲早已平息,遠遠看去那座井井有條的巨大都市卻留下了無數斑駁
的瘡痍,就好像一塊被潑上了廢棄顔料的畫作。


  面對着遠處的慘象,大家的臉上都看不到什麽表情。卡門已經不會把那些普
通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了;梅爾菲斯從來不會把那些事情拿來困擾自己,而阿紗嘉
是根本不在乎。


  隻有初邪不一樣,她緊鎖眉頭,琥珀色的眼睛裏積滿了憂愁。


  「怎麽了?」我走過去,将手放在她後頸上輕輕揉捏着。初邪細密的頭發撫
在我的手背上,這種感覺讓我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稍微平靜了下來。


  初邪搖搖頭,她望着遠方滾滾的濃煙:「大概,後面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難
好多。」


  「爲什麽這麽說?你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一定沒問題的。」我輕聲道。


  這樣說并不是在盲目的安慰她。初邪已經爲這一天的到來付出了很多心血,
隻有我明白她做了多少努力。關于當混亂到來之後會遇到什麽樣的問題,她早就
考慮過不知道多少回,連在半夜都會醒來,把我搖醒問我她選擇的處理方式是否
妥當。


  帶領數以千萬級的難民,破除所有的障礙,橫穿陌生而危機四伏的世界,以
新人類的身份改變整個人類的社會……初邪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可是這種事
情到底要承受多麽大的壓力呢?我自問自己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承擔起這種責任
的。


  「我早就告訴自己,情況一定會很慘,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隻是我本
以爲這種情況怎麽也會要等到幾天之後才會出現……可是現在……」


  「或許那個時候我們應該阻止惡魔索安,這樣鐵輝城大概不會引起那麽大騷
亂。」


  「你以爲你阻止得了?」卡門在不遠處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對上那種角色我自然不會那麽自信,可是卡門的話仍然讓我很不舒服。


  「我倒也沒那麽狂妄,但如果要拼命的話也不會害怕就是了。」我帶着一點
針鋒相對的情緒說。


  「當時如果動手的話這裏大概我們中沒人能活着離開,你也一樣。」卡門評
價道。


  梅爾菲斯走了過來拍了我一下,然後走到了旁邊去收拾東西,沒有說話。我
微微一愣,收回了繼續争吵的念頭,沒有繼續和卡門鬥嘴。冷靜下來以後稍微品
味了一下,卡門大概也并不是在故意擠兌我——她似乎真的是那樣想的。


  倒不是說惡魔索安一個人就可以殺掉我們五個,問題是對方的人數比我們多
太多了。而且能和惡魔索安在一起行動的人也絕對不會是簡單的角色。


  我們整理好東西就向踏上了歸途。一路上大家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有意外出現。


  當我們進城的時候,城區外圍的大街小巷全都空無一人,這裏的房屋也沒有
被破壞的迹象,隻是街道上被扔了一些雜物和垃圾。我忍不住探頭從路邊屋子的
窗戶向裏面望去,看了很多家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們爲了不引起騷動,在進城的時候并沒有使用能量飛行,所以我們在步行
了十幾分鍾以後才遇到了第一波人群。


  我在很遠的地方就聽到了人群的嘈雜聲,那是一個街區性的小公園,大概有
将近一百多人聚集在那裏。公園不大,所以看上去顯得有些擁擠。


  「那有什麽關系?大不了多請兩天假好了,我正好還想去凱利湖那邊轉轉呢。」


  「說得輕松!哪有那麽好請假……這回真的是飯碗不保。出去了還得忙活讓
他們理賠。」


  這似乎是居住在這邊社區的人們,他們平靜而交談着,交談的内容都是關于
昨天晚上的騷亂和系統界面消失帶來的麻煩。最外面一對年輕人的談話甚至讓我
有點恍惚,他們根本就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我原來以爲在系統界面消失的時候,所有在這個世界的人都會陷入恐慌,至
少在惡魔索安這種破壞者引發騷亂之後會是如此。可現在看來,這些普通人并沒
有真正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所有地方都是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會多死多少人。我毫不懷疑會有愚蠢
的家夥在發現無法登出的時候選擇自殺來退出這個世界,這種人大概已經沒有機
會去後悔自己的選擇了。


  「大家聽好!現在全都回家避難!儲備好食物和水!半個月之内會有疏散行
動!」


  身邊的女孩突然大聲對人群喊了出來。我驚訝的看着初邪,一時間沒有反應
過來。


  人們也都轉向了她,就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她。不過在注意到我們的打扮以
後,他們的眼神就變了。雖然隻有卡門一個人穿了很正式的铠甲,但我想他們很
容易就能認出我們戰士的身份。畢竟戰士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程度要遠遠高于這
些普通人。


  幾秒鍾之後,人們向我們靠了過來,七嘴八舌的抛出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我
看初邪似乎還有多嘴的意思,便立刻拉着她用能量浮向了空中,沒有再給她進一
步的解釋的機會。


  「在這裏死的話,外面也會死!!記住!」初邪在被我拉走的時候最後向人
群扔了最後一局,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話。


  「有意義麽?你以爲會有幾個人相信你?就算你的話救了他們,你能救所有
人麽?」我緊緊拉着她的手,盡量用相對溫和的語氣質問着她。不知道她爲什麽
會突然爲了那麽幾個人跳出來,她該不會蠢到要走遍整個鐵輝城去發布這個情報
吧……我忍不住想道。


  「我當然知道沒有意義!」初邪咬着牙說,她的臉色很不好,「可他們爲什
麽這麽蠢,屠刀懸在自己頭上還能夠這麽悠閑!」


  初邪的話純屬在胡言亂語,因爲任誰都知道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末日】
所代表的東西。所以,她隻是在用無法理喻的方式發洩。


  「這些情況早就該在你的意料之内才對,你……」


  「我明白!我都明白!!」初邪猛地甩開我的手,召喚出了葬敵法球,完全
不顧忌是不是會引起騷動,向着思滅者城堡的方向就飛了過去。


  我回頭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後連忙提升能量追了過去。


  我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麽讓初邪這麽失态,試圖安慰她的話語也根本沒有作
用。我隻能說,男人的安慰大多數時候都是如此笨拙,可能絕大多數時候女人肯
買單的原因隻不過是她覺得我們看起來蠢得可笑吧。


  初邪飛的很快,她仿佛在用這種方式來忘卻纏繞在心裏的某種情緒。我緊緊
跟着她,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她所承擔的東西以及她的夢想,并不是我随便說說
就能夠體會的。


  城堡就在前面,思滅者早已經嚴陣以待。在既定的計劃中,最初的任務并不
是收納難民并進行暗面的轉移,情報的收集和戰鬥力的轉化才是重中之重。


  反抗軍的成員是這次計劃中的中流砥柱,他們本來就是習慣于在暗面出生入
死的雇傭軍,【末日】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麽翻天覆地的事情。可是思滅者公會
的成員就不是這樣了,這裏面使用了零級神經拟真的人連一半都不到,那些公會
的底層成員和普通人的心态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也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整個進軍暗面的計劃就必須向後推遲。思滅者本身穩
定下來之前,反抗軍是沒辦法接納難民的。【神都】這邊的人手、物資乃至最重
要的行政工作,這些都依賴于思滅者的力量。


  初邪回到城裏之後,一個反抗軍内部的高級成員就立刻找上了她。


  「霍爾金教授在中央會議室,他一直在等你。」


  「情報已經收攏了?」


  「聽說基本上……」


  沒等那個成員說完話,初邪就丢下他向會議室走去。


  「我們在自己房間等你。」梅爾菲斯向我打了個招呼,他很清楚那種地方不
是他和卡門有資格進的。


  我對他們點點頭,然後跟着初邪去了會議室。阿紗嘉也随我一起,畢竟現在
的情勢緊張,我不想讓她離開我的視野範圍。


  在通往中央會議室的通道有很多守衛,而且看上去都有着不錯的實力。這個
地方被層層把守,可以說是密不透風,因爲現在呆在這裏的人無比重要,也同樣
無比脆弱。


  「教授,我回來了。」


  初邪推開門,我越過她的肩膀看到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巨大會議室。


  會議室的牆上挂着被很多塗抹上了複雜标記的地圖,牆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
文件,幾個思滅者公會的高級戰士閑坐在那堆文件中間,在我們進入的時候遞來
了一個警惕的眼神。


  會議室的中間是一張桌子,桌子邊圍坐了十多個人,他們就是思滅者公會的
實際運營者和反抗軍最重要的智囊團。


  坐在桌子最裏面的人站了起來,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性,雖然身體看上去
還算是相當健壯,但絕大部分的頭發已經花白了。他臉頰上的歲月刻痕顯示着這
個年齡的男人應該有的滄桑,一副無框的眼鏡讓這個男人看起來沉靜和富有魅力。


  桌子邊坐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這個年齡段,年齡最少也有四十歲以上。這是
男人的黃金年齡,身體還未真正衰弱,而心境、經驗和情緒都達到了完美成熟的
階段。真正将這次改變整個人類世界的行動付諸現實的,正是坐在這裏的精英們。


  經濟學、人力管理、供給鏈、心理學、社會學……這些人掌握的知識将幫助
反抗軍在【神都】建立新的制度和新的社會,然後将人類重新凝聚在一起,穿越
暗面和光面。


  而霍爾金則是所羅門所指定的智囊團最高領導者。他的數個博士頭銜在他真
正的能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他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爲他是外面世界最優秀
的制度設計師。


  他的名字在人類的世界家喻戶曉。那還是數年前,東歐和北歐的數個國家面
臨内戰的威脅和革命的時候,是他爲這些國家量身打造了最合适的制度變革方案。
雖然成功的比例隻有不到百分之四十,但已經是人類曆史上的奇迹了。由于他所
設計的社會制度變革方案,有上千萬人避免了戰火和血腥的蹂躏。


  他也是最後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諾貝爾和平獎的獲得者。因爲在他得獎之後,
挪威内戰爆發,諾貝爾和平中心也在戰争中被毀滅了。令人唏噓的是,那也是他
最後一次爲一個國家設計過渡制度,也是最後一次失敗。


  「你回來了。」霍爾金走過來,和初邪握了握手。他的表情是那麽平靜,這
是時光的流逝和滿腹的學識所帶來的優勢。在面對巨大變革之時,他身爲一個沒
有「力量」的普通人,看上去是那麽強大。隻不過,那雙眼睛裏閃爍着充滿活力
的光芒,那是一個戰士面對強大對手之時才會露出的神情。


  我知道,教授也在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以自己的知識,以自己擁有的力量
創造人類從未有過的曆史,這對他這種人而言是無法想象的恩賜。


  「情報員們都回來了麽?」初邪問。


  「想要的情報基本上都獲取到了,和我們最壞的預期一樣。」


  在【末日】到來之前,反抗軍派出了很多情報員從各個角度去驗證整個世界
所發生的變化。隻有清楚這個世界所被改變的所有細節,反抗軍才能夠以最好的
姿态去解決迎面而來的困難。


  最壞的預期,也就是說,整個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什麽不同了。系統
支持的通訊能力、物資的兌換能力、醫療所的快速回複能力,這些大概都已經完
全不能用了。


  「那就是說……要啓用第一章程了。」初邪輕輕說。


  教授靜靜的看着她,「你來決定。」


  整個思滅者和反抗軍其實都是所羅門的東西,當他不在的時候,初邪自然就
成爲了唯一的決定者。


  所謂的第一章程,就是指大遷徙開始之後,對全部參與遷徙的人類所适用的
規則。換而言之,這就是所有人都必須遵從的法律。


  遷徙的過程中,物資的短缺、裏奧雷特的威脅、未知的裏林,這些都會産生
無窮無盡的矛盾。以霍爾金爲首的智囊團耗費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以統計學、
大數據爲基礎,結合【神都】和暗面的真實情況指定了四部不同的法律制度。


  第一章程,就是針對【末日】之後最嚴酷的狀況所準備的法律。這是在物資
極度緊張,矛盾的隐患最大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的一部,同樣也是最嚴酷的。


  不過,這四部法律都擁有着非常成熟的可協調性。以當代的憲制爲基礎,它
們首先保證了所有人的權利,然後賦予了所有這個臨時社會的成員表達自己意願
的方法,還有最重要的:保證執法者、立法者和監督者相獨立相制衡的完美體系。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這部法律有真正的實行意義。


  「果然沒有退路……」初邪緊鎖着眉頭。


  所有的法條我都大體看過。第二章程和第一章程基本相同,僅僅在刑罰上删
減了死刑的選項。現代社會早已經廢除死刑,這是文明程度的一種體現。第二章
程的極刑是流放,将犯了重罪的人類成員驅出群體之外。


  對我們這種早就殺過很多人的戰士來說,法律中是否有死刑看上去區别不大。
但事實是,當法律中規定了死刑這種東西的時候,往往意味着以道義和合理的方
式,讓人類有了相互剝奪生命的權力。


  的确,我們這些戰士殺過人,但那也同樣意味着我們要背負上殺掉的性命。
可如果法律規定如此,那就代表殺人者不需要背負任何東西。


  所以初邪才會踟蹰,這個選擇将決定在人類中即将誕生的這個新種族是什麽
樣子。


  「這四部法律是我們的專業性意見。并不代表你必須這樣選擇。」霍爾金用
和藹的語氣說道,「終究,要背負這個重擔的不是我們。」


  「教授,我曾經說過,你們所研究的東西我完全不懂。既然你們才是專家,
我選擇相信你們。我們啓用第一章程。」


  霍爾金一如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扭頭看向了房間裏的助手們,「你們都聽到
了,開始印刷吧。」


  初邪做出了【末日】之後人類第一個重要的決定。當難民收容工作開始以後,
每個人都會擁有一個诠釋了這場遷徙之中必須遵從的法律的手冊。保護弱者,保
證所有人的權利,讓新人類以尊嚴和體面的方式登上曆史的一頁……或許我們真
的可以做到。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猛地踢開,厚重的木質門闆像破碎的紙屑一樣砸在了
地闆上。


  難道什麽人穿過了防線直接突入到了這種地方麽!?所有人都驚訝的向門口
看去。


  燃墟·堕凜多恩提着他那把沉重的金屬大劍走了進來,他除了一件皮大衣之
外上身沒有穿任何衣服,健美的胸肌和腹肌在衣褶下若隐若現。大劍的劍鋒和黑
色風衣的長擺一起拖在地闆上,發出刺耳的刮劃噪音。


  像銳利的嘲笑聲,像失去理智的瘋人才會發出的尖叫。


  燃墟的臉上洋溢着深淵一樣的表情,他掃視了整個房間。


  在初邪發聲質問之前,燃墟大笑着爆出了身上所有的能量。


  巨大的沖擊力像海嘯一樣撲了過來,我抱住初邪和阿紗嘉召喚了骨牢。


  重錘一樣的沖擊力粉碎了骨牢,但好在并沒有粉碎我們一起凝聚的護罩。我
們三個人被燃墟的能量沖的撞破了牆壁,如同炮彈一樣射了出去。


  勉強在空中挺住位置,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思滅者城堡最中央的建築被沖天而
起的龐大能量柱吞噬了。漫天飛舞的岩塊和磚石像暴雨一樣落了下來,那座巨大
的宮殿在轉眼間變成了一片廢墟。


  能量柱漸漸消散,崩塌成一片狼藉的廢墟中間,燃墟拄着他的大劍,臉上的
笑容已經完全不見了。他的腳邊是燃燒的紙張和破碎的屍體,思滅者所有最高級
的戰士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他們聚集到了他的身邊,簇擁着他,像簇擁着
唯一的王。


  初邪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那聲音充滿了心碎、絕望和憤怒。她捂住
了胸口,幾乎無法呼吸,如果不是我抓着她的手,她大概會摔下去。


  女孩的心血和準備,在這一瞬間灰飛煙滅。


  燃墟擡起頭,看着咬着牙不住顫抖的女孩,用轟鳴在坍塌中的聲音開口。


  「初邪,從今天開始,一切由我說了算。」


    ***    ***    ***    ***

             (待續)
2015-5-16 16: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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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神都 (四十八章)

***********************************




             四十八章

  被燃墟的能量燒的通紅的石塊從天上零落了下來,淅淅淋淋的砸在附近的屋
頂上,發出一連串噼裏啪啦的聲音。我撐起護罩擋在頭頂,防止這些東西砸到我
們。

  初邪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沖到了廢墟旁邊,用腳去踩那些被火焰點燃的
紙張。

  她小小的身軀用一種令人心碎的晃動在掙紮着,女孩無助的把那些燒焦了一
半甚至更多的文件一張接一張的攏在一起,然後又跑到崩塌的碎石前面試圖用手
去挖掘什麽。

  我阻止了她,用力把她抓在臂彎裏,以免她真的弄傷自己的手。女孩發出了
刺耳的尖叫,她掙紮着,用牙去咬我的胳膊。很痛,但是我希望她更用力一些,
至少這樣或許可以替她分擔一些痛苦。

  身後傳來了燃墟沉悶而邪惡的笑聲,就好像他在看着令人開懷的喜劇。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本以爲自己會爲之憤怒,但很奇怪的是,我卻感到那
笑容有些熟悉。

  初邪也聽到了那笑聲,她掙開我的手,沖到燃墟的身前,向他的臉用力扇去。

  燃墟完全沒有放縱她的意思。當女孩沖到他面前的時候,燃墟抓住初邪的手,
然後用腿輕描淡寫的一絆。女孩被他按倒在地上,卻仍然止不住的對着他的臉咆
哮起來。

  " 爲什麽要這麽做!?"

  燃墟的喉管震顫道:" 你已經爲所欲爲太久了,現在該醒了。"

  初邪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焰:" 燃墟!你想要打,我就讓反抗軍陪你好好打
上一場!!"

  她的哥哥開始大笑:" 光血現在都在我手裏,你要是想搗亂,我就把它們全
部毀掉。

  那樣的話,可就沒幾個平民能活着到達外面的世界了。"

  初邪聽到這句話之後終于停止了咆哮和掙紮。

  我也有些發愣,因爲燃墟的話似乎意味着他并不是想要完全破壞初邪的計劃。

  " 你到底想要什麽?" 初邪用力推開燃墟,從地上爬了起來,惡狠狠地看着
她面前的男人。

  燃墟發出了一聲哼笑,他扭過頭,看向鐵輝城。他沒有回答初邪的問題,而
是對身邊的思滅者們下了一個命令。

  " 向外面宣布,我們正式開始收納難民!"

  " 不行!!" 初邪大叫道," 我們都還沒準備好!!"

  并不是反抗軍沒有準備好,而是之前女孩做的所有準備都被燃墟付之一炬。

  " 初邪,你的遊戲已經結束了,再怎麽叫都是白費勁。不過你現在還能做一
點事情,比如滾回暗面,找奧索維哭訴一下。"

  自己的夢想被侮辱成了小孩子的遊戲,在燃墟的笑聲中,初邪氣的已經完全
說不出話了。我按住她的肩膀,連拉帶拽的把她帶出了這片破敗的建築之外。

  梅爾菲斯和卡門早就被爆炸聲吸引了過來,還有很多駐紮在思滅者城堡裏的
公會成員也是如此。此時此刻,不少高級公會成員已經浮在空中,将這些對情況
一無所知的圍觀者安撫在了遠處。很顯然,燃墟這一次并不是心血來潮,他是早
就計劃好了這一天到來之際應該怎麽做。

  我遠遠地對梅爾菲斯那邊做了個" 安心" 的手勢,跟着初邪向" 湖" 的方向
飛去。

  已經無暇向梅爾菲斯解釋什麽了,讓我擔心的是初邪一副失去了理智的模樣,
對于這個狀态的她我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不過,如果她真的要帶着反抗軍和
思滅者開戰的話我就一定要阻止。

  這個時候的戰鬥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問題進一步失控。而到了最後初邪
則一定會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

  初邪頭也不回的沖到了湖邊,然後跳了進去。我看了跟在身邊的阿紗嘉一眼,
她對我輕輕地點了點頭,做了同樣的事情。

  沉悶的水壓迅速擠了過來,然後在幾秒之内又退散開去。我掙出了水面,然
後看到初邪正愣愣的站在湖水裏看着岸上。

  " 湖水" 暗面的這一側是一片荒野,灰色中摻雜着黑色的堅實地面除了荒涼
這個詞之外很難讓人産生其他的印象。可是就在這樣的一個荒涼不毛背景之下,
湖邊擺着兩把普普通通的木質座椅以及一張小桌。

  就是那種在簡陋酒館中随處可見的暗褐色圓桌,還有坐上去以後會發出咯吱
聲的老舊椅子。它們擺放在灰沉沉的暗面天空之下,就好像一件荒誕的藝術擺設。

  奧索維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雙手輕輕交叉,正正的放在桌面上。他目光無
神的盯着桌子上的兩隻玻璃杯,而我們的出現似乎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人在看到這種詭異場景之時往往都會産生這種感
覺。

  初邪站在水中,任憑水珠從發梢像流珠一般傾瀉回了湖水之中,好像剛才的
沖動全都消散了一樣。女孩在看到奧索維的一瞬間就靜了下來,那種病态一般的
甯靜讓我感到害怕。

  她走上了岸,奧索維的目光微微一偏,落在了女孩的身上。

  " 這個座位是給我準備的吧。" 初邪淡淡的問了一句。

  奧索維默默的擡起手,做了個請坐的動作,然後拿起了桌子上靠近他的那個
裝滿了清水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初邪優雅的收攏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聲不響的坐了下去。我感到一陣緊張,
奧索維在這個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樣子,神秘的讓人恐懼。

  "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他要那麽做的?" 初邪太聰明了,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廢
話,當奧索維坐在這個地方等她的時候她就認清了這個事實。奧索維知道燃墟要
做什麽,所以才早早的在這個地方以這種荒誕的方式等待着初邪沖回來找自己。

  " 一直都知道。" 奧索維沉聲說,他擡起眼皮,用認真的表情看着初邪。

  " 可是你沒有告訴我。" " 因爲讓你知道的話麻煩會更大。" " 我有時間有
準備的話絕對能阻止他,除非你也想讓他這麽做。" " 你阻止不了。" 當聽到奧
索維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的初邪臉頰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 你……" 就在她提高聲音想要爆發的時候,奧索維卻插嘴打斷了她要說的
話。

  " 你隻有兩個辦法,擊敗他或者說服他。一者,你沒有擊敗他的能力;二者,
你也根本說服不了他。" 初邪被噎的說不出話,她強迫自己重新恢複了平靜的語
調。

  "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都有轉機。如果我提前知道的話,哪怕給燃墟退上
十步,讓他掌權也罷,至少不需要讓霍爾金教授他們死掉。他們的價值你不是不
清楚的。"

  " 他們是一定要死的,因爲燃墟的計劃中不允許他們的存在。"

  " 他的計劃到底是什麽!?告訴我,奧索維!!" 初邪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
了。

  初邪一直一來都把奧索維視爲理想上的傑出夥伴以及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
當奧索維從一開始說出他都知道的時候,女孩感到了深深的背叛。那種被信任的
人講一切都瞞在背後的感覺不是輕易就能夠接受的,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根本無法
把自己的怒意壓制這麽長時間。

  可是我早就知道,或許奧索維一直以來都隻是在單純的利用初邪。他身爲一
個裏林,真的會對人類産生類似于友情的東西麽?

  然而這個時候我更不能将這件事情告訴初邪了,奧索維曾經親口對我說,初
邪現在的理想全都是他暗示之下的産物……我不敢再讓她受打擊。

  " 你輸了,初邪,你知道爲什麽麽?" 奧索維沒有正面回答初邪的問題,而
初邪也回答不出他這個反問,隻能喘着氣瞪大了眼睛看着奧索維。

  " 因爲你的底牌亮在了桌面上。" 奧索維繼續說道," 你要做什麽,想要怎
麽做,被燃墟看的清清楚楚。掌控住了光血,你就無計可施,這就是你輸掉的原
因。而你赢不了燃墟的原因也很簡單,你對他的底牌一無所知。他也不可能讓任
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這可是牌桌上最最基本的規則。"

  " 那麽你知道麽?" 初邪敏銳的追問道。

  " 我知道他現在想要做什麽,也知道他會怎麽做,但這些都和他的底牌無關
……我不知道他爲什麽要那麽做。他會把【神都】的難民們全部帶回外面的世界,
可絕不是用你的方法。他要的是以最強硬的獨裁手段,捏緊無上的權力,把這一
目标實現。你們兩個人,隻有一個能達成自己的目标,而我要保證這一切最終會
實現。你從來沒有隐藏自己的底牌,所以能做到的一定是他,而霍爾金也就必須
死。"

  " 爲什麽?!"

  " 因爲燃墟以血腥和暴力支配這些即将誕生的新人類之時,霍爾金這種智慧
的存一定會掀起人們心底對自由和權利的渴望,到了某個時刻,新人類們就要自
我毀滅了。"

  " 這對你來說,完全都無所謂是不是?如果程序并非正義,那麽得到的結果
是正義的又有什麽意義?!" 初邪到現在還試圖和奧索維争辯些什麽,但作爲旁
觀者的我來說,整個計劃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扭轉的機會了。

  " 不要試圖反抗了,初邪,這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了。"

  初邪的嘴角在抽搐,她垂首不語。幾分鍾的沉默之後,女孩似乎想起了什麽。
她擡起頭,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奧索維看着她的動作,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一絲讓我渾身發寒的微笑。

  初邪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瞬間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裏的水杯。

  " 不不," 奧索維擺了擺手," 水裏沒毒的,哈哈。"

  " 那你笑什麽?" 初邪放下水杯,仍然很不放心的将嘴裏的水分往外唾了唾。

  " 沒什麽,隻是我知道你不會再和燃墟沖突了,所以感到很高興而已。"

  " 你怎麽知道的?" 初邪皺着眉頭。

  " 因爲你喝了那杯水,呵呵。" 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在很久之後才得到了解釋,
而初邪和我現在都被弄得一頭霧水。

  " 奧索維,那麽你到底想要什麽?" 初邪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 我可是要從你身上吸取教訓的。底牌這種東西,絕對不可以随随便便拿出
來。" 奧索維換上了一副輕松地語氣說道。

  初邪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是長達五分鍾的沉默。

  天空中熟悉的獸型低級裏奧雷特在風中盤旋,發出了悠遠凄厲的鳴叫;湖水
在細不可查的地底能量脈沖的影響下不時的泛着幾道漣漪。

  " 還記得在空洞石穴,我們被機關困在洞底十四天;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覺
得自己會在遊戲裏死掉呢。" 初邪慢慢的仰起頭,看着暗面令人壓抑的天空,開
口說道。

  " 那個時候可完全看不出來呐。在最後一堆篝火熄滅之前,你還一直都是笑
臉。" 奧索維接口道。

  " 最後餓的不行了,你像變戲法一樣弄出了吃的。雖然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
見,但是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那到底是什麽啊?"

  " 哈哈,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奧索維笑道。

  初邪也笑了," 說的也對啊,有的時候留一點幻想比現實要讓人舒服……"
女孩站起身,推開了椅子。

  " 奧索維,那次的人情,之前所有的人情,我都記得;我會還給你的。" 她
收斂笑容,用平靜如水的語氣對奧索維說道。

  奧索維仍然将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望着那杯隻剩一半的水杯出神,連看也
沒有看初邪一眼。

  無論他們之前擁有什麽樣的友誼,大概在初邪說出這句話以後,雙方就回歸
到了最原始的利用關系了吧。我不知道奧索維和初邪的心中現在是什麽感觸,但
我想失去一個朋友的滋味并不好受。

  我跟着初邪向黑城走去。我們走出了大概十幾米的時候,奧索維在我們身後
發話了。

  " 在外面世界,我曾經在遠東地區的濕地中見到過一種鶴。" 我們停下了腳
步,回頭看向他。

  " 那鶴體型修長,黑頸白羽,額頭朱紅猶如鮮血。" 奧索維對我們說着,目
光卻仍然盯着面前的玻璃杯,就好像那裏面盛滿了回憶," 它們會跳舞。并不是
那種以人類傲慢的代入感去形容的跳舞,它們是真的在跳舞。毫無防備的,伸展
雙翼,像幻影一樣在夕陽裏面留下潔白的一扇,和伴侶一起将頸部曲張到極緻,
然後發出一聲貫穿雲霄的甜美鳴叫。你看着它們,就好像這些鶴窮盡一生就爲了
跳這麽一曲舞。"

  " 在曠無人際的巨大濕地中心,沒有任何觀衆,那種驚心動魄的姿态,就隻
是給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存在而看的,他的舞伴。" 奧索維說完,他松開交叉的手
掌,輕輕地在空氣中随意擺動了兩下,就好像小孩子模仿翅膀的扇動似的。

  我們将他獨自留在那裏,當我們進入黑城的時候我回頭看去,他仍然一個人
坐在那張椅子上。

           ************

  初邪在與奧索維對話之後就好像認命了一般,她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寫着什麽
東西,幾乎完全不出門。她也不許我和阿紗嘉踏出房門,所以當殘留在【神都】

  内部的人們心中的黑暗爆發出來的時候、當思滅者和反抗軍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這

  個過程中,我們都像是與世隔絕一般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面逃避着什麽。

  初邪房間的門口在幾天之内被駐紮上了守衛,就好像她所預料中的一樣。

  奧索維帶着反抗軍順利的依附在了燃墟的麾下。沒有初邪從中作梗,整個行
政交接平滑就好像綢緞一樣。反抗軍幾乎完全被打亂了建制,思滅者的核心人員
占據了暗面所有樞紐的關隘,燃墟的權力也像爆發的恒星一樣迅速膨脹到了無人
可以鉗制的地步。

  随着事情一步一步的發展,我發現燃墟和奧索維之間的私下交易或許要遠遠
的超乎我們的想象。

  初邪和霍爾金的教授團精心制定的規章被付之一炬,而燃墟在開始接納難民
的時候卻也頒布了屬于自己的律法。那律法的内容非常簡單:普通人聽從反抗軍
的命令,反抗軍的人聽從上一級的命令。

  懲罰的措施也非常簡單,隻有兩條:第一次,剝除刻紋;第二次,死刑。

  這個懲罰措施的效率完全建立與" 紋章" 兩個字之上,因爲那種東西從第一
天開始就搖身一變成爲了反抗軍内部的唯一等價交換物。

  每個被收容的難民都會穿過反抗軍在【神都】湖邊所設立的一個關卡,那座
關卡之中有一個法陣。在那個法陣中,人們會在左臂得到一個由二十個刻紋組成
的魔法紋章。魔法紋章的刻紋可以在人與人之間相互傳遞,當難民們進入暗面的
時候,反抗軍每日所發放的食物都會重新向他們索取一個刻紋作爲代價。

  而每日的淩晨,人們的魔法紋章之上會重新多出一個刻紋。

  隻要仔細去想,這個術式的存在就會變得非常恐怖。因爲這種絲毫沒有實戰
性的法陣根本就不是剛接觸法式幾年的人類可以實現的。毫無疑問,能夠做到這
一點的除了裏奧雷特就隻有裏林了。

  是奧索維做的,這是很容易得出的結論。

  可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将這種非常精密而具有針對性法陣
開發出來。因此才更是揭示出了一個事實:他早就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了。

  就好像他很久很久之前就知曉了燃墟會篡權的事實,專門爲這種情況而量身
打造了那個法陣。

  違反規則的人,剝除紋章,他們就隻能靠每日重新恢複的一枚刻紋來索取食
物,勉強的在暗面苟延殘喘。這已經是很極端的處罰了,因爲我可以預料到,食
物到最後肯定不會充足,一枚刻印所能給自己換來的營養實在是微不足道。

  而戰士們的待遇則完全不一樣了。隻要加入反抗軍,就可以獲得五倍以上的
刻紋,而且普通的食物補給甚至不需要花費刻紋。

  這個規則是不錯的,因爲暗面的危險要求我們盡可能的擴大自己的戰鬥能力。

  可造成的混亂也可以預料,當一個階層即擁有力量又擁有特權的時候,霸淩
和仇恨就會像野火一樣誕生。

  當初邪将自己關在屋子裏奮筆疾書着什麽的時候,我則在一直關注着外面的
動向。

  第一批,第二批……直到第十六批大規模的難民駐紮到了黑城基地外圍,一
切都保持着平靜和安甯。但我知道這并不代表事情很樂觀,因爲人們仍然處在巨
大變革的震撼之中,任何細微的安全感都足以讓他們滿足。

  是的,當他們不滿足的時候,就是混亂的開始。

  大概是第七天的時候,我聽到了消息,【神都】内部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的
戰鬥。

  那是在海藍大陸,以TWP爲首的幾個大公會和成組織的暴民之間展開了長
達數日的激戰。結果是理所當然的,TWP和其他的大傭兵工會聯合在一起就已
經占據了海藍大陸絕大部分的戰鬥力量,他們沒有受到什麽可觀的損失。

  可是另一方面,預計中的死亡者高達六位數。死者基本上全都是沒有什麽戰
鬥等級的平民,他們憑借着自己手中微弱的可憐的力量,想要奪取一絲生存的渴
望,卻失敗了。

  食物成了最稀缺的東西,當上百萬人餓瘋了的時候,誰都沒有辦法戰勝自己
的欲望。如果不去相互吞食,唯一的出路就是拼上性命進行掠奪。

  或許是從那一天,新人類才第一次開始體會到自己擁有的力量是何其恐怖吧。

  那些高級戰士們揮舞着能量加護的武器,一個人斬殺掉上百個弱的可憐的平
民,殺的整片大地全都浸透成暗紅色,殘肢斷體夾雜着撲鼻的腥味在城下堆成屍
山血海,一直到手軟的拿不起刀爲止。

  并不是累了,而是怕了。當把和自己一樣的人類當做屠宰場的牲畜一樣不斷
屠殺的時候,一種人會麻木而性情畸變,一種人會對自己的尊嚴、底線産生了深
深的懷疑。幾秒鍾的懷疑,足以被蜂擁而上的其他人撲到地上,然後撕成一堆肉
泥。

  前進者,被來自同胞的能量砍成了碎片;後退者,淪落成了靠屍體爲生、抛
棄了人類身份的食屍鬼。

  我沒有機會親身體驗那種情形,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大幸。

  初邪終于走出了房間,她的膚色蒼白,眼睛裏全是血絲,手裏抱着一疊裝訂
好的紙張。

  " 陪我去見燃墟。" 女孩輕輕地對我請求道。

  在她擠壓着自己的生命力而努力的時候我沒有阻止她,所以她才會這麽憔悴。

  并不是我不關心她,而是我知道如果不讓她做這些事情的話,她一定不會甘
心。

  阿紗嘉似乎對回去【神都】沒有什麽興趣。她在【神都】那邊的力量會受到
壓制,而在暗面則不會,所以我覺得把她留在這邊或許更安全一些。

  于是我和初邪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再一次見到了燃墟,在【末日】之後第十四
天的深夜。

  從我們重新邁出房門的那個時候,守在門口的衛兵就立刻将這個消息傳遞回
了【神都】。他們很清楚,任何形式的幹預都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唯一能做的就
是發布消息而已。

  所以我以爲當我們重新回到思滅者城堡的時候,燃墟會早早的等在那裏,可
是他并沒有如我所願的現身。

  初邪找到了思滅者的高級幹部,詢問燃墟的所在,得到了非常荒謬但卻又理
所應當的答案:他的卧室裏。

  除了思滅者主堡之外,燃墟所居住的房間外面竟然沒有守衛的存在。負責日
常雜務的仆役們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戰鬥的經驗,他們隻是一臉麻木的在做着清掃
之類的工作。我隻能說燃墟對自己的力量或許太過自信了一點。

  初邪走到了他的卧房之前。那座門是由工匠精心雕制過的大大的木門,看上
去和我想象中有錢人家該有的裝潢相當吻合。隻不過這座門有很多磨損過的地方,
可以想象這個房間的主人對待這個門并不友善。

  " 哥,你在不在裏面?我要進去了。" 初邪用手拍了一下門扇,大聲說道。

  她的語氣柔軟,平靜的像是一縷細細的湖波。

  屋子裏傳來了燃墟的一聲模糊的應答,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麽,我想初邪也沒
有。不過她還是推動了房門,然後走了進去。

  屋子裏一片昏暗,我走進去,當腳踏在柔軟地毯上的時候,隐約聞到了一股
清幽的月桂味道。

  燃墟正從房間深處的那張大床上爬起來,抓起旁邊的一身袍子披在身上。在
月光之下,我依稀看到了他旁邊被單另一側露出的光滑脊背——一個女人正睡在
那裏。燃墟站起身,然後擡手給那個女人重新蓋好了被子。

  看着他的動作,我本能的皺起了眉頭,因爲那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我認識的燃
墟會做的事情。我仍然清晰的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他所做的事情。

  燃墟向我們走過來,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擡手指了一下旁邊的巨
大落地窗,那裏有一圈沙發,正在月光下被染的銀白。

  他坐了下去,雙手橫在靠背上,又非常自然的把腳放在了中間的桌子上。

  初邪也做到了他對面的位置,而我則靠着牆沒有動。

  " 我是最不喜歡在睡覺的時候被人打擾。" 燃墟打着哈欠,聲音中帶着濃濃
的不滿。

  " 很急,所以求你給我一點時間。" 初邪的語氣并不算低三下氣,但我也算
是第一次見她使用這種措辭。

  燃墟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将目光轉向了我,指了指我旁邊。

  我先是一愣,然後發現他指的是我旁邊立櫃上的水壺。那意思很清楚,是讓
我倒杯水給他喝。

  這是燃墟習慣性的頤指氣使?還是刻意的侮辱?不過,在我想好該做出什麽
反應之前,初邪立刻就站起身拿過了水壺。

  燃墟抓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将杯子放回桌面:" 我都已經坐在這兒了,沒
有趕你走。"

  初邪點點頭," 奧索維說了,你也想帶着人們向光面進行穿越。既然是這樣
……

  你也看到了,我很乖了,什麽都沒有做……以後也是你說了算,我不會搗亂
的。"

  燃墟低聲哼笑," 搗亂?你拿什麽搗亂?"

  初邪頓了頓,沒有理會燃墟挑釁式的回答," 反抗軍就交給你,我不會再插
手。

  隻是我有個請求,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女孩說着,将懷裏的抱着的那摞文
件遞了過去。

  燃墟把東西接到了手裏,卻沒有翻看。

  " 這是什麽?"

  " 是我憑着記憶勉強複原的霍爾金教授他們定制的……"

  燃墟的手中陡然升起的能量将它們化成了火焰。初邪瞪大了眼睛,喉嚨裏發
出了一聲哽住的聲響,身體也爲之一震。

  " 你……" 初邪咬着嘴唇,委屈的差點哭出來。

  燃墟看着初邪的表情,然後将燃燒的紙張塞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一股焦糊
的熏人味道升了起來,那個男人站起來推開了窗戶。

  " 初邪,你以爲我們在做什麽?這群生物,擁有着人類從沒擁有過的力量,
要走的是人類從沒走過的路。你覺得憑借霍爾金那群自以爲是的家夥,真的能實
現這一切?就算在外面,他所定制的計劃成功率連一半都沒有。"

  " 可是已經沒有人比他更懂這些事情了!在這種問題上的見解和經驗,誰又
能替代他呢?!" 初邪反駁道。

  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女人用被單遮住身體坐了起來。看來是我們說話的聲
音和焚燒的味道影響到了她的睡眠。我和初邪忍不住向那邊看了一眼,然後我看
到了一張年輕的面孔。

  應該不到二十歲吧,女孩略顯散亂的頭發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芒,那張臉
清涼的像是一顆水潤的藍寶石。她有一雙深沉的眼睛,就好像煮沸過的湖水又重
新在冬日結成了冰。

  我一時有些發愣,而她已經裹着雪白的床單,赤着腳走了過來。

  " 我出去?" 她的聲音能夠讓人想起戀人在冬天塞入了自己領子裏的嬌手,
冰冷之中蘊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燃墟沒有回答她也沒有看她,隻是用手掌虛按了一下。

  女孩抱着膝在地毯上坐了下去,身體傾側,靠在了沙發扶邊。

  " 初邪," 燃墟再次開口," 你真是蠢得可笑,自己卻以爲自己很聰明。這
裏的世界能夠和外面相提并論麽?外面世界的戰争,是小國在大國監視照看之下
的比賽,是孩子在大人看護下的遊戲。文明世界的遊戲規則你以爲适用于這種地
方?"

  " 最可笑的還不是這個,而是你自以爲很自己的哥哥。" 聽到這句話,初邪
張口似乎想要說話,但卻被燃墟打斷。

  " 我是說所羅門,你真是蠢。" 燃墟毫不遮掩的對初邪使用了侮辱性的詞彙,
" 他在很多方面都在利用你,你以爲他爲什麽會同意你的請求,然後投入這麽大
的資金來幫你?"

  " 我當然知道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啊!我們都會給對方想要的。"

  " 你這個蠢到無可救藥的女人。你知道他在利用你,這很明顯。但你蠢就蠢
在潛意識裏仍然認爲,所羅門就算再怎麽利用自己,也是自己的血親,也是自己
的大哥。"

  " 我……" 初邪在這個時候終于沉默了,或許燃墟猜對了初邪的心理。

  " 所羅門是合格的商人,比我要合格的多了,所以他才有資格站在現在的位
置上……不過不是所有東西我都要讓給他。這個世界,将會是我的世界。"

  "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然後當新人類重新立足于外面的世界的時候
……"

  " 規則會被改變。世界的規則的就不再是金錢的規則,所羅門也不再是世界
之王。"

  " 屬于新人類的力量規則……可是,就算這樣你也不可能成爲世界之王的。
難道你瘋了?就算外面變成了靠力量說話的世界,你也不是最強大的那一個!"

  燃墟呵呵的笑着," 這不需要你來替我操心。你老老實實呆着就好,不要逼
我殺你。

  如果你看不慣,就閉上眼。飯,我還是會給你一口的。"

  初邪沉默的坐在那裏,不聲不響的呆了五分鍾,對燃墟的無禮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我把手輕輕放在了她肩上。

  初邪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裏面的平靜讓我略微放心了一些。她重新看向燃
墟,好像決定了一件事情。

  " 哥,我想要幾艘作物培育飛艇。"

  燃墟冷哼一聲," 你現在還抱着小女孩式的期望麽?期望我會把你當成妹妹,
繼續由着你說出這種幼稚的請求?作爲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成員,你能活到現在,
可真是個奇迹了。"

  " 可能确實是很幼稚吧……以前總有個人會擋在我前面,所以我什麽都不用
擔心。任性也好,做了錯事也好,他都會替我收拾爛攤子。小時候被父親責打,
替我挨打的是他……

  長大後遇見心狠手辣的堂兄弟,替我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的也是他……"

  " 我不是在期望你變回原來的你……這是最後一次求你,答應我吧……"

  燃墟冷冷的看着低頭輕語的初邪,又是一陣沉默。

  " 幾艘?" 最後他說。

  " 五艘……"

  " 給你兩艘,再廢話就滾出去。"

  " 好。我明天去交接。" 初邪說完話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向外走去,
我也跟了過去。

  " 你留下。" 身後響起了燃墟的命令。

  我和初邪扭過頭,發現燃墟的目光鎖在我的身上。

  " 他……" 初邪剛要說什麽,就被燃墟的話給打斷了。

  " 坐一會兒。初邪,你出去;風信兒,水。" 一直在旁邊地毯上撫膝而坐的
女孩站了起來,在旁邊的立櫃上取了一個新的被子,然後斟滿了水。她用一隻雪
白的手臂攏着胸前的床單,動作迅速卻不失優雅和平穩。

  一杯水,那意思是擺明給初邪看的,他并不是要爲難我。初邪看懂了其中的
意思,她看了看風信兒,又看了看我,然後順從的走出了燃墟的卧室。

  燃墟沒有看我,而是悠閑的盯着面前的座位,等着我落座。

  于是我坐了。

  一種很被動的感覺。我看不懂燃墟到底在想什麽,而我的事情他卻一清二楚。

  在這種情況下,燃墟遙遠的像是深淵中徘徊的黑暗,而我則是在森林中等待
着槍鳴中彈的狼。

  " 你知道她要幹什麽麽?" 燃墟開口了。他的語氣很平實,就好像普通人之
間的聊天。

  " 想也想的到。她無非是想要帶着食物,去多救幾個人。"

  " 你挺了解她。"

  " 她……雖然很多時候喜歡做壞事,不過心底還是軟的。在我看來,她可能
是很有負罪感吧。本來可以在【末日】之前警告遊戲裏所有的人,可是卻爲了那
個新人類崛起的夢想,讓事情演化到了這一步。現在弄作物培育飛艇,也是帶着
一種贖罪的想法吧。"

  " 你認爲是她的罪麽?"

  " 當然不是。我說過了,隻不過是她心太軟了而已。"

  " 不錯……所以我希望你能看着她,不要讓她做愚蠢的事情。哼……帶着兩
艘飛艇去營救難民麽?她以爲這是救人……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命要算在她手上
……

  算啦,反正也和我無關。不過你告訴她,如果她忍不住做傻事的話,我會親
手殺了她。"

  " 燃墟……稱王,就這麽有趣麽?"

  燃墟對我的問題似乎愣了一下,然後他笑起來。

  " 吃腐肉的秃鹫,能體會到獅子大快朵頤的樂趣?哈哈哈哈!"

  " 或許你說的沒錯。可是你讓我留下,就是爲了說這些?"

  " 給你個禮物。" 燃墟說着站起身,從櫃子裏面取出了一把鑰匙,随手扔給
了我。

  我接住鑰匙,疑惑的看着他。

  " 地下室的鑰匙,你去看就知道。是不是要告訴初邪,怎麽處理,也都按你
自己的意思來吧。"

  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那似乎并不是什麽壞事。

  " 這個禮物……你想換什麽?"

  " 隻是頭痛現在該怎麽處理裏面的東西罷了。你去做個決定,就算幫我了。
" 燃墟呵呵笑着,站起身,擺出了送客的架勢。

  我向外走去,燃墟褪衣上床,而在我邁出門口的時候,我似乎看到風信兒在
收拾桌子上的東西。

  " 他和你說了什麽?" 初邪站在門口,輕輕抓住我的胳膊。

  " 一些警告,讓我看着你不要做傻事……" 我隐瞞了鑰匙的事,因爲想自己
先看過以後再做決定是不是要告訴初邪。

  " 那個女人是什麽人?" 初邪問我。

  我本以爲初邪會對那個女人的身份有所了解,卻不料我們兩個對這個問題的
答案都是一無所知。對我而言,那個女孩是誰完全就沒什麽意義;可初邪看上去
卻非常在意她的身份。

  确實很奇怪,因爲荒淫無度的燃墟,怎麽想都不像是會這樣對待一個女人的。

  我搖了搖頭," 你索要飛艇,是不是要出去救助難民?"

  " 被你猜出來了……"

  " 很危險。"

  " 我知道……" " 近的地方沒有必要,要救助就要離開這邊很遠。你和我,
都有可能死在那種情況下,你明白麽……"

  " 外面都是那種情形了,我實在忍不下去……"

  " 有這個覺悟就行。我會陪着你。"

           ************

  我們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居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時候,趁着初邪去交接飛艇的
機會,我帶着燃墟給我的鑰匙邁入了通往燃墟住所地下室的通路。

  印象中的地下室都是陰暗而狹窄的地方,但這種印象對于燃墟居住的這座建
築下面的區域并不适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寬大而顯眼,而且在這一層裏的房間
看上去也都是普通的儲物間和客房,連門鎖都沒有。而僅有的兩個用于存放東西
的房間上面的鎖也并不适用我手中的鑰匙。

  直到我在這一層的深處看到了一扇通往更下一層的鐵門。雖然依舊沒有陰冷
潮濕的感覺,但這一層看起來就已經不是可以住人的地方了。

  石質的階梯沒有經過任何修飾和裝潢,隻能容兩三人通過。它在微弱的光線
中盤旋而下,通到隐隐的黑暗中。

  我拿出随身攜帶的照明棒,注入能量,然後走了下去。這種照明棒是專門爲
冒險者設計的,對能量的需求量很小,而且還有一定的儲藏能力,即使離手也能
夠保持一定時間的光照。從設計上來講雖然簡單,一塊可以儲能的晶石加上類似

  玻璃的傳導體就可以制造;但從理念上講卻是獨屬于我們這些即将誕生的【新人

  類】世界的産物。

  或許當我們真正重回外面的時候,不僅僅是我們閑暇時所設想的那些颠覆,
大概人類的每一個角落都會被改變吧……

  樓梯不高,當我邁下去以後,俨然發現這裏竟是一個囚禁用的場所。

  這一層并不算大,站在樓梯口我能看到這裏隻有五個房間。不過我想然需要
我找的東西就在這兒,因爲其中的一個門上有一把明顯的鎖。

  除此之外,我還感受到了一絲魔力的波動。

  本能的,我給自己做了一層護罩。雖然我認爲燃墟不至于低級到用陷阱之類
的東西坑害我——憑他對自己實力的自信,燃墟根本就沒必要這麽做——但長時
間的傭兵生涯還是讓我養成了這種謹慎的習慣。

  我站在鐵門之前打量了一下,依稀看到門下的縫隙中微微閃動着一點點的光
芒。法陣麽?不知怎麽的,我突然感覺對現在的情形有了一種即視感。

  擡起一隻捏在手裏的鑰匙,我打開了鐵門的鎖。

  房間裏面是一個衣衫褴褛的女人……

  她跪坐在地上,雙手被拷在牆上的鎖鏈裏。鋪滿了整個地面的法陣微微的閃
着光芒,那些淡藍色的光映在女人的身上,顯得詭異而冰冷。

  女人的身上殘留着各種污穢的痕迹,整個房間散發着體液的臭味,那件殘破
的衣服已經起不到什麽遮蔽的作用了。

  女人擡起頭來,用略帶驚恐而哀求的目光看向我。而我在她的目光中,忍不
住将顫抖的手伸向了腰間的神宮。

  " 你……是來殺我的……?" 小魚用帶着鳴泣的嗓音問道。

  原本英姿卓絕的女戰士,竟然被燃墟關在這種地方任意蹂躏,這是我完全沒
有預料到的。事實上,自從我和初邪重歸于好之後,我的潛意識就欺騙性的讓自
己努力不去思考關于小魚的事情。初邪在那個時候以自己的夢想爲賭注要挾所羅
門,換來了我的立足之地,所以我實在沒有忍心去向她追尋小魚等人的下落。

  地上的法陣,我已經見過了好幾次。那是Dreams公會特有的能量吸收
法陣,看起來現在思滅者也得到了它的秘密。隻是我并不清楚是思滅者自己偷過
來的還是和Dreams做了什麽交易。

  我認爲是後者,因爲我曾經得到情報,思滅者的确和Dreams在【末日
】之前做了很重要的交易。如果這個法陣就是交易的内容之一的話,我絲毫不會
感到奇怪。

  我拔出神宮,卻沒有想出自己該做些什麽。

  小魚用絕望和恐懼的目光看着我,她的頭發雜亂的糾結在一起,面色也蒼白
的可怕。

  她曾經是初邪的追随者,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我的同伴。可是她最終站在了所
羅門的那一邊,帶着人殺掉了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燃墟爲什麽會把她抓到這裏來,但既然他把處理權交給了我,就說
明我現在殺了她應該不會有什麽麻煩。

  但是初邪的想法呢?小魚從某種程度上也背叛了她,而且還差點造成了我和
初邪之間不可扭轉的誤會。那麽她會希望小魚用性命來賠償這一切,還是希望我
放過她?

  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這已經不是初邪和我之間的事情了,小魚背負的是
微涼、沙倫以及那些忠實于我的戰士們的性命,我必須要自己作出決定。

  " 微涼是你殺的麽?" 我咬住牙,問道。

  " 不!!我是被利用的!!殺微涼的是布倫洛農!!" 小魚掙紮着對我喊道,
鎖鏈和牆壁撞擊,發出嘈雜的凄鳴聲。

  " 他在哪裏?"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了我吧……求求你……"

  我不知道小魚在這裏受到了什麽樣的淩虐,但是現在的她已經幾近崩潰。

  " 你說你被利用……可是帶着人殺我的不是你麽?" 我盯着她的眼睛。

  " 我是要殺了你!可是我當時以爲是初邪下的命令!!我沒有背叛她!!"
小魚嘶叫着,嗓子完全啞了。

  " 明白了……那至少我在這裏殺了你,你并不冤枉。" 我擡起了神宮。

  小魚看着我的劍刃全身發抖。不過她畢竟也是久經戰場的高級戰士,當我邁
步上前的時候,她終于展露出了認命的神色。

  " 求你告訴初邪……我真的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她……"

  " 好。"

  我探前一步,将神宮抵在了小魚的胸口心髒之處。作爲一個戰士,心髒這種
緻命的部位是絕對不會搞錯的。

  我手掌用力,劍刃傳來了穿透肉質的觸感,鋒利的切刃在半秒鍾之内鑽入了
她的胸腔。殷紅的鮮血順着劍刃迅速流淌了出來,小魚發出了一聲卡在喉嚨深處
的哀鳴,全身發出了劇烈的顫抖。

  我繼續用力,神宮的前端從她的後背透了出來。

  " 啊啊——" 女孩在最後發出了一聲充滿了不甘和絕望的哀叫,然後我将刀
拔了出來。

  小魚整個人癱軟了下去,身體像沉重的石頭一般墜了下去,鎖住她雙臂的鐵
鏈猛地收緊。

  我拖着沾滿了鮮血的神宮,向房間外面走去。身後的地面上,越來越多的鮮
血慢慢覆蓋住了青灰色的法陣陣紋。

  關上這扇鐵門,我靠着牆,無法邁動自己的雙腿。我不明白爲什麽複仇的滋
味這麽苦澀,苦的讓我喘不動氣。

  我逼迫自己放聲大笑,笑聲回蕩在這個并不寬敞的地下室,非常刺耳。

  沒有辦法向罪魁禍首的所羅門複仇,所以我就隻能向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的小
魚痛下殺手。本來我可以選擇放了她,然後以公平尊嚴的方式決鬥,可是我也沒
有這麽做。

  我必須動手,因爲如果讓初邪知道了的話,或許我永遠就下不去手了。初邪
會護着她,而我也并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麽恨這個女人。

  我想要找人爲微涼他們的死負責,小魚就是我的選擇。然而這個選擇像是泥
潭。

  以這種方式複仇,毫無尊嚴可言,卻是我能撲捉到的唯一一個機會。

  她被利用,然後在初邪和我之間選擇了初邪,這不是不可以理解的行爲。我
仍然能回想起我和她并肩坐在某個酒館裏,聊戰局、聊無關緊要的瑣事、聊我們
共同心儀着的那個女人。她或許在内心深處痛恨着搶走了初邪的我,但在那趟通
往心族領土的旅程中,我能夠看出小魚内心的糾結。殺我是有違她本意的行動。

  那麽我該怎麽辦?放了她?就好像她從來沒有殺死過我的朋友?被她親手殺
死的沙倫,垂下手裏的劍的時候心裏又是什麽滋味?

  這是她必須付出的代價。

  這種苦澀和壓抑,也是我不得不承擔的東西。

           ************

  我将小魚的屍體留在了那個地方。或許有人會來收拾殘局,或許不會,我已
經不在乎了。

  人死了,屍體就隻是活人用來承載自己各種念頭的工具而已。回憶也罷,仇
恨也罷,死的人已經不會也不能在乎了。

  我在戒備森嚴的内城廣場找到了正在辦理交接手續的初邪,令我稍微有些意
外的是,梅爾菲斯和卡門也在這個地方。

  内城廣場距離通向暗面的湖并不遠,這裏停泊着幾十艘巨大的作物培育飛艇,
給【神都】的幸存者們供給着賴以爲生的食物。

  這種飛艇隻能進行最基本的貼地移動,每一艘都長達百米,内置了五至十層
不等的作物培育介面,以及簡易的食品加工裝置。如果是在外面世界的話,這樣
一個飛艇每天的食物産量足以供一個小鎮的居民滿足幾天的口糧需求。【神都】
内部對外面科技的複原程度非常高,但畢竟還是有細微的不同,所以在産量上面
稍微有一些折扣。

  我在通往廣場的道路關卡被思滅者的守衛攔了下來。這個地方的安全關乎着
很多人的生死存亡,所以這裏的看守無一不是思滅者内部的高級成員,而不是新
晉吸收的來自外面的戰士。

  守衛讓我出示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但我所有的就僅僅是手腕上的一根反抗
軍絲帶而已。我亮給了他們,而他們似乎并不接受這種東西。就在事情慢慢要變
得糾纏不清之時,梅爾菲斯從廣場裏湊了過來,對守衛說了幾句話,把我引了進
去。

  初邪就站在廣場邊緣不算遠的地方,她剛才應該是看見我被攔住了,所以才
讓梅爾菲斯過來接我一下。

  " 你爲什麽在這裏?" 我看了一眼正跟某個管理人員争執的初邪,問梅爾菲
斯道。

  " 她找我們過來幫忙。" 梅爾菲斯說。

  " 幫忙……有什麽麻煩麽?" 老實說,初邪這個舉動讓我有些緊張,因爲她
從來不喜歡欠人情,而梅爾菲斯也不是喜歡幫别人忙的家夥。

  " 你們不是要出城去麽?她想讓我們一起。"

  " 你同意了?"

  " 我也想出去看看到底事情發展成什麽樣子了。"

  " 你應該聽說了……" 就在這個時候,初邪皺着眉頭向我們走了過來。看着
她一步步走向我,我心裏面的壓抑感越來越強。我不知道該不該把我殺了小魚的
事情告訴她……

  初邪現在的壓力非常大,整個人的精神狀态都不好,我不知道她現在表現出
來的順服和認命到底意味着什麽。我害怕她的平靜隻是一層脆弱的殼,會被我所
做的事弄得支離破碎一發不可收拾。

  " 你去哪兒了?" 她擡頭,心不在焉的問道。

  " 我……你這邊事情怎麽樣?好像不太順利……" 我用蹩腳的方式轉移了話
題。

  看來初邪真的是心事重重,如果是以前,我哪怕有一丁點的不自然也瞞不過
她的眼睛。

  " 雖然有燃墟的命令,可是這些飛艇操作者的調動很麻煩……而且他們也不
肯把好的幾艘給我……"

  " 有辦法麽?" " 現在管這些事務的是奧索維,我已經派人去叫他了。"

  初邪看上去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我們四個就這麽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等待
着奧索維。梅爾菲斯一直盯着我,他似乎已經察覺了我内心的動搖。

  不過他沒有問我,管閑事不是他的作風。

  梅爾菲斯這段時間一直留在思滅者的城堡裏,卡門也一直陪着他。卡門或許
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是因爲反抗軍的安全感和補給而選擇留在這邊的;可梅
爾菲斯不一樣,他既不會害怕外面的混亂也不會在叢林法則所控制的社會中被道
德所束縛。

  自從燃墟反叛以來,思滅者已經以反抗軍的身份向整個【神都】宣布了穿越
計劃。梅爾菲斯雖然是一個外人,但他目睹了這一切發生的過程,應該很清楚反
抗軍的内部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他留在這的原因大概是因爲我和初邪看上去都
需要幫助。

  可是,就好像他很久之前所說的那樣……

  一個人從我身後的方向走了過來,我沒有注意到,但梅爾菲斯看見了,他擡
起頭的時候我看到他全身一震。

  接着,一股強烈的能量振動從我身後傳了過來,我吃驚的轉身看去,隻看到
一個身影帶着殘餘的能量光芒竄向了空中。

  梅爾菲斯飛了起來,向那道能量光柱逃竄的方向追去。我被他的能量氣流撞
的差點摔倒,踉跄的緊跟着他身後也升上了天空。

  " 怎麽回事!?" 我大聲問道,可是卻沒有收到梅爾菲斯的回答。

  卡門和初邪也跟了上來。隻見梅爾菲斯的目标向着湖一頭沖了下去,梅爾菲
斯緊緊地追在他後面。

  數十道強大的能量從思滅者城堡的各個地方升了起來,那些都是感受到能量
波動的高級戰士。初邪雖然精神狀态極差,但在這個時候卻很有分寸的飛到了最
顯眼的位置做出了身份的聲明。

  所以我們沒有在第一時間被攔截下來。梅爾菲斯和他的目标以極高的速度先
後沖入湖中,湖面沒有濺起任何水花,隻留下了兩道漣漪。

  " 他看到誰了?!" 我問卡門。

  " 我不知道!" 卡門高聲回答,然後也落入了湖裏。

  來不及思考,我隻能做了同樣的事情。

  破開水面的時候,我将神宮護在身前,以防在出水的時候遭到伏擊。神宮沒
有攔截到任何攻擊,我浮在空中給自己做了能量護罩,然後開始尋找梅爾菲斯的
身影。

  本以爲我隻能看到梅爾菲斯留下的能量軌迹,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正在距離
湖大概幾百米的地方往地面落去。與此同時,我看到空曠的暗面平原之上多出了
四個身影。

  梅爾菲斯距離他們不近,他應該是在等我們的支援。

  卡門和初邪就在我的身後,我們立刻追了過去。

  對于高強度的能量加速來說,幾百米的距離就僅僅是十幾秒的事情而已。最
前面那個人的身影很快變的清晰起來,我認出他的身份以後立刻将速度提了一倍。

  " 梅爾菲斯!等下!!" 我攔在他身前,以防他突然對對方發難。

  初邪也落了下來,對着站在那裏的奧索維開口責難。

  " 你跑什麽?把你叫過來還要處理事情呢!" 雖然奧索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算是和初邪友誼破裂,但他的同伴身份并沒有改變,所以初邪在這種時候也并沒
有對他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然而奧索維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他一臉平靜,目光隻放在梅爾菲斯一個人身
上。

  " 到底怎麽回事?你激動什麽?" 我吼了梅爾菲斯一句,然後又轉向奧索維,
" 你做什麽虧心事了,逃這麽快,差點引發那邊的騷亂!"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愣
住了,因爲奧索維身後站着的三個人,是我曾經見過的人,曾經的敵人。

  梅爾菲斯手中斷裂的鴉羽之刃在瘋狂地顫抖,他嘴裏吐出了一個讓我頭腦一
片空白的名字。

  " 以笏……"

  " 你說什麽!?"

  " 不要擋在我前面!!" 梅爾菲斯大吼一聲,然後推開不知所措的我向前走
去。

  " 卡門,掩護我!" 梅爾菲斯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提升能量。旁邊的卡門雖然
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毫不猶豫的拔出了她那把長柄戰劍。

  奧索維背後站的三個人擋在了他的前面。

  " 梅爾菲斯,你是想在這裏動手麽?在屬于反抗軍的地盤,殺掉反抗軍的軍
團長?況且你别忘了,你的玩具還在我們手裏。" 那個穿着暗紫色衣服的女人輕
輕張口,雙手按在了腰間的咒棒之上。

  雅魅安,在【穹頂之役】差點割斷我喉嚨的魔戰士……以及齒痕和雷因茲
……

  而以笏,是梅爾菲斯追尋了很長時間的一個代号。

  " 梅爾菲斯,到底是怎麽回事?"

  " 想幫我的話就拔劍!不要廢話!!" 梅爾菲斯對我吼道。

  " 弄清楚事情以後我當然會那麽做!!現在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 我
也吼了起來。

  不得不說,梅爾菲斯的自制力已經變強了很多……或者說,隻是因爲我的緣
故?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對我進行解釋。

  " 就是他……曾經在阿姆斯特丹要和我們做一個交易……"

  我倒吸一口冷氣。後面的事情,星見曾經告訴過我。去和以笏做交易的不是
梅爾菲斯而是雅魅安,而雅魅安在轉眼之間心性大變,殺了梅爾菲斯的妹妹和朋
友。

  " 初邪,他們三個是反抗軍的人?!" 我扭頭問。

  初邪迷惘的點了點頭," 我見過他們一次……是奧索維的直屬秘密隐藏部隊
成員。當初和影族領主作戰的時候,是他們執行的刺殺任務。"

  我的腦袋已經不夠用了。奧索維竟然是梅爾菲斯一直苦苦追尋的罪魁禍首,
這讓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隘。

  他爲什麽要這麽做?

  " 你沒想到吧,會在這裏碰到我……今天,你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以笏…

  …" 梅爾菲斯對奧索維說道。

  奧索維攤開雙手,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 以笏?原來他給你們的是這個詞……不,梅爾菲斯,我是特意把你引到這
個地方來的。"

  " 你說什麽?!"

  " 是的。就像你所聽到的那樣,我知道你在那個地方,也知道我什麽時候會
遇見你。

  所以我才會讓他們三個在這裏等着我,然後把你引過來。"

  " 你在開什麽玩笑麽?我沒有心情說笑。雅魅安,把龍雀交出來,否則我發
誓你們今天都會死在這裏。" 梅爾菲斯已經不再吼叫了,他平靜了下來,隻剩下
了濃濃的殺氣。

  " 奧索維!" 初邪發話了," 你在玩什麽把戲?"

  奧索維仍然在笑," 這個把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玩的起的。不過,現在我是
沒辦法和你們解釋的。梅爾菲斯,你不是想要龍雀麽?殺了我,龍雀就給你。"

  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也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正合我意。"

  "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初邪看着我們兩邊劍拔弩張,急的連連大叫。

  " 初邪," 奧索維轉向了女孩," 還記不記得蓮恩曾經告訴過你們的事情?
"

  初邪一時間愣住了。蓮恩這個名字我有印象,她和她的戀人是第一對也是唯
一一對成功穿越暗面和光面,成功追尋到人類真實的人。

  " 什麽事情?"

  " 光面的事情。"

  " 你是說……方舟?"

  " 是的。她是按我的指示說的謊,根本沒有方舟。"

  " 你說什麽!?那我們怎麽到光面去!?" 初邪大驚失色道。

  " 問問他。" 奧索維指向了我。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方舟是什麽?"

  初邪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知道怎麽去光面?!"

  我點了點頭。曾經和食影者、幽鬼他們去光面去搶神都結晶以拯救阿紗嘉的
事情我并沒有和初邪講過,因爲那個時候我和她有着深深的誤會,誰都不想想起
那段痛苦的時光。

  " 我們搶了裏林的一艘船,強行突破過去的。"

  " 他們那邊沒有一個巨型的浮島麽!?"

  " 什麽浮島?" 我本能的否認道。不過想想也會明白,浮島指的就是他們口
中的方舟。

  初邪重新轉向奧索維:" 沒有方舟,蓮恩他們是怎麽去到光面的!?"

  " 當然和貪狼他們一樣,是用裏林的船。"

  " 你爲什麽要騙我!?" 初邪大吼着,面部表情扭曲成了一個可怖的形狀。

  " 很簡單,因爲我要讓你相信,大批輸送人類到光面去是可行的。" 奧索維
淡淡的說。

  " 你是說一切都是假的!?"

  " 不,确實是可行的。但并不是用我編造的' 方舟'."

  " 你爲什麽要說謊?!"

  " 因爲真正讓大批人類穿越到光面去的方法,隻有我一個人能做到。而且如
果當時我說了,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 你的身份?"

  " 我是裏林。"

  這句話像是炸雷一樣爆響在暗面的天空下,我看到甚至連雅魅安他們三個人
都忍不住回頭看了奧索維一眼。看來,在場唯一知道真相的,就隻有我一個人
……

  "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啊!" 初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哭笑不得的說。

  可是她能夠看出來,奧索維并不是在開玩笑。

  " 所以,想要人類活着回到外面的世界去,我是不能夠死的。而且……" 奧
索維将目光轉向了我," 貪狼,阿紗嘉作爲裏奧雷特,想要和你們一起穿越光面,
你知不知道可行性是多少?"

  我一愣:" 你什麽意思?"

  " 任何落入光面的裏奧雷特,對裏林們來說就隻有一個處理方式,那就是格
殺勿論。暗面的裏林們爲了防止裏奧雷特穿過鏡之海,做了什麽樣的防範措施,
你應該清楚。"

  " 她可以混在我們中間,然後……" 我強辯道。

  " 難道八詭沒告訴你,爲什麽他們不能去搶神都結晶麽?"

  因爲裏林的觸探可以在幾公裏之外就發現裏奧雷特的存在……我竟然忘記了
這件事情……

  作爲從來沒有過觸探這種感官的人類來說,很容易就把它忽略掉了。

  " 我直說好了,沒有我和裏林溝通的話,阿紗嘉不可能在光面前進一步。你
在光面應該見到過日蝕級的戰士了吧?一個女人,雙劍的女人。"

  " 你怎麽知道的?!"

  " 呵呵,' 死荒魔劍' 艾希娅·心……你認爲如果她要殺阿紗嘉的話,你能
做些什麽?"

  我的手中的劍柄浸滿了冷汗。那個女人曾經以一己之力和兩個零級的怪物交
手,甚至還占了上風,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而且那個時候,當她釋放出
真正力量之後,我們甚至都沒有敢和她正面碰撞。

  " 現在,問題來了。" 奧索維撥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雅魅安,向前邁了一步,
" 梅爾菲斯,殺了我,龍雀還給你;貪狼,我活着,人類才能到達光面。你們打
算怎麽辦?"

  我和梅爾菲斯全都呆立在那裏,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 我給你們一個簡單的解決方法。" 奧索維沒有浪費時間,他繼續說道,"
你們兩個決鬥吧,真正的決鬥。無論最後是誰活着,我都保證讓龍雀恢複自由,
并且将人類送至光面。而且,作爲獎勵,我會向你們解釋一切的一切……"

  " 你是不是瘋了!?" 初邪大叫起來," 爲什麽要讓他們這麽做!?爲什麽
要綁架龍雀!?"

  " 因爲這是我一直以來計劃要做的事情,就是創造現在這樣一個情況。" 奧
索維坦然的說," 而且初邪,我還要告訴你一點,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
就……"

  " 奧索維!!你閉嘴!!" 我大吼着打斷了他的話,因爲他後面要說的東西
我早就知道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初邪知曉的事實,至少現在不能。

  " 一直在放屁……" 梅爾菲斯狠狠地罵道," 我還有個另外的辦法,那就是
親手把你的雙手雙腿都砍下來。"

  " 可惜你沒有這個力量。" 奧索維靜靜地說。

  梅爾菲斯的雙目通紅,他轉向我:" 貪狼,幫我……"

  心高氣傲的梅爾菲斯大概是真的被推進了絕境,他從來沒有乞求過别人的幫
助。大概,我是第一個得到他這種程度重視的人吧……

  我向後退了兩步,慢慢的舉起了神宮,将它對準了梅爾菲斯。

  " 梅爾菲斯,放下劍……我們還可以……"

  梅爾菲斯看着我,眼睛裏的光彩在一點一點的燃燒殆盡。我沒能夠把那句話
繼續說下去。

  我面前的這個男人恢複到了一個可怕的冰冷狀态。

  " 貪狼,你該知道,他的話完全不可信。" 梅爾菲斯用冰冷的吓人的聲音說
道。

  " 可是我也沒有第二個選擇。" 我努力克制着喉嚨裏的顫抖。

  因爲我清楚,奧索維現在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他的确是裏林,新人類需要他
的通路,阿紗嘉也需要他。他甚至連初邪現在的狀況都計算了在内,說出那句話
也是爲了從某個角度對我進行最後的威脅。他很清楚,我不能讓初邪知道她所抱
着的夢想是一片虛無的陰謀果實。

  奧索維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此時此刻,讓我和梅爾菲斯刀劍相向。我
不知道他想要什麽,但他捏着我們所想要的東西,這就是事實。

  " 好……" 梅爾菲斯站直了身體,鴉羽之刃垂了下去。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
柔軟了起來,嘴角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貪狼……看來你記住了我的
那句話……很好……"

  " ……我的事情隻能靠我自己……你的事情也隻能靠你自己……" 我喃喃道。

  " 我們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他應道。

  這是在骸族王城蒼白之巢中他所對我說過的話。

  這就是我們不得不做的事情,守衛自己所堅信的東西……

  莫名其妙的,對于接受奧索維的交易,我和梅爾菲斯都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或許我們都在等着這一天吧,找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和對方一決高下。

  我忍不住看了初邪一眼,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睛裏面都是迷霧。卡門
一言不發的站在遠處,眉頭緊皺,卻沒有說一句反對之言。我突然感到一片平靜,
卡門所處,像極了我曾經和梅爾菲斯爲伴之時的位置。無聲無息的站在背後,無
論他做什麽決定都會在旁邊支持着他。

  就算我死了,也依然會有人替我束縛住梅爾菲斯心中的怪物,這從某種程度
上說,也是一個好的結局。

  " 奧索維,你要履行你的諾言!" 我大聲對奧索維說。

  " 分出勝負,我會的。" 奧索維," 我在此,以我裏林的身份說話。"

  梅爾菲斯重新舉起鴉羽之刃,向後退去。我抓起神宮,深深呼吸。

  這個男人,以一個壓倒性的姿态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像是我根本
無法企及的高塔。他陰差陽錯的成爲了我的同伴,我的半個老師和真正的朋友。

  我們的命運彼此交錯,但誰都沒有想到會面對這樣一個結局。

  我甚至說不清楚這個結局是好是壞。因爲如果有人問我,最希望勝過的人是
誰的話,我的答案恰恰就是梅爾菲斯。命運給了我們一個分出勝負的機會,一個
我們兩個都暗自渴望的機會。

  我看着那個男人的眼睛,一瞬間覺得,看到了自己。

  我将神宮插入地面。

  " 不安的靈魂,絕望的執念,煎熬的欲望,王者的遺願……"

  而他高高的舉起了鴉羽之刃。

  " 讓遺言做我們的道别之辭,鳥或魔!回你的暴風雨中去吧,回你黑沉沉的
冥河彼岸去吧!"

  " 我從這裏向你們所在的深淵呼喚!!"

  " 别留下黑色的羽毛作爲你靈魂的謊言象征!别再打擾我完美的孤獨!"

  " 我的靈魂是你們的酬勞,我的身軀是你們的巢穴!!"

  " 不要再留戀我的雕像!不要再啄食我的心髒!"

  " 如若你們能聽到我的召喚,便将你們的力量給我!!"

  " 告訴悲傷的靈魂,他能否在天堂擁抱,被天使稱作麗諾兒的少女!"

  " 亡者不生,逝者不死!!"

  " 而烏鴉将回答我:永不複還!!"

  白色的骸骨和黑色的飛羽在轟鳴的咒語結束之時直沖天空。

           ************

               (待續)
2015-5-16 16: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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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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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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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章




  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單純的贖魂之铠了,它成型的時間比原來要長。但是我
知道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提前動手的,因爲這一次的勝負是我和他都期盼
已久的。


  或許是由於和蒼綴簽訂了終極契約的緣故,贖魂之铠輕巧了很多,但感覺卻
更加堅硬了。


  這一次是矛與盾的較量。梅爾菲斯鴉羽的切割能力非常可怕,而贖魂之铠的
防禦能力則得到了進一步的提高。誰都說不準,是我會被撕成碎片,還是會在贖
魂之铠的保護之下率先取得勝利。


  鴉羽之刃已經被解開了封印,我還沒有見過它真正的力量;不過同樣的,梅
爾菲斯也沒有真正見識過我的零移。


  梅爾菲斯的咒語之後,我驚訝的看到,他之前在穹頂之役釋放出的羽狀能量
刃變得比以前更多了。不過這並不是令我驚訝的地方,這些鴉羽沖到了空中,然
後紛紛飄落,最終在梅爾菲斯的臂膀之上形成了一模糊的陰影。


  是一隻如同禿鹫一般碩大的陰影狀烏鴉。


  「這就是解開封印的力量?」我看著那隻能量凝聚的野獸,胸口的興奮感再
也控制不住,激的自己渾身發抖。


  「隻是其中一點點而已,如果你還是老樣子的話,還是現在就認輸比較好。」
梅爾菲斯露出了他一如既往的自信笑容。


  我們兩個人魔兵器的力量已經不相上下了,可是我所掌控的戒指的力量在這
種單打獨鬥中能夠起到的效果肯定不如他。如果我去畫朽骨天國的法陣,梅爾菲
斯一定會將它破壞掉,而且如果他對我進行追擊的話我也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畫陣,
畢竟我沒有像初邪那樣自如運用魔力的能力。


  不過我也是有優勢的,因爲我有蒼綴的契約裝甲,而他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梅爾菲斯一聲叱呵,他肩頭的陰影發出了一聲熟悉的嘶鳴沖
向了天空。與此同時,鴉羽之刃爆出了一陣黑光,梅爾菲斯揮劍沖了過來。


  我爆出能量向上直沖,並向他沖擊過來的方向斬出了兩道能量刃。神宮作爲
高級武器,對能量刃的攻擊力增幅是非常可觀的,我希望這至少能夠牽扯到梅爾
菲斯的速度。


  可是我的想法還是太幼稚了,那兩道能量刃的光芒立刻就被黑色所遮蓋。梅
爾菲斯幾乎是在我發動攻擊的下一瞬間就斬出了兩道黑色的能量刃,這兩道黑色
能量刃帶著刺耳的鴉鳴粉碎了我的攻擊,然後直接迎面撲向了我。


  我還清晰的記著他和弗隆伯恩在幻獸之巢交手之時的情形,那是我第一次目
睹這招的威力。那個時候,他還需要長時間的準備,而現在似乎已經用的得心應
手了。


  我們都喜歡用不同角度的兩道能量刃攻擊對手,因爲從能量凝聚和封鎖角度
的效率來說,十字形的能量刃攻擊是最高的。這要求被攻擊者浪費大量的能量做
變向移動,如果能量感知能力比較好的話,移動的軌迹就可以很好地被掌握。


  就在我準備躲閃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劇烈的能量波動。毫無疑問,那隻
影鴉已經盯上了我。


  我在空中反向加速逼迫自己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道黑影就從我旁邊不遠處
竄了下去。梅爾菲斯對人習慣性動作的猜測已經到了心理學家的級別,影鴉攻擊
的就是我原本要進行躲閃的方向。


  放棄躲閃動作讓我僥幸避開了影鴉的偷襲,但其中一道黑色能量刃已經到了
眼前。我擡起沒有拿刀的左手,用能量包裹住骸骨護手,一把捏住了直撲過來的
能量刃。


  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差點折斷我的手臂,那道黑色的能量刃在我能量的擠壓下
發出了刺耳的爆鳴,能量閃電四散飛射,我大吼著爆出能量,終於將那道能量刃
的力量消泯在了空氣中。


  梅爾菲斯在我斜下方看著我,他的臉上帶著充滿殺氣的笑意。


  「竟然有勇氣硬接我的能量刃……而且還做到了……看來我真的是小看了你。
你剛才如果躲避的話,影鴉已經把你殺了。」


  我微微喘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能量,似乎消耗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嚴重。


  「我不可能不留意那東西的存在。」


  「想飛起來打……你難道不知道受攻擊的角度多了一倍麽?」梅爾菲斯挑釁
的說道。


  我也笑了,「可是躲閃的角度也多了一倍。況且,地面可是你的主場,這點
我可不會忘記。」梅爾菲斯的絕大多數法式都是大地係的招數,我從一開始就算
好這一點,才努力將戰場轉到空中的。


  梅爾菲斯擡了一下刀作爲示意,然後再次沖了過來。在不遠處盤旋的影鴉顔
色變淡了不少,但是這讓人更加難以把握其動作範圍了。


  我迎面而去,由於我的位置偏上,所以沖擊力的優勢是我必須把握的東西。


  神宮和鴉羽之刃撞擊在了一起,那包裹著黑色能量的半截刀刃和被骨殖化的
神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能量對撞的沖擊波震得我的護罩嗡嗡作響,而梅爾菲斯
被我壓的向地面滑去。


  梅爾菲斯沒有強硬的和我進行能量對抗。恰好相反,他順著我的力道猛地向
地面加速,然後在神宮錯位的瞬間進行減速。鴉羽之刃在細微的變速之間向我的
肋下遞出了攻擊。


  我恰好正在施力,他這麽出乎意料的一讓,我的攻擊力道全都變成了使自己
失去平衡的牽引。梅爾菲斯的這一劍回的恰到好處,他抓住對手失衡的那麽一瞬
間進行攻擊,招數變化的行雲流水。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右做了一個十幾厘米的零移,然後趁著他攻擊落空一刀
向他縱斬。


  梅爾菲斯完全沒料到我會做出這種規避,所以隻能被動的接下我的攻擊。


  我和他在空中拼了四刀,然後立刻甩掉他重新竄回了空中。一來是爲了防止
影鴉的偷襲,另外也是因爲剛才的一連串對戰讓我們距離地面越來越近了。


  這第二回合,仍然是誰都沒占到便宜。不過我似乎吃了一點點的虧,因爲梅
爾菲斯已經看到我的零移了。


  「媽的!」梅爾菲斯臉上的殺意更重了,他的眼神閃爍著瘋狂的興奮,「你
還真是一直都讓人有驚喜……」


  「這招叫做零移,雖然使用次數有限,但是可以做到無視慣性的位移。」我
對他解釋道。我不是在惺惺作態,我是覺得既然這招已經暴露,不如大大方方的
加大他的戰鬥計算負荷。當他在戰鬥中有心防備我這招的時候,多多少少會有些
束手束腳。


  由於對梅爾菲斯本身的能力太過了解,所以我才能一改從前頭腦發熱的戰鬥
習慣。每一步都仔細想好,我才以能避免自己落入梅爾菲斯的戰術籌劃。


  「全力以赴吧,不要讓我失望。時間對我來說……很寶貴了。」


  我呼吸一窒,猛然想起了他告訴我的那個事實。生命將盡,他希望會死在一
場令人心馳神往的戰鬥之中。這是他的願望……我作爲他的朋友,就一定要滿足
他。


  梅爾菲斯不再笑了,他嘴裏念動了什麽咒語,然後我看到他眼角的獠牙狀紋
身像液體一樣向他的臉頰流淌了下去。


  我曾經以爲那隻是一個單純的紋身,卻沒想到那是一個魔紋,因爲他從來沒
有用過。


  「看來真的要用全力了……」我用自己的意識向蒼綴輕微感觸了一下,蒼綴
正一如既往的看著我。


  「告訴你一個秘密,或許以後用得到。」他開口道。


  「什麽?」


  「那次我和你在【神都】重逢之前,和Dreams的首席戰士打了一架
……」


  「你是說破霜?」任何一個高級戰士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


  「你應該知道破霜的武器是什麽。」


  「當然。」


  我是黃銅大陸出身的戰士,破霜作爲黃銅最強大的存在,他的形象無人不知。
他的武器是一柄折疊型的重型長槍,以錐形伸展開來足足長達三米。這家夥帶著
那把長槍以能量加速沖擊的話,大概能夠毀滅一座城堡也說不定。


  「但他和我交手的時候,我逼他用了隱藏的武器。那是一把劍,他一劍揮出,
純白色的能量束從劍身爆了出來,一擊之下就斬斷了我的鴉羽之刃。曾經還以爲
魔兵器級別的武器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斬斷的,沒料到吃了這麽大的虧……」


  我啞口無言的看著他。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鴉羽之刃的封印是這麽被解
開的。


  「所以……那戰你輸了。」


  「當然。不過,如果是現在的話,我就不會因爲同樣的原因輸給他了。」


  「輸了的人也這麽自信?」我挑釁道。


  梅爾菲斯卻沒有再回應我,他死死的盯著我說:「你小心了。」


  我看到他眼角的魔紋一直延伸到了手背之上,然後他手裏的鴉羽之刃的半截
劍身變成了一朵足足有三米長的巨大漆黑能量束。


  原來他是爲了告訴我,現在的鴉羽之刃想要切斷連魔兵器都不算的神宮,實
在是太輕松了。


  我頭皮一麻,他就已經沖了過來。那道黑色的能量束撕破空氣,發出嗚咽般
鳴叫。當它從我眼前一閃而過的時候,我的視野裏就隻剩下了一片黑暗。


  這是視覺的延遲,那道能量束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線,當頭砸了下來。我立
刻施展零移向後一閃,可是梅爾菲斯卻像猜到了我位置一般追擊了過來。


  曾經在墮鎏之地,愛絲彌蕾通過觀察我和斷尾作戰時的躲避行爲猜到了我的
動作習慣。可是這一次,梅爾菲斯僅憑我暴露出的一絲線索就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不得不說他的戰鬥洞察力比愛絲彌蕾隻強不弱。


  我心知,如果被這個狀態的鴉羽之刃正面擊中,憑借我現在的能量護罩和铠
甲是絕對無法抵禦的。但我也知道,這種強度的能量加護絕對不可能隨心所欲的
使用,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閃,並期望在它能量耗盡之前可以不被斬中。


  梅爾菲斯攻擊動作變相的能力流暢的讓人咂舌,純黑的能量束被他舞成了密
不透風的死亡之網。我拼命向後急竄,他卻追的比我更快,巨大的能量束幾乎封
鎖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角度,我不得不連續用了七次零移才勉強擺脫了他這一輪的
攻擊。


  單就白刃戰來說的話,我想這個世界上能憑肉體力量以這麽頻繁的變速躲開
梅爾菲斯這套斬擊的人絕對不超過五個。沒有零移的我是絕對做不到的,不用說
是否能夠達到躲閃的必要速度,單是七次瞬間能量加速的反沖力就一定會讓我重
傷。


  梅爾菲斯這一次沒有被我的閃躲所驚到,或者說他已經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
戰鬥之上。我剛剛喘息了兩秒,他的劍又到了我的面前。


  千鈞一發的狼狽躲閃,還有毫無還手之力的空虛讓我忍不住怒火沖上了腦門。
在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想要贏的欲望。


  「蒼綴,亡者之曦!」


  手部的贖魂之铠猛地爆成了碎片,我向梅爾菲斯迎去,契約裝甲在萬分之一
秒內凝結在了我的左手之上。白色的能量狀幽魂如預想之中絞住了淩空斬落的鴉
羽之刃,梅爾菲斯的身體和他的武器一起凝滯在了空中,我縱起神宮刺向他的胸
口。


  如果以單純的能量和黑色能量刃對拼的話,我的手是保不住的。可是亡者之
曦所召喚的並不是能量,而是骸族深淵之中的意志。


  骸族所代表的懶惰,轉化成了作用於物質世界的效果,就會讓所接觸的東西
停滯不前。這不是物理性的阻攔,所以我連反作用力都無需承受,就算是鴉羽之
刃也無法擊碎它。


  我也就是憑這一招贏得了和心族領主憐幽的戰鬥。


  或許梅爾菲斯已經考慮到了我會以某種未知的方式攔住他的攻擊,或許沒有。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在能夠完全抵消反沖力的情況下把他的劍接下來。沒有
收到任何幹擾的我的反擊速度終於讓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雖然我不是頂尖的戰士,但我對自己揮刀的速度卻有著無比的自信。而且最
重要的是,梅爾菲斯爲了不犧牲魔力的效果,並沒有穿高防禦的裝備。


  神宮沒有擊中目標,因爲梅爾菲斯做了更讓我驚訝的事。他松開自己的武器
向後一竄,躲開了我的攻擊。


  我知道他一定會有應對方法,但卻沒料到會是這樣。


  我已經繳獲了他的武器,我想象不出來他會用什麽方法來反擊。


  可是在半秒鍾之後我就知道自己的擔心太多餘了,因爲影鴉已經躥到了我身
後,它張開雙翼,將淩亂的鴉羽膨脹成了巨大的球體,直接將我卷在了裏面。


  我所能做的就隻是將全部的能量爆發了出來,以抵禦鴉羽的切割。梅爾菲斯
實在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所缺乏的正是在戰鬥中觀察對手之外戰場的能力。


  贖魂之铠不斷的破碎著,刺耳的鴉鳴聲夾雜著割裂的聲音震得我幾乎要瘋掉,
能量護罩早就破掉了,那東西在鴉羽的切割能力面前什麽都不是。


  我瘋狂地用能量修補著贖魂之铠,但鴉羽的攻擊力仍然占了上風。全身各個
部位幾乎在同一時間傳來了劇痛,我蜷縮著身體,努力的揮舞著神宮試圖攔下幾
片鴉羽。


  突然,一股能量輸送到了我的身體裏,我知道那是蒼綴自作主張的行爲。我
忘了向她求援,她自己卻搶先忍不住了。


  有了這股多餘的能量,我大吼著又將能量爆了一次。鴉羽的攻擊本來就已經
是強弩之末,終於被我沖破了影鴉的身體。


  之前被我抓在了手裏的鴉羽之刃早就在不經意之間被我松開了。鴉羽揮散之
時,武器向下直墜,梅爾菲斯竄過去一把將它重新攥在了手裏。


  贖魂之铠的力量幾乎被消耗殆盡。我全身都是鴉羽造成的傷痕,臉上也被割
出了幾道深深的傷口。雖然這些傷口都不緻命,但連續不斷的疼痛卻不斷刺激著
我的神經,體內爲了鎮痛所分泌的腎上腺素讓我的全身都在發抖。


  我甩了甩手上的血,重新握緊了神宮。梅爾菲斯浮到了和我同樣的高度,手
裏的武器再次放出了純黑色的能量束。


  「影鴉也被你破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準確的說是影鴉破了我的贖魂之铠。」雖然有些狼狽,但我還是嘴硬了一
次。


  梅爾菲斯一聲冷哼,「剛才那招灰色的能量,我不會再大意了。我倒要看看
你的零移還能用幾次。」


  還有三次機會……如果他再來一套斬擊的話,我大概就真躲不過了。


  看來不用契約裝甲是不行了……可是我不能承擔失去力量的代價,因爲我沒
忘記,即便我贏了梅爾菲斯,後面還有更多的敵人要我去面對。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奧索維,以及雅魅安幾人。


  「貪狼……」蒼綴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怎麽?」


  「這片土地……」


  梅爾菲斯在這個時候發動了進攻,我長舒一口氣,向地面迅速落了下去。


  「怎麽?不怕我的法式了?」這個舉動雖然出乎梅爾菲斯的意料,但並沒有
改變他的攻擊意圖。他一邊發出挑釁的聲音,一邊追著我進行加速。


  我看著他一直突到我的面前,然後猛地向他懷裏撞去。我用最後的契約能量
對準鴉羽之刃揮動的位置放了零斬,那朵能量束被瞬間截斷了那麽一刹那,堪堪
從我胸前掠過。


  梅爾菲斯一言不發繼續變招,鴉羽之刃再次掃來。我用僅存的契約能量在左
手凝聚了贖魂之铠,義無反顧的向它擋去。


  手腕一緊,鴉羽之刃的黑色能量束在我手臂的阻擋下被改變軌迹,貼著我的
頭皮劃了過去。


  先是一股莫名其妙的冰涼,緊接著就是直刺心尖的劇痛。


  我的左手順著黑色的印記飛了出去,斷腕的鮮血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


  似乎有人在大叫我的名字,可是劇痛已經幾乎讓我失去了神志。我所有的注
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努力支撐著身體繼續向前撲了一步,然後大吼著把神
宮插向了梅爾菲斯的身體。


  我搏命一般的舉動使得梅爾菲斯沒有空間也沒有時間躲閃,他擡起左手擋在
身前,神宮穿透了他的手掌,又插進了他的上臂。我聽到劍刃挂劃著他的骨頭,
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最終停了下來。


  梅爾菲斯向後連退好幾步,神宮被帶了出來。而我腿一軟,抱著左手蜷縮坐
在了地上。


  「你不是在騙我吧……」左手的劇痛幾乎讓我咬碎了牙,我在意識中追問道。


  事實回答了我。一股血紅色的能量從土地中湧了出來,像蠕蟲一樣鑽入了我
的身體,我缺失的左手先是增殖出了蒼白的骨頭,接著便是血肉。


  「這是血族最後的領土……所以,離開這片土地以後就不能這麽做了。」蒼
綴輕輕說。


  蒼綴是血族在這個世界上僅存的王族血脈,所以她動用了隻有在他們領地才
能驅使的力量,重生了我的手。


  雖然劇痛未消,但是已經恢複到了我可以忍受的程度。我握了握重新生成的
左手,又看了一眼斷肢跌落的地方,那塊曾經屬於我的血肉正在變成灰燼。


  梅爾菲斯的左手垂在身側,淅淅瀝瀝的鮮血已經把地上染紅了一片,而且鴉
羽之刃也恢複到了本來的狀態,梅爾菲斯手臂上的魔紋已退,看來他的絕招的持
續時間終於過了,而我也終於傷到了他。


  「很好……既然已經打到這份上了……那就決一勝負吧。」


  梅爾菲斯大聲說著。他將鴉羽之刃插在地上,然後擡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忍著全身傷口的疼痛,重新舉起神宮。就在這一瞬間,我感覺仿佛身邊整
個空間都顫抖了一下。


  一個黑色的球體從梅爾菲斯的掌心誕生了,他輕輕一托,那個黑球就徑直飛
向了空中。那個隻有拳頭大的黑球在幾十米高的地方懸浮住,然後像心髒一樣開
始跳動了起來。


  我不知道那東西有什麽用,但剛才的過招已經讓我重新找回了一點點曾經在
與鏡厭作戰之時超越自己的感覺。我不能丟掉它,因爲想要戰勝梅爾菲斯我就一
定要超越自己。所以我趁著這個機會率先發動了攻擊。


  我們兩個人的武器以最原始的狀態碰撞在了一起,神宮的蒼白和鴉羽之刃的
漆黑糾纏成了一團灰色的光團。


  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是驅動著手臂以所能想象的最快的速度不斷劈向梅
爾菲斯。而鴉羽之刃憑借半截劍身瘋狂地抵擋下了我每一次攻擊。


  耳邊響起了仿佛衆蜂歸巢一般密集的鳴響,眼睛的動態視力已經跟不上了,
我的胳膊和胸口在瞬息之間連中三劍,神宮卻也秉著我的劍意在梅爾菲斯的側腹
部開了一條深深的傷口。


  可是我和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減慢,反而越來越快。一瞬間,時間仿佛慢了
下來,鴉羽之刃每一道軌迹似乎都變成了清晰可見的黑線,我看到了無數可以奪
取他性命的縫隙,而手上神宮的速度卻跟不上來。


  快!必須要再快!


  肌肉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當梅爾菲斯胸口的那個破綻出現的時候,我將
神宮轉了過去,用全身的力氣試圖擡起自己的胳膊,然後將自己的攻擊塞進去。


  可是鴉羽之刃比我還快,它像一條黑色的毒蛇撕開了我手臂的內側,左手的
肌腱瞬間被破壞,神宮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


  完全沒經過思考,我做了一件連我自己都驚訝的應變。左手一抖,噴濺的血
液直接濺上了梅爾菲斯的臉頰。


  就是那麽細微的一刹那,梅爾菲斯的眼睛被血液侵入,輕輕地眨了一下。


  他胸口的破綻一下子變大了,而我也成功的將攻擊送了進去。神宮的刀尖沒
入了他胸口大約三厘米,但也就在同一時間,梅爾菲斯一腳踢在了我的腹部,將
自己震出了我的攻擊範圍。


  這個踢擊相當倉促,所以並不重。卻反沖力使得梅爾菲斯避開了緻命的傷害。


  我向後撤了兩步,突然之間背心一寒。


  原本就已經破爛的不像樣的半身輕甲從我身上掉了下去,我回頭一看,隻看
到了一片湧動的黑暗。


  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拼到了空中,而我的身後就是那個之前梅爾菲斯扔上
去的黑球。它的直徑已經膨脹到了六七米的地步,而且仍然像心髒般一呼一吸的
跳動著。


  剛才它恰好膨脹到了我的後背,輕輕擦過了我的半身甲。當它收縮的時候,
被它吞蝕的铠甲後頁就這麽消失了,前半頁铠甲失去支撐便掉了下去。


  我立刻想要逃離,卻又一次被梅爾菲斯逼到了身前。無處可逃,沒有任何速
度的我,被他正面沖擊之後,無論如何也是止不住後退的勢頭。觸到黑球,我就
完了。


  可是我卻沒有害怕,因爲這個時候我的腦子裏已經沒有供我害怕的思考空間
了。我唯一能贏的機會,就在這一瞬間。


  他已經不需要把我逼進那個黑球了,因爲我根本就沒有格擋他的攻擊。


  我舉著神宮在身周畫了一個迷惑性的半圓,心中平靜的像是超脫了俗世的佛。


  算準梅爾菲斯鴉羽之刃斷掉的那個位置,我對準梅爾菲斯斬出了一記一心一
意的切刃。


  可是我的戰意卻像潮水一般退去了。這一刀,我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了。


  能夠和梅爾菲斯打成平手,同歸於盡,這對我來說已經是這輩子最大的獎賞
了。


  但是我不能這麽做,因爲我們如果都死了,這場戰鬥也就失去了意義。


  神宮在千鈞一發之際,停在了梅爾菲斯的勃頸處。


  抱歉啊,看來那場讓你酣暢淋漓的決死之戰,你還要再去找一個人。我看著
梅爾菲斯的眼睛,心裏默念道。


  可是鴉羽之刃卻沒有砍中我。梅爾菲斯撞進了我的懷裏,我們兩個人一同跌
入了那個漆黑的能量球體。


  在一片黑暗中,我聽見梅爾菲斯哈哈大笑。


  一道暗屬性的能量護罩把我和他一同包裹在了裏面,我們正在向無盡的黑暗
深處跌去。護罩外面無盡的黑色的能量和它相互擠壓著,卻沒能把我們兩個撕碎。


  「難道不想贏麽?爲什麽停手!?真是蠢貨!!」他罵道。


  我看著他,什麽也沒有說。身周的能量護罩發出越來越大的嗡鳴聲,似乎下
一秒就會崩潰。看來,勝負什麽的已經不重要了。隻是以這一戰而死,也算是痛
快。


  「和你這樣的蠢貨做朋友,我也變得越來越蠢了。」梅爾菲斯呢喃了一句,
然後對準我的胸口打出了一發能量彈。


  巨大的沖擊力讓我差點昏厥過去,可是身體卻猛地一竄,那道暗屬性能量護
罩裹著我向外飛去。


  「梅爾菲斯!!」我忍不住大吼著他的名字。可是他的身影卻直墜而下,黑
球的能量侵蝕掉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那張我熟識的面孔最終融化在了黑暗之中。


  我從黑球中被擊飛了出來,而那個黑球則像崩塌了一樣迅速縮成了一個再也
看不見的奇點。


  「贏得是我,可不要忘了!」他最後的聲音夾雜著熟悉的狂笑聲回蕩在我的
耳邊。


    ***    ***    ***    ***



  我看著最後一抹黑色的痕迹在這個世界消失,心裏像被穿了一個洞。


  原來他還有一點能量。如果他用那點能量來加護鴉羽之刃的話,那刀刃的長
度足以在我殺他之前取得勝利,根本不會和我一起跌入黑球。


  所以他才會笑著說他贏了,我果然還是沒有超越他。


  我落回到地上,全身肌肉的疲憊讓我站立不住,差點摔倒。可是初邪沖了過
來,一把把我抱在了懷裏。


  她無聲的啜泣著,肩膀在瘋狂顫抖,唔哝的說了一句話。


  「傻瓜!」


  我努力站直身體,拍了怕她的後背。初邪擦了擦眼淚,然後攙著我向那個一
直靜靜看著我們戰鬥的罪魁禍首走了過去。


  卡門沒有看我,她正看著暗面灰沈沈的天空,仰著頭,就好像上面有什麽值
得銘記的美麗景色。


  而一個人正跪在地上瘋狂地哭泣著,她淒慘的哭嚎聲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
東西。


  爲什麽雅魅安會這樣?我完全迷茫了。而唯一能解答我迷惑的人也迎著我走
了過來。


  「雷因茲,告訴她別哭了。」奧索維一臉無奈的對那個穿著全覆式重凱的戰
士說道,「我沒有毀約,梅爾菲斯可還沒有死呢。」


  「什麽!?」我忍不住叫出了聲,「我親眼看著他被那個黑球吞噬了。」


  「唉……看來這個世界的規則終究還是挑戰不了的……」奧索維一臉頹唐的
歎息道,「我說了,他沒死。」


  「你想賴賬?!」初邪帶著殺氣吼道。


  「不,我會如約放了龍雀,也會告訴你們想知道的。」他平靜地說道。


  「如果他沒死,那麽他現在在哪兒?!」我急道。


  奧索維用手指指了一個方向,那個方向是暗面的正中心。


  「深淵。」


  看著我發愣的神情,奧索維笑了笑,然後繼續開口。


  「雖然不知道那個黑球到底是什麽招數,不過那是屬於深淵的能量波動。」


  「可是我親眼看著他……」


  「不用多想了,他一定沒死。至於爲什麽……我可以慢慢和你們講。」


  說到這裏的時候,奧索維轉向了雅魅安,「你去吧,把龍雀交給他們。」


  剛才還在哭泣的雅魅安在這個時候似乎恢複了平靜,她和另外兩個戰士一起
飛走了。


  這樣看來,奧索維現在應該并不打算和我們開戰,我多少也放松了一點。畢
竟我現在的狀态已經差到了極點,而初邪一個人也是對付不了那麽多人的。


  「你們現在的問題應該很多,我們可以在回黑城的路上慢慢聊。」


  我回頭看了卡門一眼,那個女人也在看我。她看到我露出了征詢的意思,便
邁步跟了過來。我看不出她的心情是好是壞,身爲「戰魂」的傭兵應該也沒那麽
容易流露自己的感情——尤其是脆弱的時候。


  「初邪,可以把你的葬敵法球收起來了,我現在不是你們的敵人。」奧索維
一邊走一邊說。


  從一開始初邪就召喚了葬敵法球作爲戒備,現在聽他這麽說,誰都會有一種
輕蔑感。


  「不是敵人?那你爲什麽要讓他們兩個打!?」女孩斥道。


  「爲了驗證身份。」奧索維輕描淡寫的說,「按照我的方法,活下來的那個
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惜我失敗了。」


  「這是什麽狗屁理論,你以爲自己是神麽?」女孩罵道。


  奧索維輕笑,「你們根本不知道到底什麽是神。不過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
新人類,有機會見她一面也說不定。」


  奧索維的話聽上去像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卻有一種讓人無法開口駁斥的自信。


  「爲什麽你會知道我在暗面和光面的事情?裏林有這種能力?」我問。


  奧索維停下了腳步,看上去要解釋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命運是一條河,無論裏林、人類還是裏奧雷特,都是河水中的魚。但我不
是,我是站在河岸上的水鳥。我在岸上,可以清楚的看着這些到底要遊往什麽方
向。他們在水中,而我不在水中,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用懷疑的口氣問。


  「計算。」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我看着你們擺尾的幅度,看着河流
的速度,看着河底是否有泥石,就可以知道你們會走到命運之河的哪裏。」


  「我不信……如果你什麽都可以知道,那豈不真的變成神了?」初邪道。


  「沒錯。我不是神,所以當然也有我不知道的東西。比如……遊在河裏的水
鳥……」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絲類似于明悟的東西。奧索維的訴
說,似乎閃出了什麽亮光。


  「有些人,同樣擁有着觀測命運流向的能力,但他們卻不自知,仍然在那條
河中随波逐流。這樣的人不多,而且其中絕大多數終其一生也沒辦法站到河岸上
來。但對于這樣的人,我也沒辦法看出他們的遊向。」


  「你是說我?」我皺起了眉頭。


  「或許是你,或許是梅爾菲斯,或者都是……這就是我的困惑,也是我極力
想要弄清的事情。」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你怎麽會分不清呢?」


  「你和梅爾菲斯的羁絆太深。我隻知道,你們中至少有一個我無法計算的未
知數。你們相互改變着,相互作用着,靠近未知數最近的那個常數也巨大的讓我
無法計算。因果之線編織成了錯綜複雜的網,我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你由他所動,
還是他由你所動。」


  「所以你才讓我們進行決鬥?」


  奧索維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我的目的雖然不能告訴你們,但是我可以換個比喻的方式。我看到了命運
之河奔流之時前方所澎濺的一個七彩缤紛的泡沫,而且我知道,一定會有某條魚
或者水鳥撞上它。我想做的,是保護那個泡沫。而你和梅爾菲斯,就是會撞上那
個泡沫的人。」


  「那你幹嘛不把我們兩個都殺了?」我皺着眉頭說,「你能籌劃如此龐大的
計劃,偷偷殺掉我們兩個還不是輕而易舉麽?」


  「這條河流的長度遠超你的想象,人類……」奧索維的眼中流露出一道灰蒙
蒙的空虛,「我就算殺了你們兩個,那個泡沫也會一直在那裏,而我知道,在它
消亡之前,一定會有能夠撞上它的魚或鳥繼續出現,這并不是殺了你們兩個能夠
解決的。而我既然已經把範圍鎖定在了這麽小的範圍之内,爲什麽還要再花功夫
重新鎖定會撞上氣泡的人呢?」


  我思索着:「那麽你想怎麽做?」


  「在你們撞上那個氣泡的最後一瞬間,将你們遊動的方向弄偏。所以我必須
在你們撞破汽泡之前知道到底是你們兩個中的誰。」


  「可是你失敗了!」初邪插嘴道。雖然女孩的話語或許會激怒奧索維,但她
并沒有在乎這。


  「是啊……是我違反了規則。這個世界中的任何事都可以做成一個函數,想
要計算結果就要盡量讓所有的符号都變成已知數。命運之河裏的魚是已知數,那
些随波逐流還沒有上岸的水鳥也是已知數;而未知數則是那些和我一樣站在岸上,
能夠計算命運的水鳥。一個有兩個未知數在内的函數,我們就無法計算出結果了。」


  「這也正是我犯的錯誤。岸上的水鳥可以用自己的影子和聲音來驅趕河中的
家夥們,讓他們遊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可是,我們卻不能自己跳下水去,嘗試
去啄魚,把它們叼到自己期望的地方。原因很簡單:當你入了水,你就不再是觀
測者,而是會和你們一樣變成命運之河的一部分。你不知道你躍入水中的時候會
對命運産生什麽影響,而之前對流向的預測也會發生自己無法确認的改變。」


  「我的例子舉的很簡單。可事實上,又有誰能真正分得清那條界限呢……」
奧索維搖頭歎氣,「我本以爲自己繞的很遠,足以繞過這個規則,誰知道還是趟
到了水裏。你們兩個決鬥的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在我原來的計算中,我會得到
我想要的那個答案。可是命運嘲笑了我,那樣的死鬥之下竟然出現了這麽諷刺的
結果。」


  「可是你怎麽知道梅爾菲斯沒死?」我忍不住問。


  「我已經把我所想要知道的那個問題的函數簡化到了極限,。能夠達成讓你
們決鬥的契機就隻在這一刻,公式告訴我,如果剛才沒能促成你們的決鬥,我就
沒辦法再做到了。隻要你們兩個決出勝負我就可以知道誰是我要尋找的人我隻知
道,如果失敗者卻并沒有死在我的面前,這就意味着我失去了觀測者的資格。在
我的公式中,隻有他還活着這一個選項,才能夠讓這一切成立。你可以不相信我,
但我并沒有胡說八道。」


  在我聽來,奧索維的确是在胡說八道。可是我希望他說的是真的,希望梅爾
菲斯并沒有這樣死去。


  「那麽……新人類的魔界穿越……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初邪問。


  「不。那已經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在岸上觀測的水鳥并不止我一個,而他和
我的立場恰恰相反。因爲創建【神都】乃至開啓【末日】,都是他爲了戳破那個
氣泡而做的努力。」


  「你說的那個人是撒拉弗?」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的。他建立【神都】,賦予了人類力量,營造【末日】,逼迫人們留在
這裏。而我爲了阻止他,所以才要把你們帶出去。這個世界還有更加具有諷刺性
的規則,在岸上的鳥無法相互觀測和計算。而我既然趟到了水裏,我就可以感受
到他所施加的影響,這就意味着我可以從某種程度上反向觀測到他,而他卻依然
無法知道我要做什麽。你們看到了,反抗軍正要帶着人們通往新的世界,可是他
卻什麽也做不了。」


  「撒拉弗是裏奧雷特還是裏林?」


  「他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奧索維帶着一絲感歎說道。


  「一個人類怎麽能做到那種事情……」


  建立次元城……在我的印象中那是隻有最高階級的裏奧雷特才能夠做到的事
情。像【神都】這麽大的次元城,怎麽可能是由人類創造的呢……


  「人類當然做不到。」奧索維很清楚我所感歎的是什麽,「撒拉弗用人類的
科技實現你們世界和【神都】的連通,這就是他所能做的極限。那些遊戲介面,
也是他利用外面的科技手段實現的效果。而【神都】本身……初邪,你應該猜得
到是什麽吧?」


  初邪露出了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難道【神都】就是曾經屬于血族的次元城!?」


  「答對了。否則,我們怎麽會在那個世界找到屬于血族的聖物【光血水瓶】
呢……」


  我聽着他們的對話,在震驚之餘卻想到了一個問題。


  「奧索維,你在騙我們……」


  奧索維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爲什麽這麽說?」


  「因爲血族已經滅亡了!如果建立次元城的主人已經死掉,次元城也會被消
泯!」


  奧索維看着我,露出了笑容:「看來想再次取得你們的信任還真是困難。好
吧,如果我告訴你,血王還存在着,這一切就解釋的通了吧?」


  當奧索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意識深處猛然發生了一陣顫抖……是蒼綴。


  「你知道這件事情麽?」我在意識中嘗試着和蒼綴溝通,但是她卻沉寂了下
去。


  不過從蒼綴的表現來看,奧索維似乎并不是在信口胡說。


  「你和撒拉弗,一個想要摧毀,一個想要守護……爲什麽不幹脆當面殺個你
死我活?」我忍不住說。


  奧索維搖了搖頭,「因爲我沒有把握殺了他,他也沒有把握殺了我。我曾經
想嘗試讓梅爾菲斯去暗殺撒拉弗,可是那個計劃果然是違背了規則。所以來找我
的不是梅爾菲斯,而是雅魅安……」


  雖然奧索維在剖白之下,某種程度上袒露了和我們新人類的統一陣線。我和
他沒有直接的仇恨,今後還有很多事情甚至需要他的力量。可是我沒有忘記,他
是我最好朋友的仇人。如果梅爾菲斯想要的話,我仍然會替他的複仇出上一份力。


  「你是怎麽讓雅魅安替你做事的?你要知道,她殺了梅爾菲斯的朋友和妹妹,
梅爾菲斯一定會找你算賬。」我說。


  「這個問題的答案,算是我和她之間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你這麽想知道的話,
最好去問她本人。隻不過,我想她不會告訴你的。」


    ***    ***    ***    ***



  回到黑城基地的時候,我由于失血過多而失去了意識。這次昏迷中我沒有出
現任何的幻覺,大概是因爲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太過超出我理解範圍的緣故吧。


  面對奧索維的局,我和梅爾菲斯最終選擇用劍給自己撕開繼續往前走的機會。
然而奧索維最終還是沒能赢,因爲我們倆在最關鍵的時候,都放棄了擊殺對方的
機會。所以我們兩個都勝了,我們以自己的羁絆戰勝了奧索維的詭計。


  每每想到這裏,我都忍不住内心的某種喜悅。那種在最終關頭爲對方放下勝
負和執念的一絲明悟,竟然讓事情得到了一個好的結果……我想,命運這種東西,
或許真的掌握在人們自己的手裏也說不定。


  梅爾菲斯墜去了深淵,我不知道他在那裏會面對什麽樣的東西,但我卻堅信
他不會在那裏屈服。,希望他能夠在那種地方找得到我所給不了他的絕命之戰。


  當恢複神志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類似于醫院的地方輸血。一瞬間,
感覺時間似乎回到了我還身爲反抗軍支援部隊隊長的時候。在【神都】當傭兵的
時候,醫療所都是系統設置的,所以在裏面的恢複期也隻不過是例行公事。


  房間外面的吵鬧聲讓剛剛恢複神志的我頭痛欲裂。睜開眼睛,我意外的發現
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我躺在一間普普通通的醫療室裏,在戰鬥中破損的衣服
依舊穿在身上,這似乎說明一切都發生的非常倉促。


  最讓我擔心的問題是,初邪和阿紗嘉都不在。雖然我并不是那種軟弱到受傷
後必須要有人陪的家夥,但按照初邪的一貫體貼而言,她應該在的。


  起來收拾了一下插在我身上的各種輸液管子,又重新找了一身衣服。這麽簡
單的幾件事情,卻牽扯的全身傷口作痛。喘息着強忍了一會兒,我才推開門走了
出去。


  各種各樣傷員的慘呼聲和醫護人員的叫喊聲撲面而來,他們擠滿了醫療所的
大廳。這情形讓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麽回事!?」我拉住了一個匆匆而過的護工問道。


  那名護工的臉頰上還有傷員的血,他神色慌張,我看到他的手指仍在微微發
抖。


  「外面……外面打起來了!」他語無倫次的回答。


  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這個家夥并沒有什麽戰鬥的經驗,所以情報的獲取也
不能依賴他。我推開堵在我面前的人群,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


  街道上有些混亂,反抗軍執勤的守衛者們對已經駐紮到暗面來的難民們大聲
的下着命令,似乎是想讓他們老老實實呆在屋内。然而在之前的遷移過程中早就
被吓過一次的難民們并不那麽容易去安撫,他們在守衛試圖安撫下一個街區的時
候又跑了出來,在街上胡亂吵嚷着,有的還想要去黑城基地的外面看個究竟的樣
子。


  我飛了起來,然後很容易就看到了大隊的人員調動。我現在的身份在上層之
間有些敏感,但這個時候對這些并不知情的反抗軍成員來說我仍然是他們的一員,
而且還是高級的成員。


  于是我飛向了最近的一隊人,然後一邊和他們前進一邊試着詢問他們的隊長。


  「有魔獸在集結,正在向我們這邊移動。」這是他給我的答案。


  「多大規模?什麽勢力的?」我皺起了眉頭。且不是影族這邊的有組織的小
規模裏奧雷特族群早就被我們清理幹淨了,就算沒有清理也不應該會闖到原屬于
血族的領地才對。


  我的後面的問題就不是一個小隊長能夠回答的了,于是我進一步提高了自己
的位置,向部隊聚集的方向飛了過去。


  能量恢複的不錯,至少在加速方面并不困難,畢竟從時間上來看我已經休息
了大半天之久。然而左手卻無法釋放能量,這是由于之前局部召喚了契約裝甲來
釋放亡者之曦的緣故。


  聽說像這種局部召喚契約裝甲、局部承受代價的契約非常稀少,至少在我認
知之内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契約裝甲能夠做到這點。是優點還是缺點我說不太清,
但至少現在來說我還是占到了便宜。


  能量恢複了大概百分之四十,所以我的飛行速度不滿。十幾分鍾之後,我飛
出了黑城基地,然後看到反抗軍在平原上已經列開了陣勢。


  我在陣列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古斯塔夫,曾經和我一起身爲支援部隊
隊長的男人。他現在在反抗軍中的地位扶搖直上,已經掌管了駐紮在黑城基地主
力部隊的指揮權。這是奧索維的調配,他選的人應該說是最佳人選。


  在戰術執行上,古斯塔夫果斷而決絕,對于上面的戰略命令他也會幹淨利落
的執行。忠誠和能力這兩個要素之下,沒有人更适合他所在的這個位置了。


  他和我的私交還算不錯,雖然我的性格惡劣,但他的随和開朗卻征服了我的
冷漠。當初邪把我從噬族重新帶回反抗軍的時候,他還帶着手下專門看望了重傷
的我。


  他的直屬部下看到我從空中向他飛了過來,便叫了他一聲。古斯塔夫有一張
醜臉,雖然五官線條分明,但那個碩大的鼻子顯得面部有些不協調。他轉過身,
我看到他的目光和我接觸的時候手似乎放在了腰間的武器上。


  這個動作讓我也立刻警惕了起來,手也向神宮伸去。


  看到我的舉動,他手下立刻叫嚷着拔出了武器,氣氛一下子變得猙獰了起來。


  「你做什麽!?」下面有很多人對我叱呵道。


  「你什麽意思?」我盯着古斯塔夫說。後背出了一層冷汗,要是整個部隊上
萬人一擁而上的話,憑我現在的狀态,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你是來搗亂的麽?」古斯塔夫嚴肅的問道。


  「搗什麽亂!?」我皺着眉頭,掀開外套給他看了看我身上密密層層的繃帶,
「現在這個狀态我能搗什麽亂!?」


  「受傷了?怎麽回事?你來幹嘛?」古斯塔夫的手從武器上松開,連續甩出
了三個問題。我也暗自舒了一口氣,沒人希望在這種情況下和上萬個戰士爲敵。


  「和人打了一架,算我倒黴吧。」我不想散播奧索維的事情,便含糊了過去,
「出什麽事了,幹嘛見了我劍拔弩張的?」


  古斯塔夫又看了我一會兒,然後示意周圍的人放下武器,讓我安心的從空中
下來。


  我照做了,而他走了過來,然後露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奧索維讓我注意你,說有可能你會做出些威脅到反抗軍的事情。你倒是給
我解釋解釋怎麽回事?」


  「你覺得我會這麽做麽?」


  「我當然覺得不會。你可是初邪的男人,她能讓你搗亂麽?」


  聽到這句話我有一種被噎住的感覺。他沒說初邪是我的女人,反而采用了恰
恰相反的措辭。看來自己女人太強勢的話,自己反倒會成爲附屬品……


  「你明白就好……大概是之前和奧索維争執過,所以他才會有這個擔心。放
心吧,我沒那麽多閑工夫搗亂。你帶這麽多人瞪我,很吓人的。」我胡亂找了個
借口把和奧索維之間的事情掩飾了過去。


  仔細想想,大概就像他自己做所說的,成爲了命運的一部分,就沒辦法在預
測其他人的行爲了吧。當他促成我和梅爾菲斯決鬥的時候,就真真正正的趟入了
河裏。


  「灰凡恩附近的據點傳來消息說有一大股魔獸在向我們這邊進發。而且就在
剛才,已經有不少零散的魔獸群突襲到了我們的領地範圍之内,很多人都受了傷。」
古斯塔夫解釋道。


  「初邪在哪裏?」


  「帶着一隊人去前方偵查了。」


  我對他點了點頭,然後升到空中向他所指的方向追去。古斯塔夫并不知道,
實際上初邪自從對燃墟妥協以後,現在已經放棄了反抗軍的指揮權,所以她根本
就不會插手作戰的事情。


  由于初邪放棄權利的過程非常幹脆,以至于反抗軍内部幾乎全都不知道這回
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基本都是原思滅者公會的高層,那些參與了燃墟奪權事件
的戰士們。


  而另外一些知道這件事情的家夥應該都隐藏在奧索維勢力中。對他們而言,
初邪和燃墟誰來發号施令都是一樣。


  我又飛了大概十幾分鍾,終于看到了初邪他們的身影。女孩的身邊圍着幾十
個反抗軍的戰士,而她自己正在繪制一個巨大的法陣。


  感受到了我的能量波動,初邪他們回過頭來,女孩對我抛過來一個溫柔的眼
神,然後繼續畫陣。


  我沒有幹擾她,她的工作也沒有持續太久。


  「你好些了嗎?」初邪擦了擦額角的汗,走到我面前關切的問。


  「還好。你幹嘛跑到這麽靠前的地方?那些魔獸是怎麽回事?」我問。


  初邪的面色相當凝重,和我預料中一樣,如果不是事情比較嚴重的話她也不
會自己跑出來。


  「裏奧雷特那邊出了什麽事還不知道,但是阿紗嘉似乎跑到灰凡恩去了。她
剛才給我發了求援的信息,所以我跑過來接應她。」


  「她出了什麽事?」我一驚。


  「還不清楚,不過好像有人在追她。我在這裏做準備,如果追兵很多的可以
攔下他們。」


  原來初邪再次參戰是爲了阿紗嘉,我心裏突然感到一陣溫暖。不過阿紗嘉現
在的情況依舊讓我非常擔心,我深知身爲王女的她在暗面獨自行動有多麽危險。


  「我們繼續向前吧,能盡早接應到她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初邪對我說。


  我掃了一眼周圍的其他戰士,他們看上去有些面熟,似乎都是原來初邪親衛
隊的成員。


  他們并不是那些小魚帶着絞殺我們小隊的家夥,那些是假借初邪名義的冒牌
貨,實則是所羅門手下的戰鬥力。不過,在我印象中,真正的親衛隊早就讓初邪
解散掉了,現在竟然還能夠自發的湊在一起,也是難得。


  這些戰士看我的眼神似乎還算有好。我知道最初的親衛隊裏,有些人是出于
對初邪的愛慕而加入的,這一部分人很快就會在時間流逝之中放棄原本的目的。
愛慕會因爲無法得到而變成憤怒和嫉恨,原本的保護者也會變成攻擊者。


  這些人很明顯并不屬于這一類。能夠在這種時候繼續留在初邪身邊的,都是
心智成熟的高級戰士。他們和初邪有着相同立場,是忠于她理念的追随者。對他
們來說,初邪就像是領袖或者妹妹一般的存在,所以我的存在并不會引起他們敵
對的态度。


  我用眼神和他們交流了一下,他們并不信任我,但卻仍然表現出了接納的意
思。或許,将來我也能和他們中的某些成員成爲朋友也說不定吧。


  我和初邪飛在了最前面,隊伍浩浩蕩蕩的前行,很快就看到了我們所要接應
的人。


  阿紗嘉像一枚銀色的箭,遠遠地在空中化成一條亮線朝我們的方向直沖而來。
她後面的地平線上湧出了一片鋪天蓋地的黑色獸潮。


  那些低級的戰獸并沒有能力追上她,所以最大的威脅其實是緊緊跟在她後面
一百多米外的另外幾道能量柱。那應該是級别非常高的裏奧雷特戰士,或許有領
主級别的也說不定。


  看上去阿紗嘉并不會在短時間内被追上。于是我們停了下來,大家都開始提
升戰鬥能量,準備在他們沖過來的進行阻截。


  然而一道灰色的光芒卻在一瞬間躍出了追擊的隊伍,那是一個我曾經見過的
裏奧雷特,曾經在影族王城引導我和初邪觐見王城領主的白夜。


  黑無曾經告訴我們的,白夜已經擁有了進入深淵的資格,她隻是爲了鍛煉自
己而留在了暗面。看着她超越了人類極限的加速能力,我無法懷疑黑無說過的話。


  應該是看到了我們這些接應的隊伍,白夜放棄了比拼持久力的機會,搶先下
手準備斷下阿紗嘉。


  我沖出了隊伍,而初邪大喝着讓其他人呆在原地不許動搖陣型。這是正确的
選擇,因爲阿紗嘉所需要的就是幾枚足以減慢白夜速度的能量彈而已,其他人迎
上去也幫不了什麽忙。


  可是我卻忘記了自己身體的狀況,猛烈的加速幾乎扯碎了身上所有的傷口,
劇痛直沖大腦,身體差點直接沖到地上。就這麽短暫的一個變速,白夜已經在我
之前将阿紗嘉攏在了攻擊範圍之内。她身後的翅膀一瞬間增殖成了兩扇層層疊疊
的刀刃,向着阿紗嘉就旋了過去。


  阿紗嘉的能量加速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被追了這麽遠,她的能量應該已經見
底了。我看到她甚至連能量護罩都沒有凝聚。


  一股絕望湧上心頭,我瞪大了眼睛,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然而女孩卻喊出了一個名字,一個我曾經聽過的名字。


  「羅格納!!」


  碩大的黑色能量洞突然在虛空中顯現,一頭咆哮的深淵噬魔從中猛撲了出來。
它渾身的甲胄暴起,像脊椎一般猙獰的長尾在空中輕描淡寫的一輪,洞穿了白夜
的身體。


  羅格納尾巴一甩,白夜的身體帶着一個血洞直接飛了出去。巨獸在下一秒消
失在了能量洞之中,就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而阿紗嘉似乎失去了力量,身體像斷線了一樣從空中俯沖過來。


  還好我已經追到了近前,穩穩的将她接在了懷裏。阿紗嘉看了看我,全身都
在發抖,那是力量消耗過度的信号。我抱着她在空中急停,然後立刻回撤。


  另外幾道能量柱的主人已經追了過來,但是在他們對我産生威脅之前,初邪
和其他的戰士就對他們發動了攔截攻擊。


  密集的各式攻擊從我和阿紗嘉的頭頂掠過,隊伍也在發動群體攻擊之後開始
後撤。我沖進隊伍,初邪和我一起分擔了阿紗嘉的重量,大家立刻就準備脫離戰
場。


  攔截攻擊所能做的就隻是把那幾個裏奧雷特斷下幾秒鍾而已,這幾秒鍾的速
度剛好夠讓我們把速度提上他們的水平。不過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初邪之前布置的
法陣,初邪将葬敵法球砸向了陣中,我感受到身後一陣劇烈的魔力風暴升了起來。
爲了在震動中保持平衡,我放棄了回頭觀察法陣效果的念頭。


  震動停下來的以後,葬敵法球飛了回來,而我們已經把追兵遠遠的甩到了視
野盡頭。


  「怎麽回事啊?!你跑灰凡恩去幹什麽!?惹這麽大麻煩!」初邪對阿紗嘉
罵道。


  阿紗嘉雖然能量消耗極大,但是并沒有受傷,她看上去很冷靜。


  「我感受到了影族那邊一股極強的支配性觸探,按照觸探發散的強度,他們
會在王城聚集一支龐大的軍隊。我覺得很奇怪,所以想去看一看。」


  「你看到什麽了?他們不要命一樣追你!」


  「他們觸探發布的命令是要進攻黑城基地,卻沒料到我身爲裏奧雷特會和你
們一起,這才被我觸探到。可是同時黑無也觸探到了我的存在,他感受到了我的
想法,就派人追過來。了」


  聽到這個答案,我和初邪的心都沉了下去。如果這次黑無真的集結影族主力
部隊對我們發動攻擊的話,我們能守得住麽?


  由于接納的難民中很多擁有戰鬥力的人都加入了反抗軍,再加上結晶大陸上
其他傭兵團,我們可供驅使的戰力已經是原來的三倍以上了。可是,這裏畢竟是
裏奧雷特的地盤,又是黑無親自指揮的部隊,我仍然不覺得自己會有勝算。


  更令人擔心的是,就算我們能短暫抵擋黑無的攻擊,那麽在穿越路徑上所設
置的其他據點呢?黑無如果抱着一心破壞我們計劃的目的,我們是決然無法和他
對抗的。


  還好從阿紗嘉的叙述中我們得知,黑無在觸探中的指令很簡單,就隻是向我
們這裏進發而已。無論他的計劃是什麽,我們都沒有辦法去援救外面的據點,畢
竟就連基地能不能保住都還是個問題。


  「你剛才……召喚了羅格納?」我一邊飛一邊問阿紗嘉。剛才深淵噬魔的戰
姿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雖然是突然襲擊,但能夠一招就重傷白夜,充分
說明羅格納的力量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的深淵魔獸。


  「之前父親将羅格納的支配權給了我,但是羅格納太強大了,我的力量一次
隻能讓它離開深淵幾秒鍾……」阿紗嘉的能量恢複了一點,開始自己飛行。


  「你還真是喜歡在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傷不要緊麽?」初邪皺
着眉頭嗆了我一句。


  我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血已經浸透了我草草披在身上的衣服。看來是縫合的
傷口被撕裂了,我對疼痛似乎已經有點麻木,竟然沒有發覺。


  當我們撤回黑城的範圍之内的時候,反抗軍已經完全列好了方陣,數萬名戰
士以波浪狀組成了長達數百米的陣線。這是經過奧索維精心策劃的隊形,據說是
專門針對大規模作戰所準備的東西。


  而在得知了奧索維的真實身份之後,我難免會進行另一種猜測:這是來自裏
林部隊的戰争經驗。


  人類獲得這種力量的時間太短,集團型的作戰規律已經完全被打破了。這就
好像人類剛剛從冷兵器時代脫胎至了火器時代一樣,現在我們獲得了新的力量,
以至于所有的戰略和戰術都是嶄新的。


  然而奧索維的這種陣型排列卻是非常成熟的機制。毫無疑問,隻有真正經曆
過能量和魔力時代戰争的人才能夠擁有這種知識。


  還好他是站在新人類這一邊的,我們至少不需要擔心他會在這裏面摻雜什麽
陰謀。


    ***    ***    ***    ***



  我們歸還基地之後,阿紗嘉沒什麽問題,我反倒因爲傷口的破裂而支持不住
了。兩個女孩陪着我在醫療所換繃帶的時候,奧索維出現在了門口。


  初邪隻瞥了他一眼,而阿紗嘉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她身爲裏奧雷特,會本
能的對裏林産生排斥感。


  而初邪對奧索維的不信任感已經到了非常極端的狀态。他先是背着女孩向燃
墟妥協,然後又展示出了自己所隐藏在陰暗之中的晦澀動機,逼我和梅爾菲斯作
戰。雖然結局不算太壞,甚至有些可笑,但女孩已經對奧索維表現出了深惡痛絕
的态度。


  不過奧索維很自覺地沒有和任何人搭話,他隻是側了一下身,讓身後的那個
人走了進來。


  是小龍雀。奧索維按照事先的約定,将龍雀還給了我們。


  小女孩看上去并沒有收到什麽傷害,除了精神狀态不太好之外,我沒有看到
什麽傷痕。


  她在看到我以後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我快步走過去,蹲下身抱了抱她。這
個時候的龍雀,看上去才真的像是一個小女孩。


  「他是不是死了?」小龍雀努力抑制着哽咽,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雙手緊
緊抓着我肩膀的衣服。


  「沒有,他還活着,我發誓。」我說着一廂情願的諾言。


  「可是你說了不算!」小龍雀并不願意輕易的接受我的安慰。


  「或許吧,但是你應該這麽相信。」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話。能夠帶着毫不猶豫的堅定,對别人說着在
此時此刻最「正确」的話,舉手之間就可以給别人以力量。突然的,我覺得自己
好像成長了很多。


  小龍雀用力擦着自己的眼淚,雖然臉上仍然帶着傷痛,但情緒總歸平靜了下
來。


  「我想去找他。」小女孩壓抑着哭腔對我說。


  「你有這個能力麽?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你帶我去找他不行麽?」小女孩哀求道。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們爲了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相互舉劍,這并不是自私。
是梅爾菲斯幫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執念,他逼我舉劍,實則是爲了讓我真正的意識
到應當如何前行。


  爲了我身邊的人,爲了我自己的未來,我必須要沖破一切,哪怕攔在我面前
的是梅爾菲斯。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我們兩個在決斷之時爲對方而退後的那一步,才更讓
我感慨萬千。


  現在面對小龍雀的懇求,我并沒有動搖。這也要感謝梅爾菲斯,他讓我明白,
當自己爲了自己的目的而前行時,不需要爲任何人而停下腳步,更不需要愧疚。


  所以我拒絕了小龍雀。這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如果
她真的要去找梅爾菲斯,就必須自己啓行,并在這之前變得強大起來。


  「貪狼,我有話和你說。」奧索維站在門口發話。


  我拉着小龍雀讓她站在我身側:「說。」


  奧索維并沒有開口,而是看着房間裏面的其他人。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我進行了妥協,讓初邪和阿紗嘉帶着龍雀離開
了這裏。


  奧索維随意的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了上去。我看到他面露疲态,那張年輕的臉
上灰暗的色彩揮之不去。


  「在你們眼裏,我是那個最大的惡人。我之所以還能夠站有一席之地,完全
是因爲你們還需要我。這個事實我很清楚,所以站在那裏釋放敵意實在是沒有什
麽意義。」


  奧索維這樣說着,似乎并不是想要嘲弄我。


  「很有自知之明。不過作爲人類,看到自己厭惡的東西終歸還是忍不住要表
達一下情緒。」我反擊了一句。


  奧索維笑了笑,「我也不是怪物。我也有讨厭的東西和喜歡的東西。可是你
知道麽,在命運之流中,任何東西都會逝去。曾經的喜愛和厭惡,慢慢的都會變
得沒有意義。」


  他說的東西是身爲人類的我所無法體會的。或許我可以想象,強烈的愛憎随
着時間流逝而變得淡薄,這種感覺的确會讓人無力。


  我看了他很久才再次開口。


  「你活了多久?」


  「這個問題對你對我都沒有什麽意義。我在十幾歲的時候成爲了' 戰士' ,
成爲了時間之外的存在,就一直保持着這副面孔。當其他' 戰士' 回歸神都,慢
慢衰老的時候,我卻連衰老的資格都沒有。」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些?」我對奧索維在這裏的東西感到十分疑惑。


  「沒錯,隻是閑聊而已。說到底,或許是想讓你重新信任我一些吧。這對我,
對你,都有好處。」


  「爲什麽不去找初邪說這些?你和她……」


  「你以爲我欺騙她,利用她,是心安理得的行爲麽?」奧索維的語氣裏滲出
了一絲絲的歎息,「像她那種熱烈燃燒着的女人,肯承認我,那時候我久違的覺
得很高興。」


  「可是你還是做了背叛她的事情。」


  「是啊……和我必須要做的事情相比……被别人憎恨又怎麽樣呢?失去一個
朋友又怎麽樣呢?我們曾經爲了強大而努力向你們人類靠攏,之後才發現,能夠
超脫你們的人性才更強大。」


  「你也配稱作初邪的朋友?」我輕蔑的說。


  「朋友,同伴,你們自己所捏造的詞彙而已。況且你也不要嘲笑我,我記得
挽歌曾經也算是你的朋友吧?你對她做的事情比我又如何?」


  我一時間無言以對,心髒狠狠的撞擊在胸口。


  奧索維擺了擺手,「抱歉,我不是想要攻擊你。隻是提起這件事,你應該能
夠明白,你和我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是一樣的。我們不是爲了背叛誰,而是爲了自
己的選擇不得不那麽做。」


  他真是一個可怕的家夥。盡管我不願意承認,但就憑他幾句話,我竟然沒有
辦法再因爲他對初邪的背叛而仇視他了。


  「按照你們的定義,我們的目标一緻,所以現在仍然算是同伴。你們需要我,
我同樣需要你們的力量。初邪的情感要勝過她的理智,她恨我,所以會采取不合
作的态度。你要勸服她,否則新人類無論如何都到不了光面,這就是我想要提醒
你的事情。」


  「你想要初邪的反抗軍,想要她們家族的财力,這些都已經得到了。我和初
邪現在的力量,對你來說應該無足輕重。」


  「你錯了。初邪是我們之中魔力最強的,很多戰略層面的法式是隻有她才能
使用的。而這些法式足以左右即将到來的戰争的勝負。而你現在所擁有的支配力,
在新人類之中無人能及。一個種族的命運,往往就是由少數幾個成員所改變的,
你們能夠起到的作用遠遠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戰争……影族已經軍臨城下了,我們能抵擋的住麽?」


  「他們暫時不會進攻,因爲黑城畢竟是血族最後的領土。隻要還有一個血族
的成員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他們就不能踏足一步,這是深淵的契約。」


  「可是這樣下去我們也無法進行暗面穿越。」繼續等下去的話,聚集的難民
會越來越多,食物的産量很快就會跟不上需求。到了那個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影
族來宣告我們的命運了。


  「所以我們必須和影族決一死戰。」


  「可是我們憑什麽打?他們的戰獸可是數以百萬計的……」


  「我們要做的不是将它們全部消滅,我們隻要殺掉其中的一個,就足以讓他
們給我們讓開道路。」


  「黑無……你認爲他會從百萬之衆的魔獸之中走到我們面前來讓我們殺麽?」


  我的擔心絕對不是空穴來風。切不要說一族裏奧雷特的王城領主了,就算是
一個普通的高級戰士,隻要對方不是硬拼,想以擊殺爲目标都需要三倍以上的同
等級戰鬥力。在我還是傭兵的時期,十幾個人追殺一個人還被對方逃掉的事情實
在是太常見了。


  「所以,我會給你們調動作物飛艇的權力。不是兩艘,而是二十艘。」


  我有些驚訝,「爲什麽這麽多!?」


  「因爲你和初邪不僅僅要去救濟難民。我需要你們去接應黃銅大陸和海藍大
陸的戰鬥力。」


  我感到渾身一震:「你是說……」


  「是的。破霜,賭徒保羅,燃墟……隻要他們三個聯手,我們就有希望。」


    ***    ***    ***    ***

             (待續)
2015-5-16 16:4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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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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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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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神都 (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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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章

  暗面對很多人類而言是一片猶如地獄一般的地方。但我想所有人都會承認,
這裏的黎明有着它獨特的誘惑力。本來像是覆蓋滿了灰燼的天空,在黎明之時會
在一角被染成火紅色。那抹仿佛流淌着的血液的紅色無聲的燃燒着,會很快的入
侵到上空每一個角落,代表着黑夜的離去。

  這一夜我并沒有入睡,因爲當很多事情在腦子裏面亂轉的時候,保持清醒要
比輾轉反側要多少輕松一些。當看到天空重新變成了灰紅色的時候,我叫醒了床
上沉沉睡着的小龍雀。我做這件事的時候,躺在她旁邊的初邪也睜開了眼睛。

  初邪的眼裏都是血絲,臉色也有些蒼白。白天的時候她爲了整備救援隊忙了
很多事情,晚上的睡眠質量也并不算好。

  阿紗嘉和我一樣沒有入睡,裏奧雷特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對人類這邊的事
情她完全不會放在心上,當我試圖幫初邪處理事情的時候,她都一副事不關己的
樣子跟在我身後閑逛而已。

  小龍雀很怕阿紗嘉,盡管阿紗嘉既沒有什麽壞心眼也不會去欺負她。我想大
概是梅爾菲斯帶着她在暗面旅行的時候,裏奧雷特給她留下了很恐怖的印象。這
種東西是我所無法改變的,不過阿紗嘉也并不會在乎一個小姑娘對自己的看法。

  屬于裏奧雷特的時間十分漫長,如果以人類的視角來看的話一定會覺得這種
生活單調而沉悶。但裏奧雷特并不會像人類一樣感到無聊,在阿紗嘉閑着的時候,
她似乎也一直在暗自一點一點提升自己的力量。

  我準備了大家的早餐。餐桌的氣氛一如既往的灰暗,當初邪和小龍雀的心情
都不好的時候,我也沒辦法開啓什麽有趣的對話。

  用餐完畢之後,我們帶着組織好的守備人員回歸了【神都】。除了初邪的幾
百名親衛隊的成員之外,奧索維在另一邊還爲我們準備了一支的部隊。加上運作
作物飛艇的工作後勤人員,我們的隊伍的規模已經達到了近千人。

  在飛艇停泊的廣場入口,我看到了正等在那裏的巴宰。他早已經把那個可笑
的山羊胡子剃掉了,不過因爲疏于打理,那家夥的下巴上仍然留着參差的胡茬。

  巴宰曾經坐到過反抗軍人事主管的位置,那是在内政方面僅次于奧索維的職
位。但是在燃墟奪權之後,所有奧索維之下的反抗軍高層管理人員全都被換血了。

  這是一個黑暗的時期,但也是一個嶄新的時期。在新人類之中初生的這個政
權裏面,單有管理才能是不夠的,擁有足以自保的的戰鬥力量更加重要。二者兼
備的人才相當珍貴,所以他們并沒有因爲原來的立場而被清洗掉。

  初邪重新啓用了他,讓他幫忙負責協調救援隊成員之間的内政工作。這對巴
宰來說是駕輕就熟的工作,他當年運作的團隊是數以萬計的反抗軍部隊和前進據
點人事任命,而現在我們隻有幾千人。

  「都準備好了嗎?」初邪沒有将目光放在那一長列作物飛艇上,因爲大家都
知道,讓這些飛艇動起來并不是難事,難的是讓操作和保衛他們的人乖乖聽話。

  巴宰歪頭看了一眼車隊:「就等你一聲令下了。」

  女孩點了點頭,然後我們一起向最大的那艘飛艇走了過去。

  我看着飛艇最下層的艙門緩緩打開,門後的黑暗突然像氣球一樣在我眼中迅
速膨脹了起來,籠罩住了我眼前的整個世界。

  我聽到了自己身體摔倒在地的聲音,然後失去了意識。

  意識的斷層似乎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抓住了我,是蒼綴
的意識。

  她強行把我的意識拉扯進了我們曾經一同共享過的空間。這種事情隻發生過
一次,是很久之前的沙洲之城。那時候她爲了保護我,強行控制了我的身體,然
後殺了很多人。

  「蒼綴?發生什麽事了?」我将意識傳遞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眩暈和黑暗讓我非常不爽。面臨巨大挑戰、正要啓程的時候,卻
突然被人拉入了裏奧雷特的意識交流空間,我的心情相當煩躁。

  蒼綴不安和歉意的情緒傳了過來,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寬慰的意識也傳
遞了過去,她這才穩定下來。

  與此同時,我共享到了她的聽覺和視覺。

  我看到了骸王的身影。我相信任何人隻要看上一眼就不可能忘記那個女人的
身姿。

  「把你的意識拉過來是我命令她做的,這是無奈的選擇,你不要怪他。」骸
王強大的觸探貫穿了我和蒼綴的意識空間,無比清晰。

  「不會。」我回答。

  「蒼綴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要做。這個決定要你和她共同抉擇,所以才必
須把你拉到這裏來。」

  骸王的解釋非常耐心,這也從某個角度上說明了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什麽決定?」

  「蒼綴爲了你已經在暗面耽擱了很久,她現在必須回深淵了。」

  在瞬息之間,我和蒼綴的交流開始,然後結束了。

  你要去深淵?

  不是我想去的……是骸王的命令……我沒辦法違抗……對不起……

  無需抱歉,如果那對你很重要,你就必須要去做。

  可是我去深淵,就沒有辦法執行我們的契約了……

  在聽到她這麽說的時候,我心裏發生了不小的動搖。現在正是我需要力量來
保護和幫助初邪的時候,如果我和蒼綴的契約被封印,那麽我的力量會受到極大
地壓制。

  我負面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傾瀉而出,蒼綴焦急自責的情緒在下一刻就迎面而
來。我沒辦法掩飾,她也不行。我想寬慰她,但是當我連自己的動搖都控制不了
的時候,對她更是無濟于事。

  骸王冰涼的手放在了蒼綴的肩膀上,作爲異體同心的我也感受到了。直到這
個時候,蒼綴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就像她所告訴你的,她要去深淵了,你們的契約将會受到壓制。」骸王輕
輕撫着蒼綴的臉頰說道。

  「什麽程度的壓制?」我強忍住内心的焦躁問。

  「這将由你們接下來的抉擇而定。」

  「到底要抉擇什麽?」

  「蒼綴将前往深淵,建立屬于自己的次元城。」

  這句話對我的沖擊甚至比那個壞消息還要強烈。

  裏奧雷特的每一個種族都在深淵之中擁有屬于自己的次元城,那是他們在深
淵裏爲本族所開墾的力量之源。每個種族都會以裏奧雷特之王所建立的次元城爲
核心,然後再由族中最強大的領主們的次元城作爲衛星領域。這些由領主們所建
立的次元城往往會作爲種族之間相互征戰的地帶。

  我深知蒼綴潛力強大,但卻沒想到現在的她就可以去開拓自己的次元城了。

  「深淵是我們裏奧雷特力量的源泉。那裏有最原始的欲望和能量,蒼綴要利
用它們在虛無之中建立次元城。建立次元城的過程是裏奧雷特對自己存在的最深
刻的理解方式。當我們親手建立的次元城成功屹立在深淵之中的時候,力量就會
得到無可比拟的升華。」

  「這應該是好事吧……或許我該祝賀你。」我對蒼綴說。

  「蒼綴很久以前就獲得了這個資格,别忘了她連屬于自己的魔兵器都已經寫
了出來。她之所以留在這邊,完全是爲了你的利益。如果不是我的強令,她還會
爲你耽誤更久。」骸王毫不客氣的說道。

  看來我已經沒有反對的資格了,畢竟我不是那種厚顔無恥的人。當對方爲你
默默付出了很多以後,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将其視若無物。

  骸王很清楚我的想法,她繼續開口道:「蒼綴現在所要抉擇的是,她将以什
麽身份前往深淵。」

  「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她以骸族身份進入深淵,那麽我能保證她最基本的安全。骸族在深淵
中征戰不多,她可以在最安全的位置建立次元城。但倘若她以血族的身份計入深
淵,我就無法幫她了。她必須要在混沌之中開辟出屬于自己的領地,像初生的嬰
兒一樣接受所有深淵之中裏奧雷特的觊觎。我所能做的就隻是希望,在她的次元
城足以保護她之前,那片飄搖之地不會被其他裏奧雷特找到。」

  「既然如此,何必要選擇血族的身份?」我并不理解蒼綴所面臨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隻要我還在位,無論她怎麽樣塑造屬于骸族的力量,也不可
能取代我而成爲骸王。你和阿紗嘉·光詠在一起,應該很清楚裏奧雷特最終所追
尋的東西。以蒼綴的心性,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爲了王位而挑戰于我,這就意味着
她要一直生存在我的陰影之下,直到我或她被毀滅爲止。當能夠毀滅我的挑戰者
出現的時候,我相信她也不會無濟于事。」

  「而如果她以血族的身份進入深淵,血族就會從真正意義上重新複蘇。或許
這條路她根本走不到終點,甚至可能剛剛邁上幾步就被其他裏奧雷特或者深淵中
的混沌力量所吞噬……但無可否認的是,現在血王的寶座就空在那裏。隻要她獲
得能夠踏上王座的力量,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她了。」

  和我的意識連接在一起的蒼綴沉寂着,她沒有表達任何的意念。我知道,她
是真真正正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她有着任何一點的傾向性,
我也可以感受的到。

  爲什麽你沒有自己的想法?成爲骸族還是成爲血族,你都無所謂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選哪條路才對你最好。

  爲了我?爲什麽?

  因爲我隻能夠看到你一個人,你的眼就是我的眼,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的
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原來終極契約真的是這麽深沉透徹的交融……如果當初不是她而是阿紗嘉
……

  我不該這麽想,但那卻是我無法控制的思緒。蒼綴在我的想法微微閃過的時
候,立刻就傳遞過來了一陣撕心的悲傷。

  對不起。我隻能強忍着她落淚的感覺,發自心底的道歉。

  人類……真是複雜……真是矛盾……你們的道歉……我無法理解……

  我無話可說。

  「蒼綴,把利害關系對他說清楚,然後就選擇吧。不要耽擱太久,人類生命
短暫,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的。」骸王輕輕地呢喃着,那聲音越飄越遠,我想
她已經離去了。

  利害關系?

  是力量的壓制。如果以骸族身份進入,我仍然可以給你做贖魂之凱,亡者之
曦也會得以保存,但是零斬和零移的力量你就沒有辦法使用了。如果我去建立血
族的次元城,就要深入深淵的混沌,在建好次元城之前我都沒辦法對自己的存在
進行定位,所以我們的契約會被隔斷,契約裝甲沒有辦法生成,你也隻能靠你自
己的力量來凝聚铠甲。

  但是零斬和零移可以用?

  可以,但是也隻能用你自己的能量發動,能用的次數很少。

  這兩個選擇所能夠帶來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如果讓蒼綴涉險,我力量的損
失會相對較少,畢竟保留下來的血族能力已經達到了扭曲規則的層次。

  可是有一個問題我卻不能忽視:如果蒼綴被混沌吞噬,那麽我所有通過契約
所得來的力量都會變成過去式。

  我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做出決定。這不僅僅是出于對自己力量的擔憂,也同
樣是因爲蒼綴在我心中的位置和以前不一樣了。

 當某個存在不顧一切的将自己的情感和命運心甘情願的交付到另一個存在手

  裏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類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我就是這種人中的一個,無論
蒼綴是不是擁有人類通用的感情,至少我會爲之感動。

  所以我不可能完全不考慮蒼綴的安危,這也算是人類不理性的一面吧。

  我并不了解蒼綴。身爲活在嘈雜世界的人類,我沒有主動聯接她的感觸的習
慣,也并不喜歡這麽做。但是我仍然有自己的看法,蒼綴似乎具備骸族的特點更
多一些。畢竟她的血族血脈在不久之前才剛剛覺醒,或許血族的征兆還沒有來得
及顯現。

  在我爲這個決定苦思冥想的時候,蒼綴繼續的沉默着。我的思緒毫無保留的
傳遞給她,她反饋回來了些許欣喜的情緒。是因爲我在思考關于她的事情麽?或
許是因爲我承認自己并非是不在乎她的麽?我沒有得到答案。

  是的,哪怕是異體同心的契約者,也有着無法看透的東西。人類自從誕生以
來,正是因爲對未知的渴望才會成長,會痛苦,會恐懼……

  去複興血族吧,蒼綴。

  好。

  不想知道爲什麽麽?

  我已經懂了。

  不需要解釋,我的想法她都能讀的到。盡管這條道路充滿了危險和未知,但
至少未知的未來才會比較有趣。隻要擁有敢于承擔其後果的勇氣,我們就可以踏
上任何一種道路。我不知道她會創造什麽樣子的未來,但是現在我替她選擇的這
條路,一定不會枯燥無味。

  至于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的我會面對什麽,似乎已經那麽不重要了,就把這算
成是一種賭注吧。希望當蒼綴成功立足于深淵的時候,她能夠給我帶來驚喜。

           ************

  我本以爲當自己重新醒來的時候會看到初邪或者是阿紗嘉的臉,或者還有一
點浮車前行的颠簸感。

  然而我首先感受到的是酸痛的肌肉和冰冷的地面,以及手腕上緊緊扣着的鐵
鐐。

  有笑罵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地方傳來,說明我在這個地方并不孤單。

  這種情形讓我心裏一緊,但是還不至于讓我亂了分寸。

  在盡量保持身體不動的情況下,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向周圍望去。

  這是一個非常寬敞的大廳,我正身處于大廳正中央一個五米見方的鐵籠之中。

  距離鐵籠大概七八米遠的地方坐着三個人,他們圍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正在聊
天。

  那是三個十分強壯的戰士。他們腰間挎着劍,身上穿着輕巧的護具,完全沒
有朝我這邊看的意思。

  身體下面的地面上閃爍着法陣的光芒,如我所料,吸取能量的法陣。體内的
能量已經完全見底,想要憑自己的力量破開鐵籠是不可能的。

  這個狀況讓我想起了很多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且沒有一件是好事。

  我輕輕挪動了一下酸痛的身體,豁然發現神宮依舊挂在我的腰上,這讓我非
常困惑。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也不會有人傻到将武器留給囚犯。

  不過也好,如果撐到晚上,到看守昏睡的時候我可以偷偷試着用神宮将鐐铐
撬開,等到那個時候……

                咕——

  空曠的大廳回響着我腹部所發出的饑餓的轟鳴聲,三個守衛全都扭頭看向了
我。

  我歎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一個看守站起身快步跑了出去,一個仍然坐在座位上,剩下的一個端着一盆
烤肉和一瓶水向我走了過來。

  這是個十足的壯漢,他讓我想起了食影者曾經的斧戰士霍圖。雖然沒有霍圖
那麽強健,但他脖子上的青筋還是讓人忍不住側目。

  壯漢将那盆烤肉和水放在了鐵籠外面,蹲下來看着我。

  「這是什麽地方?」我一邊問話一邊伸手抓起了食物想嘴裏送去。我也不知
道自己爲什麽會這麽餓,就好像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似得。

  「燃墟一會兒就來。」他用粗犷的聲音答道。

  「你是思滅者的人?」我皺起了眉頭。

  「思滅者的戰鬥團副團長,漢克。」

  「堂堂的副團長竟然來當看守?我面子真是夠大的。」我冷笑道。

  「我不是看守,你也不是囚犯。」漢克面無表情的說。

  他似乎沒有聊天的意思,于是我就專心把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就這麽
一會兒的時間,饑餓感似乎更明顯了。

  就在我專心消滅面前的食物的時候,門口那邊突然傳來了什麽響動。漢克站
起身來,轉向了大廳的入口。

  一個人影已經閃了進來,坐着的那個戰士蹭的站了起來。

  來的自然是燃墟。

  燃墟穿着和以前風格相仿的長擺風衣,不過沒有帶武器。他風風火火的走進
來,随意的擺了一下手,包括漢克在内的其他人就立刻走出了門外。

  燃墟隔着籠子站定,陰沉的打量着我。

  我提着神宮,站在籠内看着他,試圖從燃墟的表情上看出些什麽。

  對視了一會兒,燃墟沒有做什麽表示也沒有說話,隻是忽然擡手向我扔來一
件東西。

  我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竟然是鑰匙。

  「什麽意思?」我皺着眉頭問。

  「想在裏面住一輩子?初邪已經出發了,你想還在這兒睡多久?」燃墟用沙
啞的嗓音淡淡的說。

  原來把我鎖在這裏并不是因爲什麽人要害我,而是初邪做的決定。

  就在我們要啓程的時候,蒼綴強行拉走了我的意識。開始的時候初邪急得要
死,但是阿紗嘉卻很清楚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快就打消了初邪的擔憂。爲
了趕時間,初邪便将我留在了思滅者的城堡裏。

  至于我在鐵籠中的原因,則是爲了避免曾經在沙舟之城的事情重演。阿紗嘉
雖然清楚是蒼綴對我的意識做了手腳,初邪卻不能确定我是不是會像上一次樣在
無意識的狀态下發動【淵體喚醒】。爲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她這才提議将我關
了起來。

  至于那些看守,并不是爲了防止我逃走,而是爲了防止其他人趁我無意識的
時候下黑手。

  得知了真相之後,我反而有些奇怪,因爲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燃墟的作風。

  按照我對他的理解,他根本就不會把我當一回事,更不會親自掌管這裏的鑰
匙。

  我打開了鐐鎖和鐵籠,一邊揉着手腕肩膀一邊走了出來。

  「初邪他們出發多久了?」我問。

  「四天。」

  「什麽!?」

  本來以爲我失去意識隻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卻不料自己沉睡了這麽長時
間,怪不得的起來的時候感覺肚子會這麽餓。後來我才知道,當我和蒼綴在意識
中對話的時候,由于她的沉默,我在虛無中喪失了時間感。主觀上似乎相當短暫
的思考被無盡的虛無拉扯成了整整四天……這也就是骸王在離開前叮囑的那句話
的意義吧,可惜我并沒有第一時間理解。

  「他們往那個方向走了?!」

  燃墟看着我,面容明朗而戲谑,這和我印象中的那個狂人差的很大。

  「你沒有能量,也沒帶補給品,能追上她麽?笑話……」他最終歎了口氣,
「跟我過來。」

  雖然對他的命令多多少少有些抗拒感,但我還是跟了上去。

  燃墟把我領到了他自己的房間。當我們走進去的時候,那個叫風信兒的女人
正在打理床邊的一盆盆栽。

  「讓人把東西給他拿過來。」燃墟對風信兒說。

  女孩輕輕點了點頭,像花瓣一樣飄到了門口,對經過的一個後勤人員輕輕的
低語。

  我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坐到了沙發上。這個時候,無力感突然湧了上來。昏
迷數日沒有進食的後遺症在現在算是發作了。

  「我真是看不透你。」我讓自己盡量的放松,然後又拿過一杯水往喉嚨裏倒
着,試圖多少補充一點水分。

  燃墟對我的評論沒有表現出情緒的波動,他踱在沙發後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眺望着思滅者城堡腳下的鐵輝城「你是想說,我對權力的渴望讓你想不通麽?」

  這雖然不是我想表達的角度,但多多少少也是沾着點邊際的,所以我點了點
頭。

  「你和初邪真是蠢到了一起的絕配。」他嘲諷道,「我想要的不是權力那麽
簡單。你覺得我的統治很殘酷?其實我隻是給了人們自己想要的東西。」

  「沒人想要岌岌可危的生活,也沒人想要朝不保夕的命運。」

  「沒錯,但我給他們的并不是那些東西。他們所有人都需要一個權威,而我
就是那個權威。」

  「權威……?」

  「他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走,他們不知道自己走的對不對,不知道自己會走
到哪裏。他們會在路上因爲疲憊而哭泣,會因爲饑餓而絕望,還會因爲難以忍受
的危機而瘋狂。所以他們需要的是我,而不是初邪那種蠢貨。」

  「初邪的理念可以給他們溫暖和慰藉,你的專斷獨裁能給他們什麽?所有人
都會恐懼你,因爲你沒有減少血腥,你在創造它!」

  「溫暖和慰藉隻能讓他們享一夜安眠而已。那個蠢女人又有多少溫暖可以一
一贈送給别人?把自己燃燒殆盡麽?人們緊抱着奪來的一點溫暖,是喂不飽明天
的肚子的。」

  「那你就可以?」

  「因爲人們會把光芒貪婪的吞掉,隻有仇恨和恐懼可以肆意的傳播……人類
在危難之際就是這種動物。在黑暗降臨的時候,仇恨和恐懼才能驅使着人類前行。

  給他們愛,他們就會躲在那束光明之下裹足不前。」

  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有想過,所以也沒辦法反駁燃墟。他曾經是上流家族的佼
佼者,而我隻是一個受過普通教育的普通人而已。很多事情我是沒有資格發言的,
因爲我本就無知。

  「你要做他們的權威,指引他們的方向。可是你又怎麽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對
的?你就沒有一點動搖麽?」

  我換了個質疑的角度。我并不是要駁倒他。正相反,其實我是希望能聽到足
以說服我的東西。

  「或許我會走錯,那又怎麽樣?新人類已經沒有退後的機會了。」

  我還沒有被完全說服,但卻無法否認他所說的話。

  這個時候,風信兒打開門,讓一個後勤人員給我拎過來了一個背包。我打開
它,看到了很多生存用的必需品。

  「上路吧。他們向海藍大陸的傳送門去了,按照給你的地圖直線趕路,應該
很快就能追上她。」燃墟說。

  我将包裹放在地上,沉默了幾秒,沒有動身。

  「燃墟,按照你的道路前行,新人類就算能夠重新回到外面,還有尊嚴可言
麽?」

  「尊嚴……」

  燃墟沉吟着那個詞彙,沒有立即回答。看來我問了一個好問題,他的理念也
并不是無懈可擊的。

  「貪狼,尊嚴是留給活人的奢侈品。對死人而言,尊嚴一文不值。」

  「戰士的尊嚴也一樣麽?」

  「……」

  燃墟沉默了起來。我沒有繼續等待他的答案。

           ************

  我帶着生存用品,追逐着初邪離開的方向而去。孤身一人的旅行,這個場景
有些熟悉,也有些奢侈。我背負的重重負擔早就剝奪了我獨自旅行的機會——雖
然那些「負擔」并不一定是什麽壞事。

  鐵輝城現在也許是【神都】裏最安甯的城市了,思滅者在城市的外圍和城内
的小廣場建立了很多食品配給站,整個鐵輝城的市民幾乎都被發動起來成爲了自
發的勞動力。結晶大陸各個地方湧來的難民在這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得到了喘
息之機的人們剛剛從死亡的恐怖中解脫出來,還沒有搗亂的精力。

  我用高速飛行了大概半天的時間,然後放緩了速度。距離鐵輝城越來越遠,
可能遇到的危險也自然而然會随之增加。雖然結晶大陸整體而言并沒有發聲真正
恐怖的饑荒,但食物的短缺仍然使得會人人自危。

  背後的包裹裏裝了足以支撐一周之久的食物,都是經過營養搭配的高熱量蛋
白棒,一天三根就可以保證正常的活動消耗。但這東西根本就沒有經過調味,吃
起來口感粗糙而且帶着一股微微的乳酪的如果是在平時,我的胃部是絕對不會容
許這種東西進入的。

  不過現在任誰都沒得選擇。雖然我沒有體會過瀕臨餓死的感覺,但我至少清
楚現在這個時候能夠吃飽就已經來之不易了。

  我在飛行的途中陸續看到了很多正在遷徙的難民,其中還有不少是擁有戰鬥
等級的戰士。城鎮之間的大路上被扔滿了各種各樣的包裹和行李,而那些有氣無
力正在趕路的難民們對地上的東西全都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

  我降低了飛行的高度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滿地的行囊基本都是一些衣物和
零碎的小玩意。當人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曾經看重的必需品都已經變成了負擔。

  人們除了行路之外已經拿不出額外的力氣來背負它們了。

  隻有食物才是唯一的必需品,人們在旅途中很快就明白了這個事實。

  那些等級不高的戰士甚至連盔甲都丢掉了,隻有腰間的武器還能顯露出他們
的身份。

  在第一天晚上,我随便從路上撿了一些衣物和被褥,深入到了樹林裏面,弄
成了可以保溫的簡陋睡袋,然後在趕路的疲憊中享用了一份安靜的睡眠。

  第二天的時候,大路上的人影卻幾乎都不見了。我飛了半天,僅僅看到了三
波十幾個人組成的難民隊伍。這有些奇怪,不過我并沒有時間去探尋答案。

  道路向另一個方向轉彎的時候,我脫離了主幹道,以直線的角度向通往海藍
大陸的傳送門繼續飛行。那裏是初邪的最終目标,車隊很難從茂密的山林地區穿
行,我這麽走能更快追上他們。

  我将高度定在剛剛高過樹冠的地方加速行進,能量消耗過半之後就在樹上休
息,這樣既安全也不容易在樹林裏丢失方向。

  當我第三次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一陣人聲從不算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那聲
音很奇怪,有點像吼叫,但聲音很啞,也很微弱。

  我從樹上跳了下來,徑直向那個地方走去,想要一看究竟。

  喘息的聲音,沉悶的噗噗聲……我把手按在了神宮上,透過樹叢向那邊看去。

  一個男人躺在地上,像死人一樣一動不動。他的身上坐着一個女人,那個女
人拿着一根匕首插在男人的胸口上。

  她把匕首拔出來,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然後又一次插下去。女人的手臂、
面頰和胸前的衣服上全都是血,那個男人的血。

  女人的眼裏是死氣沉沉的灰色,仿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驚恐、激動或者憤
怒。她像恐怖片裏的木偶一樣,一刀刀的戳着身下男人的屍體。

  離他們不遠的地面上,丢落着一個布包。布包歪在哪裏,有一灘被踩爛的漿
果散在旁邊。

  我不知道沖突是怎麽爆發的,也不知道誰對誰錯,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
是離開。

  可是在我繼續動身之前,另外一個男人出現了。

  那個男人的手裏拿着一把劍,他從另一個方向的樹叢中走了出來,女人也回
頭看到了他。冗雜的長發垂在女人的面頰上,邋遢的像是街邊的乞丐。

  男人看了看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擡起手裏的劍指向女人,然後走過去撿起
了地上的布包。他将布包背在了背上,然後用手撈起那捧稀爛的漿果。

  漿果的汁液和泥土混在一起,看起來像糞便一樣,可是那個男的完全不在意,
他一口就将手裏的東西吞了下去。

  他一邊吞咽着肮髒的果實,一邊用劍對着那個女人,慢慢向後退去,重新消
失在樹林裏。

  女人手裏的匕首落在了地上,她從那具屍體上滑了下來,完全不在乎自己是
不是躺到了血泊裏面。

  她仰躺着開始抽泣,很輕很輕的抽泣,就好像無力再流淚。

  那是一種絕望的放棄。

  我撥開樹叢向她走了過去,而她并沒有看我。或許她已經接受了即将到來的
死亡,至于我是什麽人,對她已經不重要了。

  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把她從深黑色的血泊中拉了出來。她無動于衷的任
憑我擺弄,隻是直直的望着天空。

  「别吃我……」她喃喃道。

  我心裏微微抽動了一下,把準備好的一根蛋白棒遞到了她嘴邊。

  女人的眼睛微微亮了,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指甲差點撕破我的皮膚。

  兩秒鍾的時間,她就把那根東西吞進了肚子裏,而且沒有被噎到。那像野獸
一樣的進食讓我本能的想要後退幾步來保護自己。

  咽下了嘴裏的東西,女人長長的喘了一口氣。浸透了血液的長發在女人的肩
膀糾結成好幾束,她擡手把頭發攏在腦後,用充滿淚水的眼睛看向我。她還很年
輕,如果不是這樣也不可能撐這麽久活下來。

  「謝謝你……」女孩用啞啞的聲音說道。

  我站起身來,「你運氣不好,沒有碰見送補給的車隊。」

  「我碰見了……但是被人搶走了……好不容易摘得果子和野菜也被人拿走了
……還以爲今天就要死了……」她帶着一絲顫抖的嗓音說道。

  我忍不住發出歎息:「大路上沒有人走,都是怕被人搶,是不是?」

  女孩點了點頭。

  我大略的做了下計算,然後掏出三根蛋白棒放在了她面前:「繼續走。鐵輝
城有充足的食物,還有睡覺的地方,一切都會好的,别放棄。」

  女孩的眼裏隻剩下了我給她的食物,她一把将它們抓起來,緊緊地抓在手裏。

  我扭頭繼續趕路,她卻跌跌撞撞的跟了過來,似乎沒有聽見我之前說的話。

  我皺着眉頭停下腳步,她也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我。

  「你不認識鐵輝城的方向?」

  她點頭。

  「那你跟着我幹什麽?」

  她沒有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看着我,手裏還緊緊攥着我給她的東西。

  這個時候我大概懂了。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因爲她害怕曾經讓自己瀕臨死亡
的饑餓,所以她隻能選擇跟着我,因爲我身上有真真正正能夠作爲食物的東西。

  相對于鐵輝城而言,我所能給她的安全感會更強。

  可是我不可能帶着她走,且不說會不會拖慢我的腳步,光是食物我就不肯能
和她平分。

  三根蛋白棒雖然不能吃飽,但支撐她走到鐵輝城外圍的補給站還是足夠的。

  可是如果帶上她,我們在追上車隊之前就會消耗光所有的食物。

  其實這個道理她會不明白麽?她當然明白,隻是心裏的恐懼已經戰勝了一切。

  所以我沒有再和她講道理,隻是重新給她指了個方向,然後躍向空中飛走。

  我聽到她在我背後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然後是尖聲的惡毒咒罵。人在
這個時候的心理很簡單,隻是想要通過咒罵引起對方的注意。這是非常可憐的做
法,可是我沒有那麽多的憐憫可以給她。

           ************

  第三天的時候,我遇到了很多食物充足的流民。他們走路的速度和精神狀态
都要遠遠好于前兩天遇見的人。這些人應該是剛好遇到了車隊,得到了分發下來
的食物吧。不管怎麽說,看來我的路是走對了。

  飛到了下午的時候,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城鎮。我掏出随身攜帶的結晶大陸的
地圖,确認了一下自己的行動軌迹,那應該是湍溪城。

  城市的規模不算小,一般來說這種大小的城市常駐的人口至少也有十幾萬。

  當饑荒爆發的時候,人口密集的城市收到的波及最大。畢竟小鎮的居民可以
更方便的從野外獲取生存資源,而城市裏的人要面臨的資源争奪實在是太激烈了。

  我不知道湍溪城原來是什麽樣子的,但現在它已經被破壞的相當嚴重了。城
市中到處都可以看到能量戰鬥的痕迹,甚至連城邊流過的那條小河都因爲某種人
爲的原因而淤塞住了。

  連續幾天的趕路讓我全身都很疲憊,于是我決定在城裏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
晚。

  城裏已經看不到太多人影了,偶爾有從别的地方趕來的流民在這裏落腳,我
沒有管他們,他們也沒有注意我。

  我随意挑了幾個看上去并沒有被毀壞的房子進去查看了一下。很不幸,這裏
原來的主人在逃離的時候帶走了大部分生活用品。除了一些瓶瓶罐罐之外,我所
需要的被褥幾乎都被帶走了。

  帶着郁悶的心情,我順着街道往城市中央繼續前進,最終停在了一個小廣場
外。

  廣場裏面堆了一大堆的補給品,我想那應該是初邪他們在路過的時候留下來
給難民們的。補給品旁邊聚集了不少人,大概有三十幾個的樣子,他們正試圖将
這些補給品搬走。

  我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人裏面絕大多數都是女人,隻有七八個男性。

  這些男性并沒有參與搬運的工作,隻是站在一邊像是監工一樣。他們身上都
穿戴着武器盔甲,看上去精神狀态很好。

  而那些搬運補給包的女人們則完全不同。就好像我之前遇到的那個女孩似得,
她們眼裏的神色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我已經大體清楚發生什麽事情了。這些男人控制了大部分的食物,
然後女人們則不得不爲了一口吃的甘願爲之奴役。在人類還處于野蠻時期的時候,
由力量決定一切的規則是最正常不過的。

  然而人類早就擺脫了那個時代,我們花費了上千年的時間用自己的大腦和雙
手創造了偉大的科技,讓人類站上了文明的殿堂。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實在
說不清人類的文明到底有多麽脆弱。相對于人類的曆史而言,這改變幾乎是發生
在一夜之間。

  這是面前這些人的錯麽?還是說人類本來就是這樣易于堕落的生物?我隻覺
得有些迷茫。

  雖然眼前的發生的事情讓我感到有些不爽,但問題在于我并沒有改變着一切
的能力。難道要我做個法官,把食物平分給每個人麽?就算如此,我走了以後一
切還是會歸于原狀。況且這些男人所做的事情隻是強占資源,我也不敢說自己在
饑餓之中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由于我并沒有刻意的隐藏自己的形迹,那邊已經有幾個男人看到了我。他們
沒有表現出警戒的姿态,也沒有去摸武器,隻是走了過來。

  我并沒有找麻煩的想法,所以也沒有碰自己的武器。

  「從哪來的?餓不餓?」領頭的那個男人對我揚了揚下巴。

  對方的語氣挺和善的,他在問我的時候還拿出一包蛋白棒對我揚了揚手。

  「我從海藍大陸過來的,吃的還有些。」我編造了答案,不過後半句倒是真
的。

  那個男的點了點頭,然後将那支蛋白棒向我扔了過來:「拿着吧,我們還有
的多。天快黑了,你有落腳的地方麽?」

  「這邊的房子都給搬光了,實在不行隻能睡在地上了。」

  我選擇的措辭都是溫和而實在的。一來我不想讓對方有所警惕,二來我也的
确需要一個溫暖柔軟的地方來睡覺。

  「當然了,都是我們搜刮的啊。」那個男人笑了起來,「我們把這一片城區
的物資都集中起來了。不嫌棄的話跟我們來吧。」

  「那就多謝了。」我将他給我的蛋白棒塞進嘴裏,然後跟上了隊伍。

  其他幾個男人對我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從他們臉上的神色輕松而散漫,甚
至帶着一絲軟膩的感覺。我能夠辨别出來,一共八個男人,這裏面隻有兩個是有
戰鬥等級的戰士,其他人隻是拿上了武器的普通人。

  一個是開始和我搭話的家夥,那家夥的武器明顯是高級的東西,身上铠甲的
能量增幅應該也不算弱。他找我搭話的時候似乎很迅速的就确定了我身爲戰士的
事實,所以每一句都帶有示好的意味。我猜,就算他不是9級以上的高級戰士也
應該有非常豐富的冒險經驗。

  另一個大概沒有他的等級那麽高,但也俨然是這群人裏面有威信的角色,這
是普通人對戰士的一種本能敬畏所産生的感覺。

  而那些搬運東西的女人隻有幾個扭頭看了看我,她們都挺年輕,而且樣子都
不算難看。不過長時間的饑餓和勞累使得她們面色蒼白而憔悴。

  我随着這群人走了不到十分鍾,期間那個高級戰士一直在和我有一搭沒一搭
的聊天,似乎想要多套一下我的情況。而我帶着警惕心,沒有給他什麽有意義的
内容。我沒有選擇說謊,因爲這個時候有一定警惕心才是正常的。他很清楚我戰
士的身份,也知道我們這種家夥嘴巴一般都比較難撬開。

  一個看上去很豪華的莊園出現在路的盡頭,那應該是原來城主所住的地方。

  城主一般都是有專職的「電池」所擔任的城市管理者角色,但是當【末日】
到來的時候,這種職位根本就拿不出什麽威信出來。

  莊園的院子不算小,我們又走了一會兒才進到了主樓裏面。我在院子裏看到
了有幾個負責警戒的家夥,還有幾個女人在院子裏忙着什麽。看來這夥人的規模
不小,至少還有閑心來讓人做雜活。

  我打量了一下大廳,這似乎是他們的主要活動區域,因爲絕大部分的空間都
被淩亂的床鋪和日用品所占據了。空氣中彌漫這一股微微的酸臭味,人多而疏于
清潔的地方總是這樣。

  回歸基地的人們分頭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除了開始和我搭話的家夥之外,
沒有人再理會我的存在。

  「哪裏可以睡?」我問。

  「你等下。」那個男人對我按了按手,然後向側面的一個房間走過去。他敲
了敲門,「拉赫曼,我們領回來一個過路客。」

  裏面有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響了起來,然後帶我來的男人推開了門,示意我
進去。

  他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就離開了,一副完全沒有戒備我的樣子。我看着他向另
外一個房間走去,然後才轉頭邁開了腳步。

  落日的餘晖從窗戶裏穿透進來,針紮一樣刺眼,我聽見一個女人低聲的驚叫。

  「别動。」房間的主人用低沉緩慢卻不容違逆的聲音命令了一句。

  視線慢慢變得清晰起來,我看到一個裸體的年輕女孩正站在窗戶前面,咬着
嘴唇将捂向敏感部位的手臂放了下來。

  她的面前坐着那個叫拉赫曼的男人。他背對着我,在一張豎起的畫布上塗抹
着各種各樣的顔色,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臉。整個房間裏彌漫着一種化學顔料的氣
味,牆邊的桌子和角落裏堆積着一些畫布和大量的顔料。

  他在畫畫,我分不清水彩和油彩之間的區别,但是我知道他的畫技應該還算
不錯,因爲畫布上的形象和窗前的模特看起來相似度還是很高的。

  裸身的女孩因爲房間裏面多了一個人,所以顯得越來越緊張,身上也在微微
發抖。

  男人又畫了幾筆,似乎有些不滿的擱下了畫筆。他搖搖頭站了起來,揮揮手,
示意女孩出去。

  女孩抱起了衣服,手忙腳亂的穿在了身上,低着頭離開了房間。

  拉赫曼回身向我走了過來,他是個中年的男性,面容有些許閃米特人的痕迹。

  這家夥眼神銳利面容冷峻,我注意到在房間的畫架之間斜倚着一把劍,應該
也是個戰士。

  「不畫了麽?」我随口問了一句。

  「你一進來,她沉下來的氣息亂了。繼續畫,就走樣了。」他漫不經心的回
道。

  「看來我該說聲抱歉。」雖然這麽說着,但我的語氣中并沒有什麽歉意。

  拉赫曼沒有回話,而是另起了話題,重新找回了對話的主動權。我意識到他
應該就是這幫人的領導者,否則也不會把這麽生硬的舉動做的順風順水。

  「你從哪裏來?」

  「海藍大陸。」

  「我們也是。聽說你隻是路過?」

  「是的,我隻想找個舒服的地方過一夜。」

  拉赫曼輕輕攤了攤手:「我們這裏就很舒服。當然,不是指這間畫室。」

  「真難得,現在這種時候還能有這種東西存在。」我感歎了一句。

  「這些東西已經沒人要了,很容易就能弄到。不過這個褚色的……」他拿起
一罐顔料,「我幾乎把這座城都翻遍了才找到。」

  他有些得意的笑起來,嘴唇上的胡子一動一動的。我也笑了笑。

  「留下來加入我們。」就在氣氛看上去有些融洽的時候,他猛然抛出了一個
邀請。

  像刀子一樣的問題切碎了我的笑聲。我打量了他一下,他已經不再笑了,不
過并沒有什麽殺氣。

  「不答應的話,有什麽後果麽?」

  「我想大概沒什麽後果。不過我覺得你會願意。」

  「可是思滅者在鐵輝城收納難民,那裏會有充足的食物,也有安全保障。」

  「是的,我們當然知道。今天運回來的物資都是他們的車隊沿途發放的。」

  「那你們爲什麽不去那邊?你不會以爲還能像以前一樣平平安安的回到外面
去吧?就算物資再多也總有用完的一天。」

  我這麽說并不是天真的想要說服他,而是想摸清他們的真實想法。這些人在
這個地方駐紮下來一定是有理由的,而且也一定有什麽依仗。

  拉赫曼擡了下手,示意我和他一起出去。我樂得如此,畢竟畫室裏的氣味并
不好聞。

  大廳裏現在躺滿了人,都是一些女人,她們疲憊的躺在自己的鋪位上,麻木
的讓時間流逝着。男人們則四處走動,有的在肆意說笑,有的靠在通向二樓的樓
梯上閉目養神。

  一個男的拿着一條蛋白棒踱到了一個女人面前,女人接了過去。她一邊大口
吃着剛到手的食物,一邊跟着男人離開了大廳。

  和我想象的一樣。當男人掌握了賴以爲生的資源之後,女人所能交易的東西
就隻剩下了自己的身體。

  「我們去了鐵輝城……」拉赫曼似乎是有意讓我看到這個場景,「要麽像蟲
子一樣每天饑腸辘辘的活着,要麽爲了一口吃的去賣命。不是要橫穿魔界麽?我
敢打賭,你我都是最先死的那一批人。而在這兒,我們說了算。」

  「那這些女人呢?也是這麽想麽?」

  「讓她們就這麽上路吧,看看會不會活着到鐵輝城。」拉赫曼冷哼道。

  我承認他說得對。他帶着人在這裏建立了獨特的秩序,像古代奴隸制一樣的
秩序。但這畢竟也是秩序的一種,我沒有資格爲别人的決定買單。

  把食物分給這些女人然後送她們去鐵輝城?現在的我可沒有這個時間。就算
我替這些女人搶走了食物,那也無非是用另一種方法殺掉這些男人而已。

  我用奇怪的理由成功地自己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雖然這并不能真正的說服我
心裏可笑的正義感,但我沒有忘記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如果我不是在反抗軍
中占有一席之地,很難說我是不是會加入他們。畢竟沒有人想做蟲子,也沒有人
想做炮灰。

  「怎麽樣,加入我們麽?你的戰鬥等級不低,我們需要你這樣的戰士。」拉
赫曼緩緩說道。

  「終歸有一天你們的食物會吃完。」

  「或許不會。」拉赫曼露出了一抹傲慢的笑容。

  他胸有成竹的回答讓我警覺了起來。如果他的回答意味着他會有穩定的食物
來源,那無疑意味着一樁陰謀。現在穩定而大量的食物來源隻有反抗軍的作物培
育飛艇。而所有的飛艇都停在思滅者城堡的深處,除了初邪的車隊。

  難道他們想要搶一輛飛艇?就憑他們幾個人麽?我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從人數和實力上他們都沒有這個資格。

  或者他們背後還有更大的一股集團勢力?他沒有告訴我的意思,我也不可能
直接問他。

  他掏出一根蛋白棒放到我手裏:「這是我們的貨币,去挑一個喜歡的姑娘吧。

  今天好好休息,可以考慮的時間還有很多。」

  不可否認,拉赫曼的領導能力不錯,很善于讓其他人接受他的觀點,也能夠
迅速建立一定的威信。不過我不可能真聽他的就是了,畢竟他不知道我的真實身
份。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呼喊聲,接着就是一次能量爆炸。一個人從
房頂上摔了下來,似乎是守衛被人給幹掉了。

  很多男人拿着武器沖了出去,但是拉赫曼沒有動。我疑惑的看向他,他隻是
遞給我一個淡定的眼神。

  「幾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小子之前和我們起了沖突,其他人會解決的。不過如
果你想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力量,我建議你出去玩玩。」

  「或許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故意道。

  「你至少也是數字級的戰士,那幾個傻小子不可能打得過你。」

  「那麽你呢?」

  拉赫曼舒展了一下眉頭,「如果我沒有足夠的力量,也沒辦法領導這個地方,
不是麽?」

  他對外面的争鬥不是很有興趣,說明來的人确實對他們構不成什麽威脅。我
也有這種感覺,因爲外面守衛一看就是隻知道粗淺能量運用的家夥,那個能量爆
炸的水平也不過是字母級。

  幾分鍾以後,外面的人回來了,看上去一臉懊惱的樣子。那個領我回來的家
夥更是罵了兩句髒話。

  「薩義德。」拉赫曼叫了他的名字。

  薩義德靠了過來,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損失了三個人!他們四個動完手
立刻就跑了,我們怕追過去會被他們個個擊破。」

  拉赫曼點了點頭,「沒關系,下次他們就走不了了。他們不是想救人麽?」

  說到這裏,他用豎起拇指向樓梯下的偏門點了點。

  薩義德微微一笑,眼角帶着一絲興奮向裏屋走去。那張臉我曾經見過無數次,
當人要施以惡行的時候就會是那種表情。

  那個偏門後面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薩義德在幾分鍾後從那裏拉出來一個女
孩。

  這個女孩面容清麗,略顯嘈雜的秀發緊貼着瘦瘦的面頰。她瘦削的可怕,虛
弱的站不起來,幾乎是被人拖着上來的。一身連衣裙拖在地上被弄的很髒,還有
不少被撕壞的地方。

  可是她的眼睛裏仍然有着光芒,一股求生的光芒。

  薩義德一松手,女孩立刻就摔在了地上,她努力想站起來,不過失敗了。旁
邊有人拿來幾根食物在她面前,挑釁般的晃了晃。

  「已經四天了,」薩義德壞笑着說道,「還是不要麽?雖然不是很好吃,但
是餓久了之後會顯得格外香甜。」

  女孩隻是低着頭,沒有回答的意思。

  「你看,其實我們是很講道理的。我們不是沒給你選擇。」他似乎早已預料
到了結果,抓着女孩的胳膊将她提了起來,扔在了一邊的桌子上面。

  他把女孩面朝下按在桌上,擡手掀起了女孩的裙子。女孩白皙的長腿立刻暴
露在了空氣裏,上面布滿了淤青和肮髒的污物,看起來應該是被蹂躏了很多次。

  薩義德抓住女孩的手腕,整個身體壓了上去。女孩已經虛弱到根本不可能反
抗的程度,當身後的男人用力入侵到她裏面的時候,她甚至沒能做出一個完整的
痛苦表情。

  旁邊的男人嬉笑着看着這一切,有的人甚至已經肆無忌憚的玩起了自己的東
西。令我意外的是,旁邊的那群女人們并沒有兔死狐悲的表情,她們甚至露出了
幸災樂禍的笑容。

  女孩的身體随着男人兇狠的聳動不停的在桌子上震蕩着,她細長的雙腿完全
撐不住那力道,軟軟的拖在地闆上。男人當越來越用力的時候,她終于痛哼了起
來。

  薩義德從後面用力抓住了女孩的脖子,一邊粗暴的在女孩身體裏發射,一邊
舒爽的呻吟起來,那聲音讓人作嘔。

  他往外拔出東西,一股渾濁的漿液順着女孩大腿内側就流了下來。緊接着,
旁邊那個急不可耐的家夥就沖過去抱住女孩的腰,貪婪的磨蹭了幾下,将陽具捅
了進去。

  女孩痛的流出了眼淚,但是她眼中的光芒并沒有消逝。或許她早已經習慣了
這種欺淩,又或許她在期待着什麽東西。

  「不要誤會。」拉赫曼對我說道,「我們都是很講規矩的,這種事情都是按
照自願交易來的。她是唯一的例外,所以這算是懲罰。殺了人,受懲罰也是理所
應當的,對吧?如果你願意的話,加入我們以後,你也可以對她随便做自己想做
的事情。」

  當拉赫曼對我說這些的時候,女孩突然擡頭看向了我。那雙眼睛所透出的光
芒讓我忍不住和她對視起來。女孩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軟軟的吐息着難以聽清
的句子。

  是在求救?嘴型卻是對不上的……我不知道她想對我說什麽。

  拉赫曼也注意到了什麽,他臉色微變。

  緊接着,女孩掙起被掐紫的手腕。她死死的看着我,将胳膊探出桌面,指了
指桌子下的地闆。

  劍光猛的閃過,拉赫曼的一劍砍斷了女孩的手腕。

  鮮紅的血從從斷腕的動脈噴了一地,那抹紅色直接讓我呆住了。

  她要告訴我什麽?爲什麽拉赫曼會這麽兇殘?她隻是做了一個動作而已…

  …那個動作代表着什麽!?

  就在我出神的兩秒,女孩已經摔倒在了地上。她痛昏了過去,任憑鮮血泉湧。

  這一切,完全不對頭。而我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隻有一種。

  女孩的那個動作,是想告訴我地闆下面有什麽東西。

  是攻擊性的法陣陷阱?這是我唯一能猜到的東西。

  于是我在其他人攻擊我之前擡手向地闆打出了一顆能量彈。

  地闆被轟的一聲炸塌了,粉塵和木屑爆了開來。我向旁邊躲閃,并聚集起了
能量罩來防禦可能會到來的攻擊。

  可是那裏并沒有法陣被發動,也沒有人來攻擊我。是我想錯了,剛才的那一
幕讓我多少受了些沖擊,卻忘了一件事情:憑我的魔法感應能力,不至于在和平
狀态下忽視魔力的波動。

  我順着地闆露出的口子看去,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累累的鮮紅人骨幾乎塞滿了地闆下面的那個地窖。那些
被割下了面頰的腐爛頭顱張開着森森的牙齒,爆發出無聲的狂嘯。

  女孩是想告訴我……他們能活下來的理由,是在吃人。

  她在飽受蹂躏的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在乎别人的死活……

  我一瞬間理解了那些女人的幸災樂禍。當她們在爲了一口吃的而成爲出賣身
體的妓女的時候,那個女孩卻甯可被強暴也不予屈服。于是她們嫉妒了,她們比
那些男人還要恨她。

  我沖過去,用力捏住女孩的斷腕,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将背囊裏的繃帶緊緊地
紮住了她的傷口。

  與此同時,一股能量炸開了房門。

  女人們驚叫着向牆邊縮去,而男人們卻沒能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在
胡亂吼叫着。畢竟像拉赫曼這麽精明的人并沒有幾個,他們沒發現女孩的動作,
也不明白拉赫曼爲什麽要砍她的手。

  我聽到呐喊的聲音和慘叫聲,緊接着背後就是一次能量爆炸。我用能量罩護
住昏迷的女孩,任憑爆炸沖在身上。

  那爆炸不算強烈,那是大概8級的戰士正常攻擊所能産生的威力吧。

  我的等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測過了,但是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比4級
要低。雖然我曾經因爲契約的關系失去了很多等級,但噬族領主八詭所給我的晶
貝讓我恢複了不少,而且那之後我也經曆了幾場惡鬥。

  「圍上!!」拉赫曼在指揮道。

  四個不速之客被拉赫曼的人圍在了中間。他的人有三十來個,其中大概有五
個是有數字等級的職業戰士。

  而那四個家夥,則是三男一女的組合。他們的年齡讓我皺起了眉頭,因爲看
上去那幾個還是半大的孩子。

  十八歲?二十歲?怪不得拉赫曼會稱呼他們爲「小子」。

  「自以爲是正義使者麽?」拉赫曼沉聲說道。他的手在微微發抖,那是提升
能量的信号。

  「你們這些垃圾!!少廢話!!來啊!!」

  說話的是四人中那個相對矮小的。他拿着一把大劍,在铠甲的一些位置附加
了裝飾用的緞帶,打扮的像個動畫片裏的主角。

 另外三個是胳膊上有明顯一圈肥肉的胖子、紮着辮子的男孩和拿着單手劍的

  女孩,他們四個背靠背貼在一起,狠狠的盯着拉赫曼的人。

  「等你們很久了。投降的話,饒你們一命,給我們做兩天苦力就放了你們。」

  拉赫曼輕描淡寫的勸說着那四個家夥。

  「放屁!」說話的依舊是那個矮個子,「你們幹的好事!死後都他媽得下地
獄!」

  他說話的時候瞅向了地闆被我破壞的地方,看來他們幾個很清楚這裏的人做
了什麽事情。

  「你怎麽說?」拉赫曼看向了我,「那女的以爲我們會吃了你,她弄錯了。

  像你這種有用傑出戰鬥力的人,我們很需要你的幫助。這四個小子,你和我
兩個人就能幹掉。有沒有興趣玩玩?」

  我沒有說話,隻是把處理完傷口的女孩放到了地上。

  那四個冒失的家夥看着我,面部表情有些抽搐。本來他們勉強還能應付那幾
個戰士,但是我插手的話平衡就會很容易被打破。

  「還是說,你打算幫他們?」拉赫曼眯起了眼睛,終于露出了一絲殺氣。

  「我不認識他們,沒理由幫忙。」我這樣說着。

  拉赫曼對我中立的态度還算滿意,他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水晶劍……或許是魔晶鑄成的武器……半透明的劍身在燈光下映照出了璀璨
的光華。

  當看到這把武器的時候,那四個小子都愣住了。他們這才意識到,這種能擁
有這種高級武器的戰士似乎并不是那麽容易戰勝。

  「來單挑吧,」拉赫曼說出了讓他們驚訝的建議,「我可不想把我們的房子
給破壞掉。一對一的話,你們也不算吃虧。」

  「臭狗屎!」矮個子繼續罵道。

  「你們人多!我們就算赢了也沒法安全離開!」另外那個紮小辮子的男孩緊
繃着臉說話了,「所以,還是魚死網破吧!」

  「拉赫曼,」我叫了領頭人的名字,「還是咱們兩個玩玩吧,和小孩打沒什
麽意思。」

  拉赫曼皺起了眉頭,「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你不是不想破壞這裏麽?咱們可以出去。要是我輸了,就加
入你們。」

  「要是你赢了呢?」拉赫曼帶着一絲警惕問道。

  我笑了笑,「我赢了的話,你們應該都已經死了。」

  氣氛一下子凝固了下來,拉赫曼的臉在抽搐,他似乎有些憤怒。

  「是什麽給你這種自信的?你以爲自己有多強?」

  話音剛落,一股氣流就從他腳底向上升了起來。那不知道是什麽法式,但是
我沒有看到他畫陣也沒有做任何手印。按照魔力規則來說,這很不正常。

  除非他和潘多拉一樣,使用的是屬性能量。

  我拔出神宮,對他晃了晃刀刃,然後向外面走去。當我從那四個家夥面前走
過去的時候,我聽見那個矮個子似乎想說什麽,不過被旁邊的那個女孩用力推了
一下,聲音憋在了嗓子裏面。

  「喂!你有名字麽!?」拉赫曼在我背後叫道。

  「貪狼。」我認爲已經沒有什麽必要隐瞞自己的名字了。

  我聽到身後的人呼吸一窒,足足有兩秒的沉默,緊接着就是一聲爆喝。

  「殺了他!!!」

  那是充滿了恐懼感的吼叫和命令,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對我名字的恐懼。

  咀嚼着别人對自己的恐懼,那感覺是說不出來的美味。

  我向院子裏竄了一下,向後看了看,大概有一半的人沖了出來。那些人的反
應力還算不錯,而剩下的我猜應該是根本沒怎麽戰鬥過的普通人。

  我不喜歡欺負弱者,但是既然是自己來送死我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況且食人鬼們本來也沒有人權和尊嚴可言。

  我一個反向加速,正好錯位到了最前面的兩個人身邊。他們想要揮劍砍我,
但是當這個念頭剛剛誕生的時候,他們的下半身就已經飛了出去。

  完全不需要使用什麽别的力量,單是最普通的高能量加速就足以讓這群低等
級的家夥眼花缭亂。我開始在人群中間亂竄,雖然反作用力讓我的胸口非常難受,
但那并不是不能忍受——比這還要強烈一倍的加速力我也不是沒有承受過。

  他們無謂的向我竄過的地方揮動着武器,嘴裏發出哭嚎一樣的呐喊。那動作
實在是太慢了,以至于我感覺自己的斬殺實在是沒有什麽成就感。

  兩分鍾的時間,地上已經躺了十二個人,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被攔腰斬斷的。

  腸子和各種顔色的内髒噴灑了一地,躺在地上的斷肢還在神經性的抽搐着,
就好像沒能接受自己的命運。

 那些沒有第一時間參戰的家夥們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已經沒有勇氣再靠過

  來了,他們扭頭向其他地方開始逃竄。

  「你們想留着他們嗎!?」我對那四個發愣的少年吼了一句。

  他們一驚,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用能量加速追向了逃竄的那些食人鬼。

  拉赫曼和另外三個還沒有被我殺掉的戰士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他們的手在瑟
瑟發抖,就好像在隆冬中被剝光衣服的嬰兒。

  「……朽骨貪狼……果然……沒可能……」拉赫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
對我舉起了武器。

  「我還真沒想過會碰到有陌生人知道我的名字。」我将神宮上的血液甩掉,
然後插回了劍鞘之中。

  「沙舟城屠夫……天使之塵的送葬者……五千萬S通緝犯……我們當然會知
道……」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名字會被其他人當做傳說一樣提起,就好像我們曾經提起
那些零級的戰士,提起那些不朽的戰士所留下的故事一樣……這讓我有了一種說
不出來的滋味。

  「那死在我手裏也算是對你們的優待了,你們本不配以戰士的資格死去的。」

  我說。

  「你不明白……現在這個時候,失去生存能力的人和肉類是一……」

  我沒有給拉赫曼說完話的機會。半圓形的的骨牢發出尖嘯從地面竄了出來,
擋住了所有他們可以逃跑的方向,我凝聚出一根骨矛竄了過去。

  這是毫無保留的全能量加速,那幾個人咬着牙做出了格擋的姿勢,我卻一動
手腕松開了自己制作的武器。

  骨矛帶着原有的速度沖了過去,而我用能量強行減速,貼着地面拔出了神宮。

  一個倒黴的家夥被突然變相的骨矛狠狠的釘在了骨牢上面,而神宮帶着滿溢
的能量在地上割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壕溝,然後砍斷了另一個家夥用來格擋的武器,
以及他連着頭顱的半個肩膀。

  另一個人從旁邊想要揮劍砍我,我微微低頭,讓劍刃順着脖子滑了過去。這
個動作讓我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畢竟危險度有些高。可是戰鬥的時候很多動作
已經來不及思考了,這個躲閃我做的行雲流水,就好像已經刻在了骨子裏面。

  攻擊沒有命中的代價就是死亡,我用另一隻手在零距離做出了攻擊。本來是
想給他一枚能量彈的,但是看着他的護罩,我改變了主義。

  這是我第一次用凝聚能量光柱的方式進行攻擊,或許是能量等級差的太高,
他整個身體都被我的能量光柱所貫穿,留下了一個透明的血洞。

  我從來不用能量光柱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我之前絕大部分的對手等級
都比我高,所以我并不敢以這種浪費的方式來進行攻擊。

  拉赫曼舉着劍幾次想要向我邁步攻擊,卻始終沒能挪動腳步。直到他身邊最
後一個人倒下,他也沒能對我揮出一劍。

  這就是喪失了戰意吧……喪失戰意的戰士,是沒辦法揮劍的。

  「可惜……」他最終把劍扔在了地上,「可惜那幅畫我還沒能畫完……」

  「畫自己的餐點,很有意思麽?」我譏諷道。

  拉赫曼搖了搖頭,「可能你不信。我并沒有吃過人,我隻是沒有阻止他們去
吃人。你沒有體會過吧?當他們躺下的時候,肚子像抽筋一樣被饑餓折磨的咯咯
作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旁邊人身上的血肉了。而我……」

  「我信。」

  我打斷了他的話,将神宮刺進了他的嘴裏。刀尖從他的腦後穿出,帶出了一
些混雜着血液的白乎乎的物質。我抽回武器,在他身上用衣服将神宮擦了個幹淨。

           ************

  我撤掉了骨牢,當骨質裂成碎片撒在地面上的時候,我在黑夜裏看到了好幾
雙明亮的眼睛。

  「都殺光了?」我問那幾個少年。

  他們相互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我注意到那個女孩的臉扭在一起,大概是
因爲院子裏全都是屍塊的緣故吧。我不得不承認,很多情況下我都傾向于把對手
砍碎而不是單純的刺擊,這大概是個壞習慣。

  「你……是朽骨貪狼……?」那個紮小辮子的男孩帶着一絲拘謹問我。

  「怎麽了?」我問。

  「啊,沒什麽。你挺厲害的啊……」

  「什麽挺厲害!是他媽的超級厲害!」身後傳來那個矮個子的聲音。

  「對了,那個,我是阿傑。」小辮子繼續說。

  我沒有回話,而是越過屍體走進了大廳裏。門已經壞掉了,所以進去很方便。

  「我叫胡狼!」矮個子也大聲介紹自己道。

  「額!克魯格!」胖子說。

  「艾麗娜……」最後是帶着一點羞澀的女聲。

  我回頭撇了他們一眼,然後走到了昏迷的斷腕女孩那裏。她臉色血色全無,
但是呼吸還算平穩,大概還能撐過這一晚。

  大廳裏其他的女人都躲到了其他的屋子裏,她們開始探頭探腦,有大膽的已
經從屋裏走了出來,沖進了儲存補給品的房間裏。

  當有一個人這麽做了之後,其他人看到我并沒有什麽反應,于是她們全都跑
了出來。很快,儲藏間裏就爆發出了混亂的争搶聲和高聲的咒罵。

  我抱起那個女孩,皺着眉頭想要重新找個地方睡覺。剛才的戰鬥雖然順利,
但是我的能量消耗不小,而且體力也有着很大的負擔。本來想在這裏好好找個床
睡一覺,卻不想……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冒出個主意。

  「抱着她。」我對阿傑說。

  那四個家夥正站成一排不知所措的看着我。聽我這麽一說,阿傑立刻就應了
一聲好,然後接過了我懷裏的女孩。

  「天晚了,找個地方睡覺。我累了,你們找個人守夜。」我冷冷的說着,然
後在二樓找到了寬敞的主卧。真不錯,那張床看起來寬敞而柔軟。

  「嗯嗯!好的!胡狼,你來吧。」阿傑抱着女孩,緊緊地跟在我後面。

  「媽的,爲什麽是我!?死胖子,今天該你了吧!」胡狼繼續聒噪。

  我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這家夥立刻閉上了嘴。我心裏想笑,好不容
易才忍住了。

  這幾個家夥似乎很服我的樣子,所以我才想了這麽一個辦法唬住他們來給我
放哨,這樣至少這天晚上能夠睡個好覺。

           ************

               (待續)
2015-5-16 16:4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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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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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五十一章)

***********************************


               五十一章


  雖然不至于失眠,但是我還是不習慣在陌生人旁邊安然入睡。午夜裏我醒了
幾次,那幾個家夥東倒西歪的睡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而胡狼則倚着門在打瞌睡。


  但是我沒有起來,而是一直迷迷糊糊到了天亮。當肚子都開始咕咕叫的時候,
我便爬了起來。


  看來把守夜的任務交給胡狼是個錯誤的決定,他現在已經像鼹鼠一樣蜷縮在
門口睡了個結結實實。


  我查看了一下昏迷的女孩,她睡的很熟。昨天晚上我用水泡爛蛋白棒喂了她
一頓飯,但是因爲失血過多,她仍然虛弱的像獅口中的小鹿。當我給她換繃帶的
時候,她仍然沒有被痛醒。


  地闆的咯吱聲把其他人也吵醒了,他們揉着眼睛活動着身體,朦朦胧胧的打
着哈欠。很快,他們就像所有不懂事的年輕人一起聒噪了起來。艾麗娜抱怨着胖
子的呼噜聲,胖子面紅耳赤的否認着,阿傑擡腳去踢胡狼,胡狼則罵罵咧咧的從
地闆上掙紮着爬起來。


  「喂,你們準備去哪裏?」我大聲打斷了他們的嘈雜。


  我看到他們都将目光放在了阿傑的身上,看來那家夥算是他們隐約的領袖。
之前他們和拉赫曼那夥人對峙的時候,阿傑的應對就顯得比其他人更加冷靜和理
智。


  「當然是鐵輝城了,大家都要去那邊。除了那些該下地獄的垃圾……」阿傑
說着,露出了一絲厭惡,他是指這裏原來的主人。


  「你們的補給夠到那邊麽?」


  胡狼嘴快,搶在阿傑之前開了口:「夠!之前車隊發東西的時候我們領了好
多的。其實那個時候拉赫曼那些家夥演的真是逼真,還說什麽自己那邊有很多人,
都是他媽……」


  要是放任他說下去就沒有頭了,所以我打斷了他。


  「你們當初爲什麽要過來找拉赫曼的麻煩?」


  「找麻煩?!你沒看見他們做了什麽嗎!?那些家夥根本就不是人,他們
……」


  胡狼高聲叫起來的時候,艾麗娜從後面狠狠的踢了他一腳。胡狼這個時候似
乎意識到了什麽,脖子縮了起來,悻悻的往後退了一步。


  我沒有理他,而是将目光轉向了阿傑。我必須要了解他們到底是不是我想象
中的那種人,這會影響我下一步的決定。


  「我知道你會覺得我們很傻,四個人來打這麽多人。可是我們……」


  「我們原來定的戰術很強的!慢慢找機會他們一個一個的殺掉,他們早晚得
讓我們消滅幹淨!」胡狼又一次自以爲是的插話,可惜他說的和阿傑想說的并不
是一件事。


  我有些煩躁,于是瞪了他一眼:「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我心情不好的時
候,并不介意把煩人的家夥殺掉,明白麽?」


  胡狼連忙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連連點頭。


  後面的胖子哈哈大笑,我也瞪了他一眼,然後房間總算是安靜了。


  阿傑看了我半天,在确認我不會真的動手之後才重新開口了。


  「我們心裏非常不舒服,一想到有人會被他們吃掉,晚上都會睡不着覺。這
個世界又不是沒有活下去的方法,無論如何我們也接受不了這個事情。」


  我擡手制止了他的話,「沒想過會被他們殺掉?或者成爲他們的食物麽?」


  阿傑深深吸了一口氣,「老實說,沒有仔細想過……腦子有些發熱,後果什
麽的完全抛到了腦後。現在想想,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可就真的栽了……」


  我點了點頭,「很好。說明隻是年輕,并不愚蠢。」


  胡狼的面頰抽搐了兩下,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說話。


  「爲什麽這麽說啊?」他們都還有些怕我,最終還是艾麗娜仗着女孩子的身
份問了大家都想問的話。


  「如果很清楚結果還跑過來送死的話,隻能說是蠢了。蠢不僅會弄死自己,
也會害死别人。」我這樣說道。


  「如果是你呢?如果你是我們,你怎麽辦?」


  「找之前的救援車隊,告訴他們實情,讓他們插手。他們能帶着物資出來救
人,就也不會對這種事情坐視不理。」


  這些年輕人有些臊眉耷眼的,爲自己魯莽而不好意思起來。


  我沒有照顧他們的情緒,而是繼續發話。


  「我不知道你們今後想怎麽樣。努力求生?還是像昨天一樣繼續做些傻事?」


  「我們多少也想幫幫别人。」阿傑說。


  「就好像那個人一樣……」艾麗娜的臉上帶着一絲紅暈,口吻略有些激動。


  「那個人?」


  「就是思滅者救援車隊裏面領頭的那個小姐……」阿傑也有些激動的樣子,
「她做的事情……讓我們覺得這個世界還有未來,我們還能有希望。」


  「嗯……她給了我們希望。」胖子也悶聲悶氣的說話了。


  這句話向我的心裏面灌注了一漱清泉。初邪,你做的事情并不是沒有意義的,
這個世界正因爲你的努力而在光明着。


  此時此刻,我非常想見她,告訴她這一切。


  于是,我下定了主意。


  「好吧。我想你們可以幫我一個忙。」


  他們瞪大了眼睛:「幫忙?要我們做什麽?」


  「她。」我指了指在床上昏睡的女孩,「你們幫我在這裏照顧好她。我有事
情要做,趕路的時候沒辦法帶上她。不過我還會回來,和救援的車隊一起。那個
時候,我希望你們能夠加入我們。」


  「你們!?你和他們是一起的?」


  「沒錯。我們要做的并不是活下去那麽簡單,我們要回去,回到外面去。」


  「回去!?真的還能回去麽!?」艾麗娜失聲叫道。


  「做好交給你們的事情,等到了時間我會告訴你們的。在那之前别死掉就行。」


  他們高聲稱是,臉上收不住驚喜的表情。


 ************


  我離開了湍溪城繼續上路。路上的屍體多了起來,這一天我所看到的屍體比
之前所有看到的都多。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麽原因,或許這些都是從海藍大陸長途
跋涉過來的人吧,沒有食物的他們在這裏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我向活着的難民詢問了車隊的動向。根據他們告訴我的情況,隻要我以全速
行進,就可以在夜晚降臨之前追上他們。


  全能量飛行的話危險性挺大的,畢竟當能量耗盡的時候我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了。不過我還是這麽做了,早點見到那兩個女孩的心情占據了上風。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我開始擔心是不是能夠追上車隊的時候,前方閃爍出了
一片光亮。我繼續前行,發現那是數不盡的篝火和浮車探燈所散發的光芒。


  那裏聚集了很多人,二十輛浮車圍成一個大圈,裏裏外外都點滿了篝火。不
光是反抗軍的護衛隊,更多的是随着車隊聚攏過來的流民。


  我在距離營地還有好幾百米的時候被一個戰士攔了下來,看來他們的警備措
施做得也相當不錯。我說明了情況,給他看了身份證明,然後他就讓開了道路。


  初邪他們設置了很多補給點,流民們正在排隊領取食物。保守估計在這裏聚
集的流民至少有上萬人,食品分配的工作已經變成了繁重的負擔。


  不過我看到反抗軍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熱情。或許是拿到食物的人們所流露
出的感激之情讓他們很有成就感吧,難免他們會有一種救世主的心态。


  我看到了認識的人,然後向他們詢問了初邪的所在。順着他們指的方向,我
找到了中央指揮飛艇。


  遠遠的,在那艘最大的飛艇艦首上面我看到了一個細小的人影。作物培育飛
艇的體積很大,覆蓋着一層光滑的金屬外殼。周圍篝火的微光在它的表面反射出
了像星空一樣的景色,而那個人影就坐在燈火反光的叢林之中看着黑夜發呆。


  我飛了過去,那個人影在我的視線中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不是初邪,而是阿紗嘉。


  女孩在看到我以後沒有露出什麽表情,她隻是站了起來。


  我降落在她身邊,阿紗嘉走過來抱住了我。


  「讓你們擔心了,抱歉。」我心裏一片柔軟,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我并沒有擔心。」阿紗嘉靜靜的說。


  她這麽說并不是爲了安慰我,畢竟我身上發生的事情她似乎都很清楚。如果
不是她的解釋,初邪也不會安心把我留在思滅者城堡,然後按部就班的出發上路。


  「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初邪呢?」


  「她很累,在飛艇裏睡着了。」阿紗嘉輕描淡寫的說。


  要領導救援隊行進、給難民進行配給,事情肯定會壓的很多,所以那家夥的
勞累是可以想象的。我猜阿紗嘉沒有幫什麽忙,因爲那些難民們絕對不會在她關
心的範圍之内。


  本想給她一個吻,但是卻看到了她臉上異樣的表情,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跟着她是爲了替你保護她,現在你來了,我也該出發了。」女孩用一種
深沉的語氣對我說道。


  「出發?你要去哪?」我感到一陣慌亂。


  阿紗嘉用她清涼的瞳孔直視我的眼睛。


  「深淵已經在召喚我了,我也要去建立屬于我的次元城。」她靜靜地對我說。


  「什麽?!」我忍不住叫了出來。雖然阿紗嘉的力量并不弱小,可是在我的
印象裏她應該和蒼綴相差很多才對,「深淵爲什麽會召喚你?你的力量應該沒有
到達那個層次才對啊!」


  「我和蒼綴比的确差的很遠,她早已經得到深淵的承認,而我是在幾天之前
才剛剛……」


  「發生了什麽!?」


  「當我知道蒼綴已經出發的時候,心裏感受到了強烈的欲望,像人類一樣的
欲望……或許是嫉妒,或許是占有欲,我不知道……接着,陪着初邪一路走過來,
我的力量就在瘋狂地膨脹,直到不久前那一瞬間,深淵對我發出了呼喚……」


  「那也沒必要現在就離開!一個人深入深淵去建立次元成,那不是很危險的
事情麽?等你強大一些再考慮這件事情吧!」


  「不行的。我已經落後蒼綴太久了,如果這個機會我不把握住的話,我也許
永遠都沒辦法殺了她。」


  阿紗嘉說這句話的時候決絕而堅定。她并不是在試圖說服我什麽,而是在告
訴我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而實際上,我知道自己也沒有辦法扭轉她對蒼綴的仇
視之情。


  「蒼綴爲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很久。可是你呢?你什麽把握都沒有!噬族現
在在深淵中還在與心族爲敵,瞳族也是虎視眈眈,你怎麽立足!?」


  束手無策的我隻能努力尋找可以阻止阿紗嘉的理由,可是這些理由在她看來
似乎微不足道。


  「我會在父親的次元城後方找到可以生存下來的地方,我想噬族的領主們也
會幫助我的。」


  不同于蒼綴孤身一身爲血族開辟新的領地,阿紗嘉多少還是有本族力量支持
的。


  「要去多久?」我勉強問出了一個令我害怕問題。


  「我不知道。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五十年,也許永遠也沒辦法回來。」


  「不行!你不許去!」否定的話語終于還是脫口而出,因爲她給我的這個答
案我根本無法接受。好不容易将阿紗嘉奪在了身邊,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以這種
方式和她分離。


  「我必須去的,貪狼。」


  「就算沒辦法擊敗蒼綴又怎麽樣!?你不是想要和我在一起麽!?就算你成
功建立了次元城,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回來的時候或許我已經死掉了!?更何況,
你也可能死在深淵之中!那麽這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我忍不住大聲的吼叫起來,但是在喧嚣的夜空下,這聲音顯得微不足道。


  阿紗嘉堅定的看着我,她用眼神告訴我,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貪狼,你曾經說過,會幫我成爲噬王,你還記得麽?」


  我曾經這樣承諾過,我沒辦法否認這個事實。


  「我記得……可是……」


  「和與你在一起相比,我一點也不想做噬王,你懂麽?」


  阿紗嘉的句子裏面夾雜着無限的溫柔,她伸手撫着我的面頰,就好像照射在
茂密松針上的和煦陽光。


  「我們裏奧雷特能夠存在的時間可以長達千年。這對那些追求着終極存在的
族人們來說是再也正常不過的時光。可是,貪狼,我似乎已經擁有了和你們人類
相仿的心……在你死後,我還要孤獨的一個人度過千年……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
我就會感到無比的恐懼。」


  她這樣說着,卻沒有露出任何恐懼的情緒。恰好相反,她似乎全身都是勇氣。


  「所以我一定要追上蒼綴!我一定要奪回本屬于你我的契約!我要讓你的印
記在我的宮殿裏永生不朽,我要在千年之中和你的魂迹相伴,我要帶着你的印記
一同踏上王座然後并肩歸于虛無!所以……我現在必須前進!」


  「可是那意味着,或許我在有生之年永遠無法再見到你!難道不是麽!?」
我緊緊地抓着她的手,有一種極度的悲哀在胸口蔓延了起來。


  我、阿紗嘉和初邪……屬于三個人的幸福,短暫,卻像魔咒一樣緊緊地糾纏
在我的心腑之中。可是曾經想象中的美好未來,現在看來也隻不過是懸浮過的泡
影。


  「對不起,貪狼,可是我就是這麽自私。人類和裏奧雷特最大的相似之處,
或許就是自私吧……原諒我,我終究還是不想忍受千年的孤獨……」


  我捧住她的腦袋,雙手不住的開始顫抖,我無法阻止她,因爲我不忍心。


  她長大了。她從那個不經世事的懵懂少女成長爲了可以爲自己抉擇命運的主
宰者,她眺望着無盡的未來,做出了痛苦而偉大的抉擇。


  「我承諾,在屬于我阿紗嘉·光詠的次元城屹立的時候,我會回到你的身邊。」


  「我無法等你太久,人類時間短暫……」我輕輕說着那些強大裏奧雷特們所
說過的話語。


  「那就努力活下去。」


  我用盡全身力氣點了頭。


  阿紗嘉伸出手,從頭上摘下了一隻頭環。這隻頭環是我在很久很久以前當做
禮物送給她的東西,她一直戴到了現在。


  「這件東西寄注了我曾經的思念,我可以通過它找到回你身邊的路。」她這
樣說着,又将手伸入我的胸口,用手按了按我一直挂在那裏的曾經屬于她的斷角,
「它也是一樣。」


  「現在你就要離開麽?」我的喉嚨緊緊擰在了一起。


  「得到了它承認的我,想要回歸深淵,就好像遊泳的人沉入海底一樣簡單。」
她輕輕說。


  「能不能過一陣時間再……」


  「貪狼,人類的時間短暫。」她擡頭看着我,以不容違逆的姿态向後退了兩
步。


  在這個時候,我想做的僅僅是用力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但是我沒有做。人類的确非常自私,但是有些時候,人類也可以做出超脫自
己本性的選擇。


  「我不想說離别的話,貪狼。」阿紗嘉向後慢慢退去,「我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我不在的日子,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這不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離去了。一個像針尖一般的黑色能量洞在幾秒鍾之
内從阿紗嘉的體内擴張了出來,那抹黑色越來越大,最終和黑夜融合在了一起。
而阿紗嘉,她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在了那裏。


  看着面前搖曳着的空間,一種巨大的孤獨感襲面而來。我一時間有些恨她,
恨她沒有給我時間來承受突然失去的痛苦。


  或許裏奧雷特永遠也無法明白身爲人類的無奈吧……我們畢竟不是同一種存
在。如果阿紗嘉真的擁有了一顆人心,那麽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忍心離開。


  不,或許是我們人類無法理解裏奧雷特才對吧。作爲一種近乎永恒的存在,
他們真的會在乎我們人類這渺小的東西麽?


  在阿紗嘉消逝的幾秒鍾之内,我就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羁絆了……我暗自嘲
笑着自己,然後緊緊的握住了拳頭。


  或許你沒有辦法兌現自己的承諾,但是我選擇相信你。


  或許人類的愚蠢有的時候也可以作爲拯救自己的解藥。


  或許我們都錯了,但是誰也不可以後悔。


  因爲那是我們自己的選擇。


 ************


  我順着細小的懸梯走了下去。飛艇絕大部分的空間都留給了作物的培育和食
品加工,想要在這裏睡覺隻能占據總控制室或者培育室的地闆以及過道。加工室
的噪音雖然不算很大,但想在那裏休息應該會讓人産生嚴重的頭疼。


  總控制室裏分爲兩部分,一邊是控制作物培育和加工的面闆,另一邊算是駕
駛操作台。我在駕駛操作間的地闆上找到了沉睡着的初邪,她用睡袋把自己裹得
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小臉。


  我靠着她旁邊坐了下來。阿紗嘉突然的離去讓我心裏非常空虛,好在現在我
還有她。


  初邪睡的很輕,她聽到聲音以後眯起了眼睛。看到我之後,她露出了迷迷糊
糊的微笑,然後挪動了一下身子,把頭放在了我的腿上,又呼呼睡了過去。


  還隻是剛剛天黑而已,所以我并沒有什麽睡意。在這個時候我也很難入睡,
畢竟阿紗嘉的離去實在是太過突然,擔心和失落的情緒重重的壓在心口上面,讓
人喘不過氣。


  安靜的環境給了我思考的空間,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奧索維曾經說過的那句
話意味着什麽。


  在我和梅爾菲斯決鬥之後,他曾經說,那是唯一能夠促成這一決鬥的時機,
時機一過他就無能爲力。當時聽的像是故弄玄虛的廢話,現在想起來才發現他說
過的事情已經得到了印證。


  他讓我和梅爾菲斯決鬥的契機就是他自己。梅爾菲斯要殺他,但我不能放手
讓他那麽做,因爲我要利用他保證阿紗嘉在光面的安全。


  我認爲他早就「計算」出了阿紗嘉要回歸深淵的事情,所以如果那個時候他
沒有逼我和梅爾菲斯動手的話,阿紗嘉很快就沒辦法再被他當做籌碼了。


  這讓我進一步相信了他所說過事情的真實性,或許他真的不是想要和我們爲
敵,隻是他必須那麽做而已。


  我歎了口氣,這一切就好像巨大的棋盤,每個人都是棋子,連自以爲棋手的
人都不例外。命運給我們掙紮的空間有限,難道人們終究還是要被某種更高層次
的存在所擺弄麽?


  思考這些事情永遠不會有答案,或許我們隻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足夠
了吧。


  有些人隻要醒過一次就很難再繼續睡去,初邪就是這樣。她曾經因爲我早上
吵醒她而和我大鬧過好幾次,那幾次争吵讓我印象非常深刻。


  女孩慢慢睜開一隻眼瞄向我,當她看到我臉上的表情之後坐了起來。


  「她是不是走了?」


  我看向她。初邪露出了小心翼翼的表情,看來她早就知道阿紗嘉的計劃了。
我攬住她的腦袋,将額頭和她碰在一起。


  「希望她還能回來……」


  初邪點了點頭,她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我漸漸一緻,然後努力用自己的情
緒帶着我一起平靜下來。


  「或許你知道,或許你不知道。其實一直以來我從來沒有認同過她。」初邪
輕輕說道,「和她分享你隻是無奈的選擇。當我在外面忙碌的時候,她可以無時
無刻的在你身邊,每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就會很嫉妒。有的時候我會幻想,當我
們踏上光面的時候她會被裏林抓走,這年頭甚至會讓我有些開心。」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聽着初邪的低語。我并沒有對她的想法産生什麽震驚
的感覺,或許因爲我的潛意識之中早已認識到了這個事實,隻是樂于沉醉并不真
實的幸福中享受兩個女孩的愛意而已。


  「我在以前一直覺得,人類和裏奧雷特差的非常非常遠。所以在你與鏡厭爲
她而戰之前,我都沒意識到她對我的威脅。」說到這裏的時候,初邪輕輕笑了一
聲,「我原以爲,裏奧雷特對人不可能真正産生那種感情,就算有也隻不過是拙
劣的模仿。可是我錯了。」


  「就在前幾天,她把一切都告訴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她已經擁有了和我一
樣的心,或許比我還要偉大……她可以爲你付出的東西,我自愧不如。貪狼,你
失去了那麽珍貴的東西,我真的替你感到遺憾。」


  聽到她這樣說着,我卻并沒有悲傷。相反,我感到了力量。


  「抱歉,我沒能像她那麽愛你。因爲她爲了你而接受了我,而我并沒有爲了
你而接受她。作爲人類的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像她那麽豁達吧。我就是善妒,
女人就是這樣!可是你也是人類,這很公平,不是麽?」


  初邪有些語無倫次,但是我能夠理解她想要表達的一切,這種默契我們還是
有的。


  如果讓她在天平上選擇我和新人類的穿越計劃,我想她根本無法做出明确的
選擇。我不怪她,我愛着這個女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爲我并不是她的全部。她
永遠有我無法插足的一部分生活,所以才會我傾盡所有去追逐她的身影。這種掙
紮讓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斷的前進着,永不停歇。


  「我允許你記挂着她,想念着她,哪怕是和我在一起的時光……她值得你這
麽做。我喜歡你,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你總是銘記着一切對你珍貴的東西…
…我想我也永遠不會被你所遺忘,對麽?」


  初邪這樣說着,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在唇角化成了呢喃聲。


  我摟過她柔軟溫暖的小小身體,吻住了她的嘴唇。


  不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故意對我說這些話。如果是爲了安慰我,她做到了。
如果是爲了奪回我屬于阿紗嘉的那份心,她也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無縫。


  既然人類和裏奧雷特都是自私的生物,那麽我也就自私一下吧。好好地活着,
和初邪一起。


  我們在第二天的時候到達了深潭城,這裏有着和海藍大陸相通的巨型傳送門。
理所當然的,這座城市的主宰者一直以來都是思滅者公會。


  深潭城駐紮了大批思滅者公會的戰鬥力,甚至連思滅者公會的副會長迦施都
被分配在這個地方掌控大局。不過他并沒有在這裏做什麽慈善,而是用血腥而暴
力的手段保證了傳送門屹立在這個地方。


  他做的很好,所以傳送門運作的相當穩定,沒有受到暴民的影響。據傳送門
另一邊的斥候說,TWP的主力成員将在兩天之後到達,那個時候我們的任務就
算是完成了。


  我們的車隊沒有進城,因爲狹窄的街道并不利于我們保護浮車的安全。給難
民們分發補給品的地點被定在了城外五公裏左右的地方,這裏視野開闊而且也并
不算太遠。


  初邪分出了十幾個人到城裏發送救援車隊到來的通知,然後和其他人一起開
始布置營帳。最新加工出來的蛋白棒被扔進了大鍋,用水煮了起來,這樣雖然不
會增加什麽營養,但至少可以在短時間内喂飽更多的人。


  救援隊的人基本上都已經對這套程序駕輕就熟了,所以根本不用初邪來指揮。
初邪和親衛隊的人獨自支了個帳篷,她親自去點了篝火,然後遞給我一個巨大的
廚用攪拌棒,煮起了給流民們的晚餐。


  蒸騰的熱氣從各個地方升了起來,所有人都幹的非常起勁,我注意到裏面絕
大多數都是自願加入救援隊的普通人。


  初邪的頭發被蒸汽弄得濕漉漉的,她一捧一捧的往大鍋裏扔着蛋白棒,然後
催着我加水攪拌。已經有很多流民從四面八方靠了過來,他們都得到了通知,正
抱着一絲希望向我們靠攏着。


  「曾經有難民告訴我,有些小公會以分發食物的名義把人們聚集起來,然後
再殺了他們,吃肉。」初邪一邊給湊過來的難民遞湯,一邊輕輕的對我說道。


  「我來的時候已經幹掉了這麽一波人。看來那并不是個别現象……」我沉聲
說着,盛了一碗新的交到初邪手裏。


  「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呢。」女孩看着我,微微笑了笑,「能夠
讓人們以人類的身份活着,比想象中要奢侈……」


  「我以你爲傲……」我輕聲說着,心裏面覺得愛極了這個家夥。


  我擡起頭看向前面排着的隊伍,長長的隊伍幾乎看不見盡頭。兩邊的空地上
擠滿了席地而坐的人們,他們在地上鋪了床單,好像野餐一樣興奮地吃起了熱騰
騰的食物。


  人們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内心的,當他們用感激涕零的眼神看向我的時候,我
已經徹底明白了其他人那種幹勁兒的源頭。


  我一直認爲人類内心的黑暗是沒辦法扼制的罪惡。梅爾菲斯曾經否定了我,
他具體說過什麽我已經忘了。不過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不由得你不去相信人
心中美好的一面。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小手伸向了我。我回過神來,看到了一個小孩。


  那是一個小男孩,大概有10歲的樣子,和其他難民相比臉頰顯得相對幹淨,
精神也還算不錯,看上去像是那種略帶點頑皮的類型。他的後面跟着一男一女,
看樣子像是一家人。


  【神都】裏面像這種年齡的小孩不算是很稀有,隻是當【末日】到來的那個
午夜,絕大多數的孩子應該都是退出遊戲的狀态,所以留下來的孩子并不太多。


  他的父母應該已經極盡能力來保護他了吧,因爲那一男一女餓的面頰深陷的
時候,這個小孩還能有着屬于未成年人的活力。


  「姐姐,能不能多給我一點?」小男孩很有禮貌的問初邪道,他的聲音有些
沙啞,帶着一點祈求的意思。


  初邪看了他一會兒,抿着嘴把他拉了過來,給他和他的家人盛了滿滿的一大
碗,又給他的衣兜裏偷偷塞了幾支蛋白棒。


  「餓了的話,偷偷來這邊找姐姐要。」初邪蹲下來摸着小孩的頭。


  男孩點了點頭,高興地捧着碗和自己的父母向旁邊走過去了。他的父母看着
我們,疲憊而困苦的神情緩緩的融化下來,攪拌上了别無二緻的感激。


  「你替我一下。」初邪低着頭對旁邊忙活着搬運材料的隊員說了一句,然後
轉身離開了。


  我也做了同樣的事情,然後追着她向車隊那邊走過去。


  女孩在偷偷的抹眼淚,或許剛才那個小孩的神情觸動了什麽吧。


  「怎麽哭了?」我抓住她的手。


  「沒什麽啦……」初邪用手背蹭着自己的臉頰,「就是覺得把這麽小的孩子
卷進來,有點難受……」


  我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這不是你的錯。」


  「如果那個時候我們把【末日】的消息放出去的話,最起碼這些孩子不會受
連累的。」


  「他們是新人類的犧牲品……如果死在暗面戰場上的話,我們也是一樣。這
一切并不是沒有意義的。」我用略顯蒼白的語句試着安慰她。


  「我們把他們家召過來做後勤吧,我想到那個孩子會挨餓就有點内疚。」她
擡起臉,眉頭緊緊皺着。


  我聽到這句反而放輕松了,「你是隊長,這種事情還不是你說了算。」


  初邪點了點頭,眉頭漸漸舒展。她拉過旁邊忙碌的一個隊員,指着小孩的方
向對他說了幾句話。那個隊員放下手裏的東西,執行了命令。


  初邪看着他的背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小孩子氣……」她背對着我問道。


  作爲要殺伐決斷的指揮官,初邪的這個舉動的确顯得脆弱而幼稚。但我不能
否認,如果沒有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這個救援隊也根本不會存在,死去的人會
比想象中多得多。


  本來會吃人的人,不必再吃人;本來會被吃的人,也不必再被吃。


  新人類即将丢掉的屬于人類的尊嚴,我不知道初邪能替他們撿起多少,但至
少有很多人可以帶着尊嚴活下來,這就足夠了。


  夜幕完全降臨的時候,難民們像之前一樣相互扶持着圍繞救援車隊紮下營,
點燃了篝火。我和初邪帶着一身的疲憊,坐在車頂上,一邊咀嚼着因爲饑餓而變
得香甜的蛋白棒,一邊眺望着周圍點點的星火。


  下面有人唱起了歌,遠遠的傳過來,初邪也跟着哼了起來。


  她恢複過來了,從【末日】那天的變革之中恢複了過來。燃墟的奪權,奧索
維的背叛,這些東西曾經把她壓的喘不過氣。而現在,當她帶着我們幫助了許許
多多的人以後,初邪終于恢複了原來的心境。


  那種什麽都擋不住她的自信仿佛回來了,她能夠好好的睡着,然後精神抖擻
的迎接每一天的新挑戰。這是反抗軍真正需要的領袖,看到她這個樣子,我隻覺
得非常開心。


  給好數千人提供了食物,大家都累的夠嗆,所以都早早的回到了浮車。操作
室不算寬敞,反抗軍的成員把睡袋在地上鋪了一排,擠在一起享用着睡眠。


  也算是對首領的優待,我和初邪睡在操作間的最裏面。她壞笑着和我擠進一
個睡袋,然後背對着我呼呼睡了過去。


  一天的疲憊很快把我也拉入了睡眠,不過這個睡眠似乎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但是醒過來的時候外面依舊是漆黑的一片。


  浮車裏面沒有保溫措施,除了能夠遮風擋雨之外其實并不适合居住,爲了保
暖大家都是穿着衣服睡的。不過即使是這樣,半夜偶爾還是會感到有些冷。


  可是現在我并不冷,因爲懷裏的女孩熱的像是一團火。她閉着眼睛把頭拱在
我的懷裏,手卻在被子下面像水蛇一樣蠕動着。


  被她撫摸着下身,誰也不可能再睡着。女孩的掌心隔着褲子正壓在肉棒上,
她用力按壓下去,一直把手推到最下面,然後手指慢慢的攏起來,再撫回原來的
頂點。


  我掀起她的衣服,将手掐住她凹陷下去的腰線,把她往上推着,吻起她的額
頭。


  女孩擡起頭,和我的雙唇相對,貪婪的把舌頭送了進來。淫靡的舌頭帶着香
甜的味道填滿了口腔,我用舌頭将她推擠回去,全神貫注的品味着柔軟的觸感。


  狹小的睡袋空間有限,初邪的兩條腿緊緊地貼貼着我,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急
躁,已經忍不住開始脫我的褲子。


  我被她挑逗的腦袋都漲了起來,可是旁邊睡了一地的人,也沒辦法大張旗鼓
的發動進攻,以至于下面硬的直頂在她的腹部。


  伸手把她給翻了過來,女孩順從的更像是急不可耐。拉下她的内褲,隻覺得
觸手之間已經全是濕哒哒的一片了,女孩的愛液蓬勃的像是溫泉一般。


  已經很久沒親熱過。現在突然放松下來有了玩樂的心情,初邪完全把持不住
了。她背對着我,努力将身體彎折着,想找到可以讓我進入的角度。無奈空間狹
小,她蹭了好幾次,隻能把我身上弄得一片濕膩,卻沒辦法如願以償。


  「……快點……」她極力用細小的聲音對我祈求道,那聲音夾雜在她粗重的
喘息聲中顯得楚楚可憐。


  并不是我有意要欺負她,而是環境所限的無奈。肉棒滑脫到她雙腿之間的縫
隙裏,抵着她嬌嫩的肉縫就動了起來,暖滑的就好像她肉穴裏面一樣。她不安的
扭動着,卻隻能讓龜頭來回抵蹭着敏感的陰蒂。


  這種品味着甜頭卻沒辦法大快朵頤的痛苦讓女孩快要瘋掉了。我把手伸進被
子裏用力掰開她的雙腿,又強忍着龜頭滑蹭的強烈刺激,好不容易才将它遞到了
入口的地方,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正在向外湧着的熱流。


  初邪渾身發抖,努力保持着這個姿勢不敢亂動,生怕再把角度錯過去。我圈
着她的腿往下一拽,腰也同時頂了上去,如同處女一樣緊閉的小穴仿佛發出了泣
鳴一般被撕成了兩半,緊貼着肉棒沉降了下來,直到女孩軟軟的屁股狠狠地撞到
了我的腹部。


  「……啊啊……」初邪忍受不住強烈的刺激發出了呻吟,她大張着嘴,被快
感刺激的直翻白眼。


  旁邊的戰士動了動,我連忙捂住初邪的嘴,防止她再出聲。懷抱裏的女孩像
觸電了一樣顫抖着,禁锢着我肉棒的巢穴一波一波的蠕動,幾乎要把它擠碎。


  女孩的手痙攣一樣的向後伸着,緊緊地抓着我的腿。足足過了十幾秒,她才
呼出了一口氣,手也放松了下去。


  我也忍得辛苦極了,要不是怕她叫的壓不住,我早就奮力挺動起來了。無奈,
現在的情形隻能讓人一點一點的抒發心裏面暴躁的欲望,那股烈火完全沒有要熄
滅的意思,反而燃燒的更加旺盛。


  爲了不讓别人發現,我隻能極小幅度的動上那麽一動。初邪慢慢從第一波高
潮中緩過神來,喘的像出水的魚兒。她配合着我開始前後晃動,超有彈性的臀部
撞的人浮想聯翩,恨不得把她壓在身下瘋狂地蹂躏一番。


  滾燙的汁液在兩個人的股間肆意的流淌,那種淫靡的黏着感就好像是最強力
的春藥,讓人想要從她體内榨取出更多更多。


  後側式的插入中女孩是并着雙腿的,所以那種緊緻和摩擦超乎一般。然而這
個姿勢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法讓女孩容納我的全部,單單隻有上半部分的摩擦怎麽
也無法讓人滿足。


  我抓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倒,整個身體壓了上去,下體重新開始尋找那個令
人渴求的肉穴。突然空虛下來的女孩焦急的擡起屁股來迎接我的再次進入,她喉
嚨口那欲求不滿的哼聲又差點爆發出來。


  我并膝在她雙腿之間,她的腿卻因爲被内褲縛着沒辦法打開。我們在睡袋裏
憤懑的掙紮了一下,然後傳來了撕裂的聲音。


  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初邪的腿微微一開,我就借着這個姿勢全力捅到了她
身體裏面。肉棒長驅直入,侵入了她窄小的陰道,又兇狠的推擠着子宮的壺口,
直到全根沒入爲止。


  初邪用力咬着被子,強行把呻吟聲壓在了口中,她肩膀不住的抽搐,手也緊
緊的捏住了枕頭。我以最深的方式侵占了她每一寸領土,劇烈的飽脹感撐的她幾
乎要瘋掉一樣。


  嬌嫩的子宮口被我壓的都幾乎退縮了進去,那極具吸力的小口緊箍着龜頭,
我能感受到大片大片的淫液在澆灌着邪惡的入侵者。


  我壓在她背後,捉住她的手背,兩個人的手指交纏再一起。我聳動着腰部,
一次一次,緩緩地鑿擊着她的花心。初邪被撞的仰起頭,雪白的脖頸梗在空中,
仿佛想要掙脫我的束縛。


  「……輕……點……我會……叫……出聲的……」女孩輕聲說着,爲了把呻
吟聲壓住,連牙關都在打顫。


  我看着她的小臉,那布滿汗水的雪白上面染滿了嫣紅,眼睛裏面也寫滿了淫
蕩,就像任誰都可以射到身體裏的娼妓一樣。


  能把心愛的女人侍奉成這種狀态,誰都會有成就感吧。我動的更起勁了,一
種想要看看她到底會不會在這麽多人面前叫出來的變态想法幾乎占據了理智。


  要是能讓所有仰慕她、尊敬她的戰士看到自己心目中皎潔飒爽的領袖在我的
奸淫下變成這個樣子,那會是一種什麽感覺呢?


  把初邪的自尊心和尊嚴全部摧毀,讓她爲了索取我的愛欲,光着身子在所有
人面前哀叫并祈求用力的幹她……光是這麽想想就讓我幾乎射了出來。


  這種想法極具吸引力,但是我卻不可能這麽做,那是當然的。


  感覺到自己體内的肉棒幾乎又狂暴了一圈,初邪連連在我身下搖頭,掙紮着
想把我掀下來。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又怕傷到她,隻得強忍着将挂滿了淋漓汁
液的肉棒從她裏面拔了出來。


  初邪在我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倒吸着冷氣,小腹又是一陣抽搐,仿佛又到了一
次。她掙紮着支起身,媚眼如絲的瞥了我一眼,然後埋頭鑽進了被子裏面。幾秒
鍾後,肉棒又被另外一種溫暖包圍了起來,一條靈活的小舌機敏的掃在了我最敏
感的地方。


  本來就已經到了發射的邊緣,初邪又這麽連吸帶舔的一弄,我立刻就控制不
住了。積蓄已久的精液爆發在初邪的口腔裏,初邪連忙死死含住,努力的将肉棒
向自己喉嚨裏吞咽進去。


  她幾乎從沒給我做過這種深喉。阿紗嘉在的時候,口舌的服務一般都是她比
較在行。而現在,不知道初邪是爲了填補阿紗嘉失去的位置還是爲了彌補我遲遲
未到的高潮,她破天荒主動吞下了我噴射着的肉棒一直到喉嚨裏。


  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是被子下面那黯啞的嗚嗚泣鳴卻在我耳邊纏繞着。足
足射了十多秒才結束,初邪又賣力的用舌頭給我清理了個幹淨,這才從被子裏重
新爬了出來。


  被汗水浸的濕漉漉的頭發貼在女孩的臉頰上,滿臉潮紅的她帶着一絲羞澀沖
我微微一笑,看得我神魂颠倒。


  她張開嘴,讓我看到滿滿一舌的濃白,然後吞咽了下去。


  「射這麽多……嘴裏都裝不下呢……色狼……」她伏在我耳邊說。


  「那幹嘛要用嘴……用下面不行麽……」我低聲問。


  「那這被子還怎麽睡……而且射那麽多……别人都會聞見……」她埋怨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兩個人傻笑了一會兒,又重
新擁抱在一起,開始等待天明的那個時刻。


  我們等候的人在預定的時間内抵達了。


 ************


  傳送門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寬闊的廣場,高達十幾米的傳送門伫立在廣場的正
中央。


  在【末日】之前,這個廣場上布滿了做生意的攤位和人流。而現在那繁華早
已經不在,三百多名思滅者的戰士駐紮在這個廣場上,豎着一圈一圈灰色的帳篷,
以保證沒有人随意進出這個地方。


  這些人當然不受我們指揮,他們的指揮者就站在距離我們十幾米外的地方。
思滅者的副會長迦施,我見過他但從沒和他交談過,他對我而言更多的像是一個
符号化的存在。


  迦施是個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有着深深的眼窩和濃眉。他穿着寬大而層疊
的白袍,那下面似有铠甲又似沒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來就有着那副寬大的骨
架。


  當我和初邪帶着十幾名反抗軍的随從到來的時候,迦施連看都沒有看我們一
眼。他拄着劍站在那裏,凝視着傳送門中湧動着的能量。


  初邪白了他一眼,發出了一聲輕哼。我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胳膊作爲提醒,現
在并不是在内部起引起争端的好時候。


  我拉着初邪向迦施走了過去,盡管她很不情願,但最終還是跟着我照做了。


  她清楚,當海藍大陸的戰士們湧入的時候,【神都】的人們将迎來第二次真
正的挑戰。


  海藍的人們會心甘情願的跟着思滅者,跟着反抗軍,一同面對裏奧雷特的圍
攻,然後回歸原來的家園麽?這個問題已經在所有人的腦子裏重複了無數遍。


  在【末日】前的談判中,當思滅者亮出底牌的時候,TWP表示了對穿越計
劃中統治權的認同。但那是因爲思滅者做好了所有的準備,無論是食物還是前進
基地,TWP都拿不出可以爲之相提并論的籌碼,所以他們不得不認同。


  如若不然,思滅者大可以毀掉傳送門,把他們困在自己的土地自生自滅。沒
有穩定的食物來源,能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所以他們許諾了,許諾會成爲穿越
計劃的一部分力量。


  可是當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一切就重新變得未知了起來。人類吞下自己的
許諾就好像摘片葉子那麽簡單,沒人知道海藍那邊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或許他們會在出現的時候立刻對我們展開攻擊,搶走所有的作物培育飛艇,
然後再開始和燃墟正面交戰,以奪取他們所想要的東西。


  他們或許能做到,或許做不到,但我明白如果他們做了那種選擇,能阻止他
們的就隻有武力。


  迦施手裏的戰士是避免戰争的最後一道防線,雖然隻有三百名,但那并不代
表他們無法和海藍對抗。在見勢不妙的時候,摧毀傳送門的任務就放在他們的身
上。


  不過我不認爲海藍那邊會直接翻臉。隻要他們仍然是成組織的隊伍,就不太
可能做出這種非理性的選擇。如果真的想要開戰,他們應該會選擇一個更加穩定
的時機。


  「嘿。」我對迦施打了個招呼,而初邪則故意扭着頭完全不看這邊。


  「是什麽讓你們心情這麽好?」迦施依舊沒有扭頭看我們,而是問了一個問
題。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我們心情好的。


  「今天也算是個大日子。」我答道。


  「忌日的确可以算大日子。」迦施用厚重的嗓音說。


  「你覺得一定會打起來?」


  「沒有這個覺悟的話我和他們不會站在這。」


  迦施似乎對我和初邪的散漫非常不滿,但是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選擇了不
理我們。無論是作爲一個戰士還是作爲一個男人,他都比我要成熟的多。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其實沒有那麽多值得你在乎的事情,不過我們總是熱衷于
對看不慣的事情發表意見。這個行爲最終會導緻兩種結果,要麽是一場争吵,要
麽是敗壞了心情。我和初邪就總是這樣,或許我們還是太年輕了。


  傳送門中的能量終于現出了一片漣漪,一個戰士從裏面跳了出來。所有人都
向他看去,那是思滅者安排在傳送門另一端的斥候。


  「到了!」他用能量跳躍将自己擲到了迦施的面前,大聲彙報道。


  「多少人?」迦施仍然将目光放在傳送門那裏。


  「第一批兩百人左右,第二批數千人,第三批是平民,沒法估數。」


  迦施點了點頭,他舉起插在面前的雙手重劍,大聲下令。


  「做好準備!」


  廣場上的幾百名思滅者戰士拔出了武器,我本能的拉着初邪向後退了過去,
如果這個時候真的要爆發戰鬥的話,我不能讓她卷入其中。


  不少思滅者的戰士們紛紛跳上了傳送門的上框,其他的則圍成稀疏的圓圈,
在距離傳送門百米左右的地方形成了包圍。


  傳送門的能量又一次開始振動,第一名海藍的戰士從裏面邁出了腳步。我距
離傳送門那邊太遠,看不清他的長相,但是我能看出來那家夥在看到思滅者戰士
們的時候似乎非常坦然。


  緊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上百名戰士陸續從傳送門中走了出來。他們都
是單手持劍,像是早就計劃好了一樣,沉默的組成了與思滅者們相對峙的戰線。


  這些戰士們全都穿着同樣制式的中型铠甲,而且作爲量産型,這些裝備的等
級相當高。當他們凝成戰線向我們這邊逼過來的時候,有一種軍隊行軍的感覺。


  這些戰士在距離我們包圍圈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這個距離對于高等級
的戰士們來說已經是攻擊範圍之内了。


  不過他們沒有任何提升能量的意思,迦施這邊也沒有發出類似的指令。整個
廣場籠罩在了一種寂靜而緊繃的氣氛之中,直到一個魁梧的身影從傳送門中踱了
出來。


  厚重的棕紅頭發被編成了一根一根粗粗的辮子随意的紮在腦後,賭徒保羅一
邊走下台階一邊仰頭看着屬于結晶大陸的天空,然後在陽光中眯起了眼睛。


  在他的身後是TWP的副會長苦苦,這個傲人的女法師穿着火紅色的長袍,
面無表情的掃視着整個廣場。作爲法師來說,她的名聲在【神都】中可要比初邪
大很多。能夠知道初邪的大多是很高級的戰士,但苦苦卻是每個普通人都耳熟能
詳的名字。


  這兩個家夥和我隻有兩面之緣,但我并不讨厭他們。更重要的是,保羅還欠
着我一次痛飲。


  迦施提着重劍向前走去,賭徒保羅也一個人迎了過去。兩個人穿過對峙着的
戰線,面對面站在了一起。


  由于我和初邪站的很遠,所以聽不到他們兩個人在說些什麽。我可以看到保
羅臉上挂着散漫的微笑,而迦施的臉上則依舊是一副苦大仇深的鐵色。


  初邪的嘴角翹着,像是有什麽壞主意一樣。她将目光放在傳送門邊站定的苦
苦,心裏面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苦苦并沒有站在那裏發愣,她先是回頭凝視着駐紮在高高的傳送門頂端的那
些思滅者戰士,然後又開始掃視廣場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将目光落到了我們這個
方向。


  在幾秒鍾之後,她走向了保羅,扶着他的肩膀說了些什麽,然後保羅也将目
光指向了我們這邊。


  保羅又對迦施說了幾句什麽,然後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迦施站在原地沒有
動,但是當他轉過臉來的時候我覺得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并沒有派人跟着
保羅進行警戒,因爲對一個零級的超級戰士來說,警不警戒其實區别不大。


  苦苦這回倒是走在了保羅前面,當她站定在初邪面前的時候,初邪臉上的笑
已經完全收不住了。她那種像是小惡魔一樣的笑容非常可愛,但是我更擔心的是
她萌動的壞心眼會給我們惹上麻煩。


  「一路辛苦啦。」初邪笑着對苦苦說。


  苦苦的表情并不算惡劣,這讓我多少松了一口氣。不過她看起來仍然有種随
時可能會爆發的壓迫感。


  「手下敗将,笑什麽?」苦苦眯着眼睛對她說。


  初邪的臉頰立刻凝固了,「喂喂!明明是我們赢了呀,你也真好意思說啊!」


  「你們赢了比賽,但是你輸給我了。」


  據我揣測,初邪一開始笑顔如花,是想借很久以前在穹頂之役獲勝的經曆來
揶揄苦苦。苦苦倒是非常清楚怎麽來反擊,而且這個反擊還真是起到了預想中效
果。初邪一下子就從挑釁的位置掉了下來,控制不住吵嘴的欲望了。


  「哎呦呦,說的就好像真的有那麽回事兒一樣,别忘了那個時候……」


  初邪故作趾高氣揚的開口說了半句話,立刻就被苦苦給打斷了。


  「那個時候魔力被我封禁了百分之九十,作爲法師你就已經算是廢物了,還
不承認失敗?看來你也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有些人還真是沒腦子呢。封了我的魔力又怎麽樣?吃了誘餌自己還不知道
呢,最後像狗一樣被揍趴在地上的又不是我。」雖然這句話是初邪笑着說出來的,
但是看來她是真生氣了。這家夥言語的刻薄勁兒一上來,真是要多惡毒有多惡毒。


  「你想死的話我就成全你!」苦苦壓抑的怒火瞬間就爆發了出來,她手一伸,
将背後那把幾乎有一人高的法杖順在了掌心。


  「苦苦!!」


  她身後的保羅發出了一聲大喝。苦苦全身一顫,像是兜頭澆下了一盆冰水,
怒火在瞬間熄滅了。


  我從沒見過保羅露出那種表情。雖然我對他的了解并不深,但一直以來他都
是對苦苦言聽計從的溫柔形象,以至于這次連我都被那股氣勢震住了。


  苦苦什麽都沒再說,她恢複了之前的面無表情,然後轉身走到了保羅的身後。
保羅向前走過來,站到了我們面前。


  保羅的個頭很高,所以初邪不得不仰着頭看他。剛才苦苦做出戰鬥姿态的時
候,她也召喚了葬敵法球,那隻黑色的晶球現在正浮在兩個人中間做着警戒。因
爲現在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像保羅這種超級戰士想在這種距離擊殺初邪這種
法師的話實在是太輕松了。


  「收起來吧。現在傳送門和食物都掌握在你們手裏,我們沒有和你們開戰的
資格。」保羅沉聲對初邪說。


  「可是你可以挾持我啊,那樣說不定能換到主動權呢。」初邪帶着濃濃的敵
意笑着。


  「我們過來,是因爲奧索維·康夏說這裏有希望。那麽,初邪我問你,是這
樣麽?」


  保羅沒有因爲初邪的敵意和挑釁而生氣,也并不是在諷刺初邪之前的态度。
他隻是單純的問了一個問題,爲了獲得答案而問的問題。


  初邪虛僞的笑容在這個誠懇的問題面前破碎掉了。她抿了抿嘴,然後對保羅
點了頭。


  「是的,如果我們能聯手,大家就有希望看到真實的世界。」


  保羅對初邪伸出了手,初邪盯着那隻大手看了一會兒,她收回法球,和保羅
握在了一起。


  迦施遠遠的看着這一切,他似乎在觀察什麽。最終,他将劍插回了背後的劍
鞘,然後揮手示意思滅者的戰士們讓出了路。或許他沒有想到,海藍那邊所需要
的并不是平等的針鋒相對,而是對自己誠意的接受。


  賭徒保羅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沒有什麽表情,也并沒有打招呼,所以我也沒
有和他搭話。這并沒有影響我的心情,畢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


  海藍方面的低姿态讓大部隊轉移的任務變得輕松了很多。雖然迦施依舊帶着
手下在高度警戒,但大家心裏都清楚事情已經不會惡化了。想要阻止迦施他們破
壞傳送門的話,必須有零級的戰士壓陣才會有成功率。而保羅已經帶着TWP的
幾十個核心成員離開了他們的大部隊,混編進了救援隊的指揮層。


  海藍那邊應對【末日】的準備無法和我們這邊相比,甚至和Dreams那
邊都不能相提并論。畢竟Dreams那邊背後有外面世界資源的支持,還在暗
面建立了根據地,而海藍大陸一直到食影者和幽鬼他們發布情報之前都對【末日
】沒有任何概念。


  不過即使是這樣,TWP和其他幾個大型公會依舊是做了準備的。據說在【
末日】到來之前,他們用所有【神都】中的财物購置了大量食物和必需品,并且
也勉強制作了幾個類似于作物培育車類型的東西。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很難想象
他們能夠成功抵達我們這邊。


  隻不過,那些倉促的準備并不足以滿足所有人的需求。以TWP公會爲核心
的戰士們轉移過來的時候,他們看上去隻是有些萎靡不振而已。可是到後來,當
我看到那些跟着他們的黑壓壓的流民的時候,才真正意識到我們即将面臨的壓力。


  衣不蔽體的人們像被驅趕着的羊群一樣流動在街道上,每一個人都隻能麻木
的跟着前面的人挪動腳步。當人饑餓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腹部蠕動着的
蛆蟲吸引過去,那些蛆蟲會将肚子填的很滿,就好像是真的存在着一樣。它們不
受控制的推擠着、啃咬着人們的内髒,一直逼迫着人們放棄一切可以稱之爲人的
東西,最後化身成被本能驅使的野獸。


  二十輛作物培育飛艇?我們曾經自信着的資本在這麽多的人口面前實在是微
不足道,看着無邊無際的人群,我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懼。


  如果難民爲了搶奪食物而暴起,我不相信大家可以全身而退。單單是看着這
些人的絕對數量,我就可以想象海藍大陸的那場屠殺會是多麽殘酷。餓死,或是
在争奪中被殺死,當人面對這種選擇的時候,人性就會爲之陪葬。


  不過看着這種景象,我似乎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阿紗嘉之所以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得到深淵的接納,大概就是由于人類彌
漫在這片土地上的磅礴欲望吧。就好像當初黑無從我身上汲取嫉妒的力量一樣,
阿紗嘉從人類的饑餓之中像巨獸一樣成長了起來。


  或許,噬王能夠準許我帶着阿紗嘉來到這邊,也正是因爲他預料到了這種事
情吧。對噬族來說這是一種千載難逢的際遇,這史無前例的饑荒正是造就一名強
大噬族的最佳契機。


  我并不喜歡思索這種事情,當阿紗嘉離去的時候我理所當然的承受了依依不
舍的痛苦。不過,如果她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得到了力量,我想那股力量一定非
常強大。我希望她會憑借這股力量,更快的回到我身邊。


 ************


  當天晚上,我們在主飛艇上接待了保羅他們一行人。雖然說是接待,但實際
上并沒有什麽像樣的東西。所有的飛艇的作物都用來全線生産蛋白棒了,所以普
通的烹調食物就變成了不可能存在稀有奢侈品。


  不過保羅他們對這種待遇并沒有什麽怨言,或者說他們所真正在意的根本就
不是這些東西。我們提供的安逸庇護所足以赢得對方的好感,畢竟他們之前已經
風餐露宿了很久。


  除了苦苦之外,保羅還帶了二十幾個TWP的核心,另外還有海藍大陸上十
幾個大型公會的會長,他們都被邀請駐紮在了主飛艇上面。這不僅方便了領導層
之間的溝通,更重要的是可以将海藍大陸的指揮層與戰鬥力剝離開來。


  對方不是傻瓜,他們很清楚我們此舉的隐含意義。不過沒有人直說,也沒有
人反對,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海藍大陸的勢力顯示出了非常配合的低姿态,
這讓我們多少也安心了一些。


  雖然人不多,但是要安頓他們也不是特别輕松的工作。我和初邪親自從儲藏
間搬了備用的寝具出來,幫這些「客人」打點床鋪。


  「地闆有些涼,女士的話最好鋪厚一點。」我把一摞被單交到保羅手裏的時
候說道。


  保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幾秒,然後開口了。


  「是你啊!」


  我愣了愣,「什麽是我?」


  保羅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哈哈哈!之前沒有仔細看,我還覺得有點眼熟呢,
一直在初邪旁邊站着的竟然是你!」


  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之前并不是不想和我打招呼,而是根本沒認出我來。


  「看來我的樣子已經被你忘得差不多了。」我也微笑了起來。


  「不不,是因爲你現在的樣子和以前實在是差的太大了。」


  「是麽?那裏差的大?」


  「曾經我隻能從你的眼裏看到……嗯……得過且過的絕望;現在完全不一樣
了。而且……」


  「而且發型比以前清爽很多。」苦苦走過來,從保羅手裏拿走了被單,然後
扔下一句評語。


  我聳聳肩,或許他們說的沒錯,但是我并不讨厭自己很早之前的發型。


  「似乎你對我出現在這裏這件事情并沒有感到意外。」我把話題從自己的發
型上面轉移掉了。


  保羅往牆上一靠:「嗯,早就知道了。對于思滅者和葬敵初邪,我們的情報
工作必須要做到最細。關于傳言中的初邪的男人是誰,無論是我們還是Drea
ms那邊可都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老實說,當知道那個人是你的時候我也并沒有
特别驚訝。」


  聽到他的話之後我感到自己的好奇心在跳躍:「爲什麽?」


  「因爲覺得你倆性格還挺配的。」


  我實在沒有料到保羅會這麽說,這話聽起來就像是情感欄目中的八卦評論,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


  身後傳來了嗤嗤的笑聲。我扭頭看了一眼,初邪正背對着我收拾什麽東西。
不過她肯定聽到了保羅的話,不然不會這麽得意忘形的樣子。


  氣氛被幾句閑聊緩和的很好,所以我決定問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老實說,我一直不覺得你們會安安分分的挺燃墟的指揮……」


  保羅看着我,并沒有露出否認的意思:「你不相信我之前所說的話?」


  「我應該相信嗎?」我反問。


  「的确,換了任何一個人站在我的位置上,都不可能簡簡單單的就這麽安頓
下來,然後對一個曾經平起平坐的家夥言聽計從。」


  「那麽你就能?」


  保羅在笑,他把身上的裝備卸下,整齊的堆在剛剛整理好的鋪位旁邊:「你
以前在外面是做什麽的?」


  「你可以猜猜看。」


  「我猜你是個好人。」


  我忍不住哼出了聲:「好人……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這種東西麽?」


  「按部就班的活着,知道自己明天會在哪裏,知道自己的努力會得到什麽樣
的成果……找個喜歡的女人成家,生幾個孩子,把他們培養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
你應該是這種人。」


  我沒有正面回答,但是他說的沒錯。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不過
那并不重要。


  「那麽你呢?」


  「他?蹲了四次牢。」回答我的是苦苦,她也鋪好了毯子,斜坐在了保羅身
後的牆邊。


  「四次?」我啞然失笑,「聽起來是個慣犯。」


  「監獄是個很棒的地方,」保羅看着我的眼睛說道,「很多人都覺得那裏是
一個牢籠,那隻是因爲他們全心全意的想着外面的世界。他們想着外面,卻沒辦
法觸摸自己想要的,這個身處的牢籠就會變得越來越小。當它越變越小,困的你
喘不過氣的時候,人就會瘋。」


  我沒進過監獄,所以也無法做出什麽評論:「你爲什麽坐牢的?」


  「十五歲的時候故意傷害,打架捅傷了人,那是第一次。在牢裏認識了幾個
黑鬼,出來以後跟着他們幹了不少壞事兒,第二次的罪名記不太住了,不過應該
是十九歲。你可以想象,那個年紀的我單薄的像個小姑娘,然後在裏面真正的長
了長見識,和我有同樣待遇的基本一個月之内就拿磨尖的牙刷刺破了自己的脖子。」


  雖然沒有親身體驗,但是很多影視作品都有過相關的描寫,我大概猜得出來
裏面會發生。


  「我沒有那麽做,因爲我似乎明白了一些珍貴的東西。我發現任何一個地方
都有它的規則,監獄也一樣。或者說,監獄是' 規則' 最爲隐晦卻也最能立竿見
影的地方。與世隔絕,每一層階級都非常鮮明,内部幫派之間的爾虞我詐就像是
一個個小國家在交戰。你要知道,遊戲的規則越是鮮明,會玩的人就能從規則中
獲得更多的利益。」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說,這裏也一樣。」


  保羅笑着點頭,他用雙手在空中虛揮了一下:「這裏就是一個大監獄啊。」


  「有些意思。但你并沒有解答我最初的問題。」


  保羅說道監獄的時候顯露出了高昂的興緻,就好像要和朋友分享一顆美麗彈
珠的小孩。或許在這點上每個男人都一樣吧。


  「監獄和外面相比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區别,那就是永遠也不能忘記你頭上還
有拿着槍的獄警。獄警有高一層的控制權,但獄警們心思也很簡單,他們認爲囚
犯們一直都老老實實的按他們的規則走,偶爾出幾個不聽話的就關關禁閉。他們
不知道,他們無法真正掌控那些看似服帖的囚犯,因爲他們不在乎囚犯的生活。」


  保羅說到這裏的時候停了下來,因爲苦苦慵懶的伏在了他的腿上。苦苦把齊
地的長袍提起來在膝上,露出了光滑筆直的小腿,非常有成熟女性的韻味。我得
說,相比較初邪随意的小裙子而言,苦苦看上去打扮的更像一名法師。


  這個女人接着保羅的話開了口。


  「最後的一次入獄,是這家夥故意的。他就是喜歡在囚牢這種困頓的地方建
立屬于自己的規則,而且輕松的成功了。等他玩膩以後,掀動囚犯們發起暴動,
然後燒了監獄。」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而帶着一點自豪,那是爲自己的男人而自豪。


  保羅不置可否的笑笑:「所以你看,現在就是這種情形。燃墟制定了屬于他
的規則,供給的分配,作爲貨币的刻印,以及那條唯一的法律。他就是這個大監
獄的典獄長,我們這些俯首帖耳的人就是他制下的囚犯。可是囚犯中就必然要有
囚犯的規則,我擅長的不是當典獄長,而是當一名囚犯,囚犯的王。如果囚犯真
的有一天不高興了,看上去任人宰割的肉魚就會變成狼。」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我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擔憂,但是也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我希望你們可以知會燃墟。如果這所監獄能夠良好的運轉,我并不介意當
一名模範的囚徒。但如果它破綻百出,我會讓他明白囚犯們擁有什麽樣的力量。」



           ************

               (待續)
2015-5-16 16: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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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斷章——因由的塵埃)長篇網遊小說外傳

***********************************


                斷章


  希弗迪因靠在牆邊,從被血液浸的發硬的衣服裏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然
後用通紅的槍管将它點着。隻是輕輕一口,就嗆得他不斷咳嗽起來。


  「不行,這地方人抽的煙實在是太次了。這裏頭卷的是手紙麽?!」


  窗戶外面,對面的街道上,被炸的七零八落的房屋燃着熊熊的大火。更遠一
點的地方,還能聽見慢慢變得稀疏起來的槍聲。


  而房間裏卻隻能聽見他咳嗽的聲音和汨汨的水流。仔細看的話,在房間的角
落的洗手盆前,還站着一個女孩。


  女孩的上半身隻穿着一件髒兮兮的短背心,剛剛好能遮住胸部的程度。而腰
間卻挂滿了形形色色的爆炸物,将短褲墜到了幾乎能夠看到股溝的程度。


  大腿上綁着一排刀子,腳腕上的袖珍手槍怎麽看怎麽都像是玩具一樣的東西。
不過在這個地方,沒人會把它當成玩具就是了。


  女孩弓着腰,起勁兒的在那裏清洗着自己的頭發。她的頭發不算長,剛好能
披到肩膀上而已。被水浸濕以後,上面粘着的鮮血被沖刷下來,打着轉消失在了
管道裏面。


  拿着一條破破爛爛的毛巾,女孩一邊擦着頭發一邊向希弗迪因走了過來。


  「好久沒洗頭了!好舒服!」毛巾下面傳來了慵懶的感歎聲。


  「蹲下!真懷疑像你這個樣的家夥怎麽會活這麽長時間。」希弗迪因無奈的
對她喊道。


  「安心啦~ 我運氣超好的。你忘了我和【鷹嘴豆】在奧斯陸巷戰的事情了?」


  希弗迪因歎了口氣。【鷹嘴豆】是前兩年風頭非常旺盛的狙擊手,他的命中
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在狙擊界已經快成傳說的家夥了。可是就是在他的火力範圍
内,竟然讓面前這個出處茅廬的女人毫發無傷的炸了諾貝爾和平中心跑掉了。


  保守估計,【鷹嘴豆】至少開了十一槍卻一槍未中。大家都說除了是幸運女
神在眷顧面前這個女孩之外就沒有别的可能性了。


  所以,當她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運氣的時候,希弗迪因表示無話可說。


  看了一下表,希弗迪因例行公事的站起來,接了一大壺水,走進了旁邊的卧
房。


  卧房裏綁着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是這個公寓的主人,隻不過因爲這幾個不
速之客的到來而被暫時安排到了這裏「休息」。希弗迪因漫不經心的給他們喂了
一些水,然後就離開了。


  安卡拉這裏的仗也快打完了,希弗迪因現在隻想好好地回自己在阿姆斯特丹
的公寓好好地睡上一覺。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響動,希弗迪因拿起槍矮下身子就竄到了客廳裏的沙發
後面。那個女孩也倚在牆邊,掏出了一把刀。


  門被敲了三短一長的暗号,然後兩個人的心就放了下來。


  「吃飯……」一個紮着馬尾的姑娘叼着一把手槍,抱着一個大大的紙袋子擠
進了屋,「梅爾菲斯,來幫我……」


  「今天吃什麽啊,雅魅安?」被叫到的女孩将刀插進了自己腿上的繃布裏,
然後高興地跑了過去。


  「奶酪餅和咖喱。」


  「又吃這個!?要死人的!」女孩叫道,「想吃卡巴烤肉啊……」


  「有這個吃就不錯了。」雅魅安白了她一眼,然後看向希弗迪因,「剛打了
一仗?」


  「嗯,不小心被對面看見了她的槍。不過已經都送去見上帝了。」希弗迪因
說。


  「别忘了,這是個沒有上帝的地方。」雅魅安冷冷的說。


  希弗迪因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然後接過了梅爾菲斯扔過來的奶酪餅。


  「雅魅安,我哥呢?」女孩一邊掏着紙袋裏的其他東西一邊問。


  「不知道!」雅魅安臉上露出了生氣的表情,「那家夥從來不聽别人說話!」


  「哈哈,他就一直那個樣子……」


  三個人坐在地闆上大嚼着并不可口的食物。安卡拉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像他們這種已經完成了作戰任務的傭兵現在除了等待就已經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了。


  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這一次沒有暗号,三個人像彈簧一樣立刻就射向了房間
的兩頭,幾乎在同一時間拔出武器指向了門口。


  可是當他們看到進來的是誰的時候,氣的一起大叫起來。


  「哥!你又不敲暗号!!」女孩聲音最大。


  希弗迪因揉着發痛的太陽穴。這對兄妹實在是一個比一個麻煩,死鴉·梅爾
菲斯和龍雀·梅爾菲斯,黑暗世界出名的殺手,真不知道自己和他們攪在一起是
不是正确的選擇。完全不按戰場上應該注意的事情出牌,這讓以正牌雇傭兵出身
的自己有苦說不出。


  不管這個選擇是不是正确,希弗迪因已經和這幾個家夥在一起好幾年了,要
不是他有一副傭兵裏難得的好脾氣,早就在剛認識的時候就一槍把死鴉給打死了。


  闖進門的死鴉臉色非常難看,「收拾東西快走!剛才你們開火已經被政府軍
殘部看見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立刻動了起來。這種鬼地方,能早一點離開還求之不
得呢。


  四個人屁滾尿流的跑出公寓的三十秒之後,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傾瀉過來的炮
火就将那座建築炸了個底兒朝天。


  「哈……哈……我說我的……運氣……哈哈……很好的嘛!」龍雀一邊跑一
邊大笑,她的身後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四個人狼狽的鑽到了廢棄的地鐵站裏,這地方從一開始打仗的時候就被胡亂
堵上了,現在反而成了可以安全落腳的地方,隻不過有點兒冷罷了。


  爲了躲避步兵的搜索,大家跑的幾乎脫力。暫時安全以後,所有人都七零八
落的躺在地上開始大口喘氣。


  「媽的……命大……」希弗迪因靠着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死鴉掏出一盒煙遞過去,希弗迪因眼睛一亮,「從哪兒弄的?駱駝牌?」


  死鴉咧開嘴露出一個壞笑,「路上順手幹掉了一個帶肩章的。」


  「混蛋……我們被炸其實是你幹的事兒被人發現了吧!?」希弗迪因皺着眉
頭罵着,抽出來一根煙把煙盒砸到死鴉的頭上。


  龍雀跳過來一腳踢在希弗迪因肚子上,「罵我家老大,你找死吧!?」


  希弗迪因嚎叫一聲捂着肚子滾倒在地,「又不是親兄妹!你們這是拉幫結派!」


  「領養的怎麽了?你想要還沒有呢。」死鴉大笑着,拿出了打火機。


  雅魅安也挪了過來,将自己靠在了死鴉的肩膀上。


  死鴉又彈出兩根,給龍雀和雅魅安分了,又給所有人點上煙。


  龍雀用屁股把希弗迪因擠到了一邊,然後坐在死鴉和他中間,四個人坐成一
排開始吞雲吐霧,任憑轟隆隆的爆炸聲在自己頭頂上回響着。


    ***    ***    ***    ***


  阿姆斯特丹,荷蘭


  「蒙戈的位置是不是該找人填上了?」希弗迪因坐在圓桌前面擺弄着手裏的
撲克,對死鴉說。


  「你這麽覺得?」死鴉将腳放在旁邊沒有人坐的那張空椅子上,眯着眼,百
無聊賴的掃視着酒吧裏的人們。


  「五個人感覺才能的心應手。空了一個位置實在是不習慣……」希弗迪因一
張一張的把撲克牌擺到桌子上玩起了接龍。


  「龍雀和雅魅安呢?這事兒還得征求下兩個大小姐的意見。」


  「最近出了一個拟真遊戲,挺火的,你妹妹玩的很上瘾。」希弗迪因撇了撇
嘴。


  「這麽大人了還玩遊戲……真拿她沒辦法……」死鴉冷哼了一聲,「這丫頭
大概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其實我也玩,挺有意思的。」希弗迪因站起身,「我去把她倆叫過來?」


  死鴉抿了一口酒,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希弗迪因離開酒吧整整四分鍾的時候,死鴉嗅到了一種熟悉的氣味。他的反
射神經告訴他,每當有這種氣味出現的半分鍾之内,就會有人死掉。


  這一次,他的預感也沒有出錯。


  所以當他身前的三個家夥伸手掏槍的一瞬間,死鴉就立刻俯下身子拔出了小
腿處藏着的利刃。


  黑洞洞的槍口還沒來得及指向目标,拿槍的那隻手就已經噴射着紅色的液體
飛到了空中。


  死鴉順勢将刀從手中射了出去,在一片客人的驚叫聲中結結實實的插到了第
二個家夥的頭蓋骨裏。失去控制的身體扣動着扳機,毫無意義的在天花闆上開出
了好幾個槍眼。


  最後一個家夥嚎叫着瞄準死鴉開始掃射,而他的目标卻像某種貓科動物一樣
貼着地闆連續做了兩次變相,然後用腿将他掃到在地。


  死鴉用膝蓋壓住對方的雙手坐在他的胸口上,然後用大拇指抵住了對方的眼
球。


  「誰派你們來的?」


  死鴉不是一個無趣的人,但是這個時候除了說出這種老掉牙的問題之外他實
在是想象不出該說些什麽了。這種情況他已經遇到過無數次了,每一次的流程就
是對方說不知道,然後他扣出對方的眼球。所以他在對方剛一開口的時候,幹脆
就直接這麽做了……


  「是個不到二十歲穿風衣的男……啊啊啊啊!!!!!」


  死鴉露出了有點兒難爲情的樣子,然後把血淋淋還纏着神經的眼球重新給他
塞了回去。


  「呵呵,不好意思……」他将手上的紅色抹在了對方的衣服上,一點兒不好
意思的意思都沒有。


  「死鴉·梅爾菲斯,他說的就是我。」


  死鴉擡頭看去,一個非常年輕的家夥就站在他前面不遠的地方。死鴉立刻開
始搜索自己的記憶……沒錯,從一開始他就坐在附近的位子上,而顧客們落荒而
逃的時候他卻沒有動。


  「讓我猜猜,尋仇的?」死鴉陰沉沉的笑了笑,然後踩着旁邊屍體的腦袋拔
出了自己的半米長的戰刀。


  那個年輕的男人搖了搖頭,左手掏出了一把短刀,然後向他勾了勾手指。


  死鴉對自己的格鬥技術非常有信心,他看着對方的武器笑了,然後壓低身體
擺出了姿勢。


    ***    ***    ***    ***


  「哎呀你幹什麽啊!玩的正開心呢!」龍雀被希弗迪因從遊戲艙裏拽出來的
時候一臉暴躁。


  雅魅安倒是一副妥協的樣子,她一邊紮着頭發一邊走在了前面。


  「你哥說的……而且你們倆都沒吃午飯吧?沉迷遊戲……怎麽和小孩兒似的。」
希弗迪因抓着龍雀毆打他的小拳頭,一個勁兒的躲閃。


  「怎麽啦?!小孩兒你不喜歡?」龍雀揪着他的領子在他耳邊輕輕說,然後
親了他的嘴。


  希弗迪因警惕的看了看前面雅魅安的背影,讪笑了兩聲。


  要是被死鴉知道自己的妹妹和最信任的朋友搞在了一起,估計會殺了我們兩
個吧……希弗迪因想道。尤其是死鴉對他這個妹妹的占有欲不是一般強烈……


  三個人走到酒吧不遠處的時候,看到了大批的警車和圍觀的人,他們立刻跑
了過去。


  店裏面一片狼藉,全都是血。


  龍雀正要往裏擠的時候,卻被一個人抓住了肩膀。


  「瞎沖什麽。」


  「哥!」


  死鴉站在她身後,神情有點兒恍惚的樣子,不過看上去并沒有什麽損傷。


  「回去再說。」他向旁邊的小巷裏指了指,那裏躺着那名被挖掉了一隻眼的
倒黴鬼。幾個人立刻把那家夥架回了屬于自己的公寓裏面。


  「到底怎麽回事兒?」希弗迪因将那家夥扔在地闆上,然後問道。


  「似乎有一單大生意在等着我們……」死鴉坐在一張椅子上,沉聲說。


  那個青年和死鴉交手了,死鴉沒有占到任何便宜,對方也沒有用真正本事的
意思,一切都隻是試探。在警察來之前,對方停了手,給死鴉留了一張寫有電話
的卡片。


  「雅魅安,好好問問他。那個男的很不簡單……雖然看上去連二十歲都不到,
但是單憑一個左手就擋下了我所有的攻擊。這麽厲害的角色我不可能聽都沒聽說
過。」他對馬尾辮女孩說。


  雅魅安撇嘴笑了,她進到裏屋拿出了一個小巧的手提袋。她将它打開,拿出
了一根針管。


  神經阻斷劑,配上雅魅安引以爲豪的精神催眠手段,将一個人變成木偶供她
操縱已經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了。在她的控制之下,那個家夥将所有知道的事情,
連同自己的性癖都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非常可惜,這個家夥并不知道什麽有用的信息,隻不過是那個青年用來試驗
死鴉能力的炮灰而已。


  「你怎麽看?」希弗迪因問。


  「對方能找到我們,逃也是沒有什麽用處的。我會撥那個電話,但不是現在。」
死鴉說。


  「有工作不是什麽壞事兒。現在阿拉伯世界都不打仗了,我們以後有沒有正
經活計還不知道呢。」希弗迪因笑道。


  「不過先把隊伍整齊了再說吧,如果這是個陷阱,我們最好确保戰鬥力完整。」


  「嗯?!要召新隊員嘛?」龍雀興緻勃勃的叫道。


  「你小聲點兒。」雅魅安不滿的說。


  「對。我有個不錯的人選,龍雀認識她。我們以前和她合作過幾次。信得過,
而且技術不錯。」死鴉說。


  「她?女人?」雅魅安斜着眼看向死鴉。


  「嗯。名字叫星見。」


  聽到這個名字以後龍雀像小兔子一樣從沙發上蹦了起來,「不行不行!絕對
不行!哪有和前女友一起幹活的!?哥你是不是餘情未了!?」


  死鴉白了她一眼,「屁話!什麽前女友!我和她都清楚,隻是玩玩而已!」


  「反正我不同意!」龍雀鼓着腮說。


  「你有什麽好不同意的,當事人都沒不同意。」希弗迪因嘲笑道。


  「因爲哥哥是我一個人的東西!絕對不會給别人~ !」龍雀挑釁般的看向希
弗迪因,死鴉看着她的表情哈哈大笑。


  隻不過他不知道,龍雀說這些話的時候正在沙發後面和希弗迪因将手牽在一
起。


    ***    ***    ***    ***


  星見加入的事情似乎被無限期擱置了下來,直到死鴉撥打了那個電話爲止,
第五個人仍然沒有合适的人選出現。


  「這裏是死鴉·梅爾菲斯。」


  「下定決心了?」電話裏傳出了那個青年的聲音。


  「準确的說還沒有,這要看你想要我們做什麽。」


  「你們?我其實隻需要一個人。」


  「這你不用操心,價錢不變。說說,什麽任務。」


  「殺人。」


  「幾個?」


  「一個。」


  「報酬?」


  「十億。」


  死鴉用腥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他沒想到會是這麽多錢。手在微微的發抖,
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感開始慢慢燃燒起來。十億,可以供龍雀去上醫學院,一直
嚷着要娶老婆的希弗迪因應該會高興的發瘋,雅魅安也可以洗手不幹了。


  而對自己來說……去取一個價值十億的性命……這就已經算是最大的獎賞了
吧?


  「這活我接了。」


  「明天,派一個你信任的人到下面這個地點。記好了,多一個人,交易取消。」


  電話被挂掉,死鴉看着面前記着地址的紙條,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然後關閉
了免提。


  「一個人?誰去?」龍雀蹲在旁邊說。


  「廢話,當然是我。」死鴉手。


  雅魅安搖了搖頭,「你和龍雀都别去。我覺得這裏面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不管是你還是龍雀,如果中了陷阱,剩下的人就是想要救人也會束手束腳。」


  「應該不會有陷阱,如果他想對付我,完全不需要這麽麻煩。」死鴉對雅魅
安的話嗤之以鼻。


  「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趟過去并不會一帆風順……」雅魅安皺着眉頭,
「所以明天還是我去吧。如果我出事了,你們救起來也比較方便。」


  「你覺得自己在說笑話麽?」死鴉不滿的看她。


  「我倒是覺得雅魅安說的有道理。」希弗迪因說,「你不得不承認,雅魅安
的直覺一向很準。」


  死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最後向雅魅安點了一下頭。


  天色黑了,死鴉帶着一瓶珍藏的好酒敲開了雅魅安的房門。


  「怎麽了,不放心我?」雅魅安打開門,笑着看死鴉。


  「上次單獨喝酒是什麽時候的事了?」死鴉很不客氣的直接擠進了雅魅安的
房間,然後開始倒酒。


  「讓我想想……布宜諾斯艾利斯?我們倆幹掉了一個參議員那次?」雅魅安
用手指點着嘴唇一邊想一邊說。


  「好像是。那些蠢豬完全想不到我們就藏在他酒窖裏面,哈哈哈哈!!!」


  「然後你把他最好的兩瓶酒給我傷口消毒,如果他知道的話大概會氣的活過
來。」


  「哼哼……什麽年代了,竟然還有人會做替别人擋槍的事情。」死鴉冷笑道。


  「是替你,你是死鴉,不是' 别人'.」雅魅安直視着死鴉的雙眼,「而且如
果不是你當初把我從那種地方帶出來,我也……」


  「好了好了,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吃不消。那麽早的事情你還想着。」死
鴉壞笑道。


  雅魅安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麽。


  「明天,你小心。我們在家裏等你。」一陣沉默之後,死鴉放下酒杯,輕聲
說。


  「要是我出事了,你可要來救我啊~ 」雅魅安眯着眼睛笑起來。


  「嗯,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啦……」


    ***    ***    ***    ***


  第二天清早,三個人目送着雅魅安離去,這一天變成了無比漫長的一天。


  龍雀坐在死鴉和希弗迪因的中間,抓着兩個人的胳膊疲憊的睡了過去。而死
鴉則和希弗迪因一個勁兒的抽着悶煙。當夕陽開始下沉的時候,屋子裏一片死寂。


  「她出事了。」死鴉一邊說,一邊将最後一枚煙蒂按在了煙灰缸裏。


  希弗迪因什麽都沒說,他站起來,輕輕推了推龍雀的肩膀,「收拾東西,我
們要轉移。」


  「雅魅安……沒回來麽……?」龍雀揉着眼睛。


  死鴉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向藏武器的房間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雅魅安走了進來,完好無損的。屋子裏緊繃繃
得氣氛一下子垮了下來,三個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上帝……」希弗迪因大叫一聲,「還以爲你他媽的死在外面了!」


  「怎麽樣?生意談妥了麽?」死鴉走到她身邊問。


  「談妥了。」雅魅安面無表情的答道,「很有趣的交易……我們先喝一杯再
說。」


  四個人在沙發上圍坐一圈,然後雅魅安向他們舉起了杯子。


  「這一杯要敬十億賞金!」雅魅安說道。


  她既然說出了這種話,那無異于意味着事情已經順利了。衆人的嘴角輕輕上
翹,然後相互碰杯,一飲而盡。


  死鴉在昏迷過去之前,腦袋裏面僅存的一句話是「爲什麽?」。


  頭痛欲裂,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了眼睛。


  本以爲會看到一群猙獰的打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可他發現自己仍然是在公寓
裏。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雙腳被合成索緊緊捆住。


  龍雀和希弗迪因躺在地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樣子。這很正常,死鴉受過系統
性的抗藥物訓練,所以耐藥性比其他人要強一些。


  他擡頭,将視線放在了雅魅安的身上。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坐在他前面,頭發
已經被解開,披散在肩膀上。


  「雅魅安……」死鴉輕輕念着面前女人的名字。


  「死鴉。」


  「什麽意思啊,你這是。」死鴉歪着嘴角笑。


  「這不是很明顯麽?」雅魅安靜靜的看着他。


  「爲什麽?」死鴉依舊笑着。


  「錢。十億。」


  死鴉笑出了聲,雙肩不停地抖着,「笑話可以留着以後說。」


  「沒有以後了,死鴉。他們隻要一個人,殺了你們三個,我一個人就能拿十
億。」


  「你要殺的話不需要等到現在。」死鴉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雅魅安站了起來,「等到現在隻不過是爲了一點死人恩怨。」


  她拿出了一根針管,一根死鴉非常熟悉的針管。他皺着眉頭看着雅魅安将神
經阻斷劑注射到了希弗迪因的血管中。


  「你不知道吧……我可不是唯一一個背叛你的。你心愛的龍雀,早就和希弗
迪因攪在了一起,隻有你一個人不知道而已。」


  死鴉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看着雅魅安。女孩開始在希弗迪因耳邊耳語,那
是她最擅長的催眠。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但是一種從脊背開始上升的涼意
侵占了他的全身。


  雅魅安是要來真的……這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做夢……


  希弗迪因醒了。準确的說,隻是睜開了雙眼。木偶一樣的希弗迪因站在雅魅
安的身旁,就好像一具行屍走肉。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吧,把你想從死鴉那裏搶走的東西,奪到自己這邊吧。」
雅魅安摩挲着希弗迪因的臉,輕輕下了一個指示。


  希弗迪因動了,他俯下身子,到了龍雀的身前。


  「雅魅安,别玩了!」死鴉吼了起來。


  雅魅安看了他一眼,那雙原本清澈美麗的眼睛已經變成了一潭渾濁泥濘的死
水。


  「啊……」龍雀的衣服被撕開的時候,她醒了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罩在
自己身上的希弗迪因。


  「你瘋了!?你要幹什麽!?」龍雀大叫着,用腿去踹對方的肚子。


  她的格鬥技不錯,力氣也不算小,但這個時候面對這個人,她無論如何也不
會真的用力。


  那個她熟悉的戀人已經變成了被催眠和欲望占領的野獸。死鴉看着龍雀白花
花的身體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氣中,一雙嬌乳被希弗迪因捏在了手裏。


  「不要!!痛!!你放手!!啊……希弗迪因!!你弄痛我了!!哥!!!」


  龍雀扭動着身體,發出凄厲的喊聲。雅魅安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這一切,
嘴角慢慢的開始上翹。


  「雅魅安,殺了我,别動龍雀和希弗迪因。」死鴉咬着牙說道。


  「做個選擇吧,他們倆隻能活一個呢?」雅魅安将視線移到了死鴉身上。


  「龍雀……」他在一陣沉默之後,從喉嚨擠出來一個名字。


  雅魅安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騙你的。你們都要死……」


  在這個時候,龍雀發出了一聲打叫,身體整個弓了起來。而希弗迪因在初一
進入之後,就用力抽插起來。龍雀嬌小的身軀随着他的沖撞不斷颠蕩着,發出斷
氣一般的哀鳴。


  「嗚嗚……啊……希弗迪因……放開……不行……啊……」


  希弗迪因雙目血紅,全身的肌肉都繃了起來,粗大的陽具像打樁一樣接連不
斷的杵到龍雀的最裏面。龍雀沒有前戲準備的下身流出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地闆。


  「啊……啊……會死的……不行了……哥……救我……」龍雀哭喊着,下體
處卻被撞擊的不斷發出粘稠的聲音。


  「雅魅安,爲什麽這麽做?」死鴉的手腕被掙的出血。


  「因爲我惡心他們兩個,更惡心你。況且有十億等着我,爲什麽不這麽做,
你給我個理由。」雅魅安的眼睛裏閃爍着難以言明的奇怪光芒,嘴角卻挂着笑。


  死鴉就這麽死死地盯着她,妄圖從她眼中看到任何一點他想看到的東西。


  雅魅安也看着他,回應的眼神之中就隻有死寂。


  龍雀慢慢的已經發不出聲音了,被控制的希弗迪因已經用最大的力氣瘋狂的
幹了龍雀一個小時。女孩全身顫抖着,眼中全是死灰色,痛苦的望着希弗迪因的
臉。


  「……龍……雀……」


  一片寂靜中,希弗迪因的喉嚨裏突然發出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


  「……殺……了……我……」


  龍雀似乎終于找到了一絲曙光,她哭着用手去摸希弗迪因的臉。


  「……醒醒……呃啊……你醒醒……呃……」


  「殺了我…………」


  如同地獄中傳來的哀鳴一般,希弗迪因的聲音幾乎都被絞成了支離破碎的噪
音。


  龍雀哭泣着,吻上了他,然後用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龍雀大聲哭喊着,将手臂用力收緊。希弗迪因的
脖頸處發出了清脆的骨骼碎裂之聲,然後身體摔在了地上。


  雅魅安對着龍雀舉起了槍,而龍雀卻竄向了丢在旁邊的注射器。


  在對方開槍之前,她将那個注射器射了出去,正中雅魅安的胸口。


  殘餘的神經阻斷劑立刻沖進了雅魅安的血管,她的槍再也拿不住,掉落在了
地上。雅魅安拔出針管,在全身都被神經阻斷劑控制之前奪門而逃。


  赤裸着身體的龍雀一步步向死鴉走去,然後在第二步的時候,下身就噴出了
大量的鮮血,染紅了她白皙的雙腿。


  龍雀跪倒在地上,慢慢向死鴉爬去。


  死鴉看着她,腦海中一片空白。


  龍雀割斷了綁着死鴉手的合成索,然後就再也沒有力氣動了。


  死鴉将龍雀抱在懷裏,整個世界在慢慢的變成灰色。


  「……哥……我……」


  「别說話……」


  「……其實……我……」


  「别說了……什麽都别說了……沒事了……」


  死鴉不知道龍雀最後要說什麽,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在以後的日子這樣
告訴自己,人死了,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一遍一遍的問着自己爲什麽,一遍一遍想要找到那個女人,逼她說出爲什麽。


  答案這種東西,也許大多數時候隻是一個安慰而已。很多人都清楚這點,但
僅僅隻是逃不出去。


    ***    ***    ***    ***


  一年之後。


  「梅爾菲斯?」


  「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在響聲之後留言。」


  「是星見。我找到雅魅安的情報了。她現在在玩一個遊戲,網絡遊戲,【神
都】。如果你想找她,我覺得這已經是唯一的機會了。你給的錢不少,但是一年
來都沒弄到什麽像樣的情報,你也該明白什麽了吧?那個【神都】的遊戲倉不是
很貴,我和天蛾也準備玩,有事的話可以在遊戲裏聯絡我們。其實我覺得,一直
拿過去的事情束縛着自己,停滞不前,還不如死掉的好。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
……還是有……人……在等着你的。」


  ……嘟……嘟……嘟……嘟……


    ***    ***    ***    ***

              (斷章完)
2015-5-16 16:4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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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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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2


                 五十二章

  「學費是我們給你供的!家裏關係都找好了!然後你現在跟我們說你不上醫
學院!?你對得起我們麽!?你說你對得起誰!?」

  「不就是錢麽?!我現在就借貸還你們!你們高興了!?」

  「你閉嘴!我們沒你這種不孝的兒子!!」

  「OK,我走。」

  一聲劇烈的關門聲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隻覺得意識像裹滿了泥漿一樣沈了下去,我用盡全力掙紮著,身體仿佛又
一次慢慢地浮了起來。

  然後我發現那並不是關門的聲音,隻是不知道哪個混蛋弄出的噪音。

  我醒了,並且感到挺高興的,因爲剛才的夢實在是讓人難受。

  那是我最後一次和爸媽對話的情形,他們那個時候一定非常生氣。

  如果還能有機會見到他們,我會告訴他們,我會回去上醫學院的。

  如果當初我這麽做了,或許小鍾就不會死。

  胖子正蹲在門邊收拾打翻的飯盆,他笨拙的彎著腰,褲子都兜不住那肥大的
屁股。

  我翻了個身,看到旁邊的胡狼也已經醒了。

  他正愣愣的看著天花闆,將一隻胳膊放在額頭上。

  「我覺得他不會回來了。」

  胡狼用幹澀的聲音說。

  如果這句話是艾麗娜說出來的,我並不會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是我心裏清楚,胡狼是個天生樂觀的家夥,絕大多數讓人不爽的事情甚至
都不會在他的腦子裏存留一天以上。

  我們幾個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他們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我們在一個社區長大,從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

  當初胡狼爲了跟我們上一所高中,破天荒的啃了整整一年的數學。

  你如果知道他有多恨數學老師,就會明白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當初不想去外地上醫學院,很大程度上也有舍不得這群家夥的原因。

  不過後來的結果仍然沒能如我們所願,克魯格這個軟胖子還是迫於家裏的壓
力去了臨市的一所大學。

  還有胡狼,沒能考上大學的他去了幾百公裏外的一所體校,修煉項目是橄榄
球。

  最後留在故鄉的隻有獨自執拗著的我、艾麗娜以及已經離開的小鍾。

  我們約好在遊戲裏繼續厮混,卻沒料到會在遊戲裏永別。

  當我們天真的在遊戲裏扮演行俠仗義的英雄的時候,卻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
降臨到我們的頭上。

  他們說,那一日被稱爲【末日】。

  有的人說是政府的陰謀,有的人說是某個企圖毀滅世界的野心家計劃,甚至
還有的人說是外星人搞的鬼。

  而當時間慢慢流逝過去的時候,沒有人再關心這些事情了,大家就隻能夠一
心想著尋找能夠果腹的東西。

  我們還是很幸運的,由於要去探險而在【末日】前做了遠行的準備,其中就
有彌足珍貴的食物。

  在事發之後,我們也沒有驚慌失措的聚集在人口衆多的大城市裏,反而饒有
興緻的在野外玩起了生存遊戲。

  幻覺很快就終結了,當我們遇到了一個擁有極高戰鬥等級的家夥的時候。

  我們憑著默契、信任和良好的身體狀況打贏了那個饑餓的家夥,可是小鍾卻
在那場戰鬥中受了重傷。

  我救不了他,誰也救不了。

  當他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的時候,我們才真正意識到,神經擬真級別已經不
複存在了。

  這裏和真實的世界一樣,無論是死亡還是分別。

  聽說了結晶大陸的消息,我們相互扶持著在絕望中開始前行。

  曾經身爲A級戰士的我們,在【末日】之後的戰鬥中似乎又成長了一些。

  但那些力量並不足以幫助我們,還有我們的良心與道德。

  在饑餓中我們見識到了無數的惡行,曾經天真的我們開始質疑人類的存在,
並且像傻子一樣對一夥食人鬼展開了攻擊。

  這一切或許是唯一能證明自己還是人類的辦法。

  被包圍的時候,我是覺得真的要死了,可是那個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的家夥
救了我們。

  那是一個強大的可怕的戰士,他一個人就殺了將近三十個敵人。

  當我看到他用那把奇怪的刀絞碎那些食人鬼身體的時候,心髒跳動的幾乎要
裂開一樣。

  我們已經覺得自己很強了,因爲在和別人爭鬥的時候我們從來都能靠著配合
與默契打個勝仗。

  我們當然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更強的人,但是我們還從來沒見識過像那
個男人這麽強大的存在。

  血液、死亡、勝利、性命……這些詞彙仿佛根本就不會在那個人的腦海中劃
過,他在戰鬥的時候就好像信徒的每日禱告一樣熟練。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非常害怕,在他看我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隨時都會被殺掉


  但那個人身上似乎仍然有著和我們一樣的人性。

  我不敢說他是一個好人,但他對弱小者所散發出的憐憫和同情讓他看起來不
再那麽可怕了。

  這或許就是強大吧。

  那天晚上我偷偷的在牆邊看著睡著的那個男人,他手裏握著那把奇怪的刀,
靜靜的躺在床上,呼吸輕的像一隻貓,仿佛我隻要靠近他一步他就會醒過來。

  如果我也能強大到他這種地步,小鍾就不會死,她也不會被砍掉一隻手……
我們也能救更多的人。

  想到她,我從鋪位上爬了起來。

  那群食人鬼曾經僞裝的非常好。

  如果我們沒偷偷看見他們在暗地裏淩辱她的話,我們或許真的會傻乎乎的成
爲那群家夥的一份子。

  艾麗娜雖然不是什麽溫柔細心的女生,但是總比我們這些男的要更適合照顧
別人。

  受傷的女孩在第三天的時候蘇醒了過來,那隻斷手的疼痛讓她的臉色發青,
所以清醒的時間並不是很久。

  艾麗娜很用心的照料她,也努力試著在她清醒的時候喂她吃了東西。

  女孩的眼睛裏一片死灰,但她還是吃了艾麗娜給她遞到嘴邊的食物。

  已經從那麽殘酷的噩夢中活了下來,我想她沒有理由求死。

  已經過了很多天,女孩已經能夠自由活動了,但是她在絕大多數時候還是躺
在鋪位上,一句話都不說。

  是的,她幾乎沒有和我們說過一句有意義的話,除了謝謝之外。

  我們並不需要她的感謝,畢竟救她的又不是我們。

  那個男人答應過我們,說他會回來帶我們一起去鐵輝城。

  可他卻把女孩安頓在我們這裏,然後一去不複返了。

  一周以後,食物被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們都抱著越來越深的失望開始度日如
年。

  胡狼是第一個把自己念頭說出口的家夥。

  事實上我們早就開始這麽想了,隻是沒人說出來而已。

  想想也是。

  朽骨貪狼,那麽強大的家夥,怎麽會把我們這種人放在眼裏呢?不久之前,
我們甚至還隻是一群1級神經擬真的玩家,而他早已經是把這一切當做真實世界
而厮殺的戰士了。

  大概他早就忘了我們的存在了吧,而我們卻像傻子一樣在等待著什麽,我不
禁這麽想著。

  胖子給我們熱好了飯,昨天負責值夜的艾麗娜吃了幾口之後就去睡覺了。

  我接過飯盒,胡亂扒了幾口。

  能量棒濃厚的奶制品味道讓我有些反胃,不過在饑餓的時候這種東西已經算
是不錯了。

  胡狼在屋裏轉悠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他從來都是這種坐不住的性格。

  胖子抓著他唠叨了半天什麽「別走得太遠」

  之類的廢話,煩的胡狼差點罵娘。

  我端起另一個飯盒,走向了女孩所休息的那張床邊。

  雖然走到房間的那一段隻有幾步而已,但是我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在咚咚
作響。

  盡管我努力做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手心的汗水還是出賣了我。

  女孩閉著眼睛斜倚在枕頭上,細密順直的頭發鋪灑在旁邊。

  她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不知道是在做著怎樣的夢。

  從她的面容上我看不出任何種族的痕迹,大概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樣也是混血
吧。

  不過她的皮膚真的很白,或許其中也有身體虛弱的原因吧。

  我曾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她救出來,因爲在看到她的時候我確信自己看到了
心目中的天使。

  現在她安全了,隻是我沒能如願以償的呈上英雄。

  令我惱火的是,原本還算是善於交際的自己甚至沒有勇氣去和她對視。

  每一次她將目光挪向我的時候我就退縮一般挪開了自己的眼睛,像是逃避捕
獵者的獵物一樣。

  也就隻有現在吧,我才能肆無忌憚的注視著她柔若無骨的肩膀和櫻花花瓣一
樣的嘴唇,並允許狂跳的心髒沒有任何顧忌的發出震動胸腔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隻覺得喉嚨一窒,本能的轉過了身去,脖子後面起了一層汗。

  這個尴尬的動作讓我有種用頭撞牆的沖動。

  我聽到她窸窸窣窣的將自己支撐著坐了起來。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平靜,端著飯盆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來吃點,額,吃點東西吧。」

  我努力遏制住自己的聲音的顫抖,卻磕巴了一下。

  臉頰有些發燙,但是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謝謝。」

  她淡淡的道謝,那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女孩用僅存的左手接過飯盒在
自己的腿上放穩,然後拿起勺子去舀湯。

  勺子推擠著飯盒的邊緣,一個勁兒的往旁邊滑動,所以這動作她做的很吃力


  「我來吧……」

  我就是在等這個時機,不然我實在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來和她坐的更近一點


  女孩沒有拒絕,她看了我一眼,然後直起了身。

  我替她捧著飯盒,她這才好好的吃起了東西。

  失去一隻手是什麽感覺我從來沒有體會過,但那一定是非常讓人痛苦的經曆


  生活上的不便則會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已經失去的那一部分。

  女孩吃的很慢,下咽的動作看起來有些艱難。

  她白皙的脖頸上面還殘留著沒有消去的淤紫,這僅僅是那些畜生們留下的傷
痕之一而已。

  看著她的樣子,我非常想把她輕輕的抱在懷裏,給她一點溫暖或者慰藉,任
何東西都好,隻要能讓她稍稍的開心一點點就好……「好了,謝謝。」

  就在我看著她的頭發入神的時候,女孩放下了餐具,對我說道。

  「哦哦,沒關係,給我就行了。」

  我端著飯盒從座位上閃了起來,因爲我看到她似乎想要下床。

  我伸手想去扶她,但是她的動作緩慢而堅定,我隻能虛托著手,小心翼翼的
護在她旁邊。

  女孩站了起來,邁著極小的步子向外面挪去。

  在這些等待的日子裏,她身體狀況好些之後就經常出去。

  她並沒什麽事情做,隻是在屋子後面的樓梯上坐下,整日的盯著不遠處的小
樹林發呆。

  「我陪你一起。」

  我這麽說著,她一如既往的沒有拒絕。

  我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裹在厚重毛線毯子裏面的纖細身軀,忍不住想伸手去
撫摸一下她的順在後背的頭發。

  我們兩個人在最近一直會來的位置上坐下之後,她就靠在鐵質的階梯扶手上
靜靜的出神。

  我托著腮,用餘光偷偷注視著她的眼睛。

  我發現,隻有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裏才會有一些神采,而我並不確定那是來
自前方生機勃勃自然的反光還是她內心的一點點流露。

  很多次我都想要鼓起勇氣問她在看什麽,可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在說,我們
所看的根本就不會是同一種景色。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我僵硬著臉頰強作輕松的問道。

  女孩扭頭看了看我,那目光帶著某種你不得不退縮的力量。

  那目光就好像在責問我「名字這種事情重要麽?」,或許她不是那個意思,
但我終究還是沒辦法解讀。

  無論如何,她最終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多了解她一些,想知道她是從哪裏來的,爲什麽會玩這個遊戲,喜歡什
麽樣的花,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然而她就像是在鳥籠外飄過的一片葉子一樣,當風不想把它吹過來的時候,
你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抓到它。

  「我們……打算最近去鐵輝城,你和我們一起吧?」

  我問道。

  女孩的嘴唇輕輕張了張,發出了細不可聞的聲音。

  「你們是不是爲了照顧我在這裏浪費了很多時間?」

  我們從來沒和她講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當時我們沖進這所房子的時候
她已經是一個昏迷的狀態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救她的人到底是誰。

  我承認我心裏面帶著一種非常卑劣的想法:希望她能把我們認作救下她的人
,或許這樣她能更有安全感,或許她會因此而對我多出一些好感……「哎,不能
這麽說,我們其實和人約好一起,所以主要還是在等他。現在看樣子可能還是我
們自己動身比較好……」

  雖然我們交談的內容枯燥,但能和她展開這種對話我已經覺得十分開心了。

  可是當我正準備借這個機會將話題引到她身上的時候,一股能量波動傳了過
來,距離我們隻有十多米的樣子。

  我慌忙站起來,拔出了腰間的劍,並示意女孩躲藏一下。

  「阿傑!!」

  樓上傳來了胡狼叫喊聲。

  我渾身一激靈,原本緊繃著的神經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因爲胡狼的聲音裏帶
著一絲激動。

  「你別亂跑,如果安全我來找你!」

  我交代了女孩一句,然後用能量跳躍竄上了二樓。

  胖子、胡狼靠在窗邊,艾麗娜也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

  臥室裏多了兩個人,看上去是挺厲害的戰士。

  「他們是貪狼派過來接我們的!」

  胡狼看我跳進來,連忙說道。

  「你是阿傑?」

  爲首的那個戰士問我。

  他比我們的年齡大不少,可能快要三十了,頭發有些雜亂,臉上也有疲倦的
神色。

  後面那個戰士要精神一些,大概比我們大五六歲的樣子。

  我點頭:「我們現在就走嗎?」

  「應該還有一個受傷的女的,人呢?死了麽?」

  他掃視了一下房間,發問道。

  我連忙又從窗戶跳了下去。

  女孩竟然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根本就沒動,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讓她害怕
一樣。

  不過我沒有細想,而是借著興奮的情緒彎下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我聽見她的喉嚨裏輕輕嘶了一口氣,但是沒有拒絕我的魯莽的動作。

  「我們可以走了!接我們的人來了!」

  我興奮地大叫其實是爲了掩飾心裏的緊張。

  懷裏像是被塞上了一團柔軟的羽毛,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傳了過來,這一瞬間
我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我重新跳回來的時候,胡狼在我身後發出了細微但刺耳的笑聲。

  我默默的向後伸腿想踢他一下,他靈巧的躲開到了一邊,以至於我踢到了胖
子的腿。

  我從那個年長的戰士眼睛裏似乎看到了輕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能夠和女孩靠的這麽近,我所有的思考能力好像都被破壞掉了。

  我偷偷看她的眼睛,卻沒能讀出任何東西。

  「你把人家放下!」

  艾麗娜從後面錘了我一拳。

  我手忙腳亂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女孩隻是很安靜的離開了我的懷抱,沒有
任何表示。

  「趕緊收拾東西,回去晚了就麻煩死了。」

  後面的戰士露出了煩躁的表情說道。

  胡狼一邊胡亂往背包裏塞著東西一邊扭頭看他:「什麽麻煩啊?」

  二十出頭的戰士看起來比較愛說話:「你們從海藍來的吧?現在你們的人都
過來了,想入鐵輝城就要走程序,你們也不想跟在幾萬人後面排隊吧?」

  胡狼冒冒失失的大叫一聲:「快走快走!我他媽最討厭排隊了!」****
********我們在中午之前上了路,大家的食物都剩的不多了,幸虧那兩
個戰士還帶了不少補給。

  大家的精神都挺振奮的,胡狼更是拉扯著那個健談的戰士聊個沒完。

  我們知道了他的名字是艾樂祖,那個年紀大些的叫馬歇斯。

  馬歇斯一直在門口等著,似乎是嫌亂,當我們整裝待發走出這座莊園的時候
他才開始搭理我們。

  「都報一下能量等級,我們用能量飛行。」

  他說。

  胡狼嘴快:「我們幾個都是9級,胖子是A。」

  胖子在旁邊嘟嘟囔囔的發牢騷,怪胡狼不給他面子。

  馬歇斯完全沒把他們的態度放在心上,他又轉向女孩:「你呢?」

  女孩搖了搖頭:「我沒有戰鬥等級。」

  雖然這遊戲每個人都可以使用能量,但是大家隻有練上一段時間以後才能在
一些公共設施裏測定等級。

  她說自己沒有戰鬥等級,也就是說她是從來沒戰鬥過的普通人了。

  馬歇斯點了一下頭:「我們保持A級速度行進。除了胖子以外,你們幾個輪
流帶她。」

  「A級速度還帶著人!?能量消耗這麽大,要是路上遇上危險怎麽辦!?」

  胡狼叫了起來。

  「所以我們兩個會保持全能量,有危險就由我們應付。不想死的話就聽我們
指揮。」

  「你……」

  胡狼又想說些什麽,我立刻就打斷了他。

  和這些人爭執沒有任何好處,胡狼總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我們就這麽啓程了。

  雖然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一直帶著女孩飛,但是那兩個戰士並不是光嘴上說說
而已,他們真的是全程在用A級速度飛在前面帶路。

  很快,我就感覺到了能量的壓力,不得不讓胡狼接過了帶女孩行進的負擔。

  巨大的能量負荷讓我們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一路上我們也看到了不少其他
的難民,不過他們都沒有找我們麻煩的力氣。

  雖然中途休息了兩次,但是到晚上紮營的時候我們仍然累的夠嗆。

  那兩個戰士和我們不同,他們沒有露出疲態,所以我猜他們比我們高大概兩
三級。

  我們挑了一個遠離大路的山坳處紮營,隨便吃了些東西以後大家都有些昏昏
欲睡,唯獨胡狼興緻勃勃的開始尋找可以聊天的話題。

  「艾樂祖,貪狼原來就是思滅者的人麽?我聽說他好像是個很厲害的通緝犯
來著?」

  馬歇斯看上去對我們很冷淡,所以胡狼找了艾樂祖做交談對象。

  在聽到他發問之後,其他躺在睡袋的人都裏豎起了耳朵。

  其實我們在那場戰鬥之前都沒聽說過貪狼的名字,可是拉赫曼在聽到他名字
之後竟然嚇成那個樣子,所以他一定是在高級戰士中比較有名氣的存在吧。

  拉赫曼說過他是S級的通緝犯,胡狼完全是在現學現賣。

  「其實我們不是思滅者的人。」

  艾樂祖一邊嚼著手裏的蛋白棒一邊說。

  「不該說的別說。」

  馬歇斯扭頭瞪了他一眼。

  艾樂祖卻完全沒把馬歇斯的警告放在心上似的:「哎,沒關係啦,他們早晚
也會知道。再說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馬歇斯沒有再說話,他擺弄起了火堆,像雕像。

  「你們不是從鐵輝城來的麽?怎麽不是思滅者公會的?」

  胡狼追問。

  「我們原來是一個叫破弈反抗軍的組織,現在思滅者假托的就是反抗軍的名
號。其實是我們被思滅者給吞並了,就這樣而已。燃墟你們知道吧?思滅者會長
,現在的反抗軍首領,他才不在乎難民什麽的。這次救援隊的人基本都是原來的
反抗軍,我們和貪狼一樣,都是跟著原來的副軍團長出來的。」

  「副軍團長就是那個穿黑袍子的大小姐對不對?特別漂亮那個!」

  忍不住發話的是艾麗娜,她自從見到那個女孩以後就特別憧憬她。

  我們都見過她,她的樣子曾經盤旋在我們腦海裏很長時間。

  那個時候她帶著人,給饑腸辘辘的我們真誠的分發了食物,那是從天而降的
恩賜。

  不過她離我們太遙遠了,就好像觸不可及的女神一樣。

  雖然我們家是世代信佛的,不過那個時候如果由她來傳教的話大概無論什麽
宗教我都會改信。

  「葬敵初邪,那可是【神都】最強的法師,我們的領袖。」

  艾樂祖帶著一絲自豪和炫耀的情緒對我們報出了她的名字,「一般來說法師
都是需要戰士保護的,但是她有一隻葬敵法球,普通的戰士連她的法球都打不過
。」

  「你的話太多了。」

  馬歇斯又責備了一句。

  艾樂祖哼了一聲,沒有再繼續談論初邪。

  「那貪狼呢?他厲害麽?」

  胡狼對那個男人的興趣還是要高於一個觸不可及的女性。

  「貪狼,也就那麽回事兒吧。」

  艾樂祖的態度來了個轉彎。

  「之前他一個人就殺了二十多個吃人的垃圾!裏面還有五個A級以上的!」

  「那很難麽?馬歇斯就曾經幹過差不多的事情。」

  艾樂祖朝他那邊指了指。

  一直冷著臉的馬歇斯這時候卻說話了。

  「以貪狼的等級,這本來就不算什麽。不過你別忘了,他曾經可是和梅爾菲
斯聯手殺掉過天使之塵的。」

  「梅爾菲斯是什麽人,貪狼哪能和他相提並論。八成,貪狼那次也就是湊個
熱鬧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梅爾菲斯進行配合。」

  馬歇斯並沒有和艾樂祖爭辯,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關於貪狼的真實戰鬥力,瞎猜也沒什麽意思。有意思的是他這個人做出來
的事情。」

  「什麽事情?」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你說D-08那次?」

  艾樂祖不屑的勁頭好像松軟了。

  「D-08當時的情況你也聽說了,能保下來是個奇迹。還有心族那次,和
心族交涉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最後還不是活著回來了麽?還是從噬族那
邊回來的。他那個人……有很多別人看不透的東西,否則初邪也不會那麽青睐他
。」

  「哈,他就是有點狗屎運。真是想不明白,哈哈哈。」

  艾樂祖帶著一點點不甘心的意思笑起來。

  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看到女孩也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入神著聽著。

  火焰在她的眼眸中跳躍舞動,如果我也能成爲裏面一部分就好了……「那麽
他爲什麽要在反抗軍裏?」

  她竟然開口了!我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開口說話,而且還是向兩個剛認識的陌
生戰士問話。

  馬歇斯看了她一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他的話,大概是爲了我們的
副軍團長。不過你想知道還是去問他自己吧,我隻是隨便猜猜而已。他看起來不
是什麽有雄心壯志的類型,沒什麽野心,這是他的優點。」

  女孩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又低下頭去了。

  我努力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馬歇斯完全沒把其他人的情緒放在心上,他隻是歎了口氣:「可惜現在反抗
軍已經不複存在了。」

  艾樂祖這時候也沈默著,我們不知道他們所沒有說明的話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事情。

  雖然很想問,但疲憊很快就吞噬掉了甯靜的氣氛,我們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等待著未來的到來。

  ************幾天之後我們看到了鐵輝城的影子,這裏建築的
風格和我們的海藍大陸很相似。

  然而這座城市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就是人,滿滿的都是人。

  街道上支了很多臨時的帳篷,幾乎連邁腳的地方都沒了;小巷子裏充滿了糞
便和膿血的臭味,放眼望去每個人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這人也太多了吧?」

  胡狼抱怨道。

  「過兩天會更多。不是說了麽,海藍的都已經過來了,還沒到而已。」

  艾樂祖回道。

  我和胖子對視了一眼,胖子呲牙咧嘴的樣子。

  我們都覺得非常幸運,如果我們沒碰上貪狼的話,自己過來就要過這種日子
了。

  雖然不會擔心挨餓,但天天在汙水泥漿裏面支帳篷實在不是一種理想的生活


  我們跟著馬歇斯他們從低空掠過城區,又飛了一個多小時,看到的景象和外
圍沒有什麽區別,直到一個關卡出現在不遠處的街口。

  「拿著這個。記住,一會兒無論任何情況都不能使用能量,任何情況。」

  馬歇斯回頭非常鄭重的提醒了我們一句,然後遞給我一個小巧的徽章,示意
我們從那個關卡進內城。

  「進去以後怎麽辦?」

  我趁他倆還沒走之前連忙問。

  「按守衛的指示做,走完程序以後在出口等著我們。」

  「什麽出口?!」

  「去了就知道了。」

  馬歇斯說話的時候已經和艾樂祖飛遠了。

  我們飛落到街上,看到這個關卡前面的街上已經排了一個不算短的隊伍,大
概有七八十人的樣子。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戰士。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關卡算是針對戰鬥力的快捷通道了。

  通往內城的關卡有十六個,而這樣的關卡隻有兩個。

  另外十四個都是面向平民的,每一個關卡都是人山人海。

  我們排隊到了關卡前面,那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屋子,挺大的。

  門口站著一個戰士,看起來殺氣十足。

  大概是故意挑這種看起來很兇悍的家夥來嚇唬人的吧,我這麽想著,然後第
一個走了進去。

  我原以爲要填表登記什麽的,結果什麽都沒有。

  屋子中央畫著一個大型法陣,旁邊除了一個操作法陣的人以外這個地方就沒
有別的東西了。

  「站中間,別動。」

  那人用手指著法陣中心,面無表情的說。

  雖然他的語氣讓人挺不舒服的,但我總不能和他在這兒擡杠吧。

  我老老實實的走了過去,法陣在身下亮了一下,然後我感到左臂傳來了一陣
微微的灼燒感。

  我連忙卷起袖子,就看見一個巴掌大的複雜紋身正在由紅變青。

  「這什麽東西!?」

  我失聲問道。

  那人一擡手:「去門口領守則,喝魔藥,別磨蹭。」

  我悻悻的整理好衣服往前走,看到出口外面擺了張桌子。

  桌子上面擺了很多類似宣傳單一樣的紙制品,還有一個帶著一個按鈕的容器


  桌子旁邊的戰士遞給我一張紙,然後示意我用手去接容器裏的東西喝。

  「喝了這個會怎麽樣?」

  我忍不住問。

  「不喝就滾回去。」

  那人非常不耐煩的樣子。

  雖然我有些排斥飲用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既然這是既定程序我也沒辦法抗拒


  我把左手放在那個小小的出水口下面,伸手按了一下按鈕。

  本來以爲會出來不少魔藥,結果卻隻有一滴血紅的的液滴落到了我的指尖。

  我皺著眉頭看了它半天,最後還是決定喝下去。

  馬歇斯和艾樂祖都沒提這件事,所以我安慰自己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幾乎沒有味道,我咂了砸嘴,喝下去以後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我幾乎要
覺得有點失望了。

  往前走,我又看到前面空地那裏站著一個拿劍的戰士。

  「這是我們特招的。」

  旁邊響起了一個聲音。

  我一看,正是馬歇斯。

  拿劍的戰士揮了一下手,示意我站過去。

  艾樂祖看著我笑:「那是測試戰鬥能力的考官,你有興趣可以去試一試。」

  我腳步頓了頓,然後連連搖頭。

  我最近的自信心下降的有些厲害,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在這兒被人給揍趴下了一定非常丟臉,能避免這個結果還是盡量避免吧


  趁著等其他人的時間我開始讀手裏的那張紙。

  紙上介紹了我們左胳膊那個紋身的意義。

  原來那是一個特殊的魔力紋章,是用來作爲換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等價物
的東西,換句話說就是錢。

  紋章由二十道刻紋組成,一道可以換一頓飯吃。

  每日淩晨的時候會紋章會自動恢複一道刻紋。

  如果想和別人交易東西的話,這些刻紋也可以通過一點點魔力相互傳遞。

  想不到反抗軍做了這麽充分的準備,連金融係統都安排妥當了。

  雖然我是學理科的,但也多少也知道一些這種貨幣係統存在的重要意義。

  另外還有更重要的,那張紙介紹了這個庇護所的法律。

  法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隻有一條:平民必須服從反抗軍成員,反抗軍成
員必須服從自己的上級。

  而懲罰措施也隻有兩條:第一次犯錯剝離紋章,第二次犯錯就直接殺掉。

  沒有法院,沒有陪審團,任何一個反抗軍成員都可以做死刑的執行者。

  這種殘酷的條例讓我有些害怕,但也在暗自慶幸,自己至少也能加入反抗軍
吧,如果貪狼給我們說說好話的話。

  很快大家都出來了,我還有些擔心女孩會因爲無法戰鬥而被攔下來,不過令
人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看到她身影的時候我也是松了一口氣。

  馬歇斯他們帶我們去了屬於反抗軍的宿舍。

  不是新加入的戰士所分配的簡陋營房,而是原來反抗軍的居所。

  雖然一個普通的兩人間必須要我們五個來分享,不過也比睡大通鋪要好得多
了。

  稍稍安頓下來以後,大家都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女孩經過幾天的勞頓,虛弱的不行,所以我們直接把一整張床都讓給她休息


  胡狼吵著想出去轉轉,胖子懶得動彈,艾麗娜也不想再折騰。

  爲了不讓胡狼落單,我好說歹說才把他給攔了下來。

  我覺得現在人生地不熟,胡狼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出去亂轉很容易惹禍


  條例我們也都看了,在這個地方惹麻煩的話估計很難保住命。

  哪怕就是刻紋沒了也很麻煩,因爲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能保證一天三餐都是
奢望。

  「我就在樓門口走走!你們別唠唠叨叨的行不行!」

  胡狼在屋裏煩的直嚷。

  「你別吵!」

  艾麗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女孩,「要出去就出去!誰管
你!」

  艾麗娜比我們年齡要大一歲,我們幾個從小隻要犯了錯就會被她訓得像孫子
一樣,現在都留下後遺症了。

  她一發火,胡狼連個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從屋裏出去了。

  我跟著他屁股後面也轉了出去。

  不遠處有供新來的戰士居住的臨時搭建的闆屋,而我們住的地方一看就是原
來屬於思滅者城堡的建築群。

  這裏的後勤和保暖都非常不錯,能安排上這樣的宿舍也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
得到了特別的優待。

  這棟房子挺大的,現在樓裏幾乎沒有什麽人,估計住在這兒的人都在忙吧。

  我們逛到了後院,俨然發現有個小姑娘在院子裏跑步。

  她比我們小幾歲,紮了一個短馬尾,穿著露臍的短背心,正在繞著院子猛跑


  我也不清楚她這是跑了多久了,隻是看她浸透了背心的汗水就知道時間一定
不短了。

  「哈,這是要做運動員啊?」

  胡狼沒心沒肺的沖她喊了一句。

  我朝旁邊挪了兩步,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

  女孩回頭瞥了我們一眼,沒搭茬,繼續跑著。

  她身上的汗在她充滿活力的動作之下汗像泉水一樣飛濺著,連地上都留下了
潮濕的痕迹。

  女孩的年齡不大,身上的線條卻鍛煉的緊緻而分明,幾乎看不出任何的贅肉
,那種健康而朝氣蓬勃的感覺讓人眼前發亮。

  胡狼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難道他喜歡這種類型的?不過看這女孩的樣子,
怎麽都像是未成年的……看她跑了兩圈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她爲什麽有資格在
這個地方呆著?難不成她也是戰士?那也太可怕了,把這麽小的女生招來做戰鬥
力怎麽說也有點過分了。

  胡狼腦子又抽筋了,他在這當兒向女孩湊了過去。

  「哎,我是胡狼,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

  「龍雀。」

  女孩隨口回了他一句,頭也不回的繼續跑著。

  胡狼傻兮兮的跟著她在內圈轉悠:「你跑步幹什麽啊?」

  「變強。」

  龍雀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停了下來,她身上的汗氣冉冉升起,小巧的身體在
夕陽下閃著光。

  「哈哈,那也不用這麽努力吧!讓我們這些職業戰士來保護你不比自己費這
些力氣簡單嘛。」

  胡狼大大咧咧的說道。

  龍雀擡頭看著他,就好像看傻子似得:「你們?保護我?」

  胡狼眼睛眨巴著,我知道他又準備開始吹牛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龍雀的手猛地一擡,直卡向胡狼的喉嚨。

  胡狼嚇了一大跳,連忙後退。

  雖然他沒什麽防備,但也好歹是數字級別的戰士,不至於被一個小女孩給掐
住。

  然而女孩的一隻腳早就等在了他的腳後,似乎早就猜出了他的躲閃動作。

  胡狼被她一絆,悶頭往地上倒去,女孩圈著他的胳膊以他爲圓心猛地一轉。

  等我目瞪口呆的回過神來的時候,女孩已經從身後用雙臂鎖住了胡狼的脖子
——整個過程隻用了兩秒。

  「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她松開手,扔下了這麽一句話,站了起來走向了一邊,開始做一種拉伸身體
用的活動操。

  胡狼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眼睛裏閃爍著我從來沒見過的神色。

  「早讓你安生點兒,現在丟大人了吧?」

  我站在旁邊揶揄道。

  胡狼坐在那沈默了半天,結果一開口就嚇了我一大跳:「阿傑,我愛上她了
!」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一種模仿動畫片摔倒在地的沖動。

  但現實中我隻能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你是不是受虐狂?!讓人給欺負傻了
?!」

  原來的話,胡狼絕對會跳起來和我一陣沒頭沒腦的厮打。

  可是這哥們竟然完全沒有反擊的意思,他蹲那兒又愣了半天,然後跳起來悻
悻的轉身走了。

  我這下都傻了眼了,這家夥的神經病症狀我是深有體會的,但是這一次可能
得的是絕症。

  我趕忙追了上去,拿胳膊勾住他肩膀:「怎麽了?丟了魂了?剛才不是在那
胡說八道吧?」

  胡狼像是洩了氣的皮球:「是我犯神經了。像她這麽厲害的,怎麽可能看上
我。」

  「你還真看上那小妞了!?就這麽一下子!?」

  我努力用粗俗的言語掩飾自己的驚訝。

  「怎麽了!不行啊!你不覺得她很漂亮麽?」

  我支支吾吾的應付著。

  說真的,龍雀絕對是個美人胚子,不過這種運動型女生並不是我鍾愛的類型
……想到這裏,另一個女孩的側臉不自覺得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面,也不知道她
睡醒了沒有。

  「我也想變強……」

  胡狼抽著氣兒說,「像他那麽強。」

  「他?貪狼?」

  我順嘴就說出了那個名字,大概是因爲我和胡狼有著一樣的想法吧。

  「要不然我們找他教我們打架吧!」

  胡狼突然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叫嚷了一句。

  這個想法早在我腦子裏面成型過了。

  本來我抱著一種偷偷摸摸的想法,想要私下裏向貪狼學習戰鬥能力,然後讓
這些家夥們大吃一驚。

  現在看起來已經沒辦法吃獨食了,胡狼一開口,其他人肯定都會加入,也不
知道貪狼會不會嫌我們人多……這種沒頭沒腦的想法煩了我們很長時間,直到救
援隊回歸的那一天才宣告結束。

  ************休息了一整晚,結果我們發現誰都不知道該去哪
裏領補給。

  大夥分頭去附近找購買食物的地方,卻沒能找到。

  到最後肚子都餓的咕咕叫,連貪睡的女孩都給餓醒了,我們還一籌莫展。

  胡狼偷懶,在外面看龍雀鍛煉。

  一向神經粗大如鋼釺的胡狼突然自卑了起來,連招呼都不敢和人家打,偷偷
的在樓梯口看。

  等到中午的時候,他跟著龍雀,想看看她住哪個房間,結果卻被陰差陽錯的
引到了這座建築物最下層的附屬食堂……聽了胡狼的彙報,大夥像瘋狗一樣沖下
了樓,連虛弱的她都動了。

  因爲大家都知道,食堂的存在意味著新種類食物的存在,畢竟反抗軍也沒必
要爲了分發蛋白能量棒而專門開辟一個房間吧?整整一層的樓都被裝修成了食堂
,這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大學食堂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寬敞的食堂裏幾乎沒坐幾個人,顯得空空蕩蕩的。

  我在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龍雀坐在一張靠中間的桌子上正在用餐。

  我隱約的在餐盤裏看到了綠色和褐色,這意味著我們的猜測並沒有錯。

  當我們真正的看到櫃台後面的餐點的時候,胡狼發出了一聲歡呼,胖子也笑
的滿臉開花。

  櫃台後面的黑臉廚師被我們的樣子給逗笑了:「剛來的?」

  「嗯嗯!」

  我端著餐盤排在第一位。

  「想吃什麽?哦,對了,很可惜這個豬排是合成的。」

  「可以都要麽?」

  我隻覺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當然可以。」

  黑臉廚師拿著廚勺給我的土豆泥上澆了滿滿一層肉汁,又用夾子鉗了切的整
整齊齊的碧綠豇豆,最後是一塊噴香四溢色澤金黃的炸豬排。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三樣而且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可是這對我們來說卻是
一個月來吃上的第一頓真正的飯菜。

  大家端著滿滿的餐盤笑容滿面的開始找桌子,黑臉廚師看到女孩的手不方便
,還特意出來幫她端了盤子。

  也好在飯堂現在空空如也,不然他大概得攤上個擅離職守的罪名。

  胡狼領著頭往龍雀坐的地方湊。

  艾麗娜看著他冒冒失失的樣子一時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兒,我給她和胖子使了
個眼色,就近坐在了打飯櫃台的旁邊。

  龍雀擡頭看了眼胡狼,胡狼剛想和人家搭話,龍雀就端盤子走了。

  胡狼憋的滿臉通紅,埋頭開始解決盤子裏的美食。

  不過我猜這些美味的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是味同嚼蠟了。

  看著他的樣子,我們幾個有點於心不忍把他一個人扔在空空的飯堂正中間。

  艾麗娜和胖子端著盤子先過去了,而我看向女孩,象征性的問了一句。

  「過去吃吧?」

  剛才的事情女孩全都看在眼裏。

  雖然她平時對我們都一副若有若無的缥缈態度,但胡狼畢竟也是粗手粗腳的
照顧過她的。

  她點了點頭,抿著嘴笑了一下,這抹微笑差點讓我的心髒跳出胸膛。

  我幫她挪了過去,大家都沒對胡狼說什麽話,隻是把他圍在中間不聲不響的
吃著飯。

  想安慰他兩句吧?可是又覺得沒什麽可安慰的,因爲龍雀並不是故意要躲著
他,人家隻是剛好吃完飯而已。

  再者說,他這種神經大條的人,把他自個放那呆著大概就是最好的治愈方法
了。

  「未成年少女啊?」

  艾麗娜小聲偏著頭問我,那聲音裏面帶著笑。

  「可厲害了,揍得他沒法還手。」

  我也小聲說道。

  胖子滿嘴塞的都是土豆泥,說話含含糊糊的:「別說了,你們不吃把肉排給
我!」

  艾麗娜捶了他一拳,旁邊的胡狼也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我擡頭看去的時候,正看到一大批戰士正從食堂的正門湧了進來。

  他們走的又輕又快,安靜的像是暗流之下遊弋的肉食性魚類。

  能感覺出來,他們的氣勢和其他的戰士不太一樣,看上去似乎是久經戰場的
軍人。

  人越來越多,他們那種帶著壓抑感的步伐和動作讓我有些難受,像是頭頂平
白飄來一大片烏雲。

  我看了看其他人,胡狼的臉上帶著一點點本能的警惕,連胖子的胃口似乎都
受到了影響。

  他們一個個去給自己弄了食物,然後迅速就坐。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帶著一點人味似的交談起來。

  空空的食堂很快就坐上了半個房間的人,他們中有幾個在走過我們身邊的時
候還用很不友好的眼神掃了我們半天。

  就在這個時候,他和她出現了。

  又一次見到她,我聽見旁邊艾麗娜的呼吸聲都凝滯了。

  那個叫做初邪的女孩帶著無人能比擬的自信,在周圍戰士的簇擁之下大步走
進了房間。

  我還能清晰地記著她在分發給我們食物之時所流露的溫柔,那大概是艾麗娜
最憧憬的東西吧。

  那是獨屬於女性的溫柔,是一種超越了普通人所能觸手的大愛,是一種讓所
有人都甘願向她展示自己弱小的母性。

  那種溫柔足以融化最堅強的男人,也能夠讓所有女人都爲之向往。

  可是現在的她身上看不出任何溫柔,而是充滿了一種隨心所欲的權力感,就
好像剛剛回到自己家的主人,慵懶之中帶著笃定的控制力。

  站在她旁邊的就是我們等待了很久的男人。

  和旁邊全副武裝著甲胄的戰士們不同,貪狼僅僅穿了一件輕便的胸甲,腰間
挂著那把又輕又薄的怪刀。

  如果不是我們被初邪吸引了注意力,大概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他是那種存在感不是特別高的人,如果不認識他的話大概很容易小看他吧。

  不過這種低調我是很理解的,畢竟我和他都是龍族的人,相對的內斂是我們
族群的特點。

  貪狼從我們面前掠過,並沒有看到我們這群正在自顧自激動的家夥。

  他排隊在打飯隊伍的末尾,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而初邪卻趾高氣揚的跑到了隊伍最前頭,瞪了最前面的那個戰士一眼,那個
戰士乖乖的退後了半步,任憑她插了隊。

  當她端著盤子走回來的時候,還特地跑到了貪狼的旁邊。

  「死腦筋,餓死你!」

  她帶著笑,故意找茬。

  「我可不想被人在背後罵。」

  貪狼也在微笑。

  那種深沈的微笑是屬於成熟男性才能夠擁有的笑容,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可
能就是在向往那種成熟吧。

  強大和成熟,這兩種東西大概是相輔相成的。

  就在我們愣神著看他們的時候,初邪竟然端著盤子朝我們走了過來。

  大家全都像觸電一樣,不約而同的坐直了身體。

  「吃完了?吃完了讓地方啊。」

  她愛答不理的對我們揮了下手。

  我們連忙收拾著盤子,然後不知所措的站在旁邊,也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在
這兒等貪狼過來。

  結果就這麽站了半天,看上去像一群被罰站的學生。

  貪狼終於走了過來,目光相對,他遠遠的就看到了我們。

  他把盤子放在初邪對面,然後依次打量著我們。

  我們看著他傻笑,誰都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

  「都過來了?決定加入了?」

  他平視著我們,微笑著問。

  「加入加入!就沖這個夥食也得加入!」

  胡狼叫著,我們也連連點頭。

  初邪聽到我們說話,扭頭看過來:「誰啊這都是?」

  看來她並沒有記住我們。

  「路上遇到的,挺有正義感,我想讓他們加入。」

  「哦,你自己幫他們安排啊,我可沒時間。」

  貪狼沒有多說什麽,他回過頭來,將目光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我看到女孩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她用牙咬住嘴唇,直直的看著貪狼。

  貪狼低頭看向她失去的那隻手,他輕輕拉起她的胳膊:「看上去恢複的還不
錯。痛不痛了?」

  一句話之下,女孩的淚水一瞬間像泉水一樣湧了出來。

  她雙肩不住的顫抖,抽噎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看著一直冷靜淡漠的她竟然哭成這個樣子,我覺得心裏難受到不行。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可以把她抱在懷裏,收斂她的眼淚,給她一些力量。

  貪狼看著她,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意。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就算堅持到最後往往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局。
不過現在你能站在這個地方,說明也不需要我說什麽鼓勵的屁話了。你是見識過
真正黑暗的人了,接下來和我們一起去見見真正的光明吧,雖然路還有很遠。」

  女孩努力的控制著情緒,她擦著眼淚,用力的點頭。

  她在貪狼面前的失控我似乎能夠理解……她知道是他救了自己,那種極度的
委屈一直被她埋藏在心裏,直到重新見到能夠理解那種委屈的他的時候才像洪水
一樣噴薄了出來。

  貪狼扭頭看向初邪,初邪也在挑著眉毛看他,似乎在等他給自己解釋。

  「回房間吃。」

  他對她輕輕歪了歪頭,然後端起盤子向食堂外面走去,「你們先休息,別亂
跑,我會去找你們。」

  「好的,好的。」

  我回應著,心裏面卻突然變得空空蕩蕩。

  艾麗娜輕輕的把女孩攏在懷裏,拍了拍她的後背:「好啦,都過去了,不要
難過了,大家已經一起走過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女孩慢慢的不再抽泣,她紅腫著眼睛,看著我們,就好像心頭那塊沈重的堅
冰已經被擊碎了。

  「謝謝大家,謝謝你們帶我過來。」

  「小意思,別一直哭哭啼啼的就行了。」

  胡狼哼哼唧唧的說道。

  聽到她的話,我覺得心裏好受了很多,她開始向我們敞開心懷了。

  隻是,我的幻想似乎並沒有和現實拉近太多距離。

  

           ************





  我們回到宿舍,懷著不安的心情等待著貪狼的到來。

  和上次不同,這次他並沒有讓我們等太久。

  午後的太陽讓人有些混混欲睡,不過當他敲響房門的時候所有的睡意都飛了
個幹淨。

  我忐忑不安的打開房門,貪狼正看著我。

  他沒說什麽,直接進了屋。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那個女孩也是。

  貪狼的個頭不算高,比我要矮一些,他給人的壓迫感沒有其他戰士那麽強,
大概是因爲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攻擊性吧,那是一種浩瀚沈穩的感覺。

  他隨意挑了個地方坐下了。

  房間裏隻有兩把椅子,他占了一把,所以其他人要麽坐在了床上要麽盤膝坐
在了地上。

  大家都看著他,等著他發話。

  「你們當初說,想要幫助別人。你們可以去招工處做工,理發師、廚師、機
械師、護工……隻要有技術的就可以。但我知道那並不是你們喜歡做的,你們站
在這裏就是想以戰士的身份來幫助別人。然而很遺憾的是,在這個地方的戰士並
不是那種樂於助人的角色。」

  我們相互看了看,都沒聽懂他的意思:「你是說我們不適合做戰士?」

  貪狼搖了搖頭:「我是說,戰士不適合幫助別人。普通人也沒有資格幫助別
人。這個地方,每個人隻能幫自己。」

  我有些困惑:「我還是不太明白……」

  貪狼用鋒利的目光看著我們:「你們要放棄天真的念頭,否則就隻有死路一
條。在接受這件事情之前,你們最好不要輕易下決定。善良和憐憫在這個地方隻
會幫助你們快死,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對痛苦和絕望視而不見。」

  「你這是在試探我們麽?」

  艾麗娜帶著一種沒反應過來的笑意問。

  「我不喜歡浪費自己的時間。」

  貪狼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艾麗娜的笑容了立刻就凝固了。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用老套的方式來考驗我們是否有同情心,他是在
認真的警告。

  可是如果他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如果憐憫和同情都不需要,你爲什
麽要讓我們追隨你過來?!」

  我用力問出了這個問題。

  由於緊張,我的聲音顯得很大,這讓我在問完之後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似乎從貪狼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柔。

  「行爲的矛盾和內心的掙紮會誕生無與倫比的力量,我想我會需要你們的這
種力量,如果你們能活下去的話。」

  「我們聽你的!!」

  胡狼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雖然他很冒失,但我們都沒有攔著他來代表自己。

  「教我們吧!我想變的和你一樣強大!」

  胖子搶著說話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抱著和我、胡狼一樣的念頭。

  「你們別吵!」

  我打斷了他們,又轉向貪狼,「你是龍族人,對不對?」

  貪狼看著我,輕輕點了一下頭。

  「我也是龍族人,我……想拜你爲師!」

  我借著發熱的頭腦說出了讓我臉頰發熱的請求。

  這聽上去就像以前的拙劣電視劇上演員所說的台詞,任何脫離了中學年紀的
人估計都不會說這種話。

  但我總覺得這麽說會成功率大一些,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後推了我一把
似得。

  貪狼聞言哈哈大笑:「你以爲這是在演武俠劇麽?」

  我看了看周圍的朋友,除了女孩之外他們都一臉迷茫,大概除了龍族或者龍
族的混血,誰都沒聽過武俠這種東西吧。

  「不,我隻是覺得……」

  貪狼擡起手掌打斷了我:「我沒資格給人做師父,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學點什
麽,我可以把你們介紹給指導我武學的人……如果還能遇見他的話。現在,我所
能教你們的都是比較基礎的。」

  看他的意思應該是同意了。

  我興奮的扭頭看向同伴們,他們的眼裏和我一樣跳躍著歡樂的火焰。

  「武器拿出來給我看看。」

  他坐在椅子上,對我們揚了揚手。

  我們老老實實的拔出自己的劍遞到他面前,貪狼把它們依次拿在手裏試了試


  他掂量了幾下,從裏面挑了一把。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們看的差點叫出聲,貪狼手腕一抖,那把劍在空中畫了一
個圈,就好像帶著粘性一樣,穩穩的橫在了他伸出來的一根手指上。

  「用這把劍的應該是你們裏面用劍用的最好的,對吧?」

  他擡頭看向我們。

  我們驚訝的看向了胡狼,胡狼也愣住了。

  他說的完全沒錯,如果我們不用能量的話,單純的比拼劍招,胡狼比我們都
要強。

  看到我們的表情,貪狼微笑了起來:「人越厲害,武器的威力也就發揮的越
好;反之也成立,一把好的武器會反過來引導它的使用者。你們幾個應該都一樣
,在進來之前都沒有戰鬥的經驗。這把劍的平衡性和重量比最好,如果長時間用
它戰鬥的話,對使用者的幫助會非常大。」

  胡狼一臉得意的樣子。

  我心裏不是滋味,有一種讓人惡心的情緒在肚子裏盤旋,是嫉妒麽?「你們
回頭去武器庫,每個人按照這件武器平衡感領一件新武器。」

  「可是我這個是帶魔力效果的……」

  艾麗娜連忙說。

  她那把劍是我們好不容易弄到的一把高級的女式劍,所以她並不是很想換武
器。

  「魔力等級大概是多少?」

  「唔……很低……」

  「你們接下來要應付的不是戰鬥,是戰爭。你們的敵人是成百上千的魔獸,
每一分能量都彌足珍貴,而在能量不足的情況下武器就很容易壞。所以簡樸實用
的替換型武器是首選,你們必須盡快適應。」

  貪狼的話很有說服力,哪怕艾麗娜再不高興也不可能不聽他的。

  「你們先去弄自己的武器,傍晚的時候我可以在下面的後院教你們一些東西
。」

  他這樣說著,起身要走。

  旁邊一直沈默的女孩立刻就站了起來。

  她帶著踟蹰的表情糾結了幾秒的時候,貪狼已經離開了房間。

  她又思考了幾秒,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追了出去。

  我的好奇心旺盛的燒了起來,可是我總不能在這麽多人眼皮底下去偷聽別人
的談話吧?這種難受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

  胡狼倒是很興奮,他拿著自己那把劍玩了起來,完全不記得一個月之前自己
還吵嚷著要換高級武器似得。

  之前的我們感覺特別迷茫,現在這一切似乎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我想大概是因爲我們找到了使自己變強的方法吧……我們要拿到力量,然後
活著回到外面去……女孩這一去竟然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做什麽了。

  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就和她一起去了,也免得在這兒思前想後的。

  抱著這種想法,我們去找人換好了武器,並且在約定的時間湊在了後院,等
著貪狼的重新出現。

  當我們來到後院的時候,恰好又看到龍雀在鍛煉。

  胡狼一看到她眼睛就拔不開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想耍流氓呢。

  在他犯花癡的時候,我滿腦子卻都是女孩。

  我覺得自己似乎很傻,傻得讓我自己都生氣。

  要知道,我並不是沒有和女生談過戀愛,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我都有過女朋友
,而且自認爲關係處理的還都不錯。

  可是現在,似乎那些自以爲是的經驗都變成了廢物。

  喜歡她麽?非常喜歡。

  至少這一點我很確定。

  喜歡她什麽呢?非同一般的美麗?從不屈服的倔強和堅強?令人無法控制的
保護欲?我也說不清。

  不過我知道說不清就對了,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能說清楚才怪呢。

  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麽讓她喜歡上我呢?我和她的距離總比胡狼與龍雀的距
離要近吧?一直照顧著她的日常起居,還通過努力換來了她的一點點接納。

  而胡狼呢?除了被人放倒了一次之外,一點進展都沒有。

  可是這並沒有減少我的煩惱。

  我很想知道女孩這個時候在想什麽,想讓她把所有的心思都傾訴給我聽,而
不是貪狼。

  她真的是去找他傾訴了麽?他那麽強大,擁有著那麽高高在上的女人,肯定
是不會把她放在眼裏的吧?而且……而且我們花了那麽長時間和關心才換來了她
的接納,她不可能對貪狼那麽容易就打開心扉吧?但是,他畢竟救過她啊,從那
個地獄裏面。

  我像蠢豬一樣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安慰著自己,卻絲毫減輕不了心裏的不安。

  「在想什麽呢?」

  艾麗娜的聲音在旁邊響了起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麽啊。」

  「你不說我也知道,」

  艾麗娜壞笑了一下,「放心吧,我們都會幫你的。」

  「什麽啊!我又沒什麽要你們幫的。」

  我口不擇言。

  「行啦行啦,等著我給你創造機會,現在不要想太多的好。」

  她依舊在壞笑。

  我看著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也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艾麗娜就老是這樣,喜歡給我們每個人操心,自以爲像姐姐。

  不過她確實做到了,我覺得心裏多少平靜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戰士從院子的另一邊悠然自得的踱了過來。

  我開始以爲是貪狼,但是很快就發現自己是認錯人了。

  那個戰士比貪狼的年齡要大一些,臉像是磨過土的一樣灰暗粗糙,留著短頭
發的頭皮上留著疤痕,身上穿著貼身緊繃的輕铠甲。

  他並沒有就這麽走掉。

  當看到我們的時候他好像改變了自己的行走路線,向著我們這邊晃了過來。

  胡狼在和胖子拿武器瞎比劃,我和艾麗娜坐在台階上聊天,我們都沒有太在
意那個人。

  那個戰士在距離我們二十米的牆角蹲了下來,盯著我們這邊看。

  準確的說他是在盯著艾麗娜和龍雀在看。

  他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來來回回掃視著兩個女孩。

  龍雀跑的起勁,根本就沒把其他人放在心上;而艾麗娜在發現他的行徑之後
皺起了眉頭,本能的往我身後躲了一躲。

  他的目光讓我非常不舒服。

  雖然算不上是淫邪吧,但一般來說男人用那種目光打量女生應該多少抱著一
點不懷好意的感覺。

  於是我站了起來,擋在了艾麗娜前面:「你看什麽?」

  聽見我不友好的質問,那個男的笑的更開心了,他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你們的活力像是深海的漩渦,」

  他一張嘴就好像在念詩,柔軟無波的語句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抑揚頓挫,「單
單這樣看著你們,我都會覺得自己又找回了過去的激情。」

  我瞠目結舌的聽著他的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個人實在是太詭異了,正常人哪兒有他這麽說話的?那聽上去完全是神經
質或者腦袋秀逗的家夥說出來的東西。

  「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艾麗娜偷偷在我耳邊說道。

  那個男人又朝我們走近了兩步。

  我隻覺得心裏咯噔一下,一種讓人後背發癢的警惕感開始拽我的神經。

  龍雀正好跑到了我們附近,她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立刻就停下了腳步,膝蓋
一弓,好像要擺出戰鬥的姿勢似得。

  「金伯利。」

  就在這時候,貪狼的聲音傳了過來。

  被叫做金伯利的男人回頭看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貪狼。

  他和煦的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開了。

  貪狼看著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拐角處,這才向我們走了過來。

  他面無表情,但是我覺得那種面無表情似乎也意味一絲警惕。

  「那人誰啊?」

  胡狼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問道。

  「是你們海藍大陸來的人,賭徒保羅手下。」

  貪狼隨口答道。

  龍雀在這個時候湊了過來,她仰著臉看著貪狼,下巴還滴著汗珠:「我今天
的練完了。」

  貪狼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在旁邊等著。

  「來吧,武器都拿出來,A級能量限定,和我打。」

  他用手指點了點我們。

  我們猶猶豫豫的掏出武器,面面相觑。

  大家心裏都知道,憑我們是不可能打贏貪狼的,所以大家都沒什麽出手積極
性。

  貪狼看出了我們的踟蹰,他笑了笑:「對你們來說,改掉舊的毛病要比學習
新東西重要,想知道你們的缺點就必須交手。所以,用全力上吧。不用擔心引起
騷動,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他都這麽說了,我們再猶豫下去可就真的沒有求他的資格了。

  我們一起玩了這麽久,爭鬥中幾乎沒吃過大虧,這全是依仗著我們的戰鬥默
契。

  當胖子首當其沖舉劍沖過去的時候,我們其他三個人已經呈包圍之勢站在了
熟悉的角度上。

  貪狼沒有躲閃,所以我們引以爲豪的默契移動也沒有發揮的機會。

  胖子雙手揮劍和他打在一起,幾乎將全部力量都灌注到了攻擊裏面。

  他的體格大,攻擊力強,所以我們都讓他打正面。

  貪狼的表情很是很認真的,他一劍一劍的接下胖子的劈斬,然後看準機會擡
手反擊。

  這就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

  我和胡狼從斜後方的攻擊幾乎在同時遞了過去,長時間的共同作戰讓我們很
有分寸的給對方留出了空間,不至於相互幹擾。

  高級戰士的局部能量加速是很快的,我相信貪狼可以輕松格擋我們其中一人
的攻擊。

  可是我們兩個是同時出手,他再快也不可能連接兩劍。

  貪狼單手持刀格住了我的劍,但那並不是撞上了障礙物的感覺。

  一股奇怪的力道順著劍傳了過來,手裏的劍像黏上了滑溜溜的油漆一樣從他
身邊滑了過去,攻擊落了個空。

  另一邊的事情就讓我們目瞪口呆了。

  面對胡狼的攻擊,他竟然用手背掃了過去,打在胡狼的劍背上。

  我完全不敢想象有人敢做這種動作,如果掃到了劍刃的話手可就沒了。

  雖然驚訝,但是戰鬥還沒結束。

  胖子趁這個機會揮劍橫斬,一直沒有出手的艾麗娜也從正上方直刺貪狼所站
的位置。

  貪狼就好像後背長了眼睛,他直接向後出腳,狠狠地踹在了胖子的肚子上。

  胖子的進攻戛然而止,他捂著受傷的地方連退了幾步,面色蒼白,強忍著沒
跪倒。

  艾麗娜的攻擊也到了,貪狼的肩膀一側,劍刃擦著他的衣服刺了過去。

  艾麗娜想要變招,但是在那之前貪狼就用胳膊夾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拉,然
後用後背猛地撞擊了她的身體。

  艾麗娜飛了出去,狼狽的摔在地上。

  我和胡狼無暇看顧同伴的情況,連忙再次出擊。

  貪狼的刀輕描淡寫的在他身周流動,像水一樣,依次接下了我們的三次攻擊


  在我第三次出劍的時候,他神奇的用手抓住了胡狼的脖子,將他按到在了地
上。

  「停!」

  貪狼擡手止住了高舉武器的我。

  我喘息著,沮喪的垂下了劍,沒有把最後一擊送出去。

  差距很明顯,這我們都知道。

  可是心裏面特別不舒服,因爲我們用的能量要遠遠比貪狼多。

  我原以爲他就算贏也會是因爲能量等級勝過我們,結果卻是輸了個莫名其妙


  胡狼漲紅了臉。

  這裏面就屬他輸的最難看,尤其還是在龍雀面前。

  他一臉煩躁,我看他開口就知道他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

  「好了,你們休息下。龍雀,你過來和我打。」

  還沒等我們開口發表感想,貪狼就再次開口了。

  看著提劍靠過來的龍雀,最急著想要抱怨的胡狼也閉上了嘴。

  龍雀的武器和我們的不太一樣,是那種很短的短刀。

  雖然比匕首要長不少,但如果讓我用那種東西的話,似乎很難防禦對方的攻
擊。

  「好好看她的動作,作下對比。」

  貪狼對我們提醒了一句,然後示意龍雀開始。

  龍雀反手拿刀,身體像貓一樣弓了起來,用腳蹭著地面,以極低的姿態向貪
狼開始靠近。

  和之前不同,貪狼沒有在原地等她進攻,而是主動撲了過去。

  他的能量加速效率極高,幾乎沒有什麽能量外溢,卻快的讓人看不清。

  他那把刀從下向上朝龍雀撩了過去。

  龍雀沒有躲閃,而是同時向前猛沖,直接貼入了貪狼的身內。

  她的動作很有效,因爲貪狼的攻擊被迫中止了。

  可是他接下來的變招既狠又快,以肘和膝猛擊龍雀的身體。

  龍雀把自己的身體縮的緊緊的,用腿側和臂彎承受下了兩次重擊。

  與此同時她還出了反擊的一刀,逼的貪狼向後躲閃。

  龍雀也借力飛了出去,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立刻被再次拉開。

  龍雀在落地的同時用力一蹬,身體像彈簧一樣伸展起來,在貪狼還沒穩定身
形的時候迅速沖到了他面前。

  貪狼擡手甩出兩枚速度快的像炮彈一樣的能量彈,胡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渾
身都顫了一下。

  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龍雀恰好以極高的速度前進;如果貪狼攻擊命中,那就
和對著她腦門開槍一個效果了。

  如果是我們的話,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邊減速一邊加厚護罩防禦。

  然而龍雀手中的短刀鬼使神差的舞動起來,幹脆利落的劈碎了能量彈,那種
反應速度讓人看得腦後發麻。

  就在能量彈爆炸的下一瞬間,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了起來。

  龍雀的短刀飛了出去,她捂著手腕停了下來的時候貪狼的刀已經指在了她的
面前。

  一個接一個超出理解範圍的招數展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除了悻悻的感歎之
外就沒有什麽能做的了。

  「是我意圖太明顯了麽?」

  龍雀擡頭問道。

  「是你速度太快了。能量爆炸的光芒一定會影響到你,那麽快的速度下,你
的反應速度跟不上。」

  貪狼回答說。

  龍雀點了點頭,往後退了一步,而貪狼重新看向了我們。

  「感覺到區別了麽?」

  我們面面相觑,相繼點了點頭。

  「我們的速度和她比差太多了!」

  胖子最先開口說道。

  「不完全是速度……」

  我努力總結著所自己感受到的東西,「她好像事先就知道你會怎麽出招一樣
。」

  貪狼用手指向我點了一下,那似乎是帶著一點贊賞的意思。

  「任何人想要做出攻擊動作都需要一係列的肌肉運作,通過觀察細微的肌肉
變化,就可以提前預判對方的攻擊——這是所有格鬥技巧裏都可以用到的東西。
總的來說,就是對戰的經驗的多少。你們現在開始試著去觀察總結,很快就會有
進步。」

  「我有一個問題!」

  艾麗娜舉手說。

  貪狼呵呵笑起來:「不用舉手,這地方算不上什麽課堂。」

  艾麗娜臉紅了起來,不過並不算明顯。

  「我們和你打的時候,你根本不可能觀察我們每一個人的動作,你是怎麽接
下攻擊的?」

  「鈍角永遠是最佳的格擋角度。正面接觸對方的攻擊就意味著你要吸收對方
所有的攻擊力量,而以鈍角接觸對方的武器則省力很多,自己的武器也不會完全
丟失原有的速度。這就是我的劍顯得很快的原因,讓對手的力量浪費在空氣裏,
我就可以積累優勢。」

  我腦子一熱,一個詞脫口而出。

  「太極!?」

  我小時候看過很多武俠小說,裏面最厲害的人物往往都會這種武術。

  太極給我們龍族人的影響很深,和這個詞相匹配的幾乎都是武林絕學。

  一想到自己真的能學到這種功夫,我就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然而貪狼笑著搖頭:「有那麽一點意思,但是很可惜,我的程度還差得遠。
這隻是屬於我的一點用劍技巧,你們想學的話要花很長時間,而且也不一定適合
你們。」

  「那我們該怎麽練?」

  胡狼著急的問。

  貪狼扳著龍雀的肩膀讓她面向了我們。

  「我沒太多時間手把手的教你們,所以我準備讓她做你們的代理老師。」

  要是放在以前,胡狼現在肯定會上躥下跳的發表異議。

  現在就不一樣了,嘗過了龍雀的苦頭,又見識了龍雀和貪狼有來有回的對攻
,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你們接下來要面對的戰鬥不需要太精妙的戰術,也不需要太高超的劍技,
唯獨體力和能量上限是最重要的。在真正的戰鬥來到之前,你們至少要跟上她的
運動量。」

  說到這裏,他又用力拍了一下龍雀的肩膀:「作爲代理老師,隻要給他們做
做示範就行了。如果他們不努力的話很快就會死掉,不需要在他們身上浪費太多
時間。」

  聽了貪狼的話,我打了個冷戰,其他人也是一副吃了什麽髒東西的表情。

  不過他說的大概都是實話……想活下來終歸還是要靠實力,而不是運氣。

  貪狼又和龍雀輕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我本想向他追問女孩的去向,但是我剛要追上去就被胡狼攔了下來。

  「怎麽著!?想偷懶!?」

  我氣得不行,但是面對這個沒腦子的家夥又不能多說什麽。

  龍雀給我們布置了一大堆讓人瞠目結舌的體力訓練,然後就拿著武器自己練
習去了。

  這如同大山一樣沈重的訓練任務把我們折騰了個半死不活。

  


           ************



  我們回到房間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晚上,身體的疲憊讓所有人都懶的再開口
聊天。

  大家去食堂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全都趴倒在了鋪位上,我也一樣。

  在這種時候,我連女孩去向的問題也抛在了腦後,雙眼像是進了沙子,隻想
狠狠地閉上他們然後將臉埋在枕頭裏面。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一陣吱嗝吱嗝的聲音將我吵醒了。

  或許是因爲這一路長途跋涉讓我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吧,在黑夜裏一聽到這
種類似的聲音我就立刻清醒了起來。

  我眯起眼睛,看到女孩正關上了房門,蹑手蹑腳的走進屋裏來。

  這本來就是個兩人間,所以床也隻有兩張。

  本來我們安排好艾麗娜和女孩一人一張,其他人睡地鋪的。

  可是臨睡的時候胡狼一直嚷嚷著她不會回來過夜了,然後霸占了原本屬於她
的位置。

  唯一剩下的地鋪就是我旁邊胡狼的位置了,想到這點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
心髒開始砰砰的狂跳起來。

  女孩的步子看起來有些艱難,似乎也是非常疲勞,不知道她之前都跑到哪裏
去了。

  她支著身體躺了下來,恰好看到了正側躺著的我。

  我試圖挪開自己凝視她的眼睛,但是卻沒有那麽做,大概是因爲之前的睡眠
還沒能讓我仔細考量自己的行爲吧。

  她也側躺了下來,和我四目相對:「你還沒睡……」

  在寂靜的黑夜裏面,她溫柔的聲音和輕輕的喘息聲一起遞了過來。

  「你去了哪裏?」

  我狂跳的心髒莫名其妙的在她的嗓音中安甯了下來,否則我想那聲音一定會
非常嘈雜。

  「我想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值得等候的未來……所以才去找……」

  我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但是那並不妨礙我問自己的問題。

  「找到了麽?」

  「可能找到了吧……」

  她在笑,疲憊的笑,昏昏欲睡的那種笑容。

  但是她似乎很開心,那抹笑容撕破了我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的濃厚愁雲,陽
光一樣照射在我的勇氣之上。

  我抓住了她僅存的那隻手:「我想要聽你的名字。」

  「蘇裳。」

  她輕輕回答著我說,然後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大概我耗盡了自己這輩子所有的運氣吧,她拉著我的手,一直一直沒有松開
,一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7-24 07:45 編輯 ]
2015-7-24 07: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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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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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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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3



【神都】(五十三章)超長篇幻想小說兩萬字更新,十三人的記憶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08卅18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1224

  ***********************************

  這次努力在一個月之内更新了。
  其實如果回複多些的話,估計早就更了哈哈,八月一号就寫了一萬五,結果一直
沒動力寫最後五千。


  文章最後寫了大量的設定,喜歡的朋友可以仔細看看

  ***********************************




               五十三章


  有的時候我會想起以前的日子。


  曾經真實的場景現在變得像夢境一樣,被我拿來和眼前的一切作着對比。有
些東西很奢侈,有些東西很容易失去。即使是完全兩個不同的世界,相似的東西
也遠比我原本以爲的要多的多。


  區别在于,曾經的世界,你失去了重要的東西,努力擡起頭繼續前行就可以
了;而在這裏,你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所以現在圓桌兩邊坐着的兩個人都同樣的謹慎。他們不希望對方看出自己的
謹慎,但又不得不謹慎着。他們甚至很清楚對方的謹慎,因爲這是必然的事情。


  燃墟在保羅走進來的時候并沒有站起來握手的意思,他就坐在那裏伸手做了
個「請」的動作。


  這個房間是曾經安排給霍爾金那些學者起草反抗軍難民法案的地方。如今它
被打掃幹淨,并擺上了一張碩大的會議用圓桌。唯一還有一件事情在提醒着我這
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那就是頭頂被撕碎的屋頂。


  如果非要較真的話,這裏大概已經算不上是房間了吧。五分之三的牆壁和大
半個屋頂都不見了,這使得這個地方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露天的平台。我可以輕松
的從這裏俯瞰屬于思滅者的城區。


  保羅很紳士的給苦苦拉開了椅子,然後自己才坐了下去。先來客人們很快就
填滿了預定好的座位,其中有海藍大陸排名前十的公會會長,以及包括苦苦在内
的TWP公會的六個核心成員。


  雖然初邪在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實權了,但是燃墟還是把她安排在了距離自己
一個位子的地方。他們兩個的中間是迦施,坐在燃墟的另一隻手邊的奧索維。


  我坐在初邪旁邊,這是燃墟指給我的座位。事實上以思滅者爲核心重新構成
的新反抗軍中地位比我高的人起碼有兩位數,我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坐在這個地方。


  這并不是說燃墟有多麽尊重我,因爲尊重兩個字在他字典裏的含義似乎和其
他人并不相同。他讓我坐在這個不可忽視的位置上就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是什
麽用意我就不清楚了。


  安頓好來自海藍方面的上千個重要成員花費了我們四五天的時間,現在終于
算是讓兩邊的領袖見上了面。


  保羅一直與初邪、與我保持着相當友好的關系,但是我們并沒有友好到把新
反抗軍内部的矛盾完全曝光給他們的程度。同樣的,我們也沒理由幫助燃墟壓榨
保羅他們。如果一切都能夠按照計劃走,那麽需要幫助的就能夠得到幫助,施以
援手的人也會全力以赴。


  問題在于,誰是需要幫助的人,誰又是施以援手的人。


  我不知道今天會議的議題具體會是什麽,不過現在這個房間隻坐上了三分之
二的座位,這意味着還有不少該來的人還沒有到。


  保羅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胡茬下面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并
側身将自己的座位轉向了偏向入口的方位。


  幾分鍾之後,最後一批客人出現了,他們的出現讓我的呼吸節奏發生了一定
程度的改變。


  領頭的是一個頭發披肩的男人。那個男人的側臉被垂發微微擋住,但是卻掩
飾不住演員一樣好看的面容,那張臉甚至帶着一點女人氣的俊秀。他的身材也是
如此,修長勻稱,和粗犷的保羅相比他更加書生氣,也沒有燃墟一樣張狂的野性。


  他穿着一身較爲普通的便裝,沒有铠甲,似乎也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不過他
身側的一個眼神冷酷的家夥卻背了一個标志性的裝備,任何在黃銅大陸居住的戰
士都應該認識那件東西。


  原本懶散的斜倚在自己座位上的燃墟高高的伸出自己的雙手,在空氣中大聲
而緩慢的鼓起了掌。


  「歡!迎!光!臨!」他大聲說道,一字一頓。這看似很鄭重的樣子,然而
他并沒有把自己從椅子上端正起來的意思。


  破霜對他奇葩的舉動視而不見,反而很普通的擡起手掌對他打了個招呼,配
上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一秒鍾後,他對旁邊的保羅做了同樣的事情。


  保羅沒有再笑,他隻是對破霜輕輕點了一下頭。


  破霜坐在了屬于他的位置上,而所有随他而來的人都隻是在他身後分散的站
好,沒有第二個人就坐。


  于是這個露天的會議室裏面就呈現出了一種奇怪的狀态。三分之二的座位被
坐的滿滿的,而另外三分之一則隻是空空蕩蕩的在中央坐了一位。我不知道爲什
麽來自黃銅大陸的勢力會這樣,或許是因爲Dreams在之前的魔獸潮中已經
統一了絕大多數強大的公會吧。


  破霜身側的那個戰士将身後背着的那件鮮紅的武器放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
聲音。那是屬于破霜的成名裝備,折疊型的重型戰槍,單單是收縮的狀态就已經
大的離譜了。


  破霜的長槍、保羅的【遮蔽王冠】、AZZA的黃金弓、黑暗精靈王的【羅
睺】……這些武器得以和它們的主人,這些超級戰士齊名,不能不說是一種獨一
無二的榮耀。我忍不住摸了一下腰間的神宮,不知道我能不能夠讓你的名字響徹
屬于新人類的新世界。


  然而我記得梅爾菲斯告訴過我,破霜還有一件隐藏的武器……一把斬斷過鴉
羽之刃的劍。我沒有看到他佩在身上,他身後也并沒有攜帶兩把劍的人存在。


  我想這個世界上知道破霜擁有第二件武器的人并不多。如果那把劍的威力真
如梅爾菲斯所說,那麽我隻能說破霜實在是城府太深了。任何高級戰士都會隐藏
自己的底牌,但是把威力這麽離譜的武器當做隐藏的底牌,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
事情。


  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絕大多數知道這件武器存在的人都已經死在了劍下吧。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燃墟突然從斜躺的姿态跳了起來,一本正經的坐在
了椅子上。他将雙手捏拳,在桌子上輕輕的那麽一砸。


  這「咚」的一聲,大概可以算作是會議開始的鳴鍾。


  「讓兩位大老遠的跑過來,真是辛苦了。」他大聲說道。


  保羅攤開手,露出一副「我們并沒有什麽選擇」的表情。


  「雖然付出代價有些高……」破霜開口了,他的聲音和我想象中一樣清冽,
「但是瞳族給我們開的傳送門讓我們過來方便了很多。」


  黃銅大陸的居民比海藍要幸運的多。Dreams在政府方面的幫助下囤積
了不少物資,也爲了暗面的開發建造了作物培育基地。他們的作物培育場是固定
産,那并不是以大規模遷徙爲目的而建造的。


  不過這也足夠了。Dreams在【末日】之時免費開放了暗面的傳送門,
而且也像我們這邊一樣給無可果腹的難民分發了食物、維持了基本的秩序。這些
舉動完美的收買了黃銅大陸居民們的人心,同時也取得了可以和反抗軍對峙的資
格。


  燃墟手裏有不少好牌,比如更加完善的基礎設施,比如對暗面更加全面的了
解,比如屬于新人類未來的計劃。如果這個世界隻是一個好牌赢壞牌的遊戲的話,
燃墟一定會是赢家。


  問題在于,破霜會不會和你打牌。


  的确,我們這邊有着出去的希望。但是如果破霜根本就不打算出去呢?


  所有的籌碼都會失去意義。如果破霜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大可以不玩這
個遊戲。可是我們的遊戲中,需要他作爲棋子,來和我們一起走棋盤上的下一步。


  因爲我們的真正的對弈者,是影族。


  「這邊的情況你們大概已經清楚了,我也懶得再廢話。保羅,你怎麽說?」


  燃墟雖然不是一個政客,但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智力。他所表現出來的魯莽和
狂妄從來都隻是不了解他的人給他打上的錯誤标簽而已。能在金融帝國赢得自己
的一席之地,說明他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要聰明。


  所以他單刀直入的問話遠比表面看起來要有力的多。


  「我來的時候就和你妹妹說過,我們并不打算和主人談條件。所有的事情都
好商量,除非是要我們白白送死。」


  保羅的姿态放的極低。雖然我不确定燃墟是否會對他的低姿态買單,但至少
在這種情況下,保羅的态度對破霜是很有壓力的。


  「燃墟。」破霜看了看沉默下去的保羅,叫了主人的名字。


  「說。」


  「聽說梅爾菲斯在你們這裏?」


  我的手心立刻就出了汗,破霜這個問題實在是太突然了。在這麽重要的場合,
他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關于梅爾菲斯的,鬼知道他是想要幹什麽。


  燃墟皺起了眉頭:「你真的在指望我回答你這個爛問題麽?」


  破霜一臉平靜:「嗯,我過來就是打算找他的。這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遷徙計
劃,還有什麽來來回回一直在嘟囔的合作……抱歉,我實在是打不起什麽精神。」


  「既然你不是來談事情的,那就滾回去。」燃墟的怒火似乎已經起來了。


  看到他的反應,破霜竟然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否則呢?和我打一場?」


  燃墟的怒氣像是突然熄滅的篝火,一瞬間隻剩下了此刺鼻的青煙:「我他媽
就知道你會說這個。」


  「打麽?」


  「不打,沒意義。」


  破霜歎了口氣:「唉,算了。艾拉齊娜!」


  随着他的呼喊,他身後走出了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這個女人的頭發梳的
很整齊,長得也很好看,眼睛裏有很深的光彩。


  「合作的事情我替他來談。」艾拉齊娜站在破霜旁邊對燃墟說。


  燃墟似乎并不想這麽做,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招惹破霜。


  「想要回去外面的世界,你們就要過來這邊。過來的話,必須要聽我們的指
揮,就這麽簡單,是還是否?」


  艾拉齊娜先是輕輕對燃墟躬了一下身:「我個人是很尊重您的,希望您不要
把我們當成是一群傻子。」


  「說說條件。」


  「首先,我們原本的編制不可以拆散。其次,關于權力分配,我們希望至少
也能達到領主制的層面……」


  燃墟擡起了手,艾拉齊娜的話立刻就暫停了。


  「領主制?吃着我們的補給,用着我們的前線據點,你們還想保有原來的戰
鬥部隊?不用繼續說了。」


  「您的意思呢?」


  「我給你們一艘作物培育飛艇,能養活多少人你們自己決定。剩下的都要入
我們編制。」


  艾拉齊娜搖了搖頭:「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就失去了自保能力。等到了暗面
深處的時候,我們在您面前就變成了可以随便宰割的肥肉,您覺得我們會同意麽?」


  「你們不是有他麽?」燃墟指向破霜,「零級的戰士要是鐵了心搗亂,誰能
管得了?」


  「我代表的并不是破霜,而是所有黃銅大陸的人的利益。」


  「還是說Dreams的利益比較合适,艾拉齊娜小姐。」燃墟冷笑道,
「一艘作物培育飛艇足夠養活你們公會所有的人了。還是說,你們打算弄一支足
以可我們抗衡的軍隊才能有安全感?另外我提醒你,那意味着替你喂飽這支軍隊
的人仍然是我,你覺得什麽樣的蠢貨會答應這種事情?」


  「抱歉,我并不是說……」


  「好了!」破霜打斷了艾拉齊娜接下來要說的話,他臉上不再帶着笑容:
「燃墟,就按你說的,一艘飛艇。但是我加一個條件,如果将來你借勢逼我的人
加入戰鬥,我就先殺了你身邊這些人。事先約好,這不算過分吧?哦,奧索維,
不包括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将目光轉向了燃墟旁邊的那個家夥。


  奧索維沒什麽特别的反應,隻是友好的對破霜笑了笑。我記得在【末日】之
前,奧索維作爲反抗軍的代表和所有勢力都進行了秘密的外交。現在看來,他似
乎在破霜那裏赢得了相當程度的好感。


  「早這麽直接對話不是很好麽。」燃墟對破霜類似于威脅的語句并不以爲意,
「我還以爲你根本不在乎這些事兒。」


  「我并不是不在乎,隻是讨厭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所以我才不喜歡出任
這個會長。」


  「那麽就成交了。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你也知道我們坐在這裏,所謂的合
作,就是雙方都要付出一些東西。」燃墟說「嗯,你說吧。」


  「如剛才所約定,今後暗面的戰鬥,我不會強行命令Dreams的人參戰,
TWP也一樣。但是有一場戰鬥,所有人都必須參加,僅此一次。」


  「什麽意思?」這次說話的是保羅。


  其實過來的這兩夥人心裏面都有作戰的思想準備,隻是他們并不清楚燃墟爲
什麽非要召集他們不可。


  燃墟敲了敲桌子,他旁邊的奧索維接過了向大家說明任務的工作。


  「我們在暗面的領地現在被影族的魔獸群包圍了,需要你們全力以赴的出戰。
打不破這個包圍圈,我們一步都别想前進。」


  「魔獸群的規模怎麽樣?」問話的依舊是保羅。他應該是清楚自己的勢力無
論如何都和接下來的戰鬥脫不開幹系,所以才會如此上心。相比而言,破霜看起
來并沒有什麽興趣。


  「非常龐大,數量或許是我們戰鬥力的百倍甚至千倍。它們不需要補給,可
以受到領袖完全的支配,高紀律性,不畏生死,更不會退縮。」


  聽到這種描述的時候,包括初邪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連利害關系最顯著的人都做出了這種判斷,所有人都會想到,事實情況隻會
比這個更糟。


  「如果形勢真的像你說的這麽嚴峻,你們在暗面的基地應該早就保不住了。」
保羅質疑道。


  奧索維接下來用了十分鍾的時間詳細的分享了目前暗面的狀況和裏奧雷特之
間的契約規則。身爲Dreams的會長,破霜對這些事情還有着一定程度的了
解;而保羅方面并沒有像其他兩個勢力一樣真正的深入暗面,所以他聽的非常認
真,還不時的提出一些問題。


  當奧索維重新沉默下來的時候,保羅和破霜兩邊似乎都陷入了長考。


  「按照你這樣說,那麽我們可以憑依着血族領地的界線對他們進行消耗戰,
這是你的計劃麽?」保羅最先扔出了問題。


  奧索維搖了搖頭:「下面我就把計劃全盤告訴大家,希望你們能夠等我解釋
完之後再進行追問。」


  大家都看着他,算是默認。


  事實上,甚至連我和初邪對奧索維的計劃都一無所知,我想在座的唯一一個
知道他計劃的人就是燃墟了。


  「我需要挑選9級以上的戰士,組成一支六千人的部隊對魔獸群進行突擊。
這六千人會以三人爲一組組成獨立的戰鬥單位,以戰鬥力最低的組别置于最前方,
戰鬥力最高的組别置于最後方。當戰鬥開始的時候,采用波浪式推進。最前方的
戰士爲後面的戰士開路,被魔獸纏住的時候,後面的組繼續沖擊,一直突擊到魔
獸群的正中央。最後,由戰鬥力最強的那一組對坐鎮在那裏的影族王城領主進行
擊殺。如果擊殺完成的話,魔獸潮自然就會退卻。」


  一片沉默,我看到無數種表情,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驚異、疑惑、不屑甚至譏
笑。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嗯……我記得你不是喜歡開玩笑的那種人。」破霜沒
有表現出什麽異樣的表情,但他所說的内容已經很清楚的顯露了他的态度。


  當我和初邪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我們兩個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女孩的眼裏
雖然沒有輕蔑,但仍然少不了困惑和不解。


  我也一樣。當見識過了黑無所率領的魔獸群以後,我很難想象單憑六千個人
就能突破到黑無的身邊。


  「我還沒講完。」奧索維在一片嗡嗡的議論聲中提高聲音,「這個計劃的可
行性有兩點。第一,三人爲組的作戰單位足以保證戰鬥力的輪換,我會對參戰者
進行系統的訓練。第二,單位空間内的魔獸數量永遠是有限的。對于一個戰士而
言,無論對手是一萬個敵人還是一百萬個敵人,當處于包圍的時候,單位時間内
來自各個方向的攻擊必然是有限的。如果我們可以實現迅速擊殺,那麽我們也不
需要面對數以千百倍的敵人。」


  當他說完這些的時候,衆人臉上的輕蔑不見了,但是卻顯得更加疑慮了。這
很好理解,因爲開始的時候大家想的是「不可能」;而現在,大家心裏想的是
「如果失敗了呢」。


  成功率的高低決定了一個非常殘酷的事實,那就是生還率。


  這在古代的戰争裏,在我們常常講「擊敗百萬大軍」的時候,其實在交戰中
死亡的人數往往隻有十分之一。而奧索維所提出的種戰術,一旦啓動就沒有失敗
的餘地了,失敗就代表着突入到敵陣中心的所有人都要付出生命。


  而在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在各個大陸上有頭有臉的戰士,他們必然會是參戰
成員的一部分,而且是最爲深入敵陣的那一部分。


  「不需要我說你們也應該猜的到,最後一組,也就是實現擊殺的人,是你們
三個。」奧索維繼續說着,然後把目光依次掃過保羅、破霜以及燃墟。


  保羅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皺起了眉頭:「喂,我還沒同意參加這個行動呢。老
實說,我不覺得那是個好辦法。我想這裏沒有人怕死,但是同樣也沒有人願意把
命随便壓在毫無勝算的計劃上。」


  破霜看了看保羅,微笑了一下:「這個提議其實比之前的話題讓我感興趣得
多。那個影族王城領主應該很強大吧?我倒是很樂意與之一戰。不過,我和保羅
想的差不多,這種計劃的成功率想想就是個天方夜譚。還沒等我們沖到那個黑無
身邊,周圍的喽啰們就得把我們給淹了。死在喽啰手裏……啧,大概是打到活活
累死吧,我可不準備迎接這種結局。」


  奧索維鄭重的看了桌邊坐着的所有人,他似乎在試圖讀出每個人心裏所想的
東西。這并不算難,因爲人們臉上贊同的樣子意味着他們想的和那兩個超級戰士
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這個看似不到二十歲的這家夥,這個曾經把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陰謀家,
這個不知道爲了什麽原因而站在人類中間的裏林,面對着整個【神都】世界最頂
尖的戰士們,深深的舒了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這個計劃的成功率其實很高。」他說道。


  「得了吧,你現在這麽說又能說服誰呢?我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信心。」破
霜語氣雖然還算和藹,但卻并不客氣。


  「因爲曾經有人做到過。」


  奧索維的話像一聲驚雷在會議室裏炸響,窸窸窣窣的讨論聲完全不見了。


  「你說什麽?」保羅仿佛沒聽清。


  奧索維看着他,緩緩的重複了自己的話。


  「我說曾經有人做到過。」


  「什麽時候?」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時候一共隻有十二個人。」


  「什麽?!」


  「對手的魔獸群是比現在規模還大的深淵魔獸。可以這麽說,現在魔獸群裏
最強大的魔獸,也比不上那時候中最弱的一隻。那十二個人就是用我說的方法突
破了魔獸群,然後擊殺了魔獸群的主人。」


  「你在胡說八道吧!?」保羅那邊坐着的一個公會會長忍不住叫道。


  「我沒有胡說。區别在于,那十二個人的等級大概都是零級左右。我們現在
可供調配的人手中并沒有那麽強大的能力,就算有十二個零級戰士也不可能那麽
默契的配合。但是能靠人數來彌補。同樣的,這兩次事件的對手實力也同樣不在
一個檔次上。所以我說,這次我們是能夠做到的。」


  另一個人開了口:「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你根本沒辦法保證這個情報的準
确度!」


  「我當然可以保證。」


  「爲什麽?」


  「因爲我是那十二個人之一。」


  所有人臉上的肌肉都産生了扭曲,有些人是震驚,有些人是懷疑,更有些人
張大了嘴似乎想要發出嘲弄的聲。然而當他們看到保羅和破霜表情以後,沒有人
真正的發出聲音。


  保羅看着破霜:「你信麽?」


  破霜也皺着眉頭看着保羅:「你應該也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吧?」


  「另一頭。」


  「所以大概……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


  「有趣……」


  奧索維在私下談判的時候應該已經把自己真實的種族告訴了保羅以及破霜,
否則他們也不會藉由他的身份來判斷剛才爆發性發言的可信性。


  「那麽……」破霜斜靠在桌邊,盯着奧索維,「你的意思是,你有零級的力
量?」


  「雖然由于某些原因,我的力量受到了壓制。不過如果豁出去的話,在座的
沒有一個能赢過我。」


  平和、深沉、有城府是這個人一直以來給我們的印象,而這個時候的奧索維
第一次露出了不可一世的自信。


  破霜的眼睛亮了:「我覺得自己現在對你的興趣比這個什麽行動要高得多了。
不過我現在沒法相信你,除非……」


  「想和他打一場?還是别浪費時間了。」燃墟恰到好處的打斷了對話,「5
級能量限定,我都打不過他。」


  燃墟的性格大家都很清楚。當他肆無忌憚的将自己的敗績呈現在大家面前的
時候,那無異于拿自己的名譽做擔保。


  「你打不過不見得我打不過。」破霜并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笑容裏帶着一點
點的興奮。


  「也就是說,你不在乎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隻是在乎你自己的樂趣,對吧?」
燃墟沒有将注意力轉移到破霜對自己的挑釁之上,他隻是針鋒相對的扣着會議的
主題。


  破霜用手扣着桌面,一直一直的看着奧索維。奧索維在他的目光中不以爲意
的靜坐着,似乎在和他用眼睛對話。


  此時的沉默顯得相當冗長。最後破霜站了起來,扔下了一句「考慮一段時間」
就帶人離開了,保羅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不過其他來自另外兩個大陸的公會會長
并沒有動,而是開始進行下一步的會議主題。


  第二部分的會議議題其實很簡單,無非就隻是針對其他公會融入反抗軍之後
的地位所做的讨價還價而已。燃墟也離席了,全權代理他的是奧索維。


  雖然我沒有參與決定,但是反抗軍針對這方面所做的抉擇我是清楚的。這些
政策全都是奧索維拟定的,我不得不說它們的确挑不出什麽毛病。


  反抗軍給了所有人選擇的餘地。想要保持原來的公會勢力和建制,就要放棄
反抗軍内的特權;如果放棄原來的公會,聽從反抗軍的調配打散建制,那麽就可
以得到反抗軍内部相應的權力和地位。


  沒什麽可想的,絕大多數公會所能選的就隻是第二個選擇。現在讨價還價的
就隻是自己的公會能給自己換來什麽樣的地位而已。


  在這裏出現的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型公會,這些公會領導層和公會成員之間的
感情往往并沒有深到可以爲之放棄那些東西的程度。所以到頭來,他們也不過是
按照戰鬥力和領導才能來進行安排調度而已。


  初邪因爲顯而易見的原因早早的跑掉了,而我全程都參與了這場由奧索維主
導的面試。并不是因爲我願意這麽做,而是燃墟在會議之前就私下和我打過招呼
的。


  我不清楚燃墟爲什麽要讓我參與到這件事裏面。論識人能力的話我并不專業,
單純的幫忙也有些多餘……所以我推測,燃墟是想讓我在這件事裏面建立一定的
威信。


  至于我的威信對燃墟有什麽作用,這就是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出的東西了。


   * * * * * * * * * * * *




  回到駐地房間的時候幾乎已經快要接近黃昏了。精神上的疲憊讓我的太陽穴
微微作痛,有的時候我真心覺得與裏奧雷特的一場惡戰也比坐在桌邊聽那些家夥
吹噓自己的個人魅力要享受的多。


  打開屋門的時候我愣了一下。我和初邪共同分享的這個房間還算是寬敞,是
有着起居室和客廳的套間,而現在整個客廳都鋪滿了亂七八糟的紙張。


  初邪坐在沙發上輕輕的睡着,腦袋仰到了沙發靠背上,毫無防範的展露着脆
弱的脖頸。如果這個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的話,我想自己會不由自主的靠上去給
她的脖子一個吻。


  不過很可惜,另一個身影正盤坐在地上,繼續制造着無用的廢紙。


  她看到我以後想從地上站起來,然而讓人癢到牙酸的腿麻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抿着嘴唇用唯一一隻手揉着自己的腿,并努力不讓自己露出難堪的表情。


  「你們幹什麽呢?」我看着臉頰發紅的蘇裳,沒好氣的問。


  「她……讓我默寫……」蘇裳看着我,小聲說着,似乎怕吵醒初邪的樣子。


  我從地上撿起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畫着一些圖案。雖然我說不出那到底
是什麽,不過大概是一些手印和魔法陣的局部圖形吧。


  當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求我教他們的時候,蘇裳獨自找到我,說了一
些足以觸動我神經的話。我已經記不清她到底說了些什麽,但是最終我把她帶到
了初邪那裏。


  至于她又對初邪說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初邪答應了在空閑的時候教她一
些法術方面的東西。不過現在看來她并不是什麽好老師,我隻見過學生在課堂上
睡覺的,而現在的情況恰好相反。


  說實在的,雖然能量和魔力都是人類之前并沒有接觸過的東西。但能量在打
架上所能做到的東西是很容易摸索出來的,就連最笨的戰士也知道釋放能量彈或
者用能量做一下加速。然而魔力就複雜的多了,不要說摸索了,就連法師之間相
互學習的機會都極爲稀罕,畢竟法師的基數實在是太少了。


  所以,戰士之間往往會有一些類似于師徒關系的存在;而法師之間則基本上
沒有什麽可靠的學習模式,以至于初邪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入手教學比較
好。


  如果你的女人在剛剛親熱完之後就劈頭蓋臉的抱怨這些事情的話,你實在很
難把它們趕出腦海。


  「收拾一下,下課吧。」我指了指一地的紙片,對蘇裳說。


  蘇裳點頭,然後趴在地上開始整理東西。她隻有一隻手,所以做起清潔工作
來費時費力。


  即便是這樣我也并沒有幫忙的想法,而是将自己好好的安放到了沙發裏,享
受着空閑的時間和初邪身上淡淡的香味。


  雖然我很欣賞蘇裳,但那并不是我事事都要照顧她的理由。她現在對我們來
說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她才必須盡可能的展現自己的價值,哪怕是替我們做苦力。
能夠把她當做正常人一樣對待,而不是因爲她無法忽視的殘疾而施以憐憫,這對
她對我們都有好處。


  況且,跟在初邪身邊幫忙做事也是她自己的要求。


  我忍不住扭頭看向初邪,這家夥的小鼻子一扇一扇的,眼睛也在微微顫抖,
大概是在做着什麽夢。她帶着一枚魚型的小小耳墜,在黃昏的陽光中閃閃發亮。
很美,讓我想要親吻她的耳垂。


  大概是她多少還是有一些警覺性吧,當我看了大概十幾秒的時候她終于睜開
了眼睛。餘光瞄到是我之後,她連正眼都沒看我一眼,而是自顧自的伸了一個大
大的懶腰。


  我不确定她這個動作是不是有什麽意圖,但是她伸展開來的腰身讓我的注意
力已經開始渙散了。


  「默寫完了?」初邪站起來去抓水杯,随口問道。


  「嗯,差不多默了三遍。」蘇裳連忙回答。


  「行了,不用收拾了,走吧。」初邪一邊給自己補充水分一邊揮手。


  蘇裳點點頭,把疊好的紙沓堆在桌邊。她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出了房間。


  「還以爲你真把她當私人女仆用呢。」我開了個玩笑。


  初邪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并沒有接茬:「從一開始,她那種境遇就讓
你同情心大起,然後不管她求你什麽你都很難說不了。你這人總是這樣……實在
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


  「喂,答應去教她法術的又不是我。」


  「我可不是在說這個問題。」初邪看上去有點嚴肅,「我覺得你真的有心理
問題。每一個你在乎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純潔的性格外加傷痛的陰影,兩方面
一結合,這種女人就最讨你喜歡了。」


  我本能的想反駁,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畢竟她說的不無道理。


  Fey就是如此。我迷上了她純粹的笑容卻望而卻步,而當她對我展現出自
己童年的陰影之時我就無法控制的将自己投入了進去。


  然後是阿紗嘉,在然後是微涼,現在的蘇裳也是這樣。


  初邪倒是相當了解我,她看穿了我身上存在的問題——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
到的問題。但我覺得關鍵點不在于我是否有什麽心理問題,而是在于她搬出這件
事情到底是爲什麽。
「有一點你說錯了。要知道我至始至終最在乎的或許是你,
而你并不符合你自己說的模闆。」


  初邪的眉頭微微揚起,她在笑:「的确如此,所以我也沒有刁難你啊。不過
那并不代表你這個問題不存在。」


  「即便存在又怎麽樣?」我無奈的說。


  「或許那說明你喜歡的并不是她們,而是她們的遭遇所帶給她們的脆弱和黑
暗。你會覺得這種令人窒息的黑暗很美味,甚至很性感,是那種能把你點燃的性
感。」


  不管她說的是否正确,我都沒辦法知道真正的答案。初邪隻不過是在和我玩
心理遊戲,這讓我啞然失笑:「你是在擔心我會不會又把蘇裳搞上床而已。」


  「難道我不該擔心麽?」初邪似笑非笑。


  「我對那種年齡段的女人興趣不大。」


  初邪故作驚訝的張圓了嘴:「可是我比她年齡還小呢?」


  說到這一點,我皺起了眉頭,因爲我很無奈的發現,自己的确不知道初邪的
真實年齡。每當我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都在插科打诨,由于我也并不是很認真
的在問她,所以一直以來都被她混過去了。


  「是這樣麽?那你到底多大?」


  初邪捂着嘴偷偷笑着,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


  她笑了一會兒,重新将身體靠了過來:「你覺得今天破霜他們會答應我們的
條件麽?」


  「你這是要岔開話題麽?」


  「和你說正經事呢。」


  我沉默了,因爲我不了解破霜,所以也無從猜測他的想法。相比這個而言,
更讓我在意的是奧索維所說過的話。


  「那麽你覺得奧索維說的是真話嗎?」


  「你是指十二個人的那件事情?」


  「對。」


  提到奧索維,初邪就擺出了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可從來沒和我說過。」


  「他那種人,除非必要,否則一句話都不會多說吧……裏林還是和人類有差
别的。」


  初邪的眼中滑過一絲我非常熟悉的狡黠:「我覺得那可能會是他的弱點,他
非常重視那十二個人。提到那件事情的時候,他說話的感覺都完全不一樣了。」


  「怎麽?你想報複他?」


  「他是那種最難對付的家夥,無論如何,能抓住他的尾巴總比什麽都不準備
要強。」


  任何人都不是一塊鐵闆,奧索維也一樣。隻不過,我不清楚到底應不應該把
他放在自己的對立面上。如果真的要玩陰的,我不希望初邪把自己放在賭桌上。
不過我決定還是不再多說比較好,因爲這種時候我的勸說并不會讓她改變主意,
說不定還會引起一場争吵。


  大概是看出了我這種保留式的念頭,初邪笑了。


  「所以……晚飯前做點什麽?」女孩一瞬間就把把剛才情緒中尖刺扔在了一
邊。


  「嗯……打算去看看龍雀他們有沒有什麽進展。」


  女孩嗤嗤的笑:「你把一群二十歲的菜鳥丢給十四歲的小孩,還期望他們能
學到什麽東西?」


  我攤開手:「大概我并不擅長當老師。」


  這麽說着,我站起身,準備去視察下那幾個家夥的狀況。


  然後一隻手從後面勾住了我的腰帶:「是去看蘇裳還是看你的徒弟們?」


  我悻悻的回過頭,看向窩在沙發裏的女孩。她那副洋洋得意樣子就好像抓住
了我的把柄似得。


  「不要那樣看我,我對她完全沒那種心思。」我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如果
現在不斷然否決,我覺得自己以後會很麻煩。


  初邪一用力,把我拉回了沙發上。我嗅到了一絲旖旎的味道。


  「再多陪我一會兒。」她撒嬌道,嘟起了嘴巴。


  我笑了,順勢吻了她一下。初邪舔舔嘴唇,壞笑着從下面把手伸到了我衣服
裏面。那隻冰涼的小手輕輕摩挲在我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酥麻感,我不讨厭這
種感覺。


  「腹肌摸起來有種好厲害的感覺呢。」初邪一邊摸一邊說。


  雖然沒有特意鍛煉過,但是長時間作戰總會讓身體有一些線條的。不過如果
和專業健身者比的話就要差的遠了,而且亞洲人的肌纖維和其他地方的人也是沒
得比。所以,我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肌肉是值得誇耀的事情。


  「和燃墟比差很多吧……」


  燃墟那身肌肉着實是非常漂亮。他體型勻稱修長,雖然各個地方的肌肉都堅
實的有棱有角,但是卻沒有臃腫粗壯的感覺。放在外面世界的話,他完全可以去
當男模。


  「我又沒要拿你和他比!」初邪惡狠狠的掐了我一下,「難道你還會拿我的
某些部位和别的女人比麽?」


  「什麽部位?」我小聲笑。


  初邪白了我一眼,用一個挺胸的動作作爲回答。


  我的手也立刻滑進了她的衣服裏,輕輕的抓在她隆起的地方:「這個大小啊,
已經完全習慣了。」


  我們倆都看着對方傻笑,不斷輕輕親吻對方的脖子和耳朵。這種溫柔的耳鬓
厮磨讓人有一種仿佛與世隔絕的感覺,整個世界甯靜的就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一樣。


  初邪将身體整個窩在沙發裏,攬着我的脖子,用舌頭舔舐着我的耳朵。那種
滑膩蠕動着的感覺讓我整個後背都開始發麻,讓人上瘾的酥麻。


  我的手也沒有閑着,已經入侵到了女孩的腰部以下。很溫柔的撫摸着開始濕
潤的腿間,我把手指輕輕的探入了她的小穴裏面。


  很淺的,很輕的揉動着她最喜歡也是最敏感的位置,我能清楚的試到那溫暖
粘稠水流從一點點的濕潤慢慢變成了不可收拾的流淌。


  初邪閉上了眼睛,她将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微微張着小嘴,幾近入睡一般
的樣子,全心全意的體味着我溫柔的服務。


  兩根手指扣入神秘宮殿的深處,不斷撫摸着柔嫩的内壁,然後用拇指尖在水
潤的陰蒂上來回畫着圓圈。我感覺到女孩的雙腿繃的越來越緊了,于是便伸過頭
去,在她的脖子敏感的地方吸吮起來。


  兩分鍾後,初邪的鼻腔裏發出了一聲可愛的呻吟。她的腰挺了起來,雙腿也
夾緊了我濕漉漉的手,讓我沒法再繼續動作。女孩捏住了我的手腕,臉上泛起的
紅暈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


  又過了兩分鍾,女孩重新睜開眼睛,用媚意十足的眼神看向我。


  我想我應該真的是很愛這個女人吧,被她這樣看上一眼就足以硬的生疼。


  初邪伸出手,拉開我的褲子拉鏈,讓那根火龍解放了出來。她伏在沙發上,
将臉頰貼在它上面輕輕蹭着,然後伸出舌頭來回的舔了幾次。我隻感覺到一股濕
滑的軟膩接觸到了我最需要愛撫的地方,像是油鍋裏滴進了水。


  看到我強忍的樣子,初邪眼睛彎了起來。她松開嘴,直起身,一掀裙子,直
接跨在了我身上。


  我已經有點喪失理智的感覺了,看見她如此配合,便伸手去脫她的内褲。然
而初邪壞笑着抓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動作。


  「怎麽?不脫麽?弄濕了怎麽辦?」我問。


  「反正已經濕透了……」女孩媚笑着,撥開内褲的邊緣,露出了讓人垂涎不
止粉嫩肉穴,就着我的如鋼如鐵的下身容納了下去。


  被我開發了這麽久,初邪也算是早就習慣了我的尺寸。她顫抖着牙關,撐着
沙發靠背的手腕也在發抖,但還是順利的吞納了我的全部。


  劇烈的快感讓我的腿都抖了起來,女孩急促的呼吸着坐在了我身上,讓我們
緊緊地交合在了一起,和我四目相對。


  「你是我的。」她得意的說道,雖然滿滿的都是顫音。


  「我是你的。」我重複着她的話,深深的吻她。


  初邪壓住我的肩膀,故意的收緊着她的小穴,然後讓身體動了起來。直沖太
陽穴的快感激的我說不出話來,像溺水一樣大口的呼吸着。我感覺到自己的肉棒
幾乎都要被她的愛液浸透了,那股熾熱的溫暖一次又一次将它攏在體内,挑逗着
每一寸的神經。


  已經高潮過一次的女孩比我顯得要遊刃有餘,她看着我因爲快感而扭曲的面
部,顯得特别意氣昂揚。一個女人能以這種方式看到自己男人滿足的樣子,那自
然會是非常有成就感。


  初邪的上衣本來就是低胸的,她順勢拉低自己的領口,将那兩團柔軟肆無忌
憚的展示在我的眼前,進一步的誘惑着我的欲望。


  我一口含住嘴邊的軟肉,努力克制着用力咬下去的欲望,品嘗着初邪被我牙
齒擠壓出的哀叫和不停運動所産生的甜美汗水。


  她被我咬的很痛,臉上露出了不堪承受的表情。然而下身的起伏卻完全沒停,
溢出的汁液反而更多了。


  女孩用膝蓋支着身體,扭動着腰部,來回讓肉棒攪拌着鑽進她身體的裏面,
然後再提臀将它釋放出來,這一系列的動作讓她大汗淋漓。加上洶湧如潮的下身,
初邪整個人幾乎都濕透了。


  身後的房門突然傳來了兩聲叩門,我和初邪立刻就僵在了那裏。


  敲門的人隻是意思了意思而已,當他敲完門之後就順手推門走了進來,還叫
着我的名字。


  「貪狼,我們今天的練習做完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當阿傑看到房内的情形的時候,他本能的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比較慶幸的是,初邪和我都沒有脫衣服。初邪的裙子夠長,幾乎完美的遮住
了我們兩個一片狼藉的交合部位。而她又是背對着門坐在我身上的,所以阿傑也
沒能欣賞到世界級的美麗畫面。


  可是一個女孩跨坐在男人身上這個動作實在不是正常的姿勢;而且就算原來
是這個動作,按一般人的常識,在有人進屋的情況下也會馬上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的樣子站起來。


  不是初邪不想站起來,而是因爲我正插在她最深處,兩個人正是最窒息的邊
緣。如果就這麽拔出來的話,我想自己八成會瘋狂地射到她裏面,她也一定會發
出無法控制的叫聲。


  初邪緊張的肚子一陣收縮,擠出了更多的愛液,那蠕動的穴孔又一次挑戰了
我神經的極限。


  我開口了,極盡全力不讓自己的聲音發出顫抖,以至于發出了陰沉恐怖的聲
音。


  「出去!」


  阿傑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對不起!我隻是聽說今天有很多厲害的戰士過來
了,所以有兩個問題想問……」


  我瞪着他,擡手指着門。可是他仿佛吓傻了一樣,一臉無辜的表情,往後退
了兩步,卻沒出門。


  這個時候,初邪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初邪是用的什麽眼神,但
是阿傑像是觸電了一樣,他渾身一哆嗦,然後毛手毛腳的奪門而去。


  我送了一口氣,初邪啧扭過頭,一臉紅潤的看着我笑。


  「你說他……到底看沒看出來啊?」


  「看出來什麽?我正在插你麽?」


  初邪伸手掐着我的脖子,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裏,又将自己的纖腰扭動了幾下,
讓幾乎要冷卻的體液再次濃烈起來。


  「被人看到是不是很興奮?」我摟着她的腰,配合着她的動作重新享受起來。


  「胡說。」初邪壞笑着,大口喘息。


  「濕的越來越厲害,還說不興奮?早知道讓他一起參加不是更好?」我調笑
道。


  「那大概會吓死他。」


  「或許會先激動死,畢竟是人人都憧憬的初邪大人啊。」


  初邪看似坦然,其實早就羞的不行了。她通紅着臉,用力捂住我的嘴不讓我
再說話,一股腦的套弄的我直到發射爲止。


  全程都是初邪在動,所以女孩在我射完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我摟抱
着軟下來的女孩,心滿意足的吻她,然後從她體内抽身而出。


  我的褲子被她的水濕透了一大片;愛液混着我留給她的白濁液體,順着她的
大腿都流到了地上。初邪褪下已經沒法再穿的内褲,随手擦了自己的腿,然後趴
在我肩膀上,看着自己的傑作嘿嘿直笑。


  她的樣子讓我有了一種想要再欺負她一次的沖動,絕對要讓她連笑的力氣都
沒有。


   * * * * * * * * * * * *




  我換了身衣服,下去到了食堂裏面。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得有些快,似乎隻是
親昵了一下夜幕就已經降臨了。初邪賴在屋裏不想動彈,所以我不得不過來替她
一起弄點吃的東西。


  食堂裏的人不少,不過也不算是擁擠,大概還空着三分之一的座位。我排着
隊的時候瞥到了阿傑他們那一群人,他們占據了一張桌子,興高采烈的不知道在
說些什麽。


  我買了吃的,然後湊了過去,拍了一下離我最近的胖子。


  胖子正不知道在和其他人說什麽,我這麽一拍把他吓了一跳,渾身的肥肉都
顫了起來。


  還沒等我開口,胡狼就跳了起來往旁邊靠去:「坐我這!」


  龍雀現在和他們很熟了,畢竟年齡相近的話隔閡也會少很多。她就坐在和胡
狼相隔一個椅子的位置上,胡狼給我讓了座,直接就坐到她身邊去了。


  龍雀沒有趕走他的意思,還看了他一眼。胡狼臉繃得很緊,一副嚴肅的樣子。


  「銜階都定了麽?」我坐下,問他們。


  銜階是反抗軍内部剛剛修訂不久的職權階級系統,不同的銜階意味着待遇的
高低和權力的大小。之前那些其他大陸的會長所急心和我們交涉的主要問題就是
關于銜階的評定。


  列兵,士官,作戰隊長以及軍團長,以這四個爲基礎,每一個銜階都細分了
二到三等以及相應的副職。評定銜接的标準綜合了兩個方面,一者是戰鬥力,二
者則是原有的影響力。


  銜階之所以重要,不僅僅因爲它決定了補給品分配,更重要的是因爲那條反
抗軍唯一的律法。銜階的高低代表的是絕對的權力,甚至是可以輕松決定他人生
死的權力。


  保羅、破霜和奧索維毫無疑問是三個軍團長級。初邪仍然是副軍團長的級别,
但就像之前所協商的那樣,她并沒有任何自主調動軍力的權力。


  我毫無意外的被評定爲作戰隊長級别,正職。原反抗軍的成員幾乎都保留了
原職,也沒有再經過實力評定。這是個優待,因爲銜階是按絕對數量分配的。在
大量的戰士湧入的情況下,如果按照實力評定打分,外來的高級戰士會很容易擠
掉原有的反抗軍成員。


  「我們都定了二等列兵。」阿傑和我算是最熟的一個了,他面露征詢之色,
看樣子并不是很理解這個銜階所代表的意義。


  「不錯了。」我點頭。


  按照他們的實力和原有的地位,很有可能會被評到三等列兵。看樣子,評級
的工作人員這還是賣了我一個面子。畢竟我打過招呼,把他們納到了自己的指揮
下。


  「蘇裳呢?」我看向女孩。


  蘇裳眼神有些閃爍:「初邪說……把我算作平民雇傭的身份……她說自己手
下都是編外制……」


  初邪的心思确實缜密,她利用自己超然的地位把蘇裳從正規的編制中一起切
了出來。這樣她既不需要評級,也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樣在外面過可憐巴巴的日子。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初邪爲什麽會對蘇裳這麽好。她看上去并不是那種會可
憐一個陌生女孩的人。


  「那個……我們聽說,現在要選拔戰士,去暗面和魔獸作戰啊。那些高級戰
士們都很害怕呢。」胖子對我說。


  的确是這樣,當聽說自己有可能會選入六千人的部隊去對抗數百萬魔獸的時
候,絕大多數人都會心生退意。這不是我能改變的,隻希望奧索維有他的辦法來
達成這一切。


  「你們幾個,」我擡手指了他們一圈,「也要參與這場戰役。」


  我看到阿傑他們幾個人臉色瞬間就白了。


  阿傑哆哆嗦嗦的問:「爲什麽?我們的等級才隻有……」


  我面無表情的吃着盤子裏的食物:「本來大概是選不上你們的,但是我隻要
打個招呼,你們就肯定會被選上,我已經決定了。」


  胖子大叫了一聲,那是一種完全不知所措的情緒。他從座位上跳起來,站在
桌子旁邊,像木偶一樣呆呆的看着我。


  阿傑坐了一會兒,臉色鐵青的跑去了房間另一邊的廁所。極度的緊張大概讓
他的胃部都痙攣了。


  他們之前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要上戰場,所以才會這麽失控。


  然而我這麽說并不是爲了吓唬他們,而是有自己的原因。


  奧索維已經和我說過,凡是參與了這場戰鬥的人,都可以提升兩個銜接。


  這是一種獎勵,也是一種吸引。作戰隊長級别往上的核心成員是必須參與這
個戰鬥的,他們不需要這種獎勵。但是我們需要更多的高級戰士,所以這就成了
籌碼。


  事實上,那些退縮不前的人都沒有想過,如果所有的高層都在這場戰役中殒
命的話,所有人都不可能再在暗面中前行。


  所以我們隻能勝不能敗。


  對于這群年輕人,我讓他們孤注一擲的加入這場戰役,是因爲所得遠遠會高
于所失。


  他們可以在真正的大場面中學會戰鬥,然後迅速的成長起來。赢得自己的力
量,赢得自己的地位。


  或許現在他們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但他們遲早要接受。


  看着氣氛沉悶了下去,我也沒再多說什麽。蘇裳不需要參戰,所以她很冷靜。
除此之外,倒是艾麗娜的承受能力比較強,看上去已經在開始思考戰鬥的事情了。


  胡狼或許是因爲龍雀在旁邊吧,他強自鎮定着。


  胖子看起來都快要哭了,但是我故意沒有去看他。又扒了幾口飯,我帶着給
初邪的食物離開了食堂。


  「去了好久啊!」初邪在我進門的時候懶懶的說。


  「遇到阿傑他們了,然後告訴他們要他們參戰。」我回道。


  「哈!一定吓死了!」


  「可不是麽。」


  「話說回來,」初邪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奧索維說三人一組爲戰鬥單位,
咱們兩個,還缺一個人呢。」


  我微微一愣,連忙說:「你不能去參戰。」


  初邪聽到我的話也愣了一下:「啊?什麽意思?」


  「你是法師,那種混戰你做不了大型法陣,去了也沒用。」我解釋道。


  「你胡說什麽啊,我不去不行的。」初邪嗤之以鼻。


  「我說你不許去!」


  不知不覺中,我的嗓音突然就大了起來。聽到自己吼完,整個房間都靜了下
來。


  我看到初邪的臉上露出了生氣的表情。


  「什麽叫你不許?這是我的事,是牽扯到整個計劃的決定。你不許?那算什
麽?」


  我忘記了,初邪從來都習慣于給别人下令,她怎麽會任憑别人指使自己該做
什麽不該做什麽呢……


  強行鎮定了一下情緒,我才重新開了口。


  「你要仔細考慮一下,這場戰役要求的是貼身搏鬥的能力。如果是和普通戰
士近身戰,我相信你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這次的攻擊強度非常高,完全不适合
法師參與。」


  「那又怎麽樣?這次失敗了的話,所有的人都要玩完。如果死,我覺得還是
兩個人死在一起好。」初邪的火氣沒消,但是卻說出了讓我有些感動的話語。


  隻不過,我并沒有買賬。


  「可是你并不是那種人。和我一起死,說的好聽,但其實你隻是想要成爲這
件事情裏面的一份子而已。這是決定命運的戰鬥,所以你就一定要插一腳,成爲
曆史的一部分。你這種想法太自私了。」


  「我自私!?」初邪被我的話弄得勃然大怒,「那你告訴我,躲在後面就不
是自私了麽?!」


  「是的,如果失敗,那麽你就帶着殘存的人們回去【神都】。他們需要你的
領導,需要你來維持秩序。無論蟄伏多久,你們仍然可以找到新的機會,重新踏
上回歸的道路。」


  「放屁!我可沒心思去領導誰!或許你說對了,這件事我一定要參與進來,
是死是活都沒關系,這是屬于我的戰争!」


  「或許可以赢,但是你會死在裏面!很有可能!你覺得這個結局是你想要的!?」


  初邪氣的臉都紅了:「你不就是怕我死麽!?你能不能大氣一點!?」


  「在你身上我沒法大氣!」


  就在我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平複了情緒,然後打開了門——奧索維出現在了門口。


  「她必須要加入。」


  他一上來就說了這麽句話,說的我皺起了眉頭。


  「你怎麽知道我們在吵什麽?你不是說自己沒辦法再計算了麽?」


  奧索維一臉無奈:「你們吵的聲音那麽大,誰都能聽見。」


  初邪看着他走進屋,冷哼了一聲。她原來的心情就很上火,現在看到這個不
速之客,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你來幹什麽?」


  奧索維表情平淡,他看着我:「這場戰役,她必須要參與的,這沒有什麽可
質疑的。如果她不參加,那麽以後的事情都很難處理。」


  雖然看奧索維不順眼,但初邪也意識到他現在是作爲自己的支持者而發言的。
所以她隻是和奧索維一起瞪着我,沒有說話。


  「處理事情?什麽事情?」我揪着奧索維的話不放。


  「勝利成果的分配,她必須要位列其中。而且我要說的是,這次是一定會勝
利的,而且她也一定能活下來。」


  「沒人知道在那裏會發生什麽。」我強硬的說。


  「我會和你一起,保護她。所以,你不需要擔心。」奧索維鎮定的說。


  初邪聽到這句話直接爆炸了:「誰用的着你保護!?」




   * * * * * * * * * * * *
             (待續)


 附


  上次有朋友說對設定比較感興趣,這次來多寫點東西。


  首先是世界觀,伏筆之類的我不會傻乎乎的在這裏贅述,所以準備說說不會
在文章中出現的。


  這部完整的故事在我計劃中是由三個長篇+ 兩個中篇組成,下面是按時間軸
排序。


  1。《終末XX》第一個長篇。熟悉的都知道是起點po的那篇,現在60
- 70w字吧,完成度大概在60%.主要内容是關于裏林新舊世代交替的故事。
不多說了,有興趣的私密我問下具體名字去看看好了(畢竟神都比較犯禁,所以
不想公開名字)。


   * * * * * * * * * * * *




  2。《庫魯斯菲克之痕》第一個中篇。分上下兩部。時間軸開始于人類世界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是關于最後一批血族的故事。基本已經寫好了,完成度80
%.這篇在果子完篇之前暫時不會在任何平台放出。


  上部簡介:自以爲是的少年倒了大黴,意外被血族少女同化。從人類變成裏
奧雷特之後的他沒有一點自覺,大大咧咧的性格讓他和少女一起被卷入了血族的
内鬥之中。如果不是少女親族大哥的庇佑,少年大概早就被族人們做成臘腸了。


  然而親族大哥自己的問題比這兩個麻煩的小輩更嚴重。大哥實力強大,零移
和零斬用起來就和吃飯一樣。但無奈的是,出現的敵人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抵擋的
存在。


  關鍵在于,大哥拿着神器卻不自知,招惹上的人自然是沒辦法對付的。


  好在,午夜俱樂部裏那個老頭可不是一般人。有麻煩有髒活,請找撒拉弗。






  下部:時間軸于《神都》之後。


  不到18歲就拿下十多個學位的天才兒童被招進了政府的S級研究機構,一
起入選的還有衷心于自己的聰慧美女,簡直人生赢家。


  可是,S級研究機構裏的所有人都堪稱「天才」,而智慧是更加危險的殺機。


  好在主角有自己的殺手锏——某個血族遺民在他背後相助。


  撒拉弗本以爲可以靠着血族的力量以及舊世代的科技與假想中的敵人相對抗,
不過一切還是想象的太簡單了。




   * * * * * * * * * * * *




  3。《神都》第二個長篇。故事起于A。D。2071,量子計算技術被完
全掌握之後掀起了一系列的重大技術革命。宇宙中的超空間航行、大氣生成器、
殖民飛船、無介質即時通訊這些東西都很快的研制了出來,人類在外太空裏也已
經成功開發幾個資源采集的星球。


  不過身爲普通人的主角眼中這一切都隻是新聞網站上的談資而已。


  貪狼這個人怎麽說呢,屬于那種小市民心态很嚴重的類型——看東西比較狹
隘,心胸也不夠寬廣,見識也不行——這是和有着類似初邪的家族背景的人相比
較的話。


  在我自己的概念中,一個小中産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如果因爲身爲主角就能
有俾睨天下的胸懷、百折不撓的性格和雄偉宏大的目标的話,那是在胡說。


  初邪就不一樣了,她和貪狼完全是兩種人,眼界和夢想都遠遠高于他。如果
按照常理來說,假如初邪沒有碰到貪狼,她的生命應該隻有兩種結局:要麽成爲
燃墟的妻子,平平穩穩的當個一輩子的閑人;要麽以事業爲核心,組成政治性的
婚姻,找到一個看得順眼并且可以相互利用的伴侶(如奧索維)。


  不過她恰恰遇到了貪狼,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對她來說這是一種幸
福麽?我覺得是的,因爲初邪從貪狼身上感受到的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擁有、完完
全全的信賴以及背後默默的扶持——很少有男人會甘願在背後默默支持一個女人
吧。


  其實我是個平權主義者,我認爲像初邪這麽優秀的女人應該享有更多的男人,
而不是僅僅一個貪狼。不過我覺得寫初邪多P的話很多讀者會不爽,所以先這麽
放着了。






  幾部小說中,「神都」這個詞牽扯到了兩種不同的概念。


  一者是作爲普通人眼中的遊戲,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我通常都加上了【】
的符号。遊戲的【神都】實際上是血族在深淵遺留下的次元城,這在文章中已經
提到了。撒拉弗通過某些方式取得了一定的次元城調整權限,然後将其包裝成了
一個遊戲的樣子。


  二者則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都,《終》篇中已經将其描述的很詳細了,畢竟
《終》裏面都是以裏林爲社會背景的。


  神都這個稱謂來自于裏林的文化。裏林的宗教文化中,神都就是神的所在之
地。在《終末》已經發出的篇幅中,神的載體名爲天龍。故事一開始「神」的載
體就已經死了,還被那歐·阿卡梅隆把屍體拿走做了攻城法陣的能量源。


  不過到了《神都》的時候,自然是早就有了新的神載體,反抗軍回歸人類世
界的終點就是真的神都,到時候就會見到她。


  至于神的存在是什麽,就是一個很大的命題了。《神都》中不準備具體讨論。




   * * * * * * * * * * * *




  3。《戰争之犬》第二個中篇。完成度不到一半。主要講奧索維的故事。


  《神都》之後,人類分成了兩個種族,擁有心理能量的索族,技能點主點科
技的奧族。奧族以地球爲中心,占據了無數個星域;索族作爲從【神都】中回歸
的新人類,科技出現了大斷層,在遙遠的兩個星球上以相對古老而原始的方式繁
衍生息着。


  在一個索族的城邦裏面,奧索維身爲一個索族的士兵,結識了一批新的同伴。
這些出色的戰士在奧索維的帶領下組成了傳奇的傭兵團【瘸狼】。當整個星球陷
入突如其來災難的時候,【瘸狼】必須要找到傳說中存在的宇宙飛船逃出生天。


  在探索飛船的時候,奧索維意外的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面對選擇,
他或許不得不再次背叛自己的夥伴。




   * * * * * * * * * * * *




  4。《暗域》最後的長篇,完成度約50%.當奧索維和撒拉弗在神都中勾心
鬥角的時候,一個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存在也下了一手自己的棋(老實說,我自己
對這個布局非常非常的滿意,如果有讀者能跟着我一直走到揭示答案的時候,一
定會看的很過瘾)。裏奧雷特與裏林王者們的執念,流浪者們的野心,沉睡在時
間裏曾經的英雄,一切都會在這最後一篇裏給出答案。


  【瘸狼】傭兵團在考察新團員的時候,偶然從神秘的天災中救出了一個小孩。


  傭兵們雖然沒多少做慈善的念頭,但終歸還是收留了他在據點打雜。小孩自
己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瘸狼】的女神級戰士抓來當徒弟。


  【不死鳥】艾維昂的傳說在傭兵界已經傳了近百年,當事人卻依舊年輕如初。
有的人說那是謠言,有的人說是冒名頂替,還有的人說那個名字是一代一代傳承
下來的。


  然而隻有【瘸狼】的團長和小孩知道,她并非人類,而是一名裏奧雷特。


  裏奧雷特有着自己的執着,然而執着往往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小孩成長爲獨當一面的傭兵的時候,他拿着她的劍,然後背負了她的執着。




   * * * * * * * * * * * *




  世界觀和故事脈絡基本就是這樣了,下面再多放一點資料。


  裏奧雷特分爲七族,每個裏奧雷特種族都有屬于自己的【深淵之賜】,這個
大家都知道。


  比如瞳族的【真實視界】。其他種族自然也有,大家可以發揮想象。


  除此之外,每個族還有自己的聖物,至今爲止出現了血族的【光血水瓶】。


  說這些隻是爲了提醒大家關于這些聖物和深淵之賜的存在,以後會用到。


   * * * * * * * * * * * *




  這個世界裏面有五種屬性能量:風火光暗魂。這是小說世界觀中的基礎五元
素。之前的内容簡介中提到了神器,所謂的神器就是這五元素在物質世界的終極
體現。


  不準備寫伏筆的神器有三個,魂淚、血焰和光屬性的。五種元素有其本質,
相對應的神器就是實現這種本質的方式。


  風是「交換」;火是「改變」;光是「抗拒」;暗是「融合」;魂是「靈魂」。


  之前說的血族有人手裏拿着神器,就是血焰,是個戒指。


  魂淚是淚滴狀的晶石,對召喚裏奧雷特之類的有特殊作用。現在掌握在凱因
的一個直屬戰士手裏,被做成了挂墜。


  光的神器定名爲【希斯飛爾】,是一把劍。因爲光的本質是抗拒,所以這把
劍砍人很厲害,甚至說他是整個世界裏面攻擊力最強的武器也不算過分。不過大
家也知道,這個世界所謂「強大」并不是這麽單純強調攻擊力的。


  幾乎每一篇裏面這把劍的主人都不一樣的,《神都》現在就有人拿着這把劍,
大家仔細想想大概能猜出來在誰手裏。




   * * * * * * * * * * * *


  最後說下《神都》在系列中的位置。


  貫穿整個系列的重要人物有:


       裏林新世代的三王(凱因、諾克蘭、賽倫斯)


  舊世代的兩個王(那歐、尼泊龍):當然,這兩個oldfucks幾乎不
露臉,除了《終》之外隻有最後一部會出來。


  撒拉弗:舊世代唯一存活到現在的人類。老油條了,所以在影響人類社會的
能力上特别強,不然也搞不起【神都】這個遊戲。


  奧索維:我覺得不能算反派角色,他隻是有自己的想法然後努力去做而已。
無奈的是,偶爾會站在主角的對立面上。


  薄蝶骸(也就是米娜蕾德):骸族女王,整個暗面格局是《神都》中現在這
個樣子,她是主要原因。


  阿紗嘉·光詠:噬族女王。這個結果大家肯定都心裏有數,所以應該也不算
是劇透吧。她上位以後暗面的格局就不一樣了,主要原因就是《神都》裏留下的
恩怨。另外說一點,她的母親是人類。


  蒼綴:血族女王。這個結果也是沒什麽好隐瞞的。不過比較蛋疼的是,她這
個女王做的沒滋沒味的,到最後一部的時候族人也隻有個位數,連個端茶倒水的
都沒有。


  綜上,大家會發現貪狼和初邪不是貫穿系列的人物,卻是影響曆史的角色。
貪狼直接影響了未來的暗面,初邪則改變了人類的社會。


  這大概就是《神都》的位置吧。


還有什麽其他的疑問請在回複裏說吧,我會盡量和大家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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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8-18 21:2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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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hui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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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点血给你了 这么好看的书 起点全部加起来都和这本书没法比 请LZ告诉我下3长和2短的全部名字以及能看到的网址
2015-8-22 22:5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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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hui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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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53了 请继续更新啊
2015-8-24 23:2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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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9-2 00:5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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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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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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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4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10卅08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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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延症老是犯,要不是某熱心讀者催更,最後這三千字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寫完呢

慚愧慚愧!

  ***********************************


               五十四章
  當奧索維說出要保護初邪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意外。

  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奧索維并沒有真正的站在初邪的對立面上。

  奧索維私下和我進行過很誠懇的交談,這或許讓我比初邪多出了一些對事情
發展的看法。

  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話,奧索維就好像是一個強行替女兒做了艱難決定的父親


  這種想法的産生并不是因爲我輕易就被奧索維給說服了。

  當我親眼看到了海藍大陸難民的數量以及鐵輝城擠滿了難民的城區景象之後
,我慢慢覺得燃墟的獨裁統治并不一定是壞事。

  燃墟的立場非常簡單:當人們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權利什麽的都會變得
無關緊要。

  所以他把這些祈求食物的人們當做畜生一樣喂養起來,驅趕着他們前進,直
到回歸真實爲止。

  至于公平?正義?或者尊嚴?這些并不在燃墟的考慮範圍内。

  初邪的想法就複雜的多了。

  她認爲就算人們沒有足夠的食物,也仍然需要擁有訴求的通道。

  她不希望難民之中出現弱肉強食的規則,至少不能在她說了算的時候出現。

  我并不是說燃墟就一定是對的,而是因爲我認爲初邪低估了資源上的壓力。

  當我真正體會到我們要喂飽多少人肚子的時候,我發現,讓這些人在這趟漫
長的旅途中一直保持理智幾乎是不可能的。

  爲了維護那個脆弱的秩序,我不知道初邪要下令屠殺多少人。

  如果非要有人下這個命令的話,我認爲還是燃墟比較合适。

  或許奧索維也正是看透了這點,才瞞着初邪讓燃墟取得了主動權。

  奧索維并沒有因爲初邪炸毛的言論生氣,他一直就是一副從來不會生氣的模
樣。

  「貪狼說的其實并不是沒有道理,你身爲一個純法師,的确很難在戰場上派
上作用。」

  初邪輕蔑的哼笑了一聲:「呵呵,你這兩邊讨好玩的還挺開心的?」

  奧索維也看着她笑,但他的笑容要誠懇的多:「我并不是在讨好誰,而是在
說事實。你不是那種不愛惜性命的人,想通了這個道理你就應該接受我的建議。
我經曆過那種戰争,我最清楚該怎麽樣從那種戰鬥中活下來。」

  初邪一直用不和善的目光盯着他。

  「那又如何?」

  她聲音裏面尖銳的東西似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心的感覺,「一手
創建反抗軍的奧索維·康夏……竟然不是人類,反抗軍裏有誰能想得到呢?那個
幾乎無所不能的奧索維在突然之間變成了讓人無法理解的妖怪……有誰還能再信
任你?」

  「或許你隻是不想承認而已,自始至終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沒有變過,那就是
把你們送回原來的世界。」

  初邪搖頭:「我并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你的一切。你曾經的笑容、沮
喪、驚訝、悲傷,那些組成'奧索維'的印象,已經都被打碎了,你懂麽?我已
經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人了,沒人知道……」

  奧索維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們可以重新認識我。」

  「那好!」

  初邪似乎決定了什麽事情,「那麽就先來争取我的信任吧,回答我的問題,
看看答案能不能讓我信服。」

  我和奧索維都對初邪的決定有些意外,不過奧索維看起來似乎是偏向于高興
的那種意外。

  「除了我必須要隐瞞的事情,你盡管問好了。」

  「你是裏林,所以和裏奧雷特一樣,也能活很久,對不對?」

  初邪問。

  「并不完全是。絕大部分裏林都和你們人類壽命相近,隻有像我一樣成爲了
【戰士】的人,才會被稱作時間之外的存在。」

  「那麽你多少歲了?」

  奧索維攤開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初邪點點頭:「好,沒關系。現在是真正的問題了,給我們講講你的第一個
女人。」

  我聽到這句話以後覺的好像突然有什麽東西塞到了嗓子裏面,有種說不清道
不明的酸爽感,她還真是會挑些奇怪的問題。

  不過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問出這個問題并不是出于八卦的目的。

  奧索維陷入了思考,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找到了自己的答案,并且開口
之前發出了一聲自嘲式的輕笑。

  「讓一個老家夥回想最初的記憶還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不是因爲在編造什麽新的謊話吧。」

  初邪仍然用不信任的語氣回應道。

  奧索維沒有回嘴,他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我剛剛成爲戰士不久的事情。我曾經的家鄉被毀滅了,爲了和敵人
打仗,我努力成爲了戰士。那時候的我有些自以爲是,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聰明
成熟。我覺得自己經曆過的事情和痛苦已經足夠多了,多到可以站在高人一等的
位置上,用禮貌的微笑來對待周圍的人,帶着一丁點的輕視。」

  「我當時所屬的是一支情報小隊,我就是在那裏認識她的。雖然對我們裏林
的【戰士】而言,年齡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但在那個時候,我還沒能真正習慣
'失去年齡'這件事情。她比我年長一些,是隊伍裏最活潑的成員之一。那個時
候,隊伍裏有喜歡着她的【戰士】,我記得還和對方打了一架。」

  「她叫什麽?」

  初邪問。

  「阿朵。」

  奧索維幹淨利落的答道,然後他的話語一點一點的緩慢了下去,「我記得她
的名字,但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她的模樣。當歲月從你身上堅定的剝離之後,你會
發現,你所能記住的不是某個人的樣子,也不是對方說過的某句話……能夠一直
印在你腦海裏的,是一種語氣。她說話是所使用過的那種語氣,是我到現在唯一
還能記得的東西。」

  我和初邪對視了一眼。

  或許現在我們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我們也能夠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
能夠記得對方的一切呢?「其實阿朵和我在一起之前,是喜歡着另外一個人的。
不過那個人距離她太過遙遠,所以她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提起過。所以她選擇了
我,大概我當時那種幼稚的自信讓她在戰争中能夠多出一些安全感吧。」

  「你知道她喜歡别人,難道不嫉妒麽?」

  我暗自覺得,初邪問這句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八卦意味的。

  奧索維搖了搖頭:「她當時喜歡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人。而且你并不明白那
個時候是什麽樣子,戰争的殘酷是我記憶中最先學到的東西。我們那時候不敢有
任何奢望,隻希望能夠在血戰之後的夜晚,有一個能夠傾訴和偎依的存在。」

  初邪眯起了眼睛:「她在你們的戰争中死了,對麽?」

  奧索維點頭。

  我試着從他眼中找到悲傷或者哀痛,但是卻失敗了。

  「我們執行了一個重要的任務。當我們前仆後繼耗盡自己的性命想要完成那
個任務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僅僅是一個誘餌。我們小隊絕大部分成員都必須死
在那個地方,這是在出發之前就被決定的事情,隻是我們并不知道。我們遇到了
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我們一整個小隊都沒辦法抵擋那個敵人。阿朵最後沖上去
之前我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沒能做到。她刺中了敵人的胸口,敵人刺穿了她的
脖子。」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憤怒?」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記不住了。我能夠确定的是,我完全不知道
自己會在她死的時候那麽痛苦。或許她在我心中比我想象中重要,那是我當時所
感受到的東西。不過,現在那種感覺也已經消失掉了,我之所以能記得這些,大
概還要歸功于這件事裏的另外一個人。阿朵的存在,我本來也應該會忘記的,現
在能記得這些,我大概也應該謝謝他。」

  「他是誰?」

  我問。

  奧索維搖了一下頭,似乎并不想談論話題中出現的新角色。

  「忘記的話……不會很不甘心麽?」

  初邪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這個感性的問題讓我有些無奈,因爲她終究還是
暴露了自己脆弱的同理心。

  「不甘心又能怎麽樣呢?」

  奧索維的聲音突然變了,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冰冷而充滿了壓迫感,「當你
知道有些事情會以忘記這所有的一切作爲代價,你依舊會去做你認定的事情。你
沒能力再改變,你隻能不惜一切的走下去,哪怕在今後犧牲更多的東西你也不會
動搖。因爲你知道,那是你存在的意義。當你不再迷惘的時候,你就能夠做到任
何事情!爲了我所要做的事情,背叛你也好、給其他人制造新的悲劇也好,我都
不會猶豫。」

  我從沒看到奧索維以這種真情流露的方式講述任何事情,他所說的并非虛言


  初邪呆呆的看着奧索維,她最終歎了一口氣:「我沒辦法否定你所說的話。


  「你當然沒辦法。」

  奧索維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初邪用手掌輕輕摩挲着桌子:「你應該還有許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講。」

  「我有,」

  奧索維輕輕說,「但我能記得的并不多。」

  初邪看着天花闆,用夢呓一樣的語氣開了口:「如果我沒遇到貪狼的話,說
不定和我在一起的會是你……」

  聽到她提到自己,我忍不住心裏一揪。

  她說這些是什麽意思呢?的确是,如果初邪沒有遇到我,我就沒辦法去暗面


  按這個邏輯,現在的我或許已經死在了某個「戰魂」

  的手裏。

  而她呢?不考慮燃墟的話,唯一能夠有機會站在我這個位置的應該就是奧索
維了。

  可是命運并沒有被這樣安排。

  「的确如此。活了這麽久,像你這樣的女人并不多,我倒是很樂意擁有一次
。」

  初邪笑出了聲:「然後被你拿虛假的背景、虛假的身世、虛假的故事騙一輩
子,讓你像看真正的傻子一樣看着。」

  女孩轉過頭來,翹起腳,誇張的親了我一下:「還好遇到了你。」

  我楞了半天,強忍着沒有得意的笑出來。

  然而奧索維也并沒有因爲初邪另辟蹊徑的報複方式露出什麽額外的表情,他
也在笑。

  「是的,我很開心你最終遇上的是他。而我也有機會讓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
麽樣子,這個結果不壞。」

  初邪白了他一眼,并且撇起了嘴。

  「我想,」

  奧索維看着我們兩個,「組隊的事情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我看向初邪,她扭着頭,一副默認的樣子。

  「那就聽你來說說計劃吧。」

  奧索維詳細的給我們講了整個作戰計劃,這耗費了我們一天中剩餘的所有時
間。

  這次的戰役在人類的曆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之前人類所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戰役,要麽以殺傷有生力量爲目的,要麽以
奪取領地資源爲目的。

  而像我們這樣,以超越人類的力量正面殺開血路,以擊殺唯一首領爲目标的
戰鬥還從來沒發生過。

  所以參戰人員的力量就要全部作用于一件事情,那就是打開空間。

  三人一組的目的是爲了在黑無被擊殺之前,保證最大時間限度的力量輪換,
争取更多的戰鬥幸存者。

  畢竟這次參戰的六千人的力量對反抗軍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在作戰中,核心的技術在于單向的能量轟擊。

  不需要直接殺傷,也不需要尋找破綻,所有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預定的方向上
釋放能量彈,将道路上的裏奧雷特向兩邊擊退。

  我們将會像一劑打入對方獸群的毒藥,如同水滴一樣圓潤的融進戰線之中,
而不是以血肉換血肉的死鬥。

  當這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和初邪都意識到,人類大概真的可以實現這個奇迹


  我和初邪帶着舊反抗軍的一幹屬下返回暗面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在這段時間裏,奧索維已經親自訓練了募集來的六千名精英。

  和燃墟預計中的結果相差不遠,三個大陸勢力所占的人數比例幾乎持平。

  這是一個好兆頭,至少證明賭徒保羅和破霜方面并沒有藏私。

  這六千人幾乎可以算是整個【神都】能拿得出來的最強軍隊了。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一定能夠活下來的信心,除了奧索維自己。

  他把時間幾乎全部用在了對這支部隊的戰術指導上,并沒有配合我與初邪作
團隊訓練,這多少讓我有些不安。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訓練無數次,在想起那隻魔獸部隊的規模之時也依然會
感到膽寒。

  至于阿傑他們四人,更是憔悴了不少。

  本來充滿着活力的青年們看上去幾乎要被壓垮了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
種絕望的氣息。

  在考慮了一段時間之後我把龍雀也放到了出戰的名單上。

  她的年齡容易讓人輕視,所以在戰術上會被安排在相對外圍的地方。

  以她的實力來說,努力活下來并不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小龍雀沒有反對我的安排,相反的她似乎對即将到來的戰鬥有些期待。

  或許是因爲很想變得強大吧,她表現出了一種無所畏懼的氣質。

  在出戰前,我一直拉着初邪和她對練。

  初邪的能量等級不高,所以我努力讓她适應着以葬敵法球爲近身武器的戰鬥
方式。

  初邪一直以來所習慣的嚣張的法球中距離攻擊被我強行扭轉,以保證她能在
魔獸之海的包圍之中活下來。

  初邪并沒有因此對我的努力表示感激,反而因爲我的嚴肅态度和我吵了好多
次。

  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是非常不安的,所以我沒有真的和她生氣。

  每次無理的争吵都被我強制性的出手攻擊所打斷,而在對戰的時候高級戰士
的習慣會很快讓我們冷靜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默契,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這種感覺的。

  這讓我感覺彼此之間的關系是那麽的與衆不同。

  我抽空打聽了卡門最近的動向,似乎她也主動申請了出戰,并且和其他幾個
「戰魂」

  彙合組了小隊。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感覺多少輕松了一些,有這些強大的戰士與自己并肩作
戰終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至于這場戰役最後的王牌能不能如願得勝,我們就隻能祈禱了。

  當奧索維最初說要把三個零級的超級戰士集合起來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那
會是什麽讓人豁然開朗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上的力量規則并不是簡單加法。

  一個零級加一個零級就等于兩個零級的力量麽?這隻是低等級的菜鳥才會相
信的東西。

  超級戰士之所以難以企及,是因爲他們懂得怎麽把運自己強大的力量運用到
極緻。

  每個人都有着不同的作戰習慣,對超級戰士們而言,這更加重要。

  當超級戰士處于團隊中的時候,整個隊伍都會以他們爲核心來制定戰術,以
此來發揮他們最大的力量。

  正如在穹頂之役,我們會以AZZA的習慣來制定戰術一樣。

  換句話說,超級戰士們都已經習慣于身爲主角來作戰了。

  而當他們不得不和其他人配合的時候,戰術角色的轉換會極大地限制他們力
量的發揮。

  賭徒保羅、燃墟、破霜,無一例外,他們都是這樣的家夥。

  我不清楚奧索維會用什麽辦法讓他們磨合在一起,但如果是以犧牲其中兩個
人的作戰能力爲代價的話,我隻能說這張王牌來的并不是很值。

  然而無論如何,不管我們抱着怎樣的想法,該來的總會來。

  ************

  淩晨的時候,我從淺淺的睡眠中醒了過來。

  我聽到門外隐約有窸窸窣窣走路的聲音,看來絕大多數人都和我一樣并沒有
真正睡好。

  我輕輕按了一下初邪的肩膀。

  女孩睜開了閃亮的眼睛,利落的坐了起來,沒有一點睡眼朦胧的樣子,似乎
一直在等着我來喚她。

  我們沉默的下了床,洗漱,然後開始穿戴行裝。

  女孩沒有穿她那件黑色的長袍,而是選擇了戰士的裝束和一件我常穿的那種
輕铠甲。

  我們相互幫對方扣好系帶,整理好内襯的衣物,然後在客廳的餐桌上吃了早
餐。

  早餐是蛋白棒熬的湯汁和一顆脆生生的蘋果。

  我和她面對面坐着,誰都沒有說話。

  我聽着初邪輕輕吹湯的聲音,一口一口的将那顆蘋果吞進了肚子裏面。

  能吃到蘋果,這還要感謝面前這個家夥身爲副軍團長時的任性。

  走廊裏的腳步聲更加嘈雜了。

  雖然距離集合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這種等待要遠比想象中折磨人。

  我将面前的食物全都塞進了肚子,然後喝了一小口水。

  初邪率先站了起來,在她走向門口的幾秒鍾裏,我抄起了桌子上的神宮,将
它别在了腰間。

  「出發?」

  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扭頭看我。

  「出發。」

  我扶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面頰上用力吻了一下。

  女孩回吻了我,在我的臉上留下了一絲清涼的觸覺,然後推開門,我和她一
起走出了房間。

  舊反抗軍宿舍幾乎已經走空了,因爲大家都被收錄到了參戰名單裏面。

  他們走的比我們還早,或許是因爲他們并沒有像我們這樣早早就把早餐備好
吧。

  當我們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看到阿傑四人組和龍雀正站在不遠的地方。

  蘇裳也在,阿傑正抓着她的手說着什麽,女孩看起來有些憂郁,阿傑卻顯得
比以往冷靜很多。

  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蘇裳從阿傑那裏抽回了自己的手,阿傑也不由自主的
向後退了一步,站回了其他人那裏。

  龍雀抱着一把劍,那是反抗軍的制式武器。

  雖然她最喜歡用的是短刀,但我覺得那種集團作戰中還是制式的武器更能夠
保護好自己的主人。

  她眼裏面遊弋着一點點的殺氣,看來已經把自己調整爲了戰鬥前的狀态。

  我掃了他們一圈,沒有和他們搭話,而是和初邪徑直前進。

  胡狼還有胖子似乎想說什麽,但是他們終究沒有開口。

  在我掠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全都跟了上來。

  我們提升能量,向着黑城基地外圍飛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黑城基地各個角落都出現了能量光團,那是屬于另外幾個
勢力的人,屬于那些勢力中最高層的那些戰士。

  大概三四百個光團在我們前後閃耀着,一直飛到黑城基地之外。

  在空中,我們清晰的看到了地平線上的那道黑線。

  我知道,那是我們即将面對的魔獸。

  将近六千人的部隊早早就駐紮在了黑城基地之外,也隻有我們這些身份較爲
特殊的人才有自由活動的資格。

  而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從臨時的營房中走了出來,他們陸陸續續的聚集在了
平原之上,慢慢組成了預定的戰陣雛形。

  六千人分成了兩千組,這兩千組将要把魔獸群向兩側分割出足夠後方隊伍通
行的通道,也即是說戰線一共會拉開一千個單位的長度。

  我們的小組處于非常後方的位置,這意味着我們會突進獸群更深,面對的敵
人也會更強。

  阿傑他們則處于最前列的位置。

  他們在離開我們找到自己位置之前一直在看着我,但是我什麽都沒說,因爲
該說的話已經在出戰之前說過了。

  他們或許會死,或許會幸存下來。

  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還能回來找我興師問罪,那就意味着他們已經蛻變了。

  戰陣呈狹長的菱形對準了魔獸群的方向,我們所處的位置是菱形最後的尖角
之處。

  而我們身後的菱形頂點毫無疑問是王牌小組的所在。

  我們離王牌小組還有幾個組的距離,站在這邊位置上的戰士已經都是現在反
抗軍内部和各大勢力能夠找到的最強大的存在了。

  賭徒保羅是最先到的王牌,我和初邪從空中降下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他。

  TWP的核心成員也都在了,苦苦在和保羅輕聲說着什麽。

  她無法和保羅呆在一起,不得不和TWP的其他戰士組隊,所以我想那種不
安的情緒要比我和初邪要強烈很多吧。

  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并沒有注意我們,我們也沒有太注意他們,畢竟這種時
候除了眼前的戰鬥之外就沒有什麽更重要的事情了。

  奧索維一直在營地裏負責全盤的指揮,所以并不在我們這裏。

  小隊裏少了一個人,這讓我們的心裏多少有些不安。

  不過他早就說過了,在引導着部隊突進之後就會迅速和我們彙合。

  破霜是一個人來的,這個長頭發的男人看上去精神相當飽滿。

  那把鮮紅的重型長槍被他背在自己的背上,把他修長的身材襯得有些渺小。

  他站在了預定的位置上,一言不發,他的部下也沒有從前面湊過來和他搭話
,似乎對他脾氣很了解的樣子。

  燃墟和一群他手下的壯漢在十分鍾以後才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面。

  當他走近的時候,我和初邪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滿臉都是冷汗,臉色相當蒼白。

  我甚至看到他的雙手都在袖子下面不住的顫抖。

  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在這種狀态下他肯定無法完美的發揮自己
實力。

  整個戰局都要指望他們這三個會長之間的配合,現在的整個突發情況讓我們
都立刻緊張了起來。

  破霜完全沒有把燃墟放在眼裏的意思,他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保羅走了過來,他也露出了不和藹的表情。

  「你這是吃壞了肚子麽?」

  他用拙劣的玩笑試圖得到燃墟的回應。

  燃墟用他一如既往的冷酷眼神盯着保羅:「管好你自己。」

  保羅又看了他幾秒,然後沒再說話,任憑燃墟站在那裏。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燃墟身穿铠甲。

  那件黝黑的铠甲像是由某種魔獸的甲殼所鑄成的,看上去又輕又薄但是卻非
常堅硬。

  然而,他铠甲下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浸透了。

  初邪一臉擔心的樣子,她有那麽一瞬間似乎想走過去問問燃墟是怎麽回事。

  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動,因爲所有人都清楚,既然燃墟仍然選擇站在了這裏
,那麽現在這個時候問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

  後來我才知道,燃墟其實在【末日】到來的時候就開始戒除自己的毒瘾了。

  他做到了,毒瘾發作的頻率也越來越低,隻是很不幸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
,他的症狀發作了。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也沒有要求将作戰計劃後延。

  至于原因我并不清楚,但從這天之後,沒有人再見到過他這幅樣子。

  忽然之間,隊伍動了起來。

  六千名戰士邁開了腳步,向血族領地的邊界走了過去。

  蒼綴?我試着呼喚了一下自己的契約者。

  如同之前無數次所得到的結果一樣,沒有任何人回應我。

  看來這一戰注定隻能靠自己了。

  想到這裏,我扭頭看向身邊的女孩。

  一種讓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從喉嚨裏沉了下去,那是對未來的恐懼,也是對
自己責任的不堪承受。

  一定要活下來,和她一起……隊伍的速度越來越快,但并沒有到足以打亂陣
型的程度。

  所有人都用能量将自己浮了起來以節省體力,領隊的人将行動節奏控制的很
好,這點能量很快就能夠恢複。

  漸漸地,地平線上的黑潮蔓延到了後排的我們也能看到的地方。

  一種奇怪的聲音隐隐的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從沒有聽過這種聲音。

  又飛了兩分鍾,我才意識到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聲音:數百萬魔獸的呼吸聲。

  它們安靜的匍匐在這片望不見盡頭的平原之上,除了呼吸之外沒有發出任何
的聲音。

  然而就僅僅是這樣而已,在距離數千米之外的地方,我們就已經能夠聽到那
像是積蓄着能量的雷雲一樣的響聲了。

  當我幾乎能夠辨認出陣線最前沿的魔獸的時候,隊伍的速度減緩了下來,但
是并沒有停。

  能量的壓迫感從隊伍的前列傳了過來,那是事先早就定好的、最簡潔的指揮
訊号。

  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後面的隊員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指
示,隻要做同樣的事情就可以了。

  每個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五米,而且也沒人會以爆發的形式做能量提升,所
以這一過程看起來平和而又流暢。

  漆黑的葬敵法球從初邪的手邊竄了出來,我也凝聚出了一根堅韌的骨矛。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能量波動成功的喚醒了沉睡中的裏奧雷特戰獸大軍。

  我不知道第一聲咆哮是從哪裏傳過來的,那突然爆發出的鳴叫帶動了如同海
浪一樣的應和聲。

  那嗡鳴的雷雲在一瞬間變成了無窮無盡的炸雷和霹靂。

  幾乎要把衆人頭蓋骨掀翻一般的沖天咆哮聲席卷了過來,在耳膜幾乎要被震
碎的當兒,我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隊伍開始加速,我聽到有人在前面的隊伍裏高聲嘶吼了起來,接着是更多人


  六千名人類的戰士像是要反抗一樣發出了充滿戰意的吼聲,身邊的能量壓力
越來越高,一種幾乎要将心髒擠爆的興奮感激的我也放聲大吼起來。

  穿過了血族領地的邊界,距離魔獸群就隻有幾百米了,整個隊伍的已經到達
了預定的極速。

  魔獸群也動了,我聽到了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

  我捏緊了手裏的武器,确定了一下初邪的位置,努力将自己的能量壓制在一
個較低的水準。

  要在這種戰意濃厚的地方阻止自己爆出能量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道能量的閃光在隊伍最前面的地方爆發了出來,我知道部隊已經一頭紮進
了魔獸之海裏面。

  現在想要回頭已經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赢下這場戰争。

  一個人影從人縫中向我們迅速滑了過來。

  那是站在原地的奧索維,他在隊伍最前面下達了最終的攻擊指令之後就留在
了那裏。

  我和初邪保持着和隊伍一樣的速度,箭一樣射向奧索維所站之處。

  當我們掠過他的時候,這個裏林爆出能量讓自己跟在了我們的旁邊,和我們
一起進行了沖擊。

  「我還一直想,你是不是要用陰謀把人類最厲害的戰士全都葬送在這場戰鬥
裏面呢。現在看來,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在魔獸無盡的咆哮之中,初邪的聲音順着風傳到了我的耳朵裏面。

  奧索維掏出了自己的武器,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長劍,左手則是一把短劍。

  面對初邪的發難,他微微笑着。

  「如果要死的話,我陪你們一起。」

  無數的能量爆炸在前面升了起來,它們有序的向兩邊挪動着,似乎彰示着一
切順利。

  魔獸群從側面向我們包圍了過來,而隊伍的速度并沒有減少。

  隻是,耳邊的音樂變得更加豐富了。

  我聽到了無數種的咆哮,有人類的也有各式魔獸的,他們和能量爆炸聲糾纏
在一起,仿佛地獄裏面的交響樂。

  幾分鍾之後,我看到了在自己身邊戰鬥的戰士。

  菱形的戰陣交替了将近一半,我們已經真真正正的陷入了魔獸的包圍之中。

  漏網的魔獸從空中不斷掉落到人類戰士的血肉所鑄的通道裏面,沖擊陣中的
戰士出手了,血腥味開始進入我的嗅覺系統。

  一頭魔獸從地上踉跄的爬起來,它第一眼看到我們的時候,奧索維的長劍就
掃過了它的脖子。

  每個小隊在前進的時候都有一名成員專門負責擋路的東西,奧索維現在就在
扮演這個角色。

  我感覺到隊伍的速度似乎減慢了,這說明前面接觸魔獸的戰士已經遇到了真
正棘手的東西。

  又過了不知道幾分鍾,喊殺聲越來越響,我知道自己上陣的時刻就要到了。

  擋在視線前面的小隊越來越少,我很快就看到了兩側的空中所飛散的肢體和
鮮血。

  當緊挨着我們前面的那個小隊大吼着用能量炸開蜂擁而來的魔獸,并将它們
努力推擠到左邊的時候,我的腦海變成了一片空白。

  那仿佛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深淵,色彩斑斓的生物占據了視野中的每一個角
落。

  它們像是蟲子一樣向我們傾瀉了過來,幾乎在下一秒就會把我們全部淹沒。

  然而理智還是勝過了恐懼,我手中的骨矛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我幾
乎走神的當爾它已經刺穿了第一隻向我撲過來的戰獸。

  那隻戰獸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嚎叫着,我能夠清晰的看見它一層一層的利齒在
我的面頰前面瘋狂的開合。

  骨矛紮的很深,已經來不及抽出來了。

  我将它連帶着上面的魔獸射了出去,然後凝聚了另外一根。

  那隻被我刺飛的魔獸剛剛落地,還想掙紮着重新撲過來,然而它後面的裏奧
雷特們就已經将它踩在了腳底下,活生生的變成了肉泥。

  漆黑的法球從我的餘光中一閃而過,三隻魔獸被初邪砸飛掉。

  法球在空中一個回旋,爆發出一陣魔力的光彩,緊接着就是極高頻率的亂竄


  身後的通道算是勉強建立了起來,緊跟着我們的戰士從我們身後掠過,剩下
的工作就是保證我們自己的存活了。

  一隻隻魔獸沖上來的時候,我都用骨矛和骨盾将它們硬生生的頂開在了一邊


  不需要浪費能量對它們進行殺傷,這是奧索維早就說過的事情。

  奧索維這時候靜靜的呆在我們後方,等待着下一輪的戰鬥力替換。

  初邪的法式很奏效,在一瞬間,我甚至産生了「一切還很輕松麽」

  的錯覺。

  然而還沒等我的想法消逝,斜上方就掠過了一絲黑色的閃光。

  一隻人形裏奧雷特用巨大的增殖手臂一把抓住了空中的葬敵法球。

  葬敵法球砸爛了它的那隻手臂,然而另一個裏奧雷特也沖了過來,他用一股
影族常用的陰影能量裹住了大大減速的葬敵法球。

  下一秒鍾,初邪就暴露在了不計其數的魔獸攻擊之下。

  當我看到幾十隻魔獸從各個角度撲向失去了武器的女孩之時,絕望的吼聲幾
乎要從我的喉嚨裏爆發出來了。

  然而奧索維如同他所承諾的那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攔在了女孩身前。

  他手裏的雙劍像絞肉機一樣舞動了起來,風暴一般的刀刃卷走了鋪天蓋地的
血肉,那些魔獸就好像肉塊一樣被切的粉碎。

  我似乎在哪裏看到過這種戰鬥的姿态。

  雙劍的用法雖然有所不同,但那種出劍的速度和力道,是完全超脫出人類的
層次。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那是我和幽鬼、食影者一起前往光面之時,最後遇到的那個女孩。

  她也用的是雙劍,并且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愛絲彌蕾與魯恩希安的聯手攻擊。

  現在的奧索維有着和她相似的身姿。

  「後續法式跟上!」

  奧索維對身後的初邪大吼。

  初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刻做了新的手印。

  葬敵法球從内部爆發出了一層稀薄的黑色能量,成功抵消了禁锢它的牢籠,
然後迅速回旋到了主人的身邊。

  還沒有等我們松口氣,一股更加強大的能量壓迫就頂了過來。

  一頭巨型裏奧雷特戰獸踩着自己同胞的身體,從遠處狂吼着向我們沖了過來


  它有着流線型的黑色身體,五米多高,體型看上去像是熊類,隻是身上的各
種甲胄和倒刺讓它顯得比任何一種熊類都要猙獰。

  它厚重的腳掌有些像是龍爪,每一步都能夠踩碎幾隻戰獸的身軀。

  和我曾經戰鬥過的那頭蛇形深淵瞳魔相比,它要小太多了。

  可問題在于,這一次被包圍的是我們而不是它們。

  沒有辦法進行迂回,也沒有空間進行閃避,這種強行沖撞太緻命了。

  又是奧索維第一個沖了過去,他在空中舒展身體,接連不斷的對那頭巨獸打
出能量彈。

  那是很強的能量彈,它們産生的爆炸極大的緩沖了巨獸的沖擊速度。

  我隻能說奧索維在處理這種狀況的時候太有經驗了,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
應對的選擇,否則不可能這麽快的凝聚出高威力能量彈。

  這是經曆過無數真正與裏奧雷特之間的暗面戰争才能夠掌握的戰鬥意識。

  奧索維暫時解決了被巨獸碾過危機,然後和它戰鬥了起來。

  可是我這邊的麻煩卻并沒有減少,又有兩個人形裏奧雷特同時向我沖了過來


  我将手裏的骨矛用力向他們投了過去,這個動作隻減緩了他們其中一個的速
度。

  不過我也并不指望這個攻擊能真的取得什麽效果。

  我這麽做的原因是要拿神宮,對低級魔獸而言,用神宮實在是太耗費能量了


  可是這幾個對手讓我不得不選擇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就僅僅是去抽神宮的時間,有四頭魔獸就已經撞在了我的能量護罩上。

  好在我的防禦能量還算充足,并沒有被它們攻擊到。

  初邪在我後面,她已經盡全力去砸開向我圍來的魔獸了。

  可是魔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而她也不可能放棄自我保護。

  第一個沖上來的裏奧雷特似乎是噬族,因爲他還沒有很好的塑造身體,在腹
部留着一張血盆大口。

  那種完全不符合人類結構的器官讓我後背發麻,沒有人會喜歡被那種東西咬
上一口的。

  不過那似乎代表對方的等級不會太高,畢竟影族的領主就算強大也不可能完
全支配其他種族的高級人形種。

  神宮的光芒一閃,咱我們錯位的時候就已經切下了他的一隻胳膊。

  而他的攻擊被我的防護罩所吸收,震得我胸口一陣淤塞,卻沒有造成實質的
傷害。

  用能量刃劈開幾隻伺機撲來的戰獸,我回頭去看自己的戰果,結果卻迎來了
一把骨刀。

  神宮勉勉強強的接下這一擊,我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急忙往側面加速以躲過
後續攻擊,結果卻直接撞在了其他的魔獸身上。

  那個低級的戰獸被我撞了個重傷,所以沒能攻擊我。

  但是當我重新找回方向感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了魔獸的包圍之中


  奧索維在不遠的地方和巨獸戰鬥着,我能定位他的所在,然而初邪卻不見了


  四周全都是魔獸以及和它們死鬥的戰士,能量的光芒和爆炸從四面八方升起
來,我根本無法找到初邪的位置。

  一種極端的恐懼從心裏升了起來,我向空中急竄,希望能從高處找到她。

  然而緊追而來的人形裏奧雷特卻阻止了我的行爲,它們兩個一前一後對我展
開了夾擊。

  那個被我砍掉一隻手的噬族已經再生完畢,我幾乎忘了,阿紗嘉的族人根本
不會懼怕那種傷害。

  他剛才就是在以犧牲肢體的方式來換取我的防禦破綻,如果不是我的能量比
他高,或許我已經死了。

  兩個敵人的攻擊頻率很高,他們深知人類的弱點,任何可觀傷口都會使我們
的戰鬥力大幅下降,所以我們必須制造強大的護罩。

  他們就是希望通過以傷換傷來消耗我的能量。

  不光是他們兩個,隻要一有機會,戰獸們就會撲過來填補他們的攻擊漏洞。

  能量護罩不停的閃爍着,五分鍾之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有些不夠用了。

  而這段時間裏,我更擔心的還是初邪的安危。

  心裏面像是着了火,我越是想擺脫這兩個敵人就越是手忙腳亂。

  最後,我終于忍不住了,借着護罩強行擋了一波攻擊,然後發動手印聚合了
贖魂之铠。

  這種高消耗的東西本不該在戰争中使用的,可是我别無辦法,或許下一秒初
邪就會受到緻命的傷害,我不能再等了。

  贖魂之铠凝聚成功的下一秒,凝聚了能量刀刃的手臂就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忍痛回手一刀,正中對方的腹部,卻被他腹部的大口一口将刀刃咬了個結
實。

  我連忙擡起另一隻手,打算用肘部的骨刃去防禦另一邊的攻擊,然而那攻擊
卻遲遲沒有來。

  另一個裏奧雷特的攻擊停了,他愣在了旁邊。

  「朽骨!?」

  他用一種充滿畏懼的聲音叫了我。

  我終于想起來,自己在骸族之中是有着極高的支配力的,這是【紅函】上曾
經告訴我的信息。

  雖然對其他種族的裏奧雷特來說等若無物,但卻足以支配任何領主以下的骸
族。

  或者說,甚至可以從黑無那裏争奪這個骸族的支配權?「殺了他!」

  我對那個骸族下達了殺伐的指令。

  他照做了,雖然臉上帶着一絲疑慮,但還是幹淨利落的将手裏的骨刀揮向了
旁邊的那個噬族。

  借着這個機會我用力抽奪回了神宮,然後急速上升。

  我不禁想,如果我支配着手裏這雙對戒的同時,也和阿紗嘉簽好了終極契約
的話,說不定可以給這場戰鬥的敵人增加不少反叛者。

  不過這也隻是幻想而已,畢竟影族的戰鬥部隊裏面絕大部分還是本族的戰獸


  而且我一個人也不可能抵消對方多個将軍的支配力。

  我一邊将不斷撲過來的魔獸炸開一邊四下掃視,終于看到了葬敵法球的光色
,然後重新向那邊沖了過去。

  「初邪!」

  我高聲叫着女孩的名字。

  地面上鋪滿了被鈍物擊碎的裏奧雷特血肉,我辨認出了三具人形種的殘骸。

  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在我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沖過去的時候,那如同龍卷一
般旋轉的法球緩了那麽一下,我借着這個機會突入了初邪的身邊。

  在法球制造的風暴中央,女孩跪在血泊之中,她的身上是各種能量爆炸和魔
獸留下的傷口。

  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還說什麽要保護我呢……」

  在留下這麽一句話之後,她向後倒去。

  我一把抱住她,然後看到了她胸口巨大的穿透傷,那裏釘着一根裏奧雷特的
爪子。

  一股刺骨的寒冷将我籠罩了起來。

  這種感覺我曾經體會過一次,那是足以讓我放棄生欲的可怕體驗。

  黏滑的血液在瞬間就沾滿了我的手,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讓我恐懼的渾身
發抖。

  「不要閉上眼睛!」

  我大聲喊着女孩的名字,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即将發生的悲劇。

  女孩嘴巴微微颌動,似乎想要說什麽。

  緊接着,龐大的魔力雲從她身體裏面溢了出來,就好像傾瀉而出的洪水。

  和能量不同,魔力在形成法式之前不會和任何東西産生相互作用,它們迅速
充滿了我們身邊所有的空間。

  就好像,初邪的生命力如同她的魔力一樣在不可逆轉的噴湧着。

  「我不會死的……不能死……還沒赢……好痛……」

  女孩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她的喉嚨裏發出了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可控制的魔力雲翻騰着,似乎想要聚集起什麽形狀。

  可是在沒人控制的情況下,它們隻是一點一點的消散掉了。

  當初邪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的魔力似乎也都傾瀉了個一幹二淨。

  失去魔力支持的葬敵法球消失了,圍在周圍的魔獸再次向我所在的地方撲了
過來。

  已經顧不上能量上限之類的事情了。

  我抱緊初邪,用剩下的一隻手握緊神宮,大吼着将能提升的能量都負載在了
上面。

  神宮的刀身爆發出了奪目的光彩,那是溢出的能量所殘留的痕迹。

  我一邊抱着初邪向回沖一邊将神宮舞成了一片混亂的刀光。

  前面擋路的魔獸被強大的能量刃切的粉碎,身後卻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攻擊沖
擊在我的防護罩上。

  我能感覺整個身體都好像被打碎的雞蛋一樣,内髒被接連不停的沖擊攪成了
一團,劇痛幾乎控制了我的意識。

  可是我沒辦法停下來,哪怕早一秒也好,我必須要帶初邪回去。

  什麽隊形、戰陣、任務已經完全被我丢在了腦後,在無窮無盡的獸群之中我
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

  不知道是因爲戰鬥減員太嚴重還是像我這樣無視陣型的人太多,潮水一樣的
魔獸似乎已經突破了我們水滴狀的戰陣。

  我幾乎已經看不到身邊的同胞了,所能做的就隻是不停的把閃耀的神宮一次
又一次的斬下去。

  不知道殺了多久,手臂似乎都已經失去知覺了,神宮的光芒在掠過又一頭魔
獸頭顱之後像殘燭一樣熄滅了。

  能量就要見底,而我卻仍然沒有看到希望的邊際。

  臂彎裏的女孩沉重的像是鐵塊,我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仿佛就要變成
我記憶中的飛灰了。

  我聽見自己絕望的嚎叫着,已經失去了能量的神宮以不甘的姿态繼續劈砍着
撲過來的魔獸,直到手臂怎麽都擡不起來。

  大概就要這樣被淹沒了吧……已經麻木的雙腿完全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了


  「站起來!!貪狼!!」

  奧索維的聲音從遠遠的後方傳了過來,他嗓子已經嘶啞了。

  我聽到了比身邊各種魔獸的嘶吼還要吵鬧的聲音,一頭戰争巨獸正朝着我們
的方向沖過來。

  該放棄麽?初邪已經不在了,我就這樣被那頭巨獸踩死不是也挺好的麽?然
而我的身體卻不是這麽做的。

  雙腿像是自動做出了反應,支撐着我向後面用力躍了半步。

  一柄巨劍堪堪從我面前斬過,在距離我半米的地方兇殘的迎了上去,截停了
那頭巨獸。

  巨劍的主人是我從沒見過的重凱甲戰士,他用驚人的速度再次掄起巨劍,在
巨獸身上不斷留下新的傷口。

  這個戰士的個頭比我要矮不少,但是體型卻非常寬大,他和他的劍像是鐵壁
一樣擋在了我的前面,他救了我和初邪。

  奧索維趁着這個機會躍到了我旁邊,手裏的雙劍不知停歇的揮動着,屠戮着
所有試圖接近的魔獸。

  「站起來!!這狗屎戰鬥還沒結束呢!!」

  面前的戰士咒罵道。

  那是個矮壯的女人,她粗聲粗氣的對我吼着,伸手抓住我拿刀的胳膊。

  我咬着牙,借着她給我的一點力量重新站起來,再次将神宮充上了恢複出的
一點點能量,刺入了離我最近的那頭魔獸的身體。

  已經不知道期盼了多長時間,遙遠的身後終于傳來了一陣強光,伴随着密集
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所有人的心都繃緊了,或許有些人像我一樣,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繃緊什
麽了。

  大家知道,三個零級戰士的戰鬥應該快要有結果了。

  所謂的結果,其實就是我們的命運,要麽在無盡的獸群中被耗死,要麽勝利


  整個戰場陷入了長達三秒鍾的寂靜,然後一望無盡的獸海退潮了。

  相互簇擁着的魔獸們像從樹上掉落的石榴,在枯火平原上炸散開來。

  咆哮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嗚咽和暗暗的咕哝聲。

  這些魔獸在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戰意,如同突然獲得了自由的牲畜,自顧的
向各個方向開始逃竄。

  我知道,是人類赢了。

  可是那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懷裏的人。

  我已經失去了查探女孩的勇氣。

  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黑城基地的方向開始加速。

  大概隻堅持了五分鍾的樣子,我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所有的聲音似乎都
離我遠去了。

  奧索維和剛才那個女戰士扶住了我,帶着我一起加速飛了起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回到了基地,在沖進醫療所之前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頭痛欲裂的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全身酥軟的像是濃稠的奶油湯,意識也在不斷的閃爍。

  在堅持了十幾秒之後,我又睡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意識就清醒多了,大概是之前麻藥的效果已經過去了的緣
故。

  這并不是什麽好事,因爲我馬上就體會到了讓人心口發緊的疼痛。

  全身上下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傷口,整個人幾乎都被綁成了木乃伊。

  最嚴重的是右手,手腕上架着一個便攜型筒狀的理療儀,現在連彎一下手指
都相當困難。

  我嘗試坐起來,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做到了。

  我又動了動雙腿,除了酸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拔下左手臂上的輸液管,下了病床。

  奧索維就坐在我的床邊,他像石頭一樣冰冷的坐在那裏。

  我看到他表情的時候隻覺得整個天花闆都向自己壓了過來。

  「初邪在哪裏?」

  我努力阻止自己全身的顫抖,勉強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

  奧索維輕輕說道。

  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絞成了一團,沒有辦法再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告訴我她在哪裏!」

  「你昏迷了一個多星期。她的葬禮在兩天前就已經結束了。」

  一種沒辦法描述的感覺用力撕扯着我的神經,簡直要将我整個人都撕碎。

  我伸手拔出了神宮,另一手抓住奧索維的衣服,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前。

  我用刀刃緊緊的抵着他的喉嚨,淚水在一瞬間就湧了出來。

  這一定是個噩夢,殺了他我就會醒過來,我這樣對自己說着,然後控制不住
的抽噎起來。

  我想要放聲大哭,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胸口傳來的巨大疼痛感讓我勉強清醒了一點點。

  我感覺到臉上傳來了濡濕的感覺,那是眼淚浸透枕頭造成的。

  是夢,一個噩夢。

  我重新睜開眼睛,隻覺得胸口悶的喘不動氣。

  手臂上插着輸液管和理療儀,身體上的情況和夢裏幾乎一樣,隻不過疼痛感
比之前要清晰的多,在坐起來的時候也比夢裏要困難一些。

  在昏迷的時候我做了噩夢,現在我必須要讓自己從那個噩夢之中醒過來。

  抱着這樣的念頭,我強忍着疼痛翻下了病床。

  很慶幸,我并沒有和在夢中一樣看到奧索維。

  神宮橫置在旁邊的桌子上,旁邊還放着一罐水和一枚蘋果。

  我踉踉跄跄的走過去,一口氣喝幹了水,又把蘋果在兩口之間塞進了肚子。

  我昏迷的時間并不算太久,憑肚子的饑餓感就能分辨出來。

  這場從清晨開始的戰鬥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而現在似乎剛剛入夜。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看來我的待遇還算不錯,至少不用擔心有閑雜人士偷走
我的武器。

  铠甲之類的東西被随意堆砌在門邊的角落裏,那并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所
以我也沒有重新穿上它們的打算。

  铠甲上面有很多撕裂的地方,看來我受的傷比想象中要重,隻是自己當時似
乎沒有感覺出來。

  我推開房門,來到了醫療部的走廊裏。

  走廊裏很靜,但是從樓梯間的方向仍然可以聽見下面樓層裏面的嘈雜聲。

  我艱難的邁着腳步,一間一間的查看着附近的病房。

  當走到第七間的時候,我看到初邪正躺在裏面。

  女孩的臉上挂着氧氣面罩,被子下面的身體緩緩的起伏着,旁邊的心率儀器
也在穩定的展示着她的生理指數。

  一種足以讓人痛哭起來的解脫感從我心裏爆發了出來,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力
氣再做什麽難看的事情了。

  我打開門,拖過一把椅子坐到了她的床邊,抓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世界在瞬間變得無比安甯,我覺得心裏一片平靜,靠在椅子閉上了眼睛。

  我沒有失去她,太好了。

  「你應該回病房去好好休養下……」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奧索維的聲音把我吵醒了。

  我回頭看去,他正帶着一臉疲憊站在初邪病房的門口。

  奧索維的手上纏着繃帶,脖子上也貼了紗布,但總的來說他看上去并沒有什
麽大傷。

  「她會好的吧?」

  我看着繼續沉睡的女孩,問道。

  「失血過多,肺葉穿刺傷,很久才能好。」

  我點點頭,「我們赢下來了,對麽?」

  「是的。我們準備前進了。」

  奧索維的聲音裏勉強帶了一點點歡快的意思。

  我不知道燃墟他們是怎麽擊殺黑無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做到了,我們換來
了前進的資格。

  這是我們賭上性命換來的勝利,而勝利的味道還不錯。

  「傷亡情況呢?」

  我又問。

  「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成功撤回到基地的大概有六成。」

  這個結果讓我有些意外,因爲我在戰場上并沒有看到那麽多人類的屍體。

  「六成……也就是說死了兩千多人啊……」

  「沒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魔獸逃散的時候死掉的。」

  「怎麽會這樣?」

  「失去控制的裏奧雷特會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決定行動,它們會恐懼我們這種
高級戰士,也同樣會攻擊它們眼中的弱者。最外圍那批戰士能量消耗很大,所以
死傷最重。」

  聽到這件事,我忍不住站起身來。

  後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胸口也覺得有些沁涼,讓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還是回去休息的好,醫生說你内髒有血腫。」

  奧索維說。

  「拜托你件事情,」

  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對他說,「找人把我的床位換到這個房間。」

  奧索維掃視了一下初邪的病房,這裏的空間不大,塞進另外一張床的話就會
顯得非常擁擠。

  但是他最終也沒有拒絕我的要求,隻是點了點頭。

  我向樓下走去,從樓梯口隐約傳來的尖叫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走過拐角,推開一樓樓梯間厚重的推門,我看到了很多人。

  傷者和醫護人員在走廊裏擠的滿滿的,地上布滿了污迹,那是被反複踩踏過
的血液,現在它們已經變成了粘稠的黑色膠質。

  牆上蹭着斑斑點點的紅色痕迹,大概是傷員掙紮時抹上去的。

  六千人出戰,回來了三千多人,這裏面重傷者的數量絕對不會低。

  臨時招募過來的有醫療方面經驗的人手似乎相當不夠,這些傷者們一排排的
躺在走廊裏臨時架起的床上,全身是血,卻沒有人來照應。

  有限的人手應該都被安排到了急救那邊,而這些勉強處理過傷口的傷員隻能
強忍着傷口的劇痛,發出凄慘的哀嚎聲。

  我挨着他們的床位一點點向前挪過去。

  有的人已經痛的昏了過去,有的人還在滿臉鐵青的支撐着,還有的人已經垂
首在了床上,用擴散的瞳孔望着天花闆。

  耳邊是無比嘈雜的喧嘩聲,我旁邊有個醫生就在這麽混亂的地方給傷員進行
着縫合。

  那個傷員發出了動物一樣的慘叫,腹部動脈像斷裂的水管一樣向外噴着鮮血


  我繞過他們,繼續向前走着,試圖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找了整整一層樓都沒有找到龍雀,這讓我感到有些擔心。

  從窗戶向外看去,大樓外面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的躺着無數傷員,或許我該
去外面看看。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我衣服的下擺,我扭頭看去,一個滿臉是血的戰士正躺在
我旁邊,喉嚨裏的空氣随着他的胸腔在不斷抽搐。

  他的腹部纏滿了繃帶,但是血液已經将厚厚的繃帶染成了黑紅色,滲透繃帶
的血液流在床上,又淌了一地。

  醫生已經試着救治過他了,但是影族的那種陰影能量占據了他體内破損的動
脈。

  沒有蛻影獸的肉,束手無策的醫生隻能給他進行掩耳盜鈴式的他包紮,然後
把他扔在這裏等死。

  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從衣服上掰開了他的手指。

  我沒什麽能幫他做的,死亡已經降臨,沒人能幫他。

  他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粘在我的衣角和指頭上,感覺有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一個人靠了過來,他半跪下來,捧住了那個戰士的手。

  「閉上眼睛孩子,閉上眼睛。你信着耶稣嗎?好的孩子,好的。沒事的。我
陪你禱告。」

  似曾相識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周圍很嘈雜,但是那種足以讓瀕死之人安甯下來的嗓音卻清晰的在我耳邊回
響着。

  「仁慈的主,願人們都尊你的名爲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賜給我們日用的飲食,寬恕我們的僭越,不叫我們遇見試探,
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爲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那名戰士掙紮着,努力颌動着雙唇,輕聲随着身邊的人做完禱告,他很快陷
入了永恒的平靜。

  「韋爾奇·哈康。」

  我看着他放開戰士的手站起身,邊叫了他的名字。

  蹩腳的牧師回過頭來,對我微笑了一下。

  「竟然在這裏再次遇見你,主的旨意真是難以捉摸啊。」

  我向四周仔細看了兩圈:「見習修女小姐呢?」

  「和教會的其他人在外面幫忙。」

  韋爾奇向窗戶外面指了指。

  「我在樓上的病房住,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并不是因爲我沒有什麽想和韋爾奇聊的,畢竟我忍着傷痛下來是有事情要做
的。

  韋爾奇輕輕拍了我的胳膊一下,然後向其他瀕死的傷員走了過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呆了一會兒,然後挪着步子向醫療所外面走去。

  看他的樣子似乎并沒有參與到枯火平原的戰鬥之中,大概如果不是醫療人員
人手不足,他們教會的人也不會跑到這裏來。

  我走出了醫療所,醫療所外面的傷員要麽傷勢不重,要麽就是已經沒有救治
價值的瀕死者。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年輕的見習修女菲狄歐娜,她正在做着和韋爾奇一樣的事
情,我沒有去打攪她。

  人很多,所以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終于找到了我想要找的人。

  我先是看到了龍雀。

  小龍雀在人群中實在是太纖細了,很容易就會被我看漏過去。

  她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倚着一個人在睡覺。

  身上沒有什麽傷,隻有右手手掌纏着繃帶。

  她倚着的人是胡狼,那小子灰頭土臉的,身上似乎受了不輕的傷。

  胸口的繃帶印着一條血痕,應該是在被裏奧雷特正面擊中過。

  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躺着一個戰士,臉上紮着繃帶,頸部也做着固定。

  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認出那是阿傑。

  繃帶的邊緣露出了縫合的針腳,阿傑的臉被抓的面目全非。

  可是他還活着,而且也沒有昏迷。

  我走到他身邊,忍着身上的疼痛俯下身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頸部的支架讓他很難扭頭,但他勉強看到我的時候,阿傑全身都開始顫抖。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恨意。

  「你爲什麽非要我們戰鬥不可!?」

  阿傑的聲音嘶啞的幾乎無法聽清,他的喉嚨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們沒你那麽強!!比我們厲害的人多得是!你爲什麽非要讓我們參加!
!爲什麽!!」

  他的手用力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嵌入了我的肉裏。

  我靜靜的看着他,心裏有些難受。

  我沒有看見艾麗娜和胖子,或許這就是阿傑這麽恨我的原因吧。

  我并不是不知道他們會有性命之憂,但我總是覺得人隻有強迫着自己走上那
種賭上性命的戰鬥之路才有可能變強。

  強大,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重要了。

  阿傑哭泣起來,那是痛徹心扉的哭聲,是失去了重要東西之後心髒發出的凄
鳴。

  胡狼坐在他旁邊,也把臉埋在膝蓋之間,雙肩不受控制的晃動着。

  小龍雀看着胡狼,臉上露出了悲傷的樣子。

  但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關心,所以就隻是扭着臉一直看着他。

  「這條路就是這麽艱難,我也是這麽走過來的。」

  我對他們說道。

  「可是我們不想變成你!!」

  阿傑用一隻手捂着臉,發出顫抖的聲音,「我們隻想一起活着出去……和艾
麗娜一起……和克魯格一起……」

  「他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

  「如果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犧牲!!」

  「那麽就會有别人爲你們而犧牲。原來你想做的是躲在後面的人?踩着别人
的屍體堆出來的道路,靠着别人的庇佑回到外面,是麽?」

  阿傑哽咽着,他重新看向我。

  「我……不知道……」

  「問問你自己。」

  我留下這句話,然後轉身向醫療所走去。

  這個時候,我想還是陪着初邪比較好吧。

  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

  當我回到初邪的病房的時候,看到她的旁邊已經擺下了另外一張床。

  我用殘餘的力氣挪到了床上,牽過她的手,閉上了眼睛。

  一直壓制着的疲憊翻湧着占領了我的神志。

  意識融化在了一片黑暗之中……未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5-10-9 07:10 編輯 ]
2015-10-9 07: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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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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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都 55




  作者:佛蘭肯斯坦

  2015卅12卅29發表于sis001

  字數統計:2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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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文章寫起來總是會産生自我懷疑,越寫覺得寫得越爛。不管是劇情還是人物刻畫,老是有脫離掌控的感覺,
唉 在熱心讀者的支持下好歹在年前更新了,節奏感也多少找回來一些。

大家多指摘吧,瞎聊聊劇情,也算幫咱抓抓靈感,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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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章

  身上的傷比我想象中要嚴重,雖然我在開始的時候還自以爲沒事的到處「視
察」,然而在咳了兩天血之後我學會了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不再去打聽外面的
狀況。

  醫療所裏漸漸變得越來越安靜,曾經在走廊盡頭徘徊了很久的嘈雜聲響不知
道什麽時候消失掉了。在清醒的時候,陪伴我的就隻有旁邊的一台心電監護儀。
初邪的心跳化作了綠色的電訊符号,在上面靜靜的蹒跚着,發出了如同機械鍾表
一樣的滴答聲。

  不是很職業的護士偶爾會來查看一下我們兩個的情況,更多的時候也隻是幫
初邪換一下藥。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我可以順暢的自由行走爲止,初邪卻遲遲沒
有醒來。

  我找了醫生詢問情況。這個因爲貪戀在「遊戲」中賺外快而被困在【神都】
的醫生似乎很專業的樣子,然而他并沒有給我什麽樂觀的消息。

  沒人知道初邪會什麽時候醒過來,更确切的說,醫生們認爲以她的狀況早就
應該恢複意識了。而她并沒有,她就好像逃避着現實的小女孩一樣,在自己的夢
裏過的很開心。

  當迷茫和擔憂若有若無的占據思維的時候,我會獨自趴在走廊另一端的窗口
向外望去,不遠處的街道擠滿了緩慢湧動的人類,大遷徙已經開始了。

  沒有了影族的包圍,暫時安全下來的遷徙路線終于派上了用場。在鐵輝城滞
留了許久的難民們可算是真正的湧入了暗面,踏上了回歸真實的道路。

  阿傑曾經失控的情緒在胖子和艾麗娜相互攙扶着出現在醫療所的時候再一次
爆發。我不得不說那兩個家夥運氣真的很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從無數的屍體中
爬出來。

  當魔獸包圍他們的時候,胖子克魯格被從隊伍中分割了出來,如果不是艾麗
娜冒死和他靠在了一起,前後夾擊的敵獸早就把他撕成肉塊了。

  四散奔逃的魔獸造成了強烈而密集的能量震動,精疲力盡的兩個人終于被擊
倒在地,不過攻擊他們的魔獸卻沒能真正的殺死他們。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人們能夠從地獄活下來的時候就不會再關心那種事情。

  阿傑沒有再把對我的恨意繼續保留在心裏,他在我和初邪最需要保護的時候
主動和其他幾個人悄悄的守在了我們病房不遠的地方,這是我好轉之後才發現的。

  重新走出病房的我在轉角的牆邊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男孩,他臉上的疤痕開始
生出粉紅色的嫩肉,橫跨在額頭和鼻梁中央,上唇也被帶出了一道獠牙一樣的口
子。

  他将艾麗娜與克魯格生還的消息告訴了我,然後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我
能看出來在他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改變,盡管他和幾日前的那個會因爲戰争而恐
懼的男孩相比隻多了幾道傷疤,但那種被稱爲「戰士」的種子似乎發芽了。

  後來我還看到了克魯格,看到了艾麗娜。胖子失去了他的懦弱和優柔,艾麗
娜也不會再在我直視她的時候露出一絲不知所措的羞怯,我想他們都長大了。

  至于胡狼,他冒冒失失的性格好像并沒有改變。隻是,龍雀現在和他走的很
近,經常把他揍得灰頭土臉,但是他仍然可以帶着青眼圈和腫脹的額角嘻嘻哈哈
的守衛在我和初邪這裏。

  奧索維在第一天之後隻來過一次。他看了一下初邪的情況,又将卡門在找我
的消息帶了過來。新人類已經開始了遷徙,他隻會比以前更加忙碌,我再也沒有
看到他出現在這個地方。

  卡門沒死。事實上五級以上的高級戰士存活率至少到達了80%.卡門能和其
他「戰魂」組隊的話,我覺得她應該不會出事的。

  雖然不知道她找我有什麽事,但既然她沒自己找過來就說明那并不是什麽大
事。身體有傷的情況下我也不想去找她,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帶着這副狼狽的
樣子見任何人。

  從風言風語中我聽到了關于那三個零級的事情。據最前線的戰士們說,那三
個家夥從參戰到擊殺黑無隻用了大概三十秒的時間。

  我對裏奧雷特力量最直接的了解來自心族的領主憐幽,我動用了大量的契約
力量才勉強赢了她。後來她莫名其妙的以完好無損的姿态從火山口救了我,所以
我也并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了解了一名裏奧雷特領主的力量。不過可以确定的是,
黑無身爲王城領主一定比憐幽要強大的多。

  當得知這個「三十秒」的消息之後,我一整晚都興奮的沒能睡着。腦海裏不
斷想象着各種各樣的戰術,模拟着當時可能發生的情形。

  真的太快了,我實在想不通這三個人到底是用什麽戰術将黑無絞殺掉的。在
将軍級裏奧雷特環繞之下的黑無有着無可比拟的優勢,就算是孤身應戰他也不應
該輸的這麽快。

  那三個零級戰士以一種傲人的姿态,在所有向往着強大的戰士面前樹立了一
堵難以逾越的堅壁。而我知道,沒有一個戰士是不想變強的。

  我猜,大概所有得到這個消息的高級戰士都會把自己代入那三人中的一個,
然後再重新考慮自己是不是能夠做到這件事情。這種念頭讓人既興奮又沮喪,會
使得無數戰士徹夜難眠。

  初邪的狀态已經基本恢複了正常,外傷也愈合的非常順利,藥和理療器都停
用了,隻在受傷的地方留了一道食指長的疤痕。隻要她願意,這種疤痕也很容易
被清除掉。

  可是她并沒有如願醒來。我看着黑色的人潮從黑城基地每日每夜的傾瀉出去,
直到落下一座空城,她卻一點清醒的意思都沒有。

  絕大部分的難民都已經轉移了,剩下的就隻有一些還沒有完全好的傷員以及
黑城基地最後的一批後勤保障人員。雖然【神都】那邊還有些零星的難民會過來,
但我想最後的撤離應該已經不遠了。

  我倒不是很擔心會被隊伍落下,畢竟難民隊伍的規模龐大行動遲緩,而暗面
的又十分廣闊。如果初邪恢複過來的話,我們用能量飛行很容易就能趕上。退一
步講,就算她沒能醒來,剩下的作物培育飛艇也可以用作方便的代步工具。

  隻是這種等待讓人心裏有些焦急。因爲自己身體上的傷也已經痊愈,所以我
留在病房裏的時間越來越少。

   * * * * * * * * * * * *

  這天一如既往的安靜,轉移難民所産生的噪音已經遠去了。我離開房間,随
便掃了兩眼,看到了杵在走廊盡頭窗戶旁邊的胡狼和龍雀。

  這兩個青少年這段時間幾乎形影不離,當然主要還是胡狼以跟屁蟲的身份跟
着龍雀,所以我猜八成是因爲龍雀在這裏胡狼才跟過來的。

  胡狼眉飛色舞的在和龍雀說着話,兩隻手張牙舞爪的比劃着什麽;龍雀看着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眼睛裏卻是一副認真的神色。

  「師父,早!」胡狼看到我之後叫道,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讓我看了想要踢
他。

  「再叫我師父我會忍不住把你從這個窗戶扔下去。」我恐吓道。

  胡狼嘻嘻哈哈的貧嘴,我沒理他。看到龍雀恰好在這裏,而我又沒什麽事情
做,便決定和她聊聊。戰後我一直渾渾噩噩的養傷,到現在才有多餘的精力來做
點别的事情。

  「之前的戰鬥,感覺怎麽樣?」

  胡狼快嘴快舌的接口:「我的天,現在想來還真是……」

  「沒和你說話。」

  他撇了撇嘴。

  龍雀看了我幾秒鍾,似乎在思考。

  「好久沒覺得害怕了……不過還好吧,我接手的魔獸都不算太強……不過還
是很害怕,尤其是最後的時候,陣型全亂了,隻能提着一口氣亂打……」

  「會害怕是好事。你要去找他的話,遇到的情況隻會比那時候更可怕。」

  「他以前和我說,深淵裏的家夥,想要一對一打赢都要費些力氣。」

  「所以你現在摸到希望了麽?」

  龍雀沉默的看着我,很久之後搖了搖頭。

  「你們說什麽呢?」胡狼擰着臉,好奇的問道。他用腳後跟在牆上輕輕踢着,
似有些不安。

  我心裏明白,胡狼非常心儀小龍雀。在他這種年紀,露出那副青春勃發的樣
子就一定是爲了女孩子。可是龍雀的世界離他畢竟還是太遠了,除非龍雀自己願
意放下一切,選擇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生。

  「說我哥。」龍雀随口應了胡狼一句。

  「你哥?你還有個哥哥?」胡狼的問題立刻就一個跟一個的接了上來。

  「以後和你說。」

  胡狼一下子就老實了下來,仿佛被套上了籠頭的狗。

  我突然覺得,或許小龍雀并不應該去尋找梅爾菲斯。正如我一開始所感覺的
那樣,梅爾菲斯和小龍雀在一起的時候就像一個永遠無法清醒過來的偏執病人。
他爲她做出的選擇超出了理智的範圍,那是一種自殺式的最後瘋狂。

  後來梅爾菲斯遇到了卡門,他似乎清醒了過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但
他終歸直視了自己的偏執和謊言。

  如果他在之前隻是把小龍雀當做自己妹妹的替代品,那麽當他清醒過來之後,
小龍雀對他又算是什麽呢?

  這個小女孩被梅爾菲斯奪去了一切,她的眼裏除了他之外還能存下其他的東
西麽?她是不是知道自己還有另一種未來呢?她知不知道,即使沒有沒有梅爾菲
斯也會有幸福的辦法?

  我沒辦法替别人做選擇,也沒有必須要關心龍雀的理由。我隻是替梅爾菲斯
照顧着他的女人而已,如果這個身份真的适合小龍雀的話……

  「那麽,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我繼續問她。

  「打算?我沒想過……」

  看來她還是年紀太小了,完全沒想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我們馬上就要出發了,如果一切順利,回到外面世界是遲早的。到了那個
時候,沒人知道人類還能不能再回來暗面,就别提深淵了。你想找他,從何找起?」

  龍雀皺着眉頭:「能出去當然就能回來啊。」

  我不想多話,于是就隻是點了點頭。其實我甯可龍雀放棄這個幼稚的念頭,
畢竟想在深淵中找到一個人類實在是一種脆弱的幻想。在我的臆想之中,反而是
讓梅爾菲斯自己從那裏爬出來比較現實。

  這個時候,我聽到了非常輕微的腳步聲。如果不是走廊裏太過安靜,我想自
己大概會忽略那聲音。

  回過頭去,我看到蘇裳拎着一個大盒子,正從走廊的另外一頭向我們走過來。

  那個盒子看上去分量不重,女孩用一隻手提着它并沒有露出辛苦的樣子。胡
狼在看到她以後迎了過去,接過了那個盒子。盒子裏面是我們今天的食物,蘇裳
每天都會送過來吃的。雖然不是我讓她這麽做的,但我也沒有阻止她。

  女孩穿着的衣服我看着有些眼熟,仔細一想,那似乎是初邪的。純白色的吊
帶連衣短裙加上緊身的墨藍色短褲,初邪在卧室裏的時候就經常這麽随意的搭配。

  暗面的氣候多變,但基本上都離不開一絲燥熱,所以蘇裳這種短打扮是很正
常的。隻是在這之前她一直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她恢複
正常年輕女孩的穿着。

  這裏距離我們原來駐紮的那座建築挺遠的,對于隻能步行的蘇裳來說大概要
走上一個小時。所以我看到她出了很多汗,胸口處露出的雪白肌膚顯得水色盈盈,
看上去有種相當健康的感覺。

  胡狼打開盒子,拿出食物擺在窗台上,和小龍雀一起吃起來。蘇裳看了我一
眼,也這麽做了。

  「你這身衣服是初邪的。」我靠在窗台邊,拿叉子插着盤子裏面的紫甘藍往
嘴裏送着。

  「嗯,她給了我幾件,說我可以穿。」蘇裳低着頭輕輕回答。

  「那就好,不然她醒了以後可能會發火。」我想象着女孩的樣子,忍不住微
笑起來,「那家夥對衣服很挑剔,在這種地方能找到喜歡的款式還是挺難得的。」

  蘇裳擡頭看我,眼睛裏閃動着我看不懂的光,似乎是有心事。

  「有話就說。」

  「阿傑最近好像很……不一樣……」

  「嗯?怎麽不一樣?」

  「他不愛說話了,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蘇裳說的其實我早就注意到了,不過我并不打算做心理醫生就是了,所以一
直都沒抓阿傑來談談。

  「現在這麽關心他了嗎?」我開着玩笑。

  「他對我最好了,如果能幫他的話我怎麽樣都會幫的。」蘇裳說的緩慢卻很
用力,似乎在竭力表達着某種誠懇。

  我點了點頭:「有機會就随便和他說說話吧。你已經經曆過了成長的陣痛期,
現在輪到他了,就這麽簡單。等他把腦子裏的漿糊想明白,你們就算是站在同一
階梯的夥伴了。」

  蘇裳聽了我的話,不再說什麽,隻是沉默的小口吃着盤子裏的東西。

  突然,我隻感覺神經一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猛地從後心用力刺了
一下。

  我扔下餐具,用能量加速沖向了初邪所在的病房,這個舉動帶倒了蘇裳,還
吓了胡狼一大跳。

  房間裏多出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就立在初邪的床邊。我頓時出了一身的冷
汗。

  「真是大意啊。」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她留着清爽的短發,将自己藏在角落的陰影中。她腰間
挂着一對短刀,看起來并沒有使用它們的意思。

  我狂跳的心髒勉強緩和了下來,不過還是沒把手從神宮上挪開。

  「好久不見。」我對女人說。

  「好久不見。」女人和煦的回應了我的招呼。

  瓦琳娜,【幽鬼】的中堅力量,深受愛絲彌蕾信賴的夥伴。我和她曾經作爲
斥候前往光面探索,而且還一起放縱的享受了一下光面柔軟的草地。所以說,雖
然我和她并不是很熟悉,但是短暫的共同經曆讓我對她還是有些好感的。

  「你以這種方式出場是不是有種惡作劇的意思?」

  我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站在了她和初邪的病床中間。雖然并沒有
她要對初邪不利的迹象,但我仍然要小心一些。

  「隻能說有一點吧。」瓦琳娜在笑,那笑容裏有種嘲笑的意味,「你的感應
力算是不錯了,這麽快就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可惜的是,如果我真要對她下手,
還是晚了。」

  「你怎麽進來的?」我忍不住問。

  之前我和其他人在走廊聊天的時候,并沒有完全放松警惕性。可是瓦琳娜還
是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底下進入了這個房間,看來我還是太松懈了。

  「要在殺手的世界裏混飯吃,這點技術還是要有的。」

  我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想在這些方面跟上這些人的步子終歸有些遙遠。

  「你過來不是單單要炫耀自己的技術吧?還是說……」

  「我們收到個單子。」瓦琳娜打斷了我悠閑的詢問,「殺她的單子。」

  我一驚,看到瓦琳娜對初邪揚起了下巴。

  「也是算我惡趣味吧,想看看價值四億的人頭難不難拿到。唉,沒想到是這
麽輕松的工作呢,可惜最後我們沒接。」

  她的話裏包含了很多信息。既然她站在這裏,而初邪還活着,那說明他們不
僅沒接這個工作,還打算違背一點點的職業道德,專門過來提醒我。

  我抑制着重新開始劇烈跳動的心髒,咽下一口口水。

  「謝謝……不過我有些好奇爲什麽你們會做這種選擇。還有,你們和食影者
現在怎麽樣了?」

  瓦琳娜沒說話,而是将視線挪到了我的身後。我扭頭看去,胡狼正拿着自己
的劍站在門口張望。看來我剛才激動的行爲吓到了他,不過……

  「龍雀呢?」我問他。

  「她去叫人幫忙了。你沒事吧?」

  「是認識的人,沒關系。你去找他們吧,在外面等着我,叫你們再過來。」

  胡狼疑神疑鬼的看了瓦琳娜一會兒,然後應聲去了。

  我四下查看了一下,這層樓看上去已經沒有人了,于是我便關上房門,重新
和瓦琳娜輕聲攀談起來。

  「我們和食影者還沒正式合并,不過已經一起做大活了。原先有矛盾的一些
人會刻意相互避開,總體來說相處的還不錯。那些較新的成員,相互之間已經走
得很近了。」

  「那爲什麽不合并呢?」

  「執着于名字吧……他們的規模比我們要大一些,讓他們歸進【幽鬼】的話
沒人能服氣。愛絲彌蕾的話,更是死也不會丢掉原來公會的符号。」

  我潛意識裏已經猜出了這兩個集團将會走的路線,所以對瓦琳娜的話我沒有
覺得絲毫意外。

  「初邪的事情,拜托你詳細的講講。」我将話題轉到了最關心的方向。

  「沒有什麽特别好講的。有人通過我們的渠道提了這個任務,魯恩希安和愛
絲彌蕾都拒絕了,就隻是這樣而已。現在外面沒人知道我們兩個組織的關系,所
有人都還以爲我們是敵對的,所以相同的委托我們接到了兩份,這麽看來對方可
不是鬧着玩的。」

  「到底是誰給的任務?!」

  「不知道。」瓦琳娜聳了聳肩。

  「追查下和你們接頭的那個人不就行了嗎!?」

  這件事情讓我有些沖動,所以強烈的語氣引起了瓦琳娜的微微不滿。

  「我們這行有我們這行的規矩。很簡單的一條,無論如何都不能動委托人的
腦筋,不然我們怎麽可能在黑暗世界站得住?」

  我歎了口氣:「抱歉……有些激動了。你們帶這個消息過來,我已經很感激
了。」

  瓦琳娜對我的道歉隻是眨了眨眼:「我們也并不隻是因爲你才拒絕的。隻是
錢對我們現在來說的意義并不太大。魯恩希安預計,當新人類回到外面以後,貨
币會極大的貶值。越是大金額的貨币,越是會損失的多呢。相比較那四億而言,
初邪活着對我們的好處或許更大。而且……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微微一愣:「考慮?考慮什麽?」

  「當然是加入我們了。有些家夥現在還對你的烹饪技術念念不忘呢。」

  我啞然失笑:「現在大概還不是時候,而且我也沒說一定要加入你們吧?」

  「随你吧。」瓦琳娜哼道。

  我們倆對視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

  「終歸覺得你出現在這裏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瓦琳娜沒有馬上回答我,她雙手交叉放在腿間,顯得有些慵懶,這不是一個
臨時訪客該有的神态。

  「這麽說吧,其實接下來的才是我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我撇了一下嘴:「你還真是忍得住,現在才說。」

  「因爲不是什麽急事。我們想從你這裏買個東西,但是你現在還沒有。」

  她的回答讓我有些頭大。

  「你們殺手都喜歡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說話,讓人幹着急麽?」

  瓦琳娜笑笑:「我們要一輛作物培育飛艇。」

  「作物培育飛艇?你們現在也缺吃的了?」

  「你也太小看我們了,在你知道暗面存在之前我們就已經是裏奧雷特五大王
城的熟客了。會擔心食物這種東西的話,還在暗面混個屁。」

  「好吧,不該問的我就不問了。不過我的答案也很簡單:無能爲力,抱歉了。」

  我并不是因爲瓦琳娜略帶自傲的态度而産生了逆反心态,而是自己确實做不
到這一點。作物培育飛艇在現在這種時候已經成了新人類最最珍貴的資産,甚至
連保羅和破霜也隻能得到區區一艘作爲自己公會的補給命脈。

  「你是個聰明人,既然我們找到了你自然是有我們的自己的考慮。」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那種東西的話,你現在的交談對象應該是燃墟而不是我。」

  「我們信任你,但是不信任燃墟。而且我已經說了,不是急事,隻要在期限
之前搞到就可以了。」

  我無奈露出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我真的幫不了你們,我現在在反抗軍
裏說話根本就沒有分量啊。」

  「可是她有。」瓦琳娜又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我身後沉沉睡着的女孩。

  我思忖了一下,啞然失笑:「之前那麽關心她的安危,原來終歸還是有目的
的嘛。」

  瓦琳娜倒是顯得很坦誠:「能幫你,能幫我們,更是能幫她關心下自己的性
命,大家都有好處。」

  「那等她醒了我和她商量。不知道你們的期限是什麽?」我琢磨了一下,似
乎幫這個忙并沒有什麽害處,于是便默認了下來。

  「到達光面的時候。」

  這個冷漠女人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微笑,而我竟然讀懂了。

  不愧是資深的情報集團,他們已經在計劃光面旅行的事情了。無論新人類在
光面會遇到什麽,他們都做好了探索新世界的準備,然後以熱烈的好奇心想要徹
底了解一個新世界,這是他們的本能。

  看來他們真的很信任我,竟然把組織未來的動向都向我敞開了。我不得不說,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非常不錯。

  「接下來是報酬,我們的出價是二百金币。這裏是先付的一百。」

  瓦琳娜說着,遞過來一個錢袋。事實上,我本就沒想要什麽報酬,畢竟他們
已經給了我一個重要的,關于初邪安危的情報。可是他們的出價實在是很有趣,
于是我忍不住接過了瓦琳娜遞過來的東西。

  錢袋裏面并不是【神都】的貨币,而是沉甸甸的私鑄高純度金币。我撚起一
枚細細看着,這枚金币直徑三厘米,正反面分别刻着一隻塔盾和一隻十字型的劍
柄。

  「知道你并沒有想要什麽報酬,但是我勸你還是收下。」

  我随手把錢袋在手裏颠了颠,「我收了,就當做個紀念。」

  「紀念?」瓦琳娜又露出了那種嘲諷的表情,「這是以我們兩個公會爲核心
的黑暗世界所流通的金币,是隻有真正做出貢獻的成員才能賺到的東西。公會裏
面可是很公平的,你想要尋求公會的幫助,或者和成員之間相互交易,這東西比
什麽都好用。」

  聽到她這麽說,我又忍不住打開錢袋向裏面看了兩眼:「這要換成錢的話,
值多少?」

  「一百萬。」

  「也沒多少啊……」我嘀咕着。

  「我說的是外面世界的錢,一枚一百萬。」

  「什麽!?」

  我失态的驚叫在房間裏嗡嗡作響,惹得瓦琳娜嘴角得意的上翹,我都産生了
會把初邪吓醒的錯覺。

  一枚一百萬,這一袋金币竟然價值一億!

  作爲一個前數碼店的老闆,一年三十萬的進賬都足以讓我笑醒。現在有了這
麽一大筆錢,難以想象身處那個時候的我會是怎麽樣一種表情,又會過上哪一種
生活。

  「這叫十字金币,在公會的高級裝備市場裏它是最受寵愛的流通物。殺手之
間相互委托的話,十字金币也比錢好用。」瓦琳娜解釋道。

  對黑暗世界的家夥們而言,需要錢的地方不多,但一旦需要花錢的時候就意
味着極大數額的支出,日常貨币對他們的吸引力已經大幅縮水了。而像這種實打
實的靠出動任務才能賺到的東西,足以在殺手之間保值。

  「這是我們初代會長留下的機制……會員之間的利益關系得到了很好的保障。
分裂以後,兩邊都保留着這個機制。到後來,其他一些的高級集團也加入了這個
體系。現在重新合并,才發現其實大家都沒變。」

  「你是幽鬼的老資格成員啊……你們初代會長,真的和我長得像麽?」我想
起來一件過去的事,忍不住問。

  瓦琳娜搖了搖頭:「不像。」

  我有點意外:「你們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啊?」

  「我覺得不像,不行麽?」

  可能是一大堆的金币把我的腦子燒糊塗了,這才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我自
嘲的想着。

  「那麽這我收下了,可是我并不是很有把握能弄到你們想要的。」

  瓦琳娜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我的這個假設:「葬敵初邪在新反抗軍裏還是有
地位的,而且她這麽聰明的女人,隻要她願意就一定能行。在這期間我們也會出
力的,她的安全也交給我們吧。」

  「你們……聽上去來的并不止你一個?」

  「當然。加上我,愛絲彌蕾一共派了三個人來幫你進行暗殺防衛的工作。至
于工資麽,從你報酬裏面扣了。」

  「扣完了還有這麽多……你們真是大方。」

  「不是我們大方,而是這件事的确相當重要。對了,另外兩個人是你的熟人,
他們應該在下面等你。我來護着她,你去見見他們好了。」

  聽着瓦琳娜的話,我一時也有些好奇。說到幽鬼裏面的熟人,那次參加了光
面突襲的成員我倒是都不陌生,畢竟在船上朝夕相處了好一段時間。于是我把初
邪的安全交給了這個女殺手,穿好外套下了樓。

  胡狼已經把阿傑他們所有人都叫了過來,還要加上龍雀和蘇裳。這麽一看,
門外的空地上還真是像木樁一樣杵着不少人。他們盯着街道對面站着的另外兩個
家夥,帶着一點點警惕的感覺。

  看到那兩個人,我忍不住憋着笑搖了搖頭。

  兩個人中的那個女孩已經笑眯了眼,她露出偷偷摸摸的神情,手提到臉旁,
輕輕對我招着手,一肚子開心的樣子。而她旁邊的男孩則一如既往的擺着臭臉,
目不斜視的瞪着我,不易察覺的對我點了點頭。

  我對他們兩個招了一下手,示意他們過來。

  小貓甩着已經長到肩頭的銀發,興高采烈的跑過來,腳步又輕又快。還沒等
我說話,她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還親昵的拱來拱去。

  這動作吓了我一跳,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形象算是徹底崩塌了,隻能嘗試着
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象征性的拍着她的後背。

  好在小貓并沒有讓這個令人尴尬的場景持續太久。她松開手,摸摸我的小臂,
又揪揪我的頭發,就好像一隻想對人類表示友好的小動物。

  洛奇也走了過來。我看着他因爲眉毛稀疏而顯得兇神惡煞的臉,忍不住有點
想笑。當然我沒有笑出來,隻是很淡定的擡起胳膊準備和他握手。

  而他皺着眉頭,帶着兇惡的眼神,把兩隻手都伸了出來,用雙手和我握了手。
這種表情和動作的巨大反差讓我胸口憋氣。

  不過本來也不能用常識來衡量這些黑暗世界長大的家夥,于是我幹脆當做什
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和他們交談起來。

  「瓦琳娜帶你們兩個過來的?」

  小貓完全沒接我的茬:「大廚大廚,給我們做好吃的吧!」

  「你們過來就是爲了這個?」我沒好氣的說這個時候,阿傑他們全都靠了過
來。在我下來之前,這兩撥青少年應該是隔着一條巷子相互瞪了好一陣子。阿傑
他們自然是充滿了警惕心,而小貓和洛奇則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裏。

  「是你的熟人麽?」阿傑走到我身側,對小貓和洛奇點了點頭。

  「這是曾經的同伴,今後一段時間要一起行動,有時間你們相互熟悉一下。」

  小貓在這個時候扯着嗓子嚷了起來,撒嬌的聲音甜膩膩的:「不行!不給做
好吃的我就不聽你的!」

  我剛想和她鬥嘴,就聽見瓦琳娜從樓上的窗口探出身來,大聲喊了我的名字。

  我神經一繃,立刻意識到了什麽。也顧不上形象了,我提升能量,直接飛了
上去,從窗戶跳進了走廊。

  身後傳來了喧嘩吵鬧的聲音。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貓和胡狼一起卡在了
我剛剛穿過的窗戶那裏。這兩個性急的家夥都想跟着我上來,結果搶在了一起,
顯得異常狼狽。

  其他人在下面大喊大叫,艾麗娜焦急的發着指令,想讓胡狼先撤下來;而胖
子則發出了悶悶的笑聲,聽起來像隻笨拙的犀牛。

  我沒心思理他們,而是快步沖進了初邪的病房。

  瓦琳娜站在門邊,和我淡淡的對視了一眼。房間裏的兩個護士正在忙碌着什
麽,似乎正在拆走初邪的生命維持設備。

  初邪躺在那裏,閉着眼睛,用手輕輕的揉着太陽穴,一副昏昏沉沉的樣子。
雖然她昏迷了很長時間,但是醫生一直給她上着肌電理療器,所以并不用擔心什
麽肌肉萎縮的症狀,現在的她隻要清醒過來,應該就和戰前的狀态一樣了。

  瓦琳娜轉身走出了病房,然後關上了門,很識趣的把我和女孩單獨留在了一
起。

  我靠過去,摸着她的頭發:「是做了什麽夢麽?睡了這麽久?」

  女孩先是迷迷糊糊的小聲咕哝了幾句,然後試圖坐起來。我雖然幫了她一把,
但她看上去還是比較輕松的,這說明女孩的狀态真的不錯。

  「我現在在哪?」她睜開眼睛,掃視了病房一圈,然後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這是黑城基地外圍的醫療所,你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了。」

  我輕輕地回答她的話,伸手攬過初邪的肩膀,想吻她一下。

  萬萬沒有想到,一隻拳頭毫不留情的砸到了我的臉上,讓我直接從床邊歪倒
在了地闆上。我忍耐疼痛的能力不算差,但是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實在是太出乎意
料了。

  還沒等我發出質疑的罵聲,女孩就已經爆出了怒吼。

  「你知道我是誰麽?!想要找死嗎!?」

  我看着初邪扭曲的表情和戒備的姿态,一時間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揉着腫起的臉頰,我從地闆上爬起來,然後重新向她走過去。

  初邪從床上跳起來,隔着鋪位對我擺出了格鬥的架勢。那身寬大的病号服沒
能遮住她白生生的小腿,引的我忍不住目光下移。

  這個下意識的舉動更是讓初邪如臨大敵,她已經開始用餘光來搜索旁邊能用
來做武器的東西了。

  看着她的樣子,我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作痛。

  「你失憶了?!」

  初邪瞪着我,沒說話,也沒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她不說話,但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測。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怨氣和怒意
不知不覺的占據了我的情緒。

  「你連我都不記得了!?」

  「我不認識你。你是反抗軍的人麽?」初邪冷冷的說,那張小臉幾乎要結冰
了。

  「那你記得什麽?你記得自己是爲什麽躺在這麽?你記得反抗軍,那你記得
奧索維麽?」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耐心,但是在這種時候我的演技還是太差了。

  「你讓他過來,我自己問他。」初邪的應答直截了當而且很聰明,這卻讓我
更加難以招架。我總不能跑到前線基地把奧索維拽回來。

  「你不用這麽防着我,我又不會害你……」最後,我無奈的說道。

  初邪發出了一聲冷笑,我承認這句話确實有些可笑,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
和她解釋。

  看着最親近的人擺出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我忍不住歎了氣。

  「你有兩個哥哥……你是一個法師,武器是葬敵法球,最厲害的法術都是從
一本叫【漆黑之雨】的書上學的……你看,我很了解你。」

  「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證明不了什麽。」初邪仍然不買賬。

  「你暈船,暈船的時候什麽都吃不進去;你以前會抽煙的,後來戒了,但是
如果壓力很大偶爾還是會抽一根;你小時候養過一隻貓,貓的名字是Ted;你
讨厭吃胡蘿蔔,非讓你吃的話就會抓狂……」

  聽着我一字一句的傾訴,我看到女孩冰冷的表情終于微微融化了。

  「你怎麽知道的?」她動搖着問。

  「因爲我曾經承諾會守在你身邊,陪着你一起,把人類帶回到真實的世界。
你也一直信賴着我,哪怕所有人都背棄你,我也會和你站在一個立場。」

  我認真的表情似乎沒有完全換來初邪的信賴,她撅起了嘴:「我哪裏會像你
說的那麽慘。」

  聽到她不再警惕的語氣,我多少也放松了一些。

  「好好躺下,剛恢複過來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可不行……」

  這樣說着,我把她拉回到了床上。這次她沒有掙紮,隻是一直用詭異的眼神
一直瞅着我。

  「我不太明白,你的頭部又沒受到什麽重擊,爲什麽會失憶?說說你現在還
記得什麽?」給她安頓好被褥,我重新坐到她旁邊問初邪。

  然而她依舊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重新說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去見我哥。」

  「燃墟?」

  初邪點着頭,像個無助的小姑娘,我從來沒見過她這幅樣子。老實說我有點
傷心,不知道她爲什麽會忘記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在這種時候她第一個想起來
的仍然是燃墟,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揪心感。

  「好。看樣子你的狀态也不錯,我這就去收拾東西,兩天之内出發。」我努
力讓自己保持着冰冷的鎮定,站起身來。

  女孩依舊沒說什麽,而是繼續盯着我看。

  我微微考慮了一下:「你戰鬥能力現在怎麽樣?」

  初邪沒說話,她的表情沒有什麽改變,但是卻不給我答案。我立刻就嗅出了
一絲不協調的感覺,畢竟我們一起已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葬敵法球能召喚麽?」

  「召不出來?」

  「是不是魔力等級下降了?」

  「難道說魔力等級完全消失了?」

  我接連不斷的四個問題終于擊潰了初邪的強做冷漠,她不得已點了點頭。

  看來我猜的沒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當初砸在我臉上的大概就不是她的拳
頭了。她之前強作冷靜也隻是不想讓我知道自己魔力流失的事情,想給自己留個
預防措施。

  之前戰鬥的時候,初邪的魔力發生過異常的噴湧。據我所知她有很多副作用
極大的法式,或許現在的魔力等級流失乃至失憶都是代價的一部分。

  「我得到情報說有人要刺殺你,所以給你安排了守衛。是專業人士,所以你
要好好的聽她們的安排。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要獨自行動。」

  再三叮囑之後,我走出了房間,然後看到門口蹲了一走廊的人……

  八個年輕人趴在牆邊,擡起臉尴尬的看着我,應該是在偷聽我們的談話。我
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但終歸還是懶得和他們生氣。

  初邪的突然失憶讓我打心底裏惱火,雖然沒辦法怪她,可情緒卻很難自己平
複。

  瓦琳娜看到我,便從走廊另一邊向這邊靠了過來。我遞給她一個眼神讓她接
手初邪的防衛工作,她很容易就領悟了。

  看我準備離開醫療所,阿傑和蘇裳主動跟了過來,向着内城的駐地飛了過去。
既然初邪已經醒了,那麽我們也該尾随大部隊上路了。她的東西全都堆在原先的
房間裏,收拾那些東西也算是不輕松的任務,有他們搭把手也是好的。

  自從瓦琳娜出現,刺殺的事情、蘇醒的事情、失憶的事情……這接二連三的
突發狀況讓我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複了好幾次。這着實不是什麽令人舒暢的體驗,
但我還是告訴自己,初邪能夠醒過來終究還是件好事。

  看我心情不好,阿傑和蘇裳都沒和我搭話,大概也是因爲之前做了讓我惱火
的事情吧……我回頭看了蘇裳一看,發現她竟然能以能量飛行跟上我們,這讓我
有些意外。

  「能量是你自己練的?」我對她說。

  蘇裳先是一愣,随即點了點頭,說道:「初邪教的法式很多都要輔以能量,
所以我一直在和阿傑學着用。」

  「法力到什麽程度了?」

  「出戰之前,初邪說我的魔力水平大概有8級。」

  8級的魔力水平不能算高,但能夠從一竅不通的狀态達到現在的程度,蘇裳
已經算是速度很快了。也不知道是因爲她在魔力上的天賦高還是說初邪的教學水
平高。

  我努力讓自己的思緒落在其他事情上,以此來逃避思考。而這個舉動卻被蘇
裳一眼看穿。

  「你别擔心……再怎麽說她都不可能忘記你的。等我們上路以後,我陪着她
多聊聊,她一定能想起來的。」

  女孩柔聲說着安慰的話語,試圖剔除我心頭的霧霾。

  然而她不了解初邪和我,更不知道我們兩個曾經發生過什麽樣的事情。

  一個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契機讓我和初邪相識,她帶着強盛的報複心跟着我
踏上旅程,卻一點一點抛棄了恨意,最終心儀于我。這一切已經不是一句巧合能
夠解釋的了,如果過往發生的一切有任何一絲細微的轉折,初邪這麽優秀的女人
都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

  現在,她失去了關于我的所有記憶,我們曾經的羁絆和信賴都變成了鏡花水
月。在這種時候,我對她而言隻是一個生命以外的陌生人。哪怕她以後确實的得
知我曾經與她之間的關系,她也不會再次喜歡上我這個平凡無奇的戰士……芸芸
衆生中的一個。

  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我怕自己會眼睜睜的看着她重歸那個我永遠無法企及
的上流社會,兩個人再無交集。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去操心這些。」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懼和
煩躁,冷淡的回應了蘇裳的關切。

  蘇裳沒有因爲我生硬的語氣而退縮。相反,她飛過來,出乎意料的輕輕抓住
了我的手。

  「無論什麽我都會去做的,隻要能幫你……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夠承擔的…
…」

  一種詭異的憤怒從心底湧了起來,我用力将蘇裳甩開到了一邊。

  「你以爲你是誰?!幫我……你也太自不量力了……憑你這種弱小的像雛鳥
一樣的家夥,又能做的了什麽?!不要覺得初邪憐憫過你你就可以在她面前長袖
善舞,對她來說你什麽都不是!」

  喪失理智的怒吼在黑城基地空空如也的巷子内回蕩着。蘇裳看着我,眼睛裏
面閃爍着我看不懂的光芒。阿傑靠近她,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發怒之後的我花了半分鍾才冷靜下來,似乎說了不應該說的話,這讓我有些
後悔。然而蘇裳卻完全沒有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女孩
的表現遠遠比我想象中要成熟,或許她終究還是經曆了太多事情,這點委屈并不
足以讓她動容吧。

  「貪狼,我沒有自不量力。對初邪來說,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從屬。對你
來說,我隻是一個被随手拯救的可憐蟲。你們的世界裏,我就像是蝼蟻一樣卑微。
可是那都沒有關系,我隻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你痛苦的時候,我就要幫你,
哪怕死掉也沒有關系。」

  我皺着眉頭聽着她一五一十的剖白,隻覺得整件事情是如此荒誕。

  「你好好想想自己在說些什麽!我救了你,阿傑他們努力把你保護着來到這
裏,你就給我說出這種屁話?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把性命随随便便押在
我身上,我沒心情替你擔着那條命!」

  「沒關系……我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做什麽都是我自願的。」

  「如果再讓我聽到這種話,以後你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不願意珍惜自
己性命的人,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我用強硬的句子結束了這段令人頭痛的對話,然後扭頭加速。蘇裳沒辦法跟
上我,她和阿傑很快就被我甩在了後面。

  并不是因爲我厭煩蘇裳的言論,而是我隻能逃避着。蘇裳的好意我看的很清
楚,但她那種被拯救者的心态似乎已經開始扭曲了。我不想利用她,也不想在這
種時候再給自己平添事端,初邪的事情已經足夠讓我頭疼了。

  我對蘇裳所說的一切,其實都是潛意識在對自己嘶吼吧……對初邪來說,蘇
裳不算什麽,那麽我自己呢?

  帶着這種無法釋懷的糾結,我回到了我們原來的駐地。

  花了整整半天收拾了行裝,當我重新打開房門的時候,我看到阿傑和蘇裳已
經在走廊上肩并肩靠在一起睡了不知道多久。

  我将包裹扔在他們面前,吵醒了睡夢中的兩人。他們很識趣的保持了沉默,
安安靜靜的幫我拿上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我重新飛向了初邪所在之處。

   * * * * * * * * * * * *

  我們是倒數第二批離開黑城基地的隊伍,僅剩的兩艘作物培育飛艇都被我們
帶走了。

  和我們一同上路的是三萬多名在最後時間抵達暗面的平民,以及初邪最忠誠
的那批原反抗軍戰士。

  如今的黑城基地隻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人員配備,我甚至不确定他們是不是打
算留在【神都】的世界裏。倘若隻是這種規模居民的話,我們遺留下的上一代作
物培育大廳足以支撐起他們的生活。

  這些人留下來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畢竟我現在與新人類的權力核心還是有
些距離的。

  當車隊啓動的時候,我忍不住坐在懸浮飛艇頂上,遙遙的看着這座喪失了生
氣的城市在視野中漸漸化作了黑色的影子。它的主人換了一個又一個,現在我們
的離去,它又将在一次孤獨起來。

  可是在所有的人類之中,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座大半都早已化作廢墟的黑
色城堡并不寂寞,因爲它真正的主人正在深淵中奮鬥着。終究有一天,新的血王
會重新踏上這片屬于她的最後領土。

  我們并沒有和大部隊脫節太遠,兩萬的平民雖然是個負擔,但也總比前面那
數以千萬計的遷徙大軍要輕松的多。兩艘作物飛艇供給的食物相當充足,完全不
會有人餓肚子,甚至還有的剩。爲了節約能源,我們将自己所在的這一艘的加工
介面停擺了百分之三十。

  我們每個人在晚上都可以有充足的睡眠空間,而且也不會再因爲加工機械的
轟鳴而睡不着覺……這麽想來的話,當初邪下達停擺命令的時候,或許也不完全
是爲了節約能源……

  飛艇後面跟着黑壓壓的人群。和當初我從醫療所看到的人潮相比,兩萬人完
全是不夠看的。隻是在這裏看去,那密密麻麻的人頭仍然讓心裏多出了一種說不
出來的悸動。

  兩台巨大的飛艇行駛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之上,讓我想起了裏奧雷特的巨獸。
我曾經和梅爾菲斯一起接受了骸族的邀請,在無數魔獸的簇擁下前往了蒼白之巢。
現在的情形就仿佛那時候一樣,隻不過身下的乘物變成了我們人類自己的造物,
周圍的獸群也換成了人。

  有人從後面跳了上來,我沒有回頭去看。因爲隊伍裏所有的戰士都有着自己
的職責,能在這種時候四處亂跑的家夥無非就是那幾個閑人。

  「哎呀你真會躲呀!這裏感覺好棒呐!」

  爲了盡可能的培育作物,飛艇的平面面積被設計的非常大。等小貓哒哒哒的
跑到我所坐的船頭的時候,我等了足足二十秒。

  「現在是誰值班?」我問她。

  「洛奇呀。」小貓很清楚我是在問初邪的安保問題。

  我皺起了眉頭,因爲洛奇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心思缜密的類型,多少會讓人懷
疑他守護其他人的能力。小貓我多少要了解一些,她的隐秘能力很強,感覺也非
常敏銳。如果有不認識的人要偷偷接近初邪的話,她肯定很容易就能發覺。

  「瓦琳娜呢?沒和他一起?」

  「她去睡覺了呐,說好了我們三輪倒班的嘛。」

  我看着小貓天真活潑的表情,忍不住歎息着笑了笑:「所以你現在就四處開
始亂跑?」

  「巡邏!我是在巡邏!」小貓蹲在我旁邊叫嚷道。

  她還真的像是貓科動物,不好好視察一遍自己的地盤就沒辦法放心的樣子。

  我順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你好好坐着,别掉下去了。」

  小貓狡黠的笑着:「我聽話的話,你給做飯吃嘛?」

  我愣愣的看了她半天,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如果物資充足的話……」

  得到了滿意的答複,小貓乖乖的盤腿坐了下來,讨好似得看着我。被她可愛
的樣子微微打動了,我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她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靜靜的呆在
了我旁邊。

  不過甯靜并沒有持續太久。正當我努力用地平線上的風景麻醉自己思緒的時
候,小貓問了我一個令人讨厭的問題。

  「你怎麽不下去呀?從一上路就跑上來呐,不是很關心她的嗎?」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當初邪對我露出一副抗拒而冰冷的情緒的時候,我就
感覺喉嚨裏仿佛塞進了黑沉沉的淤泥。不想面對那個樣子的女孩,這就是我躲到
這裏的原因吧,妄想着時間可以像湍流一樣淌過去,直到她恢複記憶的那個時刻
爲止。

  而這種念頭是沒辦法和任何人分享的。任何一個戰士都本能的想要把自己脆
弱的一面藏起來,藏到自己都看不見爲止。

  看我不說話,小貓也無聊起來。她很快就打起了瞌睡,在我旁邊垂着頭打起
了小呼。我們就坐在船頂的邊緣,一伸腿就能掉下去的距離,她倒是一點也不害
怕。或許作爲貓科動物,嗜睡的同時也有着極強的平衡感吧。

  不知道坐了多久,後背漸漸開始酸痛起來的時候,又有人跳了上來。

  「視野還真是好棒啊!」女孩的聲音。

  「我早說過的吧,還不信呢,死拖着都不來!」胡狼嚣張的說。

  「你少得意了你。」胖子克魯格諷刺着。

  一大堆腳步聲噼裏啪啦的在身後響了起來,這群家夥們真是找了個觀光的好
地方。

  我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聽見了胡狼冒冒失失的叫聲:「哎!
那兒有倆人!」

  小貓被他吵得醒了過來,揉着眼睛伸了個懶腰。我則轉過身,向他們走了過
去。

  少年們全都來了,連小龍雀都跟他們一起。這些年輕人在與彼此之間獨自相
處的時候顯露出了無與倫比的活力,那是完全不同于和我在一起時的心态。

  或許是我一直以來都太陰沉了吧,他們能夠擁有的那種笑容離我似乎非常遙
遠。

  胖子和艾麗娜很自然的和我打了招呼,胡狼的眼神還帶着些心虛的意思,阿
傑對我淡定的點了點頭,小龍雀和我太熟了所以根本沒太把我放在眼裏的樣子,
蘇裳則一言不發的靜靜看着我。

  之前對蘇裳發的無名火似乎對她沒有産生任何影響,那種熾熱的、帶着拯救
性意味的目光讓我有些吃不消。

  小貓點着腳步湊了過來。這兩幫人還不熟,阿傑他們對身爲同齡人的這一對
不速之客一直端着架子;而小貓和洛奇從一開始就沒太注意他們,以至于連句話
都沒好好說過。

  從我認識小貓的第一天起,她在我心裏就是一個問題兒童。正常社會的交往
能力對她來說就好像天方夜譚一樣,任何正常的行爲規範都是屁話。此時此刻,
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沒有一點自覺的湊到了人家身前,一邊打量一邊嗅
着味道。

  艾麗娜還好,隻是向後仰着身子,有些尴尬的對小貓笑笑。而其他的幾個年
輕人就端不住了,紛紛露出一副驚恐的模樣。

  不是因爲小貓太可怕,而是因爲她太有料。

  大膽的黑色内衣外面就隻套了一件露臍的短夾克,下半身則是剛到大腿根的
緊身短褲和小靴子。無論是胸口的溝壑、小腹的馬甲線還是一覽無餘的修長雙腿,
對這幾個大男孩來說都擁有極大的殺傷力。

  阿傑往後連退兩步,幾乎要躲到蘇裳的身後去了;胖子則是不知所措的扭頭
去看艾麗娜;唯獨胡狼,在小貓靠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眼睛再也沒辦法從女孩的
胸前挪開。

  大概察覺到了什麽,或許是覺得胡狼露出了最好欺負的樣子吧,小貓故意猛
地正起了身子,那對誘人的豐滿上下打了個顫,胡狼的鼻血立刻就流了下來。

  我還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因爲這個原因流鼻血,曾經以爲隻有影視作品中
才會出現這種誇張的情況,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

  就在他狼狽的去擦拭鼻子的時候,小貓笑成了一團。她不依不饒的向胡狼靠
過去,胡狼狼狽的想要躲開,卻被小貓拉住了胳膊。她對着他耳朵悄悄說了幾句
話,然後由吹了一口氣,胡狼的臉立刻就紅了個透。

  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在遠處看着熱鬧,卻沒注意到小龍雀已經變了臉色。
她湊過去,拉着胡狼的胳膊往後拽了一下,然後将自己插進了兩個人之間。

  小龍雀還剛剛在發育期,所以比小貓足足矮了大半個腦袋。可是她絲毫沒有
忍讓的意思,擡着頭死死的盯着小貓。

  這個舉動沒能讓小貓放棄調戲胡狼,反而更加起勁兒了。有一種人就是這樣,
就算本來沒什麽興趣,但凡是别人和自己争搶起來,就一定會變得不依不饒。

  其實小貓的所作所爲一直帶着一種純粹。她所做的一切就隻是想要讓周圍的
人喜歡她。而在她眼中,無論是簡單的喜歡、熾熱的愛還是單純而赤裸裸的欲望,
都沒有任何分别。沒有人教她如何分辨這些東西,也沒有常規社會的道德在約束
她。

  也就是因爲這樣,她會做出可愛依人的樣子,也會賣弄自己身體的魅力,這
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區别。成長與黑暗世界的孩子是這樣的與衆不同,從某種程度
上來說,小龍雀也該如此。

  隻不過小龍雀有一個引導者,雖然那個引導者非常不稱職,但在她心裏至少
多出了一個父性的象征,或者至少一個家庭的模式。這使得她性情孤僻,卻仍然
可以和普通人走到一起。

  在一次閑聊中阿傑曾經告訴我,枯火平原之戰中,胡狼救了小龍雀。當然,
沒有龍雀的照應胡狼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沖擊戰中過下來。這種出生入死的交情
讓兩個人走的越來越近,至于走到了什麽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小貓饒有興緻的看了看眼前的龍雀,向旁邊繞了一步,伸手去拉胡狼的手。

  她的舉動無異于在向已經宣誓主權的龍雀挑釁,龍雀立刻起了反應。她手一
擡,猛地去掐小貓的喉嚨。

  她的動作又快又恨,位置也拿捏得非常精準。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之間的打架,
小龍雀這一下基本就已經定勝負了。可是小貓早就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或者說,
她本就是在引着龍雀先動手。

  小貓截住龍雀的胳膊,整個身體像體操運動員一樣猛地一轉向地上倒去。年
齡差了四五歲,體重也差了不少,所以龍雀的力量完全頂不住小貓的拉扯。

  其實就算是我,也不敢說可以阻擋小貓的這招。她把自己身體的重量完全化
作了攻擊的助力,讓對手不得不順着她走。

  兩條健美光鮮的腿瞬間就纏上了龍雀的脖子,如果不是龍雀及時的将另一隻
手插進了小貓的雙腿間墊了一下,她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當然,小貓并沒想殺了她;而且依照小龍雀的戰鬥素質,就算打不過小貓也
能落得個自保。兩個女孩都沒用能量,像是較勁似得在地上扭動着。

  制住了龍雀,小貓臉上帶着惡作劇一樣的笑容,擒住對方的一隻手,用力收
緊着自己的腿。龍雀使勁用另一隻手臂給自己争搶出呼吸的縫隙,然後弓起身子
想要用腿攻擊小貓。

  隻是小貓占據的優勢實在太大了,龍雀的反擊根本沒有什麽效果。

  「哎!哎!」

  看到這一幕,胡狼和阿傑都在旁邊不知所措的叫起來。他們本能的想要去拉
開她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做。其實現在的局勢很簡單,想讓小貓退讓就隻能揍
她一頓,無奈這些小子都不可能下的去手。

  我是可以制止這場鬧劇的,但又不想攙合到這些年輕人的事情裏面。自己想
要任性,就自己解決吧,隻要不鬧出性命之憂就行,我這樣想着。

  龍雀的小臉漸漸憋得通紅,艾麗娜終于看不下去了,她大聲警告了小貓一句,
然後沖她踢了過去。

  小貓終于放了手,她一個後滾翻向後躲去,可是龍雀卻不依不饒的伸腿去絆
她。爲了不讓艾麗娜的攻擊命中,小貓狼狽的變換身形彎腰躬身,放棄了優雅利
落的躲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呀呀呀!」小貓揉着屁股,嬉笑着對我偷偷眨了眨眼。

  小龍雀從地上爬起來,氣勢洶洶的看着小貓。小貓根本沒看她,半閉着一隻
眼睛,噘着嘴對胡狼擺了個「噓」的動作。

  輸了一招的龍雀十分不服,在她想要繼續做點什麽之前,我攔在了她面前。

  「技不如人,就得學會隐忍,去艙裏自己反省一下。」

  雖然不喜歡擺出一副監護人的嘴臉,但我還是努力讓自己嚴肅了起來。龍雀
露出了一點點委屈的樣子,然後跟着我下去了艙裏。

  倒不是說我真的想要教育她,而是因爲這種小孩子式的打鬧既幼稚又沒有意
義。其實龍雀根本不明白自己爲什麽要做剛才的事情,是因爲嫉妒還是占有欲連
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所以我想讓她好好想想,至少以後不會爲這種事情莫名其妙
的付出不可逆的代價。

   * * * * * * * * * * * *

  安頓好龍雀,我也該做點大人該做的事情了。

  躲了一整天,我終于逼自己走進了初邪所在的隔間。洛奇蹲在門邊,手裏拿
着匕首在地面上輕輕劃拉着。他坐的位置很陰險,如果有不速之客進來的話,很
容易就會被他無聲無息的割斷腳後跟。

  「行了,你去找小貓玩吧,她在車頂上。」我對他說。

  「瓦琳娜兩個小時後過來接班,你能行?」洛奇用很沖的語氣問我,不過我
知道他平時說話一直都這個德性。

  我揮了揮手,于是他便擰着眉頭竄了出去。

  我向屋裏看了一眼,初邪正斜躺在隔間深處的單人床上,捧着一本書打發時
間。自從她醒過來之後,話一直很少,連問題都很少問。這種不正常的甯靜和令
人揪心的冰涼正是我感到畏懼的原因。

  我也沒說話,隻是斜倚在了洛奇所坐的地方,将神宮駐在了雙膝之間。我努
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神宮上面,并用冥想中的劍招占據着腦海中的位置。這種練
習對培養刀意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在發現這點之後我已經堅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隻是對現在的我而言,集中注意力而不去觀察另一側的女孩實在是有些困難。

  沉默持續了大約半個多鍾頭,當那邊傳來書本合上的聲音的時候,我才将目
光挪了過去。

  初邪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将書往枕頭上一扔,然後看向了我。

  「你說自己是我男友,到底是不是騙我?」

  我看着她,刹那間覺得問出這種問題的女孩是如此可愛。

  「你自己就是個騙人專家,問這種問題有意義麽?」我輕笑。

  初邪令人意外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我就是超級奇怪啊!我怎麽可能喜歡
上像你這麽悶的男人啊!上路以後就一句話不說,連一點最起碼的關心都沒有!
難道我就找了這麽一個不知冷暖的家夥嗎!?」

  聽着她的抱怨,我一時間竟然愣住了。女人所考慮的事情,大概男人一輩子
都想不到。

  「我……其實……」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釋。」初邪伸出手阻止了我絆絆磕磕的回應,「你就
說說吧,咱們兩個是怎麽認識的,又怎麽走到一起的?」

  這個問題就好像核彈一樣炸在我的腦袋裏,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處境比想
象中要可怕太多了。

  難道讓我把曾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她麽?可是我沒辦法告訴她那時她心緒的
種種變化,更沒有辦法讓她相信我現在的心意。所以,那個問題的答案無論如何
我也不可能說出口。

  看着我的表情,初邪忍不住開始揪起了垂在自己的胸口的頭發。

  「這個都不能說嘛!?你簡直是……簡直讓人無語啊!」

  「等你自己想起來,或許會明白我不說話的原因。在這之前,你想怎麽樣都
好……」我勉強說道。

  「那你随便說點什麽不行麽?!一天都沒人和我說話了呀!!」

  原來女孩抓狂是因爲這個,我算是略微放松了一點。趁着這個機會,我必須
做點什麽。即使不能恢複原本的關系,我也至少要讓初邪對我敞開那道屏蔽陌生
人的鐵門。

  「我就說下我們第一次約會的事情吧,想聽麽?」

  初邪瞥了我一眼,想了兩秒,然後露出了一絲調皮的微笑:「講吧。」

  「是你的點子,一定要讓我開着飛艇去灰凡恩……」

  「灰凡恩是哪裏?」

  看來她失去的記憶比預期還要多……

  「那是裏奧雷特的城市,影族王城。其實我是挺反對的,畢竟太危險了。可
是你說沒關系,我也隻能順着你來。」

  初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會:「……好像是我會做出來的事情,嘿嘿。後來
呢?」

  「後來,你用一個吻與影族的王城領主換了想要的情報。和我約會之後的第
一個吻……」

  我帶着一點酸澀回想着當時發生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精彩。而初
邪瞪着眼,臉頰開始變得微紅。

  「你……胡說八道!」

  我攤開手,擺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不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别開玩笑了!」

  聽到她的話,一股烈焰從我胸口不知不覺的升騰了起來。

  「或許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你就是喜歡我。你爲了我放棄了很多很多東
西,爲了我的安危,甚至連最寶貴的夢想都可以放在賭桌之上!是我改變了你,
而你也改變了我。兩個人相互改變着,相互靠近着,這不就是戀人之間最應該發
生的事情麽!?或許現在在你眼中我像是一個不可能的選擇,而這也就是我所恐
懼的東西。我害怕自己會失去你,失去我現在最珍貴的東西!」

  初邪看着我,眼睛裏萌動着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的胸口起伏着,在一同長篇
大論之後,丢失掉的理智慢慢的發出了抱怨的聲音。

  雖然說出了很多或許不該出口的事情,但是我覺得自己并不會爲之後悔。如
果隻有真心能夠獲得她的信任,那麽這就是我的努力了。

  初邪站起來,向我靠近着。她伸開雙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後踮起腳尖吻了
我的嘴唇。

  一股如釋重負之感占據了心神,我試着去擁抱她,卻被她後退一步而躲了過
去。她看着我,咬着嘴唇,一直退回到床邊。

  我胸口翻動着難以抑制的情緒,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擁有她。可是在我行動之
前,我驚訝的看到她的眼眶裏湧起了淚水。

  初邪坐到床上,不住的用手背去擦臉,眼淚止不住的流着。我感到不知所措,
像一個被扔進了原始森林的孩子。

  然後她哭着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我全身冰涼的剖白。

  「可是……我還是喜歡我哥啊……」

   * * * * * * * * * * * *




             (待續)
2015-12-30 07:2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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