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春滿四合院
»
文海拾貝
»
偷情男女Ⅱ
» 小鎮故事三顆樹-番外篇-買賣情夫+小貓流浪記+打工情夫+寵物情夫+留校情夫 作者:凱琍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標題: 小鎮故事三顆樹-番外篇-買賣情夫+小貓流浪記+打工情夫+寵物情夫+留校情夫 作者:凱琍
gltiger
高級會員
UID 20445
精華 0
積分 68
帖子 60
閱讀權限 50
註冊 2007-11-9
來自 usa
狀態 離線
小鎮故事三顆樹-番外篇-買賣情夫+小貓流浪記+打工情夫+寵物情夫+留校情夫 作者:凱琍
【(番外篇):【買賣情夫】】
話說三十年前,小鎮上的傳清高中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財政危機。
才二十八歲就擔任校長的徐世哲,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學校,四處募款籌錢,但還是不夠填補虧空,因此,他把對象瞄準了鎮上的蔗糖廠金主:薛家。
這薛家兩老只有一位寶貝女兒:薛逸菊,打從經濟系畢業,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家族企業,在那個年代可說是女強人的代表。
對於徐家的請求捐款,薛家已連續回絕了六次,直到第七次,經過幾位地方重要人士居仲介紹,徐世哲終於爭取到見上一面的機會。
於是,在暑假的第一天,薛逸菊特地開車前來參觀,看看這間私立高中是否還有挽救的價值?畢竟,虧本的生意是沒有人要做的。
「薛小姐你好!」徐世哲站在門口迎接,穿著他唯一的一套西裝,早已從黑色褪成了灰色。
薛逸菊打開車門下了車,不禁仔細打量起這位校長,年紀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戴著副深度眼鏡,一副老實又敦厚,顯然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徐世哲擦了擦額上的汗滴,不知是不是陽光太刺眼了,他覺得這位薛小姐亮麗得讓他難以逼視,好一股震撼人心的美。
其實兩人也不是初次見面了,畢竟這只是個小鎮,他們有很多碰面的機會,也都意識到對方的存在。只不過她高高在上有如公主,而他走在那兒都是低頭念書,所以兩人的目光很少交會,今天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清彼此。
「是徐校長嗎?」她踏著紅色高跟鞋,明知故問。
「是的。」徐世哲緊張得滿頭大汗,鞠躬直到九十度。
「請帶我參觀一下。」薛逸菊本來是想來直接拒絕的,但看他還挺有誠意的,心想,就虛應幾招打發過去吧!
「是的,請跟我來。」他當然竭誠歡迎,一一仔細介紹,尤其是他最引以為豪的圖書館,更讓他說得頭頭是道、口若懸河。
薛逸菊沒說什麼,不時點著頭應付,心想真怪了,這個看來並不多話的男人,怎麼一扯到學校和教育就變得活潑起來了?
最後,兩人進入校長辦公室,四周全都是木製家具,古樸而穩重,散發著樹木獨特的質感,想再用上個三、五十年都沒問題。
薛逸菊在室內繞了一圈,也不客套什麼,坐到校長寶座上去,「我們直接導入正題吧!帳本呢?」
徐世哲立刻呈上,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這位小姐雖然年輕,卻可能是他的救星,他可不能辜負了徐家祖先的建樹。
薛逸菊拿出電腦和紙筆,開始飛快列算損益程度,這麼安靜過了一個小時,她抬頭一看,徐世哲還站在她身旁,動也不敢動,有如一棵大樹。
「你們這所學校是慈善事業嗎?」她只懶懶問了這一句。
他被問得臉紅了,有如秋天染色的楓葉,「對不起,因為……家長們的收入都不高,所以我盡可能壓低學費,只要能節儉的地方就節儉,但最近政府補助款減少,才會造成現在這樣子……」
「善心有餘,能力不足。」她簡單做出了結論。
「因此,希望薛小姐你們能挽救這間學校……」他說得結巴,求人不是他所擅長的。
薛逸菊本想立刻回絕的,一開口卻先打了個小呵欠,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彩霞斜斜映照在室內,顯得如夢似幻,頗有種浪漫氣氛。
啊!她不禁歎口氣,想想自己也二十五歲了,從小就和算盤為伍,長大後改用電腦,每天老是忙著這些錢呀利呀的事情,真有點浪費青春呢!
徐世哲猜不出她的心思,只是直挺挺站在原地,任由一顆顆汗珠流落臉頰。
春心蕩漾,只在片刻之間,她抬起頭,看著身邊唯一的男人,很自然地就浮現了一個有趣的念頭。
「你把眼鏡摘下來看看。」她要求道。
「咦?」徐世哲簡直呆住,卻在她淩厲的眼神中照做了。
嗯!這男人也不是太難看,相反的,那雙深沈的眼還挺迷人呢!因此,她又繼續命令,「把頭髮撥亂點。」
徐世哲完全不懂這是為什麼?但不管金主要求什麼,他都得盡力做到。於是他用力把頭髮弄亂,原本那梳整的西裝頭全毀了。
呵呵!好可愛的傢夥!薛逸菊瞧他那慌亂模樣,不禁低笑起來,「你幾歲了?」
「我……剛滿二十八歲。」
「結婚了嗎?有女朋友嗎?」
「沒……沒有……」這是在做身家調查嗎?為什麼得問這些?
「那好。」乾脆爽快就是她的人生原則,於是她下定了決心,「我願意資助這間學校,條件之一是我當董事長,你當校長。」
「真的嗎?」他欣喜若狂,萬萬沒想到只要摘下眼鏡、撥亂頭髮就可以了!
「還有條件之二。」她淡淡的提醒道。
「請說!請說!我什麼都答應!」他是樂過頭了,不曉得樂極還會生悲。
薛逸菊舔了舔唇角,眼神迷離的道:「那就是你得當我的情夫,讓我開心、讓我滿足,但不准跟我提結婚家庭等屁話。」
徐世哲臉色一僵,腦子彷彿停止運轉,耳朵似乎瞬間故障,他有沒有聽錯?什麼叫情夫?什麼叫結婚家庭等屁話?
「還聽不懂嗎?意思就是說,我把你買下來了,你就好好伺候我,但別想求什麼名分。」她站起來,解開他的領帶,直接把他往校長椅上推。
徐世哲倒在椅上,卻還是呆愣愣的不知所措,他一定是在做夢吧?但他從來沒作過這麼荒唐的夢呀?
她坐到他大腿上,拍了拍他的臉頰問:「到底答不答應?要是你敢搖頭,下學期就不用開學了;要是你乖乖點頭,我保證你的學校還能再撐個三十年沒問題。」
他這才稍微回過神,稍微消化了她的發言,原來她是想買下他當情夫?但是……
但是他何德何能,他根本就不曾碰過女人,他是個大書呆呀!
「薛小姐,我沒有經驗……我做不來的。」他都嚇得快發抖了。
「是嗎?」她眨眨大眼,「正好我也沒有經驗,我們可以一起研究看看,我只是厭煩了每天都一個人睡覺,我想知道兩個人一起醒來是什麼感覺。」
「這……這不是太詭異了嗎?你年輕漂亮又有錢,你可以找到很好對象的。」他相信全鎮上除了已婚的男人外,每個男人都會想和她一起醒來的。
她卻做出嫌惡的表情,「拜託!我根本不想結婚,那些男人只會把我關在廚房和產房裏,我幹嘛自己往火坑裏跳?我要的就是你這樣的情夫,聽話、乖巧、老實,拿我的錢辦事就對了。」
「我有我的自尊,我不能這樣……」聖賢書可不是白讀的!
「自尊值多少錢?」她捏捏他挺直的鼻子,嘟起紅唇問:「難道我不美嗎?我不吸引你嗎?我可是還奉送補助款的呢!」
「你很美……可是我……」她好香、她好軟,他頭昏、他目眩,什麼都亂了。
「別羅唆了!反正先讓我嘗嘗味道!」她捧住他的臉,不由分說就吻住了他。
只可惜,兩個人都欠缺經驗,牙碰牙、鼻對鼻的,一點都不好玩!
「笨蛋,你轉過頭去嘛!」她將他的臉偏過一邊,重頭再來過一次,這回果然順利多了,他的味道很不錯,沒有煙味、沒有酒味,只有一種淡淡的男人味。
一吻就是十幾分鐘,兩個人都喘息不已,依靠著彼此調整呼吸。
「怎麼樣?肯賣給我了嗎?」
「……」他仍在掙紮,仍在猶豫。
「算了,那你就當我是投懷送抱吧!讓你人財兩得豈不是很佔便宜嗎?」討厭,真要她這麼低聲下氣,這男人也太不識抬舉了!
「不!」他的口氣忽而轉為堅決,「千萬別這麼說你自己,還是把我貶低一點好了!就當是我為了錢而出賣自己,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還挺有騎士精神的!」她想她會喜歡這個情夫的,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是你挽救了我的學校。」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奇妙的命運,但既然許下了承諾,他就要全力以赴、努力達成。
「不,是我們的學校。」她柔聲糾正他,「那麼,就以身相許來答謝我吧!」
「咦!現在嗎?」他的問題沒得到答案,她立刻又吻住了他,這第三個吻,更是熟練更是熱情,幾乎教人胸膛爆炸開來。
校長室裏,夜色漸漸低垂,但沒有人想要開燈,只有在那昏暗不明中,才能掩飾他們的羞澀,放開他們的矜持,燃燒起這場處男與處女的初體驗。
「老天,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真不可思議,怎麼可能呢?好好玩,我們再來一次!」
這些對話飄在夜風中,讓沙沙的樹葉低喃給遮住了,也因此才未傳出校門之外。
從那天起,這場「買賣情夫」的交易一直進行得很順利,直到節儉的徐世哲有一天買到大特價的保險套,當他們發現那是過期的產品時,一切都來不及了,孩子已經三個月大了,薛逸菊一邊哭喊著上當,一邊下嫁給她買來的情夫。
就這樣,傳清高中繼續營運下去,校長先生終於娶到了董事長小姐,兩人生下了三個兒子,因而展開了三棵樹的小鎮故事。
【(番外篇):【小貓流浪記】】
不知是巧合或是天意,在寫這本有關寵物的小說時,在我生活中也發生了一些相關的事。這次的體驗有笑有淚、有生離有死別,就像是一堂生命的課程,讓我同時懂得痛和愛,我想,等我不那麼痛了,我還是會去愛的。
三月二十二日,星期四,天清氣朗。
我身穿白色毛衣外套,騎腳踏車去縣立三重醫院看病,多麼愜意輕鬆的時刻。附帶一提,我的病是因為神經緊張而造成的頻尿,有夠OO××的毛病吧?
看完醫生,拿了兩個星期的藥,我還散步去買CD,慢慢晃回醫院門口,只覺得今天真悠閒,我要聽醫生的話放鬆身心,才不會老是得吃藥。
一轉頭,發現腳邊有個黃色的塑膠箱,不看還好,一看竟是五隻小貓在熟睡著!
旁邊放著一瓶牛奶和針筒,這絕對不是母貓拋棄的,母貓哪有可能會買牛奶?這一定是某個不要臉的人渣做出來的!
彷彿肚子被打了一拳似的,我真不知該如何描述那感覺,我會神經緊張不是沒有道理的,這整個世界都讓我緊張得要死呀!
一時沒有主意,先跑去問醫院警衛該怎麼辦?他們說他們不管這種事,是呀!醫院只醫人,哪兒管貓呢?
拿起手機,我打了一通電話給熟識的獸醫院,問道:「我看到路邊有五隻小貓,可不可以送到你們那邊去?」
「我們這裏晚上下班後就沒人在,無法照顧他們。」醫生在電話那端說明。
掛了電話,我無法動彈,看著小貓仍然閉眼熟睡,不知將是怎樣的命運等待著它們,那副天真無辜的模樣更讓人心痛!
身旁走過好幾個路人,有人問了幾句,有人無言經過,還有一個中年婦女不斷嘮叨說:「小姐呀!你要發發善心,這裏有五條小生命呢!」
「那你為什麼不救?」我反問。
她一臉尷尬,眼神迴避著我,「我家有小孩,不能養貓。」
我回答說:「我已經養一隻貓了,我也沒辦法呀!」
那婦人繼續遊說:「你就把它們帶回家,做做好事,它們會感激你的。」
我看,八成是她拋棄的貓,不過,當時心情太亂,這是回家後才想到的。
「反正……我先去找獸醫院!」丟下這句話,我奮力騎著腳踏車,找到臺北橋頭一家獸醫院,推開玻璃門問:「請問你們可以領養流浪的小貓嗎?」
「抱歉,沒有辦法。」一位中年婦女這樣告訴我。
「哦!我知道了。」不想多問或多說什麼,我關上了大門,淚水已經爬滿臉上。
我一邊騎車一邊回到醫院門口,不必拿面紙擦拭淚水,根本來不及擦幹,就又流滿了臉上,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回蕩:難道他們當初想成為獸醫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一顆愛護動物的心嗎?難道不是嗎?不是嗎?
好,沒關係,我養你們,就由我來養你們,就由這個沒有用的、都快三十歲的我,還是一點都學不會無動於衷、動不動就哭得亂七八糟的我,來養這五隻被拋棄的、沒有人要的小貓咪。
將五隻小貓放進我的車籃,脫掉我的白色毛衣外套,將它們蓋在裏面,免得爬出來或受到驚嚇。一路用力騎車回到蘆洲,我臉上又幹了又濕了,不知該如何形容,一種好寂寞好痛苦的心情。
到了蘆洲,先請熟識的獸醫幫忙檢查,並問了該如何照顧,醫生說每隔三、四個小時就要喂一次,因為小貓的胃口很小,吃得不多卻又容易餓,還有兩個月以內的小貓很容易夭折,需要時時保暖,注意消化排泄。
買了貓籠,買了鮮奶,我才騎車回到家,把小貓抱進廚房理安置,關上門不讓大笨貓橘子進來,它早已聞到氣息不對,拚命在外鬼叫。
內憂外患,我仍保持鎮靜,溫了牛奶喂這五個小鬼,每個都很難伺候,不知是我方法不對,還是它們不喜歡我,各個都要我拼了命才能把奶水灌進去。
喝呀!喝呀!不喝就會死,你們可不想死吧?我在心裏這麼喊著。
喂小貓的同時,大貓橘子在外頭鬼哭神號,想必是非常之不爽,因為我完全不理它了,都已經吃成那副小肚子,就別在這時來跟我爭寵吧!
要知道,五條小生命就在我手中,這認知讓我幾乎顫抖。
回爸媽家吃晚飯的時候,向家人宣告了這個消息,「我撿了沒人要的小貓,五隻。」
爸媽臉色一變,雖然不敢苛責什麼,卻也勉強微笑著說:「以後別這麼做了。」
我懶懶地坐在椅上,懶懶地吃著晚飯,懶懶地不說什麼,你們以為我願意呀?我也是被逼的,因為讓我不管的話,我會發瘋的!
回到我自己的窩,發現廚房門被打開,而貓籠不見了!我的天,那個小偷竟要偷貓?心臟差點停止跳動,我抓狂似的到處搜尋,在衣帽架下發現貓籠被推倒了,而那五隻小貓仍熟睡得香甜無比。
原來,是那只大笨貓幹的好事,它嫉妒是吧?這會兒我知道該使出什麼手段了。
在此先說明一下,我家有三十坪,三房兩廳雙衛浴,但是租來的,一個月九千塊。好,所以,我把小貓們放到不用的那間浴室,把大笨貓關到常用的那間浴室,至少先隔離一下,否則,我真會被嚇到中風。
當晚,開始無限上網發信留言,拜託誰快來領養我的小貓吧!
(Dearfriends):今天下午我在臺北縣立三重醫院門口,發現了一箱被丟棄的小貓,共有五隻,旁邊還有一瓶牛奶及針統。天!到底是誰做得出這種事情?如果一走了之,我會痛苦、我會抓狂,所以,我只好騎著腳踏車把它們帶回家了。
經過獸醫檢查,是三隻公貓、雨只母貓,健康狀況一切良好,沒有任何殘缺。但才剛出生沒多久,需要三至四小時喂溫牛奶一次,否則,將會因為血醣過低、虛弱而死,因此這段時間是存亡的關鍵,直至一兩個星期後才能吃軟的貓食,不需每隔一段時間就照顧餵食。
在此懇求各位親愛的朋友們,請問有誰想領養這些可愛的小貓?它們是土貓,是灰、黑、白、棕色的混合,在我這個愛貓人的眼中看來都很可愛。我獨居,養有一隻貓,已是我的能力所及,但求還有其他愛貓人士來照顧他們。
若您無法收養,也請詢問一下是否有親友想養貓,成幫忙在各大網站或BBS登上此一消息,非常感謝您的支援,無限感激!
Carrie鬧鐘一響,半夜起來泡奶粉,還得先嘗嘗會不會太水?或者太濃?簡直就像我有五個孩子似的,頓時黃臉婆和老媽子的形象全都浮現在我身上。
唉!養貓方知父母恩,老爸老媽,當年辛苦你們了。
三月二十三日,周五,經過一夜的折騰,我的睡眠時鐘完全被打亂,但也跟小貓們混熱了點,總算看清它們的模樣。依照毛色的不同,我給它們取名為:小灰一號(公)、小灰二號(母)、小白一號(公)、小白二號(母),還有大頭黑貓(公),它的頭真的很大,有其他小貓的兩倍大,大得很好笑。
上網收信,有很多想養小貓的回信,還有一封比較特別的,來自網友Rocky,他說怕我養不活小貓,若有問題可以打手機問他,自然,我打了。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幫助,讓我安心多了,至少有人可以請教、可以商量,我也才能肯定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確的事。
一打開浴室門,酣睡的小貓們聽到有外人的腳步,立刻你推我擠、爭先恐後的騷動起來,把它們抱出貓籠,各個都像要找媽媽的孩子,事實上它們也真的是。
「好了好了,別鬼叫了!」我坐在鋪滿廢紙的地上,隨手抓來一隻小貓就開始喂,別的小貓看了都很眼紅,拚命要爭取我的注意力。
瞧瞧這些小祖宗,餓得差點要把針筒給吞了,拜託!如此「深喉嚨」的作法是很不明智的!我已經犧牲了一條花花裙,讓它們熟悉那氣味聚集而來,這可是我十八歲那年買的第一件長裙呢!嗚嗚……喝完奶,小貓就像吃了安眠藥似的,一個個倒地就睡,依偎在我腳邊,讓我看得啼笑皆非,如此吵鬧和安靜的對比也太懸殊了吧?
還是一隻只抓起來,用面紙輕揉它們的小肚子,然後很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它們開始尿尿!有的是一滴滴的,有的還噴成小水柱,有的還給我大號兼放屁!
不知算不算巧合,前幾天我才買了一串面紙,上面就是只小貓的圖案,還寫著英文「MyCat」,如今我就在為這些小貓擦嘴、擦尿、擦身體。
如此泡奶餵奶、把屎把尿的日子,真沒想到會是本人的生活寫照,在此我要向所有的爸爸媽媽致敬,你們實在太偉大、太勇敢了。
當天晚上,我去社區大學上漫畫課,卻在九點鍾提前早退,對大家說:「我要回家喂貓,我撿到五隻小貓,如果有人要養請通知我。」
同學們都目瞪口呆望著我,他們大概覺得我瘋了吧?我也這麼覺得。
漫畫班的班長還對我說:「你會在路上撿到一百萬的。」
這是個不錯的好主意,不過我更希望,這世界上不會再有流浪的小貓小狗。
三月二十四日,周六下午,像是夏天的一天,一位叫May的小姐,和她男友從桃園騎車過來,他們想要公貓,很快就挑中了小灰一號。
他們沒有養貓的經驗,但May說她有朋友養過,可以教她,而且她和男友的工作時間交錯,兩人剛好可以照顧小貓。
說真的,我有點不放心,但看他們從桃園騎車上來,迷路找路花了將近三個小時,又表現得很有誠意,只好千萬叮嚀說:「小貓一兩次沒餵奶就可能會死,絕對不能離開它太久,要注意保暖、飲食和消化,如果無法飼養,還是可以退還給我。」
我讓小灰一號告別了它的兄弟姐妹,這是它們第一次分別,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我想小灰一號是很幸運的,因為,它是第一個被挑走呢!它吃得很多,也愛玩愛動,它應該會被養成很棒、很幸福的一隻貓。
看著他們帶走小貓,我有點放鬆又有點擔心,放鬆的是我少了一個小責任,擔心的是他們真能照顧好小貓嗎?
後來我才知道,我該相信自己的直覺。
三月二十七日,周二晚上,Lily小姐和她男友一起來蘆洲,我們約在郵局見面,雖然郵局服務窗口關了,但信箱處還是開著的,於是我們在裏面挑貓,那是一個陰雨寒風的天氣,他們騎車的手都冰冰的,不大敢碰貓。
他們的貓在三月二日才過世,是因為白血病,我不知道貓也有白血病,他們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變得有點緊張兮兮,問了我很多問題,前後挑了一個小時多。
路人透過玻璃門看到我們,而自動門一下就打開來了,郵局裏面湧進很多人,有小學生,有菲傭帶著小孩,有巡邏的警察,有少男少女,他們好奇看著那四隻小貓,小孩子伸出手來摸了摸,警察先生還開玩笑問:「有沒有違反動物保護法?有沒有金錢交易呀?」呵呵!盧洲的警察都是這麼幽默的嗎?
Lily拿出過去那只貓的照片,它叫做小P,懶洋洋躺在墊子上,對著鏡頭是百般無聊的表情。我突然放心了,會把小貓照片隨身放在皮夾裏的人,一定是好人吧!
他們喜歡小灰二號和大頭黑貓,猶豫不決了老半天,問我要選哪只才好?
我故作瀟灑說:「我都不要,我只希望它們快快離開我。」又風涼又倔強的話,其實,我已經開始捨不得。
千挑萬選之後,他們帶走了小灰二號,於是乎,我身邊只剩下三隻小貓。
三月二十八日,周三。
我夢見小貓死了,身上有被咬的傷口,我睡得很不好,這不是第一次夢見了,我怕自己照顧不好它們,我怕這些小生命斷送在我手裏。
想起家裏那只老貓,因為尿結石堵塞尿道,這些天來都在通尿、導尿、吃藥,不知送到獸醫院多少次了,爸媽都說不值得花這個錢,那麼老的貓救了也沒用。
然而我堅持治療到底,付清所有費用,花了將近一萬塊,看著老貓一天天消瘦無力,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我只知道如果不盡力去救,如果不接到醫生說沒救了,那麼我將留下遺憾,我將無法面對自己。
夜裏醒來,悄悄打開浴室門,看小貓們縮成一團,在黃色光線的臺燈下安睡。
唉!不知怎麼搞的,我真希望自己也變得那麼小,跟它們擠成一堆睡在一塊,那一定很溫暖吧?我想。
三月二十九日,周四,又下雨了,我跟Helen小姐的妹妹聯絡上了,她和她男友一起騎車來蘆洲,同樣的在郵局碰面,晚上七點多,他們還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亂感動的,這兩人怎能如此溫柔?
我把三隻小貓喂得飽飽的,也把它們的尿尿都擦幹了,沒花多少時間,他們選了小白一號,用毛巾包起來裝在袋子裏,他們說要把小貓帶回台南,那位姐姐Helen要開一家寵物餐廳。
告別之後,我撐傘把貓籠提回家,只剩下小白二號和大頭黑貓了。
多麼奇妙的命運,小白一號,我相信你是一個幸運兒。
三月三十日,通五。
一早起來上網,台南的Helen寫了email來,說是他們家的母貓非常照顧小白一號,還要把寵物餐廳的名片和小貓的照片寄給我。
當晚又去社區大學上漫畫課,這次大家要提出一個故事大鋼,我直接就說:「有一個女人在醫院門口撿到五隻貓,好,就這樣。」
真人真事搬上畫稿上,創作當然來自生活羅!
九點整,我又是提前早退,騎車回家餵奶的時候,突然有點寂寞起來,因為,只剩下這麼兩隻小貓了呢!
或許它們也覺得寂寞,那個夜裏特別不安吵鬧,我爬起來餵奶陪玩了三次,讓它們吸吮我的手指頭,躺在我腿上呼嚕嚕打鼾,神情安詳得彷彿我就是它們的媽。
隔天,頭痛得什麼都無法做,寫作進度落後到根本沒進度,我真不知我在做什麼?好無力、好恍惚,只能躺在床上發昏發呆。
想到Rocky勸我把小貓養到一個月大再送出去,到時我只怕我會先發瘋。
三月三十一日,周六下午,接到一位元Young小姐的電話,她說她想要剩下的兩隻小貓,我問仔細了她家的狀況,她爸媽都喜歡貓,以前也養過貓,很有經驗。
啊!我解脫了、我放鬆了!但不知為何,我竟有種想哭的感覺。
最後一夜,相處的最後一夜,讓我難眠讓我頭疼的最後一夜。怎麼我竟如此捨不得,對這兩隻像是催命的小鬼?傷感的流浪,就要到此結束,但願你們都有一個幸福的家。
我知道我明天一定會哭,就像小時候那出連續劇「星星知我心」,那位媽媽因為自己得了癌症,必須把五個孩子送到五個家庭去,那種割心的感覺我總算瞭解一點點了。
「昨夜多少傷心的淚湧上心頭,只有星星知道我的心……星星一眨眼,人間數十寒暑,轉眼像雲煙、像雲煙……」低唱起這首歌,我還真像個老媽子,一個我最不敢想像的角色,卻不得不盡力演出。
四月一日,愚人節,屬於我的節日。
計程車上,我把小白二號和大頭黑貓抱出貓籃,讓它們依偎在我的懷中,感受到我的體溫、我的呼吸,好想跟司機先生說:「請開慢一點,請盡可能地開慢一點……」
約好下午一點,但我呆呆等了半小時,在等待的時候,我又把外套脫下,覆蓋在貓籠上,蹲在它們身邊發愣,突然很想帶著它們逃走。
Young小姐出現了,老天!她竟沒有帶貓籃,這教我如何相信她能照顧好小貓?
和她談了又談,聽她說會帶小貓去看獸醫、植入晶片,我才決定先拿我的貓籃給她,請她改天再帶回臺北給我,那至少我也可以再知道小貓們的狀況。
打開貓籠,先後抱出用只小貓,這是最後一次餵奶了,最後一次看著它們深藍色的眼睛,那麼信任、那麼無辜地望著我,我只能希望、只能祈禱,它們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顧、最大的幸福。
把小貓和籠子都交了出去,我握著雙手向她說:「拜託你好好照顧它們!」
然後,我轉身離去,卻又一再回頭,看著Young小姐和她朋友的背影,看著她提著那貓籃,我就像個躲在暗處、縮在柱子旁的媽媽,默默看著我的孩子被人帶走,只因我無力撫養它們。
最後一眼了,不可以再看!我堅定轉過頭,又忍不住回首,在那人潮中漸漸看不見了,陪伴我最久的兩隻小貓,小白二號和大頭黑貓,再見!再見!
擁擠的232公車上,幸運的我找了最後一排最左邊的位子,用長髮遮住我的面頰,我想沒有人會看出我在哭。
啊!我這個笨蛋,不是該感到高興嗎?怎麼我竟會哭成這樣?就跟那天帶小貓回家時一樣,當時我哭,是為了它們的無助,今天我把它們都送走了,怎麼我還是哭,是為了我自己的落寞?
公車過了三重,快開到蘆洲了,我身邊的中年婦人換成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她們有好一群人,正嘻嘻哈哈在聽音樂。我仍無聲落淚,我仍沈浸在深深的感傷中,直到右邊遞過來一包面紙,來自我右手邊的年輕女孩。
我愣住了,道了聲,「謝謝、謝謝!」哽咽接了過來,淚水奔流得更為洶湧。
捏住面紙包,心想,人間真是處處有溫暖,我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淚水,這些女孩或許猜測著我為何而哭?或許以為我跟男友分手了?但她們如何想像得到,是為了跟我相處十一天的小貓們?
是否我該樂觀些、想開些?想像它們都會有好歸宿、好主人,若不這樣想的話,我該如何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回到家後,我無法收拾那間浴室,滿地的紙張、尿桶、垃圾桶、小椅子、小皮球、臺燈、我的洋裝、一片破布,還是那樣散亂陳列著,只是少了喵嗚喵嗚的聲音,只是當我再一次打開這扇門,不會有那些急忙奔來的腳步。
為什麼?耳邊一直聽到有貓在叫的聲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想看看時鐘,就想去泡牛奶,就想抓些小東西來玩,啊!我該如何是好?
手指上仍有那小小的抓痕,早上才抱過的小貓仔,現在已經在別人懷裏了,它們或許會有一段時間不適應,但很快就會忘了我,忘了這十一個白晝、十個夜晚的緣分。
讓我頭昏腦脹、神經兮兮的三月底,就這樣過去了。四月一日,又該是一個新的開始,對我也是,對它們也是。
若重來一次,若我知道我將會艱過、會恍惚、會失落,但我仍要這麼做,因為我是個笨蛋,是個無法假裝沒看到的路人,我不想變成另外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十八歲的我,撿到了我第一隻貓,如今多少個年頭經過,很高興,我的心仍像十八歲一樣,對於路邊的小貓總是不能視若無睹。
哈!我一點都沒變老,多好、多好,只是變得愛哭了點……如果可能,我真想把這篇小貓流浪記就在這裏結束。
但隔天我因為不放心,打了通電話給Young小姐,她不在家,學開車去了,我從她妹妹那兒卻得知,她根本沒有把貓帶回家,他們家也從未養過貓,更別說什麼曾送過貓給表姐,還有媽媽會照顧好小貓的事情。
一時天打雷劈、打擊慘重,我把實情都告訴這位妹妹,並且小心翼翼問道:「請問你姐姐平常是個負責的人嗎?」這位妹妹回答說不是。
天!教我該加何是好?我的胃都緊張得快抽筋了。
等了又等,大約二十分鐘後,Young小姐終於接了電話,她說她把小貓送給她朋友Jane,而我問她為何要騙我?她卻只是沈默。
我記下了Jane的電話和手機,不斷打過去卻沒人接聽,我的心再也不能承受,就快要撕裂、就快要崩潰。
又打了一通電話,是當初Young第一次打來時,在我手機裏留下的號碼,原來那是她同學Cherry的電話,她答應幫我去找這兩人,我哽咽著謝謝她。
又打了無數通電話,Young總是避而不接,而Jane一直都是語音留言,我的肚子好痛,我的頭好昏,我不知該要怎麼想?萬一小貓被放在家裏,只要一用餐沒喂就會死掉的,而這都是我沒有替它們選好主人的緣故。
昨天我就該看出Young的目光閃爍,一副心虛的樣子,但為何我還是把小貓交給了她?就因為我自己累了、倦了,想交出這份責任,才會害了這兩條小生命。
過了幾分鐘,Cherry終於打電話給我,告訴我說Jane小姐一家人下高雄去了,他們把小貓也帶下去,回來之後會跟我聯絡。
「謝謝!謝謝你的幫忙!」淚水又不聽話地流下,我萬分感激這樣一通電話,讓我的心又拉回原型,不會一片片的破碎。
我不懂,為何Young要那樣騙我?若想送給她的朋友,只要他們有愛心照顧,我一點也不介意送給誰,問題是她的不誠實、她的漫天謊言,都讓我灰心透了。
總算Young願意接電話了,得到了她的兩聲對不起,我已經哭得無法言語,即便是她朋友想要小貓,也實在不需如此隱瞞,不是嗎?這場欺騙和誤會,讓我擔憂了多麼久,讓我心痛得多麼深,她可明白?可知道?
收到Jane小姐的email,她跟我說了對不起,她說她會照顧好小貓的,還會寄照片給我,那麼,我的眼淚都是白流的了?
我願意,我願意我的眼淚都是白流的,我不願意我那些可怕的想像成真。我願意一切都是我杞人憂天、自尋煩惱,胃痛就胃痛、頭昏就頭昏,只要那一切都是我的錯覺,只要小貓們都還活得好好的,我願意白哭白痛白傷心。
領養小灰一號的May,在電話中對我說,她把小貓托給高雄的朋友寄養,卻不肯讓我跟那位高雄的朋友聯絡,幾次試著跟她聯絡,結果都是語音留言。
我開始心驚膽跳,會不會小貓已經夭折了?她不敢告訴我,才用如此藉口欺騙我?不!我不該這樣懷疑別人的,我簡直神經質到了極點!
四月五日,清明節,我的家人都回南部掃墓去了,只有我一個留在臺北趕稿,寫不出來的小說還是寫不出來。
我仍然聯絡不到May,我心慌、我緊張,但我無能為力,我寧可相信她真的把小貓托給高雄的朋友寄養,我寧可這樣愚蠢地被騙。
睡到中午起床,下定決心好好來寫小說,這次進度拖延得實在太誇張。
一打開電腦收e-mail,看到有一封San的來信,也就是幫May代為要貓的那位網友,他說小貓死了,很抱歉,不敢打電話給我,怕我難過。
我哭了,我又哭了,這雨天好不容易調適過來的心情,又這樣輕易的崩潰了。
是我不好,是我想逃,只擔心小貓送不出去,所以,有人要就把它送走了,卻不考慮對方根本沒經驗,只看他們很有誠意,就這麼送了出去。
那樣小小的、溫暖的身體,從我手中交給了別人,而今卻是僵硬的、冰冷的,不知躺在哪個地方,不知是否有怨?有憾?
當它哭喊著要吃奶、要保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在那臨終的最後幾分鐘,它該是如何的無助?我不能想像、不敢想像、不願想像,我只怕我這顆心就要承受不住了。
我給它帶來了希望,我卻又將它推向絕望,如果一定要是這樣的結局,當初我從醫院把它們撿回來,想要讓它們有不同的命運,這其中的過程究竟有什麼意義?
小灰一號應該可以活下來的,只要我更有點耐心,等待更適合的主人,它那麼健康、那麼活潑,它可以活得很久很久,可以和主人一家度過快樂的時光。
而它的命運卻在我手中改變了,撿回來,多養了一兩天;送出去,多活了兩三天,終於,還是死去了,還是夭折的命運。
我不想責怪任何人,我只不斷問我自己:為何不謹慎一點?小心一點?明明看到May年紀還小,似乎不是那麼懂得照顧小貓,為何我還是讓她帶走了這條小生命?
我一個人在屋裏走來走去,眼淚無法停止,頭疼開始劇烈,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耳邊還聽到那小貓的喵嗚叫聲,若我將它多留幾天,若我替它找到更適合的主人,事情不會這樣的,不會的。
才一周大左右,就被人丟在路邊,然後被我撿回來,又被我送出去,它才感受過幾天的溫暖呢?這一趟來到世間究竟是為了什麼?有任何意義嗎?
或者,它的意義就是被犧牲、被追悔,讓我這個愚蠢粗心的人更明白,生命是多麼脆弱又多麼寶貴。我只能如此告訴自己:從今以後,我該更尊重、更珍惜,所有的生命、所有的存在,因為,失去了就是回不來的。
四月六日,我在網路上刊登了這樣一篇文章:(責任)
今年三月二十二日,我在縣立三重醫院門口撿到五隻小貓,大約只有一周大,我把它們帶回家照顧,透過網路一一送了出去。
今天四月五日,我卻得知,我所送出去的第一隻小貓,已經過世了。
當初那位小姐來要貓的時候,就說她不曾養過這麼小的貓,但她有朋友會教她,而且她和男友的工作時間交錯,兩人可以三、四個小時就餵奶一次,所以沒有問題的。
但,悲劇還是發生了。我自責。我懊悔,我該為小貓尋找更適合的主人,就因為我不夠謹慎、沒有耐心,才讓它結束了這太短暫的生命。
在這裏,我想告訴大家的是,未滿兩個月的小貓很容易夭折,不管是要送貓的或要養貓的人,都請妥善注意,千萬不要有任何疏失。
生命是可貴的,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不管是人或動物,都有求生的意志,都有活下去的權利,當初我想延續這些小貓的生命,無奈卻還是讓一個小生命提早離開了。
若各位朋友願意,請將這篇文章轉載於各大網站或BBS,提醒每個愛護動物的朋友,請不要再犯下我這樣的錯,也請沒有養寵物經驗的朋友,先衡量自己的能力再決定是否領養,衷心地盼望這悲劇不要再重演。
心痛自責不知要多久的carrie留網路是虛幻的,也是現實的,有溫暖,也有殘忍,就像這人生。
發出了(責任)這篇留言之後,我得到許多愛貓朋友的回應:「carrie:生命總是無常脆弱的,勿自責太深,我們很難創造一個烏托邦的世界。有時觀察這周遭的種種痛苦,會令自己揪心不已,抓狂得想輿世隔絕……盡力就好。」
「carrie:當小貓孤立無援的躺在紙箱時,路過的人不知凡幾,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它們,而你伸出了手,現在小貓才能活下來,即使長逝去的小貓咪也因此多活了幾天。也許是命中注定,小貓抵抗力原本就比較差,也許是她沒照顧好,但總之你盡了力就夠了。該愧疚的,是那些視而不見的人和丟棄它們的人,不是嗎?你我都是為小貓盡心盡力的人,相信那些領養小貓的人也是,沒有人樂見這樣的結果。別太難過,這真的不是你的過錯。」
「carrie:二月底的時候,我撿到了三隻小小貓,它們身上實在太髒了,又是便便、又是別人丟的剩飯……我想既然要送人,那一定要洗乾淨才好,我送他們去寵物店洗澡,一步也不敢離開。可是才一洗完,其中一隻最瘦小的就死了,我當場在寵物店哭了起來,老闆還說它體質不好,我哭著把另外兩隻送去獸醫那急救,可是到了淩晨,它們還是死了,死因是中毒。
「現在我心裏還是很自責,我一直想,要是我沒帶它們去洗澡,它們就不會死了,那種難過與自責和你相比,一定是不相上下的,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但我還是要安慰你,小貓走了是事實,我相信還是有很多有愛心的人,會珍惜這些小生命。我現在又收養了兩隻小小流浪貓,它們都很健康、可愛。我相信被你撿到的小小貓是幸運的,因為要不是你,它們死去的可能不只一隻啊!所以,別傷心自責了。」
「carrie:看到這個消息真的很令人難過,當初我沒有趕快去領小貓,就是怕照顧不來這麼小的貓。你獨立養了三、四隻小貓也是很辛苦的,你的善心的的確確救了其他的小貓,讓它們不至於出生幾天就夭折。不管如何,我會為其他的小貓祈禱,讓它們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也祝福你。」
「您好,聽到您說的不幸的消息,深感為您難過,沒想到要為這小生命找一個幸福的家,卻是送它到了別的世界。之前我有狗狗不能養就送出去,如今卻下落不明,我也感到好難過。或許是那只小貓的命吧?或許它會投胎到更好的世界去,對嗎?別傷心難過,請振作起來。」
「carrie:初次接觸到小貓又沒什麼照顧經驗的人,都是希望早些將貓送人,以減輕自己的負擔,不能說是你沒耐心,換作我也是這樣的。收起悲傷與難過,留下學習經驗與成長,別對他們太生氣,就算他們有錯,也於事無補了。希望這次的經驗,代價只是一隻小貓生命的逝去,如果能換得其他四隻健康快樂的成長,這犧牲也就值得了,請你別太自責了。」
這些安慰、打氣的來信,我都收到了,我謝謝他們的回應,我很需要。
只是,我無法不去想像,小灰一號究竟是怎麼死去的?它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為何沒有人對它伸出援手?如果它有思想、有知覺,在他離開世間的最後幾分鐘,可能它會想些什麼?生下來沒幾天就被遺棄了,被路人撿回也才兩天,又轉換到另一個新環境,如此一波三折,還是無法延續它的生命,還是要離開,還是留不住。
每想到此,我就無法不流淚,無法不心痛,我多希望能回到那個時空,抱起它虛弱幼小的身體,餵它喝奶給它溫暖,我不能想像它死去時的臉,不可能是祥和無憾,而可能是無助絕望,它就這麼走了,它可以躲掉這命運的,就在我的一念之間。
我知道,悲傷是可以淡化的,有一天我想起小灰一號的時候,可能不會再哭,可能只是淡淡的傷懷。但我對自己說,如果要讓它的死有所意義,那麼就是要讓我領悟:生命需要尊重、謹慎及呵護,不容許隨便、疏忽成輕率,分分秒秒都一樣,而能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
今天,四月十二日,我照樣到縣立三重醫院去看病,我還是緊張頻尿,我還是得乖乖吃藥,這世界總是讓我難以放鬆。
然後,我走到當天我撿到小貓的公車站,那兒沒有箱子、沒有小貓、沒有奶瓶,路人來來往往,也沒有人停下來多看一眼。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耳邊,卻不時聽到小小的、細細的、嗚咽的貓叫聲。我不知道這要持續多久?是我的幻聽?是我的遺憾?還是在時空中飄蕩的回音?
騎車回到家,我還是沒有力氣去收拾那間浴室,我還是讓它保留原狀。當我斜靠站在門邊,看著那臺燈、廢紙、破布、竹椅、垃圾桶、面紙盒,好像隨時都會鑽出五隻小貓,四處亂爬,喊叫著要喝奶、要尿尿、要玩耍。
我那只大笨貓常去那兒探險,聞著陌生氣味想找出些什麼來,然而它再也找不到了,我也是,我再也找不到了。
到交稿前的這一刻,我跟領養的三位主人聯絡,四隻小貓都很平安。
小灰二號在臺北,已經喝到20C.C.的奶水,開始可以吃嬰兒食品,跟那對學生情侶也變熟了,他們的朋友還會帶禮物來看小貓,大家都很疼它。
小白一號在台南,有點腹瀉但已恢復,Helen小姐要開家寵物餐廳,寄來了餐廳的名片,隨時歡迎我去看小貓。
小白二號和小黑大頭貓在桃園,Jane小姐也很照顧它們,小白二號因消化不良而住院,現在順利出院了,又變得活潑好動。
而我家的老貓呢?變得很瘦,但活下來了,回到家裏受到皇帝般的待遇,睡在沙發上、毛毯裏,還有專人剝雞肉、蝦子給它吃。
「七姐妹」,我哥曾如此形容過,這五隻小貓,加上我家的笨貓,加上我也算貓,就是七姐妹了。
「五小福」,我很想這樣稱呼這五隻小貓,雖然現在只剩下四小福,有一隻提早上天堂去了。
回想當天,騎著腳踏車的我,籃子裏裝著五隻小貓,一邊哭得滿臉,一邊用力踩下踏板,已成為我生命中深刻的一幕畫面。
只但願,它們的流浪就此結束,它們都能找到家,找到愛。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9-3-6 17:22 編輯
]
2007-12-18 06:50
#1
solivik
(嘿嘿哈哈呵呵)
金牌會員
UID 3211
精華 0
積分 131
帖子 208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6-10-2
狀態 離線
第一篇根本就不是情色文,害我還期待了好久,真是.....
不過看完後發現寫的真的還不錯,應該可以算是幽默小品文吧,男女主角的互動描述,生動自然,雖然可能產生情色的過程被省略了,但帶過去的動作一點都沒有釜鑿的痕跡,一切自然而然的發生,建議可轉戰其他正常論壇文章
2007-12-24 14:02
#2
lcm2006
資深會員
UID 21904
精華 0
積分 36
帖子 82
閱讀權限 30
註冊 2007-12-18
狀態 離線
買賣情夫是個很有意思的短篇小說,說是「情色」實在不像,其實是個帶有「諷刺性」與「搞笑性」的短文,結局倒令人「啼笑皆非」!
2007-12-24 14:38
#3
lping
大爺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小鎮故事三顆樹系列 打工情夫 作者:凱莉
第一章 緣分
是命是幸
讓我遇見你
讓我喜歡你
讓我情不自禁
對你產生不一樣的感覺
望著鏡裡的自己,一張看了二十八年的臉孔,徐凡不禁再次自問:他的凡究竟是平凡的凡,還是不凡的凡?
還記得小時候,他曾不滿地問過爸媽,「為什麼大哥是成功的功,二哥是偉大的偉,只有我是平凡的凡呢?」
爸爸摸了摸他的頭,含笑道:「傻孩子,你的凡可是不凡的凡呢!」
媽媽也肯定地說:「放心,小凡長大以後,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
年幼的他對這個答案總是半信半疑,只是,他常常想像著他的未來,究竟將會是平凡的,或是不凡的呢?歲月匆匆,小孩變成少年,少年成為男人,明天就是他
二十八歲的生日了,他卻仍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時光回到十年前;如果,他的人生不曾有過那不凡的際遇,是否他就會平平凡凡地走完這一生呢?
走到臨著後院的窗口,夜來香的芬芳迎面而來,望向那片銀光閃爍的泳池,他又陷入了沉思,倘若重來一次,他還會越過那道鐵門,走向那不凡的人生嗎?
月光悄然,夜風寂靜,他仍在尋找答案。
***********
不管人間是如何的滄海桑田,天上的那輪明月總是不曾改變,即使偶爾被幾抹浮雲遮住了,還是會有重現光明的時刻。
隨著月光隱現,隨著浮雲飄動,時光日到了十年前,徐凡才即將要滿十八歲
──
憑著高中三年來的優秀成績,他如願申請到一所理想的大學,而且,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建築系。眼前,是悠遊自在的暑假時光,是黃金時代的青春歲月,他實在不應該有什麼不滿了。
一切都好,只除了一件小事──他很寂寞。
停課後,從六月玩到七月,當他參加露營活動回來,家裡照樣是冷冷清清的。
「我回來了!」丟下了行李,卻沒有任何回音。
在這雲林的小鎮上,傳清高中是最高學府,由徐家祖先創建而成,後來,他老爸做了校長,老媽當了董事長,去年才剛剛交棒給他大哥。
家業有傳人,夫婦倆樂得逍遙自在,他們原本就是世界展望會的義工,現在對慈善活動更是變本加厲,大半的時間都在機上和國外度過,尤其是非洲和東南亞地區,似乎那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家。
二十八歲的大哥幾乎以校為家,二十三歲的二哥在虎尾當兵,兩人偶爾才回來探親,綜合以上種種原因,他這個沒人管、沒人疼的老麼,只得一個人乖乖守在家裡了。
「唉!」感嘆歸感嘆,徐凡還是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乾淨,也把全家都徹底打掃了一番,晚上又煮了一頓大餐犒賞自己。
對於向來獨立生活的他,這些生活瑣事一點都不困難。
然而,在洗刷過碗盤和廚房之後,他卻發現了一個悲慘的事實──他無事可做。
朋友們都才剛回到家,一定個個都累翻了,他不想打擾他們,其實,他自己也需要休息,但很奇怪,他就是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亂烘烘的靜不下來。
距離開學還有兩個多月,他給自己擬定了讀書和運動計畫,但光這樣還是挺無聊的,或許他該去找一份兼職的工作,就算賺不了什麼錢也可以殺殺時間。
想來想去沒有一個結論,徐凡乾脆下床,散步走到後院,只見上弦月正在對他微笑,蟬聲一陣一陣地沒完沒了,晚風吹送得又太過暖和。
他又流汗了,他很容易流汗的,尤其是在夏天。
深呼吸一口氣,他聞到夜來香的香味,啊!那一定是隔壁傳來的,那兒種滿了花花草草,有如一座秘密花園,尤其是那些高大的黃槿樹,不只提供了蔭涼,開滿了鐘型的黃花,樹葉還能拿來墊稞,老一輩的人總叫它叫稞葉樹。
在兩家的後院之間,只隔著一道雕花鐵門,小時候他爬不過去,現在他長大也長高了,輕輕一躍就可以跳過。記得以前有對老爺爺、老奶奶住在隔壁,但自從七年前他們過世後,這間大屋子就一直空著沒人住,只有一位歐巴桑會每星期過來打掃。
其中,最讓他羨慕的就是那座遊泳池,天!要是他家也有遊泳池多好。
無奈,他家後院卻是網球場、籃球場和小小的高爾夫球練習場,分別是大哥、二哥和老爸喜歡的運動,一點都不為他這個小弟設想。
走到鐵門旁,隔著四處蜿蜒的長春藤蔓,他不必踮腳便能看到那片遊泳池,就跟他記憶中一樣,總在月光之下閃耀著水波盪漾,他不知想了幾百次要跨牆而過,卻還是因為「家教甚嚴」而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但今晚不同,他失眠、他心煩、他意亂,而那月光、那池水,仿佛都在悠悠的召喚他,對他訴說著那兒有多清涼、多舒適。
反正偷遊一次應該沒人會發現,不如就飛奔向前吧!
心意既定,鐵門一越就過,當他準備脫下T 恤時,卻聽到「撲通」一陣水聲,怎麼搞的?他根本還沒下水啊?
雙手停下了動作,他睜大眼睛一看,原來泳池裡有人!
四周毫無人工燈火,昏暗中只見一個人影在波浪中隱現,卻不知是男是女?
彷佛是為了讓他看個清楚似的,在這關鍵的時刻,浮雲撥開了,月兒露臉了,那看來是一個女人的身體,而且……似乎是……裸體!
一瞬間,徐凡全身僵硬有如化石,糟糕!他會不會被當作色狼?竟然闖到人家的泳池畔,還親眼目睹裸泳現場!
雖說在同學間早已傳閱過許多A 書、A 片,他也不是什麼聖人君子,一些基本常識和概念都有,但活生生看到還是第一次,讓他這純情男兒如何能不怦然心動?
「嘩啦!」一顆留著短發的頭顱浮上水面,傳來略微急促的呼吸聲。
緊接著,那女人也發現了他!
天上浮雲全溜走了,月光從未如此清亮,徐凡想要隱身都來不及,兩人就這樣直直望進彼此的雙眸。
她……她有一雙神秘又美麗的眼睛,嘴角似乎隱隱含著笑意,對於他的出現並不感到驚慌,反而撥了撥額前的發絲,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相較之下,徐凡就顯得慌亂失措,想跑又不敢跑,想看又不知該看向哪裡。
「小鬼!你從哪兒來的?」她開口了,是一種性感中帶著嘲諷的聲音。
小鬼!這是什麼稱呼?他就快滿十八歲了,可是正港的男子漢耶!
雖說他穿著加菲貓的T 恤和短褲,腳上還踩著小叮當的涼鞋,但那也只代表他仍保有赤子之心啊!
想是這麼想,但他卻不敢脫口而出,誰教他自己偷闖過來,作賊心虛,「我……我叫徐凡,就住在隔壁。」
「沒有人告訴你這是私有的地方嗎?」瞧他一臉惶恐害羞的樣子,她確定自己不需要害怕,反而可以從容地捉弄捉弄他。
「抱歉,我不知道這裡有人住,我不是故意……」他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保持在她頸部以上,雖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水波盪漾之下的線條實在太誘人。
發覺到他的焦點所在,她輕輕瞪了他一眼,「把椅子上的襯衫拿來。」
她的眼神有種讓人屈服的力量,徐凡勉強自己彎下腰,雙手捧起涼椅上的藍色襯衫,老天!夜來香的芬芳快把他薰昏了,否則,他怎麼會有雙腳發軟的感覺?
遞過了襯衫,碰到她清涼的小手,他立刻像是被燙著一樣,趕緊轉過身去。
「謝了。」她簡單說了一句。
四周安靜下來,只有水滴的聲音,還有她穿衣的聲音。不!還有他大到像重音喇叭一樣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我不打擾你了,我回去了!」他說是這麼說,身體卻不聽話,幾乎沒力爬過鐵門。
「只有小偷才會用爬的。」她抓起一把鑰匙,將鐵門打開。
「我不是小偷!」他沖動地一轉身,看見了她在襯衫底下的嬌軀,在月光照耀之下顯得魅惑無比,但在她臉上卻仍然是那樣的平靜。
「我知道,你只是個迷路的小鬼。」她的微笑冷冷的、淺淺的。
沒話可說了,徐凡靜靜走過鐵門,不知自己是怎麼邁出雙腳的,他應該是浮在雲端上才對,夜來香的芬芳一直纏著他不放。
直到上床之後,他的腦子裡仍然是一片錯亂,或許,這不是真的,這是場仲夏夜之夢,但調皮的精靈洒下了迷藥,誰能為他解開這道咒語?
那晚,徐凡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件事,他平凡的人生可能就要開始走向不凡了。
****************
過了兩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徐凡一直豎耳聆聽隔壁的動靜,幻想了幾百種再次見面的情況,編織出許多可能發生的對話,然而每天早上,他只聽見一陣車輪遠離的聲音,那位芳鄰似乎忙著出門去了。
算了!對她來說,他大概真的只是一個小鬼吧!有什麼好掛意的呢?
七月四日,美國國慶日,也是徐凡十八歲的生日。
這可是十八歲的生日,理當就像國慶日一樣,大肆慶祝,昭告天下,因此,他邀請了七、八個朋友,在後院舉行烤肉派對。
只有男生當然不夠看,所以,死黨們都帶了女生來捧場,還不斷對徐凡擠眉弄眼道:「怎麼樣,夠意思了吧?」
「還不是為了你們自己著想?」徐凡笑了笑,卻也不禁暗自雀躍,他從來沒交過女朋友,因為,他還沒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以往曾有幾個女孩對他表示好感,但他總沒有相同的感覺,只好再繼續等下去了。
天清氣朗,十幾個少男少女一起同樂,隨著各種活動的進行,一股曖昧的氣氛傳開來,青春本就是最好的發酵劑,再無聊的遊戲也會樂趣加倍。
徐凡長得斯斯文文、身材高瘦,加上溫柔體貼的個性,引來不少女生的青睞,不一會兒,有三個女孩直接圍繞著他。
傍晚時分,清風徐徐,徐凡的臉卻發紅了,因為接近炭火烤肉,也因為身旁的女孩太過靠近,那香水味弄得他的腦子都迷糊了。
「徐凡,你家隔壁有人住嗎?那座遊泳池看來好棒喔!」一個女孩讚嘆道。
徐凡咳嗽一聲道:「本來是沒人住的,但現在有一位小姐住著。」
「真想過去玩水,一定很涼快!」另一個女孩穿著涼快,幾乎可以直接下水。
「應該是不可以的,我跟她……並不熟。」徐凡含糊的回答,想起那夜的奇遇,一張俊臉更紅了。
入夜之後,他們開了香檳暢飲,又玩又鬧的,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漸漸都有些醉了,不是因為喝了香檳,而是因為這年少、這韶光。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I gave you everything l have,Trying tohold on to your precious love ,Baby,please dont treat me bad ……」
老爸的音響正唱著一首老歌: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徐凡並不懂那是什麼感受,他只覺得那悠揚的旋律很動聽。
挽著一位女孩的小手和腰身,他有點難以專心,抬頭望向澄澈的夜空,發現了幾顆星星,他不禁想著,若能關上所有燈光,一定可以看到更多繁星吧?
這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十年後的他是否會常常想起呢?
「生日快樂,這是我們送你的禮物!」大夥兒把禮物送上,打斷了徐凡的思緒。
他這才回過神,又驚又喜地道謝。
「咦!隔壁好像有人在遊泳耶?」勇仔的耳朵向來最靈了。
不會吧?徐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晚的月色似乎太過明亮,容易教人蠢蠢欲動。
幾個男孩往鐵門湊過去,隨即發出驚嘆聲!「快來,好康的喔!」
難道那位芳鄰又在裸泳了?徐凡再也按捺不住,奔上前遮住大家的視線,「別看了,這樣對人家太不禮貌了!」
「你這麼激動幹嘛?借看一下啦!」
「不行!你們這是不對的!」
在拉拉扯扯之間,那似曾熟悉的聲音傳來,「小鬼!你們吵什麼吵?」
一轉過頭,徐凡只敢瞪著她的頸部以上,囁嚅道:「抱歉,我們在開Party……我們這兒人多,你要不要先去穿件衣服?」
「我有穿啊!」她的表情還是那麼冷靜,這世界上好像沒什麼事能讓她緊張的。
徐凡往下一看,拜托!這哪能算衣服?非常清涼的三點式,還開超高衩,鐵定會讓所有男孩都噴鼻血的!
「晚上比較冷!我……我求你多穿一點。」心中一個動念,他索性脫下自己的T 恤,直接套進她的頭上。
她愣了一下,也不拒絕,就把他的史奴比T 恤穿上了。
「呼!」大大鬆了一口氣,徐凡終於轉過頭,替那群小色狼引介說:「這些是我高中同學,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姊姊叫什麼名字啊?姊姊身材真棒!」
叫什麼姊姊?真有這麼親熱嗎?徐凡聽了只想翻白眼,這些男生油嘴滑舌的,就不怕口水流了滿地?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認,比起那些十七、八歲的女孩,這位芳鄰看來就是神秘多了,特別引人遐思、引人垂涎。
此刻,那些十七、八歲的女孩也頗有同感,正用同仇敵愾的眼神瞪著她。
「姊姊過來跟我們一起玩吧!今天是徐凡的生日,他準備了一堆好吃好喝的耶!」
「是嗎?」那位芳鄰歪著頭看了他一下,在他頭上輕輕一撥,「生日快樂!」
這一撥,讓徐凡的臉變得更紅了。
語畢,芳鄰轉身走向屋內,所有小色狼的眼神都隨之望去,直到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門邊,他們才擦了擦嘴角,轉向徐凡問道:「她到底是何方人物?快快招來!」
「以後我們要天天來你家玩,你要敢推辭的話就不是兄弟!」
徐凡無辜的望向好友們,「我覺得……我們應該繼續烤肉,否則,有人可能要生氣了。」
男孩們這才轉頭一看,果然,女孩們已經表情不對、頭頂冒煙,似乎想拿他們來當烤肉吃了。
「其實,那位姊姊根本比不上我們這些可愛的妹妹!」
「哈哈!說得對,Music ,快給它play下去啦!」
****************
生命不可能永遠是party time,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
送走了那群死黨和女孩們,徐凡開始洗碗拖地收拾垃圾,沒辦法,他就是那種今日事今日畢的人,就算生日也無法放縱一下。
當他打理好屋內屋外,已經晚上十一點了,走到後院一看,隔壁似乎沒什麼動靜。
傻瓜!為何要這麼在乎?他抓抓自己的後腦,心想,還是去洗個澡睡覺吧!
就在這時,一陣「飢渴」的貓叫聲傳來,隨之在後的則是那位芳鄰的聲音,「笨貓,不準亂叫,快給我閉嘴,不準跳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只小黑貓跳上了鐵門,輕盈身手俐落的著地,一派從容的進入徐家後院,看來似乎是被烤魚香味吸引而來。
徐凡走到草地旁,看見那位芳鄰穿著他的史奴比T 恤,那雙澄淨無波的眼眸,宛如夏夜中第一顆星辰,但那緊抿的粉色雙唇,卻微微流露著不悅之意。
他心頭怦怦跳著,忐忑的問:「我拿點烤魚給它吃,可以嗎?」
沒道理,怎麼她一句話也不說,他卻要乖乖提出這種建議?
「隨你。」她開口了,那是一種淡漠遙遠的腔調。
他拿來一整盤的烤丁香魚,小黑貓樂得大快朵頤,沉默卻悄然降臨在兩人之間,她不說話,他也不敢吭聲。
終於,他忍不住問:「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糟糕!他這種說法,不是把她也當成貓兒了嗎?只見她雙眉一挑,他正想鞠躬道歉,卻聽到她說:「好吧!」
老天!他幾乎想對她說謝謝了。打開鐵門讓她走進,他立刻擺出佳肴和飲料伺候。怪哉!為何她如此冷漠,他卻如此熱情呢?
幾分鐘後,小貓興高採烈地飽食大餐,而他們兩人就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一起吃重新熱過的烤肉串和玉米,當然,也少不了幾瓶啤酒。
徐凡想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夜深的時刻,和這位迷人的芳鄰坐在一塊,要是被那群死黨知道了,一定會嫉妒得要命吧?
黃槿樹不時飄下小黃花,夜來香的芬芳又晃盪起來,他的腦袋似乎也有點不聽使喚。
「請問,你……你幾歲了?」話一問出口,他差點被啤酒給嗆死。問這個幹嘛?
女人的年齡是個秘密,他這種問法實在太突兀、太不禮貌了,她仍是那樣的面無表情,「你猜。」
他哪有膽子去猜?猜少了顯得討好,猜多了顯得不妙,只得趕緊致歉!「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你就當我沒問吧!」
眨了眨眼,她卻說道:「二十三。」
「是嗎?真……真看不出來。」其實,他對女人的年齡和外表毫無概念,只覺得她比他成熟很多,也高深莫測許多。
接下來,兩人之間又是一陣寂靜,彷佛在比賽誰能忍耐最久,但徐凡的好奇心實在旺盛,禁不住又問:「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會搬來這裡住?」
「小鬼,問題真多。」她冷哼一聲,卻還是一一回答道:「我叫凌雨霜,我外公外婆原本住在這裡,他們過世後把房子留給我,去年我才從國外念完書回來,所以,我現在就在這兒了。」
「是嗎?」徐凡詫異萬分,指著她問:「你就是那對爺爺奶奶的孫女?」
在他兒時的記憶中,只記得隔壁的爺爺奶奶很和氣,有時會有一些親戚來探望他們,或許他以前就碰過這位芳鄰,不過,他真的不太有印象。
至於她的名字凌雨霜,還真適合她,聽來就是冷若冰霜的一個人。
「沒錯,就是我。」雨霜點了頭,無意多談下去,轉了個話題說:「其實,你做的東西還可以吃。」
「哦!謝謝。」能聽到她的讚美,可真是他家祖上積德。
「小鬼,想不想打工?」
「啊?」他傻住了。
她微微皺起眉頭,露出煩惱的表情,「我家的歐巴桑退休了,這兩天我一直找不到臨時工,我看你閑著也沒事做,乾脆來幫我打掃房子兼做飯。」
這是什麼打工?太瞧不起人了吧?
看出他滿臉的不願意,她嘴角揚起一抹譏刺的笑,「我知道,你們現在的小鬼都不愛吃苦,你還是天天去開你的Party 吧!」
笑話!他正值十八歲,為什麼他不能天天開party ?青春不就是最大的理由嗎?
但一股不平之氣難以壓下,讓他硬生生的擠出話來,「我……我要打工,我要自己賺大學學費!」
她眼中似笑非笑,似乎並不怎麼相信,「是嗎?」
胸中但覺豪氣幹雲,徐凡夸下海口道:「就這麼說定了,直到我開學之前,我都會打掃你家的房子,還有煮飯給你和小貓吃!」
她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看你的表現如何,我再決定要不要幫你付學費。」
哼!膽敢看不起他做家事的天分?「我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雨霜不說話了,視線轉移到天空中,那斜躺在長椅上的模樣,神情有點像個孩子,但他不得不注意,在那件史奴比T 恤下,她的身軀卻是凹凸有致的。
「關燈。」她突然下了第一個命令。
「咦?」
「我想看星星。」
「哦!」他站起來關上燈,一時之間,四周都暗了下來,只見天上微微閃著星光,然後越看越清楚,甚至可以找出有條銀河正在閃爍。
夏虫唧唧,顯得這夜更靜了,晚風徐徐,吹在臉上像是親吻,兩人各自躺在休閑椅上,小貓偶爾打個慵懶的呵欠,一切都是那麼幽然安詳。
多奇妙,這個大他五歲的女人應該可以做他的姊姊了,怎麼會和他一樣想看星星呢?不需言語、不需問答,他的呼吸彷佛和她漸漸一致。
過了許久,雨霜站起身來,緩緩褪去上衣,「你的T 恤,還你。」
「哦!」他的手有點顫抖,知道在昏暗之中,她只穿著那套比基尼泳裝。
「有汗味!洗乾淨點。」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徐凡整顆腦袋卻差點爆炸,老天!他穿著這件T 恤時不知流了多少汗,竟然還硬要人家穿上!想到自己汗濕的衣服曾包住她那曼妙的嬌軀,一種奇特的親密感幾乎讓他停止了呼吸。
雨霜走了,小黑貓也喵嗚喵嗚的跑了,抬頭看去,一道流星正劃過夜空。
徐凡可以確定,十年後的他一定會常常想起,這個十八歲生日的夜晚。
第二章 動心
青春讓我勇敢
讓我無畏無懼
更讓我
有機會向你証實我的心
七月五日起,徐凡的身分除了「等待開學的無聊少年」之外,還成了雨霜的「私人打工男傭」。
清晨六點,天才大亮,他早已梳洗完畢,伸手按下凌家的門鈴。
在門口等了十幾分鐘,他還以為屋裡發生什麼事了,才見雨霜緩緩打開大門,她穿著一件淺藍格子紋的襯衫,但除此之外,看得出裡面什麼都沒穿。
「失火了?地震了?還是遭小偷了?」她睡眼蒙朧,一頭短發亂得好可愛。
「凌小姐早,我……我來打工的。」他雙眼轉呀轉的,就是不敢放在她身上。
她星眸一瞪,火花四射,「才六點而已,沒有人會這麼早起的!」有沒有搞錯,除了那些亂叫的笨雞以外,還會有哪個笨蛋會跟著聞雞起舞啊?
徐凡被罵得亂委屈的,在他們這個小鎮的生活作息都是這樣的啊!難道她沒聽見雞叫鳥啼?太陽早就出來了,人當然也得跟著起床羅!
看他一副迷惘無辜的樣子,她實在懶得理他,轉過身走進屋。
然而,她並沒有關上門,他遲疑了片刻也跟著走進去,只見滿地瘡痍、四處成災,才三天沒人打理就變成這樣,難怪她要請人來幫傭,這裡簡直就是一團戰後遺跡。
「我可以開始工作了嗎?我該做些什麼?」
「隨你,只要走路能順暢就好。」雨霜不耐煩地跳過一堆堆的小山,「我要繼續睡覺,十點的時候叫我起來吃飯。」
十點才起床?她是公主嗎?掩住內心的詫異,徐凡鎮靜的道:「好,我知道了。」
「臭小鬼,害我的頭痛死了……」她喃喃低語著,走上二樓關上房門,剛才的夢不知作到哪兒了?好像是夢到宇宙帝國第七次大戰吧……徐凡呆呆的站在原地,因為從他的角度望去,可以很清楚看見她的小屁股,光溜溜的、白嫩嫩的、搖來晃去的。
不!不準再想了,他大聲命令自己,深呼吸幾口氣,化沖動為力量,一鼓作氣把整間屋子徹底打掃過,又修剪花草、又洗刷泳池,這些不事原本就難不了他。
在這過程中,徐凡隱約猜出雨霜的職業,不管她是做什麼的,一定跟電腦有關。
因為,書架上都是電腦叢書,桌上擺著電腦儀器和超大銀幕,還有一整排的電腦遊戲,可見她的生活是少不了電腦的。
十點整,徐凡敲了敲二樓的房門,他已經準備好一桌豐盛的餐點了。
雨霜慢吞吞的走出房門,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她換了一件寬大的T 恤,同樣看得出來裡面什麼都沒穿。
「可以吃飯了。」徐凡覺得喉嚨很乾,吞了口水後更乾。
「哦……」她抓抓後腦,緩緩下樓走到餐桌前,還有點睜不開眼睛,抓到什麼就吃什麼,一邊咀嚼又一邊想著事情。
「符合你的口味嗎?」他忍不住要問,他不能確定她的喜好,桌上這些餐點都是他平常愛吃的,有竹簽稀飯、清蒸石斑、鹵肉筍絲和川燙蕃薯葉。
「可以吃就是了。」她隨意聳聳肩,看到屋內窗明幾淨,又懶懶道:「原來你真的會打掃,挺好的。」
「還好啦!」他發現她並不是很難伺候,她不會是那種拿白布來檢查灰塵的人。
沉默了片刻,他只覺得汗水從額頭一顆顆落下,「請問,你這裡好像沒有冷氣機?」事實上,他背後的衣料早已濕透。
「我不能吹冷氣!我會頭暈。」她簡單回答道。
糟糕!沒有冷氣的夏天,他可能會被汗水淹死的,「那……可以開電風扇嗎?」
「隨你,反正別吹到我身上就是了。」吃飽喝足,雨霜迷惘的眼神稍微清醒,
「對了,你會開車嗎?」
「會,但是還沒有駕照。」開車是男人必備的能力之一,這是他老爸說過的。
還沒有駕照?也只有十七、八歲的人才說得出這種話,這件事提醒她,眼前確實是個小男孩,但不管怎樣,現在也只能讓這小鬼當家了。
「你得在最短的時間內考張駕照來,現在,你騎腳踏車去幫我購物。」
「是!」他絕對會全力以赴。
雨霜抓過紙筆,潦草的寫了一份清單,又把鑰匙和提款卡交給他,「你的工作就是維持這個家,還有我的生存,懂了吧?」
「懂。」其實不是很懂,但他還是點頭。
當他準備騎車出門時,只見她伸了伸懶腰,然後全身一倒,跌進了那太過柔軟的沙發,一雙長腿晃來晃去的,腦中不知在想什麼。
多奇妙的女人!徐凡只能這樣對自己說。一低頭,他發現要買的東西有:光碟片、雜志、飲料、乾糧、水果、衛生棉。
十八歲的臉孔在霎時變得通紅一片,他想,他在這小鎮的名譽很快就要毀了。
**************
一個星期過去,徐凡的「打工生涯」漸漸上了軌道。
他終於明白,雨霜的工作就是設計電玩,平時在家用電腦工作,從畫圖、編劇、3D動畫、遊戲攻略等,都是她擅長的項目。
出版公司會主動跟她聯絡,每天都有她的掛號包裡寄到,她似乎是個工作狂,一醒來就是打開電腦,要睡覺了才關上電腦。
上午十點,她會起床吃第一頓飯,下午三點吃第二頓飯,晚上八點吃第三頓飯,夜裡又工作到十二點才上床。
她很會睡,每天幾乎都要睡上十個小時,休閑活動則是開車和遊泳。
天氣熱,她又不吹冷氣或電扇,最常做的打扮就是一件襯衫或T 恤,在他面前也不扭捏作態,卻總是讓他看得面紅耳赤。
在家裡,她從不穿內在美,出門時才會偶爾穿一件,因此,他還是得清洗這些輕薄短小的「衣物」,結果就是……鼻血差點染紅了水盆。
或許她只把他當成一個小鬼吧!所以,對他一點都不設防,真要命!
不管怎樣,他有了她家的鑰匙,隨時拉開鐵門就可走進她家後院,即使他把該做的事都做完了,他還是喜歡往這兒跑,靜靜坐在黃槿樹下看本書也好。
她對他總是冷冷的、淡淡的,卻也不是真的兇巴巴的,兩人之間存在一種奇妙的平衡,她也漸漸習慣有他在身邊了。
周六,寂靜慵懶的午後,徐凡在院子裡除虫施肥,偶爾偷偷望向屋內,只見雨霜倒在電腦桌前,像是陷入某種低潮。
突然她一抬頭,當場抓到了他在看她,他甚至來不及轉移視線,一張臉只能無助地發紅起來。怎麼辦?她會不會笑他?還是會破口大罵起來?
四周在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對望的凝視。
奇怪的小鬼,雨霜心中默想,家裡就像多養了一只狗似的,那雙無辜的眼睛老是繞著她打轉,彷佛期盼主人賜予什麼好玩的,也罷,就給他一個機會吧!
她拿著筆桿搖了搖,開口問道:「小鬼,會不會玩電動?」
「當然!」她是看不起他嗎?十八歲的男生哪有不會玩電動的?
「試試看,能過關的話,有獎品。」她從旋轉椅上站起來,電腦螢幕裡正顯示著挑戰項目,那是個宇宙帝國攻防戰的遊戲。
徐凡坐上她坐過的位子,感覺還是溫溫的,他不禁想到她剛剛連內褲都沒穿,唉!傻瓜,專心點吧!
「你看,這是啟動、關閉,這是前進、退後,還有發動、射擊,懂了吧?」
她就站在他身後,低下身來為他解說。
她身上有香草沐浴乳的味道,他知道她每天都要沖澡兩次的。
「懂了。」他開始嘗試,沒幾秒鐘就完蛋了。
「笨蛋!」她一拳敲在他頭上。
﹝痛!」他暗自咬牙,「拜托!再讓我試試看。」
她冷哼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轉到一旁喝柳橙汁去了。
那是他特地為她榨好的,不知壓了多少顆柳橙才成就這麼一杯的分量。
徐凡繼續挑戰,這場帝國遊戲很有意思,他沒想到她真有天分。經過半小時的奮鬥,汗水早已濕透背脊,他終於過關成功,舉高了雙手喊道:「我辦到了!」
一轉頭,卻見雨霜倒在沙發上睡著了,小黑貓也貼在她腿邊睡著了。
「咦!怎麼說睡就睡了?」他喃喃自語著。
午後的陽光暖暖洒在屋內,電風扇慢慢轉呀轉的,不知怎地,他竟為之感動起來,這畫面真的很美。
發呆了一陣子,他拿來一件薄被蓋在她身上,免得她春光外泄。
然後,他坐在她對面的椅上,雙手托著下巴,什麼也不想做,只想就這麼專心地、安靜地凝視著她。
*****************
晚上,當雨霜朦朧的醒來,只見屋內一片昏暗,徐凡卻坐在她面前,傻傻呆呆的不知在看啥?
「我睡著了?幾點了?」她揉揉睡眼問。
「快七點了,天還沒全暗。」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坐在那兒幹嘛?」怪嚇人的,一醒來就看見那雙小狗一樣的眼睛。
他當然沒膽子說出真心話,只得藉口道:「我過關了,看你睡著了,又怕你的電腦出問題,就一直守在這裡。」
「哦!」她點點頭,「去做飯,我餓了。」
「過關不是有獎品的嗎?」他鼓起勇氣問道。
「獎品?」果然就像小狗!她歪著頭想了想,「好!準你在遊泳池遊泳。」
「真的?隨時都可以嗎?」他喜出望外,那座遊泳池一直是他的夢想之地。
「別羅唆了,我要去洗澡。」她打了個呵欠,往二樓走去,一雙長腿誘惑得驚人。
徐凡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跑進廚房開始切切洗洗,今晚他要做些特別的好菜,慶祝他得以更接近她,因為,他可以徜徉在有她遊過的泳池中。
幾分鐘後,前門傳來一陣電鈴聲,他趕緊把火熄了,心想,大概是快遞吧?
會按門鈴的不是郵差就是快遞,他早已習慣把雨霜的印章帶在身上。
跑到前門,他卻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原來雨霜有客人了。
那是一位英挺斯文的男士,衣著正式又有高尚品味,從一輛BMW 轎車中走下來,看見穿著圍裙的徐凡,冷靜的臉上顯得有點詫異。
「請問雨霜在嗎?還有你是……」
「我……」徐凡也愣住了,「我是來打工的,凌小姐……她在洗澡。」
「原來是這樣。」那男人稍微寬心,拿出名片介紹道:「我是雨霜的學長。」
徐凡接過名片,密密麻麻的好多頭銜讓人看得有點眼花撩亂,所幸他還是清楚的看見他的大名:湯新亞。
這名字……這名字好眼熟,徐凡想起來了,這星期以來就接到三封他的掛號信,而且都是從英國寄來的。
「你等等,我……我去喊她。」徐凡一轉頭,卻見雨霜已經下樓來了。
她穿著寬鬆的浴袍,顯然剛淋浴完畢,對湯新亞的出現似乎並不覺得驚訝,反正該來的總是要來,不管拖延了多久都是要解決的。
於是,她淡淡對徐凡說:「我跟朋友有事要談,晚飯等一個小時後再吃。」
「哦!好。」徐凡不敢多說什麼,打開前門讓湯新亞走進。
「上來二樓吧!」雨霜一轉身,直接走上二樓的臥房。
望著湯新亞和雨霜的背影,徐凡突然覺得,他們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而他自己呢?還是一個正在準備考駕照的小鬼。
************
已經過了不只一個小時,眼看飯菜都要涼了,徐凡放下手中的建築師雜志,幾乎想要沖上樓去喊:開飯了!
他開始來回踱步,腦中飛快的想著,不知他們在樓上做什麼?那個男人到底為何而來?雨霜跟他是不是一對情侶?
唉!都是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想了也是白想。
這時,二樓傳來了摔東西的巨響,然後就是雨霜怒斥的聲音,「你怎麼老是聽不懂?我就是不喜歡那樣,我就是要保持現在這個樣!」
「我不懂,我真不懂,我能給你一切的!」
「我根本不需要你給,因為我自己什麼都有。」
「為什麼不肯跟我走,你不再愛我了?你愛上了別人?」湯新亞的語調中含著悲傷,那語調讓徐凡也覺得悲傷起來。
「若這樣的答案能讓你滿意,那好,我的確愛上了別人,你走吧!」
「是誰?那人比我好嗎?」湯新亞提高了音量,卻像是要哭了,「我這麼愛你,為什麼你不能愛我?」
「這種傻問題,你也問得出來?」她忍不住低笑。
湯新亞被她激怒了,「我不要!我不走,我一定要帶著你才肯走!」
又有什麼被摔壞了,然後是一陣嘶吼的聲音。
徐凡再也按捺不住,踏出腳步飛奔上樓,只見地上滿是玻璃碎片,而湯新亞正緊抱著雨霜,兩人激烈的掙紮。
「凌小姐!」徐凡大叫,「你不要緊吧?」
「小鬼,別靠過來,地上都是碎片。」雖然狼狽,雨霜仍然鎮靜的回答。
湯新亞卻不怎麼鎮靜,狠狠瞪向徐凡,「是不是他?難道你看上了這小鬼?」
這問題實在太勁爆,徐凡心口一跳,彷佛也在等一個答案,不!他在想什麼啊?
凌小姐大他五歲,又是他的雇主,就算她的腿太漂亮、她的嘴太性感、她的小屁股太搖曳生姿……天!別再想下去了。
出乎兩個男人意料之外的,雨霜卻冷哼著回答,「沒錯,他就是我新泡上的情夫,怎麼樣?」
情夫?徐凡只覺這字眼真是曖昧得要命、刺激得過頭。
「他不過是個小鬼,他有什麼本事?」湯新亞自然不信。
雨霜以舌尖舔過唇角,魅惑萬分,「他是沒什麼本事,只不過他年輕力壯,一個晚上可以玩三次,光憑這點我就愛上他了!」
一個晚上可以玩三次?那活色生香的畫面浮現眼前,徐凡差點要噴出鼻血來。
「你……你是故意要騙我的!」湯新亞怒吼著,即使理智告訴自己這不可能,但情感上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信不信隨你!」雨霜聳聳肩,「反正我要的是他,不是你,快滾!」
「你要他?那我就跟他拚了!」湯新亞瞇起雙眼,轉身撲向徐凡。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徐凡還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被湯新亞抓住,一副想拉他去撞牆的狠樣。
這種緊急時分,雨霜竟然還助陣說:「小凡,使出你的本事來!把他踢出門去!」
小凡?真是的,除了他老媽以外,可沒人會這樣喊他!
「好!看我的!」徐凡也跟著入戲起來,發起蠻勁又踢又打的。
兩人沖撞起來,有如兩頭失去理智的公牛,非要見血才能滿足。
湯新亞先把徐凡打倒在地,但徐凡也不甘示弱,猛力將他抓下來,兩人就在地上扭打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壓到那些碎玻璃。
「小心!」雨霜這句警告才說完,徐凡就感到肩頭一陣刺痛,美麗的玻璃花瓶有一小部分插入他的肩上。
除了雨霜低呼一聲,湯新亞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會弄出流血事件。
但奇怪的是,徐凡一點都不在乎那疼痛,反而抓起那塊碎玻璃,對湯新亞挑舋道:「你過來啊!我們就同歸於盡,死也死得痛快!」
鮮血從徐凡的肩上和手中流下,但他笑得從容不迫,有如赴義的烈士。
這小鬼好大膽,湯新亞被這氣勢給震住了,「你……你就這麼愛雨霜嗎?」
「沒錯!我沒本事,但我比誰都愛她!」抓著玻璃碎片,徐凡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又嘿嘿笑道:「來!換你了。」
究竟這是不是演戲?徐凡已經不想去分辨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失敗,他不能讓這男人帶走雨霜。
「我……我……」湯新亞沒敢接受那塊玻璃,他的臉色在瞬間轉白了。
勝負已出,雨霜冷笑一聲,「鬧也鬧夠了,你還不認輸嗎?」
「你會後悔的!」湯新亞只能撇下這句話,站起身來,忿忿不平的離去。
聽到車子開動和遠離的聲音,徐凡這才安心下來,哈哈!沒有人會來跟他搶雨霜了,咦!他是不是真的入戲太深啦?
湯新亞一走,雨霜才卸下鎮靜的表情,抓了床單為徐凡止血,還忍不住罵道:
「你也玩得太瘋了吧?」
「我把他趕走了,我贏了!」像個孩子似的,他咧開了嘴笑道。
「笨蛋!」雨霜摸了摸他的頭發,眼中滿是寵溺的笑。
啊!她笑了,她是為了他而笑的,在這一刻,徐凡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連汽車駕照都沒有,但他戰勝了那個開BMW 的男人!
雨霜把他扶到床上,拿出醫藥箱為他消毒、包紮,所幸傷口並不深,只是那血跡斑斑的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痛,好痛!」徐凡這才覺得跳腳。
「知道會痛還要逞強?」只有青春期的小鬼才會這麼沖動,理智的大人就不會了。不過,在這一點上面,小鬼確實是比大人可愛多了。
「沒辦法,要是你跟他去英國的話,我這份打工的工作可就要泡湯了,到時誰來替我付學費?」他勉強擠出笑容,不準自己哀聲慘叫的。
「你怎麼知道他是從英國回來的?」她故意用力綁好繃帶。
他悶哼一聲,不敢說出自己非常注意她的每封郵件,隨便扯道:「因為……因為他說話有英國腔啊!」
「你可真有本事,還聽得出英國腔呢!」她讚許似的在他的肩頭拍了幾下。
這會兒,徐凡可就按捺不住了,整個人疼得彈跳起來,「好!我說我說,因為他寄了三封掛號信給你,不過我……我只是剛好有點印象而已。」
「哼!」她走到窗前,望著天邊那輪明月,陷入了某種思緒。
突來的寂靜,讓徐凡感到心煩意亂,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他開口就問:「那家伙說他是你的學長,那他……也是你的男朋友嗎?」
「小鬼,回家去吧!」她眼中藏著許多秘密,卻無意說出。
月光靜靜飄落下來,將她整個人罩在那柔和的光線中,他突然害怕起來,怕她會像嫦娥一樣,飛上了天空,飛向了月宮。
然而,他也明白他無權多問,只得慢慢走下床、走出房,走往自家大門。
一回頭,幸好他的憂慮沒有成真,那朦朧的人影仍在窗邊,只是,她的心卻不知飛到了何處?
第三章 別愛我
為何
話才到嘴邊
都還來不及告訴你
你就絕情的
教我不可以愛你
徐凡的傷勢過了幾天就痊癒了,年輕嘛!有什麼傷口不能復合的?
信箱裡,湯新亞又開始寄信來了,厚厚的一大封,徐凡沒說什麼,全都偷偷藏了起來,等他要燒落葉的時候,他才要一起丟進鐵桶裡燒掉。
這絕對是為了雨霜好,他這麼告訴自己。
夏日仍然炎熱,偶爾下幾場雷陣雨,讓大地消消暑氣。徐凡每天打工、念書、遊泳,日子過得很充實,偶爾有朋友找他出去,他還要稍微考慮一下。
不知道雨霜會不會好好吃飯?小貓會不會沒水喝?他總是有很多牽掛。
電話那端,勇仔的聲音正連連催促著,「快出來啦!我們三缺一,總不能我一個男生應付兩個女生吧?」
兄弟有難,徐凡只得拔刀相助,「好吧!你等我十分鐘。」
越過鐵門,他走進凌家後院,雨霜正躺在池畔吃冰淇淋、看電腦雜志,仍是一派清涼的穿著,敞開的襯衫底下是黑色的泳衣。
惹火程度第二級,徐凡得先深吸幾口氣,才能讓聲音平靜的發出,「凌小姐,我出去一下,晚上就回來了。」
雨霜緩緩抬起頭,「你不用什麼都向我報告,事情做完了,你想去哪兒都行。」
又不是小孩子在向媽媽報告行蹤,這小鬼勤奮是勤奮,就是羅唆了點!
是嗎?徐凡嘴角暗自抽筋,那他就要玩到天亮才回來!雖然不高興,他還是叮嚀道:「晚餐在冰箱裡,拿出來微波就可以吃了,那我明天再來。」
「Bye !」她簡單回應,視線又回到雜志中,完全不當他要離開是一回事。
哼!她完全忘了,他可是幫她趕走過壞男人,還為她流過血呢!
徐凡忿忿的走回自家屋子,心想,自己一定要大玩特玩,換過了襯衫和牛仔褲,他騎上腳踏車出發,目標是鎮上唯一的電影院:大舞台戲院。
停下車,只見勇仔和兩個女孩站在售票口,一個穿藍色短裙,一個穿粉色短褲,看來都是超級無敵辣妹,難怪勇仔一個人應付不了。
「徐凡,你來啦!」勇仔抓著爆米花招呼道:「這是雪莉,這是小花,她們兩個是我妹妹的同學。」
這……怎麼聽來都像小狗的名字?徐凡點點頭,努力微笑道:「你們好。」
「我們已經選好片子了,走,進場吧!」
兩個女孩坐中間,勇仔和徐凡各坐一旁。在徐凡身邊的是小花,冷氣似乎太冷了,她不禁往他這兒依偎過來,那過濃的香水味卻讓他頭暈。
非得擦這種香水才能散發魅力嗎?淡淡的沐浴乳不是更清新怡人?徐凡暗自嘆口氣,只好稍微轉過頭去,從另一邊呼吸新鮮空氣。
電影是部不知所雲的愛情文藝大悲劇,徐凡完全不懂為何女主角要離開男主角,讓兩個人都傷心得要死,直到快要結束時才見到最後一面?!
這到底有什麼意義?兩個人就不能快快樂樂在一起嗎?或許他的想法太平凡,要是男女主角又幸福又美滿,也就不用拍電影或寫小說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部電影還是成功地擠出女孩們的眼淚,聽到那抽噎聲,徐凡只得拍拍小花的肩膀,「別哭了。」
小花靠在他手臂上,淚水染濕了他的襯衫,感覺上就像小狗,總是有滴不完的口水。完了!他真是最不懂得浪漫的家伙,他休想交到女朋友了。
看過電影,四個少年少女又一起去吃冰、逛夜市、買小東西。
「這個好可愛喔!」小花對著一個鑰匙圈讚嘆,那上面有個說不出名稱的絨毛動物。
徐凡覺得很奇怪,女孩們對所有的事物都只會用「好可愛喔!」來形容。
同樣是女人,他卻很難想像雨霜說「好可愛喔!」的樣子。
看好友還在發呆,勇仔連忙推了推徐凡,暗示他該有所行動了。
「我、我送給你吧!」徐凡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掏出錢包付帳。
勇仔又建議說:「要買就買兩個,你們兩人都可以用啊!」
這好像是某種信物交換?在勇仔推波助瀾之下,買賣算是成功了,但徐凡並不喜歡這副鑰匙圈,感覺很呆耶!他可能沒勇氣拿出來亮相。
晚上九點,應該沒什麼節目了,徐凡本以為自己可以回家,勇仔卻開口道:「徐凡他爸媽都不在,我們去他家玩好不好?」
「去我家?」徐凡詫異極了!他毫無心理準備。
「買些飲料和消夜過去!一邊看VCD 一邊聊天嘛!」勇仔說得斬釘截鐵。
看啥VCD ?又要看那種無厘頭的文藝片?徐凡只覺得頭疼,但在好友的威脅眼神下他還是屈服了,沒辦法,從國小、國中到高中,他倆同窗十二載呢!
兩個女孩也覆議讚成,一比三,徐凡無力拒絕。
於是,徐凡和勇仔各自騎著腳踏車,載著兩個女孩前往徐家。
小花的雙手輕輕攬在他腰上,徐凡覺得痒痒的,但又不敢告訴她。
進了門,徐凡忙著招待客人,小花也跟著他忙進忙出的,彷佛她對這兒很熟悉似的。徐凡開始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好像熱心過了頭。
VCD 一放下去,果然又是超級沒道理的劇情,幾乎每個片段都可以讓徐凡罵上三天三夜,這什麼跟什麼嘛?
勇仔和雪莉坐在一塊,兩人郎有情、妹有意,不一會兒就藉口要去乘涼,雙雙跑到後院去談情說愛了。
客廳裡剩下徐凡和小花,氣氛霎時變得不太對勁。
徐凡集中精神在螢幕上,他想,自己絕對沒有成為作家的天分,因為,他打死也想不出那麼可笑荒唐的情節。
「徐凡,這給你喝。」小花幫他倒了一杯烏龍茶。
「哦!謝謝。」徐凡接過來,無意碰到了她的手。
「你有沒有女朋友?」小花臉紅紅的問。
這是啥問題?徐凡差點噴出滿口茶,「呃……沒有。」
她眼中甚是滿意,「那你喜歡怎樣的女生?」
「這個嘛……」他苦苦思索了片刻,「應該是神秘的、有智慧的、有挑戰性的吧!」
「我可不是在問你喜歡怎樣的遊戲呢!」小花輕笑起來。
他也跟著乾笑,卻不禁想到,咦!這標準好像挺符合隔壁的芳鄰,不!這絕對是種錯覺,要不就是種錯亂,他才不會喜歡上那個冷血的女人!
不知徐凡心裡想的是什麼,小花又羞答答地問:「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你很好啊!」他這是實話,所有叫「小花」的都應該很好,包括小狗、小貓、小鳥和小兔子。
「真的嗎?」她滿心期待的問:「那你……要不要我做你的女朋友?」
「噗!」這次來不及了,他真的吐出了滿口的茶,而且,大部分都吐在小花的身上。
「你怎麼這樣?」小花尖叫起來,「這是人家最喜歡的衣服耶!」
「對不起!對不起!」徐凡抓起面紙想為她擦乾,但又立刻收回雙手,他可不想引起更多的誤會。
「你這個人真是的!」小花噘著嘴,仍希望他說出答案。
徐凡卻轉向後院,喊道:「勇仔,小花要回家洗澡,我們送她們回去吧!」
勇仔悶聲罵了句臟話,似乎頗有扼腕之意,但時機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挽救不回,只好下次再從頭來過。
結果,這個夜晚就結束在小花家的門口,徐凡看她走進門,才開口說道:「你很可愛,就像我以前養過的一只小狗。」
說完,他頭也不敢回,立刻跳上腳踏車飛奔而去。
從小花那惱怒的表情看來,他知道,她再也不會問他那些男女朋友的問題了,因為,沒有一個男孩會要一只小狗做女朋友的!
******************
小花事件之後,勇仔把徐凡痛罵了一頓,「你這笨蛋、水遠也交不到女朋友了!」
徐凡無話可說,反正他還年輕,至少還有十年可以努力吧?等到二十八歲還交不到女朋友的話,或許他會考慮養只小狗。
炎夏的日子繼續下去,陽光拉長了白晝,也醞釀著青春的賀爾蒙。
七月底,徐凡跳著跑進凌家,對桌前的雨霜喊道:「我考上駕照了!」
雨霜從電腦螢幕前抬起頭,神情還有點迷惘,「真的?拿來瞧瞧。」
他像獻寶似的,把那張剛出爐的汽車駕照呈獻給她,彷佛是一種成長的証明,從此以後,他是一個有汽車駕照的男人了!
雨霜仔細研究了半天,確定那不是偽造的,才交還給他說:「等等我。」
徐凡不懂她要做什麼,但就如同往常,他還是乖乖聽她的話,只見她關了電腦,轉身跑上二樓,那短發的波浪看來煞是迷人。
小浪花,他突然想到這個名詞,不知有沒有人這樣喊過她?會不會太可愛了點?
十分鐘後,雨霜從房裡出來時,換了一身花彩鮮艷的裙裝,臉上戴著太陽眼鏡,還多拿了一副太陽眼鏡給他,「走!我們兜風去。」
「你這麼信任我?」他眨眨眼,把墨鏡戴上。
「大不了陪著你死而已!」她興致頗高,拉起他的手臂往車庫走。
陪著他死?這話聽來感動是感動,但徐凡還不想那麼早死,也不願連累她一起陪葬,因此,他把車子仔細研究了一番,又替兩人系上安全帶,這才將藍色跑車開出車庫,經過一段山路,來到沿岸的公路。
每次轉彎,都是不同景致和讚嘆,海邊種滿了防風的黃槿樹,略帶潮味的海風吹在臉上,是一種些許粗暴的親撫,卻教人不得不接受,不得不沉浸在其中。
墨鏡除了遮擋刺眼的陽光,還擋住了不少風沙,徐凡偷看了看身邊的雨霜,她那頭短發波浪顯得更耀眼了。
「開得太慢了,再快一點!」雨霜開心得像個孩子,她很久沒有這種好心情了。
「再快就要飛起來了!」
「飛!我就要飛!」在藍天的懷抱中,本來就該飛起來的。
好難得,徐凡暗暗驚喜,她竟然可以這樣開懷,而且還是在他的面前,一路上兩人又叫又鬧,笑聲在海風中激盪、傳送。
停下車,來到三條侖的海岸,他們打開敞篷,讓座椅倒下,抬頭向遠方望去,天空藍得幾乎讓人刺眼,浮雲朵朵都像在作夢。
徐凡偷瞄著身邊的雨霜,墨鏡之下的她不知在想什麼?不知在哪個夢裡?
「小鬼,下海去吧!」她突然坐起來,打開車門走向沙灘。
「等等我!」徐凡連忙把車鎖好,他可不想回家時用走路的。
走在沙灘上,兩人踏出了一前一後的腳印,浪花卻又將之洗刷,再也不留痕跡。
雨霜望著那潮水消退,不知帶走了一地什麼,但總還會有潮水湧上,又帶來了一些什麼,她心想,在這來來去去之間,就是人生吧?
既然來到海邊,不玩水怎麼行呢?
徐凡趁她發呆的機會,先噴了雨霜一臉水,但她也不是好惹的,拉著他泡在水裡,兩人就這麼玩呀玩的,直到夕陽緩緩西下,染紅了整片海面。
「呼!累死了。」雨霜倒坐在沙灘上,靜靜凝視眼前的美景。
「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他猶豫著問。
她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沾了海水和沙粒的臉龐,顯得自然而單純,「上次我來這個海邊的時候,是十年前的事了。」
「你小時候常來這個小鎮嗎?」
「嗯!」她的眼神彷佛望向某處遠方,「我挺喜歡這裡的,所以,一念完書就回來定居,我想……我是不會離開了。」
徐凡心口一陣猛跳,「真的?」
她往後躺下,貼在細軟的沙面,輕輕閉上了眼睛,「是啊!我想在這兒養老了。」青山綠水任遨遊,做個小鎮老姑娘,不也挺好的嗎?
養老?他想像著五十年之後,她會不會仍然是如此的狂野迷人?而他會不會仍然是她的打工傭人?但不管怎樣,這片夕陽應該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風吹得更強了,徐凡拿下墨鏡,看著那個頭發散亂、全身濕透的女人,他明白,這個夏天,將深深刻印在他的回憶中。
**************
一整夜,徐凡不斷翻來覆去,不知作了多少奇妙的夢,隔天一早,當他走進凌家大門,卻發現屋裡半個人也沒有,只有小黑貓纏在他腳邊要魚乾吃。
奇怪!雨霜跑哪兒去了?車庫裡的跑車還在,她不可能兜風去了,但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不見了,怎麼會這樣?看起來又不像遭小偷啊?
會不會是湯新亞那家伙?難不成他把她擄走了?這念頭讓徐凡全身霎時發火。
此刻,電話突然響起,徐凡連忙接起來,「喂!請問找哪位?」
「找你啊!小鬼,」那是雨霜的聲音,平靜又慵懶,「我要出國幾天,你可別把屋子給燒了。」
他詫異到了極點,「出國?什麼時候決定的?你要去哪兒?你要多久才回來?」
問那麼多做啥?這小鬼就是愛念經!雨霜無聲的嘆了口氣,「不知道,反正是電腦公司安排的出差,我只要跟著人家走就得了,好了,我要上飛機了,拜拜!」
「喂!喂!」電話被掛斷了,徐凡只能瞪著那話筒發杲。
她……她就這樣走了!未免也太乾脆、太俐落了吧?無情的女人,哼!
接下來的日子,徐凡又變得無事可做,就像他還沒來打工之前一樣,但不同的是,除了無聊之外,還多了一些些寂寞。
兩楝這麼大的屋子,就只有他一個人住,能不寂寞嗎?
「小貓,只有你跟我作伴了。」徐凡望向那團縮起來的小黑線球。
可惜,小黑貓一天要睡十四個小時以上,清醒的時候又要吃飯、理毛、上廁所、曬太陽,所以也沒什麼空理他。
只是因為少了一個人,泳池卻變大、變寬了,他來回遊著蛙式、仰式、蝶式、自由式、狗爬式、水母式,然而,時針只走了那麼一小格。
小黃花從黃槿樹上飄下來,輕輕打在他臉上,就像個吻,虛無的吻。
四周發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汗水明明流著卻不覺得熱,蟬聲明明喧鬧卻不覺得吵,日子明明懶散卻不覺得悠閑,唉!他是怎麼了?
外國男人聽說都很隨便,會不會找她搭訕?請她去吃飯、唱歌,其實,是想帶她去賓館?說不定那裡的客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男同事也可能半夜去敲她的房門,照這樣想像下去,她大概不會回來了。
坐在她的旋轉椅上,瞪著她的電腦、她的書本、她的台燈,突然間,他低下頭,把臉貼在那張木桌上,深深地、深深地吸取她的氣息。
七個日夜之後,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前,那是雨霜回來了。
徐凡立刻沖到門口,他發現自己簡直興奮得有點顫抖。
她沒變,當然,才七天而已,她能有什麼變化?但是看來又有點不同,因為在這七天的時空裡,她都存在於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嗨!小鬼,給你的土產!」她把手中的東西一拋,原來是一頂墨西哥草帽。
她送給他的禮物?他立刻戴上,含笑問:「你去了中南美洲的哪個國家?」
直線思考,完全不會轉彎,雨霜再次屈服於他,「笨蛋!只要有錢,哪兒都買得到這種東西,我是去日本!」
「真的!這幾天好不好玩?」徐凡幫忙把所有行李搬進屋,抬上二樓她的房裡,並理所當然替她收拾起來。
「不知道,反正就是開會和展覽,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事實上,在所有的文件背面都是她的塗鴉,因為,不找點事做的話,她怕自己會睡死。
「日本不是很乾淨、很漂亮嗎?你沒有到處觀光看看?」
「別跟我說話,我現在腦袋裡全是漿糊!」雨霜一路亂丟皮包、鞋襪、墨鏡和手表,走進浴室之後,把內衣褲和迷你裙也扔了出來,才轉身進去洗澡。
徐凡早就習慣她這種「粗野」的行為,也不會因此大驚小怪。
只是,好久沒看見她了,整整一個星期呢!或許他自言自語太久了,難怪一看到她就嘰哩呱啦說個不停。
收好了地上的一切混亂雜物,不知不覺的,他竟然拿起她淺藍色的胸罩瞄了瞄那尺寸,又拿起那件同款式的小內褲,上上下下的想瞧個仔細。
這十八年來,除了有女孩對他示好,還有男孩對他暗示過,可是啊可是,為什麼他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呢?奇怪呀奇怪,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留在這兒打工呢?
總之,她回來了,光是這個事實,就讓一股激動蜂擁而上,他不禁把她的貼身衣物貼在臉上,依稀還能感覺到她的餘溫、她的存在。
「你在做什麼?」突然,雨霜走出浴室,玲瓏的身上只穿著一件襯衫。
「沒、沒事,我在替你收拾東西。」他心口一跳,趕緊把那些衣物放進洗衣籃。
雨霜猶疑地看了他半晌,室內陷入某種尷尬的沉寂,他被看得極不自在,只好開口問:「你幹嘛這樣看我?」
「我說小鬼!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這問題讓他漲紅了臉,「當然……當然不是!」只可惜,結巴的語氣讓他的發言顯得毫無說服力。
「是嗎?」她還是有點懷疑,不!是萬分懷疑,「我看你一副很嫩的樣子,應該是什麼都不懂吧?」
「誰說我不懂的?」男子漢的自尊不容挑舋,即使說謊吹牛也要全力維護,「告訴你,我的經驗可多著呢!」
呵,小鬼生氣了,挺有趣的!雨霜坐到床邊,一邊擦頭發一邊笑問:「此話當真?考你一個最基礎的,你……會接吻嗎?」
「那麼簡單誰不會?」他站起身,雙手擦腰以壯聲勢。
「那就示范給我看,敢不敢啊?」雨霜忍不住挑舋,諒他也沒有這個膽。
「呃?」他愣住了,看她閉上雙眼,噘起粉色雙唇,無言的訴說著邀請。
空氣僵持了一分鐘或者更久,雨霜忽然睜開雙眼,指著他那副呆樣哈哈大笑,
「就知道你不敢,被我嚇到了吧?你這小處男!」
看她笑得眼淚都快眨出來了,他的胸口莫名燒起一把無名火,他不確定自己要做什麼,但他不準她再那樣取笑他!
忿忿的沖上前,他抓住她的雙手,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你笑什麼笑?」
咦!小鬼好像真的發飆了?雨霜微微詫異,卻不覺得驚慌,在她的印象中,他只是個孩子,一個很羅唆、很勤快的孩子,而一個孩子能威脅她什麼呢?
「笑笑也不行嗎?我想笑就笑啦!」
「我……我會讓你笑不出來的!」一低頭,他猛然封住她的唇,那老是愛嘲諷他、譏笑他的雙唇,實在該受點處罰了!
可惜,初吻往往不如人意,他的牙齒撞到了她的牙齒,兩人都低喊一聲離開。
「傻子!」雨霜捂著嘴,抱怨道:「還說什麼有經驗?我可是第一次被吻成這樣!」
火上加油、雪上加霜,徐凡被她這麼一激,什麼害羞矜持保守謹慎全都甩到一邊去了!抬起頭,他看見床邊有條女用皮帶,乾脆抓過來直接綁住她的雙手,將她固定在床柱兩旁。
雨霜或許是震驚過了頭,並沒有怎麼反抗,只是冷靜的命令道:「小鬼,你別亂來,遊戲到此結束,放開我。」
「不準你叫我小鬼!」野性的熱潮襲來,迅速淹沒了他的理智,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面,從小到大他都是個好兒子、好弟弟、好學生、好男孩,但此時此刻,這個女人挑起了他所有潛藏的狂亂因子。
「你本來就是小鬼,連接吻都不會。」她還不知事態嚴重,繼續伶牙俐齒的調侃他。
「我會証明給你看,我已經不是小鬼了!」他說是這樣說,一時之間卻也不知怎麼辦,只是發覺她的雙腿不安分,他乾脆坐到她的腿上,雙手卻在空中發愣。
玩火的程度已經過火,她雙眉一挑,怒斥道:「夠了,滾下去!」
滾?她可真懂得如何讓他發火,心下一橫,他用力扯開她的襯衫扣子,其實,她也只扣著三顆扣子而已。
在那條紋襯衫底下,是一對教人暫停呼吸的乳房,完美、微顫、大小適中,她的身子是結實的、曲線是分明的,而她的肌膚是蜜金色的,一種野性的顏色,看起來又光滑又富彈性,一滴汗水在她雙乳之間滑動,那是他額頭上落下的汗水。
當他的手掌觸碰到她的胸前,輕輕壓下去又彈了起來,多美妙的感受!
危險狀態第一級,雨霜的聲音沒那麼鎮定了,「小鬼,我知道你正值青春期,欲望過剩,不過,你應該另外找對象,我對你沒興趣。」
「是你不好,你不該誘惑我的。」他的眼神迷蒙,他找不回原來的自己了,他知道,他就要走向一條不歸路了。
「放你的屁!」她可火了,使勁掙紮,兩人之間的熱力更增。
他的拇指撫在她的唇間,語音沙啞,「這麼軟的嘴唇,不該罵臟話的,你需要消毒。」
「你又想撞痛我的牙齒……」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只感覺一雙熱切的唇貼了上來,不!該說是撲了上來,這是個用盡全心全力的吻。
從未……從未如此被探索過、需要過,這吻來勢洶洶,又難纏又堅持,硬是要給,硬是要求,好像什麼都不準保留。
雨霜幽幽地嘆息了,這可是十八歲少年的吻啊!
輾轉吸吮之後,當徐凡稍微離開,發現自己把她吻得唇都紅了、腫了,而他很喜歡她這副模樣,他決定繼續如法炮制,在她的臉、她的耳、她的全身都烙下痕跡。
那灼熱的燙印,讓雨霜晃神了幾秒鐘,好不容易拉回神志,喘息道:「我承認……你還挺有本事的,這樣可以了吧?」
他舍不得離開她的乳尖,說話變得口齒不清,「不可以,我……才不管你,我就是……要你,全……全部都要!」
「天!」她瞪著天花板,「你真是個小麻煩!」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剛結束一個超級無聊的行程,卻又得展開一場處男終結戰?
「我不小了,我會是個大麻煩!」他輕咬了她一下,算是給她警告過了,他顫抖的雙手往下發展,又興奮又期待地探索每一處。
「小鬼,我可以告你強暴的!」她不得不採取威脅的手段。
他只是聳聳肩,笑得天真無邪又爛漫,「我得先強暴你,然後你才能告我,所以在那之前,就讓我先好好強暴你吧!」
「你!」她睜大了雙眸,仿佛眼前是個陌生人。他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他不是那個沒什麼膽子、只會羅哩羅唆的小鬼頭嗎?
他輕啄著她的雙唇,保証道:「別怕,我一定會是史上最溫柔、最體貼的強暴犯。」
語畢,他坐起身脫掉上衣、短褲和內褲,卻沒忘記繼續壓著她的雙腿,他心意已決,不管將會招致怎樣的後果,下地獄就下地獄吧!活該他是要活在地獄中的!
雨霜啞口無言,望著他因日曬而黝黑的身軀,不得不承認那線條是健美誘人的。
午後四點,夏日陽光仍烈,映照在兩人赤裸的身上,交會處散發出金色的光暈,和風吹起白色窗紗,這瞬間幾乎像是一種永恆。
徐凡也同樣痴痴的望著她,他完全不知道情況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只知道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管究竟會走向什麼樣的命運,他只能順從著這份感覺走。
低下頭,他柔柔吻過她的眉間,像是印下了什麼証明,以這個吻,他對自己說,他愛她,這是他生命中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不顧他的柔情款款,雨霜卻激動的掙紮起來,抬起腿猛然踢向他,幾乎踢中他的要害,這教他的怒火和欲火直升,雙腿緊壓住她的身子,雙手開始放肆妄為。
「你不準……不準那樣!」她的嗓音虛弱,卻還是一貫命令的口氣。
拉開她修長的雙腿,他嘗遍了她的味道,不禁讚嘆道:「你好甜!」
「輪不到你來告訴我,你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要命!他的牙齒應該一顆顆被拔掉,還有,他的舌頭應該一寸寸被割掉,因為,它們是那麼的折磨人!
「我會讓你認錯的,因為,我懂得比你想像得還多!」他繼續撫弄她的柔嫩,沒刮乾淨的下巴貼在她大腿上,他可以感覺到她正在顫抖。
「你的胡碴!」她輕輕喘息著,「好痒!」好刺、好麻、好奇妙……「喜歡嗎?」他抬起頭,刻意摩擦,額頭上的汗水都落在她的乳間。
「喜歡……你個頭!」她咬著下唇,卻還是抑制不了呻吟。
兩具身體緊貼,除了陽光、除了微風,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探入其中空隙。
「我要你,我現在就要!」他捧起她的臉,望進她迷離的雙眸,任何事物都無法抵擋,他必須要擁有她,否則他會爆炸的。
看來是沒辦法了,與其種下更大的麻煩,倒不如乖乖的讓這小鬼結束處男之身。
「算我敗給你了,」她放棄了最後的掙紮,嘆息道:「不管你想怎麼樣,至少去給我戴上保險套,否則我饒不了你!」
徐凡吻過她的短發,「是,小浪花,我會乖乖戴上的。」
「別隨便給我取外號!」看他走下床,她指示說:「在左邊櫃子第二個抽屜。」
徐凡取出一盒保險套,很高興地發現尚未拆封,所以,這不是她跟別的男人用剩的,他對自己發誓,從今以後,她只會有他一個男人。
七手八腳戴上了保險套,他重新壓上她的身子,遲疑的問:「真的可以嗎?」
「你把我綁著!還問我可以嗎?」她瞪了他一眼。
面對她的冷眼,他以熱切的笑容相對,「你知道嗎?我常常夢見你,我會用很多種方法擁有你,我希望你也進入我的夢境。」
「笨蛋……」她只是翻翻白眼,少年春夢何其多,關她什麼事?
拉高了她的長腿,他開始輕輕刺探,看她緊皺起雙眉,他便暫停下來,吻過她的唇、她的頸、她的耳,感覺她放鬆了一些,才突然一鼓作氣的進入。
「天!」雨霜閉上眼,咬住唇,算來她也有好幾年不曾如此了,幾乎都快忘了到底是什麼滋味,唉!沒想到她的身體仍是女人的、仍是敏感的。
「張開眼,看著我,你感覺到了嗎?我們在一起了。他大口喘著氣,輕舔去她肩窩上的汗水,雖然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她的,或是他自己的?
腦子昏沉,眼前茫然,多銷魂的滋味,但她不願承認自己的脆弱,只想 避他的視線,「你……你要就快點結束!」
「才不!」他逐漸加強力道,「我不要結束,永遠都不要!」
這畫面、這對白,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他想起來了,因為這曾經出現在他的夢裡,自從那個邂逅的仲夏夜之後,他心頭一直縈繞不去的人影就是她。
隨著那節奏的加快,雨霜的臉染紅了,呻吟逸出了,被綁住的小手握成拳頭,全身都緊繃得顫抖起來。
「你有什麼感覺?告訴我。他一手握著她的細腰,一手撫著她的雙乳,目不轉睛的望著她每一絲反應。
「你少跟我羅唆!」她緊閉上眼,連看都不想看他,這小鬼怎麼可能讓她有這種感受……這種像是要死過去又要活過來的感受?
她還是這麼不可愛!只可惜,一點也讓他討厭不了!徐凡微笑了笑,解開她的雙手,她早已全身乏力,轉身想爬下床又讓他抓了回去。
「你別想跑!」他坐起身,背後枕著靠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從背後重新佔有她,刻意附在她耳上低語道:「我要看你!我要看到你所有的美麗。」
左前方正是一座梳妝鏡,兩人的模樣全都清楚的反映出來,雨霜抓著他的雙臂,咬牙道:「你這個……欲求不滿的小子!」
「是的,我就是要讓你明白,我有多麼欲求不滿!」他是受不得任何刺激的,他非要予以回擊不可。
「你!」雨霜咬住他的掌背,難以承受這份激情,這是十八歲男孩的癲狂啊!
室內沒有冷氣,連電風扇都沒打開,炎炎暑氣從大地蒸發出來,糾纏的兩人就像陷在火燙的小河裡,汗水弄濕了頭發、浸濕了身體、濡濕了床單,直到他們一起顫抖、一起解放。
黃昏已至,金色陽光覆在兩人身上,第一陣晚風帶來些許清涼,徐凡仍擁著雨霜在懷裡,把臉貼在她的耳邊,每一聲喘息都讓她的耳朵發麻。
再等一會兒,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恢復正常呼吸,到時他就要對她說:他愛她,一見鍾情,不管年齡,不管身分,他就是愛上了她。
不願迎視他的雙眸,雨霜勉強轉過頭去,先開口說:「小鬼,跟我做愛沒關系,但是……你可別愛上了我。」
「為什麼?」他不懂,他當然是愛她的。
「因為我是一個不會愛上別人的女人。」她淡淡一笑,帶著些微的酸楚和冷漠,
「我只愛我自己。」
心痛的感覺,霎時無限的蔓延開來,他還沒說愛她,她就先用話堵住了他的嘴,這份無奈教他該如何啟齒?
「只要我不愛上你,做什麼都可以嗎?」他真佩服自己,還說得出話來。
「是啊!」她語氣輕鬆,彷佛只是在聊著天氣,「你可以繼續替我打工,你可以做我的小情夫,但我的一切你都不準過問。」這樣不是很好嗎?把欲望和愛情分開,就不會有心動和心痛的感受了。
「好,成交!」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
這女人,明明被他抱在懷中,明明比他瘦弱、比他嬌小,卻敢有如女皇般的發號施令,究竟他是愛上了怎樣的一個女人?
此刻,他只希望,自己不會是那種一生只愛一次的人。
第四章 隱藏
不想、不願、也不能
被你發覺我的真心
只能悄悄的
將我滿腔的熱情
全都隱藏起來
第二天,徐凡照常來到凌家,打掃洗衣喂貓;而雨霜也如同以往,冷冷淡淡的對待他,大部分的時間都杵在電腦面前。
但他注意到,她走路的樣子有點遲緩,這讓他偷笑了起來,畢竟,她不是毫無感覺的。一瞬間,他發現自己陷入了某種焦慮,那就是該如何引起她的注意力?
多可悲,他甚至可以預料,這種焦慮可能會伴隨著他很久很久。
果然,當她草草寫著購物單,當她隨手丟給他車鑰匙和提款卡,一切就跟平常沒兩樣,他卻感到一份深深的失落。難道,她就不能稍微再親熱一點嗎?就不能看
在昨天他們擁有了彼此的份上?
下午三點,該是雨霜吃第二餐的時間了,徐凡於是低聲喚道:「吃飯了。」
雨霜坐在電腦前,全神專注,根本聽都沒聽到。
「吃飯了!」他提高音量,連小黑貓都被吵醒了。
她還是不動如山,彷佛這屋子裡並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我、說、吃、飯、了!」如果可能,他真想震得她耳膜破裂。
她這才伸伸懶腰,「死小孩,吵什麼?知道了啦!」
死小孩?徐凡被她惹火了,大步沖上前,從背後猛然抱住她,雙手拉起她的衣服下擺,扯落那件該死的T 恤,露出她窈窕的身段。
「你搞什麼?」雨霜一時愣住,睜大了雙眼。
就要看她失去冷靜、就要讓她有所反應,這是他腦中唯一的想法,因此,他將她整個人抱起,用力丟往沙發上,趁她還來不及掙紮,壓上她的身子,封住她的嘴唇。
不要對我冷淡,不要對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要忽略了我!他在心中大喊。
正因為這樣的一份激動,讓他痴狂無比的吻過她的全身,略帶粗魯的雙手也捏紅了她的肌膚,他要她也了解,要她也感受,這是一種怎樣的苦楚。
雨霜推不開他堅持的雙手,迷惑的問:「拜托!你不是叫我吃飯嗎?」
「我一直叫你都不聽,你是故意惹我生氣的,」他胸膛中像是著了火,燃燒得他不能呼吸。
這也值得他這麼火大?這小子可真難伺候!無奈之餘,她只得妥協,「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我這就去吃飯。」
「不行!我要先吃了你。」怒火和欲火交織不清,他只知道他非要擁有她不可。
搞什麼?這是她的屋子,她是雇主,而他是來打工的,輪得到他來對她大小聲嗎?
「我去你媽的,臭小子……」但她的話還沒來得及罵完,就讓他用大手捂住了。
「不準你罵我媽媽,也不準你說我小,我告訴你,我可一點都不小!」他這番宣示慷慨激昂,並以具體行動証明。
她咬疼了他的手,但他毫不在意,繼續舔弄她每一處的柔軟、每一處的芳甜,如此猛烈的攻擊,到最後,雨霜只能含著他的手指呻吟道:「你這要命的……」
看她沉醉的容顏,聽她輕喘的嬌罵,他更是蓄勢待發,無法等待。
「保險套……」即使在意亂情迷中,雨霜也不忘這件重要大事,她向來不會被激情沖昏頭,沒有什麼欲望是來不及暫停的。
「是!」徐凡立刻跳起來,飛奔上二樓,抓著那盒保險套跑下來。這回他有經驗多了,仔細戴好了以後,又立刻覆上她的嬌軀。
「沙發會弄臟的……」她沒忘記要警告他。
「沒關系,我會洗!」他拉開她的雙腿,迫不及待的橫充直撞,直到完全結合,那就像回到家一樣!有種安心無比的感覺。
慘了!雨霜暗暗想著,她的雙腿又要殘廢一次了,這不知輕重的小伙子,他根本就不像外表那麼斯文乖巧,他簡直是個瘋子!
當他開始前後律動,她推著他的肩膀,抱怨道:「你很會流汗耶!」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他輕咬著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毫不放過。
「痒死了!」她低笑起來,那聲音震撼了他的心神,一時之間竟忘了還要繼續,此刻的她笑起來多嬌媚、多可愛,她能不能常常對他笑呢?
發現他停下了動作,她挑眉問:「笨蛋,不行了是吧?」
「的確是有人不行了,不過那是你,不是我。」他立刻重振雄風,誓言要讓她快樂到昏過去為止。
「啊……可惡!」雨霜只能喃喃咒罵,任那暈眩的快感淹沒了她。
歡愛的時間總是不知節制、無法自拔,桌上的飯菜早已被遺忘,陽光從猛烈轉為溫暖,都已經下午五點了,他們才依偎在彼此懷裡,慢慢地調整呼吸。
「你還行不行?」他撫著她的眉毛問。
「不、不行了……」之前她逞強回答了「還行」,他就立刻對她施以懲罰,這會兒她可不想再自找苦吃了。
「事實証明我是對的。」他滿意的一笑,沿著她頸子的線條吻過,像孩子吃糖似的,怎麼也不膩。
都已經宣布休兵了,他還繼續舔弄她的雙乳,她不禁罵道:「你以為你幾歲啊?」
「我十八歲,我是個色情狂、強暴犯、連作夢都會夢見在你的身體裡面。」
他說得毫無猶豫,理所當然。
如此狂妄的發言,雨霜聽得啞然失笑,「老天!我好像引狼入室了。」
「沒錯,你完了、你毀了!」其實他知道,是他自己完了、毀了,不過無所謂,他會小心翼翼的藏著這份愛,只以過火的情欲表現給她看。
「傻子!」她搖搖頭,想推開他走下沙發,但雙腳剛落地,她就哀吟道:「天!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我來服務吧!」他恣寵的一笑,將她橫抱起來,一步一步穩定的走上二樓。
「看不出來你還有點力氣嘛!」她顯得頗為詫異。
「你看不出來的事情可多了。」例如,我愛你。
抱著她上樓,抱著她坐進浴缸,把她當作女王一樣伺候,徐凡手上沾滿了泡沫,輕柔撫過她的肌膚,而她閉上雙眼休息,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樣。
替她淋過清水,讓她坐在他的腿上,兩人一起沉浸在溫水中,夜幕漸漸低垂,但沒有人說要開燈,似乎想讓這片昏暗圍繞,讓這片寧靜降落,一切盡在不言中。
抱著她苗條的身子,吻著她濕潤的發絲,徐凡隱隱有點想哭的感覺,因為,他隱隱有種預感,他就是那種一生只會愛一次的人。
****************
年少的欲望果然驚人,一盒十二包裝的保險套,在一星期內就用完了。
後來,徐凡每次出外替雨霜購物時,都會繞到隔壁小鎮的藥局買保險套,當然,是用他自己的錢結帳。
面對雨霜的忽冷忽熱,徐凡的心中又是苦又是甜的,他只能告訴自己,初戀就是這樣吧!
這天,又是個火烤一般的午後,柏油路上冒著透明熱氣,彷佛隨時都會融化成一條黑色河流。當徐凡開車購物回來,揮著汗提起大包小包,一走進凌家大門,看見沙發上坐著兩個人,竟是他的老爸、老媽!
「爸!媽!」徐凡詫異到極點,而且雨霜也在,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凡,你回來啦!好久不見!」薛逸菊熱情招呼,彷佛這兒是自己家一樣。
徐凡放下手中的購物袋,心頭亂紛紛的,愣了一會兒才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通知我一聲?」
「我們寄了明信片回來,難道你沒收到?」徐世哲說明道:「你也曉得,在非洲要打電話很麻煩的。」
最近徐凡天天往雨霜這兒跑,根本忘了還要查看自家的信箱。此刻,那罪魁禍首雨霜卻靜靜坐在一旁,趣味盎然看著這一切。
「大概我沒注意到吧!」徐凡緊張地抓抓後腦,又問:「你們……你們怎麼會跑來這兒?你們認識雨霜嗎?」
「你應該叫她雨霜姊姊的!雨霜小時候常來這兒玩,我們兩家是好鄰居,你都不記得啦?」薛逸菊笑著說。
叫什麼姊姊,他才不要!那他最近所做的事豈不是亂倫嗎?
徐凡撇撇嘴說:「我那時候還小,沒什麼印象了。」
徐世哲則好奇的問:「聽雨霜說你在她這兒打工,要自己賺學費,每天都來掃地煮飯,是不是真的?」
「還聽說你考上駕照啦?開車去幫雨霜買東西,真乖!」薛逸菊對這個麼兒的表現很滿意。
「是、是啊!」徐凡被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
雨霜默默的看著這一景,唇邊那笑意淡淡的、神秘兮兮的,而讓事情更有趣的是,他的大哥和二哥也在這時進門了。
「有人在嗎?我們進來羅!」老二徐偉的聲音首先傳進來,穿著一身草綠軍裝的他,看來更健壯黝黑了。
「爸、媽、小凡,你們都在!」老大徐功也跟著走進,一邊鬆開頸上的領帶,他老是這麼正經八百的打扮。
「喲!小功、小偉。」薛逸菊這會兒可開心了。
「這麼巧,三個兒子都到齊了!」徐世哲也是喜出望外。
「我們看家裡沒半個人在,聽到這裡有聲音,大門又開著,就跑過來看看,原來你們都在這兒!」老二徐偉眼睛一轉,驚艷道:「哇!這位美女是誰?」
雨霜這才懶懶的開口道:「小功、小偉,好久不見。」
咦!好像有點面熟又不會太面熟?徐功和徐偉眼睛一瞇,終於認出眼前這位冷艷美女,就是當初常來玩耍的雨霜妹妹,十年不見,她竟出落得如此動人呢!
三個童年玩伴聚在一起,熱切的打起招呼,又問東又問西的。
「你都上哪兒去了?怎麼後來都沒出現了?」徐功一臉的懷念與感慨,「你爺爺奶奶過世的時候,我們都很難過,但那時也沒見你回來。」
雨霜眼中略過一抹哀傷,但稍縱即逝,「這十年我都在英國念書,去年年底才回來的!你們呢?」
「我老哥在當校長,我在當兵,對了!雨霜,你這裡好多電腦的玩意兒,你是在做什麼的?」徐偉早就發現這屋裡與眾不同。
薛逸菊代為回答道:「雨霜說她在設計電腦遊戲呢!很了不起吧?」
「雨霜取了個藝名,叫做開雲,你們聽說過沒?」徐世哲問。
「開雲?當然聽說過了,那可紅得很呢!沒想到就是雨霜本人啊!」徐偉是學電腦出身的,對此可說如數家珍,因此更加崇拜雨霜了。
「雨霜還讓小凡在這裡打工,讓他自己賺學費喔!」徐世哲補充道。
「謝謝雨霜收留我們的小弟,他看起來好像成熟多了。」徐功一派溫文有禮的說。
「哪裡,他本來就是個乖孩子。」雨霜淺淺笑著。
「十年之後能夠再度重逢,這真是太有緣了,非得要好好慶祝一番不可!」
徐偉向來豪爽,直拍著雨霜的肩膀,像是好哥兒們一樣。
徐凡被排斥在一邊,看著雨霜和他的家人們又談又笑,好不熱鬧,卻沒有他插話的份,因為,他一點都想不起小時候的事。
「好熱,我想要生啤酒!」徐功拉拉領子,轉向小弟招呼。
「我也要!還要台糖冰棒!」徐偉也大聲喊道。
「媽要吃香瓜!爸要切鹵大腸!」
「好,等會兒就來!」徐凡走進廚房,不曉得這算是什麼狀況?他的老板應該只有雨霜一個人,現在卻要伺候起一家人來!
幾分鐘後,大家圍坐在泳池畔的黃槿樹下,迎著席席涼風,聽著陣陣蟬聲,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起來。
薛逸菊拉著雨霜的手,親熱地說:「我生了三個傻兒子,就是沒有女兒,希望他們能娶媳婦來讓我疼,雨霜,我這三個兒子都隨你選喔!」
徐世哲卻提醒道:「老婆,你說錯了,應該是把老大和老二給雨霜選,小凡才幾歲而已,雨霜怎麼可能看上他?」
「啊!說得也是,」薛逸菊哈哈一笑,繼續介紹道:「我們徐功今年二十八歲,繼承了我們那間私立高中,現在擔任校長;我們徐偉今年二十三歲,資訊系畢業的,跟你同行,還有幾個月就退伍了,前途不可限量喔!」
面對兩位青年才俊,雨霜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雨霜笑得那麼神秘,我想她根本看不上我們兩個!」徐偉說笑道。
「真的嗎?」薛逸菊一臉的失望表情,「雨霜,我這兩個兒子都挺不錯的,傻歸傻,但是傻人有傻福,你真的可以多考慮一下的!」
「看緣分吧!」雨霜總算有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當然有緣分啦!從小就是一起玩到大的,又才住在隔壁,怎麼會沒有緣分呢?」徐世哲對此也是樂觀其成。
此刻,彩霞滿天,夜來香暗暗飄送,花園裡有的是陣陣的笑語。
唯有徐凡陷入沉默,望著那片深藍色的泳池,一片小黃花打在水面上,揚起了一圈圈的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
晚餐過後,徐家人總算回到徐家去,徐凡留在凌家打理好一切,才轉向雨霜問:
「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窩在沙發裡看雜志的雨霜抬起頭,「哦!應該沒了,你回去吧!」
「抱歉,今天打擾你了。」
「又沒什麼。」她還是那副不在乎的樣子。
「冰箱裡有吃的,你要是餓了就拿出來微波。」
「知道了,老媽子。」雨霜懶得理他,把雜志蓋在臉上。
「那……我走了。」徐凡回頭了兩次,見她沒有動靜,才依依不舍的關上鐵門。
從後院回到家,看看表才晚上九點,爸媽因為時差還沒調適過來,早早就上床睡了,剩下大哥和二哥坐在後院乘涼。
「小凡,拿兩瓶啤酒來。」徐偉懶懶的喊道。
「自己不會去拿?」徐凡立刻反駁,口氣沖得可以。
「咦!剛才不是還很乖的嗎?怎麼一回家就不一樣了?」徐功皺起眉頭,不懂這是怎麼回事?
「哼!」徐凡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硬是只拿了一瓶飲料,還重重的關上冰箱門。
「算啦!還是自己來。」徐偉站起身,扛來一整箱冰啤酒,三兄弟分別坐在涼椅上,聆聽夏虫編織夜的歌曲。
「小凡,雨霜有沒有男朋友?」徐功第一個開口問。
嗶!嗶!心中警鈴大作,徐凡立即瞪住大哥,「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知道啊!」徐偉賊笑著。
「自己不會去問她?」徐凡轉個頭,死命瞪住二哥。
「幹嘛這麼激動?因為你在她那兒打工,我們才會想從你這裡探聽消息。」
徐偉拍拍小弟的肩膀,「你不會連這點忙都不幫吧?我們可是親兄弟呢!」
親兄弟又怎麼樣?徐凡狠狠的推開那只手臂,「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你不是跟她很熟嗎?」徐功一臉的不解。
「我跟她一點都不熟,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們不要再問我了!」徐凡忿忿的站起來,直接奔往二樓自己的房間。
可惡、可惡!為什麼他只有十八歲?為什麼他才剛要上大學?如果他是大哥或二哥,他是不是就有資格對她說出那句話?不管怎樣,雨霜不會是他們的!絕對不會!
等徐凡上了樓,庭院裡安靜了片刻,徐功這才疑惑地問起二弟,「為什麼我們要這樣刺激小凡?」
「我說大哥,你還看不出來嗎?小凡已經愛上那位雨霜姊姊了!」對於男女之事,徐偉向來是明察秋毫,準確無誤。
「是嗎?」徐功眨眨眼,似乎覺得頗為不可思議,「沒想到連小弟都戀愛了。」
「是啊!大哥,你自己可要爭氣點,不要再告訴我說,你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是沒談過戀愛,我會替你覺得很沒面子的!」徐偉早就看不下去了。
徐功本來要回答確實沒有,但猶豫了一下卻又說:「最近……學校裡來了一個女老師,我也不知道自己對她是什麼感覺?」
「此話當真?休要唬我!」徐偉興奮得有如發現新大陸,「快、快說給我聽!」
當晚,兄弟倆就這麼談談笑笑,不知不覺中,一打啤酒全給打發完了。
**************
徐凡失眠了一整夜,隔天起床自然沒有好心情,不!應該說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都不可能有好心情。
幸好,大哥和二哥都只是回來度周未,禮拜一就各自回學校和軍營去了;而老爸和老媽也只停留了一個星期,便準備要出發前往莫三比克。
徐凡對兩位哥哥實在不覺得留戀,他們最好滾到天涯海角去。
在離家前夕,薛逸菊和徐世哲準備了一個驚喜給小兒子,算是祝賀他考上大學以及滿十八歲的禮物,那是一輛偉士牌的復古機車,還有兩頂帥氣的安全帽。
「喜歡嗎?」薛逸菊志得意滿的道:「這可是媽挑的呢!」
「喜歡!」徐凡重重的點頭,那藍白的色調、流利的曲線,都讓他喜歡得不得了。
徐世哲拍拍兒子的肩膀,鼓勵道:「小凡,你就要上大學了,可以騎機車,可以交女朋友,快找個人坐在你的後座吧!」
找誰來坐在他的後座呢?徐凡腦中立刻浮現了一幅畫面,當然,他沒有別的人選,但就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畢竟,她可是有一輛跑車呢!
第二天,徐家夫婦準備前往機場,臨行前特別交代雨霜說:「雨霜,我們家小凡就拜托你照顧了。」
「都是我在照顧她!她哪有照顧我?」徐凡連忙搶白道。
薛逸菊瞪了兒子一眼,又對雨霜說:「他就是人小鬼大,不懂事!你要多教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教啥做人做事的道理?拜托!她根本就是個冷酷的魔女,徐凡心裡雖然這麼想,這回卻乖乖的閉上嘴巴。
「我會的。」雨霜微笑以對,一副彬彬有禮的假象。
終於,徐家夫婦搭上計程車離開了,那頻頻揮手道別的畫面,徐凡也不禁有些感傷起來,下次見面又不知是何時了?
兩人站在門前送行,直到車影消失無蹤,雨霜才悄悄開口道:「真好,你爸媽很疼你。」
她那凝望遠方的側面,突然顯得有些落寞,徐凡看得心頭一痛,也想起了一件事,「你爸媽呢?他們人在哪裡?」
「去兜風吧!」雨霜避而不答,揚起嘴角道:「坐你的新車。」
提那些做什麼?不需揭開的傷口,還是就讓它塵封在回憶中吧!
「哦!沒問題。」徐凡也不敢多問,趕緊去騎了機車過來。
戴上安全帽和墨鏡,他們騎車悠遊小鎮,感覺到她的雙手環在他的腰間,她的雙腿貼在他的腿旁,那種親密感讓他渾然忘我。
爸媽真是聰明,這機車後座沒有拉手的地方,雨霜當然只能環抱著他了。
在一處十字路口,他們碰見了熟人。勇仔騎著復古腳踏車,驚嘆地看著那輛復古機車,然而最讓人艷羨的,還是後座那位長腿美人。
「姊姊好!」勇仔擦了擦口水,熱情的打招呼。
雨霜被逗笑了,撥了撥勇仔的頭發,「弟弟好。」
「姊姊要去哪兒?可不可以帶我去?」勇仔發出哀怨又懇求的嘆息。
她怎麼能撥勇仔的頭發?徐凡看了非常不開心,馬上打斷他們的話說:「改天再說吧!我們先走了,拜拜!」
「喂!」勇仔的腳踏車根本追不上,只能在嘴裡罵道:「臭小子,有異性、沒人性!」
徐凡加快車速,一下就騎過好幾個街口。
雨霜不得不緊緊抱住他的腰,「你飆什麼車啊?」
「我……」他減緩下速度,吶吶的不知如何說明,「你不是喜歡飛起來的感覺嗎?」
「是啊!我的短裙都飛起來了。」她哼了一聲說。
他低頭一看,那條淺藍小花裙真的都飛起來了,不只露出她那雙修長的腿,差點就要看到她粉色的小褲褲了,天!這怎麼行?他立刻在路邊停車,為她把裙子拉好。
「沒用的啦!」她倒是挺不在乎的,「反正你一騎車,它又要飛起來了。」
「不行!」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發生,想到路上那麼多人盯著她瞧,他就渾身不對勁,他非想個辦法不可!
「有了!」他突發奇想,站起來讓開位子,「你來騎車。」
「我?」雨霜指了指自己,順著坐到前方,讓他坐到後座,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用雙腿夾著她的腿,又用雙手壓在她的裙上,這樣一來就萬無一失了。
「試試看,騎得動嗎?」他靠在她的耳畔問。
轉動油門,機車就開始往前進了,但她卻抱怨道:「你好重!我騎得手好酸!」
「我來就好。」他左手壓著她的裙邊,右手握住把手加油,而她就縮在他懷裡,什麼也不必做,反而可以盡情欣賞風景,樂得輕鬆自在。
「這樣似乎有點蠢!」她呵呵笑了,這是十幾歲才會做的事吧?沒想到她也會重返青春期,還別有一番甜蜜滋味在心頭呢!
徐凡以前曾看過別人這樣騎車,那時他只覺得好笑到了極點,怎麼會有男男生把女生抱在懷裡騎車的?那女生看來就像是男生的禁臠似的!
如今自己體驗過後,他才明白,這是一種多麼想要保護、想要珍惜的心情。
「反正你坐著不要動就對了。」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要太充滿感情。
「隨你。」她聳聳肩,「不過,剛才路上有幾個女生瞪著我看,她們要是誤會了什麼我可不管。」
「無所謂。」這是個小鎮,他也明白這樣和雨霜出雙入對,將會帶來怎樣的傳言,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要讓每個人都明白,雨霜是他一個人的,誰也別想來跟他搶。
至於那些阿花阿狗阿貓的女孩,也請別來找他,他早已心有所屬。
「喂!天很熱耶!」她拉拉他的褲管,小臉依偎在他胸前,軟綿綿地說:「我們去吃冰好不好?」
這聲音、這神情,就像她在對他撒嬌似的,若不是旁邊還有人車,徐凡真想狠狠吻住她,「好!我請你去吃四果冰。」
「我才不吃四果冰呢!我要吃八寶冰。」她故意找碴。
「你高興的話,就把所有的配料都點上吧!」他笑得縱容、笑得寵溺,因為在他懷裡,正是他最珍愛的人兒。
午後的蟬聲太纏綿,風兒太溫柔,在這一刻,只有談情說愛最適合。
第五章 重要
離開你
為了了解在你心中的地位
守著你
為了界定在你心中的分量
結果
卻不是我想要的
九月中,徐凡該去上大學了,他的新學校就在台南,距離這個雲林縣的小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總是要過住校生活。
雨霜依照約定替他繳清了學費,不!若照細節來說明,該是她把提款卡丟給他,叫他自己去銀行提錢、匯錢,她根本不看明細表或存摺,反正她懶得管。
出發的前一天,徐凡特地做了一桌海鮮大餐,有炸花枝、蚵仔湯、鮮蝦面和涼拌海菜,除了讓雨霜大快朵頤,小黑貓也跟著飽餐一頓。
看她吃得滿嘴,他卻毫無胃口,只是凝視著她,黯然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抬起頭,眼中一片坦然,「我知道啊!」
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可愛!至少也該表現出一絲絲的留戀之情吧?徐凡心中暗自吐血,勉強保持鎮定道:「你打算怎麼辦?明天開始,誰幫你打掃、洗衣、煮飯、喂貓?」
「再找一個人來打工就好啦!」她嘴裡說得輕鬆,心裡卻在盤算著,上次找人就找了兩天,這次不知要找多久才找得到?唉!傭人難請,難於上青天。
什麼?又要找人來打工?又要讓另一個可憐的男孩愛上她,忍不住把她綁在床上,將所有的春夢都化為現實?不不!這種差事還是由他自己來做就好。
「我放假的時候會回來看你的。」他非要好好盯著她不可。
「用不著吧?」她面露詫異,誠懇道:「大學生活很精採,你該多去參加舞會、社團、聯誼,還有大學先生選美等等,尤其每次暑假都要談一場戀愛,千萬不要白白度過這四年,知道嗎?」
她難得對他說這麼多話,語氣又是這麼的充滿關懷,只可惜,完全不是他想聽的話!
「我知道了。」他只能承認,自己對她沒轍。
看他嘆息又嘆息,雨霜突然傾身上前,瞇著貓樣的雙眼問:「小鬼,瞧你這麼依依不舍的模樣,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那怎麼行?她可不想造孽太多,要是耽誤了他的青春那還得了?不成!還是放他自由,好好去談場純純的戀愛才對。
「我……我才沒有呢!」突如其來的問題,惹來他的驚慌失措。
「那就好。」她仍有懷疑,小指卷著發梢,「要是愛上了我,可有得你受苦的。」
他早就在受苦了,還用得著她說?「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傻。」牽強的笑,不知殺死了他多少的細胞。
她對著他左看右瞧的,似乎還有點懷疑,「是嗎?我卻覺得你不怎麼聰明呢!」
要是聰明的話,早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飛奔而逃了,就是因為傻裡傻氣的,才會自動跳進了那仲夏夜的陷阱,然而不能讓她知道、不能讓她看出,他愛她愛得絕望。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強調說:「我這裡是用來念書、用來做事的,我對你,完完全全是因為性欲過剩!」
「哈哈!說得好,我喜歡這個詞兒,乾淨俐落!」她大笑起來,幸好這小子還算開竅,否則,她可要良心有愧了。
「既然明天就要走了,今天非要好好發泄一番不可!」他藏起苦澀,將她攔腰抱起,一步步走向臥房。
「你又要強暴我了?」她故意做出受驚狀。
「沒錯,你可慘了!」他裝著大野狼的嘶吼。
然而那一夜,他溫柔得就像一個戀愛中的男人,因為,他確實是。
*************
一早,徐凡還是來到凌家,四處看看還有什麼該整理、該準備的,其實,該做的他早就都做了,冰箱和櫥櫃裡有上打的存糧,貓食也添購了好幾十包,就算遇上地震台風,應該也能撐上一個月才對。
坐在客廳裡,他默默凝望四周,一股濃濃的離愁洋溢在心頭。
十點整,雨霜一邊打呵欠一邊走下樓,「咦!怎麼你還沒走?」
總有一天他會被她活活氣死的!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來自討苦吃?徐凡深深呼吸之後,才開口說道:「我等一下就要走了,用不著你趕!」
「哦!那一路順風。」她點點頭,左張右望,「喂!早餐呢?」
「你要練習自己做早餐啊!」他忍不住卷起袖子,親自示范給她看,「牛奶要這樣泡,可以加一點咖啡,這樣你會比較清醒。還有稀飯是這樣熬的,菜脯蛋是這樣煎的,你看清楚了沒?」
「哦!」雨霜完全不在意他說的話,只是接過早餐去吃。
「唉!」徐凡知道自己說了也是白說,腦中反覆思索,不知繞了幾百回,最後,他卻只想得出這句話,「你……你要照顧自己。」
「說什麼傻話?我這麼大的人,還會餓死了不成?」她隨手撥撥他的頭發,「去吧!好好享受你的青春!」
青春?他那黯淡的青春啊!只因為愛上了這個不可愛的女人!
「我走了,你要記得喂貓,還有,要好好活著。」他走向前門,忍不住再次回頭。
雨霜仍坐在椅上,陽光閃耀在她的短發上,她給了他一個微笑,揮了揮手,嘴裡不知說了什麼,他聽不清楚。
這一幕,霎時讓他幾乎落淚,他明白,他深深刻刻的愛著這個女人,不管她大他幾歲、不管她多迷糊冷淡、不管……她還會不會記得他。
他趕緊轉過頭,騎上他的復古機車,加快速度,就這麼前往他的大學生活。
**************
台南府城,小吃多多,古跡處處,比起雲林小鎮算是燈紅酒綠。
然而,建築系不是好混的,即使是新生也一樣,徐凡立即投入繁忙的生活,但在他心頭的一角,始終惦記著那個不可愛的女人。
開學後的第一個周末,班上辦了聯誼活動,他身為班代推不開,只好也跟人家機車旅遊起來。晚上送女孩回家後,他卻還是搭上了最後一班火車。
從火車站騎車回來,他不進自己家,反而先打開凌家大門,他有種預感,雨霜可能已經餓死了。
果然,一進門,就見桌上擺滿了泡面碗和飲料罐,小黑貓的飼料一整包被咬開,顯然主人不再理它,它只好自力救濟了。
再往前走些,他看見泳池畔有個身影正在「曬月光」,而那池水已經不太湛藍了。
「你……你還活著嗎?」徐凡開口呼喚。
雨霜總算翻身坐起,睡眼朦朧的望著眼前人,彷佛認不出來人是誰,過了十秒鐘才開口道:「嗨!小鬼。」
幸好,他還沒被她遺忘,忍住想擁抱她的沖動,他握住了雙拳問:「你沒找人來打工嗎?」
「找不到,而且我忙。」她摸了摸肚子,哀嚎道:「唉!我今天好像都沒吃飯。」
就知道她會這樣!徐凡搖搖頭,「你躺著別動,我這就去給你做飯。」
「冰箱裡沒東西了。」
「我去我家拿過來。」真拿她沒辦法!
「哦!動作快點。」她又倒下去了,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樣。
人命關天,徐凡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一道什錦炒面和餛飩湯,才端到池畔的桌上,雨霜就聞味而醒,開始大啖美食。
看她飽食後的滿足表情,他不禁微微笑了,終究她還是需要他的。
不料,擦擦嘴後,雨霜卻問:「小鬼,你幹嘛回來?大學生活這麼無聊嗎?」
幹嘛回來?他的嘴角為之抽搐,勉強擠出聲音來,「大學生活好得很,我今天才去參加聯誼回來,我只是怕你死在這裡沒人管!」
她輕笑起來,「聯誼啊?真讓人懷念。」那不知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你以前也參加過聯誼?」他對這想法感到很不悅。
她的表情微微得意,「那當然!當時我可是超級公關,班上多少聯誼都是我在主辦,多少神仙眷侶都是我在撮合,要說我是紅娘化身都不過分。」
當她的眼神望向遠方,似乎就要看不見他了,這讓他感到萬分不安,不自禁握住她的手,「那你呢?你自己呢?」
她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微笑道:「我自己?我是不需要談戀愛的,我只要玩玩就好,你忘了嗎?」
他不相信,他壓根兒就不相信,但他也不想扯破什麼,「是嗎?」
「啊!吃得好飽。」她伸伸懶腰,「喂!你就順便把家裡打掃一下吧!不然,我走路的時候都會打噴嚏,這裡的灰塵也未免太多了點!」
「我比你更看不下去,我會用力打掃的。」他已經開始收拾餐盤。
「這次該付你多少薪水?你自己去我戶頭提錢吧!」這樣的打工男孩實在沒得找了,她承認,她需要他。
他卻不肯接受,「我要的不是錢,我要的是泄欲,你忘了嗎?」
她呵呵笑了起來,「小鬼,還會學我說話,好!隨你的意思,可………這樣一來,我豈不是在出賣我的身體?」
「沒錯,我打工,你賣身,剛好一對!」
說完後,他便端起餐盤轉身進屋,望著他的背影,雨霜仍是愜意的笑,多好,可以不放任何感情,就有人替她煮飯洗碗,還能陪她上床。
只要他別認真,一切應該都會很完美吧?
徐凡洗過餐盤,刷過地板,又打掃了浴室和二樓,這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雨霜趴在沙發上看書,彷佛一切都不關她的事,任音樂歌聲飄送在屋裡,兩人的相處少言少語,卻是另一種平淡的寧靜。
小黑貓相當興奮,跟著徐凡跑來跑去的,不知有多麼開心,畢竟,家裡很少這麼熱鬧。
廣播中傳來一首歌,那是杜德偉唱的「放一顆心」──「別怕我愛得太多……珍惜這一刻,就算是有一天你突然想走……」
打開窗,都快十月了,仍是那種夏夜的軟風,卻帶來了些許涼意,蟬聲也逐漸被蟋蟀取代,畢竟,夏天是不會永遠存在的。
關了燈,室內只有淡淡的月光,只有涼涼的微風,以及兩人之間無法忽略的張力。
「你穿那麼少,不冷嗎?」望著她的小短褲,他很清楚那裡面什麼也沒穿。
「會冷嗎?」她挑眉反問,踢了踢小腿。
「不!我想是有點太熱了。」他走向她,猛然將她抱起。
這幾天看不到她、碰不到她,他以為自己並不在乎,但事實証明,他想她,想得厲害、想得心痛,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鎖在身邊,如影隨形,永不分離。
「你瘋啦?」雨霜被抱得簡直就要窒息。
他不說話,硬扯下她的小背心和小短褲,瞬間就讓她變得赤裸,雖然她對此並不會感到害羞,但他蠻強的方式倒是讓她詫異。
他的大手觸碰在她身上,不是愛撫,而是一種用力的、使勁的搓揉,像是要把她捏進他懷裡似的,就跟他成為同一個人,再也不要有任何距離。
「痛!」她叫出聲音,因為他咬住了她的肩膀。
然而他依舊沉默,在這昏暗之中,那雙眼有如一頭受傷的獸,閃著絕望和期盼的光彩,只有如此緊抱著她、折磨著她,才能讓他稍微平靜一些。
他飛快除去自己的衣服,肌膚傳遞著溫暖及汗水,呼吸表達著激動和需求,他抱著她坐到旋轉椅上,那是她平時對著電腦工作的地方,而今他倆赤裸的坐在上面。
「你到底在搞什麼?」她試著想推開他,「要就到床上去,不要在這裡。」
不!他偏偏要她記得,他要她每次看著電腦、敲著鍵盤時,都能深深回想起,他曾在這裡擁抱過她,而這張椅子的每次搖晃,都是他在佔有她、充滿她,誰教她讓他嘗盡了相思,他就要她也試試這種滋味。
反抓住她的雙手,徐凡讓她背對著他而坐,黑亮的螢幕上隱約看出他倆的身影,然後他開始舔她的耳垂、撫她的肌膚、探她的敏感,直到她忍不住呻吟起來。
「你這要命的家伙……」她仰起頸子,紅唇微啟。
這真的只是一種交易嗎?這小鬼也太認真了!簡直盡力得讓她吃不消。
他的拇指伸入她的唇間,讓她含著、咬著、咒罵著,只是不管如何,他都不讓她逃開,他要她忘不了這每一分一秒。
抓起地上的長褲,掏出準備好的保險套,他將她轉過身來,兩人終於真正結合,她的喘息湊在他耳邊,每一聲嬌吟都讓他心神盪漾。
「輕一點,你以為……你很強嗎?」她的語氣是又抗拒又陶醉。
他低笑了一會兒,捧住她的雙臀上下起落,旋轉椅下有彈簧的裝置,這時更加速了他們的韻律,不時發出吱軋作響聲。
窗外月光透入,輕撫在兩人身上,望著她星眸半閉的臉龐,他的胸膛有如火燒,一股狂潮瞬間席卷而來。
他愛她,他是這樣地愛著她,而他唯一可以表達愛意的方法,就是這樣地愛著她。
「好了,夠了,不要了……」她的雙手穿過他的黑發,嘆息的櫻唇貼在他頸邊,時而低喊時而輕咬。
聽到她嬌弱的泣音,他整顆心都要化了,拉起她發顫的身子,讓她握住椅子的把手,而他從背後做出最後沖刺,終於,兩人都得到了解脫。
雨霜整個人往下倒去,而徐凡及時將她擁住,夜色更深更沉了,他抱著她走進臥房,倒在白浪般的床被之中。
倦極的女神,就這麼閉上了眼睛,依偎在守護者的懷裡,在黑夜的籠罩下,終於墜往那片柔軟的夢土。
**************
天明,鳥啼婉轉,徐凡望著懷中人兒,不時摸摸她的臉,或是親親她的發,然後靜靜對著她傻笑,雖然這實在是蠢得要命,但他就是覺得她好可愛。
可愛?用在雨霜身上只怕是一個最荒謬、最不適宜的形容吧!
悄悄下床,他走進廚房做飯,帶著份溫柔,帶著份歡欣,他又可以做飯給她吃了,多棒的感覺!
油煙升起、陽光燦爛的廚房裡,有一只小黑貓趴在窗邊,還有一個大男孩穿著圍裙,哼著一首時而走調的曲子──可愛的家庭。
雨霜睡到日上三竿,當她睜開睡眼,只見床邊站著一個男人,在逆光的情況下看得並不清楚,只是個隱約的輪廓,那似乎是個高高瘦瘦的、安安靜靜的男人。
而且,是一個守護在她身旁的男人。
「早,可以吃飯了。」徐凡開了口,眼中含笑。
「啊!是你?」奇怪!怎麼她剛才有點認不出來?彷佛一夜之間,他長大了不少,從一個男孩模樣,變得有點像是男人了。
「不是我,那是誰?」他的笑容凍結了,難道還有別的男人這樣對她打招呼?
「作夢嘛!羅唆什麼?」她拿個枕頭拍向他,拉開被子下床,裸著身子也不在意,抓了件襯衫就往浴室走。
徐凡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著了迷,卻又悶悶的有些怨氣。
但十分鐘後,當她坐在餐桌前吃早點,他那股怨氣就全都煙消雲散了,只要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就有一種幸福充盈的感受。
「看什麼看?」她突然瞪向他。
「咳!」他收拾起滿腔深情,裝作不在意的道:「看你好像很久沒吃飯似的。」
「是啊!」她伸出手,在他頭發上撥了撥,讚美道:「你就是這點有用,做的東西還可以吃。」
「才不只這點有用呢!」他故意抗議,其實心頭已經酥了。
不敢讓她看出他的感情,他乾脆站起身走到一旁,只見電腦桌上一團混亂,他便開始為她整理,卻在無意中發現兩封航空掛號信,而且寄件人就是湯新亞!
「那家伙又寫信來了?」他捏著信封,恨不得直接給燒了。
「那家伙?」雨霜喝了一口摩卡咖啡。
「那姓湯的!」他咬牙道。
「哦!」她恍然醒悟,「對啊!怎樣?」
徐凡可火了,「他到底想做什麼?上次來鬧事還不夠?難道他又要來找你?」
「誰知道?管他的。」她聳聳肩,原本不以為意,卻又皺起眉頭來,「奇怪!
你幹嘛問那麼多?又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很好!說得很好,她完完全全知道怎樣可以讓他發瘋!
「他是個危險人物,以後他要是寄信來了,一定要立刻燒掉!」他說到做到,拿出打火機把兩封信都給燒了。
雨霜沉默了半分鐘,似乎正思索著什麼,「我不反對你這麼做,但是對於我的事情,我想你還是少幹涉一點。畢竟,我們只是普通的性伴侶,不是情人。」
雖然她生性迷糊,神經又比較粗,但也約略感受到,他是有點太在乎她了。
聽她如此界定兩人的關系,他再怎麼痛心也不能表現出來,「這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對那個男人很反感,我怕他有一天會放火燒了這房子。」
「不會吧?」她低笑起來,「他恐怕還沒那麼愛我呢!」
「那就好,總之為了你好,還是跟他保持距離。」他再次強調。
「是,老爹!」她故意取笑他。
用過早餐,兩人開車外出購物,回到家中,徐凡開始洗刷遊泳池,並將所有衣物洗好晾曬起來,忙上忙下的不亦樂乎。
雨霜仍坐在電腦前工作,一切都非常的自然,有如平常的家居生活。
只要這樣就夠了,徐凡告訴自己,不能再吐露更多了,得要小心包裹著這顆深愛她的心。唯有如此,他們才能繼續下去。
吃過晚餐後,徐凡必須搭火車回台南了,收拾好背包,他沉重的向她道別,「我要走了,等周末的時候,我會再回來的。」
雨霜眨眨眼,一副不能理解,「為什麼要回來?」
還有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我愛你!
但這些台詞是不能脫口而出的,他只得藉口道:「因為我欲望過剩,你忘了嗎?」
「哦!說得也是。」她點點頭,「不過說真的,你還是快交個女朋友吧!不要老是跟我鬼混,知道嗎?」
她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卻是重重打擊著他的心,或許她就是他今生的克星吧?無可躲避地,他就是得要受她的氣,吞下這份委屈無奈。
「反正你好好活著就是了!」沒好氣的,他狠狠吻了她一下,才轉身離去。
雨霜站在門口,被吻得有點回不過神來,滿天夕陽淒艷映照,如此目送著他的背影,突然之間,她發覺晚風是有點冷了。
第六章 沖動
都是你
讓我歡喜讓我憂
也是你
讓我痛苦讓我愁
你怎忍心
在那之後,徐凡推掉了所有的聯誼或班遊活動,每到周末就直沖回家,他可不想哪一天看到雨霜的屍體。
當他打開凌家大門,雨霜總是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老是跑回來?!」
「我功課忙,我得在家才能專心做報告,還有,我年輕氣盛、欲望過剩,這樣解釋可以吧?」他早就想好一切藉口,不管她怎麼說,他就是不走。
「隨你。」她對此沒什麼意見,「反正這是你的人生,你想怎麼過都好。」
「謝謝!」他這聲道謝說得可是很沖。
「有沒有交女朋友?不要太自閉,男孩子要主動一點,才不會錯失良機。」
她的語氣就像姊姊或媽媽一樣。
「知道了,用不著你擔心!」他穿上圍裙走向廚房,「今晚想吃什麼?」
「嗯……」雨霜歪倒在椅子上,「簡單點,就來桌山珍海味吧!」
「一句話,辦不到!」氣氛立刻恢復了祥和。
用餐時兩人還有說有笑的,徐凡覺得自己一點都不懂女人,明明相處得這麼好,為什麼她就是想把他推給別人呢?
總之,他是離不開她的,也只好就這麼耗下去了。
一月底,徐凡放寒假,他直接回到雲林老家,沒想到有個石破天驚的消息等著他。大哥徐功竟然宣布要結婚了,對象就是學校裡的女老師,日期則訂在他的生日:二月十四日情人節。
一向古板的長子總算開竅了,不鳴則己,一鳴驚人,徐世哲和薛逸菊喜出望外,家裡最木頭的長子竟然要結婚了,而且還附帶孫兒!
徐偉和徐凡兩個弟弟自然要擔任男儐相,每天忙進忙出的,看到全部的人都在籌備婚禮,雨霜也來幫忙,請帖設計就交給她了。
新娘子名叫紀雨辰,正巧和雨霜同年,兩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彷佛多年失散的姊妹花。
二月十三日,婚前最後一夜,也就是所謂單身漢之夜,三兄弟一起聚在後院消耗啤酒、花生和小菜。
「大哥,你老婆呢?」老二徐偉問。
「她跟雨霜去過最後一個單身女郎之夜,不知道她們有什麼節目?」徐功不是不擔心,他的未來老婆生性貪玩好色,而那凌雨霜絕對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還得了嗎?
徐凡端出下酒菜,「真巧,大嫂叫做雨辰,跟雨霜一樣有個雨字。」
徐偉聽了不禁心底發毛,「糟糕!我也認識一個名字帶雨的女孩,該不會我也要掉入她的陷阱吧?」
徐功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到時,你想躲也躲不掉,就像小弟一樣,他年紀雖小,卻比我們都還早出事呢!」
眼看矛頭指到自己身上,徐凡慌張道:「我……我哪有?」
「少來了!」徐偉忍不住挖苦說:「這幾天你老是翻牆到隔壁,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嗎?碰巧都給失眠的我看見了,想抵賴也難!」
糟糕!徐凡臉上一陣泛紅,「大哥、二哥,你們……先別告訴爸媽。」
徐偉一口答應下來,﹝廢話!你才幾歲,連當兵都還沒當完,等你長大一點,你再自己對他們說吧!」
「你們覺得……我有希望嗎?」徐凡第一次吐露這番心思,反正是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也就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徐功和徐偉互望一眼,兩人都同時搖搖頭。
「真有這麼慘?」徐凡覺得好生失望。
徐功沉吟片刻,回答說:「雨霜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她十三歲那年就出國去念書了,記得她總是有獨特的想法,我只覺得,她不是那種願意被束縛的人。」
徐偉也頗有同感,「記得小時候,她就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女孩,她從來都不玩洋娃娃,也不玩扮家家酒,反而喜歡騎腳踏車和抓青蛙喔!」
「唉!」徐凡垂下雙肩,「我也知道,她是很與眾不同的。」
「不過世事難料,以往每年的情人節,我都是一個人發呆過生日,誰能想像得到,這一次我卻要用結婚來度過呢?」徐功拍了拍小弟的手臂,表達鼓勵之意。
「嗯!言之有理,真是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上徐偉連連點頭,心中又想到了那個叫做鄭雨梅的女孩,真要命!他怎麼老是惦記著她?
「別想那麼多了,我們來乾杯吧!」徐功率先拿起酒瓶。
「祝大哥新婚快樂!」徐偉高喊著。
徐凡也誠摯的道:「白頭到老,永浴愛河!」
三瓶啤酒在空中交會,激起些許泡沫,然後各自被大口飲入,直到月亮消失在雲間,直到星星都閉上眼睛,這三個男人還是有說不完的醉話。
*******************
二月十四日,婚禮結束當晚,每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午夜十二點,徐凡趁著大家都已入睡,悄悄走出房間,屋外寒風透澈,然而,什麼都阻止不了他的滿腔熱情。
夜來香又在飄送芬芳,就像雨霜的化身,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
來到後院,在黃槿樹的遮蔽之下,他動作俐落地翻過牆去,拿出鑰匙打開凌家後門,爬上了二樓的臥室,床上躺著的正是雨霜。
白色的羽毛被之下,是一個什麼都沒穿的睡美人,他知道,她向來習慣裸睡。
迅速解決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他爬上床從背後擁住她,啊!她好暖、好滑、好香,她怎麼能如此誘人卻又不自知呢?
雨霜仍然沉睡著沒有反應,直到他撫上她的雙峰,吻過她的耳垂,她才意識朦朧的低吟起來,像是不願從夢鄉醒來,又像對這情欲流竄沒有辦法。
他就是喜歡她這種半夢半醒的表情,有點脆弱、有點迷糊,更加惹人愛憐。
「嗯……」她嘆息一聲,不知要閃避或迎接。
徐凡輕鬆的以雙腿夾住她的身子,一手探索她的弱點,一手撫著她的雙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臉,他就要看遍她逐漸蘇醒、逐漸融化的模樣。
「是誰啊?」她皺著眉頭,啞著聲音,「討厭……」
「還會有誰?」他可不準她想到別人,以溫柔的嗓音質問道:﹝誰會這樣半夜跳上你的床、侵犯你、強暴你?」
「果然,強暴案大多是熟人所為……」她全身發顫起來,伸手探往床頭的電話,
「該死!我要報警。」
徐凡已經蓄勢待發,戴上保險套就從後面進入了她,還得意洋洋道:「來不及了,現在你要是撥了電話,對方只會聽到喘息和呻吟而已。」
「小鬼,越來越會使壞了!」她咬住他的手背,卻壓抑不了婉轉嬌吟。
他也不顧被咬疼了,還是緊壓著她不放,粗重的呼吸拂在她頰邊,「今晚在婚禮上,你吱吱喳喳的和我大嫂說些什麼?」
一陣陣情欲拍來,雨霜只得抓著床單,斷續說:「我說……我同情她、可憐她……」
「為什麼?她嫁給我大哥,不是很幸福嗎?」徐凡不懂。
「結婚……本是一種荒謬的制度,我不相信……任何親密關系,那最後……只會造成悲劇……」說到這兒,她感覺他力道猛然加強,不禁低喊:「輕點,你想讓我明天下不了床……是不是?」
就知道她的答案會讓他心傷,他只能把這悲憤化為力量,﹝你看到別人結婚,就只有這種感想?難道你從來都不想要結婚嗎?」
「幹嘛自找苦吃?我又不是笨蛋……」一說完,背後又是驚人的律動,讓她整個人都快散了,「我腿酸了,你饒了我行不行?」
「我才不饒你!」他可是火上加油,將她翻過身來又繼續發狂。
「你神經啊!」她總算清醒了一大半,「今天是月圓還是怎麼的?你好像瘋了?」
徐凡拉高她的小腿,恨恨地咬了一口,「今天我酒喝多了,滿腔火氣,非要發泄在你身上!」
「去你的……」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雙唇就讓他吻了去,身下更加火燙交合,可怕!今晚一定是彗星掃過,要不就是月全蝕!
良久,房裡只聽得到低低的喘息聲,這時已經是凌晨兩點了,雨霜累得無法多說什麼,縮在他懷裡很快就沉睡了。
徐凡卻還無法入睡,輕輕撫著她的發絲,生理的欲望已經滿足了,但心裡的感受卻是空虛的。原來她是一個這麼害怕親密關系的女人,究竟要到哪一天,她才能放下心中的恐懼,真正地面對他,也面對自己呢?
月光仍然溫柔,似乎正安慰著他!靜待時光給予答案吧!
***************
徐功和紀雨辰結了婚,度過了甜蜜假期,開學後,兩人就來回在學校宿舍和徐家之間,周一到周五大多住在學校,周末才回來徐家小住。
也因為如此近水樓台,紀雨辰和雨霜成了「女人幫」,兩人沒事就湊在一起閑聊瞎混,身為丈夫的徐功有時都要吃醋起來。
受害的不只是大哥,每次放假,徐凡回來替雨霜打掃,有時卻會撲個空,因為,雨霜和紀雨辰兜風去了,這讓他非常不滿,只好在半夜溜過去找她算帳。
徐世哲和薛逸菊兩人雲遊四海,倒也一直沒發現這麼兒的戀曲,他們心想,反正小凡還小,想什麼時候交女朋友就什麼時候吧!
老二徐偉退伍之後,就在雲林北港鎮創業,周未才會回到家中,若是碰到老爸、老媽也在家,那就是一家人最熱鬧的時光,而雨霜通常也會參與其中,對徐家人而言,她已是一個自然而然的存在了。
尤其薛逸菊還不放棄「徵召」雨霜為媳婦的念頭,常嘮叨著說:「雨霜,雖然我們老大已經結婚,但我們老二也是很不錯的,你要不要考慮考慮啊?」
徐偉做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要是雨霜能看得上我,那真是我三生有幸、四代同堂、五福臨門啊!」
徐偉的玩笑讓大家都笑了,只有徐凡沒笑,因為……他笑不出來!
「小凡呢?都上大學了,有沒有交女朋友?」徐哲凡注意到麼兒一直沉默著。
「對啊!到底有沒有啊?」薛逸菊也是相當關心。
面對爸媽的詢問,還有大哥、二哥會意的眼神,徐凡只能乾笑回答:「怎麼會突然扯到我身上?不急不急,我還要慢慢挑呢!」
「到時可帶回來給我們看看。」雨霜一本正經地說。
「放心,一定會的!」這女人,總有一天會被她氣死!
日子這樣過去,平淡中帶著刺激,溫和中常見火藥,轉眼之間,徐凡就要升上大四,也快滿二十一歲了。
六月,一考完試,他就從學校回來,雖然平常有家教的工作,但每到寒假和暑假總要暫停。其實,他不是沒想過,多兼幾個家教可以賺很多錢,或許他也該去參加各種活動,甚至是出國去見識一番。
但有種牽掛就是讓他走不開,如果他沒回來,誰知道雨霜還會不會活著呢?
前天她要出國,卻在機場才打手機給他說:「我要上飛機了,小貓就拜托你了。」
「你啊!老是這樣,就不會早點告訴我嗎?」他忍不住要念她幾句。
「別吼我,我也是昨天才想起來的,好了,拜!」
「喂,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啊?」電話已經被掛斷了,他只能無奈的聽著嘟嘟聲。
隔了兩天,徐凡搭火車回到凌家,只見小黑貓立刻沖上來,緊抓著他的大腿,幾乎想拿他當食物吃了。
「好好,我這就弄吃的給你。」他趕緊打開鮪魚罐頭,讓小貓吃個痛快,真是可憐了它,身為雨霜的寵物可不好過。
看看屋裡,又是一片凌亂,他只得穿上圍裙,開始大掃除了。
忙到晚上,他拿出兩袋垃圾走出門口,卻見一輛計程車遠遠開來,他心頭一陣詫異,難道是雨霜回來了?
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竟是他的兩位學妹和兩位學弟!
﹝嗨!學長,我們來找你玩了。」溫若婷第一個下車,笑容熱切。
另一個學妹吳青璇也跟著下車,含羞道:「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黃淳聖和江耀仁兩個男孩則提著行李,「學長,上次我們不是說過了,一有空就要來突襲你家,現在我們都來啦!」
徐凡放下垃圾袋,又是詫異又是苦笑,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些什麼?
「歡迎,請進吧!」轉過身,他掏出鑰匙打開自家大門。
「咦!你剛剛不是從那兒走出來的嗎?」溫若婷奇怪地問。
「因為我鄰居出國去了,我一有空就會幫忙打掃,這裡才是我家。」徐凡招呼著這四人,帶他們走進客廳,並端出冷飲和點心。
「學長,我們這樣突然來訪,不會不方便吧?」吳青璇怯怯地問。
「不會啦!學長為人最好了,他當然會收留我們啦!」江耀仁笑得非常單純。
「學長,我們可是有帶禮物來的,別說我們是來白吃白住的喔!」黃淳聖拿出兩包北港花生,其實那東西徐家多得是。
徐凡內心輕輕嘆息,平常他就是做人太隨和了,才會惹來這些學弟、學妹的糾纏,天曉得他為什麼會當上最受歡迎的學長,真是無心之過。
「既然來了,就好好玩吧!我會向我大哥借車,明天就帶你們去逛逛。」還能怎麼辦呢?來者是客,他只得盡力招待了。
「哇!好棒,學長萬歲!」學弟妹們都笑得十分燦爛。
徐凡替他們分配了房間,兩個學妹睡在他爸媽房裡,兩個學弟則睡在客房裡,當他們沐浴換衣的時候,他便開始準備豐盛的晚餐。
一看到桌上的佳肴,有鴨肉飯、炒膳魚、燙絲瓜、清蒸肉圓、蘆筍排骨湯,還有一道甜點杏仁豆腐,都是本地的新鮮土產。
美食在前,眾人皆為之驚嘆,「沒想到學長的手藝這麼好!」
「哇!嫁給學長的人可真幸福!」
徐凡只是淡淡的笑,就算他想娶,那個人還不一定想嫁呢!
當晚,大家就圍在餐桌旁,又喝啤酒又閑聊八卦,直到十二點才上床睡覺。
「學長晚安!」學弟妹們都打起了呵欠。
「晚安,好好睡吧!」照料好客人的一切,徐凡才轉身回房。
沒有了笑鬧聲,屋裡霎時變得好安靜,徐凡站在窗口凝望,隔壁屋子仍是一片黑暗,夜風帶來夜來香的芬芳,只讓他更覺寂寞。
人多也寂寞,這算什麼呢?他明白,這是一種最深的寂寞,因為愛人而不被愛。
*******************
隔天一早,徐凡騎車到傳清高中,向大哥徐功借了車,便將機車停在校內,準備開四輪轎車回家。
「怎麼突然想要借車?」徐功問小弟。
「哦!我學弟學妹來玩,我想帶他們去走走。」徐凡說明道。
「多認識些朋友也好。」徐功一向不多話,但徐凡聽得出這話的意思,大哥是希望他能偶爾走出這段戀情。
無奈,他可能要讓大哥失望了。
回到家,還不到七點,學弟妹都還在睡,他先做好早餐,才去敲門喊醒他們。
「學長都是這麼早起的嗎?太不可思議了!」滿頭亂發的黃淳聖前來應門。
「快刷牙洗臉,有好吃的等著你們喔!」徐凡含笑道。
「有東西可以吃耶!好幸福。」江耀仁身材中廣,絕非一日造成,聽到這消息立刻沖往浴室。
十幾分鐘後,溫若婷和吳青璇換過清涼夏裝,走出門的時候,也都是詫異萬分,
「沒想到學長這麼賢慧,我們根本派不上用場。」
「是啊!」吳青璇眨眨大眼,「真是標準的新好男人。」
「別再夸我,早餐快涼了,趁熱吃吧!」對於這些讚美,徐凡卻無法感到真正的
歡欣,因為,他需要的不是他們的肯定。
用過早餐,大家準備出發,開始了雲林一日遊。
所謂「雲深霧鎖雲林坪」,雲林原名「雲林坪」,除了東部有一小部分丘陵,大部分都是平原,斗六市則為縣政府所在地。
雲林是個農漁業縣,可以品嘗的特產眾多,還有美麗的山水值得一遊,例如草嶺十景、華山茶園、三條侖海水浴場等,在斗六還有一座台灣唯一的寺廟藝術館。
拜過了北港的朝天宮,吃過了土庫的當歸鴨面線,買好了草嶺苦茶油、西螺濁水米、大埤鄉酸菜和斗六文旦柚,大家都可以回家向父母交代了。
欣賞了西螺大橋的日落美景,他們又到黃昏市場採買大量食物,計畫今晚辦一場星光烤肉大會。
傍晚,倦鳥歸巢,他們五人也回到屋裡,先沐浴洗掉一身塵土,才聚在後院裡,開始準備烤肉。
「空氣真清新!」黃淳聖深吸一口氣說。
「是啊!住在這裡好好喔!」吳青璇也頗有同感。
夏夜、星光、晚風,實在沒什麼比這時光更宜人的了,只是,那夜來香濃鬱的芬芳,讓徐凡不自覺陷入了許多回憶。
「學長,玉米烤好了,你先吃吧!」吳青璇的聲音,喚回了出神的徐凡。
徐凡點點頭接過來,「謝謝,你也快吃吧!」
抬頭一看,溫若婷和江耀仁正搶著東西吃,兩人的嬉鬧聲讓徐凡非常羨慕,如果他沒愛上那個特別的女人,是否也能像他們一樣,有幸談一場純純的學生之戀呢?
「我有一個問題耶!學長條件這麼優秀,為什麼都沒交女朋友?」溫若婷眨眨眼,提出這個困惑已久的問題。
「對啊、對啊!為什麼、為什麼?」江耀仁也非常想知道。
「還沒碰到喜歡的人吧!」徐凡總是這樣淡淡回應過去。
「不知道學長喜歡怎樣的人呢?」吳青璇咬咬唇問。
徐凡還沒回答,黃淳聖就突然開口說:「學長,你鄰居好像回來了,我聽到有人遊泳的聲音。」
什麼?不會吧!徐凡放下手中食物,快步沖到鐵門旁,果然,泳池裡有一個身影浮遊著,那不可能是別人,一定是雨霜!
想也不想的,他立刻跳過鐵門,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要見她!
「學長,你要去哪裡?」後院的四人都相當詫異。
徐凡這才想起後面有人,僵硬的轉過身,不太自然地笑道:「我跟我鄰居有事要談,你們就自己烤肉吧!我晚點才回來。」
「你就這樣把我們丟下啊?學長!」大夥高聲呼喚著,卻喚不回徐凡的腳步。
四人站在鐵門旁,只見在枝幹茂盛的黃槿樹下,昏暗不明的泳池旁,有一個苗條的身影爬出水面;而徐凡立刻拿著大毛巾替她包住,一把抱起了那神秘的女人,頭也不回地走進屋內。
「哇~~~~好香艷刺激喔!」黃淳聖差點掉下眼珠子來。
「學長一定是不想讓我們看到,大概怕我們流口水吧!」江耀仁瞪得連眨眼都舍不得,「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不過,那女的好像很迷人耶!」
「憑著女人的第六感,我也這麼覺得。」溫若婷語重心長說:「難怪學長這麼好的條件都沒交女朋友,原來這就是原因所在啊!幸好我對學長只有欣賞的心意,要是我喜歡上他就慘了!」
吳青璇沒有說話,一雙小手握在鐵門旁,指關節都已泛白了。
那一夜,徐凡一直沒回到徐家。
*************
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還有一個男人惱怒的聲音,「你到底跑哪兒去了?」
「出差啊!好累……」女人的嗓音無比的誘惑。
「也不告訴我一聲。」徐凡嘆口氣,抱她一起躺進浴池,「我學弟學妹來找我玩,你這樣裸泳怎麼行?」
「我想怎樣就怎樣,這是我的屋子,我為什麼要管他們?」她相當不以為然,她又沒侵犯到誰,何苦犧牲自己的自由快樂?
「你是沒事,別人可有事了。」他替她洗過頭發和身體,拿條大毛巾將她包起,才將她抱到床上去。
「我餓……」雨霜抱著枕頭,巴不得那是棉花糖。
「我知道,我這就去做飯,你先躺著。」撥開她額前微濕的劉海,他真不知該打她還是吻她?
「你那些學弟學妹怎麼辦?」又是一群小鬼,她最近不怎麼喜歡小鬼。
徐凡這才想到他們,「沒關系,他們有很多烤肉可以吃。」
看雨霜閉上雙眼,一副疲倦樣,徐凡趕緊下樓去做飯,十幾分鐘後,扁食面和蚵嗲都已經準備妥當,他立刻端上樓喚她吃飯。
「好吃……」雨霜睡眼蒙朧的,但還是吃得心滿意足,這種親切鄉土的味道她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
只要看到她這張臉,他就什麼火也發不了,算他上輩子欠她的吧!
「吃飽了,我要睡覺了。」推開餐盤,她當真想要倒頭就睡。
「不行!先去刷牙,不然,你很快要裝假牙了!」他就像個保母似的,將她從柔軟的床上拉起。
唉!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非要派這個管家公來煩她?「你越來越羅唆了,一點長進都沒有!」推開他的手,她自己走進了浴室。
徐凡搖頭苦笑,他是沒什麼長進,但她也沒什麼改善,兩人還是這麼愛鬥嘴。
她可否知道?越是摩擦就越是火熱?
刷過牙、洗過臉,一切就緒,雨霜蹦蹦跳到床上,「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真有這麼累?」他脫下了T 恤和短褲,這些年來,他已經跟她學著裸睡了。
他爬到床上,她卻推著他的胸膛,「你回去啦!不然,可有人要多想了!」
「管他們怎麼想?你不是都這麼說的嗎?」他拿她的話堵她,「快睡吧!等你餓醒了,我再做飯給你吃。」
「我不管你了,反正你別纏著我,我會不能呼吸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變得含糊不清。
還沒說完話就睡著了?他差點笑出來,不過,看著她的睡臉,又勉強忍住了。
能夠這樣抱著她、看著她,這個夜晚再也不寂寞了。
窗外那淡淡的月光,守護著床上的兩人,似乎也正溫柔的微笑著。
***************
一早,徐凡以吻喚醒了雨霜,他想她該是休息夠了,而他的欲望卻整夜無法平息,此刻,他應該可以抱她了吧?不會算是一種虐待吧?
雨霜任他抱著、吻著,慢慢有了回應,也輕輕扭動了起來。
「可以嗎?」他捧著她的臉,早已吻過她臉上的每一寸。
「還有什麼可不可以的?你都已經進來了……」她的眼眸半閉,是一種迷離的嬌媚,讓他更加感到心盪神馳、渾然忘我。
「好久沒有抱你了。」啊!他是多麼想念這芬芳、這滋味。
「所以……欲望累積過多是嗎?」她低低笑了,「你現在還算年輕,等你老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神勇?」
「拭目以待吧!我總是這麼神勇的。」事實勝於雄辯,他以具體行動說明。
雨霜皺起眉頭,對於剛結束旅行的她,那沖擊簡直難以承受,「老天!你有時就不能自己解決一下嗎?為什麼老是找我?」
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麼話?既然有了她,他怎麼舍得自己解決?他可是為她忍了多久、熬了多久,她根本一點都不領情!
「我才不要自己解決,我就是要找你發泄!」含著她的耳垂,捧著她的細腰,他故意要讓她發瘋。
「好了好了,輕一點啦!」小鬼又在發飆了,真讓人受不了。
「叫大聲點,讓隔壁的聽到最好!」他是豁出去了,反正他就是這樣,那又怎樣?
「你這變態,你……啊……」咬住了他的手掌,她還是壓抑不住呻吟。
唯有這一刻,唯有看著她的沉醉,他才能稍微安心;唯有這一刻,她是屬於他的,她是因為他而有反應、有感受的。
汗水再次浸濕兩人,黏答答的,雨霜無力的倒在枕上,「你得負責給我洗乾淨……」
「遵命!」他微笑了,抱起她走向浴室。
當兩人一起沐浴過後,已經是上午九點了,徐凡在廚房裡忙著做早餐,雨霜則癱在客廳裡看報紙,連翻報紙都沒什麼力氣。
旅途結束後總是讓人疲憊,尤其早上還那樣激烈運動過,唉!吃不消。
晨間時光如此悠閑,徐凡帶著滿心幸福的在煎蛋,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把蛋煎成心型的,但他知道,雨霜一定會莫名其妙的瞪住他。
「叮鈴!」一陣門鈴聲傳來,徐凡關了火,趕忙去應門,一看原來是學妹。
吳青璇站在那兒,甜甜的笑著,「學長,他們要我來叫你,我們今天要去哪兒玩啊?」
差點忘了還有這四位小朋友,徐凡敲敲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說:「呃……你等一等,我就快忙完了。」
吳青璇往屋裡走了兩步,立刻發現客廳裡有人,那是一個只穿著襯衫的女人,斜斜的躺在沙發上,一雙長腿蹺在桌上,毫不以為意。
她有一頭俐落的短發,仍是半濕的,顯然剛剛沐浴過,而徐凡學長也是,說不定他們兩人是一塊起床、一塊洗澡的。想到這兒,吳青璇的胸口傳來陣陣作疼。
「學長,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
「哦!」徐凡謹慎的用字遣詞,引介道:「這位是凌雨霜,我鄰居,這位是吳青璇,我學妹。」
「雨霜姊你好,你看起來好成熟,不知道雨霜姊今年幾歲了?」吳青璇做出天真無邪的表情。
這是什麼問題?徐凡正覺得頭皮發麻,雨霜卻坦率回答道:「你是想問我大徐凡幾歲吧?我比他大五歲,這樣可以了嗎?」
「學妹,我這就跟你回去,我們先走吧!」徐凡脫下圍裙,只想盡快離開。
不料,吳青璇臉色一沉,斥聲罵道:「老牛吃嫩草,不要臉!」
這真是那個溫柔可人的學妹嗎?有沒有搞錯?徐凡心中冒火,忍不住就要罵人。
雨霜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我想,是因為你自己吃不到,才會這麼生氣吧?」
「哼!」吳青璇被說中了心事,不知如何回應,臉一紅,只能轉頭跑開。
徐凡望著那扇被甩上的大門,簡直不知該作何反應,難道學妹對他有意思?
但她這種方法也未免太可笑了!
「唉!畢竟她還是太嫩了。」雨霜帶著點同情的語調說。
他回過神來,神情凝重道:「抱歉,我……我不知道她會這麼不懂事。」
「以後,你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處理好。」
「我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了。」不能讓任何人這樣侮辱她、責罵她,身為一個男人,他必須保護自己的女人。
屋裡安靜了幾分鐘,雨霜卻又開口道:「不過,仔細想一想,說不定這女孩很適合你,至少她勇氣十足。怎樣?你要不要試試看?給彼此一個機會也不錯。」
聽到這兒,徐凡整顆心都冷了,她就非得這麼冷酷無情嗎?他可以忍耐、可以委屈,但她為什麼一定要推開他?
壓抑的情緒全然爆發,他不禁脫口而出道:「好!我這就試試看。」都是她逼他的!夠了,他實在受夠了!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不需回頭,也不需留戀,終究,她是不會留他的。
第七章 長大
時間
在你我身上流逝
讓我倆
能逐漸的成長
終至相互相親相愛
兩個月後,某個陰雨的周六,斗六火車站。
雨水滴滴答答,天空抽抽噎噎,徐凡在屋檐下來回踱步,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這六十幾天來,他跟著系上教授做研究,現在計畫告一段落了,他也得以暫時休息,卻又深深的想起那一天,他和雨霜,這算是分手了嗎?
沒有人叫他回來,沒有電話、沒有信件,他卻忍不住回頭,他該如何說服自己?
是他沒用、是他沒出息、是他沒意志力,為什麼他又回到這裡?為什麼在他背包裡竟是食譜、土產和點心?
踱步了三十分鐘,幾個司機上前問他是否要搭車,他都搖頭拒絕了。
眼看天雨不斷,沒有放晴的可能,就像他的心,都快要發霉了。
終於,他放棄了掙紮,走到機車停放處,拿出雨衣穿上,便騎往回家的路上。
他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是為她回來的,至少他可以回自己家吧?
騎車回到小鎮,停在自家車庫裡,他必須忍住極大的沖動,才能不走到隔壁去,他必須不斷告訴自己,從此以後,兩人就互不相關了!
走進屋裡,他先洗了個熱水澡,又打起精神來整理家務,只要做著這些機械化的事情,就能讓他稍微平靜下來。
雖然,他還是不斷傾聽著隔壁的動靜,他連電視或音響都不敢打開。
「叮鈴!」門鈴聲突然傳來,他的心跳猛然加快。
會是她嗎?會是她終於來找他了嗎?猶豫了幾秒鐘,他還是上前開了門。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年輕男人,撐著一支花傘顯得有點突兀。
「原來真的有人在,太好了!」那男人原本一臉愁苦,看到他,馬上轉為笑顏燦爛,「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跟你借點豆瓣醬?你家有這種東西嗎?」
「有是有。」徐凡愣了一下,「不過,請問你是哪位?剛搬來的嗎?」
「我姓張,這是我的名片,你認識隔壁的凌小姐吧?是電腦公司派我來收件,因為她有一件case拖延了,現在我得照料她的三餐,不然,我就拿不到作品回去了!」
接過名片,確實是電腦公司的名銜,這叫張哲宏的男人原來是業務經理,真難為他了,要伺候雨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是張先生,請進。」徐凡總算了解情況,雖然他從未想過有人會取代他的地位,那麼說來,雨霜是一點都不需要他了……張哲宏一進屋門,就又吱喳道:
「如果方便的話,我還想借麻油、辣椒和姜母,你不知道,凌小姐挑剔得要命,我都快沒轍了。」
「沒問題。」徐凡帶他走到廚房,開始為他打包。
張哲宏突然不說話了,看著櫥櫃裡形形色色的調味料,還有桌上的食譜和大鍋爐,他立刻明白,他找到救星了!
「求求你,救救我吧!」張哲宏抓著徐凡的手臂,「請你幫我作菜給凌小姐吃,我會付你錢的,我拜托你!」
「這個……我……」徐凡無法答應,他不知如何面對那個女人,尤其是在上次那樣的決裂之後。
「你不知道這件作品對我們公司有多重要,總經理已經放話給我,要是我這次任務不成功,就休想回到公司去了!我家裡還有妻小、還有高堂、還有弟妹,全都靠我一個人吃飯啊!」張哲宏說得都快掉眼淚了。
對別人的懇求,徐凡向來難以拒絕,而或許在內心深處,他也希望可以為她做點什麼吧!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不想打擾她,我偷偷跟著你進廚房去作菜就好了。」
終究,他還是沒有那麼堅強。
張哲宏已經感激不盡,「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輩子沒齒難忘!」
拿了一些食物材料,徐凡便跟張哲宏走到凌家,隔了兩個月再度走進這屋裡,讓他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受。
雨霜正背對著他們,專心在電腦螢幕前工作。
徐凡只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心口就有一種隱隱撕裂的疼痛,他趕緊轉過身走入廚房,多看一眼都是多一份傷心。
張哲宏跟在他背後,低聲道:「那就麻煩你了,我先去看凌小姐的狀況怎樣。」
徐凡點了頭,喉中梗著某種東西讓他說不出話來。
張哲宏走出去沒多久,徐凡就聽到雨霜的聲音傳來:「你煩不煩啊?滾一邊去!沒有好吃的東西就別來見我。」
張哲宏即使身為業務經理,也只得忍氣吞聲,「是,我馬上就去準備。」
徐凡不禁為張哲宏感到同情,雨霜一旦發起脾氣,那種冷漠的態度足以使陽光結冰;但反過來想一想,他又為什麼要自找罪受,不忍離去呢?唉!最值得同情的還是自己啊!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還是作了她喜歡的筍仔飯、四神湯、炒絲瓜、番茄蛋,猶豫了幾秒鐘,他又拿出特地買來的紅豆麻薯,她最愛吃這個了。
一切就緒,徐凡才探出頭向張哲宏招手,要他把食物端過去。
張哲宏作了個OK的手勢,把托盤接過去,小心翼翼的端到電腦桌旁,問候道:「凌小姐,你一定累了,先吃點東西吧?」
香味不同,一聞即知,雨霜皺起眉頭,心想,這蠢蛋是去哪兒買到好料的?
暫停下工作,她決定先慰勞一下自己的腸胃。
一吃進嘴裡,她立刻瞪大雙眼間:「是誰作的菜?」
「是我……」張哲宏才要開口,卻見雨霜已經沖往廚房,哇!簡直像龍卷風。
不會是別人,除了那小鬼還有誰?雨霜恨恨地想,他以為他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嗎?該死的,這兩個月不見,他到底是跑哪兒去了?
徐凡連躲進冰箱裡都來不及,就那麼硬生生的被抓住了,完了!她一定會狠狠取笑他的,一定會問他為何這麼沒品、沒格、沒骨氣?
緊閉上眼,他只想躲避這殘酷的事實。
不料,他所感受到的卻是一個親密的擁抱,還有一陣歡欣鼓舞的高喊,「太好了!你總算回來了,我就知道這一定是你做的菜!」
她……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在等他回來?徐凡不由得心生期盼。
雨霜用力拍了徐凡幾下,又轉過頭去,對一旁發愣的張哲宏說:「你可以滾了,明天早上十點鐘來收件。」
「真的可以嗎?」張哲宏不敢相信這個天降的好消息。
「再不滾的話就沒有了。」雨霜賜給他超冷的一瞪。
張哲宏抓起公事包就往外跑,一秒鐘也不敢耽擱。
下一秒鐘,廚房裡就只剩下徐凡和雨霜兩人,剛才煮菜的熱氣讓他臉紅,現在懷中的人兒又讓他頭昏。怎麼辦?他該拿她怎麼辦?該拿自己怎麼辦?
「你這麼久沒來看我,你到底在幹嘛?」雨霜噘著嘴,似乎很不滿意。
「我……你上次不是說,要我去交女朋友的嗎?」想到那天兩人的最後一面,他還是覺得好委屈、好悲哀。
「我有這樣說過嗎?」她一臉迷惘,完全想不起這回事。
「你當然有,你還叫我去找那個學妹交往看看!」這些日子以來,他所苦的、恨的、惱的,到底都是為了什麼啊?
雨霜懶得跟他辯論,「好!就算我叫你去交女朋友,可你還是要來替我打掃煮飯啊!不然,我這樣一時找不到人,簡直都快活不下去了。」
聽聽這女人說的話,難道他的價值就只在於打掃煮飯?唉……「怎麼樣?女朋友交到了沒?」她又追問。
「沒有……」他說不了謊,他沒那種本事。
「那你還敢拖那麼久才來?你很欠扁耶!」她火大起來,指著他痛罵:「我有案子要趕,又沒東西可以吃,你知道我有多可憐嗎?要交女朋友可以,麻煩你先通知我一聲,否則,我去哪兒找人來打工?」
「我知道了!是……是我的錯。」在她的怒氣之下,他什麼都不能抗辯。
翻翻白眼,她做出很受不了他的表情,「算了!我餓得沒力氣跟你吵,現在我先去吃飯,你把家裡收拾一下,我明天就得交出東西來的。」
「哦!」他無話可說,反正他就是沒用、沒出息,反正他就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她正要離開時卻又轉過頭來,拉下他的臉龐吻了一下,「天!我真想你,沒有你的日子,我和小貓都非常憔悴、飢餓而且悲慘。」
說完之後,她又奔回客廳去大吃大喝,把他一個人丟在廚房裡。
徐凡呆呆站在那裡,摸了模自己的臉頰,還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笨蛋!
他怎麼會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只不過是一絲小小的溫暖,卻讓他整顆心都溫柔起來。
當晚,徐凡陪著雨霜一起熬夜,給她煮咖啡、做消夜,默默望著她工作的背影,時而替她按摩肩膀,時而用熱毛巾幫她敷眼。
「這兩個月來,我的工作進度超慢,這才明白沒有你,我就慘了。」雨霜搖搖頭,又喝下一口摩卡咖啡。
「是嗎?」不管她是指「實質」的,或是「精神」的,徐凡都已經無所謂了,至少,她是需要他的。
上午九點半,陽光早已吻遍大地,雨霜終於大功告成,這時,門鈴也響了,是張哲宏忍不住提早來了。
「把東西交給他,別讓他進來,我看到他就討厭。」雨霜把光碟片交給徐凡。
徐凡點了頭,走到門口交給張哲宏,「麻煩你了,張先生。」
「太感謝了,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張哲宏巴不得跪下來磕頭似的,「你不知道,這幾天我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你就快回公司交差吧!雨霜需要休息,不方便見客。」
「當然、當然!」張哲宏趕緊跑到車門前,不忘回頭說:「我先走了,希望你一直陪著凌小姐,這樣我才能順利收件,謝謝!」
徐凡揮了揮手,沒說什麼,轉身回到屋裡,雨霜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唉!
她這模樣多像個孩子,好不容易才熬夜做完了功課似的。
彎下腰,他將她輕輕抱起,走向二樓的臥室,讓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然後,他也躺到床上,卻還無法入睡,只是望著她熟睡的臉,就讓他有種甜蜜到心痛的感受。兩個月不見,他認命地發現,他更愛她了。
*******************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時分,窗外下起了陰陰小雨。
雨霜最討厭雨天,偏偏最近老下個沒完,不過很奇怪,今天好像不怎麼冷,回頭一看,原來背後有個大靠枕,熱呼呼的。
第一次仔細看他的臉,想不到他長得還挺俊俏的,眉毛不太濃也不太淡,鼻樑直挺挺的,嘴唇又有型,不正是一個小帥哥嗎?照理說來,他應該要度過彩色青春的,怎麼會陪著她這個老女人呢?
想著想著,雨霜不禁又撥了撥他的頭發,這習慣已經成為自然。
徐凡眨眨睡眼,看見她早已醒了,便趕緊要爬起來,「你餓了是不是,我去做飯。」
「別忙,我一點都不餓。」她拉回他,讓他貼在她胸前。
徐凡嘆了口氣,他多眷戀這懷抱,他只願哪兒都不必去,就永遠留在這裡。
「想了想,我對你實在不公平。」又要他交女朋友,又要他來伺候她,難不成要他去練就兩個分身?
「嗯……為什麼?」忍不住撫上她的雙峰,他正分神著。
「你還這麼年輕,你該有你的生活、你的世界,不應該老是浪費時間跟我在一起。」
不!這絕對都是最珍貴的、最難忘的時光,他在心中默默回答,在表面卻只能對她傻笑。
可憐的小鬼,他好像還是一點也不開竅,或許她該把他留在身邊多磨練些時候,他未來的女朋友一定會很感謝她,因為,她把他琢磨成了一個好男人。
「就這麼決定了,等你交了女朋友,告訴我一聲,我就找別人來打工。」
「哦!」他低低的應了一聲,心底卻很明白,不會有那一天的。
房裡突然沒了聲音,只有窗外那雨聲、那風聲,顯得有些冷清孤寂。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說了這句讓他心跳的話,她又說了一句讓他嘆息的話,「其實,也不是針對你,只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有能力去愛。」
「這樣……挺好的呀!」他喉中緊緊的,但還是擠出這句話來。
雨霜摸了摸他的發,不知又陷入了怎樣的沉思,而他只能望著她無言以對,究竟她在想什麼呢?他開始不安,因為他無法預料,接下來她想讓他悲傷或是快樂?
過了幾分鐘,雨霜捏捏他的臉蛋,音調轉為高昂,「反正案子也交了,下雨天沒事做,來,我們慢慢來做愛吧!」
「是!」他笑了開懷,擁住她的身子,從頭到腳慢慢地愛她,這在他夢裡早就出現過太多次,他要讓那些夢境一一成真。
十幾分鐘後,床上傳來這樣的對話:「兩個月不見,你好像累積了不少能量喔!」
「笑話!我可是青春少年兄,今天我非要讓你知道厲害!」
「哇……太可怕了,這怎麼可能?你一定不是人!」
「沒錯,因為我是超人!」
房裡的歡聲笑語,蓋過了屋外的風雨交加,天氣冷又沒暖爐,只好以人工加熱了。
徐凡再也沒有什麼不平、什麼委屈了,他只要好好愛她就夠了。
既然雨霜有那麼一點點需要他,既然他是怎樣都放不下她,那麼又何必嘔氣好強?能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在一起吧!
他不敢奢望什麼,能夠如此下去,已是上天對他最好的安排。
*******************
時光流去不再回,轉眼間來到六月,台南的鳳凰花開了,又是畢業典禮的季節。
徐凡沒有通知爸媽,也沒有告訴大哥、二哥,反正他們都忙,以往每次畢業也不曾勞動他們,不過,這次他通知了雨霜。
前一天,他還特地打電話給雨霜,提醒她至少也來露個臉,但典禮已經進行了一半,卻還遲遲不見她的出現。
當他代表畢業生上台領取証書時,他只能勉強擠出微笑,心想,雨霜大概是忘了,她天生就那麼迷糊,有時連吃飯了沒都不清楚,怎能要求她記得這件小事呢?
隨著人群走出禮堂,他發現大家都往同一個方向望去,在那飄盪的人海中,有一個他絕對無法忽視的目標。
那是一輛寶藍色的跑車,上面坐著一位惹火女子,黑色墨鏡、紅色洋裝、銀色高跟鞋,一副慵懶瀟洒,目中無人卻又惹人注目。
終究她還是來了!
徐凡沖出人潮,大步奔向前方,興奮喊著:「你來了!」
「恭喜!」雨霜拿出一束百合花,又摘下墨鏡,揪著眉毛端詳他,「瞧你這怪模怪樣的,真好笑!」
「畢業生都是長這樣的嘛!」他忍住想哭的沖動,把臉貼在花瓣之中,「你怎麼記得要過來?我還以為你會忘了。」
「對啊!差點給忘了,飆車了一小時才到。」雨霜無所謂地笑笑,「受你照顧這麼多年,看在以後還要靠你的份上,只好來給你慶祝一番。」
「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打工的。」也會好好愛你的,他在心中加了這一句。
「你同學怎麼都在看我們?」雨霜環顧四周,彷佛每個人都在往他們這兒瞧,甚至有人對他們拍照呢!
「那是因為……他們沒看過這麼棒的跑車,我們走吧!」徐凡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心中的驕傲,多好,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四年來他不交女朋友,就是因為這個女人。
跑車開出校園,徐凡和幾個朋友揮手道別,至此,他的大學生活宣告結束,也是另一段生活的展開。
沿著濱海公路,來到台南的黃金海岸上,風很大、浪很大,他們的笑聲也很大。
「今天你畢業,我請你吃海鮮大餐。」雨霜大方的說。
「謝謝!」其實他已經飽了,看到她來,比什麼都讓他滿足。
跑車飛快,雨霜的短發飛揚,望著她的側面,他心中的浪花席卷,夠了!一切都夠了,他愛她已經不能更多了,再多一點點的話,就要像氣球一樣爆炸了。
就這樣吧!就讓他安於這種沒有希望的、沒有未來的愛情裡面,不要讓自己想得太多、太遠,那只會讓自己更加無助而已。
餐廳裡,兩人隔著桌子對望,滿桌都是新鮮海產,雨霜舉杯向他敬酒,「恭喜!」
「畢業以後,我是不是又長大了些?」他極需要她的肯定。
「當然,人總是要長大的。」她撥撥他的頭發,「雖然有時候長大不見得快樂。」
「不!我很快樂。」他喝得有點醉意了,只是笑意盈盈的,只要能長大,就能多接近她一些,就能追上那橫跨的距離。
「幸運的孩子,來!再喝一杯。」她可從來不覺得長大有什麼快樂的。
「我不是孩子了!」他立刻抗議。
「好!你不是孩子,你是大人,我們都是大人,OK?」
酒杯輕輕撞上,在這歡樂氣氛中,徐凡只希望在她的心中,他能夠從男孩的角色畢業,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眼前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但至少這是個裡程碑,而能有她和他一起見証,日後他一定會常常想起這一天的。
第八章 劇終
用真誠的心
努力打拚
終於
在開花結果時
種下你我的情
八月,徐凡入伍了,大專兵,高雄左營海軍。
當兵的第一年,徐凡嚴重不能適應軍中生活,因為,以往至少一個禮拜還可以看見雨霜一次,現在別說一個禮拜了,有時連一個月也見不到她。更別提他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卻發現她早已出國了,或是跑到台北去開會了,那種失落感總讓他難以承受。
像是這天,他搭了夜車回到雲林,發現雨霜竟然不在家,他只好乖乖替她洗地、洗貓、洗衣服,否則,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從清晨等到下午,他終於盼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兒,雨霜看起來似乎很快樂,她手中提著關仔嶺溫泉的袋子,身後還跟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是他認識的,大嫂紀雨辰,另一個卻是他陌生的。
那三個女人也同樣瞪著他,畢竟,一個穿著軍服的阿兵哥,抱著一只黑色貓咪,那副痴痴傻等的樣子,是有點教人發笑的。
「你回來啦?」雨霜放下袋子,從容的替他們介紹道:「這是徐凡,徐家的老麼,這是鄭雨梅,你未來的二嫂。」
「咦?」徐凡睜大眼睛,那個花心二哥也要結婚了?
鄭雨梅笑得甜甜的,「你好啊!聽說你在當兵,辛不辛苦?」
徐凡搖搖頭,有點手足無措,「二……二嫂好。」
紀雨辰拉拉鄭雨梅的手,意有所指的道:「好了,我們別打擾他們了,你瞧小弟一臉快昏倒的樣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家裡另外兩個男人等得不耐煩了。」
「小弟,我們結婚的日子是七夕情人節,到時,你可得請假回來喔!」鄭雨梅揮揮手,一臉的幸福洋溢。
等大門被關上了,徐凡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怎麼二哥也是在生日當天結婚呢?
從小他們老愛說二哥是牛郎轉世,沒想到還真的要在七夕成親呢!
算一算年紀,自己都二十三歲了,二哥則是二十八歲,自然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只不過,還是有點難以想像,那個老愛說笑、老愛逗人的二哥也要定下來了!
而且,二嫂看起來就是二哥最討厭的那種乖乖牌,真不知他們是怎麼湊成一對的?
屋裡陷入寧靜,雨霜懶懶的躺到沙發上,淡淡說了一句,「你曬得好黑。」
「呃……」他這才找回神志,「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麼會跟她們在一起?」
「你還是沒變,總是這麼羅唆!」她踢掉涼鞋,拿下墨鏡,「我和雨辰本來就是好朋友,現在又多了一個雨梅,我們都是同一個年紀,所以很談得來。昨天我們去關仔嶺洗了泥漿溫泉,解釋完畢,滿意了沒?」
「哦……」他有點哀怨起來,好不容易爭取到兩天榮譽假,沒想到她卻開開心心的跑去玩耍,留下他一個人呆呆的在家大掃除。
彷佛看出他的心思,雨霜拍了拍身邊的位子,「過來。」
不想回答,不想吭聲,但他還是出於自然反應,照著她的話去做了,整整一個月沒見面,她看來更漂亮了,真不公平,一點都不像大他五歲。
「你有點發燒。」她伸手撫過他的額,立刻發現這個事實。
「大概吧!」昨晚搭夜車回來,冷氣太強,又淋了點雨,一早回來就拚命打掃,被她這麼一說,他眼前感到逐漸發昏、發黑。
「你該洗個熱水澡,你身上有一種奇怪的味道。」真像只迷路的小狗,彷佛流浪了很久才找到她這裡來。
「很臭嗎?」他開始自慚形穢,她才泡過溫泉回來,他卻是一身風塵僕僕。
小鬼是怎麼了?一副哀怨狀?「看你可憐,今天就讓我來伺候你!」她嘴角微揚,拉起他的手往樓上走。
徐凡簡直不敢相信,雨霜放了一缸熱水,替他脫了衣服,還要幫他洗頭呢!
啊~~~~聖母瑪莉亞、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哈雷路亞,而今他相信真正是有神的存在了!
尤其,當他浸浴在熱水之中,靠在她的肩頭,擁著她的身子,他簡直要感動得哭起來,他從來不曾如此品味過她的溫柔啊!
「你好像瘦了。」她摸摸他的手臂!「當兵很苦嗎?」
「不苦、不苦。」他還有什麼好苦的?他整個人生都是甜的。
「還說不苦呢?總是要被磨練的。」她又發現他腿上有幾處瘀青,輕輕替他揉了一揉,「等會兒你先去躺著,我替你泡壺熱茶,想吃點什麼嗎?冰箱裡還有些存糧。」
「都好、都好。」他還有什麼不好的?他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洗過澡,雨霜先替他擦乾頭發,讓他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才又下樓去準備吃的喝的。
徐凡抱著枕頭,心裡甜甜地想著,以後他都要裝病,那樣她就會永遠這麼溫柔了。
沒一會兒,雨霜走上樓,倒了一杯檸檬熱茶給他,又喂他吃了兩塊北港發餅,「好了,快休息吧!你一定累了。」
「陪……陪我。」看她端著茶盤要走,他拉住她的衣袖。
不會吧?他真把她當成媽媽了?雨霜噗哧一笑,把他的手拉回被窩裡,「怎麼像個孩子似的?我等等就來。」
才等了一會兒,他卻覺得分秒難捱,直到她又回到床邊,他情不自禁把她揪上床,完全壓制在自己懷裡,怎麼也不讓她離開。
「你自己生病,還想傳染給我不成?」她瞪了他一眼,手指卻輕撫在他那剪成平頭的短發中,他黑了、也瘦了,看來有點陌生。
「我……我……」他不知要說什麼,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深深吸取她的芬芳。
「算了,我知道,你當兵當久了,腦子退化,所以,你還是什麼都別說吧!」
她輕笑了幾聲,繼續撫著他的短發。
徐凡就這麼依偎在她的氣息中,只願不必醒來。夕陽緩緩西下,彩霞在窗帘中飄移,這一刻太溫暖、太永恆,他真怕很快就要消失了。
或許是他的不祥預感成真,雨霜突然又開口道:「你二哥和我同年,我這才想到,你也二十三歲了。」
「嗯……」前幾天才在營中度過寂寞的生日。
呵!時光飛逝,雨霜不由得感慨起來,這小鬼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才滿十八歲,甚至連汽車駕照都沒有的孩子了。
「你年紀不小了,有沒有為自己打算過?」她往下撫摸,滑過他的頸背上。
「嗯?」她的撫觸太舒服,他忘了該怎麼說話。
「轉眼之間,你跟我也鬼混了五年,我從來沒看過你交女朋友,你家裡除了你爸媽之外,每個人都知道你跟我的事了,這樣下去好嗎?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找個時機,搬家離開這裡了?」
她的雙手仍然溫柔,但這些話聽得徐凡寒毛豎起,「為……為什麼?」
這小鬼,善良是善良、可愛是可愛,只是羅唆了點,又遲鈍了點,坦白說,她還真有點舍不得他。
「我總得為你著想一下,以後你交了女朋友,也打算要結婚的話,我再繼續住在這裡不是挺尷尬的?」她可不想主演那種偷情的無聊連續劇。
「我其實……根本也不想結婚,那多麻煩啊!」情急之下,他只能扯出這番謊話,為了留住她,他什麼都得做。
「是嗎?」她微微一驚,「看不出來你的想法竟然跟我一樣。」
「人的想法是會變的,我也慢慢長大了,我發現,像我們這樣很好,沒有什麼感情的糾葛,只要可以擁抱就好,你說對嗎?」緊張萬分地說完這段違心之論,他只但願自己能夠說服她。
「嗯……」她眨了眨眼,「真沒想到你這麼懂事,不過,為了你好,等你想要結婚的時候,我就會離開這裡,我們就這麼約定吧!」
「哦──好啊!」就算他會想結婚,那對象也一定是她,又有什麼好不答應的?
「問題解決了,心情真輕鬆!」雨霜吐了口氣,「乖,睡吧!」
他不出聲了,他只想這麼沉睡,不要醒來、不要分離。
*******************
夜半寂靜,徐凡卻被一陣囈語吵醒,當他睜開眼睛仔細聆聽,發現那是來自雨霜的嘴裡。
她仍在睡夢中,但睡得很不安穩,還喃喃自語著,「我不想去!我不想……不要逼我,你們不要逼我!」
這究竟是什麼夢境?聽起來非常非常不快樂,他不願她繼續沉睡其中,便輕輕拍打她的臉頰喊道:「雨霜,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幾分鐘後,她總算睜開眼,恢復神志,「我……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不是作噩夢了?你都流汗了。」
她摸摸額頭,真的流汗了,然後她喘了幾口氣,「奇怪?好多年沒作這個夢了。」
「什麼夢?」竟會讓她失去冷靜?
「沒什麼。」她還是那淺淺的笑,「只是夢見我出國的那一天。」
「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嗎?」拿面紙為她擦過汗滴,他知道絕對沒她說的那麼簡單。
往事如煙,有時卻如昨日,她試著回憶道:「其實什麼事也沒發生,非常普通的一天,我搭了計程車到機場,有專門的空服員帶我上飛機,等我到了舊金山,也有一位空服員來帶我過海關喔!」
「就你自己一個人?」這怎麼可能?她的爸媽都在做什麼?
「是啊!」她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
徐凡卻像是受到極大震驚,將她緊抱在懷裡,「你當時一定很不安、很害怕。」
「怎麼會?一切都很順利啊!」
她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她根本就不知道!在這一瞬間,他彷佛看見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獨自飛越萬裡,前往一個陌生的國度,展開那全新又無助的人生。
她所有的堅強、所有的洒脫,不過都是在保護自己罷了,突然之間,他覺得他懂得她了。
看他眼中寫滿了不舍,她卻笑道:「你別把我想成那種可憐兮兮的小女孩好不好?雨辰和雨梅說得沒錯,你們徐家的男人總是想像力特別豐富!」
「我什麼也沒想,我只是……有點頭痛。」無辜的她、脆弱的她,到現在還要隱藏她的傷痛,他又何苦去勉強揭開呢?
「你臉色很難看,是不是你自己作噩夢了?」她伸手撥撥他的頭發,安撫道:「好了,沒事了,快睡吧!」
他說不出話來,一股深深悲傷將他席卷,他是如此為她難過,當初她的孤單全都傳到他的心中,讓他幾乎要忍不住哭起來。
把臉貼在她的肩旁,他拚命忍住哽嚥、忍住眼淚。
雨霜閉上雙眼,月光輕撫在她的臉龐,夜來花香透在風裡;而徐凡仍靜靜凝視著她,今天他要對自己發誓,不會了,她不會再孤單了。
因為,他不會讓她再孤單了。
*******************
入伍兩年中,徐凡每次放假還是沖回小鎮,第一件事煮飯、第二件事掃地、第三件事洗衣,第四件事抱著雨霜上床。
兩人的關系從未談論到情愛,只是一種呼吸似的存在,是習慣了吧?盡管愛她愛得不能自拔,但他不敢嚇著她,只怕一說出口,她就要像朵雲般飄走了。
大哥大嫂已經有一子一女,而二哥二嫂也生了一個小千金,盡管平常各自忙著生活,但偶爾聚會在一起,總是和樂融融。
雨霜和紀雨辰、鄭雨梅早已形成「女人幫」,三個女人經常玩得天昏地暗。
退伍之後,徐凡在台南找了一份工作,從建築師事務所的助理開始做起,每到周末,就抱著大批文件和圖畫回到雲林。
第一年領了年終獎金,他貸款買了一輛休旅車,這樣就可以更快回來,更快見到雨霜。雖然,有時她並沒有在等他,而是他在等她。
匆匆兩年過去,雨霜即將滿三十歲,那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在她生日前一天,周五的晚上,徐凡一下班就開車回來,停好車就沖向凌家,對自己家卻是看也不看一眼。
「我回來了!」他最愛說這句話,帶給他一種家的感覺。
客廳裡,只點了一盞落地燈,顯得有些昏黃迷離,收音機正低唱著一首老歌:光陰的故事。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這一幕,讓他莫名其妙的心動起來,不知那光陰的故事,究竟會是什麼結局?
雨霜懶懶躺在涼椅上,手中拿著一張請帖,「你,明天跟我去參加同學會。」
「我?」他指著自己發問,他從未被她帶出去露面,也從未見過她的任何朋友,這簡直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沒辦法,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人選。」她把請帖丟到他腳邊,他這才看清楚,原來那是她大學的校友會。
「我當然是沒問題,不過,到時……要怎麼介紹我自己呢?」他像個小媳婦似的,有點哀怨有點委屈,卻又不敢多要求什麼。
「隨機應變,他們想猜什麼就猜什麼。」管他們想什麼呢?雨霜根本不在乎。
「哦──是!」徐凡腦子裡卻開始深深的幻想,如果所有人都把他們看做情侶,那種公開的感覺會是多麼的爽快?
「對了,你怎麼又回來了?台南那兒沒什麼好玩的嗎?」奇怪?這小鬼不是都已經長大了,為何還是常用那種流浪小狗的眼光看著她?
「我有工作要趕,還是回到家裡比較好,安靜一點才能做事。」他拿起手中卷宗,老早就想好了藉口。
「挺像樣的嘛!大建築師。」她說笑似的喊了他一聲,「先去給我做飯吃再說。」
「是,大小姐!」他也懂得跟她開玩笑,放下東西便轉進廚房裡,剛才在途中他早已想好了今晚的菜色。
其實,他會選在台南工作,除了那是老師介紹的公司,前途大有可為之外,也是因為他不想給雨霜太多壓力,他知道,她就像只貓兒,偶爾黏在一起是可以的,但要朝夕相處的話,只怕她就要逃走了。
明天就是她的三十歲生日了,不知該送她些什麼?他挑過好多種禮物,還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定。
三十歲了,她還不想結婚?不想生孩子?不想被綁著、纏著、愛著?
能怎麼辦呢?誰教他愛上的是這種女人,也只得一天跟著她耗過一天了,更何況他現在事業才剛起步,他也希望自己能和她站在更平等的基礎上,到時他才有資格向她求婚,向她保証一生的幸福。
第二天,周六下午,徐凡回到自己家中,向大哥、二哥商借了最好的西裝、領帶和皮鞋,他們三兄弟的尺寸差不多,所以什麼都可以互通有無。
老大徐功都已經三十五歲了,還是維持標準身材,擺出多套正式西裝,「這都是我開會時穿的衣服,很有質感的,你穿這樣去準沒錯。」
三十歲的徐偉卻有不同意見,「不對,領帶不能太老氣,還是要有點活力才好。」
望著鏡中的自己,徐凡緊張萬分,「我穿這樣真的可以嗎?我可不想讓雨霜丟臉。」
「要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徐功拍拍小弟的肩膀。
「頭發再抹點發油,好,大功告成!」徐偉對自己的成品可是滿意極了。
徐凡不斷的深呼吸,「謝謝大哥、二哥。」
「加油!看你表現了。」徐功微笑道。
「都已經熬了八年,說不定就快有結果了喔!」徐偉由衷佩服這位老弟,比起他自己的五年愛情長跑還厲害,豈不讓人甘拜下風?
徐凡只是傻笑,他想雨霜會邀他一起出席,應該也是要讓他們的地下情化暗為明了吧?二十五歲的他,是否能追上三十歲的她呢?
*******************
傍晚五點,徐凡準時來到凌家大門口,本想直接拿鑰匙開門的,但想了一想,今天似乎是他們的第一次正式約會,還是照傳統的方式來吧!
「叮鈴!」他按下了門鈴。
過了五分鐘,雨霜來開門了,一看是他便罵道:「按什麼門鈴啊?不是有鑰匙嗎?我還以為是推銷報紙的!」
徐凡根本沒把她的斥責聽進去,他呆住了,不知該怎麼辦?老天!她為什麼那麼漂亮,她都已經三十歲了,比起當年他第一次看見她,為什麼還要更迷人、更閃耀?
本來還想等到她「人老珠黃」,到時她就不得不嫁給他了,現在看來,她只怕會是越老越有魅力了。
「傻子,發什麼呆?」雨霜忍不住笑起來,任何女人看見男人為她發呆,畢竟還是很有虛榮感的一件事。
她穿著一件銀白旗袍,綴著朵朵粉色梅花,短發旁插著一朵紅玫瑰,姣好的身材一如往昔,踩著高跟繡鞋顯得更為高挑,而那眉目如畫、那眼波流動,就像是張愛玲和林徽音的綜合體,從書上活生生的走了出來。
「你穿了銀灰色的西裝,挺配我的。」她摸了摸他胸前的領結,看他卻還在出神,完全沒反應,「拜托,你也醒醒吧!」
她賞了他一個小巴掌,他才反握住她的手,愣愣的道:「你……你好美。」
「這還用你說?」她轉過身去,拿了皮包,關了燈,走出屋內。
徐凡傻呼呼跟著她,瞪著她的背影、她的側面、她的長腿、她的發型,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樣。
「我求求你,別這麼痴呆的樣子,等會兒可是要見人的!」打開車庫,雨霜把鑰匙交給他,「你能不能開車?別給我惹麻煩。」
「當然可以!」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臉,「我會好好表現的!」
他總算恢復神志,跳上跑車駕駛座,又慌忙跑了下來,想到該先為她開車門才對。
「算你還懂禮貌。」這小鬼似乎有些不同了,她摸摸他的頭發,卻沒打算撥亂,那可是他精心梳過的發型。
兩人總算上了車,前往位在嘉義市中心的一家高級餐廳,因為這次主辦者家住嘉義,所以才選在南部主辦,以往在台北舉辦的時候,雨霜總以路途遙遠而拒絕,這次主辦者極力邀約,她也就沒有藉口推辭了。
來到會場,眾人紛紛簽名繳納餐費,徐凡理所當然的出了兩人的錢,他今晚可是她的男伴。
雨霜默默的沒說什麼,卻暗自在心底欣賞著他的得體大方。
一些老同學認出了雨霜,熱切招呼道:「好久不見,怎麼你還是一樣漂亮?」
徐凡深有同感,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雨霜看起來就是比她同學們亮眼許多,或許該歸功於她每天遊泳的效果,又或許是因為她那自由瀟洒的天性,讓她看起來始終不像一個三十歲的女人。
雨霜挽著徐凡的手臂,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卻不顯得太過熱絡,「你們好,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徐凡。」
「哇──青年才俊,兩人真相配!」
這句話聽得徐凡心花怒放,更確定了自己大有希望。
晚餐採自助餐式,有位司儀在台上介紹節目,邀請一些傑出校友上台說話,不過大多數的時候,大家還是在下面各聊各的,左一陣相逢,右一邊相認。
雨霜的同學有一大半都已經結婚生子,但他們對雨霜仍是單身都報以無窮羨慕,更別提她還帶來一位英挺溫柔的男伴。
徐凡只覺得今晚真是完美極了,只可惜,老天似乎總不願如他的意,就在這時,一個最不需要出場的人現身了。
「雨霜,你好嗎?」那是湯新亞,沒有女伴,手中握著不知第幾杯白蘭地。
雨霜肩膀一僵,徐凡更是渾身不對勁,這該死的混帳,幹嘛老是陰魂不散?
就連兩年前都還會收到這家伙的信,氣得徐凡牙痒痒的,恨不得化身為碎紙機!
「我很好,你呢?」雨霜給了他一個很禮貌的微笑。
「我想問你,是否收到我的信了?為什麼一直都不回信?」湯新亞略帶酒意,直接表達來意,頗有咄咄逼人之意。
「我不記得了,大概收到了,卻又忘了吧!」雨霜回答得很冷淡,「你也知道,我向來有點迷糊的。」
「你果然跟這個小鬼在一起,你根本就忘了我!」湯新亞提高音量,惹來周圍不少注目。
「為什麼怪我忘了你?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你有什麼好讓我記得的?」事實上,她也幾乎忘了當初他們是怎麼分手的。
「我不相信你忘得了我,你本來是那麼愛我的,就只因為我一次的出軌,你就對我判了死刑,這對我不公平!」湯新亞激動至極,杯中的酒滴都洒出來。
這有什麼不公平?出軌者本來就該死!徐凡深吸一口氣,警告道:「湯先生,請你自制一點!」
「你這小鬼,你沒資格跟我講話,你算什麼東西?」湯新亞怒火中燒,立刻轉移目標。
「好了,別吵了,我們到那邊去。」雨霜拉緊徐凡的手,只想離開這一幕,沒有意義的事情何必再發生一次?悲劇即使重演還是悲劇。
要不是看在雨霜的面子上,徐凡早就拿酒瓶敲在他的頭上了!「哼!」徐凡狠狠瞪了湯新亞一眼,才轉過身和雨霜走遠。
只不過,他們才走了沒幾步,徐凡頭上就傳來一陣玻璃碎裂聲,哈!湯新亞竟然先拿酒瓶敲了他的頭!
「哇啊!」四周立刻傳出尖叫和大喊。
「天!你不要緊吧?」雨霜眼中滿是驚恐。
徐凡摸了摸臉上流下的液體,琥珀色的是白蘭地,鮮紅色的則是他的血,好!
很好,這家伙有種,接下來就要看誰比誰狠羅?
「不用為我擔心,我會給你討回面子的,乖!你站遠點。」他把她輕推到一旁去。
轉過身,湯新亞哼哼笑著,一副得意昂揚,但徐凡怎麼可能讓他好過?他伸手就是重重一拳,打得湯新亞跌倒在地。
「告訴你,我就是比你年輕、比你勇猛,你識相的話就快給我滾!」徐凡又補上了幾腳,讓那家伙永志不忘。
湯新亞好不容易爬起來,力氣雖然沒有幾分,卻還有一張利嘴,「你這小鬼,你有什麼?我有錢有勢,你能跟我比嗎?」
「你的記姓也太差了一點,八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對雨霜的愛,誰也比不上!」抓起地上的碎酒瓶,徐凡扯開西裝和襯衫扣子,直接在胸膛上劃下一刀。
「救命呀!」看到如此血流畫面,已經有人快要昏倒了。
湯新亞為之一愣,這小子怎麼又舊招重出?當年他也是敗在這一招之下的!
「來啊!你來跟我比啊!看誰劃得最多,誰就可以得到雨霜,這樣夠公平了吧?」徐凡狂妄笑著,「你罵我是小鬼,我看你才是膽小鬼,一點勇氣都沒有!」
湯新亞一時沒了主意,難道非要跟這小子比狠才能得倒雨霜嗎?他做得到嗎?
八年前他這樣問過自己,現在噩夢重現,他還是猶豫了。
情勢僵持,眾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這時雨霜開口了,「湯新亞,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我選擇忘記你,不是因為你的那次出軌,而是因為你不是我要的男人。」
聽到雨霜語重心長的話,湯新亞深深嘆息了,夠了!這些年來的愧疚和牽掛也實在夠了,該是他放下這一切的時候了。
「好,我懂了,我再也不會出現了。」再看她最後一眼,然後,就忘了吧!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湯新亞悄悄步出會場,當那大門一關,場內瞬間也響起如雷的掌聲,他們都為這一幕而深深撼動。
「了不起,我從沒看過這麼浪漫的情節!」
「雨霜真是太幸福了,有這種情人死也無憾!」
「徐先生,你真了不起,現在可以英雄抱得美人歸了!」
徐凡放下酒瓶,轉過身面對雨霜,痴痴傻傻地笑了,「你聽到了沒?他們都說我們是天生一對耶……」
他很想好好地說完話,很想抱著雨霜走出這裡,但是,眼前一片昏暗,他再也沒有任何力量,終於倒在雨霜的身上。
結果,雨霜的三十歲生日,是在醫院裡陪著徐凡一起度過的。
沒有燭光、沒有蛋糕,只有救護車警鈴和消毒藥水味,所幸,隔天下午,經過醫生檢查並沒有後遺症,他們便辦理出院離開。
回到家中,雨霜向徐凡要了那件染血的白襯衫,當他問為什麼的時候,她微笑著說:「一個女人總要留下幾樣紀念品,而這樣的紀念品可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的,因為,這是一個男人為我流血的証據。」
紀念品,多可愛的說法,他總算送了她一件難忘的生日禮物!徐凡傻傻的笑了,卻又不敢太得意,「這是我的榮幸。」
「謝了。」她又撥了撥他的頭發,「你幫我解決了一個麻煩。」
「那你要怎麼謝我?」
「隨你宰割羅!」她停頓了一下,「不過,要等你傷口好一點的時候。」
「我早就全好了!」他撲上她,兩人一陣大笑,跌進了層層的被單中。
徐凡開心得很,他這一生最重要的情敵終於消失了,從此以後,他和雨霜之間再也不會有別人了,不是嗎?
第九章 感動
憑著我的真心
加上我的誠意
難道還不能
感動你的心
在愛情習題中,情敵是負分,但把負分消除後,還是有可能停留在零分打轉,如此過了一年又一年,雨霜已經三十二歲,徐凡也快滿二十七歲了。
從十八歲到二十七歲,徐凡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大哥和二哥都早已結婚生子了,他卻還是單身漢!
有時候他真討厭自己,為何他會是這樣「居家型」的男人?當所有工作都做完了,就只喜歡做家事,和所愛的人在一起,所以,至今他還是沒機會出軌,甚至連精神外遇都不曾有過。
雨霜雖然也不會拈花惹草,但她老愛往外跑,一下出國一下旅行的,招來了不少蚊子蒼蠅,徐凡常常收到一些情書和花束,結果當然是立刻燒掉。
「我們真適合彼此。」有時她會拍著他的臉這麼說。
「是啊!」他只能強顏歡笑,說不出他早就快抓狂了。
「你爸媽還沒開始對你催婚嗎?」雨霜偶爾會擔心起來,「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的奸情,我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們。」
「我根本就不想結婚,那種蠢事!」他已學會了她的口吻。
「那就好,免得我心懷愧疚,還以為自己糟蹋了你的青春。」她馬上開心起來,給了他一個熱吻。
徐凡對此歡喜的承受,心中卻暗暗想著,他的青春一去不復回,到時可得找誰賠?
其實,兩人的生活早已如同夫妻,只不過少了那張薄薄的証書,他也想過是否就這樣過一輩子,只要她不會哪天突然對他厭倦就好了。
但身為巨蟹座男人的宿命就是,非常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家,尤其是非常想當爸爸。
和雨霜在一起什麼都好,只是不準說甜言蜜語、不準提結婚、不準懷孕,這樣下去,要是有一天他不能生了,那可怎麼辦?
雖然現在科學昌明,日新月異,或許他到了六十歲還能制造下一代,但等小孩滿十歲的時候,他就進入古來稀的七十歲,而雨霜也就七十五歲了,那種畫面怎麼想像都是很不協調的。
盡管內心常常如此煎熬,在表面上他仍然故作瀟洒,視婚姻和兒女如垃圾,因為他有一個大前提,就是他不想把雨霜給嚇跑了。
大哥徐功和二哥徐偉當然看不下去,常常找小弟在後院喝酒,你一言我一語的給徐凡出鬼主意。
這天,除了在徐家有三個男人在喝酒,在凌家也有「女人幫」的聚會。
大媳婦紀雨辰打開梅子酒,聞了一聞酒香,很滿意道:「這可是我親自釀的,來!一人三大杯,不準推辭!」
二媳婦鄭雨梅光聞酒香就快醉了,「雨辰,你真是神奇!」
「當然,對於酒和男人,我可都是很講究的!」紀雨辰得意的大笑。
單身的雨霜倒在一旁,還是那麼無所謂的模樣,她是三人之中最懶散的一個。
「喂!雨霜,來一杯!」紀雨辰想起老公的吩咐,打開話匣子問:「說真的,你到底想對小弟怎麼樣?」
「小弟?你說徐凡啊?」鄭雨梅也有收到老公同樣的通知,趕緊一起問道:「對啊!雨霜,你會不會給小弟一個交代?」
「膠帶?要就自己去桌上拿,文具店不是也有賣很多?」雨霜迷糊的問。
「拜托!你神經別那麼大條行不行?」紀雨辰有時真會被她打敗,「我們是在問你,小弟到底有沒有希望?」
「我們兩個挺好的啊!不談戀愛只要上床,有問題嗎?」雨霜真不明白,這兩個女人是在緊張什麼?
「像小弟這麼好的男人,除了溫柔體貼不說,而且年幼無知好教導,難道你不想綁住他?要是被別的女人搶走怎麼辦?」紀雨辰當初一發現徐凡,可是深深怨嘆了很久,為什麼老天不讓她先認識小弟,卻要她先愛上大哥呢?
「就是說嘛!小弟長得好可愛,眼睛就像小狗似的,烏溜溜的、黑亮亮的,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教人忍不住想要抱住他親一親呢!」鄭雨梅愛狗成痴,當初一看見徐凡,也是差點想撲上去。
雨霜一愣,想不到這兩個女人如此垂涎徐凡,幸好她們的兩位老公不在這兒,否則,徐凡可能會被立刻分屍吧?
「嗯!說得也是,在這三兄弟之中,畢竟還是他最年輕力壯,長得也最可愛清秀。」雨霜做出認真思考的表情,「唉!想想你們兩個還真可憐,嫁給那麼老的男人,眼前或許還過得去,但未來還有什麼幸福可言呢?」
紀雨辰和鄭雨梅一聽,臉色都為之一變。
「你這壞蛋,我們是在講你的事情,別扯到我們頭上來!讓你撈到這個最幼齒的已經很不錯了,少在那裡得了便宜又賣乖!」紀雨辰又恨又妒,就快殺人了。
鄭雨梅則是滿臉的震驚、不信、惶恐,「真的嗎?男人老了以後就會很沒用嗎?那我以後就真的沒有幸福可言了嗎?」
雨霜笑倒在椅上,看來這兩個好姊妹都被她嚇著了呢!
「雨梅,她是在轉移話題,擾亂軍心,別中了她的計!」紀雨辰趕忙澄清。
「哦!」雨梅還是有點憂慮,「雨霜,你正經點嘛!快告訴我們,你到底打算把這出戲寫成悲劇還是喜劇啊?」
「小弟的青春一去不復回,可都是你害的!」紀雨辰作勢威脅道:「要是他一輩子都娶不到老婆,我們的公婆就會很傷心,你也要受到良心譴責的!」
又來了,老話題,沒創意!雨霜喝了一口梅酒,感受著淡淡的清香,「不結婚也不是世界末日,你們的觀念該要改一改了,都什麼年代了?」
「問題是,小弟不像你這麼想得開啊!」紀雨辰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看男人時。
「他說過他也不想結婚的。」雨霜提出反駁。
「你真的相信嗎?他可能只是說說而已,或許他是不敢向你提出,因為他怕嚇著了你。」鄭雨梅覺得小弟就是太善良了。
有這種可能嗎?雨霜靜了一會兒,決定以阿Q 精神面對,「嗯──船到橋頭自然直,人到該死的時候就不會活著,等他攤牌的時候再說吧!」
「去!」紀雨辰搖搖頭,「你說得還真輕鬆呢!算了,喝酒喝酒!」
「我們來乾杯,希望雨霜成為我們的三妹,到時可要喊我們大嫂、二嫂了!」
鄭雨梅喜孜孜的,幻想著那快樂的一刻。
雨霜可笑不出來,「就知道你們是想把我壓得死死的,最毒女人心!」
*******************
同一個時刻,在徐家的後院裡,因為是七月一日,新的月份、新的開始,三兄弟就以啤酒會做為迎接。
「事情的發生,好像已經過了九年。」
「是啊!當初還是個翩翩美少年,如今也快步入中年羅!」
三十七歲的大哥和三十二歲的二哥,兩個都已是三字頭的男人,不約而同都這麼挖苦老弟。
徐凡能有什麼話說?誰教他自己無以成家、愧對祖宗?只有乖乖的替兩位兄長再打開第二瓶啤酒,並奉上時鮮小菜,希望他們喝得滿意、吃得開心。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徐功這句台詞已經說過好多遍了。
「可別說大哥二哥沒幫忙,我們都已經請出老婆大人去遊說了,但雨霜功力高強,差點還叫你大嫂、二嫂跟我們離婚呢!」徐偉一想到就全身發毛,怎麼雨梅這麼容易就被「感化」去了?
徐凡唯有苦笑,「我明白你們的好意,還是讓事情順其自然吧!」
「爸媽說過一陣子他們就要回來了,他們年紀大了,不適合再周遊各國,以後就只會在國內參加慈善活動,到時他們一定會不斷叫你相親,你打算怎麼辦?」
徐功畢竟是深思熟慮,很快便想到這一點。
徐偉做出驚恐的表情,「此話當真?到時我們家不就天天充滿了鶯鶯燕燕,時時刻刻都散發著誘惑和被誘惑的氣息,嗯──想到就想吐!」
徐凡聳聳肩,並不怎麼在意,「我大概會隨便敷衍過去吧!」
徐功卻搖頭指出問題點,「老爸還好騙一點,老媽可沒那麼容易,像你這樣天天往雨霜那兒跑,馬上就會被她發現的。」
「那也就是說,你和雨霜休想像現在一樣稱心如意啦!嘿嘿!」徐偉立刻加以注解,充滿幸災樂禍之意。
「這……」想到那種狀況,徐凡開始頭疼起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嗎?」
三兄弟都安靜下來,聆聽夜風悄悄吹過,然後,徐功低沉的開口道:「其實,我之所以結得成婚,是因為我讓雨辰懷孕了,而且……我是故意的。」
徐偉和徐凡瞪大了眼睛,如此老實誠懇的大哥,竟然做得出這種勾當!
「你早該告訴我的,害我長跑了五年才想到用這招!」徐偉可氣壞了。
最震驚的人該是徐凡,他張大了嘴又合上了嘴,實在不知說什麼好,怎麼搞的,兩個哥哥都是這樣結成婚的!
徐功和徐偉一起望向小弟,無言訴說著他們的建議,徐凡只能結巴道:「這樣……不大好吧?雨霜她脾氣可大得很,她可能會……一怒之下殺了我的,而且……小孩在這種情況出生,恐怕也不會受到歡迎……」
徐功和徐偉臉上的表情絲毫未改,顯然他們對小弟的說詞一點都沒聽進去。
「雨辰本來也不喜歡小孩,但她懷孕以後就不一樣了。」徐功以過來人的身分說。
徐偉也跟進道:「是啊!你要知道,人類也是動物,雄性常常都是用播種來留住雌性的,要不這樣的話,怎麼會有下一代的誕生?」
「呃……」徐凡還是猶豫不決。
「要是繼續拖下去的話,爸媽會給你安排無數次的相親,而且,你想跟雨霜在一起也不可能。」徐功冷冷的威脅。
徐偉也冷冷發笑,「你就一輩子休想把雨霜娶到手,也別妄想你們會有什麼未來了。」
好……好冷!徐凡全身發抖起來,「我……我知道了。」
「好自為之!」徐功和徐偉一起拍著小弟的肩膀。
就在這氣氛凝重之際,隔壁傳來一陣清亮的笑鬧聲,原來是「女人幫」的成員:鄭雨梅、紀雨辰和雨霜,她們手中拿著仙女棒,閃亮亮的煞是可愛。
「你們這三個男人在做什麼?一起過來玩吧!」紀雨辰打開鐵門邀請道。
鄭雨梅點起了更多的仙女棒,「來!一人一支,大家都有份。」
這種年紀了還玩仙女棒?徐功和徐偉嘴角微微抽筋,不過,幸好小孩都已經睡了,他們就暫時陪老婆返老還童也好。
徐凡腦子裡還一片混亂,但看著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那溫馨的模樣,卻讓他隱隱下定了決心,是的,他是該要有些突破了。
徐凡走到竹籬旁,雨霜站在那兒,給了他一個淺淺的微笑,「仙女棒很漂亮,不過,我還是喜歡星星。」
「嗯!我也是。」握起她的手,有點涼,他不禁又把她攬近了些。
「有人在。」她感到些微的詫異,她早就告訴過他,只有兩人獨處的時候才能這麼做,即使在這些朋友親人面前,也不該如此明目張膽。
「沒關系,他們不會注意的。」他這話說得沒錯,在那兩對情人之中,哪看得到情人之外的人呢?
抬起頭,天邊只有一顆孤星,就像他的心情,淡淡的落寞。
*******************
七月四日,徐凡的生日,不過結婚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多年的好友,勇仔。
或許是造化弄人吧?勇仔不斷的尋尋覓覓,最後的對象竟然是小花,那個當年曾經喜歡過徐凡的女孩。
婚禮上,徐凡理所當然的擔任男儐相,他對這工作早已熟能生巧,畢竟經驗多多,好友們都愛找他幫忙。
徐家三兄弟都到了,紀雨辰、鄭雨梅和雨霜也大駕光臨。
看著親朋好友登門慶賀,勇仔喝得酩酊大醉,「今天真是我最高興的日子了!」
「恭喜你!」眼看好友成婚,徐凡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替他高興,又是替自己感傷,這一起長大、一起泡妞的好哥兒們,從今以後就要踏進不同的世界了。
婚宴結束,徐凡先開車送新郎和新娘回家,又幫忙送一些客人回去,等到他能夠脫身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
停好車,他還不想回家,任由雙腳牽引著自己──他總是想回到她身邊。
打開門,客廳的燈仍亮著,雨霜拿著遙控器窩在沙發裡,超大螢幕上是最新的電玩,她得先玩過以後才能寫評論。
一回頭,看見是徐凡,她也不覺得驚訝,只輕聲問:「還不累嗎?」
他沒回答,關上門走到沙發背後,伸出手環住她的肩,把臉埋在她的頸窩,他就愛這樣依戀著她。
這小鬼還是像個孩子似的,動不動就要跟她親親抱抱的,不過,這些年來她也習慣了,不像以前一樣會突然僵硬起來。
雨霜放下遙控器,撥了撥他的頭發,「你應該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不要。」他悶悶地說。
「那就在這兒睡好了。」她也不以為意,「你先上床去,我還要忙一陣子。」
若是平常,他會乖乖的聽她的話,放開她,不打擾她,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已經二十七歲了,她還不能轉過頭來看看他嗎?
他長大了,他不是個孩子,他是個男人了。
出於一股莫名的惱怒,他把她手中的遙控器搶走,又走到螢幕旁把電源關掉,瞬間,屋內只剩下一股緊張的安靜。
「怎麼了?你今天陰陽怪氣的。」她總算發現他的臉色不對。
「我有話要跟你說。」埋藏了九年的話,早就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有這麼急嗎?」她伸伸懶腰,「明天再談吧!」
「不行!就是現在。」所有情緒一起湧上,他再也無法壓抑了。
雨霜心頭一驚,奇怪!這小鬼怎麼有一張這麼認真的臉?「好吧!我就聽你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這麼嚴重?」
「勇仔……今天結婚了。」
「我知道啊!」他就是要說這個嗎?他是不是喝醉了?雨霜只是笑了笑,「又一個蠢蛋,不是嗎?真不懂他們為什麼都要跳入陷阱?」
「說不定……我也很蠢。」
「怎麼會呢?你和我是最聰明的,我們這樣才逍遙自在啊!」
「我並不想這麼聰明,我寧可自己蠢一點,我寧可和你一起跳入陷阱。」
「你在胡說些什麼?」雨霜笑得很不自然,她有種可怕的預感,今夜之後,一切可能就要不同了。
屋裡沉默了很久,只聽得到徐凡粗重的喘息,而後,他鼓起所有勇氣,嘶喊道:
「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
默契被打破了、禁忌被揭開了,徐凡說出了最不該說的話──他愛她!
果然,雨霜睜大了眼,看著他有如外星人,聽著那些話有如古埃及文,接著,她略帶沙啞笑了幾聲,「幹嘛?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他早就料到,這是她唯一可能的反應,但心頭依然有被撕裂的感覺,面對他的愛意表達,難道她就只能如此的退卻躲避?
「今天就是愚人節,我就是那愚人,我就是那傻瓜!」他忍不住大吼起來。
糟糕!小鬼真的攤牌了,紀雨辰和鄭雨梅果有通天之靈,料到她凌雨霜終會有如此下場,拜托誰快來救救她吧!
雨霜被他的眼神嚇著了,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別……別這麼激動。」
「我能不激動嗎?」他是決定豁出去了,沒什麼需要再忍耐的,「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打從我們第一次在遊泳池見面,你就不該沒穿衣服遊泳;後來你更不該要我來打工,而你最最不該的就是讓我愛上了你,卻告訴我說你不能愛人!」
他的字字句句,都是控訴、都是指責,難道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如此壓抑、如此痛苦?而她卻故意假裝沒看到嗎?
「我不想聽這些。」太難消化,也太難接受了。
看她捂住耳朵,他立刻走上前,半跪在她面前,拉開她的雙手,盯著她的雙眼,
「不想聽也不行!我今天就要全部說出來!」
「你非得這樣逼我不可?」她的語氣虛弱,她怕自己就要粉碎了。
「是你逼我的!」他的牙關緊咬,幾乎發疼,「這麼多年來,我從一個男孩變成了男人,但你究竟有沒有好好的看過我?我的成長、我的改變都是為了你!
但不管我多愛你,卻不能對你說出口,不能對整個世界公開,不能把戒指戴到你的手指上,不能幻想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孩子,你說!這難道不都是你在逼我?」
他那悲傷的神情,讓她不由得歉疚起來,「我說過,你盡可以去找別人的,那些年輕女孩比較適合你。」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你以為我沒嘗試過嗎?」他更緊握住她的手腕,激動道:
「只可惜,從我第一次抱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就是那種一輩子只愛一次的人!」
「一輩子只愛一次?」她深深受到撼動了,這孩子,這可憐的孩子,命運怎麼會讓他有這樣的個性?卻又讓他碰到她這樣的女人?
他把臉埋進她的雙手中,低聲傾訴道:「我也不願意,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對別人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些年來,不管是男人或女人對我表示好感,我就是沒辦法!」
「拜托你,別說了。」她都覺得對不起他了,只怕拿命來賠都不夠。
他抬起頭,雙眼發紅,「你得負責,你得對我負責一輩子!」
「啊?」她這下可愣住了,她這一生最怕的就是責任和羈絆啊!
「你得嫁給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彌補我的損失!」
「這個……」她根本不知做何反應,這該不會是求婚吧?
「我不準你說不,你沒有拒絕我的資格!」他不要聽他不想聽的話,無論是要賴要狠耍流氓,只要能把她拴在身旁,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果然不是求婚,應該算是逼婚,雨霜只有苦笑,「你講講道理嘛!」
「是你不講道理,你早該是我的老婆,是我孩子的媽了!我的青春可都是付出給了你,休想跟我討價還價!」他把心一橫,抱起她走向臥房。
「喂!我現在沒那個心情。」她當然明白他的意圖。
「我受夠了,你老是喊我喂,要不然就是叫我小鬼,你就不能有一次叫我的名字嗎?」他狠狠把她丟到床上,隨手拿起皮帶把她的雙手綁起,固定在兩邊的床柱上。
這畫面似曾相識,啊!對了,當初他第一次「強暴」她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場景,怎麼舊事又再重演了呢?
雨霜無奈的嘆口氣,「好了,徐凡,你先冷靜下來,我們明天再談好嗎?」
「沒什麼好談的!」他熄了燈,整個人壓到她身上。
「不然你想怎樣?」這小鬼也太難纏了,原來當初他都是在騙她,說什麼不想結婚、只要泄欲,說得也未免太好聽了!
「我要把你綁起來,我早該這麼做了,只有這樣,你才永遠逃不開我的懷抱!」
他開始撕扯她的衣服,他不要有任何障礙橫阻。
「你這笨蛋!」雨霜可心疼了,這件CK襯衫是她的最愛耶!
「笨蛋有笨蛋的作法,你就好好看著!從現在起,我要把你綁在床上,直到你懷孕為止,那你就非得嫁給我不可了!」他由衷的佩服起自己,這計謀真是完美無比。
「什麼?」哪有這種荒唐的事?「你不想活了?快放開我!」
徐凡不再理會她的咒罵,逕自吻著她的頸、她的胸、她的每處線條起伏,為什麼呢?都已經九年了,他還是無法對她厭倦,他還是會心盪神馳,只為了她這美麗的身軀,想到最後那徹底的結合,他甚至都會有點頭暈起來。
雨霜雙拳緊握,無法抗拒那快感竄流,這些年來,他已經太熟悉她的弱點所在,當年那個連接吻都會撞到牙齒的男孩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知歡愉、收放自如的男人,尤其在他發狂起來的時候,那更是連她都會招架不住。
「我說我沒那個心情……」
「騙子!」他拉開她的雙腿,環在自己的腰間,「你明明是要我的,你明明也是愛我的,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承認?」
「欲望就只是欲望,別說什麼愛不愛的!」她仍然倔強,不肯屈居下風,對於這個小她五歲的男人,她怎麼可能輸給他?
「我就要你承認,你要我,你也愛我!」
「保……」保險套這個詞來不及脫口,他已經吻住她的櫻唇,也深深進入她的溫暖之處,雨霜心想算了,明天再去買事後避孕藥吧!
至於他說什麼孩子不孩子的,那離她簡直是太遙遠、太不可想像了。
徐凡像是瘋了一樣,格外使力運作,非要讓她顫抖、讓她崩潰不可,「感覺到了沒有?我就在你身體裡面,我要你因此孕育我們的孩子,我再也不讓你躲著我了!」
「不!我才不……」她無法言語,咬住他的肩頭,任那一波一波的情浪打來。
「會的,你會的,你會成為我的人,你會一輩子被我這麼綁著、纏著、佔有著!」他的熱汗揮洒,流動在兩人之間,更像是一種無法分離的糾纏。
雨霜只覺得頭都要暈了,身下一陣劇烈抽動,她先達到了高潮,但他還不肯放過她,惡狠狠地瞧著她陶醉的面容。
「今天,我要發泄在你裡面,我受夠了那該死的保險套,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隔閡!」他不斷進出,捧著她的臀,舔著她的耳,直到完全爆發在她的深處。
她沒能逃避,承受了他的一切,那是種絕對的給予和接納。從她十八歲初嘗情欲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沒有用保險套和男人做愛,沒想到竟會是如此致命的感受。
「夠……夠了沒?」她低低的喘息,腦中嚴重缺氧。
「我不要離開你,我要一直一直在你裡面,我幻想這一天已經好久好久了,你知不知道?」他先鬆開了她的雙手,而後頹然的倒在她胸前,卻還是不肯抽開。
兩人都太累了,忙著喘息和恢復正常的心跳,房裡只有他們漸漸平靜的呼吸,是一種倦倦的慵懶,還有一種淡淡的感傷。
她的雙手得到了自由,不由自主的撫過他的短發,此刻,她覺得他很可愛,雖然他剛才做了一件很可惡的事。
「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擁著她,依戀著她,他只願意這一刻不要走,全世界的時鐘、手表、沙漏都給他粉碎了最好。
感覺到他眼角的濕潤,她這才發現他是哭了,這小鬼,不!這二十七歲的大男人,突然使出這一招淚水攻勢,教她怎麼能不為之心疼、心軟?
「好了好了,快睡吧!你一定累了。」像個母親似的,她輕聲哄慰著他。
「答應我,陪著我一輩子,就算你都不說愛我,我還是會愛你的……」
「我知道,我什麼都答應你,快閉上眼睛吧!」她微微笑了,合上他的雙眼,聽著他的呼吸逐漸平穩。
然後,她把指尖湊到唇邊,嘗起來咸咸的,那是他的淚水。
這個男人為她哭了,那麼,她可以為他做些麼呢?
夜風是暖的,月光是柔的,她的心仍是茫然的,仍然在尋找一個答案。
*******************
一早,徐凡醒來的時候,發現枕邊沒人,空盪盪的白色床單,像是一種不祥的預兆。
找遍了屋子,他心中早已恐慌萬分,最後終於在電腦桌上發現一張紙條─我去旅行,小貓就拜托你了。
旅行,她怎麼沒告訴他?她要去哪兒?什麼時候才回來?是不是昨天他攤牌了,所以她就逃走了?但她不是答應過,她會一輩子陪著他的嗎?留下這短短的兩句話,她就這麼瀟洒離開?
或許他是逼得她太急了,或許她只是需要一段時間想想,又或許過幾天她就會帶著土產回來了,是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徐凡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結果,這趟旅行,竟長達一年。
第十章 圓滿
在最後
一切都順理成章
讓你和我
幸福快樂的在一起
一年有十二個月,有五十二個星期,有三百六十五個晝夜,有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有分分秒秒飛快閃過的思緒,以及緩緩沉澱的回憶。
這一年來,徐凡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就設在雲林斗六市,因此,他每天都回家,不過不是回徐家,而是回凌家。
他得讓屋子保持乾淨,他得照顧好老黑貓,他還得將一切準備妥當,因為,雨霜隨時都會回來,除了這份渺茫的希望,他還有什麼可以希望?
徐世哲和薛逸菊回到老家,發現麼兒竟成了一個痴情男,要逼他相親、約會、結婚都不可能,在老大和老二的勸說之下,也只能讓他自生自滅去了。
徐功和紀雨辰常住在學校宿舍,徐偉和鄭雨梅則是定居雲林北港,徐世哲和薛逸菊也有他們要忙的,一家人最常相聚的時間就是周末假日,看著孩子們歡欣和樂的模樣,徐凡臉上才會浮現出些許微笑。
夏日去了,夏日又來了,明天就是徐凡的二十八歲生日了。
他特別把遊泳池刷得乾乾淨淨,也把花園打理得整潔美麗,他總喜歡這個後院,因為,這是他初戀的發生,也是他被下了咒語的地方。
晚上,該要上床睡覺前,徐凡照常刷牙洗臉,望著鏡中的自己,他不禁又想起兒時的問題,自己的凡究竟是平凡的凡,還是不凡的凡呢?
如果雨霜就這樣一去不回,他就要成為一個抱著回憶生存的男人,如果雨霜願意回來,她又會讓他成為一個怎樣的男人呢?
時間過得好快,十年了,他愛著同樣一個女人,而且,還是沒有什麼辦法改變。
離開浴室,他躺到大床上,那是雨霜睡過的地方,這屋子裡的一切一切都讓他想起她,因此,他選擇住在這裡,他除了回憶之外,無處可去,無處可安身。
午夜時分,熄了燈,只見窗外星光閃爍,還有夜來香陣陣的清香,啊!若是她也在的話,她一定會很喜歡吧?
閉上眼睛,他只但願,今晚能夠夢見她。
*******************
周休二日的好處之一是,如果一個人沒事可做,就會有更多的時間發呆。
坐在黃槿樹下,徐凡正望著湛藍的池水發呆,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工作進度超前,屋裡也收拾乾淨,衣服晾曬在衣架上,老黑貓吃飽了躺在涼椅上睡覺。
「小弟,不跟我們去參加園遊會嗎?」站在鐵門旁的是大嫂紀雨辰,臉戴墨鏡,一身俏麗打扮,一兒一女則蹦跳的跟在身後。
「別的學校有很多老師會來。」連一向木訥的大哥徐功也開口了。
「你大哥的意思是,會有很多單身的女老師喔!」紀雨辰替老公多加說明道。
「謝了,真的不用了。」徐凡搖搖頭,對著侄兒、侄女擠出微笑,「小恆、小情,你們好好去玩吧!」
「叔叔再見!」兩個小娃娃以童音道別。
目送大哥大嫂一家人,緊接著而來的就是二哥徐偉,「嗨!曠世怨男,掛在那邊做啥?跟我們去拍賣賤狗吧!」
「什麼賤狗?」懷胎五個月的鄭雨梅敲了老公一下頭,「我們是要去參加慈善義賣,為流浪貓狗籌募款項,你有沒有興趣?」
「我很樂意捐款,但我連動都不想動。」徐凡掏出幾張大鈔給侄女,「小潔乖,到那裡幫叔叔投進捐款箱。」
「是,我一定照辦!」小潔用力點頭。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這裡等無人?唉!真不願意承認你是我弟弟,我們先閃人羅!」徐偉抱起女兒,拉著老婆的手轉身而去。
應付完這一群,緊接著才是最麻煩的:他的雙親大人。
「小凡,你這樣子會讓爸爸很心痛的!」徐世哲使出哭調。
「少在那邊假裝聽音樂,剛才你戴著耳機和小功、小偉說話,早就被我們看到了。」薛逸菊不愧是三兄弟的老媽,一眼就看穿如此小小的把戲。
徐凡無奈的拿下耳機,﹝爸媽,有事嗎?」
「我們沒事,你可有事了!」薛逸菊直言道。
「我有什麼事嗎?」徐凡裝出一臉無辜。
徐世哲意味深長的說:「你啊年紀也不小了,看看大哥、二哥多優秀,早早都結婚成家了,難道你就沒想過自己的事嗎?」
怎麼沒想過?早就想過千回萬遍,只是那伊人還不肯出現啊!「就算沒對象、沒結婚,也不是世界末日。」徐凡故作輕鬆道。
「當然不是世界末日,只是悲慘世界而已。」薛逸菊冷哼道。
「對了,雨霜還沒回來?」徐世哲望向凌家屋內。
徐凡肩膀一僵,「誰知道?反正又沒有人在等她。」
「是嗎?」薛逸菊冷笑連連,「你這個打工的管家還真是太忠心了,沒拿薪水也就算了,還自己貼錢維修房子,了不起!」
其實,做兒子的心裡在想些在麼,為人父母的又怎會看不出來呢,看兒子眼中閃過一抹哀傷,徐世哲拍拍老婆的肩膀,「算啦,他愛等就讓他去等吧!否則,他也沒有別的事好做,不是嗎?」
「唉!真拿你沒辦法。」薛逸菊也心軟了,「爸媽要去做善事了,希望給你積福積德,讓你早點等到你要等的人。」
「是,謝謝爸媽的好意。」徐凡揮手歡送,直到爸媽駕車離去。
終於,一切都恢復安詳,只剩下他一個人,或許他該考慮養只狗,他記得他曾對自己說過,要是到了二十八歲還沒交到女友,那就養只小狗來作伴吧!
沒想到,十年前的想法還真的快應驗了。
其實,從昨晚就有幾位朋友來電邀約,但他哪兒也不想去,更別提爸媽給他安排的相親了,他不願意浪費人家的青春。
二十八歲生日,就該這麼發呆著過去,多寧靜、多愜意。
藍天中,白雲飄遊著,大地上,他一個人出神著。白雲白雲,你要往哪兒去?
如果可以,請帶我到藍天的另一邊,或許在那個世界,就會有我等待的那個人。
「鈴鈴!」手機鈴聲又響了,他不耐煩地接起來,「喂!我是徐凡。」
「喂!小鬼!」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小鬼?誰會這樣叫他?除了那個女人之外?
「你是?」他的手指有些顫抖。
「連我的聲音都忘了,我也不過出門旅行一趟而已。」
「凌雨霜!」他大叫起來,喉中幾乎哽嚥起來。
「吵死了,別鬼叫好不好?」
「你人在哪兒?你居然消失了一整年!」
「別提了,我有事情要問你,如果有一對雙胞胎姊弟,你覺得應該給他們取什麼名字?」
久別一年,這算是哪門子的問題?「雙胞胎?是誰的孩子?我根本就不會取名字,你問我做什麼?OK,我有個朋友的老爸會算命,我叫他幫忙算算就是了。」
說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要幫她想辦法。
「哦──也好!」電話那端傳來嬰孩的哭聲。
「你旁邊怎麼會有小孩?你結婚了?」難道最最可怕的幻想終於要成真?
「非得要結婚才能生小孩嗎?你的腦子就是太古板了。」
「你跟誰生的孩子?你快告訴我!」不會是那最最該死的湯新亞吧?
「我現在又要哄孩子,又要跟你講話很累耶,你快過來啦!」
「你人到底在哪兒?」他都快被逼瘋了,此刻正好一陣微風吹來,他突然聽得清楚了,原來那陣哭聲就在門前,那是雨霜回來了!
丟下手機,他飛奔上前,那輛熟悉的藍色跑車不就在那兒嗎?
駕駛座上,雨霜穿著火辣的短裙,戴著墨鏡和寬邊帽,懶懶的開口道:「小鬼,想不想打工,你可以當這兩個孩子的保母喔!」
「你……你……」徐凡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發脾氣,後座那兩個嬰兒好像快被烤焦似的,哭喊得嗓子都啞了。
無奈之餘,他抱起兩個嬰兒先進屋裡,又擦臉又喂他們喝溫水,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稍微安靜下來,睡在沙發上。
雨霜跟著走進來,自顧自的坐在沙發上,拿起徐凡沒喝完的果汁,也不多問一句就喝個精光,老黑貓顯然還記得她,繞在她腳邊「喵嗚喵嗚」的叫著。
「天氣可真熱。」她拿起面紙擦了擦汗。
這女人,突然失蹤,突然出現,又突然生出這兩個小孩,臉上卻還是一副「天塌下來也沒我的事」,豈不教人氣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徐凡忍不住吼叫起來。
「別大聲嚷嚷,孩子等會兒又要哭了。」雨霜很好心地提醒他。
他硬是忍氣吞聲下來,壓低音量說:「我不管!反正你非得解釋清楚不可。」
「知道啦!先坐下來吧!你這樣站著很有壓迫感。」她招呼他坐下,彷佛這兒是她的地盤,即使她一年不在仍然沒有改變。
「好,我就看你能說出什麼故事來。」徐凡勉強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雨霜這時卻站起來,表情高深莫測地說:「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得要有點耐心。」
故做神秘!吊人胃口!「反正你快說就是了。」
她走到他身後,小手輕輕撫在他的肩上,「別緊張,你的身體好僵硬啊!」
徐凡倒抽了一口氣,這是一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女性的撫觸,而且還是這讓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趁著他出神之際,雨霜從口袋掏出一個東西,接著「喀!」一聲,徐凡被銬住了。
「你在做什麼?」他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她……竟然把他的雙手銬在椅腳上。
「這樣才方便說話,免得你臨時跳起來殺人。」她撥了撥他的頭發,動作一如往昔,讓他的眼眶霎時發起熱來,老天!他是多麼想念她啊!
「對了,還有這個。」她從皮包拿出一卷膠帶,將他的雙唇封住,這麼一來,徐凡就不能動也不能言,只能乖乖聽她說話了。
你這壞女人!他用眼睛控訴著她。
「好了,別那樣瞪著我,你會讓我說不出話的。」她一低頭,吻去他眉間的惱怒。
徐凡被她吻得差點失神,不!他非要聽聽看,她該怎麼對他解釋?
「嗯──該從哪兒說起呢?」雨霜歪著頭回想,「對了!要從勇仔結婚那天晚上說起,當時你把我嚇壞了,我隱約知道你好像喜歡我,但我沒想過你愛我,還要跟我結婚,那對我只覺得真是不可思議!所以,第二天早上,我立刻決定我得去旅行。」
早知道她那麼容易受驚嚇,他就不會使出那麼激烈的方法了,但那還不都是她的錯?誰教她是那麼與眾不同的一個女人?
「那時我開車離開鎮上,心中只想著我要出國走走,當我到了高雄的小港機場,看到有一隊旅行社要去埃及,但有人臨時取消,我就現場報名,跟著他們一起出團。你知道那兒有一所美國大學嗎?十五天的旅程結束以後,我就在埃及重新當起學生了,那真的很好玩喔!」
好玩?拜托!也只有她才做得出這種事吧?徐凡翻了翻白眼。
「上課上了三個月,我才發現我懷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雨霜吐了吐舌頭,輕笑道:「那對雙胞胎就是你的傑作,第一次沒用保險套,就立刻中獎了,算你厲害!」
什麼?她懷了他的孩子,竟然還敢一去不回?!他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無奈,他現在動彈不得,連罵人也沒辦法,只有恨恨的瞪著她。
「哎呀!就知道你會是這種眼神,亂嚇人的。」她乾脆轉過身去,繼續說了下去,「我心煩意亂的,又水土不服,乾脆就在埃及一邊工作一邊待產,你也知道,我只要有一台電腦就可以賺錢的,所以就這樣定居下來。等到我生完小孩,發現帶孩子實在很麻煩,最後走投無路,只好回頭再來找你了。」
竟然只是把他當作保母嗎?這沒良心的、殺千刀的魔女!
這時她卻又轉過頭來,臉上有些害羞、有些粉紅,他不禁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雨霜怎麼可能會有臉紅的一天?
「我……我現在要說的話,以前從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她摸了摸他的臉頰,
「雖然是在這麼好笑的場面,不過,我可是要說一些很感人的話喔!」
她究竟要說什麼?徐凡聚精會神,唯恐自己漏聽了任何一個字。
「從小,我爸媽的感情就很冷淡,加上我是獨生女,一直都認為孤單是應該的、正常的。十三歲那年,我爸媽正式離婚,我被送到英國念書,一去就是十年,更讓我覺得人生本是孤獨的。
「而我的第一次戀愛對象就是那個湯新亞,他做了一件讓我很難過的事,他和我的好朋友上了床,從那以後,我就更不相信愛情了。所以,我不願意去愛人或被愛,我覺得那好麻煩、好可怕、好難以控制。」
原來,原來她有這樣的心路歷程,難怪、難怪她總是那樣忽冷忽熱、又遠又近。
雨霜輕輕笑了笑,「我比你大五歲,我以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小小插曲,一個像姊姊型的情人罷了。但沒有想到,這十年來我們卻糾纏在一起,好像怎麼都分不開似的,真奇妙。當你說你愛我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立刻對你回答什麼,但經過了這段日子,一切都沉澱下來,也變得清楚了。」
徐凡屏息以待,是否他就要等到那關鍵的一刻了?是否十年辛苦終能熬成甜蜜?
「沒有什麼道理,也沒有什麼原因,但我想,我是愛你的。」語畢,她柔柔給了他一個吻,就在那張多餘的膠帶上。
哦──天!這可是真的?還是夢境?他簡直就要發狂了,雨霜居然說愛他徐凡!他的人生果然是不凡的,因為有她而變得不凡!
說到這,她在他面前蹲下,眼神迷蒙而感傷,「今天是七月四日,你的生日。」
她也知道?他以為她從來都不記得。
「生日快樂!」她親吻過他的鼻尖,「我帶了兩個孩子送給你。」
瞧瞧她,給他帶來怎樣的一份生日禮物!
直到這時,她才歪著頭想了想,「應該讓你說點什麼才對,例如你很感動,你很謝謝我之類的話語才對。」
於是,她一把撕下他臉上的膠帶,一陣隱隱作痛之後,他終於可以開口了,心中百感交集,喉中哽嚥不已,第一句話卻是罵道:「你……你這可惡的女人!」
「這算是讚美吧?」雨霜呵呵笑了。
「你讓我等了這麼久,你讓我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委屈,你該當何罪?
你怎麼對得起我?」可恨可惱的是,他竟然還是覺得她可愛極了。
「是,都是我的錯,就拿我的一輩子還給你好了。」她心情大好,甜甜笑著。
「還不解開我的手銬,我要狠狠打你一頓!」
「好可怕啊!」她佯裝受驚,還是乖乖開了鎖。
一得到自由,徐凡就猛跳起來,抓起她的肩膀,又是喘氣又是張口的,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怎麼了?不是說要打我的嗎?」她眼角都是笑。
腦子裡想了幾百幾千回,就是擠不出一個字來,氣憤之餘,他只能緊緊封住她的唇,至少得讓她知道,他有多麼的激動難耐!
想了多久、念了多久,這久別重逢的吻啊!
沒有辦法,一吻著她、一碰著她,他就融化成深情的、感動的蠢蛋,不知這樣吻了多久,他嘗到一股咸咸的味道。
稍微放開懷抱,他發現,自己哭了。
「別哭,求你別哭!」雨霜撫著他的臉,激動得吻過他的眼角。
「你真的回來了?你不會再離開我了?」他無法克制自己喉嚨的哽嚥。
「我回來了,我哪兒也不去了,我要拿一輩子來賠償你,你想不要都不行!」
她眼中也閃爍著淚光,嘴角卻是幸福的微笑。
「老天我要立刻擁有你,否則,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顧不得溫柔體貼,他一把將她扛在肩上,直接爬上樓去。
當他把她押到床上時,她卻又提醒道:「孩子們還在沙發上呢!」
「孩子?」他都快忘了有那兩個小家伙存在,趕緊又跳下床,但這時他警戒心可強得很,從口袋抓出鑰匙說:「你休想逃走,我要把你反鎖起來!」
雨霜眨眨眼,一臉無辜,這男人好像有點不一樣了,變得很……霸道卻也很迷人。
房門被重重關上並密密上鎖,徐凡一溜煙沖下樓去,一手抱著一個孩子,把他們安置在客房裡,確定他們都因為旅途困頓而太過疲累,根本一睡就會不省人事。
「太好了,你們可真是幫忙!」他分別吻了兒子和女兒一下,心中充滿無限甜蜜。
不過,眼前還是要算帳為先,於是他深吸一口氣,轉往主臥房而去。
打開門,那罪魁禍首竟然膽敢抱著枕頭,一副昏昏欲睡、安詳寧靜的表情!
本想大吼大叫大吵的心情,瞬間化為柔情萬千,可惡!她就知道他喜歡看她睡著的模樣,多嬌媚,多惹人憐,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先解決了身上的衣服,輕手輕腳的爬上床,從背後擁住她的纖腰,才開始解她的扣子,哦──這女人還是那麼邪惡!她的洋裝底下竟然沒穿內衣內褲,這認知讓他瞬間就要腦充血、高血壓、心臟病發了!
「是誰啊?」她低低呻吟著,「討厭……」
「還敢問我是誰?」他的殘暴天性又被她完全挑起了。
拉起被子,翻過身,壓住她的嬌軀,一場世紀大戰於焉展開。
*******************
晚風吹過,帶來夜來香的芬芳。
屋裡,涼意很快遇上熱氣,床上,是一片翻騰之後的混亂。
雨霜趴在枕上,全身發軟又發抖,她萬萬沒想到,壓抑一整年的欲望會是如此爆發,從下午忙到夜晚,她根本沒啥時間喘息。
好不容易,徐凡走出房門,不知忙什麼去了,她這才能稍微閉眼。
半小時後,徐凡端著餐點回房來,面帶微笑道:「我已經火速叫回爸媽他們把孩子帶走了,說要送給我們三天假期。」
三天假期?雨霜抓著床單,惶恐地望向床邊那個男人,他眼中滿是熊熊的欲火啊!
「來,先吃點東西。」他扶起她坐好,百般溫柔的伺候,「是你最愛吃的水晶餃、素菜羹,還有花枝嗲喔!」
雨霜不敢多說什麼,她嘴都腫了,吃起東西來有點沒力。
吃了一大半,她便搖頭推開,他替她擦擦嘴,「吃飽了嗎?」
她點個頭,翻過身去只想睡覺,天曉得她搭了那麼久的飛機回來,實在需要漫長無邊的休息才夠。
徐凡把餐盤端下樓去,立刻清洗乾淨,又檢查了瓦斯、門窗、電話等,確定一切都安全無虞,這才興致勃勃的往樓上走。
房裡,很快傳來這樣的聲音,「不要了!人家不要了……」
「沒有你說不要的份!這一年來的帳還沒算完,你還欠我三百六十二次!」
「改天再還嘛!天~~救命啊……」
*******************
生日有兩種,一種是國歷生日,另一種是農歷生日。
徐凡遵循大哥和二哥在生日結婚的傳統,便選在農歷生日成婚,把戒指緊緊套在雨霜的手指上,如願以償,苦盡甘來。
婚後,徐凡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每天快快樂樂去上班,開開心心回到家,可以抱著孩子,可以抱著老婆,他真是沒有什麼不滿足了。
傍晚五點,徐凡開車返家,打開門就喊道:「我回來了!」放下手中的皮箱,他的呼喚卻得不到回應,咦!他親愛的老婆大人呢?
走到泳池畔、樹蔭下,只見雨霜穿著三點式泳裝,戴著太陽眼鏡正在作日光浴,她的身材仍然一樣苗條,雙峰因為生產過後顯得更為豐滿,總讓徐凡感到美得不可思議。
然而,除了這幅養眼的畫面,旁邊卻還多了一個刺眼的背景──一個高大勇猛的男孩!
徐凡立刻大步踏上前,「你……你是誰?」見鬼了,這家伙比他還高上半個頭呢!
那男孩原本在澆花,這時放下手中水管,扯開青春的笑容說:「我是來打工的。」
「打工?」徐凡嘴角微微抽筋,「用不著!」
「可是小霜姊姊說……」
小霜姊姊?!這是什麼稱呼?徐凡從皮夾裡抓出兩千元,硬是塞到男孩手中,
「這是你今天的薪水,別跟我浪費時間,快走!」
「這……」那男孩似是有無限的遺憾,但在徐凡殺人的眼光之下,也只好乖乖離開了。
關上大門,又上了重重的門鎖,徐凡才轉過頭來質問道:「凌雨霜,你這是什麼意思?竟敢誘拐如此無知的少年?」
面對盛怒的丈夫,雨霜仍然冷靜,她緩緩拿下墨鏡,端起柳橙汁啜飲了一口,直到他的火氣就要讓整座泳池燃燒起來,她才慢條斯理解釋說:「你不是說沒空打掃嗎?所以,我請了一個工讀生過來。」
「要請就請歐巴桑,為什麼要找個猛男過來?」
「你也覺得他很猛嗎?」雨霜舔舔唇角,眼神看起來很性感。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只覺得頭皮發麻。
「那男孩才十八歲。」她的眼神倏地蒙朧起來,像在回味什麼。
「我……我當初也是十八歲呀!」而且早早就成了她的情夫!
她嫌棄地看他一眼,「現在你都已經二十八,沒以前那麼青春了,唉!男人還是年輕得好!」語氣之中似是有無限的感慨。
聽聽她說的這是什麼話?竟敢嫌他不夠年輕?昨天他們不是還那麼激烈地歡愛過,她不也是一副難以消受的模樣嗎?難道說女人到了三十歲以後,就真的是狼虎之年,而現在的他再也不夠看了?
「我……我會証明給你看,我絕對還是活跳跳的一尾龍!」
雨霜聳聳肩,把墨鏡重新戴上,那是一種絕對的忽視和省略。
看她不把他當作一回事,他更是氣得火冒三丈,他最恨的就是她不理他、不用他、不屑他,這會兒她可真是完全惹毛他了!
雙臂一伸,徐凡將她扛到肩上,眼神威嚇,口氣殘酷,「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二十八歲的野蠻!」
「你、你這笨蛋!」雨霜驚喊著,因為,他竟把她丟進了遊泳池。
不顧一身西裝筆挺,他只脫了皮鞋就跟著跳入池中,扯落了她那件不怎麼費布料的泳衣,將她那微啟的小嘴緊緊的堵住。
這該死的女人!她永遠都懂得如何讓他發瘋!
在欲望翻騰之中,兩人制造了許多波浪,泳池突然變成了大海似的,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湧來,教人只得隨之起伏,直到風平浪靜的那一刻。
「你說!我強不強?」這是一個急需肯定的要求。
「強……」簡直就是強過了頭。
「以後你還敢不敢找別的情夫?」這是一個急需保証的懇請。
「不敢……」如何敢呢?光這男人就已經讓她應付不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總算是滿足了,來回親吻著她的嬌顏。
「希望你到三十八歲的時候,還有這番本事。」
「不然你想怎樣?」他的背部突然發冷起來。
「沒什麼,家裡總是需要找個工讀生而已。」她笑得很甜蜜,卻讓他暗自叫苦。
啊──為什麼?為什麼陽光如此耀眼?為什麼他注定要愛上這樣的女人?這一切的問題,他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他只知道,陽光總是耀眼的,而他總是愛著她的。
今天,又是晴空萬裡的一天,老黑貓躺在藤椅上,半瞇眼看著這一幕,只是懶懶的打了個呵欠,翻過身繼續曬它的太陽。
*******************
時間回到多年以前,某個夏天裡,徐凡剛剛度過八歲生日。
七月的暑假,每一天都是那麼漫長,十八歲的大哥和十三歲的二哥有他們自己的活動,常常把他這個小弟拋在後頭不管。
後院裡有三種運動設施,但是打籃球他太矮,打網球他力量不夠,打高爾夫球他又揮不準,只得看著老爸、大哥和二哥玩得興高採烈的。
老媽的最大娛樂就是和朋友們聚會聊天,但他可不願意闖進客廳,讓一群可怕的女人捏著他的臉說:「好可愛的孩子!」
因此,徐凡自個兒蹲在鐵門旁,拿根樹枝在地上亂畫,偶爾阻擋了一只螞蟻,或是嚇跑了一只蝴蝶,就是他最大的樂趣。「唉!好無聊喔!」
突然,鐵門對面出現了一位小姊姊,也跟著蹲了下來,對他招呼道:「嗨!」
「呃……你好!」徐凡差點嚇到,這位姊姊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看她留著短發,眼睛烏黑,看來很神秘、很特別。
「我就住在隔壁,你很無聊嗎?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說到玩,徐凡當然雙眼一亮,「好啊!」
「那你從前門出來,我在那裡等你。」說完,那位姊姊就跑開了。
徐凡有點發愣,不過還是狠下心來,反正有得玩就是了,管它的呢!
穿越了可怕的客廳,徐凡隨口對老媽交代說:「我去勇仔家!」
跑到前門,那兒有一輛腳踏車,那位姊姊就坐在車上,瀟洒地微笑道:「上車吧!」
徐凡興奮的點了頭,坐上後座,稍微猶豫一下就抱住她的腰,她身上有種香味,說不出來的花香。
兩人就這樣騎車玩了一個下午,又抓青蛙又打陀螺,直到黃昏時刻,他們停在一處小山坡上,默默望著那夕陽滿天。
徐凡這才想起來要問:「姊姊,我叫徐凡,爸爸媽媽都叫我小凡。那你叫什麼名字?你明天還會不會來找我玩?」
「你……你叫我小霜姊姊好了,明天,我就要出國去念書了,這是我最後一天的假期了。」說著這話時,她眼中明顯得浮上一絲寂寞。
「啊?」怎麼這樣?那不就沒人要陪他玩了?徐凡眨眨眼,淚水都快掉下來了。
「你哭什麼?」她詫異極了。
「我難過嘛!」他吸吸鼻子,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滴。
「這可是第一次有男生為我而哭呢!」小霜不是不感動的,十三歲的她已經頗有少女情懷。
「姊姊,你要去多久?你可不可以趕快回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小霜嘆了一口氣,「小凡,你幾歲了?」
「我已經滿八歲了!」他的口氣像是要証明自己。
「是嗎?你還這麼小啊!這麼小能做什麼呢?」
「我當姊姊的新郎好不好?」他聽說,新郎和新娘是會永遠在一起的。
「新郎?我不太相信結婚那種事情。」她嘟著嘴想了想,「這樣吧!以後你當姊姊的情夫,好不好?」
「情夫?」徐凡傻愣愣的,他只聽過老公、丈夫、新郎、男朋友,實在不知道
「情夫」是什麼?
「只要你當我的情夫,我就每天陪你玩遊戲喔!」
「真的嗎?好,那我要當你的情夫!」
「這是我們的秘密,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嗯──我會保密的!」他連連點頭,「那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她笑得有點神秘,「等你長大了,我就會來找你的。」
「那我要趕快長大,趕快當小霜姊姊的情夫!」徐凡笑得好開心,他不知道就在這一刻,他的一生已經簽下契約,賣給一個長他五歲的女人了。
「乖。」小霜摸了摸他的頭,表示讚許之意。
夕陽已經西下,小霜騎車載徐凡回家,回到他家門口時,她一低頭,輕輕吻了他的唇,「這是我給你蓋的章,先讓你好好長大,等有一天我會來收貨的。」
這……這難道就是初吻嗎?徐凡傻傻的站在那兒,吶吶的不知如何言語,望著小霜的背影遠去,只覺得隱隱心痛起來。
啊~~長大,那該是一條多麼漫長的路呀!他決定,首先,他要先學會騎腳踏車。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9-3-7 10:30 編輯
]
2009-3-6 17:18
#4
lping
大爺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小鎮故事三顆樹系列-寵物情夫 作者:凱利
【感覺】
「頭家!綜合冰給我們來兩碗!」
「人客稍坐一下,隨來!」
雲林縣虎尾鎮,空軍新兵訓練中心,在附近一家「小鎮冰果室」裏,桌旁坐著兩個混水摸魚的老鳥:徐偉和卓志耕。
這家冰果室就在軍營旁,有飯有面有冰,常見軍中同僚光顧,尤其在這種七月天,熱死人不是新聞,只有到冰是民族救星。
「卓仔,你的汗滴到冰裏面了。」徐偉忍不住提醒這位死黨。
「不要緊,正好把流失的鹽分補充回來。」卓志耕聳聳肩,繼續大口吃冰。
午後兩點,猛烈陽光幾乎要將人灼傷,即使路旁種了一排高大的樟樹,還是無法消減那火舌威力,要吃冰就得要趁快,否則就都要化成水了。
「在我退伍前的最後兩個月,剛好就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這一定有什麼特殊意義吧?」徐偉一手拿湯匙耙冰,一手撐著下巴思索。當兵快兩年,除了把英俊小生的他曬得像塊黑炭,還讓他情場浪子的生涯中斷許久。
老天到底是想對他怎樣?不做小白臉,不做大情聖,那麼他徐偉還能做什麼?
「想那麼多做啥?反正給它熬下去就對了。」卓志耕轉向櫃檯,又喊道:「頭家!麻煩再給我加冰!」
「來羅!」頭家鄭進財拿起大杓子,大方的給這兩個小兄弟加冰,這是他們店裏的特別優惠,想加多少冰都免錢,只要吃得開心就好。
「頭家,怎麼只有你一個?」卓志耕突然問起,「頭家娘呢?跟人跑了喔!」
鄭進財哈哈一笑,「她能跑去哪裡?她是騎車去接人。」
「接什麼人?」卓志耕又好奇問,軍中無大事,除了八卦還能怎樣?
鄭進財眼中閃過一抹生意人的精明,「這兩個月生意會比較忙,店裏欠人手,我侄女要來幫忙啦!」
「侄女?多大啦?長得可不可愛?」卓志耕立刻雙眼發亮,凡是「女」字輩的名詞,都讓人心花怒放朵朵開。
「看我就知道我侄女可不可愛啦!」鄭進財拍拍自己的大肚脯說。
歹竹難得出好筍,卓志耕苦笑一下,「那我還是不要太期待好了。」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候,頭家娘許招金剛好騎車回來,後面還坐著一個女孩,穿著白色短褲和淺藍碎花上衣,在一陣塵土飛揚之中,那女孩輕輕摘下了安全帽,引起卓志耕一陣低呼氣喘,差點沒心臟病發。
「阿偉,快看!快看!」卓志耕拚命踢著對面的徐偉。
徐偉原本還在苦苦尋思,這時勉強眨眨眼睛,看清了那女孩的面貌,並迅速做出結論:可愛、清純、苗條,好,沒事,他不喜歡這一型的。
「幹嘛?」徐偉懶懶問道。
「超卡哇伊的,一定會變成我們空軍之花!」卓志耕吐著舌頭,就像大熱天裏的一條狗,嘴邊口水都快流下來了。「一朵小花萬人賞,可惜我沒興趣。」徐偉喜歡那種潑辣熱情的壞女人,這款純情女孩只能當鄰家妹妹。
頭家娘許招金停好速克達機車,領著侄女走進店裏,徐偉正好背對她們,連轉頭多看一眼都懶得。
「雨梅,你來啦!」鄭進財接過侄女手上的行李,殷切招呼道:「老婆,天氣很熱喔?我搾了西瓜汁給你們喝。」
「等等再喝。」許招金擦擦額前汗滴,「雨梅,來,我帶你去你房間。」
「哦——」鄭雨梅終於開口了,那聲音細細小小的。
店裏就只有一桌客人,當這兩人經過時,卓志耕當仁不讓的「搭訕」起來,「頭家娘,拜託也給我們介紹一下嘛!」
「哦——是卓仔和阿偉啊!」許招金呵呵一笑,「這是我侄女鄭雨梅,以後你們常來就會看到她了。」
卓志耕連忙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卓志耕,他叫徐偉,我們都是空軍預官少尉。」
「你們好。」鄭雨梅淺笑道,嗓音還是那麼輕不可聞。
「她比較害羞,你們不要欺負她喔!」許招金一心護著侄女,恐怕她應付不來這些阿兵哥。
「那怎麼可能?我們一定常來光臨,我們會好好照顧她的。」卓志耕用力踩在徐偉腳上,「你說對不對呀?阿偉?」徐偉一直低頭吃冰,這時總算痛得抬起頭,本想劈口臭罵幾句的,但旁邊還有閒雜人等,只得隨便點個頭,「嗯!」了一聲。
在這一瞬間,雨梅看清了徐偉的長相,陡然睜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痛,好痛!心頭突然劇烈地作痛起來,雨梅只能握緊雙手壓在胸口,卻壓不住那份難以平復的痛苦,為什麼上天要做如此安排,她實在怕透了這種痛呀!
幹嘛?這小姑娘一臉「見鬼」樣,七月天豔陽高照的,不可能有什麼「誤視」吧?徐偉可是自認一級美男子,哪容得下這般無禮的瞪視?
卓志耕討好的問道:「雨梅,你怎麼了?你那美麗的雙眼被這俗物刺到了嗎?」
或許卓志耕真的說對了,因為在下一秒鐘,雨梅的眼眶就紅了起來,兩行晶瑩閃爍的淚珠,滾落在她粉色的面頰上。
哇拷!徐偉暗自佩服,這女孩能在十秒內落淚,真可以去當苦情花旦了。
「哎呀!我說錯話了嗎?」卓志耕大驚失色,急得額上都冒汗了,「對不起、對不起!求求你別哭了,我最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淚的,拜託你饒了我吧!」
雨梅根本沒聽進這些話,還是那樣靜靜的望著徐偉,她沒想到還能再看到這雙黑眸,深沈得有如寒夜星空,就像針灸紮對了穴,直透進她心頭最痛的一角。
徐偉被看得莫名其妙,心想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彷彿他們是前世被命運拆散的情人,今生歷經了千辛萬苦才又得以重逢。
許招金也被侄女嚇著了,「雨梅,你沒事吧?走,阿嬸帶你進房去。」
雨梅垂下臉,任由嬸嬸帶著走上二樓,還不時回頭望向徐偉,緊抿的雙唇默不作聲,那雙淚眼中卻有千言萬語。
徐偉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全身發毛!放下百元大鈔,他只想先溜為妙,
「頭家,錢在這裏,免找了。」
「哦——好!」鄭進財也是一愣一愣的,抓著後腦勺,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回到軍營的路上,卓志耕當然不忘逼問:「阿偉,你還不給我老實招來?你以前到底是怎麼玩弄人家、欺負人家的?不然!她幹嘛一看到你就哭,還一副哀怨至死樣!」
徐偉何其無辜,「關我什麼事?我才第一次看到她。」
「你啊!」卓志耕指著老友的鼻子,「從小就纏著一堆鶯鶯燕燕、紅粉知己,說不定你根本忘了人家長什麼樣子,還不快快給我恢復記憶!」
「如果我碰過這種說哭就哭的女孩,怎麼可能忘得了?」徐偉打打呵欠,決定以後不去那家店吃冰就是了。
「此話當真?拿我們多年的友誼當賭注?」卓志耕還是不怎麼相信。
「若我認識她又不記得她,則我會被你無情拋棄,這樣可以了吧?」
「怪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卓志耕從沒遇過這種情況,「難不成真有輪回轉世,我看你上輩子準是欠了她百萬兩,這輩子可得要做牛做馬還給她了。」
「胡扯什麼?」徐偉瀟灑一笑,「我對這款的沒興趣,要你就留著自己用吧!」
「開玩笑,她擺明瞭就是對你一見鍾情,我還去自討沒趣幹嘛?不過,我一定要好好追蹤探索,這其中必有姦情!」「去你的!」徐偉只是笑罵一聲,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回到軍營,兩人一起走進資訊室,看看鍾才下午三點,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因此……繼續打混吧!
打從資訊系畢業的大學生,考上預官之後,若有本事加上運氣,就能閑閑在辦公室裏打電腦,省下了帶兵操練的苦差事。
徐偉運氣不錯,新兵訓練三個月一結束,就直接分發到資訊室工作,每天瀏覽各家網站、製作內部網路,既能發揮所學,腦袋也不至於退化。
「你喔!天生狗屎運!」卓志耕熬了一年半才來到資訊室,對徐偉可說是嫉妒得要命。
徐偉對這種說詞早已麻木,連客氣一番都省下來了。確實,他這一生都算是一帆風順,學校隨便考考就有,朋友隨時環繞身邊,看上眼的女人也很容易到手,就連當兵都這麼輕鬆愜意,誰能說他運氣不好呢?
「小心,等你運氣用光以後,就要倒大黴了!」卓志耕不只一次這麼警告他。
徐偉只是聳聳肩,繼續上網找人聊天,他已經有一年多沒交女朋友,上次分手都不記得是什麼原因了,現在該是東山再起的時候了。
「辣妹又來了,別跟我說話,免得我分心。」一看到辣妹的代號,徐偉立刻集中火力,他決定這次休假要把她約出來。
「網路無美女,你就不要讓恐龍給吃了!」卓志耕搖搖頭,卻也把注意力轉到熒幕上,求求老天賜給他一個初戀吧!
退伍前的兩個月,就是這麼逍遙自在的生活。
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如此的。
隔天下午,徐偉和卓志耕又例行每日公事:吃冰去。
來到同樣的地點,他們卻看不見「小鎮冰果室」的招牌,因為,人山人海的空軍弟兄們,幾乎要把這家小店給擠爆了!
「這朵小花可真吸引來了不少蒼蠅蚊子!」卓志耕嘖嘖稱奇道。
「什麼蒼蠅蚊子?你是蒼蠅,我是蚊子嗎?」徐偉看不慣這些豬哥的垂涎樣,
「算了,繞遠一點去別家吃。」
「拜託,太陽很大耶!」卓志耕一臉頹喪的哀嚎起來。
「不然怎麼辦?留在這裏當蒼蠅蚊子?」徐偉冷冷反問,拜託,又不是沒看過女人,這些男人真丟男人的臉!
頭家鄭進財的舉動化解了他們的疑問,只見他將桌椅搬到路邊的樟樹下,又對他們兩人招呼道:「幫幫忙,多擺幾張桌子,大家都有得吃!」
徐偉和卓志耕就這麼成了「義工」,擺好五張圓桌,又有位子可坐了。
「你們兩個也來啦!」小隊長蕭天祥對他們招呼道:「消息傳得真快,我看全中心的人有一半都來吃過冰了。」
「也該看過那朵小梅花了吧?」卓志耕嘿嘿笑道。
「梅花可是我們的國花,當然要來欣賞一番。」另一位班長朱忠愷慷慨激昂道。
徐偉但笑不語,這對夫婦到底是因為生意忙而請來侄女幫忙,還是因為請來侄女幫忙才變得生意忙呢?這其中的因果關係可真複雜。
「頭家,綜合冰來四盤!」卓志耕向櫃檯大喊,又轉過頭來打聽,「兩位長官,我們這裏情報不足,還請你們慧賜高見!」
「鄭雨梅,二十三歲,看起來像十八歲吧?東海大學社工系畢業,目前是無業遊民,到處打工幫忙,老家北港,外號小媽祖。」朱忠愷相當大方,立即通風報信。
「咦?咦?咦?」卓志耕聽得連連驚呼,「看不出來跟我一樣大呢!為什麼沒工作?為什麼叫小媽祖?快請開示小弟。」
「她家就住在北港朝天宮旁,歷代都是賣香燭佛像的,聽說她從小就廣布愛心,有太多地方找她去上班,更有太多人想跟她結親家,她卻寧願處處行善,從來都不談戀愛,這才被人稱為小媽祖呀!」朱忠愷說得頭頭是道,有如江湖說書人。
「哦!原來如此,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又是朵小梅花,又是位小媽祖,那大家不就把她當偶像一樣看待了?」卓志耕立刻做出結論。
「沒錯。」小隊長蕭天祥這時開了口,「對她可要溫柔點、尊重點,知道嗎?」
「是!」卓志耕趕忙行禮應答。
「咦?徐偉怎麼一直不吭聲?」朱忠愷好奇問道。
「我快中暑了,只想快點吃冰。」徐偉用手扇扇風,輕鬆的把焦點移開。
「哼!惦惦吃三碗公的傢夥……」卓志耕暗自嘟嚷著。
看徐偉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蕭天祥突然有種不安的預感,「要叫小梅花當心你一點,像你這種壞男人可千萬招惹不得!」
「長官明察,我這是招誰惹誰啦?拜託快給我冰吃,我就心滿意足了。」徐偉不慌不忙的表達立場。
四人談談笑笑,這時綜合冰總算送來,正是那位小媽祖鄭雨梅端來的。
「謝謝小梅!」蕭天祥和朱忠愷都滿面笑容,像孩子般接過聖母的恩賜。
雨梅原本是淺淺微笑的,一看到徐偉也坐在桌邊,那溫柔的微笑硬是僵住了,放下四盤冰就趕緊離開。
啊!他來了,他們又見面了,她心中的傷痛又被揭起,卻也有一份感傷的溫柔。
「小梅怎麼了?」蕭天祥和朱忠愷都不明所以。
沒過兩分鐘,雨梅端著一盤水果走來。
卓志耕奇怪地問:「我們沒點這個呀!」
雨梅怯怯一笑,把那盤水果放到徐偉面前,聲音雖然細小卻很清楚,「這給你吃。」
霎時間,整間店裏、整排樹下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停下動作、豎起耳朵,只為了確定自己剛才有沒有聽錯?小媽祖居然如此偏愛這傢夥!
就連鄭進財和許招金兩夫婦也呆住了,雨梅的追求者可說有一牛車,但從未看她談過戀愛,怎麼她真的動起凡心了嗎?
「咳!」徐偉也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剛剛說什麼?」
「這……這給你吃。」雨梅咬著唇、扭著手,自己也沒辦法控制自己,一看到他就想拿東西給他吃,誰教他的雙眸是那樣無辜的閃動著呢?
「為什麼?我沒叫這個啊!」總算聽清楚了,但他還是不明白。
「我想,你多吃點水果比較好,難道你……你不要吃嗎?」這柔細的聲音到了最後,已經快要變成哽咽了,為什麼他不像以前一樣興奮不已呢?
徐偉眼觀四周、耳聽八方,發現身旁全是憤慨痛恨的瞪視,以及咬牙切齒的隱隱作響聲,要是他不把這盤水果「料理」乾淨,恐怕回營以後會被「料理」得更乾淨。
「好,我吃。」就算是辣椒加芥末也得吃,因為他還想活著退伍。
聽到這句話,雨梅不禁綻開了燦爛的笑容,啊!他果然還是他,只不過有點害羞罷了!「你慢漫吃,不要吃太急喔!」
「好,我會慢慢吃。」否則,只怕大夥兒會叫他用鼻子吃。
雨梅點點頭,又傻傻笑了一會兒,才抱著拖盤走回櫃檯,渾然不知在她身後有多少顆純情的男兒心都碎了。
雨梅一走,蕭天祥立即瞪向徐偉,恨恨道:「讓你這小子給捷足先登了!」
「我……我什麼也沒做……」事到如今,任何辯解都不會被採用。
朱忠愷更是不爽,「還說什麼情報不足?根本就是一清二楚,熟得很嘛!」
「我可以發誓……」但可能沒有人要聽。
眼看群情激憤、義憤填膺,店裏星星最多的少將走了出來,冷冷的丟下一句話,
「膽敢辜負她,你就等著上軍事法庭!」
這話除了是鄭重警告,更是全體弟兄的心聲,小梅花是聖潔的、小媽祖是偉大的!如此聖潔偉大的偶像,怎能讓這小夥子給糟蹋了?要是他敢違抗這份「軍令」,眾人自會組成法庭來審判他。
「我絕對不敢。」不是不敢辜負她,而是不敢忤逆大家的意思。
就這樣,徐偉在眾目睽睽之下,非常緩慢、非常仔細地吃完了那盤水果,並在雨梅來收盤子的時候,非常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很好吃。」
「真的嗎?你明天……還會來嗎?」雨梅臉上滿是紅暈,心中的溫柔如海浪翻騰,她克制不了這份衝動,她必須再見到他。
「我會來。」如果不來,可能會被卸成八塊扛著來。
「那我等你。」又能再見,又是一個希望,雨梅就像定下了一個約會,輕飄飄地轉身而去,在她那婉約背影之後,又是一連串的哀聲歎氣、捶心敲肺。
而徐偉呢?他撐起虛軟的雙腿,快步離開冰果室,發覺自己背上都是冷汗,這下可好,他鐵定不會中暑了,他只會中風。
卓志耕自然不能錯過這個取笑的大好機會,「好運氣是不是快用完啦?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自己人,我看你就要開始倒大黴了!」
徐偉對老友的風涼話並不在意,只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朵小梅花是不是瘋了?分明就是想害死我。」
「什麼瘋了?」卓志耕可不爽了,「你少在那邊占了便宜還賣乖,人家明明就是對你再見傾心,你最好識相點,好好對待人家,否則,全營的兄弟都饒不了你!」
「他們就已經夠我煩的了,你不要也參一腳行不行?」徐偉只覺得頭疼。
「我才不管你,要是你敢玩弄小媽祖,我一定告密舉發你!」
徐偉歎口氣,或許卓仔說得沒錯,他就要開始倒大黴了。
那天起,徐偉的身份就被列定為:「勾引小媽祖的混蛋」。
工作量突然加重不說,一天到晚都有人到辦公室來看他,對他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彷彿他是什麼罪大惡極的通緝重犯,而最後他們總是搖頭歎氣離去,活像這世界再也沒有任何希望。
如果可以,徐偉很想對他們喊道:「你們看夠了沒有?給我滾一邊去!」
只可惜,在這些圍觀人群中,有不少人肩上的星星都比他多,因此,他也只好忍氣吞聲,把自己想像成動物園裏的突變異種了。
「快兩點了,阿偉,你還不動作快點?搞什麼東西!」主任不斷盯著牆上時鐘,才一點半就開始催促。
「是!我這就出發。」徐偉站起身,把椅子拉回桌下,肅敬的戴起軍帽,別以為他是要出什麼任務,他只是要去吃冰已。
是的,就在眾人關愛的眼神中,徐偉每天都得到「小鎮冰果室」報到,由卓志耕陪同,順便監視過程、提出報告。
雨梅一看到他就甜笑,端給他特大碗公的冰,還附送水果或綠豆蔥仁湯,有時甚至還會坐在他面前,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吃東西。
媽的,這女人是神經錯亂還是發花癡了?徐偉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好吃嗎?」雨梅總是這樣問他。
「好吃。」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吃什麼。
「這裏沾到了。」她掏出小碎花手帕,替他擦過嘴角,沒想到還能有機會為他這麼做,她心中那股痛似乎慢慢被融化了。
店裏一片肅殺之氣,陽光也為之凍結,徐偉可以感受背後有許多銳利眼神射來,如果他稍有應對不周,隨時都會被碎屍萬段、灑灰千里。
「謝謝。」咬著牙,他拚命叫自己微笑。
雨梅雙手托在頰上,用一種很懷念、很感傷的眼神望著他,從那粉紅色的小嘴中吐出又滿足、又心疼的讚歎,「你好可愛。」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贊可愛,只讓他覺得哭笑不得,「你……你也是。」
卓志耕就坐在這小倆口旁邊,完全像個隱形人似的,淨聽著這些打情罵俏的話,一點都不覺得熱,只覺得七月天怎麼這麼冷?好哀怨呀!
看徐偉吃完冰,雨梅又照例問:「你明天還會來嗎?」
「明天起……我休假三天,我要回家。」怪哉!他怎麼有一種對不起她的錯覺?
不出所料,雨梅馬上露出切切哀痛的表情,彷彿兩人就要生離死別,再也無法重逢。
卓志耕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要安慰道:「阿偉很久沒回家了,其實,他很想約你出去玩的,但他老爸老媽惦記著他,你就讓他回家幾天好不好?別這麼難過嘛!」
徐偉很感激好友的「義舉」,要他說出這番噁心的話實在太為難。
雨梅深吸了幾口氣,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滴,「嗯!那你路上要小心喔!尤其是那些貨車都開得很快,你過馬路的時候要多等一會兒。」
「我會小心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跟她說,只不過接連兩個星期都來吃冰,這女人也未免用情太深了吧?
付了錢,拿起軍帽,徐偉只想快點離開這雙大眼的視線,他受不了這種良心拉扯的痛苦,他可是連她的手都沒牽過,有這麼嚴重嗎?
卓志耕卻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好歹也跟人家告別一下!」
徐偉壓根兒就不願意,但四周風蕭蕭兮目光寒,他若還想活著回營,最好還是照著眾人的意思去做。
「我……我走了。」僵硬轉身面對她,他從牙縫中迸出這句話。
眾多空軍男兒的心又碎了,因為雨梅居然奔上前,輕輕擁住了徐偉,語音顫抖地說:「我等你,你一定……要記得回來……」
她不能忍受再次的分離、再次的失去,那種痛苦會讓她心碎的。
不只大夥兒傻眼,徐偉也呆住了,「我……我會記得的。」
卓志耕只能無語問蒼天,「命運實在太會捉弄人了,這人生一點都不公平……」
這樣靜靜抱了幾分鐘,徐偉只感覺到她微微的顫抖,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終於,雨梅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離開了他的懷抱,「再見……」
看她轉身跑向二樓,徐偉一點都不想將她叫回來,因為,他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只怕他要去給廟公收驚了,否則這份心驚膽跳該如何平靜得了?
【不解】
休假三天,徐偉卻沒打算回家,反正老爸老媽都在國外行善助人,大哥一定在學校練拳種菜,家裏只有小弟一個人在,他回去也沒啥意思。
更何況,他有更重要的事做。
這三天內,他排定了七個約會,分別和七個女性網友碰面,假期時間寶貴,他得做出最有效率的利用。要知道「狩獵」這種事情,只可「錯殺」,不可「誤放」,在這七個女人之中,總會有一個幸運兒讓他看上的吧!
第一天中午,斗六火車站前會見「辣妹」,這位清涼打扮的妹妹,辣是很辣,但該肥的不肥、該瘦的不瘦,辣的效果只讓他想哭。
晚上和「女神」有約,確實有點像神,但不太像女的。
徐偉還是很有風度地付錢請客,趕在晚餐結束前,用拉肚子作為藉口開溜,因為他確實很不舒服;接著又約見了「小貓女」,那副慵懶神態果然像貓,卻是只大貓。
兵敗如山倒,無力可回天,第一天的慘痛經歷之後,第二天的「玫瑰」、「小可愛」和「人魚公主」也都是一場誤會,一場幻想和現實之間天大的誤會。
第三天,徐偉約出最後一位「天使」,發現她應該改名為「惡魔」,此時他終於宣佈投降,事實證明網路無美女,恐龍倒是挺多的,機率百分百,他無話可說。
奇怪,為什麼最近的戀愛運這麼差?以往他不是都得心應手、如魚得水嗎?不然,那五個女朋友到底是哪裡來的?
假期最後一個晚上,徐偉晃到北港鎮找學長謝東明,心想,還是跟男人喝啤酒比較愉快,至於那些女人的麻煩事,就甩到一邊涼快去吧!
謝東明看到學弟來訪,自然熱情招待,兩人爬到樓頂上,就著清風明月,先大飲三杯再說。
「怎麼樣?退伍之後有什麼打算?」謝東明嚼著花生問。
「找家電腦公司上班啊!」徐偉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做人家的夥計哪有當老闆來得刺激?要不要跟我一起籌組公司,在北港開家網路咖啡屋,配合電腦教學還有設備買賣?說真的,我已經計劃好一陣子了。」
「哦?」徐偉眨眨眼,「嫂子准你這麼做嗎?」
說到自己那位牽手的,謝東明的眼神就柔了起來,「放心,我老婆是全世界最支援我的人,她說要冒險就要趁年輕,不然,等你上班個五年、十年之後,你就不會有這種雄心壯志了。」
「說得也是。」徐偉點點頭,不免羨慕起學長和嫂子的戀戀情深,聽說他們愛情長跑了七年才結婚,這種事情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
「我不勉強你,一切由你自己決定。我只是覺得你天性就愛自由,如果去上班恐怕會綁手綁腳,不如這種自己經營事業,你才會做得熱情有勁。」
「學長所言甚是,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先幹一杯!」謝東明又倒了一杯高粱加酸梅。
「說幹就幹,誰怕誰呀?」
人生難得暢快時分,正該是不醉不歸,反正就算醉了,也不過是先爬下樓、再爬上床而已,這兩人怎能放過如此良機?
那晚,樓頂上的風很大,傳來的全是酒瓶翻滾的聲音。
第四天清晨,徐偉從北港離開,搭了客運回到虎尾空軍中心,昨晚他和學長喝多了,現在還有點頭疼,只希望快快回營睡大覺。
當他一下車,只見一片迷蒙的晨霧,他的眼光不自禁的移往「小鎮冰果室」,這幾天沒見面,不知道那瘋女人怎麼樣了?
不看也就算了,一看就發現雨梅正在店門口掃地,當她的視線移到他身上時,手中的掃把立刻落在地上,飛奔也似的向他跑來。
「這傻女……」徐偉眼看四下無人,正想轉身開溜,不料一雙小手已纏上他的背後,讓他是想跑也跑不了。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雨梅的聲音隱隱啜泣著,她要感謝老天,又將他送回她身邊,這簡直是個奇跡!
糟糕!徐偉暗自心驚,如果被別人發現他惹她哭的話,他可能就要被送去軍法槍斃了,無奈的轉過身,他以最大的耐性說:「我都回來了,你還哭什麼?」
「我……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飄渺的霧氣之中,她的淚水有如珍珠閃爍,害得他竟然有點內疚起來。
「好好,別哭了。」他拉著她走向路旁的樟樹下,至少躲在粗大樹幹背後,能夠少點被人「捉姦」的機會。
「你這幾天有沒有好好吃?好好睡?」眼淚還來不及抹淨,她就忙著關心他。
「有,當然有。」要是沒有的話,他還會好好的站在這兒嗎?
「讓我看看你。」她活像久別愛兒的慈母,一雙小手上上下下撫摸著他,想確定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是否安然健在。
「你……你……」他並不介意被女人吃豆腐,不過,她這行為也未免太囂張了吧?
雖說她是比那七隻網路恐龍要清秀可愛得多,但沒有先得到他的允許,怎麼可以如此對他煽風點火,要知道他也是個正常男人呀!
當她抬起頭,仍是那副我見猶憐的神情,教人難以對她大呼小叫,只聽得她又細細聲地要求,「你好高,你可不可以……蹲下來?」
「啊?」他有沒有聽錯?這笨女人到底在說什麼?
「拜託你好不好?」她的嗓音之軟、之嬌,恐怕可以讓潛艇飛上天去。
徐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照做,反正在他能想清楚之前,他的雙腿就不由自主蹲了下來,媽的!沒用的傢夥。
「謝謝。」她一彎腰,將他的頭抱在胸前,一次又一次撫過他的短髮,唉!她是多麼想念這種感覺,她再也不願放開他了。
徐偉眼前轟然一片,腦中嗡嗡作響,他一年多沒碰女人了,這種「胸對面」的刺激實在太大,差點沒讓他噴出鼻血來!
儘管她不是什麼波霸型的,但也玲瓏有致、溫馨柔軟,猛一呼吸幾乎讓他窒息,那氣息太香太甜、那觸感太嫩太滑,沒有一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正常思考的,因為,全身的血液全都集中到某個地方去了。
雨梅渾然不覺他的僵硬,只是不斷撫摸他的頭髮,喃喃低語著,「你知道嗎?我一直想這樣抱著你。」
「是嗎?」他的聲音悶悶的,處在這雙峰之間很難發音。
「你要乖、要聽話、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她輕輕捧起他的臉,又沿著他的臉龐曲線緩緩撫下,望進她最喜歡的那雙黑眸中。
徐偉不知哪種滋味比較美妙,是埋首在她胸前,還是被捧在她手裏?無論如何,兩樣都讓他覺得好脆弱、好無助,彷彿自己是一個需要溫暖的小寶寶。
就在這恍若迷咒的一刻,徐偉手上的電子錶叫了起來,那是他昨晚設定的鬧鐘,免得自己遲歸,這下他可真該走了,真該離開這溫柔鄉了。
「我……」他慢慢站起來,雙腿有點無力,「我要回營隊了。」
「哦——」她萬分不捨地放下手,「那你下午要來吃冰喔!」
「我會的。」奇怪,這句臺詞怎麼說得越來越順?一點都不覺得勉強了。
「再見,讓我看著你走。」無論如何,她都想看到他最後一面。
「再見。」使盡全身力氣,他才能勉強轉過身,背對著她離去,每走一步都像踏到地雷,四周烽火喧天、槍林彈雨,而他倆就在這戰場上永別了。
見鬼了,他一定是受了什麼詛咒,這法力無邊的小媽祖呀!
一回到軍營,徐偉趕緊洗臉著裝,準時走進資訊室,但立即感受到氣氛不對,桌上成山成嶺的文件資料,看來都是要給他「操勞磨練」的,而眾人投來的視線也越發可怕,彷彿他長了三顆頭、六隻觸角、九對翅膀似的。
卓志耕顯然也跟他畫清界限,咳嗽一聲說:「主任說在中午以前,要把這些資料建檔,你快趕上進度吧!」
「謝謝。」徐偉從齒縫中吐出話來,換來卓志耕的一番吐舌鬼臉。
就這樣,昏天暗地忙了一上午,徐偉總算在十一點五十八分交件,還換來主任冷哼一句,「工作慢吞吞的,某種動作倒是挺快的!」
終於來到午休時間,徐偉抓了卓志耕就往外走,「到底怎麼回事?我做了什麼好事又變成了箭靶?」
卓志耕狠狠的瞪住他,恨不得狂扁這薄倖浪子,「連自己做了什麼好事都忘啦?無情無義的傢夥!」
「別跟我玩猜謎,有屁快放!」他現在的心情可不大好,不!是大大的不好。
卓志耕正氣凜然有如包青天,痛斥道:「哼!一大清早的,在偉大的空軍中心旁邊,你竟敢冒犯聖潔的小媽祖,你說你該當何罪呀?」
「誰看到了?有什麼證據?」徐偉可不願承認,那多糗!
「站哨兵一看到你下車,就拿起望遠鏡監視你們啦!還好小媽祖看來是自願的,沒有受到你任何可恥的脅迫,不然的話,你以為你還活得到現在嗎?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以後全辦公室最辛苦的工作都交給你,我們就坐在一旁吹風納涼了。」想不到最走運的好友也會落到這下場,哈哈……這才有點天理嘛!
「拜託,還不知道是誰脅迫誰呢!」他完全是被動的、無辜的、冤枉的。
「得了便宜就別賣乖,免得讓大夥兒一時眼紅,不小心就把你的退伍日期延後兩年,嗯?」卓志耕陰陰冷笑,一副小人得志樣。
「媽的!我真被這女人給害慘了。」
「少來,難道你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人家這麼溫柔多情,你可別告訴我說,你從來都不曾動心過。」
徐偉沒回答這問題,因為他懶得回答。
「快去吃飯!只給你二十分鐘,吃完以後立刻回來工作,直到下午兩點才可以出營吃冰!」卓志耕像趕鴨似的,就只差沒拿根竹竿高聲吆喝了。
徐偉仍然安靜無聲,因為,他竟然開始思索起卓仔剛才的問題,到底他對那女人是否真的動心了?
這問題一發不可收拾,不管是吃飯、工作、被虧,他都抹不去腦中那迷惑。
再次到「小鎮冰果室」吃冰,雨梅還是那股熱情勁兒,以往徐偉只覺得一股「心煩意亂」的意亂,現在卻演變成「意亂情迷」的意亂了。
望著那澄淨殷切的雙眸,聽著那太小聲卻又太柔美的嗓音,當一個人這麼掏心挖肺的對自己好,實在很難不稍稍給她「感動」一下。
每到了冰果室,就是天堂一般的待遇;回到了軍營中,又是地獄一般的磨練,徐偉晃在這兩種生活中,水也深火也熱,當真是他有生以來最奇妙的時光。
有天晚上,他在夢中看見了滿山滿野的梅花,害得他差點在夢中唱出,「梅花梅花……越冷越開花……」
一睜開眼,淩晨漸亮的陽光中,他彷彿還聞得到那陣陣清香,可惡!他是著了什麼魔?用力一個翻身,想要甩開那可笑的夢境,卻太用力翻過了頭,直接從上鋪跌到了下鋪,額頭剛好撞到桌角,好一個徹底清醒的方法!
睡在下鋪的卓志耕被吵醒了,卻拉起棉被繼續睡,只是低聲嘟嚷著!「幹嘛?破壞公物可要受罰的!」
徐偉掙紮著站起來,摸一摸額頭,血都流了滿臉,「卓仔,快給我醒過來,不然我做鬼也不饒你!」
卓志耕勉強轉過頭來,一看可被嚇著了,「不會吧?你做什麼傻事?我們真有把你欺負得這麼嚴重嗎?」
「幫我拿毛巾來,我看不到!帶我去醫護室,動作快點!」
「是是是!」卓志耕飛滾下床,「一切都聽你的。」
忙了半小時後,徐偉終於在醫護兵的七手八腳之下,緊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看來不像木乃伊也像科學怪人,真服了這些粗手粗腳的傢夥,硬是讓他每一種疼痛都受著了。
卓志耕在一旁看得心中有愧,含著歉意問:「阿偉,你最近是不是真的不太高興?」
「高興!我高興得很呢!」徐偉冷哼回答。
「你別這麼想不開啦!」拍拍老友的手臂,卓志耕決定救他一命,「我會報告主任的,以後你的工作由我擔一半,好不好?」
「隨你!」徐偉還賭著氣,卻是因為夢中那情景。
「要是你沒有順利退伍,我可是會良心不安的,拜託你要保重自己啊!」
「甭擔心了,我一定會活得比你更久的。」
因為卓志耕的大肆渲染,徐偉的地位倒是有了些許提升,至少從一個「萬毒淫蟲」變成了「好運的臭小子」,沒那麼招人厭、惹人嫌了。
當天下午,徐偉和卓志耕還是照例向「小鎮冰果室」報到。
不出所料,一看到徐偉頭上的繃帶,雨梅整個人都呆住了,那慘白的臉色、顫抖的身子,彷彿受傷的人是她自己。
這笨女人,就知道她會這樣,徐偉心頭隱隱被抽痛了一下。
卓志耕連忙緩場說:「阿偉睡覺的時候不小心跌下床,其實並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包了太多繃帶而已,真的沒事!沒事!」
雨梅伸出手,悄悄撫過那滲紅的部位,「我要替你療傷。」
她這是肯定的決心,而非詢問的意思,一伸手就拉著徐偉爬往二樓,看來是誰也阻擋不了她這衝動了。曾經有過那樣的遺憾,她不能允許悲劇再度發生,她一定要用她的雙手為他療傷,否則,她又將陷於無窮後悔。
徐偉稍一回頭,眾人的眼神都是又妒又羨,並且嚴正警告著他,絕對不准亂來!
他沒時間多想,就被她拉上了二樓,走進一間小巧的日式臥房,簡單的擺設看得出是打算暫居,但收拾得很乾淨,還有一份淡淡的清香。
這該不會是她的閨房吧?徐偉一時竟有些意亂,而且是「意亂情迷」的那種。
「你坐。」她讓他坐在軟墊上,轉過身取出醫藥箱。
少了眾人圍觀起哄,兩人難得如此獨處,他這才發現她的曲線彎溜溜的,發絲細滑滑的,像是一條太細緻的絲絹,隨時就要溜出手心、溜出懷抱。
完了!他的腦袋一定是給撞壞了,否則,怎會有這般的異想天開?
「來,我先幫你把原來的繃帶拆掉,他們包得太緊,你的血又流下來了。」她跪在他面前,伸出雙手環過他的頭部。
又來了,那種幾乎窒息的昏眩感,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如此挑逗男人只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他得貫徹始終,而她得奉獻到底。
無奈,此刻他腦中缺血得很,樓下又是一批毫無人性的癡情男兒,他若還要命的話,最好就別想把她壓在身下為所欲為。
「會有點痛,你忍著點。」雨梅已經將繃帶拆到最後幾圈,傷口被撕裂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徐偉深吸了一口氣,本來應該是因為疼痛的關係,此刻卻是因為她身上的芬芳太迷人,讓他不禁一再深呼吸。
「很痛嗎?乖,不痛不痛,我親一親就不痛了。」可憐無助的他,一定痛得受不了,又不敢哭出聲音來,她只希望能讓他好過一些。
「啊?」她在說什麼?他還來不及反抗或閃躲,就被她在額頭上偷親了去。
「乖,已經拆掉了。」她就趁著那機會解完最後一段繃帶。
徐偉一點也不覺得痛,可是,額頭那一處卻熱燙得不得了,這不要臉的女人,她竟敢占他便宜、吃他豆腐,分明是看他現在虛弱無力,無法反抗嘛!
「我給你重新清洗、上藥,還是會有點疼,你要忍著點喔!」她拿出棉花棒沾了食鹽水和優碘,緩緩抹過那長約十公分的傷口,所幸並不很深,還用不著縫線。
他想大喊、他想抗議,但她的雙峰晃蕩在他面前,他想說什麼也都吞下去了。
「好了,現在綁上繃帶就行了。」她仔細地、輕緩地包紮著,不像那些醫護兵笨得要死,她綁得就是不松不緊恰恰好。
任務完畢,徐偉想抬頭說幾句話,但他臉上突然濕濕的,不用猜也知道,那小媽祖的眼中又落雨了。
「你哭什麼?」他好沒力,好想再去撞牆,最好頭破血流、滿地成河。
雨梅坐回榻榻米上,捂著小臉嚶嚶啜泣,「看你這麼可憐……我胸口好疼……」
往昔和今日的記憶相互交錯,雨梅彷彿又回到那個下雨天,彷彿又看到那一幕畫面,緊緊糾結著她的心弦,彈奏出來的全是痛苦的哀鳴。
徐偉不懂,既然可憐的人是他,為什麼哭的人卻是她呢?比起眼前這種情況,這些日子受的磨練根本不算什麼,只要拜託她別哭了,他願意再受百倍、千倍的磨練。
「好了好了,別這樣。」忍不住拍拍她的肩膀,發現她哭得都顫抖了,唉!老天明察,他確確切切是無辜的,誰教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而凡是正常的男人都會把這女人擁入懷中的。
雨梅就那樣貼在他胸前,幾乎要把他的上衣都淋濕了,大雨滂沱得可真厲害。
徐偉也不知這算什麼感覺?一種甜甜的、酸酸的、苦苦的滋味。
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開始巡視房中有沒有什麼玩偶、搖鈴之類的,他很快發現前方有個錫制的相框,裏面正是雨梅和一隻大黑狗的合照。
「這只狗叫什麼名字?」他拿起相框,放到她面前。
不料,雨梅看了更是淚眼婆娑,「它叫小黑,三個月前它死了……」
糟,他問得可真不是時候!
「因為我太想念它了,叔叔和嬸嬸……才把我接到這兒,希望讓我轉換心情,但我還是……沒辦法忘記,它是那麼善良、那麼可愛……」她哽咽得都泣不成聲了。
是嗎?這笨狗看來高頭大馬、兇神惡煞的,跟「可愛」兩字怎會有關係?罷了,這女人都會說他這大男人「可愛」了!更何況是對一隻大黑狗。
「它車禍過世的時候,我好難過……我哭了一整個禮拜……」她遺憾、她自責,為何她沒有好好保護它?為何她什麼都不能做,就只能哭?
眼看堤防就要潰堤,頗有海嘯來襲之狀,徐偉想也不想,一低頭就吻上她的櫻唇,反正能讓她想點別的事情就好了!
這是一個很輕、很柔、很短促的吻,或許是考慮到她心情欠佳,或許是因為她身為小媽祖,總會讓人有點不敢侵犯之感,總之徐偉自從初吻以來,就再也沒試過這種蜻蜓點水的吻了。
不過短短的幾秒鐘,卻引發了他體內所有的連鎖反應,該熱的都熱了,該興奮的也都非常興奮。
這招果然奏效,雨梅傻傻地眨了眨眼,破涕為笑,「你……你真壞。」
通常,女人用這種語氣、這句臺詞的時候,都是希望男人繼續使「壞」,最好
「壞」到無可救藥、至死方休。
徐偉對她卻不太敢確定,這女人的思考模式完全不同於他以前的女友們。
她攬住他的頸子,在他頰邊輕吻了一下,不!不該說是吻,應該說是舔,因為她竟然伸出舌尖,輕輕柔柔的在他頰上舔了一口。
這會兒,徐偉身上該爆炸的都爆炸了,尤其是名為理智的那條神經。從來沒有任何女人如此挑起他的性慾,就用如此簡單微小的一個動作,讓他幾乎忘記樓下危機重重,只想發了狂地舔遍她的全身。
「乖,不可以再玩了。」她的食指堵在他唇上,說話的口氣彷彿他是個孩子,但明明她又是那樣挑逗他的呀!
「我們該下樓去了,明天你再來,我再幫你換藥。」她拉起他的手,卻發現他似乎站不太起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下半身,因為他血液迴圈太好,現在都已經快漲破了!
徐偉拚命忍氣吞聲,勉強擠出一個苦笑。
當他跟著雨梅下樓,果然大夥兒都躲在樓梯旁觀望,要是有什麼僻哩啪啦的聲響傳來,他們可是會隨時沖上去捉拿強暴犯的。
「小梅花,你還好嗎?阿偉的傷口那麼醜,有沒有把你嚇著了?」
「小媽祖,你的心地實在太善良了,以後我可不可以也找你療傷?」
「阿偉,我看你根本就沒事嘛!不要動不動就麻煩人家,真是的!」
徐偉巡視過四周,全是不懷好意的眼神,唉!這些盲目低能的蠢男人,哪裡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冤屈啊?
轉過身,他只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因為他立刻、馬上、及時就得沖冷水澡。
「明天你要記得來換藥喔!」雨梅的聲音從那堆人山人海中傳來。
徐偉僵硬點了頭,沒說什麼就大步離去,他心裏明白他還是會來的,因為,他的額頭需要親吻才不會痛。
七天後,徐偉的傷口逐漸痊癒了。在這一周內,他每天下午都得進入雨梅的香閨,讓她解開一圈圈繃帶,重新上藥,再小心纏上繃帶。
「看起來好多了,明天開始就不用換藥,只要拆開繃帶就好了。」雨梅輕輕撫過他的額頭,然後就像之前一樣,她又在他額邊親了一下。
「為什麼要這樣親我?」終於,他問出這潛藏已久的問題。
她被問得有些迷惑,「不是要我親你才不會痛嗎?」她記得以前都是這樣的呀!
「我有這樣說過嗎?」他將她帶進懷中,這幾天來他已經習慣抱著她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滿面笑容,有如春花盛開,能夠看他一天一天好起來,她比什麼都開心,這一定是老天恩賜給她的機會,讓她能夠彌補那傷痛的過往。
「那為什麼要讓我親你?」他的嗓音越發低啞。
「因為你壞,你貪玩!」她呵呵笑了,還捏著他的鼻子。
這回答算什麼回答?這女人根本就不認真、不正經,他才不信她對他是一見鍾情,她擺明瞭是在玩弄他嘛!
「好,我很壞,我很貪玩,我現在又很想親你了。」既然她要玩,他就奉陪到底。
雨梅皺起秀眉,「你只能輕輕地親我,不可以弄得我滿臉都是口水喔!」
弄得滿臉都是口水?她到底是被怎樣狠狠的吻過,竟然可以達到那種地步?徐偉滿腔火氣,說不上是憤怒或是嫉妒,反正他非得要親她不可!
封住她的唇,這回他不像之前一樣客氣了,總以為她是個傻氣的孩子,不敢過分放肆,唯恐玷污了她的純真,現在他要教會她什麼叫真正的吻。
雨梅一點也不提防,她期待著那那溫柔如風的親吻,然而他的深入、他的探索,卻讓她突然醒悟,他正用一種太親密、太逾矩的方式在侵佔她。
「嗚……」她難以呼吸,她頭暈眼花,她心跳得好厲害。
徐偉緊摟住她的身子,不讓她有逃脫的縫隙,他就要吻到天翻地覆、風雲變色,看她還敢不敢用那樣無辜的眼神望著他?他早就受夠了,他不是小狗也不是小孩子,他可是個什麼都要的男人!要她的甜、她的柔、她的給予和接受,一樣也不放過!
當他終於肯放過她,只感覺她不斷喘息,靠在他肩上微微發抖,有如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怎麼樣?嚇著了吧?這全都是她自找的!
可該死的,他自己怎麼也會有一股心動神馳之感?比起他十五歲的初吻,當時只覺得局部發熱,而今這個吻竟然讓他全身都發燙了。
「你今天……為什麼這麼壞?」她滿臉迷惘,「好奇怪,都不像我認識的你了……」
「你本來就不認識我,更不瞭解我!」誰教她自己送上門來?她活該受教訓。
她卻聽不出他的怒氣,反而輕舔過他的唇角,幽幽柔柔地說:「以後別這樣了,我差點喘不過氣來。」
她以為她的「懷柔」手段很高明嗎?那含著淚光的眼眸、那欲語還休的紅唇,媽的,對他一點用都沒有啦!
「我要回去了。」推開她柔軟的身子,他莫名其妙對自己發起火來。
「你明天還會來嗎?」她跌坐在地上,抬起頭滿懷期待地問。
「我明天休假!」站起身,他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只要看到她,他就會對自己更氣,她的影響力竟是這麼大!
她立即歎息了,「那你一路小心,尤其是過馬路的時候,知道嗎?」
徐偉再也無法按捺,砰砰砰的跑下二樓,不顧所有弟兄詫異的注視,也不等卓志耕跟上來,就自顧自地奔回了軍營,彷彿身後是魔鬼在追逐著他!
他不要回頭,不要想起!他不可能對那種笨女人有感覺的!
「小倆口吵架了不成?」店裏的「閒雜人等」開始猜測。
「這樣我們是不是有機會啦?趕快去跌個大包來療傷。」
眾口紛說,大家也沒一個定論,等到雨梅一下樓來,所有人都心痛得直想在地上打滾,因為,她的雙唇又紅又腫,頭髮又微微散亂了,準是那奧小子幹的好事!
「我的女神!天啊……」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雨梅完全不明白他們的舉動,她想,她對男人真是很不瞭解,尤其是那個親了她卻又跑開的男人
--------------------------------------------------------------------------------
【別離】
八月的陽光正刺眼,徐偉回到老家,發現老爸、老媽、老哥、老弟都在,正好可以譜成一首「可愛的家庭」。
他向來擅長扮演開心果,在家中從不吐露心事,只會以嬉皮笑臉的模樣表現,反正彩衣娛親,「調戲」爹娘一番不也很好?
來到隔壁淩家小坐片刻,憑藉著多年來對小弟的觀察,他很快就發現小弟和這位冷豔芳鄰有染,哈!可憐的小弟,看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太好過了。
那夜,徐凡被他們激得跑上二樓,只剩徐偉和徐功坐在後院,在月光清風之中,兩兄弟喝了又喝、聊了又聊,徐功不自覺透露了史上最大秘密,原來他這位古板校長和臺北來的實習女老師有譜了。
至於徐偉自己呢?何必多說什麼?反正他根本不在乎那笨蛋女人。
徐功談了不少自己的心事,放下啤酒罐,又問起二弟說:「你呢?你好像一陣子沒交女朋友了?」
「軍中男兒怎能談情說愛?我現在整個人都是屬於國家的。」徐偉裝腔作勢答道。
徐功自然不信,「你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是毛細孔多了一個,還是頭髮少了一根?」徐偉總是沒個正經。
「你還是這麼愛說笑,可是……你眼中好像有點落寞。」徐功隱約看得出來,那就像他自己一樣的落寞。
喲——大哥怎麼開竅了?當真談了戀愛就變得特別敏銳?連看人都準得要命!徐偉乾笑道:「是很落寞呀!眼看你和小弟都跳入愛情陷阱,深深為你們覺得落寞呢!」
「真是這樣就好了。」徐功也不想多逼問什麼,「你從小就嘻嘻哈哈的,但誰也猜不出你腦袋瓜裏在想什麼。」
「我想得可正經了,我在想我的事業、我的前途。」徐偉把話題轉移開來。
「退伍以後有什麼打算?」
「本來想找家電腦公司上班,但我學長想在北港開家網路咖啡,兼營電腦教學和儀器買賣,我或許會嘗試看看。」徐功思量了片刻,「我贊成,依照你自由放任的個性,去上班沒多久恐怕就要瘋了,還是趁年輕去闖一闖,我支援你。」
「好,為我的前途乾杯!也為你的初戀乾杯!」拜託,這可是二十八歲的初戀,但願老天保佑他大哥呀!
啤酒罐輕輕撞擊,一飲而下的是滿滿的暢快和情誼。
經過幾天假期,再次回到軍營中,徐偉毅然下定了決心,反正只剩下半個月就退伍了,他該思考的是自己的前程,至於那些兒女情長就甩到一邊去吧!
午後一點五十分,卓志耕照常拍拍他的肩膀,「少年耶!走吧!」
「要去哪兒?」徐偉明知故問。
「吃冰呀!你的腦袋是給撞壞了是不是?」卓志耕猶疑地問。
「我沒空,我還有工作要做。」徐偉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哇咧!」卓志耕可愣著了,「你這幾天放假沒去吃冰,小梅花就已經病懨懨了,你還不趕快去安慰她寂寞空虛的心靈?」
「我說不去就不去,別管我。」他又不是她的誰,有什麼義務對她負責?
卓志耕眼看柔性勸導無效,只得向主任使使眼色,希望主任給予硬性驅離。
主任咳嗽一聲道:「阿偉,天這麼熱,快去吃個冰!」
「報告主任,我的工作還沒做完,我沒時間出營。」
「啥?」主任拉下臉來,以條件威脅道:「你要是乖乖去吃冰,這些工作就交給別人做,你要是不肯去吃冰,那別人的工作就都交給你做。」
「吃冰不是我當兵的任務之一,我願意做完全部的工作。」徐偉已經鐵了心,硬是不肯離開位子半步。
主任被他這麼一陣搶白,也似乎沒有強壓的理由了。
卓志耕雙手一擺,無奈地說:「好,你就這麼狠心,等小梅花凋謝的時候,我再來向你報告。」
徐偉仍然無聲,目光死瞪著熒幕,他才不管那個笨女人,莫名其妙的對他好,莫名其妙的讓他又抱又親,莫名其妙的在他心湖吹起一陣陣狂風。
他徐偉才不受這種牽絆、這種約束,這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你好自為之。」卓志耕拉著其他同仁離開,就連主任也跟著去吃冰了。
資訊室裏只剩下徐偉,拚命握緊雙拳,告訴自己這才是對的,這才是他要的。只要時間一久,這種毫無道理的心疼就會消失,一定會的,會的。
徐偉回到軍營十天了,還有五天就可以退伍,也真虧他夠堅忍耐操,在許多長官的威脅逼迫之下,硬是撐著熬夜把工作做完,才能免掉被抬著去吃冰的下場。
八月二十五日,農曆七夕,正是他二十四歲的生日,他選擇加班度過。
傍晚五點,大家該溜的早就都溜了,徐偉一個人在資訊室裏奮戰,哪兒也不想去,他只要繼續躲在這軍營裏,等到退伍那一天就得了。
躲?沒想到他徐偉也有這一天,竟然要躲著一個女人。
看看身旁,該建檔的文件彷彿比他的人還高,但無所謂,他只要有事忙就好,就不會想到不該想的事情。
一抬頭,正是一天中最美的黃昏時分,繽紛的彩霞也光顧了這間辦公室,四周瞬間化為夢境般迷離。或許是他瞪著電腦太久眼花了,或許是這火紅夕陽有種魔力,他竟然看見雨梅就站在門前。
七夕,就連牛郎和織女也該見個面,所以老天特地派這女人來和他相會?
兩人四目交望,似是有太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卓志耕的聲音打破了這沈默,「這麼巧,阿偉,你在這兒呀?我帶小梅花來參觀軍營,是少校大人親自批准的喔!」這臭卓仔,明知他這時除了加班無事可做,這擺明瞭是存心故意的嘛!
「來,小梅,你站到阿偉旁邊去,我幫你們拍一張照。」卓志耕拉著害羞的雨梅,硬是讓她站到徐偉身旁。
兩人就這樣被送作堆,徐偉僵硬坐在椅子上,雨梅怯怯地站在他肩旁,小手放在他頸後的椅背上,差點就要碰到他的頭髮了。
「看這邊,笑一下喔!」卓志耕舉著傻瓜相機喊著,「一、二、三!」
面對相機,兩人還是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說這是被逼的也好,說這是自然反應也好,反正對著相機就似乎該做這種事。
「OK,大功告成!」卓志耕比出勝利的手勢,又裝腔作勢道:「哎呀!底片用完了耶!我再出去買一卷,你們先聊聊,我等會兒就回來。」
這招「陷兩人於獨處」的方法奏效了,卓志耕反手將大門一鎖,辦公室裏就只剩下徐偉和雨梅了,而且,還非要等他回來開鎖才能離開。
空氣中安靜得很,氣氛也很悶,只有電腦仍在運作的隱隱機械聲。
「我聽他們說……」雨梅那顫抖的嗓音更是細小了,「你這陣子腸胃不舒服,所以都不能來吃冰……不知道你好點了沒?」
腸胃不舒服?多麼合情合理的藉口,兄弟們瞎掰果然有一套。
「還好。」忍住不想看她,他的眼仍不肯離開電腦。
「我燉了一鍋補湯,你要不要……喝喝看?」她從背後拿出一個小電鍋,才剛打開就香氣四溢,聞得出是苦瓜排骨的味道。
一定有人通風報信,他最愛喝的就是苦瓜排骨湯了!
「喝這個可以補充營養的。」她說著就盛好了一小碗,又拿湯匙放到他面前,她很想親自餵他喝湯,但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
徐偉很想學連續劇中的壞男人,一腳把電鍋踢翻,一手把湯碗推倒,但他的心還沒有堅強到那種地步,只得不甘不願的起碗,拿起湯匙嘗了幾口。
苦瓜鮮嫩,排骨入口即化,顯然她花了很多心思和時間,要是他真的糟蹋了這鍋好湯,只怕老天會罰他以後再也不准喝湯。
更何況她還在旁默默凝望著,就算是毒酒也有人會喝下。
十天不見,怎麼他還是立刻就「破功」了?這些加班磨練到底算什麼?唉!
「他們說……你快退伍了,是不是?」又是離別,她心頭隱隱發疼,卻告訴自己說,生離總比死別好,他們一定能再見的。
「沒錯。」他回答得挺開心,或許過分開心了,反而顯得很假。
「這是……我的地址、電話,你要記得跟我聯絡喔!」她拿出一張粉藍的小紙片,上面是文雅卻微有抖意的字跡,甚至還有淚水化開的暈染。
徐偉並不收下,也並不推開,只是任那張紙擱在桌上。
「對不起……你好像很忙,那你喝完湯後,這電鍋就交給志耕,我不打擾你了。」雨梅再傻也聞得出氣氛不對,徐偉一點都不歡迎她的到來。
「志耕?」他嘴角有點酸、有點澀,這熱湯突然變得很不順口。
「嗯!」她仍不明白他疏遠的理由、生氣的原因,或許她就是不討他喜歡吧!無奈,她卻不能不喜歡他,因為,他有那樣深沈的雙眸……「你怎麼就從來不叫我一聲?」他挑眉問。
「哦!徐偉。」她乖乖的應了一聲。
他要的不是這樣!放下湯碗,他站起身俯視著她,把她圈在辦公桌和他的胸膛之間,惡狠狠地要脅道:「不准叫得這麼隨便,要叫點特別的!」
「特別的?」這教她困惑了,遲疑了半晌,才不確定地開口道:「那……小偉?」
小偉?除了他媽之外,倒是第一次有女人這麼喊他,挺不錯的,挺順耳的。
「再一次。」他心情稍微好轉,嘴角不禁上揚。
「小偉、小偉、小偉……」她很聽話,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只要他能開心,她什麼都願意做。
直到他又封住了她的唇,直到她發不出了聲音,辦公室裏只剩下唔唔嗯嗯的、呢喃喘息的、不需言語的一種溝通。
這種美味是有罪的!她生來就是要勾引男人的,才不是什麼小梅花、小媽祖,她分明是株罌粟花、是個小魔女。
徐偉對自己發怒,又對她發火,這個吻就更加猛烈了,用力圈住她的身子,恨不得將她壓碎了,好讓她明白這是種怎樣的苦楚。
雨梅完全沒得反抗,只是溫順地、被動地承受著,任由他發洩夠了,僵硬了一會兒,他卻又轉為百般憐愛,反復舔著她那紅腫的唇瓣。
「疼嗎?」他趁著空隙問。
她沒來得及說話,輕輕搖了搖頭,那脆弱的模樣只讓他歎息。
「你知道你這樣對待一個男人,該有什麼下場嗎?」她怎麼能如此誘人又如此單純?這種考驗實非正常男人所能忍受的。
她還是睜著無辜的眼,她什麼也不知道。
「我真是被你打敗了!」他嘴裏喃喃咒罵著,大手卻沿著她的臉、她的發緩緩撫摸,「不准那樣看著我!」
她急忙閉上眼睛,不敢惹他生氣。
她的雙眸是閉上了,但那柔嫩的雙唇微啟,彷彿無言訴說著款款情意,分明是邀請他再親芳澤,他克制不了呼吸急促,克制不了情慾勃發,只得幽幽地歎息,
「都是你不好!」
是的,一切都是她不好,讓他吻了又吻、抱了又抱,怎麼也躲不過這迷咒、這糾纏,她無辜得像個小女孩,而他就是那吃掉小紅帽的大野狼。
就在這掙紮、矛盾的時候,辦公室門口傳來開鎖的聲音,讓徐偉硬生生將雨梅放開,力道是那麼突兀而猛烈,全身虛軟的雨梅差點跌到地上。
「你怎麼了?」雙眼迷蒙的她,又是那副等著被強吻的樣子。
徐偉大口喘著氣,還沒說什麼,卓志耕就一邊咳嗽一邊走了進來,「咳!我沒打擾什麼吧?兩位應該重逢得很愉快才對,是不是呀?今天可是七夕,中國情人節呢!」
雨梅微微笑了笑,那暈紅的雙頰讓卓志耕看得傻了眼,啊!多希望這微笑是因他而笑,可惜朋友妻不可戲,像他這麼重義氣的人真是沒得找了。
徐偉口氣卻很沖,「快帶她回去,以後不用你多事!」
哼!明明都已經吃到嘴了,還在那邊裝什麼酷?卓志耕也懶得戳破老友的偽裝,
「怎麼不用我多事呢?別忘了你比我先退伍,到時我會好好照顧小梅花的。」
這話激得徐偉狠狠的一瞪,雨梅仍然察覺不出其中詭異的氣息,柔柔地說:「每個人都對我很好的,小偉,你不用擔心我。」
擔心個頭!他徐偉豈會為這種笨女人牽腸掛肚、魂牽夢縈?可笑荒唐之至!
「請你們離開吧!我還有工作要做。」深吸口氣,他勉強維持住自己的風度。
「那好,我就帶小梅繼續去參觀了,今天餐廳特別加菜,就是為了歡迎她的來訪呢!」卓志耕故意說得洋洋得意,要不氣死徐偉實在不甘心。
「請便。」徐偉從牙縫中吐出這兩個字,重新坐回位子上,雙手也開始敲起鍵盤,以表達他奉獻工作的決心。
「你慢慢做事,那我們先走了,你要好好喝湯喔!」雨梅仍是那樣甜甜的笑,伸出手往徐偉頭上摸了一摸,彷彿他是一個好可愛、好可憐的小孩。
徐偉被她這麼一摸,雙手握成拳頭,差點沒把鍵盤打到地上。
卓志耕見狀暗笑,一代風流公子徐偉總算也有這一天呀!
「小梅,我們走,你聞到那香味了沒?我猜那是當歸鴨肉面線,你猜是什麼?」
攬過雨梅的肩膀,卓志耕就那麼悠然自在帶走了雨梅。
留下徐偉一個人,對著閃爍的電腦熒幕無話可說。
八月三十一日,徐偉退伍的日子。
前幾晚和軍中兄弟大吃大喝,宿醉到今天他都還有點頭疼,背著背包走出軍營時,他才真正領悟到,這將近兩年的服役生活是結束了。
卓志耕還有一個星期才退伍,送著這位兄弟直到門口,「對了,這張照片要給你,我也給了小梅花一張。」
徐偉接過來一看,原來是那天在辦公室拍的,他自己坐在椅子上,雨梅則站在他身邊,夕陽餘暉將兩人映照得很朦朧、很淒美,彷彿是一幅多年前令人懷念的畫面。
「謝啦!」徐偉隨手收到口袋中,不想多看一眼,拍了拍老友的肩膀道:「退伍後記得跟我聯絡!」
「放心,我絕對會糾纏你一輩子的!」卓志耕爽朗道:「快走吧!還有一個人等著跟你告別呢!」
徐偉不用問也知道,只是淡淡笑了笑,「先走一步了。」
「再見!」卓志耕大喊道:「要活到我去找你的時候呀!」
走出軍營大門,晨光中白霧迷蒙,他看到「小鎮冰果室」還沒開門,但在路旁的樟樹下,有一個人等著他。
不會是別人的,當然是那個傻女人了。
徐偉也不打算躲避,反正是最後一次見面,何妨給彼此留下一點美好回憶?
走到樟樹下,暫且放下行囊,他深吸口清新的空氣,誠心道:「你自己保重。」
「你……你也是。」話還沒說完,淚水又潸然落下,她『永遠學不會欣賞離別的』美。
真服了這個女人,她要是這樣從小哭到大,眼睛怎麼可能還沒瞎掉?忍不住歎口氣,一伸手將她攬到懷裏,「傻瓜,你哭什麼?」
「因為……我就要看不到你了,不能拿東西給你吃了……」不能在他身邊照顧他,教她怎麼放心得下?怎麼割捨得了?
唉!徐偉的心也是肉做的,有個笨女人對他這麼好,教他如何能不感動?
「地球是圓的,我們總會再見面的。」這話聽來很敷衍,但他也沒別的臺詞了,畢竟他無法承諾她什麼。
「你要記得吃飯、要記得睡覺,還有過馬路的時候要小心……」她會向媽祖日夜禱告,祈求他的平安健康。
徐偉歎口氣,她簡直像他媽一樣,不!就連他媽也沒這麼關心他。
「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拍拍她的肩膀,打算好人做到底,就讓她哭到沒力再哭為止吧!
雨梅的淚水再豐沛、再充足,也是會有哭累的時候,當她喘氣都喘不過來了,他才哄慰著說:「休息一會兒,別哭到虛脫了。」
從背包拿出礦泉水,他想也不想就灌了一口,以嘴對嘴餵她喝下。
「謝謝……」她唇角還有水滴,他又忍不住舔了乾淨。
「以後你要記得,別這麼傻傻對別的男人好,也別這麼容易讓別的男人親你、抱你,懂不懂?」撫著她粉嫩的頰,他說的話似乎和做的事背道而馳。
「嗯……」她點了點頭,但那迷惘的雙眸顯然一點都不懂。
「那我走了。」最後一次吻過她的額頭,當作離別的印記。
「你會記得跟我聯絡嗎?」她拉住他的衣袖,又怯又慌,想要求一個承諾,一個再見的承諾。
「會的,有空的話。」但他會一直都很忙的,他在心中加了這一句。
「再見、再見、再見……」她像個孩子,反復揮舞著雙手,久久不肯放下。
如果當初她有機會,她也希望能如此送走她的最愛,至少要有告別才能分離,因此,現在就讓她盡情流淚、盡情揮別吧!彷彿這就能挽回一絲絲遺憾……徐偉不敢回頭,轉身就走,剛好客運車來了,他趕緊跳上車,隔著車窗,還看見雨梅不斷揮手道別,哦——他真怕自己會跳下車去。
不行不行!他拚命告訴自己,這一款的聖女絕對碰不得,又笨又蠢又傻氣,而且絕對是個處女,他可不想這麼年輕就被套牢,反正他就是討厭那種感覺,時時都要擔心她、牽掛她、保護她,那不是他徐偉的作風!
他之所以不對她下手,可是他難得的仁慈寬厚,還是如此一拍兩散、瀟灑離去,日後等她遇到一個同樣笨、同樣傻的男人之後,她鐵定會感激當初未曾一時衝動。
再會吧!純情的小花,下輩子若他洗心革面、有德有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人,到時他絕對不會辜負她的!
--------------------------------------------------------------------------------
【緣分】
九月,徐偉展開了新的人生。
北港鎮是雲林縣開發最早之地,被早期移民者稱為「小臺灣」,而今第一家網路咖啡也要開張了,就是由謝東明和徐偉共同創設的「遨遊電腦中心」。
除了最新的電腦供客人上網,還有電腦課程、電腦買賣,順便還賣起了手機和電話,身兼數項業務,讓這兩位老闆是忙得不得了。
生意一開張,湧進大批好奇民眾,其中多是青少年,不過,店裏只開到晚上十點,而且不供應賭博性電玩,要將網咖發展成一種清流的娛樂活動。
謝東明負責在內部坐鎮指揮,徐偉就負責往外拉業務、跑行銷,還請了兩個資訊科的高職工讀生,店裏生意才忙得過來。
忙碌、充實,正是他此刻的生活寫照,他喜歡這樣,什麼都不用多想,只要不斷去做下一件工作就好。偶爾想起那朵小梅花,他也只是對自己苦笑一笑,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當作那是一場春夢了無痕的回憶吧!
這天下午兩點,徐偉剛跑完業務,將他的野狼愛車在廟口停下,準備來吃頓遲到的午餐,從早上忙到現在,他都快餓昏了,喉嚨也要啞了。
「頭家娘,給我來一碗鵝肉冬粉,一碗筍仔飯,還要一份燙青菜。」看那站在攤後的女孩背著他,他直接就喊做頭家娘。
「好。」一個細小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徐偉皺起眉頭,大概是天太熱了,肚子又太餓了,才會產生這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吧?不可能不可能,他的運氣應該沒那麼背才對。
然而當那女孩一轉身,卻赫然驚呼,「小偉!」
小偉?有誰會這樣喊他?抬起頭,他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是你!」
一陣子不見,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她長什麼樣子了,沒想到,一看見她還是那麼猛烈的衝擊,教他完全呆住無法動彈,老天!這陰魂不散的笨女人呀!
「小偉,你怎麼也在這兒?」雨梅激動得幾乎就要落淚,感謝上天終究還是允諾了她的祈求,讓他們再次重逢了!當雨梅從攤子後跑出來,徐偉這才想站起來逃走,卻被迎面奔來的她緊緊抱住。
四周許多大伯、大嬸都「瞪」住他們,任誰也想不到,小媽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住了這麼一個年輕小夥子!看來前陣子從虎尾傳來的風聲沒錯,小梅真的看上了某個阿兵哥,而且就跟眼前這男人一樣叫小偉!
車輛停下、路人圍觀,他們可造成了一幅馬路奇景。
「咕嚕嚕……」徐偉胃部傳來的抗議聲,總算讓雨梅放開了他。
「你餓壞了是不是?快坐下來,我弄好吃的給你吃。」雨梅絲毫不顧他人注目,手腳利落地端出所有佳餚,小桌上都快擺不下了。
「我……我沒點這麼多。」他的胃都快痙攣了。
「沒關係,你快吃,不用錢。」她坐在他對面,一臉笑嘻嘻的。
不用錢?難不成這家攤子也是她家親戚開的?不管了,先吃了再說,總是要有點力氣才能面對這不幸的命運。
一口接一口,假裝忙著吃東西,他就是不肯開口說什麼。
「這麼久沒看到你,你好像變瘦了。」她眼中盛著無限愛憐、疼惜,那道淚水的堤防好像隨時都要崩潰。
這麼久?拜託,也才不過半個月而已!不過說來奇怪,他怎麼也會記得他們多久沒見面了?都是被這傻女人傳染的毛病!
「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聯絡,你很忙嗎?」她那口氣分明就是個怨婦。
「嗯!」隨意點個頭,他又大口猛吃。
「別吃那麼急,你會梗到的。」她抽起面紙替他擦過嘴角,又自顧自解釋起來,
「一定是媽祖保佑,我昨天才剛從虎尾回來,今天就讓我又找到你了。」
當然了,她可是小媽祖,大媽祖不站在她那邊,要站在誰那邊?
「你在北港工作嗎?是不是新開的那間電腦公司?叫做什麼遨遊的對嗎?」
媽的!媽祖真有通天之靈,竟然就這麼給她猜中了!「嗯……」嘴裏嚼著一堆食物,他決定隨便敷衍過去。
「我跟謝大哥他們也很熟喔!」她又繼續說道,彷彿已在他身邊佈下天羅地網。
「我吃飽了,多少錢?」真是撐壞了,被這許許多多的「好消息」
「我說過,不用錢的。」她輕拍了拍他的手,竟然又握起他的手,貼到自己的粉頰邊,「有你的味道,我好想念喔!」光天化日之下,這女人膽敢使出如此荒淫的手段?徐偉左右張望,發現所有人的嘴型都成了鴨蛋狀,這下可好,他的清白是跳到臺灣海峽也洗不清了!
「我要走了,我還有工作。」硬是拉回自己的手,他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臉頰粉嫩而細緻,他甚至想多停留一會兒。
「下次再來吃東西喔!」雨梅站起身目送他,還是那樣依依不捨揮著手,彷彿他們要等到下輩子才能再見似的。
徐偉簡單的點個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心中卻在暗暗想著:這北港鎮有五萬多人,兩人再見的機率只有五萬分之一,就不相信他的運氣有這麼背!
事實證明,徐偉的運氣果然是背到家了。
從第一次偶遇之後,又是接二連三的巧合,徐偉這才發現,雨梅的蹤影處處可見,傳言果真不假,她確實是個無業遊民,因為,她完全是個打工族嘛!
從幼稚園、託兒所、獸醫院、各地小吃店,都可看到她忙碌的身影,這北港鎮確實是她的天下,她想橫著走都可以!為什麼冰果室的頭家和頭家娘要放她走呢?
徐偉實在很想哀求他們再把雨梅帶回去吧!
正在這麼想的時候,徐偉低頭走進農會,一副失魂落魄樣。
「小偉!」雨梅一看到他,總是如此親熱的打招呼。
「你又在這裏做什麼?」徐偉又被她嚇到了,連在農會都能看見她,到底她是有幾個分身?還是有多少線民?
「我在這裏當義工啊!很多伯伯、伯母不會寫字,我就幫他們寫好提款單和存款單,你看,那一整排都是在等我的呢!」
徐偉放眼望去,果然雨梅桌前站著十幾個老先生、老太太,每個人看來都是慈眉善目,卻又有點曖昧警告之意。
「少年耶!我們小梅很乖哪!」
「算你有福氣!要給她疼、給她惜喔!」
徐偉苦笑不已,面對這些年紀加起來不知多少世紀的長輩們,最好的回應就是傻笑和點頭,千萬別想頂嘴,否則,只怕會被一堆痰淹死!
「小偉,你要不要我幫你寫單子?」雨梅很自然而然地問。
「不用了,你儘管去忙吧!我還有事,我先走了。」盡可能平靜說完這些話,徐偉才有如一陣風般溜出農會。
老天!以後他再也不來這裏換錢了,照這樣下去,每天他都要減少好幾個可去之處,北港鎮就快無他容身之地了。
壞事傳千里,何況這鎮上也沒有千里之遠,謝東明很快就得到秘密通報。
中午,當徐偉一回公司,只見學長對他擠眉弄眼、神情詭異地說:「聽說小媽祖跟你很熟?怎麼以前你都沒告訴我?」
「我跟她……其實也不是那麼熟。」徐偉假情假意的笑道。
「少來這套,消息早就傳開了,連小媽祖的爹娘都偷看過你了喔!」事實上,謝東明已經跟鄭家兩老仔細介紹過這位學弟了,總是要讓人家的爹娘放心嘛!
「啊?」什麼時候的事?搞不好四周有針孔攝影機他都不知道!
「放心,鄭家歷代都是賣香紙、賣佛像的,他們很有慧根、很會看人的,今天早上才跟我聊過,他們對你這種認真工作的少年仔很滿意喔!」
「呵呵……」徐偉快笑不出來了。
「小梅從小就四處行善,大家都很疼她,卻從沒看過她談戀愛,你娶到她這種老婆,以後會有很多福報的!」謝東明非常看好這段姻緣。
面對如此重力轟炸,徐偉只得還以聲東擊西之計,「我看她每天都很忙,卻不知她在忙什麼?」
「你在抱怨她時間不夠?那也沒辦法,誰教她那麼好心呢!一會兒幫這個,一會兒幫那個,不過這樣也好,她想做什麼大家也都會幫她,她就像是北港鎮的女兒。」
「瞭解!瞭解!」徐偉連連點頭,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沒有正式工作也能這麼有人緣,算她小媽祖了不起。
謝東明還想說些什麼,這時門口傳來「叮噹」聲,原來是他的太座送便當來了,這才讓他停下滔滔不絕之嘴。
謝東明立刻轉移注意力,「老婆,外面很熱吧?來,坐下來,我先給你擦擦汗。」
「不要,你一定餓了,來,先吃飯!」周巧瑩打開愛心飯盒,一口一口喂起老公。
「謝謝老婆!」謝東明張大嘴接受,像只嗷嗷待哺的幼鳥。
看人家夫妻情深、你儂我儂,徐偉當然摸摸鼻子就走,盤算著今天該吃什麼呢?
但不管他到哪兒去,總會遇到那有特異功能的女人,除非離開這北港鎮,否則,他是脫離不了她的手掌心的。
唉!媽祖法力無邊,他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這天早上,徐偉一出門就踩到狗屎,似乎注定了一整天都要走狗屎運。
果然,騎著野狼上班,途中停車買早餐,就看見雨梅笑盈盈的,遞過豆漿和飯團,「來,給你吃。」
「謝謝。」吃人家的手軟,不說聲謝能怎麼辦?
「小偉要上班去啦?騎車小心!」旁邊,一對陌生的阿公、阿婆對他招呼道。
喲——什麼時候他竟成了小鎮「名人」?這全都是拜雨梅所賜!徐偉暗自歎息,卻也只能微笑點頭,表示他還有一點家教禮貌。
中午,徐偉開著貨車送貨,故意找了一家遠離媽祖廟的攤子,一轉頭卻又看她在幫人帶小孩,嬰兒車上坐著一個好可愛的小娃娃,雨梅就像個小媽媽似的,對他招手道:「小偉,要吃飽一點喔!」
徐偉差點沒被擔仔面給噎死,他當真到哪兒都躲不了她嗎?
看雨梅對他揮手招呼,面攤的頭家娘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偉,以後你來這裏吃都免錢!」
「這……為什麼?」徐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還問為什麼?要對小梅好一點喔!」頭家娘收拾了碗盤,重重的在徐偉肩上一拍,「算你好命啦!」
托她的福,他又少了一家店可以去了,唉!
下午,徐偉出門找廠商談生意,又遇見雨梅在溜三隻狗,不!該說她被那三隻狂犬溜,因為她根本是被拉著跑的!他實在看不下去,停下車幫她拉住那三隻笨狗。
「謝謝,我都快拉不動了呢!」雨梅喘口氣說。
「你根本就做不來,為什麼要這麼虐待自己?」咦!他這口氣是在關心她嗎?不不!這絕對是看不順眼而已。
「小狗們這麼可愛,又這麼喜歡我,我當然要多陪陪它們了。」她溫柔笑道。
跟她講理是講不通的,他乾脆直接放棄,問道:「這三隻惡犬的家在哪兒?我幫你帶回去。」他只是日行一善,只是不想看到她被狗拖在地上走而已。
「謝謝!」她把繩子交給他,小手自動搭上他的手臂。
她就知道,外表兇惡的他其實有一顆善良的心,她太瞭解他了。
「你?!」要不是他雙手都忙著拉狗,早就一把將她甩開了,這種姿勢成何體統?她也太隨便、太輕浮了吧?
走在人行道上,路旁樟樹散發出清新的味道,為他們帶來絲絲涼意,若非是在這種不甘願的情況下,徐偉不得不承認,這一刻還挺悠哉愜意的。
「小梅、小偉,在溜狗呀?」旁邊的大叔大嬸都看得笑呵呵的。
用不著多看那些人的表情,徐偉用膝蓋也猜得出來,此刻他和雨梅看來就像對小倆口,正牽著三隻家犬在悠閒散步,多可愛、多溫馨的畫面!
雨梅四處和熟人打招呼,沒時間注意徐偉臉上僵硬的表情。
該死!徐偉暗罵,她到底有沒有念過公民與道德?拿胸部撞人家的手臂可是很不禮貌的,雖然她並非豐滿的那一型,但又挺又嫩又溫暖,還是會造成很大的打擾呀!
好不容易熬到了終點,他們把那猛犬送回了主人家,徐偉還得抱住雨梅保護她,因為,那三隻畜生一直想撲上她、狠狠給她吻個滿臉濕透呢!
「快走!」拉住她的手,他覺得自己像個騎士,要從惡龍手中救出公主。
「我們先走了,拜拜!」雨梅倒是沒那感覺,仍然含笑道別。
總算脫離危險區,回到人行道上,徐偉立刻放開她的小手,連看都不想看她,卻忍不住咒罵道:「你就這麼想找死?為什麼要選這種危險的工作?」
「哪兒危險了?」她仍是那迷惘的神情,「小狗都很可愛呀!」
可愛?徐偉不禁想起她也曾這樣形容他,這女人的腦袋瓜裏就沒有別的形容詞了嗎?在她的眼光看來,說不定這冷酷無情的世界都只有「可愛」可言!
「隨你!」他轉身要走,反正她的死活也不關他的事。
「小偉,謝謝!」雨梅在他身後呼喊著,仍是那樣的甜笑。
即使快步離開,即使頭也不回,即使摀住了耳朵,他還是聽到了那溫柔的聲音,還是讓那心軟的感受乘機而入。
見鬼了!他究竟要逃到什麼天涯海角,才能躲過這場人生浩劫呀?
傍晚,徐偉談完生意回到公司,才剛坐回辦公桌後,喝口茶、喘口氣,一抬頭,竟又看見雨梅出現在門口!
「你……你來這裏做什麼?」徐偉全身寒毛豎起,直想從後門溜走。
「抱歉,我想來學電腦。」雨梅小小聲地說。
謝東明有如看到女神一般,堆起滿臉笑容走上前,「歡迎!歡迎!想學什麼儘管說,我們這兒歡迎你隨時過來!」「謝大哥,我想學上網,可以嗎?」雨梅害羞地問。
「當然可以!」謝東明一口答應道:「不但全額免費,還請我們公司的名師徐偉親自為你授課,要是你學不會的話,我就讓他走路!」
這男人真是他的學長兼合夥人嗎?怎麼胳膊如此往外彎,如果他教不會這笨女人,他竟得被掃地出門呢!
「真的嗎?謝謝!」雨梅轉向徐偉,一臉期待興奮,「徐老師,請多多指教!」
徐老師?哦喔……他最不想聽到的名詞,店裏的教學課程明明不歸他管,他負責的明明是業務和行銷,為何要讓他大材小用,屈就來當老師呢?
家裏有大哥這麼一個老師兼校長就夠了,他實在不是那塊料呀!
但看在學長那笑容可掬的面子上,徐偉決定私下再作了斷。
「來,徐偉,你開始給小梅排定課程,動作快點!」謝東明的語氣不容商量。
雨梅走到櫃檯後的辦公桌,自然就坐到徐偉身邊,湊近了他的臉旁,「徐老師,這熒幕上面的是什麼?看起來好好玩喔!」
「你們兩個慢慢玩,我不打擾了!」謝東明笑得不懷好意,顯然正等不及要去宣告天下這件好事。
櫃檯的高度正好,又有電腦熒幕遮掩,徐偉和雨梅就處在這兩人的小天地中。
她的接近、她的幽香、她的柔聲,在在都讓他意亂起來,而且,又是意亂情迷的那個意亂,他最最不想重溫的狀況。
「你什麼時候有空?說吧!」徐偉列出自己的行程表,無可奈何地問道。
「我?」雨梅歪著頭想了想,「每天都不一定耶!哪兒要我幫忙,我就得去哪兒。」
「你真當你自己是聖女嗎?」這小笨蛋,都快讓他看不下去了。
「我才不是聖女,我只是從小到大都習慣這樣了……」
「好了好了,別說了。」他才懶得聽她一生的故事,「反正我排了時間你就得來,每周二和周五晚上七點,這樣清楚了沒?」
「好吧!我會儘量趕過來的。」她似是答應得很勉強。
由本大師親自調教,還敢挑剔?「你想學電腦做什麼?」
「我聽說上網路的話,可以幫忙找流浪動物的主人,所以我想學著試試看,那以後我就可以上網留言,或者架設動物之家的網站,哦——我會不會想得太遠了?」說著,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她雙頰泛紅,徐偉幾乎想伸手去捏一捏,這女人不為遊戲、不為征友、不為無聊而上網,還真是健康的理由呢!
「可是我連怎麼開電腦都不會……」
早就看出她是個電腦白癡了,他一點都不詫異,只是這會兒可委屈了自己,堂堂資訊系畢業的高材生,竟然得教一個連開電腦都不會的笨女人!
「你要學的可多了,告訴你,我可是很嚴厲的!」
看他一臉肅穆,雨梅卻噗詠一笑,「我會努力的。」
這不受教的學生,壓根兒沒把他為師的尊嚴放在眼裏嘛!徐偉眉頭打結,沈下聲音道:「明天晚上準時來上課!」「嗯——拜拜!」說著,她竟然還撥了撥他的頭髮,真讓他腿軟無力。
雨梅的腳步一踏出大門,徐偉就沖到謝東明的辦公室,拍著桌子問:「要我教她也就算了,為什麼不收錢?」
「跟小媽祖收什麼錢?」謝東明做出萬分不解的表情。
「就算她是真的媽祖,我們做生意難道都不用收錢嗎?」天底下豈有這種道理?
「這你就不懂了。」謝東明搖搖頭,看著學弟有如看著愚夫蠢民,「我那寶貝女兒去年走失了三天,我老婆哭得昏倒了三次,最後是小梅從田裏找回來的,此恩難報,你叫我怎麼跟她收錢?」
「這……」徐偉幾乎無話可答,「好吧!算她厲害!」
「明白就好,以後可得認真教她,不准打混!」謝東明特別嚴厲警告。
徐偉這時突然發現,全世界的人都站在鄭雨梅那邊,他若想有一點點「虧待」她,恐怕就要被大家的關懷目光給燒死了。
這下可好,當初在軍中的慘劇又重演了!怎麼逃到了另一個地方,還是這樣不公平的戰爭啊?!
那天起,徐偉除了每天都要「巧遇」到雨梅之外,每周二和周五晚上還要和她面對面相處,兩人的如影隨形,看在眾人眼中都已習以為常。
「這樣懂了沒?」徐偉總是一副沒勁地教導。
雨梅雖然認真,卻是個低能的學生,同樣一件事要說五遍以上才會記得,也因此徐偉常有很多發呆的時間等她練習。
在發呆的時候,他無事可做,只得看看她的側面、看看她的頭髮,有時甚至忍不住摸摸她的小手。
「到底會不會用滑鼠呀?笨蛋!」好嫩好小的手,他知道自己這是乘機佔便宜,但反正這是免費教學,不撈一點回來怎麼行呢?
「對不起……」雨梅一緊張起來,腦子裏更亂了。
「笨蛋,重來一次!」他口氣很兇,心裏卻沒什麼怒氣,只顧欣賞她粉紅的雙頰。
雨梅重來了不只一次,千辛萬苦終於完成一個表格設計,轉過頭來對他微笑道:
「我做到了,都是你教得好,謝謝!」
糟糕!偷雞不著蝕把米,看她這樣一笑,他的心湖彷彿又吹起陣陣狂風。
「高興什麼?這只是小case,繼續下一個程式!」他深吸一口氣,把眼光移回熒幕上,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又重蹈覆轍,這全鎮的人可都等著看他陷入情網,他怎能讓這些看熱鬧的人稱心如意?
「是,我會努力的。」雨梅趕忙在旁作筆記,「你講慢點嘛!人家來不及寫了。」
「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看她動作慢吞吞的,他乾脆抓過她的筆記本幫她寫下重點,不然,還不知要教到西元幾千年?
「小偉,你對我真好。」這魔女又拿那微笑來迷惑他。
每次上課都這樣,徐偉就在心動和心驚之中徘徊,總有一天他會心臟病發的。
從七點上課到十點,「遨遊電腦中心」也該準備關門了,謝東明還特地從家裏打電話來,「阿偉,記得鎖好門,還有要送人家回家!」
「知道了。」徐偉翻翻白眼,總之這一切都是他的責任,他逃也逃不了。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徐偉才不情不願對雨梅說:「走吧!我騎車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走路就可以了,謝謝你的好意。」雨梅很客氣地推辭。
看她背起粉紅色的小包包,搭配她那一身藍色圓點的佯裝煞是可愛,可惡!她就不能稍微不可愛一點嗎?「叫你上車就上車!」他硬是把安全帽推給她。
「可是……人家不敢坐這種車……」她終於說出實話。
「少羅唆,抱緊我就是了!」他才不管她,逼著她爬上車,又拉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離合器一踩一放,油門一催就往前賓士了。
雨梅把臉貼在他背上,感覺他全身緊繃又僵硬,彷彿散發著無限怒氣,而她所能做的,就是用溫柔融化他、用沈默包容他,這是她所知道唯一的方法。
感覺到那雙小手在他胸前輕撫、那張臉蛋在他背上摩擦,還有那對雙峰緊密貼著他、撞著他,徐偉卻絲毫無法軟化下來,混帳!她真有本事教他發狂。
送她到家,又得將她扶下車,但雨梅一個沒站好,跌進了他懷裏,驚呼了聲,「哎呀!對不起,我真不小心!」
是呀!是呀!真是有夠不小心的,隨便一跌也會跌進他懷裏,還用那種無辜的眼神望著他,還微張著那雙誘惑的紅唇,這女人也未免太不小心了!
既然電腦教學免費,送她回家也是免費,那麼索一個吻應該不算過分吧?
雨梅還沒找回重心,就發現自己雙腳騰空,原來是被他整個抱了起來,就在這小巷中,就在那路燈下,他深深切切的吻了她。
就是這味道、就是這觸感,這段日子以來都沒抱她、沒親她,讓他渾身就是不對勁,現在總算一切都變得對極了!
雨梅任他索取、任他品嘗,乖巧溫順又聽話,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的,就算他看來很生氣、很嚇人,慢慢的他還是會平靜下來的。
果然,徐偉稍微飽足了之後,就開始輕舔慢吮,拿她當奶油巧克力似的,一口一口接著吃不膩,只想要融化在這甜蜜之中。
浮雲遮住了月亮,又逐漸飄遠了去,當那月光映照在兩人之間,他才緩緩放開了她,讓兩人都得以喘息片刻。但見她的雙頰粉紅、她的雙唇濕潤,還用那種夢幻的眼神望著他,他心底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拉著她到草叢中瘋狂做愛。
「你好頑皮喔!」她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又歎息著靠在他肩上,「我真不想離開你,怎麼辦?」
當!當!心中警鈴軒然大作,徐偉這才醒悟過來,這女人是多麼可怕、多麼不著痕跡誘惑著他!雖說她是太過天真,卻總讓他心醉在這柔情蜜意中。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他將她拉開些,嚴正宣佈道:「你該回家了!」
「哦……」她依依不捨地又摸了摸他的臉頰,「明天周六,你要不要跟我去參加流浪動物園遊會?」
周末還想找他約會?免談!徐偉咳嗽一聲道:「我要回我爸媽家,我沒空。」
「這樣呀……」她臉上寫滿了失望,卻又勉強微笑道:「那你回家要好好吃、好好睡、好好休息,知道嗎?」
這還用她說?他只隨意點了個頭,「很晚了,你快進門去吧!」
雨梅拿出鑰匙開門,卻又冷不防抱住了他,在他耳邊低語著,「再見、再見、再見……你一定要再來見我喔!」仍是不安、仍是害怕,每次告別總讓她黯然心疼。
徐偉全身發熱又發軟,這種耳畔呢喃的手法他也很熟悉,卻沒想到這女人應用得如此巧妙,差點讓他的腦血管全部爆破。
當她轉身走進屋內,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門外,頗有大難不死、虎口餘生之感,要是他被這朵小梅花給迷住了,那他可真是要自找苦吃、自掘墳墓了!
不成不成,他得快上網找個辣妹來談戀愛,否則,他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陷阱】
二月初,大哥徐功傳來了要結婚的消息,因此,徐偉請假三天回家幫忙,誰教他們要選在二月十四日成婚呢?這可是他多年來第一次獨自度過情人節。
徐世哲和薛逸菊從中東趕回來,夫妻兩人樂得跟中了彩券一樣,把大媳婦紀雨辰妝點得有如選美皇後,全身都珠光寶氣、閃閃發亮,看來能做徐家媳婦還挺好命的,徐偉不禁想著會是哪個幸運兒能當上徐家的二媳婦?
婚禮前夕,徐家三兄弟在後院喝酒聊天,度過最後一個單身漢之夜。
徐偉對木訥寡言的徐功另眼相看,拍拍大哥的肩膀說:「想不到你手腳這麼快,大嫂來教書才一學期就被你追上了,希望她會記得回來跟你成婚。」
「真棒,我好羨慕、好崇拜大哥喔!」徐凡一臉的憧憬期待,不知他和淩雨霜是否也能有這麼一天?
「我自有一番辛酸史,你們就別開我玩笑了。」准新郎徐功只能苦笑。
「對了,二哥,你好像很久很久都沒交女朋友了?」徐凡突然問道。
「交什麼女朋友?現在我是以事業為重。」徐偉故意用嚴肅的口吻說:「要女人還不簡單?但事業可是男人的信心指標,現在除了賺錢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想談。」
「說這種話真不像你。」徐功看得出二弟有點不同了,卻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同。
「好了好了,別把矛頭指向我。」徐偉一向不喜歡談自己的事,「小弟,你跟我們的芳鄰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快說來聽聽!」
「我……我很愛她,但她不要聽,所以,我只好等到她想聽的時候再說了。」徐凡咬咬下唇,一副純情可憐的態度。
「天!」徐偉拍拍自己的額頭,「這世界上百花盛開,就為了一個女人,你竟要如此浪費自己的青春?真服了你!」徐功卻有不同看法,「不!我支援小弟,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你要誠實面對你的心情,加油!」
「嗯!我會以大哥為榜樣的。」徐凡害羞的笑道。
「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我跟你們好像不是同一個爹娘生的。」徐偉只想大笑,為這兩個傻氣到極點的男人。
「世事難料,說不定你也會有這一天。」徐功眼中頗有深意。
「我很期待看二哥被套牢的模樣。」徐凡也正經八百的說。
聽著大哥和小弟的風涼話,徐偉突然笑不太出來了,這種發毛的感覺真恐怖!
二月十四日,幾乎全鎮的人都來參加婚宴,祝賀傳清高中的校長娶夫人了。
徐偉看大哥根本就被大嫂吃定了,卻又樂此不疲、苦中作樂,一點都不像原來那冷靜自持的男人了。轉過頭,又看小弟望著芳鄰淩雨霜在發呆,這小笨蛋顯然中毒頗深,說不定一輩子都好不起來。
一個紀雨辰,一個淩雨霜,都是名中帶雨的女人,難道他們徐家是中了什麼咒語不成?徐偉坐在一旁喝悶酒,默默為這兩位兄弟致哀,卻又不自由主想到雨梅那笨丫頭,奇怪了,怎麼才離開沒多久,他就對她念念不忘的?
不管了,喝吧喝吧!只有酒才是他的好朋友,可以忘憂解愁、飄飄欲仙。
在醉眼朦朧中,徐偉卻聽到臺上有人在唱著,「愛情的酒攏未退,醉到何時才會解……」多可笑的歌詞,他一點兒也不信,什麼酒都是會消退的。
婚宴結束,徐偉喝得大醉,還得由小弟徐凡扶回房,這一覺睡到隔天中午,是老媽薛逸菊把他喊醒的,「小偉,你在作什麼夢呀?」
「做夢?」徐偉揉揉雙眼,「我哪有作什麼夢?」
「還說沒有,我一早就被你吵醒了,聽到你大唱梅花梅花滿天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國了?」薛逸菊瞇起狐疑的眼神。
「哦——是嗎?」徐偉抓抓後腦,「大概還有點當兵後遺症吧!」
「瞧你一臉中邪的模樣,快去廟裏燒香拜拜吧!虧你小時候還給媽祖認做乾兒子,怎麼老是這麼瘋瘋癲癲的樣子?」
「啥?我是媽祖的乾兒子?」他可是結結實實的被嚇著了。
薛逸菊含笑回憶道:「你小時候老愛跑跑跳跳的,動不動就去撞到頭,我和你爸怕你長不大,所以就帶你去天後宮求神,當場就認了媽祖做乾媽羅!」
「我的天啊……」難怪他會有如此的現世報!
「怎麼了?酒喝太多了是不是?你老爸也是一樣,我去給你們煮點稀飯吃,對了,小凡一早就跑去哪兒了?房裏也不見他的人影。」
小凡?八成爬牆到隔壁風流去了,不過,徐偉還是很夠義氣地說:「他後來又跟勇仔他們去續攤,我想大概就睡在勇仔家了。」
「哦!」薛逸菊點點頭,又曖昧的道:「你大哥都成婚了,過不久也該換你啦!」
「媽呀,別說了……」徐偉把臉埋進枕裏,哀嚎不已。
薛逸菊只是大笑,走出兒子房裏,心想,下一場婚禮不知將會在何時?從兒子那惶恐的表情看來,大概不遠了吧!
吃過午餐,徐偉騎車回到北港,他住在一棟公寓頂樓,二十來坪的空間,是學長謝東明免費提供給他的「宿舍」
一爬上樓,他赫然發現雨梅蹲在門口,小臉埋在雙膝間似乎睡著了,聽見他的腳步聲,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眼來。
「你回來啦!」展開笑顏,她有如一朵粉色的梅花。
徐偉心中一凜,又差點動搖了,「你……在這兒做什麼?」
「謝大哥說你今天回來,所以,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她舉起一鍋米粉湯和油豆腐,但看得出來都冷掉了。
二月天,春寒料峭,誰教她這麼做了?「笨蛋!你在這兒等多久了?」
「不知道,我才睡了一會兒。」雨梅從不戴表,因為路旁的好心人都會告訴她時間。
徐偉搖搖頭,拉起她的雙手,發現那小手冰得嚇人,該死!她說不定一大清早就跑來了,而現在都已是下午兩點鍾了!
該死的她,活該冷死、凍死、餓死,但為什麼就是要選在他的門前,讓他怎樣也狠不下心來置之不理,這女人分明就是有意刻意故意的!
「給我進來!」飛快打開了鎖,他幾乎是推著她進門,先抓了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又轉進浴室裏放起熱水。
雨梅傻傻的坐在椅上,怯怯地問:「你要洗澡啊?我可不可以……先上一號?」
徐偉差點沒被她氣昏,大吼道:「要上一號的是你,要洗熱水澡的也是你,你就不要給我感冒傷風流鼻水,否則,我一定不饒你!」
不等她回答,他又拿出大毛巾和棉質襯衫,全丟到她懷裏,就把她推進浴室,還在門外喊著,「快給我脫衣服,不准在裏面發呆!」
「你怎麼知道我在發呆?」雨梅一愣,嘻嘻的笑了。
「你再繼續發呆,我就沖進去幫你洗澡!」這主意聽來還真不壞。
「好嘛!人家知道了啦!」雨梅這才乖乖動作,脫下外衣走進浴池,呼!原來她的身體是這麼冷、這麼僵硬,現在浸在熱水裏才發現呢!
過了半個小時,徐偉把屋內每一塊地板都踏過了兩百遍,才伸手敲了敲浴室門,
「洗這麼久?你溺死了是不是?」「嗯!我想睡覺……」她的聲音軟綿綿的。
想到她全身光溜溜的,躺在那池透明的熱水中,他只想不顧一切破門而入,但理智還是在最後關頭做出煞車動作,「快起來!不然我就要衝進去了!」
「好嘛!你今天好兇喔……」雨梅全身虛軟,慢慢爬起來擦幹身子,慢慢換上那件條紋襯衫,穿起來大得有點可笑。
幾分鐘後,當她走出浴室,徐偉立刻又拿了毛巾將她包起來,他早猜到這畫面會是罪惡的、誘惑的、致命的,因此,他最好還是別多看,先專心擦幹她的頭髮再說。
「好奇怪,竟然是你幫我擦幹頭髮。」雨梅的嗓音裏有種淡淡傷懷的味道,眼神朦朧中,她又看到了從前,想起了那串快樂的日子。
奇怪的女人!徐偉懶得多問,把她的頭髮擦幹了些,又將她抱到床上,用棉被將她緊緊蓋住,免得惹來那雙美腿召喚,只會讓他想把她的雙腿環在他的腰間,並且做出一系列可怕的動作。
他已經將米粉湯加熱,盛了一碗坐到床邊,「給我喝下去!」
「但這是要給你喝的……」她有點不滿意,她就是想照顧他嘛!
「快喝!」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伺候別人的,拿起湯匙舀了熱湯,湊到她嘴邊就要她喝下。
雨梅喝了幾口,舔舔唇角說:「沒想到也會有讓你餵我的時候耶!」真不可思議,老天的安排多奇妙。
瞧她仍然微微顫抖,竟還有心思挑逗他,女人天生就有誘惑的本能,不管是小梅花或小媽祖都一樣,那股魅態是與生俱來的。
只不過,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那是種更要命的天真。
「繼續吃,不准說話!」沈下臉,他只能如此武裝自己。
等她吃不下了,他才放下碗,「你睡會兒吧!」
「那你呢?你要去上班了嗎?」她小手抓著棉被,像個孩子般仰望著他。
「我今天放假。」那麼賣命幹嘛?人生總要有休息的時候吧?
「可是我不能睡覺,我還要去幫陳伯伯溜狗,幫小阿姨接小孩,幫吳媽媽賣面耶!」說著,她就想拉開被子下床。
「不准去。」他直接打發掉,將她塞回棉被裏。
雨梅皺起眉頭,「可是我已經答應他們了,如果我不去的話,小狗會很無聊,小強和小華會很可憐,還有吳媽媽會很忙很忙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就是了!」徐偉聽得頭疼欲裂,情急之下只得答應下來。
「真的?」她的大眼閃呀閃的,「你好好喔!」她沒有看錯,善良如他,總是不會丟下她不管,總是會對她忠心耿耿的。
好個屁!大好的休假天,幹啥去做這些鳥事?他媽的真是白癡透了!
問清了地點所在,徐偉關上日光燈,只留下床邊一盞格燈,卻發現她還癡癡凝望著他,「眼睛還瞪那麼大做什麼?快閉上眼睛!」
「人家想再多看你一會兒嘛!」她撒嬌著說,要把這幾天沒見面的份補回來呀!
這女人就是欠人大親特親一番,徐偉悶了一肚子的火,卻只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睡覺!」
不去管她笑得多燦爛,不去管她棉被下的身形多誘人,他硬是轉過身,出發前往那不可能的任務。
午後四點,當徐偉按下電鈴,王家夫婦都詫異地望著這年輕人。
「雨梅在休息,我叫徐偉,我來代她的班。」
「哦——原來你就是小偉呀!」他們稍微放心了,這鎮上很小,什麼該傳的風聲他們也都聽過了。
徐偉全身一陣發冷,看來每個人都因為雨梅而認識他了,這出名的速度可真快。
「就拜託你了,讓這四隻小狗多跑跑!」
小狗?徐偉瞪著那四隻龐然巨物,根本就是惡犬猛獸,平常竟然交給雨梅,這家姓王的是打算害死她嗎?
不管怎樣,接過那四條沈重的鐵鏈,他還是硬著頭皮溜狗去了。
一個小時以後,徐偉被狗「溜」得差不多了,滿身大汗、氣喘不已,才又把那四隻笨狗還給王家,並出發前往下一個目標:託兒所。
一到託兒所門口,報出自己的名號,所長和老師們又都是那樣曖昧的笑。
「我來接小強和小華。」才一開口,兩個過動兒就纏上他的肩膀和手臂,拿他的肩膀當樹幹,他的手臂蕩鞦韆,很好很好,這兩個死小孩!
「小偉哥哥好!」他們的尖叫聲直上雲霄。
「我們先走了。」徐偉對所長道別,總算瞭解雨梅的偉大所在,她一定有什麼咒語可以讓人變乖,才能拖著這兩個小王八蛋回家。
從託兒所來到小阿姨家,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徐偉卻覺得自己一步步踏進了地獄,若非憑著他超人的意志力,只怕他就要變成吃人魔王了。
「我抓到小偉哥哥的頭髮了!」小強不知拔了他多少根秀髮。
「我要飛!我要飛!」小華從徐偉肩膀上往下跳,又繼續往上爬,當他是棵樹。
按了門鈴,年約四十的小阿姨出來接人,看來也早就得到通報,親熱道:「是小偉呀?來,進來喝杯茶吧!」
這種「鬼之棲家」,最好還是別自踩地雷!徐偉立刻搖頭,「謝謝,但我還有事情。」
「說得也是,你都快遲到了,吳媽媽可是會生氣的喔!」小阿姨對他的行程也了若指掌,「來,小強、小華乖,跟小偉哥哥說再見!」
「小偉哥哥再見!」這時,小華和小強倒是笑得還挺天真燦爛的,徐偉只能苦笑著想小孩子真可怕,不知有多少張面具隨時替換著。
告別了小阿姨家,全力奔跑個五分鐘,就來到吳媽媽的「當歸鴨面線」,生意超好的,外頭早就排滿一堆人。
「小偉!」吳媽媽立刻數落道:「怎麼來得這麼慢?快穿上圍裙來幫忙!」
圍裙?徐偉左右張望一番,竟然是一件粉紅色有心型圖案的圍裙!這個雨梅真要命,為什麼就愛用這種可愛過頭的東西?
無奈的穿上圍裙,徐偉開始了昏天暗地的叫賣生活,一會兒打包、一會兒找錢、一會兒洗碗,工作量幾乎是他平常的十倍多。
忙到晚上九點,吳媽媽的面線賣光了,便對客人說:「今天收攤了,明天再來!」
沒買到的客人一臉失望,卻也不忘對徐偉招呼道:「小偉,辛苦了!再見!」
怪了,這些人都跟他很熟嗎?叫小偉叫得那麼親熱,真是夠了!
客人離開後,吳媽媽拿出窩藏的兩碗面線,特別賞賜給徐偉,「看你工作還算認真,先吃完再回去吧!」
「謝謝!」他確實餓壞了,這麼勞心又勞力的工作。
吃完面線,吳媽媽又拿出一鍋藥燉排骨!「這是給小梅吃的,你可不准跟她搶!」
「是。」他會那麼沒品嗎?反正雨梅一定會喂給他吃的。
收工完畢,徐偉拎著小電鍋回家,覺得整個人都快要掛了,心想那笨女人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她每天都過著如此瘋狂的生活嗎?
打開房門,都已經十點多了,雨梅睡得正熟,連他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徐偉走到床邊坐下,默默望著她的睡臉,突然有種他媽的感動升上來,彷彿叫他再去溜狗、接小孩、賣面線一百次都可以,只要回家時能這樣看著她的容顏。
Shit!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呀?老媽說得沒錯,他真該到廟裏去拜拜了,可是……小媽祖就在他身旁,不是嗎?
當他緩緩撫過她的發,她眨了眨眼,終於醒來看到他了。
「你回來啦……」她含笑著,貼近他的掌心,感受他的溫度,這熟悉的味道總讓她眷戀不已。
就是這個!一切都該死的對極了!他就是要這種感覺、這種憐愛、這種歸屬!
捧著她的小臉,忍不住就要深深吻住她,這時她卻又開口說:「我爸媽打電話來過了,我跟他們說我沒事,」
啥?有沒有搞錯?連她爸媽都知道這裏的電話?徐偉越來越有誤上賊船的感覺,這似乎是個沾滿蜂蜜的陷阱,正等著他一腳踏入,永世不得翻身。
雨梅繼續解釋道:「我爸媽聽陳伯伯、小阿姨還有吳媽媽說了你的事,所以他們就打電話來問了。」
這北港鎮,當真一點秘密都沒有!他現在才明白自己身陷險境,隨時可能會被栽贓嫁禍,說不定得對這丫頭負責一輩子呢!
不過,很奇怪的,這想法已經不讓他那麼討厭了。反正……她笨得要命、蠢得可以,又對他一見鍾情、一往情深,要是沒有了他,看她可怎麼辦?
「我爸媽說叫我睡在這兒,可以嗎?」
這什麼爸媽,分明是想把女兒強迫推銷出去嘛!徐偉左右尋思,望著她的明眸,無法下定決心,因為,這可攸關他終生的清白。
「這幾天你不在,我好想你……」她拉住他寬厚的手掌,貼在頰邊摩挲,又是那種要哭快哭的調調。
「唉!」他對自己歎息,承認完全被打敗了,「好了,給我坐起來,吳媽媽準備了藥燉排骨給你吃,吃完了以後我們就準備睡覺。」
「嗯!」雨梅這才開心的笑了。
當夜,兩人就躺在同一張床上,天曉得徐偉為什麼沒要了她,他只是把她吻得快喘不過氣,然後把她的臉埋在他胸前,故意埋怨道:「我今天累死了,快睡!」
「是……」她乖乖的閉上眼睛,沒多久就入睡了,從那件事發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麼香甜、這麼安心。
徐偉瞪著天花板,卻是久久難以入眠。因為他知道,從今夜起,他再也無法對自己隱瞞,他就是要這個女人!
「叮噹!叮噹!」門鈴聲刺耳響起。
抓起鬧鐘,才六點整,距離他上班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呢!一大清早的,到底是誰在按門鈴?徐偉氣得直想把鬧鐘塞進對方的嘴裏。
離開溫暖的被窩和可愛的枕邊人,徐偉只穿著睡褲下床,當他一開門,他就知道事情大條了!這位伯伯和冰果室的頭家長得好像,而這位伯母活脫脫就是二十年後的鄭雨梅!
果然,他們一臉慈祥微笑,安靜而堅定地拉出了徐偉。
鄭進福先壓低聲音問:「雨梅還在睡吧?別吵醒她了。」
「是。」徐偉雙腳發軟,這兩人該不會是想來找他負責的吧?
「我們早就認識你了,聽說你們家是開學校的,你爸媽都是大善人,你大哥是校長,你小弟在念建築系,你們一家都很好啊!」鄭進福老早就把這一切打聽清楚。
「原本我們還以為雨梅遲早要出家當尼姑了,沒想到她也會有這一天,真是太好了……」黃怡萍一時心疼,眼睛都紅了。
徐偉一時啞口無言,這對夫婦擺明瞭就是把他當女婿了嘛!
「我們只是不太放心,過來看看而已。」鄭進福拍拍徐偉的肩膀,「我這個女兒雖叫小媽祖,但我們並不想讓她真的變成媽祖,為人父母還是希望女兒有幸福歸宿。」
「你不知道,她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我們家的小黑死掉以後,她整整一個星期都沒吃東西,她太心軟又太脆弱,還要拜託你多照顧。」黃怡萍的聲音也哽咽了。
「是。」徐偉不知道還有什麼可回答。
「我知道你的事業也才剛起步,不急不急,慢慢來就好。來,這等會兒給你們當早餐吃,我們先回去了。」鄭進福拿出一個綠色菜籃,裏面的食物飲料之豐富,根本就是給一打人吃的。
「千萬不要有任何壓力,我們都很明理的,對了,你記得讓她多睡會兒,她從小就很會賴床呢!」黃怡萍轉淚為笑,跟著老公轉身下樓。
「伯父伯母再見。」徐偉乾澀地道別。
回到房裏,放下菜籃,徐偉瞪著床上那窈窕的身影,恍然明白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雖然他什麼都還沒做,卻跟什麼都做了一樣,這會兒人家的爸媽都上門來了,他還逃得掉嗎?
「小偉……」雨梅朦朧的醒了過來,「你去哪兒了?快回來嘛……」
如此召喚,聖人也難敵誘惑,徐偉幾個大步又跳上床,牢牢將她擁進懷裏,卻悶著聲音說:「剛才你爸媽來過了。」「哦!」雨梅絲毫不覺得奇怪,「那我們可以繼續睡覺了嗎?」沒有他在身旁,她總不能安心,總怕又要失去……「可以。」她這是什麼反應?太自然也太輕鬆了吧?難不成她跟她爹娘是串通好,要給他來個仙人跳?這怎麼成?他非得跟她把帳算清楚不可!
「我好喜歡抱著你、好喜歡聞你的味道……」她埋首在他的肩頭,小嘴嘟嘟囔囔的,又漸漸沒了聲音。
徐偉只覺得全身酥軟,一點火也發不起來,更忘了自己要吵什麼,罷了罷了,算他可憐倒楣又愚蠢,真被這小媽祖給收服了!
望著她安詳的睡顏,他明白,從今以後,他就是她的男人了。
【驚訝】
所謂日久生情、近水樓臺先得月,在雨梅的百般「糾纏」下,徐偉也勉強決定跟她在一起,反正就加減湊合著用吧!
瞧她每次看到他,都睜大了驚喜的眼眸,沖著向他奔來,「小偉!小偉!」
如此熱情攻勢,教人怎麼有力量抗拒?他也只好張開雙臂,任她佔有他的懷抱羅!
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被這種清純小花絆倒,當初他還信誓旦旦說絕對不會看上她,過於鐵齒的結果就是報應在自己身上。
小倆口公開成了情侶,全鎮的人都對他們投以關愛的眼神,有時難免覺得煩人,但這種受到大家祝福的感覺也不壞。
只不過,有時他會發現一件很詭異的事,雨梅似乎愚蠢到不知道他們是男女朋友!
明明兩人就那麼好、那麼親密了,她卻還是一副天真無邪的心態,動不動就把他抱在懷中,當他是個孩子似的,直嚷著,「你好可愛!好可愛!」
他並不反對貼在她的胸前,相反的,他很享受這種對待,但她那種眼神又來了,那種微微感傷、微微懷念的眼神,彷彿望著一個遙遠的夢想,到底她是不是看著他?還是透過他在看別人呢?
「你以前交過男朋友嗎?」他很肯定是沒有,卻又忍不住要問。
「當然沒有,我從來沒想過要交男朋友呀!」她顯然不懂他的問題。
「那我呢?我算什麼?」
「你是小偉呀!你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小偉呀!」她故意撥亂他的發,又不禁對著他這模樣傻笑,她愛極了他這模樣。
這笨女人,他是很愛聽這種甜言蜜語沒錯,但他也說不出是為什麼,就是有點不實際、不對勁。怪了!他怎麼會變成一個疑神疑鬼的笨男人?
每到周末,雨梅常會留宿在他房裏,兩個人躺在同一張床上,要是以前的他,早就把她全吞下肚了,但他卻忍著什麼都不做,誰教她是那樣毫無防備、毫無警戒,像孩子似的貼在他懷裏,如果他對她做出什麼來,彷彿還會玷污了她的清純。
媽的!不能碰的女朋友,這到底算什麼?更奇怪的是,他幹嘛就是忍著不碰?
有幾次當他醒來,發現她正癡癡望著他,眼中還閃閃含著淚光。
「怎麼了?」總有一天,他會被她的眼淚嚇死。
「沒有。」她試著微笑,卻把淚珠給眨落了。
「還說沒有?」他吻去她的淚滴,順著她的臉頰輕輕舔吻。
雨梅最喜歡他這麼做了,只要他舔她、吻她、吸吮她,她就會呵呵笑了起來,但他不敢造次,只在她肩膀以上流連,總覺得要是往下發展,她一定會被他嚇壞的。
果然,她的哽咽慢慢停了,變成細細的笑聲,「好了,別鬧我了……」
「到底有什麼事?快告訴我。」他不准她背著他偷偷掉淚。
「沒事嘛!」她又撥亂了他的發,「只是看著你就有點想哭,因為人家感動嘛!」
謝謝上天的安排,謝謝媽祖的保佑,讓她還能這樣看著他。
「看著我就想哭?」徐偉完全不能瞭解這種邏輯,女人的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想哭又想笑呀!」她溫柔的笑道。
不行了,不只那裏不行了,他全身上下都不行了,望著這張清秀臉龐,他只想徹底佔有她,再也不管什麼呵護、小心、照顧的戒條了。
然而,當他解開她胸前的扣子,卻發覺她顫抖起來,「小偉,你……你要做什麼?」
「我想碰你。」他坦白承認,他想得都快腦溢血了!
「可不可以不要?我……我怕……」她可憐兮兮地說。
他很想說管你的,我就是要!但他還是敗在她的淚光之下,可恨可惱可惡,誰教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笨女人呢?
「好,我先忍著。」他替她把扣子扣好,「那你告訴我,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
「為什麼一定要那樣?我們不是好好的嗎?我不要那樣……」
這女人是不是沒上過性教育的課程?她真以為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就只是睡在一起嗎?看來他得好好「改造」她一番。
周日的清晨,兩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卻是同床異思,各自想著完全不同的事情。
吃過早飯,雨梅和徐偉的「約會」就是去探望阿貓阿狗。
因為雨梅撿了很多流浪貓狗送人,還要一一去探望它們是否安然健康,也因此都跟那些領養的人成了好朋友。
一看到小貓、小狗長大的模樣,雨梅就興奮得大叫大跳,「小偉,幫我們拍照嘛!」
自從那次傷痛之後,她變得好喜歡拍照,她想要留下這一刻,因為隨時都可能失去,所以特別要珍惜、要把握。
徐偉的工作就是負責接送她、幫她拍照,並且接受領養主人的好意,雙手提了一大堆土產和水果。
「她是個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那些當了爹娘的人都這麼說。
徐偉除了傻笑還能怎樣?旁人是永遠看不清事情真相的。
忙了一整天,又在領養人的家中吃過晚飯,徐偉終於可以騎車帶走雨梅,先讓她把一堆禮物放回家裏,否則,兩人都快提不動了。
鄭進福和黃怡萍對這小倆口的身影早已習慣,打過招呼之後,繼續喝他們的茶,嗑他們的瓜子,聽他們的台語老歌。
放好東西,兩人一起走出鄭家,雨梅摸了摸他的臉,「小偉,今天累了吧?你明天還要上班,快回去休息,嗯?」
這麼簡單就想打發他走?想得可真美!「上來!」硬是把安全帽戴到她頭上,他必須跟她好好談談。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還以為今天就該到此結束了,不是嗎?
「跟我走就對了!」
雨梅來不及多問,機車已經馳騁在山路間,兩旁風景飛快逝去,整排路燈就像一道光影的流水,她忍不住叮嚀,「別騎這麼快,小心點!」
「抱緊我,萬一你跌下去了,我可不會把你撿起來!」
雨梅不敢不聽話,看來他又發神經了,而在這種時候,她就只能溫柔以對。
華山上,夜風漸涼,雨梅必須緊緊抱住徐偉,她怕冷,怕車速快,怕自己隨時就要飛走了。但或許這些都是藉口,或許她就只是喜歡抱著他,吸取著那溫暖而熟悉的氣息,她必須承認,她好喜歡好喜歡抱著他。
停下車,徐偉將她抱下機車,拿開她的安全帽,讓她看清山下的繁華夜景。
「好美!」對這人間銀河,雨梅只能讚歎。
一陣微冷秋風吹來,她自然而然的往他懷中依偎,彷彿他就是她的靠山、她的屏障;而他也想都沒想就抱住她的肩膀,這種被需要的感覺挺不賴的,他沒辦法否認。
「冷嗎?」拉起外套環住她的身子,唯恐她受到一點風寒。
「靠著你就不冷了。」她甚至摩挲起他的身體,這小女巫,如何能睜著那純真雙眼,卻對他做出如此煽情之動作?徐偉歎口氣,決定先不探討這謎題,轉而以嚴肅的口氣說:「我有話要問你。」
「好呀!」她回答得軟軟綿綿的,絲毫不知危險將至。
「為什麼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就哭?為什麼你對我特別關懷、特別照顧?為什麼你要一直出現在我面前,怎麼樣都不肯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一連串的話,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指控,那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掏心的證明。
雨梅眨了眨眼睛,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問題,「因為……我喜歡你呀!」
「喜歡我?」他可沒那麼好哄了,「就因為喜歡我,所以一看到我就哭了?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夜風吹呀吹的,兩人沈靜了許久,徐偉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這女人究竟會給他怎樣的答案?要命!他從未如此緊張不安過。
終於,她開了口,「說來你一定會以為我瘋了。」
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這麼以為的,「說說看。」
「我以前養過一隻狗,叫做小黑,你也看過它的照片,我們相處了十三個年頭,今年四月它車禍過世了。」一提到此,她的眼角又要紅了,她的胸口又要痛了。
徐偉想起那只面目不善的大黑狗,但她幹嘛提起這個?風馬牛不相及呀!
「當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以為是小黑復活了。」回想那初見的震撼,她眼中迷蒙起來。
一瞬間,徐偉只覺天崩地裂、山河震動,難道……這就是她看上他的原因?他不是任何人的影子,竟是一條狗的替身?
撫上他的臉龐,她幽幽訴說道:「你的眼睛好黑好深,就像小黑看著我的樣子,還有你埋頭吃飯的速度、你愛理不理人的態度都像極了它,讓我忍不住把你想像成是它投胎轉世,我相信,如果小黑變成了人,一定就像你這樣善良可愛。」
「你的意思是說,你把我……當成了小黑的替身?」回想起過往種種,她對待他的態度確實不太對勁,以她如此保守單純的個性,怎麼會主動去接近一個陌生男子?原來他是托了那只「亡犬」的福氣呀!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我就是沒辦法……」淚光盈盈閃爍,嗓音輕輕哽咽,她又是那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深呼吸、深呼吸,徐偉拚命告訴自己,先奸後殺絕對不是個好主意,而先殺後奸更是個糟透了的想法,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此時此刻他必須握緊雙拳,絕對不可掐上她那細緻的小脖子。
「你……你生氣了嗎?」雨梅還在那兒不知死活地問著。
「生氣?我幹嘛生氣?」他哈哈一笑,卻是種特苦、特悶的笑,「我瞭解,你天生善良又溫柔,你不過就是太想念小黑了,才會把我當作關懷照顧的對象,說來我也真榮幸呢!」
「你真的不介意?」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雙手交握有如祈禱狀,「剛剛我看到你的臉色,好像想要殺人似的。」
「那怎麼可能?我像是那種殘暴的殺人魔嗎?」他笑得更幹啞、更勉強了,「不過,我必須告訴你,我可是個兇狠的吃人魔!」
「啊?」雨梅還聽不太清楚,就讓他一把擁進懷中,惡狠狠地、兇巴巴地又親又咬,在她臉上、唇上和頸上留下許多印記。
「嗯……不要!小黑,你這樣弄得我好癢……」雨梅閃躲不過,嘻嘻笑了起來。
小黑?她膽敢喊他小黑?這可不是一條狗在舔主人,而是一個男人在吻一個女人!她最好從現在開始就徹底搞清楚!
「喊我的名字!」他沈聲命令道。
「咦?不可以喊你小黑嗎?你不是說你不生氣的?」她好迷惘啊!
「既往不咎,但從現在起,你不准再把我當成狗,你得把我當成一個男人!」以前的就不跟她計較了,未來的卻沒那麼好說話。
「可是我……我克制不了自己……」她又是淚光泫然,又是如泣如訴,「因為我好想念小黑,只有看到你才能安慰一些,拜託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調適好嗎?」
又來這招了!淚眼加上撒嬌,屢試不爽,讓他再次退讓,無法狠下心來。
「好!我再給你一點時間,但你最好快快給我改過來,我可沒什麼耐性!還有,你給我聽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痛定思痛,他就委屈點吧!最多一輩子照顧這個小笨蛋就是了。
雨梅詫異得不得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徐偉心想,她大概是感動過頭了,沒關係,女孩子家嘛!就讓她害羞矜持一下也好。
等她終於找回那細微的聲音時,說出的話卻幾乎讓他的腦袋爆炸!
「可是,我不想交男朋友……」
她在說啥?她有什麼地位、什麼資格、什麼身份說這種話?今天可是他徐偉要她做馬子耶!更何況她老早就投懷送抱、頻送秋波,他只不過是順了她的心意,屈就自己來跟這笨女人交往的!
「你再說一次看看。」過於溫柔的語氣,卻明顯透露著怒火中燒。
「我……」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她想退開一些,卻又讓他抱得更緊更牢,死命瞪著她那雙無辜晶瑩的眼眸。
「快說呀!我正在聽呢!」他微笑得非常不懷好意。
雨梅深吸一口氣,終於將心中感受一吐而出,「我現在不想交男朋友,以後也不想交男朋友,因為……我要一輩子當義工,我可能會加入流浪動物之家,我這一生都要奉獻給需要幫助的人們和動物,所以我不戀愛!我也不結婚的,對不起!」
「哦!」好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啊!真是值得嘉獎、稱許、登報感謝、立碑銘志。
「這樣你能瞭解了嗎?」她抱著一絲絲期望的問。
「瞭解個屁!」他忍不住出口成髒,「你把我親也親夠了、摸也摸遍了,占盡我所有便宜,才跟我說你打算一輩子當聖女,你以為我會就此罷休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每次看到你,都覺得你跟小黑好像,就會想拿東西給你吃、想看你笑、想抱抱你,我不知道會讓你這麼困擾……」
「困擾倒不至於,相反的,我還挺享受的!」徐偉哼哼一笑,「如果別的男人也像小黑,你是不是也會對他這樣照顧有加?」
「當然會啦!」她回答得毫無猶豫。
好!好個花心放蕩的女人,竟敢如此當著他的面,說她會對別的男人做出一樣的事情,她可真懂得如何殺死他的理智細胞!
「告訴你,從今天起,我管定你了!」
「你管我什麼?」
「我才不管你有多麼推己及人、樂善好施、世界大同、美麗人生!」他暫停了一下下,大口喘息著說:「你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只管你一件事,你的男人只能有我一個。」
「我哪有什麼男人?我不要!」這聽來多可怕、多嚇人。
「你不要也不行,是你自己來招惹我的,你就等著看吧!」
「可是……我剛剛說過了,我不戀愛也不結婚的。」她早就立下終生奉獻的心顧了。
「沒聽到!我沒聽到!」他故意耍賴,嚴正宣佈,「我只聽到你愛我、你要我抱你、你要一輩子跟著我!」
「我哪有……」她不能呼吸了,他又用熱吻來轉移她的注意力,而且非常成功、非常有效。反正吵下去也沒用,乾脆堵住她的嘴,他再也不想聽她那些荒唐話了。
天可憐見,這還是他第一次追馬子追得這麼沒尊嚴,不經意想起了卓仔那句話:沒錯,就從遇見雨梅的那一天起,他徐偉的人生就開始倒大黴了。
第二天,徐偉連找都不用找,就在門前的公園發現了雨梅,她拿了飼料正在喂一隻小貓,看來她永遠都在做善事。
「你在做什麼?」他蹲到她身旁問。
「你別嚇著了它!」雨梅噓聲道:「我才跟它熟沒幾天,我想幫它找個主人,但是,我得先讓它信任我才行。」
貓兒吃完飼料,一溜煙就跑了,但雨梅並不灰心,「明天它會再來的。」
徐偉對此並不懷疑,他相信這女人的法力高強、咒語靈驗,否則,又怎麼會把他降服得如此徹底?
「忙完了?」他轉過她的肩膀,拉她坐到石椅上,「現在開始,專心在我身上。」
「哦!」她稍感詫異,乖乖點頭道:「是。」
「我叫什麼名字?」
「徐偉呀!」她不懂,他問這個做什麼?昨天兩人鬧得不太愉快,讓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嗎?
「很好,以後你都得叫我小偉,不准叫我小黑,聽到了沒?」
「哦——」她的嗓音有點遺憾,卻又不敢違抗此刻嚴厲的他。
「拿著。」他把一隻輕巧的粉紅色手機交到她手中。
「拿著做什麼?」雨梅微睜大眼,這小玩意好可愛,接收器會閃爍發亮,上面還有玩偶吊飾,是一隻小黑狗呢!
「叫你拿著就拿著!」情況都這麼清楚了還裝傻?
他是要她幫忙拿著嗎?「那要拿到什麼時候?」
「一直放在身上,除了洗澡以外不准拿下來!」
「為什麼?」多奇怪的要求!
這女人!存心想挑戰他腦血管的受壓極限,非要他大吼出來不可,「因為我不想找不到你,因為我要隨時知道你在哪裡,因為我叫你拿著就拿著!」
「哦!我知道了。」她根本沒被嚇著,反而笑了笑,「你跟小黑好像喔!有時候就喜歡叫來叫去的,真可愛。」
公園裏有些老人在練太極拳,此刻都已經頻頻回首、時時注意,唯恐這年輕男人一個衝動會殺了小媽祖,只有徐偉才明白自己快被她打敗了。
「咦?這裏面儲存了一些號碼耶!」雨梅拿這手機當玩具一樣研究,卻詫異地發現了一件怪事,「Boyfriend?是誰呀?這好像是你公司的電話,還有你房間的電話,還有你的手機號碼呢!」
「還敢問我是誰?你的Boyfriend當然就是我啦!」這還用他說?這麼羞羞臉的問題她也敢問?
「咦?」她臉上微微紅了,「可是我說過我不要的……」
「不要這手機?還是不要我這男朋友?」他惡狠狠的瞪住她,「你要敢說你都不要的話,我就抓著你到媽祖廟前的廣場大吻特吻,看你爹娘的面子往哪兒擺?」
仁慈的媽祖,請原諒他出此下策,他實在是被逼的呀!
「你怎麼可以這樣?這對媽祖是很不敬的耶!」她嘟起嘴,明明很生氣,卻一副欠人熱吻的模樣。
徐偉恨得牙癢癢的,要不是旁邊還有人在,他真想把她推到草地上強暴!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得乖乖聽我的話!」他使出高壓政策。
「哼!你就跟小黑一樣,老是愛耍賴!」
唉!他真的受夠了,他是人,不是狗呀!算了,先別跟她計較,以後再慢慢教育她就是了,總有一天,他會把她培育成正常的女人。
握住拳,忍住氣,他勉強平靜道:「我要上班去了,記住,我隨時都會call你!」
不等她回答,他就飛快騎車離開,留下迷惘的雨梅,低聲對自己問:「為什麼小偉一定要做我的男朋友?他到底在想什麼?」
二十四歲的雨梅,突然發覺活在這世界上,除了做善事、做好人、照顧小狗小貓之外,她該懂的還有好多好多……周二傍晚,徐偉特別緊張焦躁,因為再過一兩個小時,就該是雨梅來上課的時間了。想當初他是那麼不情願接下這學生,現在他卻引頸盼望、坐立不安,簡直就是沒用到了極點。
這兩天來,雖然他們也常在路上偶遇,雖然她也乖乖接聽他的電話,但看她還是那不開竅的樣子,就讓他心頭火直燒,恨不得直接給她洗腦。
「叮噹!」推門的聲音傳來,徐偉抬頭一看,竟然是他的死黨卓志耕!
「嗨!阿偉,你還活著呀?」卓志耕穿著一身西裝筆挺,嘻嘻哈哈笑道:「我現在是拉保險的,既然你還活著,就賞筆生意給我做吧!」
「混帳傢夥!」徐偉也開心的笑了,「沒想到你還人模人樣的,真是個衣冠禽獸。」
兩人坐到櫃檯後東扯西聊起來,你虧我一句、我損你一句的,談得不亦樂乎。
「沒想到你會到北港來發展,這兒不是小媽祖的地盤嗎?怎樣?你們舊情重燃了沒有?」卓志耕的嗅覺向來敏銳,老友的神色看來顯然不對。
「跟你買保險就是了,問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徐偉不想回答這問題,要他說出自己被當作狗看,那還不如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對客戶要像家人一樣關心,如果你要結婚、要生小孩,那又是另一筆收入了,我怎麼能不好好關照你呢?」
「少羅唆!反正到時你那份紅包,就直接拿去幫我買意外險就得了。」
「別說得那麼無情無義,到底怎麼樣嘛?就快告訴我吧!我都快憋死了。」卓志耕一心想知道兩人的結果,好奇心總是人的天性,男人女人都一樣。
「幹嘛?自己不會去交個女朋友?老愛聽別人的戀愛故事。」
徐偉這冷水一潑,卓志耕當下就垮下臉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現在還是個純情少男,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戀愛可談!才喜歡聽別人的浪漫故事呀!」
徐偉拍拍老友的手臂,豪爽道:「找機會給你介紹幾個,我以前幹妹多得要命,我回去把她們的通訊錄找出來就是了。」
「真謝謝你這麼夠義氣,但我怕她們要的不是我,而是你。」卓志耕酸溜溜地說。
就在這時,又傳來開門的電動風鈴聲,「叮噹!」
「你們好。」雨梅推開門,發現卓志耕也在,驚喜道:「咦?志耕!」
「小梅花!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我真是太榮幸了!」卓志耕簡直受寵若驚,說著就想上前擁抱佳人。
但徐偉及時擋在兩人面前,冷冷的推開老友的雙手。
「她是我女朋友,你少來這套!」徐偉一把抱住雨梅,以保護她不受禽獸玷污。
「我……我才不……」雨梅立刻要否認,卻被徐偉的大手堵住了嘴。
卓志耕一張嘴張大得都快能吞下拳頭了,這是怎麼回事?才一陣子不見而已,情況竟有如此天壤之別?阿偉這臭小子原本不是懶得理小梅花嗎?小梅花不是原本老愛纏著阿偉嗎?怎麼天理昭彰,終於有報應的一天啦?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最好都給我吞下去,不要吐出來。」徐偉警告道。
卓志耕身為俊傑者,當然懂得識時務,這裏是人家的地盤,還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好,只得哈哈笑道:「真巧!真巧!大夥兒又碰頭了。」
徐偉這才對雨梅鬆手,以冷酷的眼神瞪著她說:「乖,別在我朋友面前讓我丟臉,你可是我最親愛的女朋友呢!」
「你……」雨梅心想算了,就讓他這一回吧!媽媽說男人就是愛面子,若讓他在公開場合下不了臺,會很傷他的自尊心的。
於是,三人坐下來聊天說笑,尷尬氣氛也轉為和樂,卓志耕拚命敘述軍中兄弟的思念之情,「你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以後,大家還是天天去冰果室吃冰,我幫你拍的那卷底片都洗到快壞掉了,可說是人手一張小媽祖,可以保佑平安幸福喔!」
雨梅聽得呵呵笑著,徐偉則攬住她的肩膀,一副她是他的所有物之姿態。
「叮噹!」又傳來推門聲,怪了,今天真熱鬧!
「請問……是不是有一位Jack在這裏上班?我是Rose。」那是一位年輕的小姐,聲音嬌滴滴的、身材火辣辣的,一看就讓人雙眼發亮。
徐偉聽得卻渾身發冷,前陣子他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Rose」,那時他還不想踏入雨梅的陷阱,所以對「Rose」追得很勤,還把公司的地址留給她,告訴她說隨時都可以來找他,不過他沒留真名,只隨便取了個「Jack」的代號。
這下可好,人家真的找上門來了,徐偉卻對這朵Rose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來不及了,他已經被小梅花給下咒了!
「哇——正點!你從哪兒釣來的?」卓志耕擦擦口水,低聲在徐偉耳邊問,憑藉著多年來兄弟的默契,他知道這一定是徐偉招蜂引蝶的成果。
「Jack?」徐偉故意裝出驚喜的表情,「卓仔,那不就是你的英文名字嗎?」
「我?」卓志耕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好運,阿偉竟然要把這種好康的讓給他?
徐偉轉向Rose,介紹道:「小姐,他叫卓志耕,他不在這裏上班,他只是常來上網,所以就把這裏的地址留給你,他有點害羞,這兒人多,你們出去外面散步聊天吧!」
Rose看了看卓志耕羞紅的臉,不禁笑道:「沒想到你看來這麼老實,我還以為你是那種花花公子,現在我就放心多了。」
「是呀!他又老實又純情又專一,我對這個朋友是百分百推薦的。」徐偉將卓志耕推出櫃檯,「從現在起,你們就當作是重新認識彼此,祝福你們!」
「阿偉,我……」卓志耕一回頭,眼中滿是感激與感動。
「別拖拖拉拉的了,記得要對人家溫柔點、禮貌點,加油!」徐偉一把將兩人送出去,任他們去打得火熱、愛得冒泡,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一走出「遨遊網路公司」,Rose就對卓志耕說:「Jack,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我……我太高興了!」卓志耕從未想過會有這麼一刻,他的初戀就這樣從天而降,啊!上天終究還是沒有忘記他。
而在門內呢?雨梅一臉迷惘的看著徐偉,「小偉,你怎麼了?你臉上流了好多汗。」她拿起面紙溫柔替他擦過,「真是的!就像小狗跑得太喘一樣。」
徐偉握住她的手,還有點喘不過氣來!「雨梅,你給我仔細聽好,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准說我像小黑,而且,都要說你是我的女朋友。」
「為什麼?」她瞪大天真的雙眼。
「我說了是這樣就這樣,不准多問!」面對如此的單細胞生物,他不得不采高壓政策,「要是不照我的話做,以後我就不抱你也不親你,不教你電腦也不送你回家,反正,這件事你就是得聽我的!」
「你好壞呀!」她的聲音還是那麼細細柔柔的,一點都不生氣。
「是,我是個壞胚子,我壞得無藥可救,你可得普度眾生,讓我成仙成佛。」他搖搖頭,對自己歎息,「來,我們開始上課吧!你應該可以學著上網了。」
望著徐偉複雜的表情,雨梅暗暗決定,她應該要多瞭解男人一點,但該怎麼瞭解呢?或許網路可以給她答案吧!
--------------------------------------------------------------------------------
【親密】
親密很順利地,雨梅在網路上找到兩位好朋友:星辰和冰霜。
在聊天室裏,她們並不需要說明自己的年齡、職業或居住地點,但去除這些外表的認知之外,她們卻能分享內心最深刻的秘密,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也因此,她將徐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這兩位好友雨梅把徐偉取名為小黑,而她自己當然就是梅花了。
「怎麼辦?小黑最近越來越不對勁了。」雨梅把她的心事提出來。
星辰是比較享樂派的,她的論點就是及時行樂,「青春一去不再回,你現在正是最美麗、最盛開的時候,要是你到了三十歲還是個處女,有天得了癌症或車禍死掉,竟然還不曾體驗過什麼是高潮,那你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呀?」
冰霜則是理智派的,分析道:「喜歡一個人很不錯,不喜歡了也只是變成討厭,沒什麼。愛上一個人,很幸福,不愛了卻可能變成恨,多痛苦。」
雨梅打字很慢,但她們兩人總會耐心等待,「我的小狗死掉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不要愛了,我受不了那種失去的感覺,我只要奉獻出我自己,為這世界做一些事情,但我再也不敢愛了。」
星辰和冰霜都沈默了一會兒,星辰先打出字幕來,「先搞清楚小黑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吧!如果他可以接受只喜歡不要愛,你不妨跟他留下一段青春的回憶,拜託,我求求你至少也要做過愛再死掉吧!」
冰霜也這麼建議,「小梅花,你若下定決心不要愛、不要結婚,那你得找到適當的對象,兩個人僅可以快快樂樂、自由自在的,但千萬別談到承諾或家庭。」
雨梅又慢慢打字,「喜歡,只會疼疼的;愛,卻會痛痛的,我很怕痛。小黑好像是喜歡我的,但他沒說明白,他只叫我要做他的女朋友。」
「他鐵定是喜歡你的啦!」星辰立刻回應,「不過女朋友有很多種,有當老婆的、有當備胎的,你要看他拿你當哪一種看待?」
冰霜則回答道:「瞭解你自己的需求,再去搭配對方的條件,我相信你會找到一個不錯的情夫,就像我現在一樣,自由又快樂。」
「哼!」星辰提到這個就有氣,「三個人之中,就只有我踏入婚姻的陷阱,你們都不知道懷孕有多累,好不公平喔!」冰霜不回答星辰,反而對雨梅提醒道:「乘機要告訴小梅花,千萬小心別中獎了,激情過頭只會換來終生後悔。」
「是,我會非常謹慎的。」雨梅對此也不敢大意。
「祝福你,希望你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千萬別像我這樣,一時糊塗,竟然嫁了個老公,又懷了個小孩,雖然過得也算幸福,但都不能花心了呢!好遺憾!」星辰的愛玩心性還是很重,一點都不像要當媽媽的人了。
「謝謝你們,我們三個永遠都要做好朋友喔!」
經過這兩位好友的指點,再由其他人的暗示明示,雨梅終於領悟到一件事,原來,徐偉應該是喜歡她的,而且是把她當成女人喜歡的。
難怪他不想當她的小狗,難怪他對她有那麼多霸道的舉動,但為什麼他不肯說出來呢?是不是他跟她一樣害羞呢?
周末午後,兩人騎車到台西觀光海園,有淺灘拾貝區、珊瑚釣魚區和濱海植物區,騎在寬敞的觀光大道上,看著那黃昏落日,夕陽斜照,多麼寧靜愜意。
下了車,他們找了一處長椅坐下,徐偉很自然就搭上她的肩膀,拿大衣把她包在懷裏,不讓微寒的海風侵襲到她。
人間三月天,乍冷還暖,一會兒陽光、一會兒小雨的,正像戀愛的滋味。
這幾天雨梅想了很多,她二十四歲了,她想談戀愛了,但可不可以只要喜歡就好?卻不要那麼危險、那麼可怕的相愛呢?
兩人默默的坐在一起,無言卻又溫馨,她不禁偷瞄著他的側面,他似乎看向了遙遠的海面,卻又不時低頭注意她,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呵氣,又輕輕撫過她受冷的臉頰。
呵呵!為何以往她都沒發覺到呢?其實他好帥喔!除了有像小黑一樣孤傲的氣質,身為男人的他也散發著一種俊朗的魅力。
「小笨蛋,你看我看傻了呀?」一開口,他還是那麼不客氣的態度。
「是呀!」她甜甜軟軟地答著,「你好可愛喔!」
他做出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夠了!我受夠可愛這個形容詞了,別把我當狗,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究竟要到什麼時候,這女人才會稍微長大懂事,把他看成又性感又成熟的男人呢?
「就算不把你當狗,你還是很可愛呀!」她拚命忍住大笑的衝動,該要怎麼告訴他才好呢?其實,他越來越不像狗,還越來越像男人了呢!
「什麼?」他的眉頭皺得更糾結了,「就算把我當成男人看,你還是覺得我很可愛?天!我到底造了什麼孽?」
「可愛有什麼不好?」她嘟著嘴問。
「好、好得很!」他咬牙切齒的說,懶得跟她吵,「可愛就可愛,隨你!」
拉下他的臉,她在他頰上輕輕一舔,「小偉,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誠實回答我喔!」
被她這麼一舔,他的怒氣竟然就隨風而逝了,真他媽的沒用!歎口氣,只得悶悶答道:「要問就問,別那麼羅唆。」「我問你……」她貼在他耳邊,好小聲卻又好清楚地問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他腦中瞬間爆炸,全是她那句輕描淡寫的問句:他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喜歡她?
拜託,這還用得著她問?這還用得著他說?這小笨蛋到底是想把他逼到什麼地步?非要他把男兒的尊嚴全部奉上,好讓她狠狠踐踏是嗎?
「我不想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深深吸了幾口氣,他終於平靜答道。
「可是他們都說你喜歡我……」
「我可沒這麼說過。」他立刻打斷她的話,「他們又是誰?你不來問我,你跑去問誰了?」
「我也沒有特別去問誰,就是大家都這樣告訴我嘛!」她咬咬唇,「如果你不想回答剛才那個問題,那我問你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呢?」
「我高興!」冷哼一聲,他可沒打算來個愛的告白。
「哦……」她低下頭,「說得也是,像我這麼笨,你怎麼會喜歡我?」
瞧她那自艾自憐的模樣,他怎能忍心扔下去,勉強安慰道:「我又沒說你笨,要是我喜歡你的話,難道你就不笨了?」
「那你說我到底笨不笨?」她故意用這種問法。
事到如今,他已經騎虎難下、誤上賊船,要中途退票也來不及了,只得不情不願地大吼道:「算你聰明,就是因為你笨死了,所以我喜歡你!」
雨梅一聽,並不如他所想的得意大笑,反而靜在那兒,任由眼中淚水緩緩流下。
「你哭什麼?有這麼悲慘嗎?」他握住她的雙肩,怒罵道:「我徐偉會喜歡你這種小笨蛋,可是你的榮幸、你的福氣,你敢給我哭看看?我就跳海給你看!」
「人家是……沙子吹進了眼睛……」她眨一眨眼,卻是含淚的微笑。
「笨蛋笨蛋笨蛋……」他也不知這是在罵她還是他自己,「不准哭,只准笑,你是我喜歡上的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應該幸福得亂七八糟才對。」
「小偉,我……我也喜歡你。」
「啊?」他有沒有聽錯?這是對寵物的喜歡?還是對男人的喜歡?
看她仍然哽咽,他試探著問:「喜歡到想做我的女朋友?」
「不是那麼想,不過也可以啦!」她的回答還是讓他想吐血。
「我才不管你,反正我說你是就是了,以後不准再討論這問題。」大男人的自尊還是得維護一下,總不成要他求她吧?
她眨了眨眼,卻問起別的事情,「小偉,你以前是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
「當然啦!多得跟天上繁星一樣。」在她面前都快毫無保留了,這時還不臭屁亂蓋一下怎麼行?
「所以,多我一個或少我一個,也沒什麼關係吧?」
「沒錯,女朋友就像衣服一樣,換來換去才有意思!」他故作瀟灑道。
「那就好。」她整顆心都放鬆了,她找對人了。
瞧她一副安心樣,完全不像普通女人該有的反應,可惡!難道她就不會貪心點、獨佔點,要求他只能愛她一個人嗎?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難道她只想跟他玩玩?
「沒有啊……」她又做出無辜表情,縮進他懷裏撒嬌,「人家好冷喔!可不可以親親?把我親得熱熱的、燙燙的好不好?」
這女人是不想活啦?可知向男人提出這種要求會有什麼下場?這下他不把她吻到發狂是不行了,他要讓她瞧瞧他是多麼的饑渴難耐!
情話纏綿,熱吻瘋狂,戀愛中的人就該這樣,多冷的海風都吹不熄這把火。
農曆三月十九日,北港迎媽祖,是全鎮上,不!該說是全縣的年度大事。
從清末及日據時代,臺北的大稻埕迎城隍和北港的迎媽祖,就已號稱本省兩大祭典。直至今日,這天仍是北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有一系列的迎神活動,虔誠信徒持香隨拜,鞭炮聲不絕於耳,煙火盛開天際,有如一場嘉年華會。
除了文武陣頭和轎班,踩街行列綿延數裏,還有三十幾部真人裝扮的藝閣,從上午九點直到隔日清晨,而且還要持續兩天,才能完成南巡、北巡、入廟。
如此莊嚴歡動的場面,人潮洶湧自不在話下,徐偉和雨梅處在其中,充分感受那份欣喜、那份熱鬧。
「握緊我的手,別走丟了。」他叮嚀道。
「嗯!」雨梅點點頭,她從小就喜歡看媽祖出巡,總覺得媽祖就在她身旁保佑,現在有他陪著,更有種深受呵護的感受。
信徒們實在太熱情,爭先恐後的跪在地上,讓神轎從他們背上通過,就在這混亂的時分,雨梅一個不注意竟跟徐偉走散了。
就像逃難似的,人潮一波接著一波,雨梅發現自己被擠到一旁,左張右望都看不到徐偉的身影,但她並不怎麼慌張,這鎮上是她生長了二十四年的地方,她到哪兒都是安全的。
在街道的另一頭,徐偉卻緊張得胃都要打結了,這小笨瓜是跑哪兒去了?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人影?膽敢放開他的手,她欠人教訓!
徐偉奮力撥開人群,引來一聲聲驚呼和咒罵,但他都不管、他都聽不到,他就是要找到他的小媽祖!在哪兒?究竟在哪兒?那個讓他牽掛、讓他放不下的人兒,究竟是消失到哪兒去了?
一股說不出的恐慌席捲了他,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過這感覺,彷彿他再也不是他了,她已經成為他的一部分,很大很大的一部分,他必須找到她才能繼續呼吸!
路上有不少熟人,他抓住了就問:「你有沒有看到雨梅?她在哪兒?」
謝東明和周巧瑩帶著女兒出來迎神拜拜,卻被表情狂野的徐偉給嚇著了,「沒看到呀!你緊張什麼?雨梅是在這兒長大的,她又不會迷路!」
「你不會懂的!」徐偉又跑到鄭家賣香的店面,但鄭進福和黃怡萍也只是平靜回答道:「她大概自己跑去玩了,累了就會回來,你要不要在這裏等她?」
「不成,我得去找她!」徐偉轉身奔進人潮中,鄭家夫婦看得只是對望而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性急!
奔走了大半個小時,徐偉全身汗流、氣喘吁吁,又打了好多次手機,但一直收不到訊息,再這樣下去,他只怕隨時就要發狂了!
停住腳步,但見周圍人來人往,他似乎就要被這潮流淹沒,但就在此時,他瞥見樓柱旁有個身穿白衣的人蹲坐著,那人也察覺到他的注視,在這同一秒轉過了頭來,果然就是他要找的人!
原來雨梅走得累了,便蹲在那兒看熱鬧,抬起頭對著徐偉喊道:「你在這兒呀!」
「是的,我在這兒,我一直在找你。」這臺詞、這對話,讓他心頭猛跳不已,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怎麼他胸口竟有種痛痛的感覺?
「我走得腳好酸喔!」雨梅還不知自己闖出了什麼禍,輕輕敲了敲雙腿。
徐偉沒出聲,猛然將她拉起身,用力帶進懷裏,不由分說就吻上她的櫻唇,這不是一個蜻蜓點水的輕吻,而是一個纏綿不休的深吻。
恍若生離死別、恍若隔世再見,若不這樣感受她、擁有她,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又找回了她,此刻他才瞭解,他是一個多麼沒有安全感的男人。
「小偉……」雨梅臉都紅了,在這種萬人鑽動的地方接吻,真羞死人了,況且,這還是媽祖出巡的大日子呢!
但她沒得閃躲,她只能承受,任由他發了狂似的侵入、探索,直到她的唇都被吻腫了,他才勉強放開她,像頭野獸般喘息,眼中閃爍著奇特的光芒。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差點要呼吸停止了。
「你活該!你欠人教訓!」徐偉死命抱住她,恐嚇道:「膽敢再放開我的手,我就在這裏強暴你!」
雨梅可不敢冒這個險,嘟著嘴什麼也不說了,心裏卻甜甜燙燙的。
其實,有這樣一個「男朋友」也不錯,又長得像小黑,又會對她羅唆嘮叨,又會緊緊握著她的手,不也是很幸福嗎?
看雨梅溫柔的笑著,徐偉更加確定了決心,就在今晚,他非要她不可!
這天,大家都通宵達旦慶祝,徐偉早就算準了北港鎮會是個不夜城,直接就把雨梅帶回家,燃起了有放鬆效果的檀香,還拿出陳年高粱來要進行誘拐計劃。
「咦!為什麼要喝酒?」雨梅不是完全不明白的,冰霜和星辰教了她很多,但她還是想裝傻到底,不然多讓人害羞啊!
「問什麼問?叫你喝就喝!」他倒滿了兩杯酒,加上冰塊,口氣非常之不耐煩。
「你還在生氣?」她端起酒杯,舔了一小口,嗚——好辣!
「我氣死了!」他藉故發飆,「我就要罰你喝酒,快喝!」
「好嘛……」她乖乖喝了幾口,沒多久臉頰就紅了,眼神也變得迷離,「好難喝,可不可以不要喝?」
徐偉不答腔,先灌了一口烈酒,以唇對唇緩緩餵她喝下,他知道這招很低級、很原始,先讓她昏醉無力,再乘機拐上大床,但他根本是被逼的,誰教他面對的是一個如此奇特的小聖女呢?
不出他所料,雨梅一下子就不行了,說話也開始模糊不清,「不要,人家不要……」
她轉過頭,唇邊還是濕潤的,他便順著那道濕潤吻下去,「順便」解開了她胸前的衣扣、腰後的拉鏈以及腳上的短襪。
雨梅醉眼朦朧的,沒力氣推開他,「你要做什麼?」
「今晚……不准你走。」他的嗓音低啞、他的眼神魅惑,他再也忍耐不住了。
「咦?」她低低呻吟著,純真中帶著性感。
他就知道她不開竅,看來他得花很多時間慢慢教導她,但無所謂,他很樂意。
再次吻上她的唇,有甜的、有辣的、有燙的,酒精的味道混合著口中的甜蜜,讓他百嘗不膩,不料,這女人還是不解風情,竟咯咯笑著說:「小黑,你好頑皮喔……」
小黑?哼哼!看來她還沒受夠教訓,今晚非得要她高喊他的名字不可!
一把將她抱上床,密不通風地壓在自己身下,確定她怎麼也逃不走,徐偉開始了一場愛的教育……夜深了,屋外仍是鞭炮轟隆、人聲鼎沸,北港鎮這一夜是不打算安靜下來的。
而屋內呢?燈光暈黃,酒香混著檀香,呢喃伴著喘息。
「不要啦!好癢喔……」
「不癢不癢,我慢慢來。」他得以最大的耐性,才能克制自己不立刻要了她。
好不容易脫光了彼此的衣物,他以雙眼、雙唇和雙手讚歎她的美麗,卻惹得她顫抖連連、想哭又哭不出來。
「我怕……我好怕……」雖然冰霜和星辰給她上了很多課,也讓她做了不少心理建設,但她對這種快樂還是太陌生、太不安。
「別怕,是我,是我在碰你、我在抱你。」連他都被自己的溫柔嚇著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這樣愛著一個女人,「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不知道,我喜歡很多人、很多動物、很多事情,可是,我沒有這種經驗……」
「我會讓你知道的,我會讓你愛上這件事的。」不管她是不是還把他當成狗,不管她懂不懂男女之間是怎麼回事,他只確定一件事,他是放不開她了。
夜是微寒的,他的汗水卻溫暖了兩人,讓她也忍不住撫過他的額頭,「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為了你,再難過也要忍耐。」他瀟灑的一笑,吻過她最細緻的肌膚。
雨梅舉起小腳丫踢著他,卻踢不開他的堅持纏綿,只能嗚咽著說:「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冰霜和星辰有說過嗎?這種滋味太過分了吧?
「你是我的人,我沒什麼不可以的。」他的固執一發不可收拾,直逗弄到她全身發抖才稍微停下。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她想翻過身,想逃下床。
從背後抓住她,讓她窩在他的雙腿間,又舔吻起她敏感的耳後,「你早該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你就不該先招惹我,現在你讓我上癮了,就休想逃開。」
「偉……我真的不要了,這樣真的好奇怪……」她身上都是他的氣息、他的印記,甚至還有齒痕,這簡直是親密到了極點。
但她想像不到的是,他們居然還可以有更完整的親密行為呢!
徐偉從枕頭下掏出保險套,雖然他決心要她成為他的人,但他們還不到生小寶寶的時候,這時他還是得為她做好防護措施。
先要了她的身,再討著她的心,就不信她做不了他孩子的娘。
「你那是做什麼?」雨梅睜大了害羞的雙眸。
「乖,聽我的話,把腿繞在我身邊。」他將她轉過身,兩人面對著彼此,舉起她的纖腰,一寸一寸的、一分一秒的,讓兩人徹底在一起。
「偉……」她咬住他的拇指,那嗓音是求饒的、無助的、嬌軟的。
「抱緊我!」越是如此,越是讓他激動難耐,幾乎想立刻衝刺起來。
「你弄疼人家了……」她委屈的哭訴道。
「對不起,但我們一定得這樣,我會慢慢來的,我會讓你喜歡的,我保證!」
「好熱,人家熱得受不了……」她想推開他,卻又是滿手的熱汗。
他舔去她眼角的淚滴,百般哄勸,「再忍一忍,來,你躺下,我來動就好,你什麼都不用做,好不好?」
讓她躺回枕上,他輕壓在她身上,用盡了所有意志力,才能緩緩出入、慢慢探索。
這似乎讓她放鬆了些,聲音不再哽咽,反而撒嬌道:「好渴……喉嚨都幹了……」
徐偉舉起酒瓶又是一大口,一點一滴喂著她喝下,希望這酒精的濃度能壓過她的疼痛,別讓她受那麼多苦楚。
「好些了嗎?」他捧著她的嬌顏,為她那迷離的眼波而心神蕩漾。
「不知道……」她的腦子都迷糊了,「好像要飛上天,又好像在海裏游泳……」
「我會帶你去的。」他微笑道:「你想飛也好,想游泳也好,我都會帶你去的。」
「啊……偉,你……」她的聲音被吻去了,接下來,她再也不能好好說話,因為,徐偉真的帶著她上天下海去了。
她腦中最後一個清醒的念頭是:冰霜和星辰說對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快樂,是這輩子一定該嘗嘗看的事情……
--------------------------------------------------------------------------------
【無奈】
清晨時分,北港鎮稍微安靜了些,大夥兒鬧了整天整夜也得休息,今天媽祖還要繞境回駕,那又是另一場瘋狂廟會了。
屋內,徐偉望著懷中熟睡的佳人,雖說是滿心的快樂和欣慰,卻還有那麼一點不甘心,唉!自己怎麼會被這丫頭迷住了?真不知是什麼咒語或命定,偏偏就讓他愛上這樣迷糊又可愛的女人。
雨梅微微伸了伸懶腰,呻吟了聲,「嗯……」
看她就像只小貓似的,才瞇一瞇眼,感覺陽光刺刺的,又鑽回他的懷裏,那嬌媚的模樣惹得他又想抓狂了。
「雨梅,你睡夠了沒?」如果睡夠了,應該可以再來一次吧?他忍了那麼久,該得到更多才對的。
「小黑,別吵嘛……」她的腳丫子磨蹭在他的腿間,卻是說著讓他光火的臺詞。
哈!經過昨夜那番「完全教育」之後,她竟然還是沒學乖?竟然還是人狗不分,拿他當替身不成?
「你這笨女人,給我醒過來!」抓住她的脖子,卻又捨不得使出力道,他只能做做樣子,算是安慰自己受創的心靈。
雨梅被他這麼一搖,慵懶的睜開了眼睛,「怎麼了?」
「還問我怎麼了?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誰?」他非要她搞清楚狀況不可。
「你就是你嘛!」她貼著他取暖,雙峰摩擦著他的胸膛,「不然還會有誰呢?」
該死!眼前這魔女真是昨晚那害羞的天使嗎?女人都是一個樣的,只要學會了誘惑的本事,就能無時無刻用得恰到好處。
「以後不准喊錯我的名字。」他悶悶的警告著,雙手卻從她的頸子往下滑,感受她細嫩的肌膚、窈窕的曲線。
「哦……」她隨口回應著,窩在他肩頭咬了他一口,「人家好困,別鬧……」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你就當這是場夢吧!」他壓抑了這麼久,一次當然不夠,恐怕還要來個上百次才會稍微覺得回本一點。
「怎麼可能睡得著?嗯……」她低吟一聲,卻又躲不開那雙魔手。
他將她拉坐到雙腿間,一把拉開被子,展示出她美好的身段,瞧她那副又想睡又沈醉的模樣,他根本按捺不住衝動,上下挑逗著她的感官。
雖然才經歷過一次男女結合,雨梅卻有著一股獨特的魅力,交融著羞怯和熱情、抗拒和召喚,一切一切都教他著迷不已。
「你的手……不乖……」她輕輕扭動著。
「我就是不乖,你到現在才知道我很壞嗎?」他邪邪笑著,卻無奈地發現,他的壞還不都是想討她開心?
碰上他的手臂,她也不知想推開或想抱住,搖著頭、咬著唇、揪著眉,發絲在他胸前輕拂,那分明就是一種無言的邀請。
「你喜歡我乖還是我壞?」他一低頭,含住她的耳垂。
「不喜歡,都不喜歡……」她夾緊雙腿,勉強翻過身去,那微翹的小屁股,卻又顫顫地訴說垂憐。
徐偉深吸一口氣,該死!才一夜過後,這妖女的魔力竟如此無邊,以後他怕是再也離不開這溫柔鄉了。
「你好重,你別壓著人家……」她抬起頭,狀似哀怨。
他將她的雙手拉過頭上,不讓她推開他的壓迫,「我就要壓著你,我就要一輩子吃定你!」說得這麼倔強,他卻明白自己才是脆弱的那一個。
晨光明亮,他清楚看見兩人的結合,除了欲望的滿足,更有深刻的感動,他明白,他終於遇到了一生至愛,不過,教他說出口還是很丟人的。沒關係,不說光做也是一種愛,相信這笨女人不會蠢到連他愛她都不知道。
腰間更為使力推進,他卻不忘溫柔的問候,「還好嗎?比起昨晚還疼嗎?」
「人家不會說啦……」她臉頰紅紅的,半嗔半喜地說:「都是你,故意拿酒灌人家,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你也知道我是故意的?」還以為她都呆呆的呢!
「我可沒你想得那麼笨……」她突然哽咽一聲,軟軟的道:「輕點啦!」
這種「抗議」分明就是挑逗,徐偉如何能不被輕易撩動?當下發了狂一般,擁住她的細腰,開始一連串可怕的攻擊。
雨梅無處可逃,完全承受了下來,只得咬住他的手掌,被那快感都逼出了眼淚。
「誰教你這麼可愛,簡直要讓我恨你了!」輕飄飄的,他們從雲端落回了床上,依靠著彼此深深呼吸。
徐偉躺回枕上,將她摟在懷中,心想,經過這兩次教訓之後,她應該完全明白了,她就是他的女人,以後可別搞錯了。
摸摸她的臉,他愛憐的道:「你得等我一段時間。」
「等什麼?」伸出舌尖舔過他的汗水,她發現自己好喜歡這味道。
「等我事業穩定點,大概要等一兩年吧!我們就先訂婚,然後再等一兩年,我們就可以結婚了。」徐偉已經計劃好一切,反正她那麼笨,除了嫁他還能做什麼?
不如就乖乖任他擺,他會對她很好很好的。
「訂婚?結婚?」她就像是聽到世界末日,這……這怎麼會呢?
「怎麼?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除了我還能嫁誰?」就是看準了她保守又內向,既然跟他有過肌膚之親,這會兒她想賴也賴不掉了。
「可是,你說女朋友就像衣服,換來換去才有意思,不是嗎?而且,我說過我不結婚的……」她的聲音軟軟甜甜的,一點都不像抗拒。
這女人還會拿他的話來堵他?早知道他又何必那麼要面子?「我以前說的都是屁話,都不算!現在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可是,我在網路上有兩個好朋友……」
「什麼?是男的還是女的?」竟然敢背著他交網友?好大的膽子!
「都是女的,一個叫星辰,一個叫冰霜,我們三個是好朋友,但從來沒見過面。她們跟我說,結婚沒什麼意思,只要有上床的情夫就好了。」
「哈!」還說她保守又內向呢!什麼時候竟被灌輸這種大逆不道、驚世駭俗的觀念?如此狡詐的心機、深沈的城府,算他徐偉碰到道上高手,網路裏面果然都沒什麼好東西,除了青蛙、恐龍,剩下的就是駭客!
「你呢?你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嗎?」他的微笑變得很冷。
「我?」她歪著頭想了想,「我也覺得這樣很好呀!我們只要喜歡對方,不要愛上對方,不是很快樂又很安全嗎?」「昨晚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抗拒?你認為我還夠格當你的情夫,所以,就讓我為所欲為了是嗎?」他瞇起眼!全身血液幾乎倒流。
「小偉!」她不滿地嘟起嘴,「別說成這樣嘛!」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這種怨男的心情,他可還是第一次體會!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在一起很開心。但我這一生是要奉獻給這世界的,我想,我會加入流浪動物之家,我不適合結婚那一套的。」
喲!奉獻給這世界?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簡直偉大到了極點!可惜他徐偉就不吃這一套,他就是要完全擁有這個笨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這樣成為情夫和情婦,快快樂樂的、自由自在的,誰也不需要束縛誰是嗎?」他的忍耐力就快爆破了。
「是呀!你終於懂了,好棒喔!」她笑得既天真又爛漫,還抱著他的臉,給他一個獎賞的親吻。
「懂你個頭!」他終於大吼起來,「我告訴你,這輩子我就認定你是我老婆了,不管用偷的拐的騙的搶的,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你休想拿我當情夫了事!沒那麼簡單也沒那麼便宜!」
雨梅眨了眨眼,似乎又快哭了,「你真的這麼想?」
他心頭一痛,卻又不得不堅持立場,「沒錯,我是跟你玩真的!」
「那……我很遺憾……」她吸了吸鼻子,拚命忍住淚水,「我不想耽誤你的青春,你還是去找一個好女人吧!我一點都不適合你,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希望我們還能做普通朋友,我祝福你,再見。」
聽她說了一大串,又看她起身穿衣穿鞋,徐偉還是搞不太清楚,這小笨蛋到底在說什麼?她的腦子到底是由什麼組成的?
雨梅穿戴整齊之後,又走到徐偉面前,輕輕在他額上一吻,「我真的很喜歡你,很抱歉事情變成這樣,但我一點都不後悔,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要保重喔!」
徐偉還是愣在那邊說不出話來,直到他看到她的背影消失,直到他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他才回過神來。
媽的,他徐偉竟然被一個剛脫離處女身份的女人給甩了!
他決定給她三天時間。
以她那麼蠢的腦子,的確需要花三天的時間,才能想清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當初她對他那樣依戀、那樣糾纏,她怎麼有可能說走就走、要分就分?拜託!她根本沒有瀟灑的本事,她遲早會哭著回來求他的,真是個傻女人!
他就寬宏大量一點,給她三天時間好好反省一番吧!
走在路上,徐偉照樣時常可見雨梅的身影,但她不再一邊喊著「小偉!」,一邊朝著他奔來,相反地,她只是淡淡點個頭,微笑致意而已。
唉!她大概是不知如何啟齒吧?可憐的小東西,她心裏一定後悔得要命。
四周的人也發現了這狀況,謝東明就先開口問道:「小梅最近怎麼都沒來找你?
你們吵架啦?是不是你欺負她?」「我才沒有欺負她!」他的心事有誰能懂?這天理何在呀?
「真的嗎?」謝東明顯然相當懷疑,「你該不會是不想負責吧?大家都把你們看成女兒和女婿了,你就最好別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情。」
「我對天發誓,我做了什麼就會負責!」徐偉再次重申,「我們只是小小的意見不合,別告訴我說你跟你老婆都沒吵過架!」
聽到這新鮮名詞,謝東明試著回憶過往,「吵架?我們沒有吵過架呀!只要她一嘟嘴掉淚,我就跪地求饒,根本就不需要吵架。」
「算你夠狠,我敗給你了。」徐偉對學長只有萬分的佩服,「我很快就會把事情解決的,拜託先讓我去送貨吧!」
「好,快去工作,不過,別說我沒給你建議,跪地求饒這招真的很好用喔!」謝東明拍拍學弟的肩膀,吹著口哨走回辦公室。
徐偉搖頭大笑,教他這大情聖跪地求饒?哼!下輩子再說吧!
如此過了一個星期,徐偉才隱約覺得不對勁,那個笨女人再笨也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竟然還想不通她應該回到他身邊才對呀!
難道……難道她是說真的?他若不做她的情夫,他若堅持要結婚,那就一切免談?
哈!這不該是男人對女人的臺詞嗎?怎麼會由她這單純傻女對他這風流小生說出來?她還有沒有一點倫理道德呀?
突然之間,徐偉瞭解了小弟徐凡的心情,那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情,讓他打了通電話給在台南念書的小弟。
「喂!小凡,我問你,你是不是還搞不定隔壁的雨霜?」
徐凡聽到二哥這問題,又是驚訝又是慚愧,「目前,好像只能用身體纏住她……不然,我也沒什麼本事……」
「什麼?難不成你只是供她洩慾的情夫?」徐偉背上開始冒冷汗。
「她就喜歡這一套,她不要我說愛她,我也沒辦法呀……」徐凡勉強安慰自己說:「不過我還年輕,若能等到她人老珠黃,可能到時她就非我莫嫁了吧?」
徐偉聽得全身發毛,這是個什麼世界?小弟如此傑出俊秀,竟然還得委屈自己當情夫,對象還是一個長他五歲的女人!
「好,二哥祝福你,年輕就是你的本錢,加油吧!」
聽完了小弟的經驗談,徐偉又轉向大哥求救,電話一接通就劈口問道:「大哥,你到底是怎麼娶到大嫂的?」
徐功被二弟嚇了一跳,「發生了什麼事,突然這樣問我?」
「憑你這三腳貓的本事,竟然能讓大嫂嫁給你,我就是怎麼都想不通。」徐偉又妒又羨,真是不甘心。
「是不是你自己惹了什麼麻煩?」徐功反問道:「你不是一向都很有本事?為什麼要向我討教呢?」
徐偉撇撇嘴,「被你猜對了,就是有個麻煩女人搞不定。」
徐功以過來人的態度說:「我沒別的本事,我只是先照她的方式去做,等她習慣有我這個人了,再轉而用我的方式來做。」
「哦?」徐偉覺得挺有道理的,「大哥,想不到你還有點腦子呢!」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一開始就是得千依百順,只要能把她留在身邊,就算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慢慢來羅!」
「但是那樣很沒男子氣概耶!」徐偉想到要淪為「情夫」,簡直可恥!
「你若想保有男子氣概,就別想招惹麻煩的女人,去找個容易的女人吧!」徐功說得倒很輕鬆。
「唉!我知道了。」徐偉無奈道:「祝你跟大嫂幸福美滿,我不打擾你們了。」
「加油!」徐功誠摯的祝福二弟,「守株待兔雖然是很蠢的方法,但只要時機到了,總有一天會讓你手到擒來的!」「是,多謝大哥教誨!」徐偉沮喪的掛上電話,心驚膽跳地發現一件事實:他竟然得要回頭去求那個笨女人!
夜深了,徐偉站在鄭家門口站崗。
自從高中初戀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麼愚蠢的事情,而且,還是為了一個愚蠢的女人,這整件事簡直就是愚蠢斃了。
鄭進福和黃怡萍都已經出來慰問過,還拿了熱茶和點心給他。
「小倆口吵架啦?常有的事,很快就雨過天青了。」黃怡萍對這女婿是很關照的。
「雨梅最近看來也怪怪的,」鄭進福卻有點憂慮,「你們可要早點和好啊!別讓我們擔心,知不知道?」
「是。」徐偉只能乖乖受教,這會兒是他想求人家把女兒賞給他,不是人家硬要把女兒塞給他了。
「真的不進來坐坐嗎?」黃怡萍又問。
「不用了,我在這裏等就好。」
「說得也是,這樣比較有誠意啦!」鄭進福和黃怡萍進了門,就留下徐偉一個人孤單單的守在紅色木門前。
天是陰暗的,月是迷蒙的,夜色中帶著霧氣,清冷小雨緩緩飄下,正符合他的哀怨心情。沒想到他徐偉也有今日,風水輪流轉,人生果然不能太鐵齒。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傳來,彷彿踏在他的心上,讓他胸口怦怦直跳。
當雨梅從巷口走進來,一看到徐凡站在她家門口,不禁詫異道:「請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不再向他奔來,不再帶著歡欣笑容,就連語氣都變得好客套,面對這樣陌生的她,徐偉掩飾不了滿臉的失望,「我在等你。」
「等我?有什麼事嗎?」
「你……這幾天好嗎?」難道她看不出他的黑眼圈、他的憔悴、他的痛?而她看起來為何還是這麼可愛、這麼迷人?
「還好呀!」她微一微笑,「明天我就要去流浪動物之家上班了,這是我第一份正式工作呢!」
「那很好。」瞧她過得多充實、多快樂,完全不知她在他的世界裏闖了什麼禍。
「你就是來問我這個嗎?」雨梅顯得有些茫然。
「我還想問你一句……你想我嗎?」
這問題讓兩人都沈默了,小雨在月光中閃爍,像是天上的星星都墜落到人間,而他們就是牛郎和織女,中間隔著一道美麗卻遙遠的銀河。
寂靜之中,一陣小狗的鳴叫聲介入了他們,徐偉這才發現她手中提著一個塑膠籠,裏面裝著一隻烏漆抹黑的小動物。
「這是?」他心底不禁浮現一不祥的預感。
雨梅把籠子放到地上,讓小狗探出頭來,替他們介紹說:「這是小黑,我從流浪動物之家那兒要來的。」
「小黑?」她找著另一個小黑了?那也就是說,她不需要他這個小黑了?
「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對你那麼不公平。」雨梅低頭摸著小狗,不敢面對徐偉的視線,「你不是小黑,你是一個好人,我不該把你當作小黑的替身。」
「好,這我沒意見。」他硬是忍下這口氣,跟著她蹲下來,搜尋她臉上每一絲表情,「那麼,你究竟把我當作什麼呢?」
雨梅也明白,這問題終究是逃避不了的,因此她抬起頭,誠懇而真心地回答,
「我喜歡你,但我不能那麼自私,要求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要的是可以結婚的女孩,但我不是,我不能欺騙你、辜負你,我只好祝福你。」
多麼聖潔無私的情操!徐偉差點就要被感動了,如果他不是那麼火大的話。
「就這樣?你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難不成真要他自願當情夫?真要他跪地求饒?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抱歉,我只能說我很抱歉。」她垂下視線,不敢看他那熊熊如火的眼眸。
「這兩個字我一點都不需要。」如果再讓他聽到一次,他怕自己就要生吞狗肉了,誰教這只笨狗搶了他的位子?
「抱歉。」她很不識相,還是這麼低喃著,「你快回家去吧!好像要下大雨了,可別淋濕了!」
不等他有所回應,雨梅就提起籠子走進家門,逃避背後那雙銳利的眼睛。
徐偉默默目送她的背影,雙手緊握成拳,對著滿天落下的雨點發誓:他徐偉非她鄭雨梅莫娶!這麼簡單就想把他甩了?門兒都沒有!
第二天,放晴了,萬裡無雲、天空湛藍,好一個美麗的五月天,完全看不出昨夜是那樣滂沱大雨、雷聲轟隆。
在「北港流浪動物之家」裏,有貓叫聲、狗叫聲,還有許多人喧鬧的聲音,「這傳真機怎麼又壞了?快來個人幫幫忙!」
「天呀!電腦又當機了,我剛剛打的資料都完了!」
凡事起頭難,一切都在草創階段,大家都是新手上路,眼前還有許多挫折困難,正等著他們一一去克服。
除此之外,人手不足也是個問題,除了歐主任之外,只有三位組長,還有五位排班義工,而雨梅正是三位組長之一。
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但還是得開檢討會議,發現要解決的問題有一大堆。
「關於硬體的設備和技術,真的還是需要找人幫忙。」負責活動組的陳伯伯說著,又突然想到,「雨梅,你男朋友不是在遨遊電腦公司上班嗎?可不可以請他幫忙?」
「對呀!」負責財務的張阿姨附和道:「要是徐偉能來幫忙,一定就萬事OK了。」
看大家那樣期望殷切,雨梅微笑得很勉強,「他……他最近比較忙,明天我去找謝大哥來幫忙好了。」
「那就麻煩你了。」歐主任做下紀錄,又開始討論下一個問題。
黃昏時分,夕陽將北港鎮染得橘紅一片,這古老的港口不再有船進出,但昔日風華仍在,彎彎屋簷旁的光線流轉,美得教人歎息。
此時,一輛野狼機車在「北港流浪動物之家」門口停下,然後走進了一名表情堅決的男子。
「你好,我想當義工,我會電腦、企畫和宣傳,請務必讓我加入。」
坐在櫃檯的義工警衛,瞪著這從天而降的「超人」,不禁張大了嘴往裏面喊道:
「救火救命的人來了!大家快來看喔!」
如此高喊,振奮了辦公室裏的士氣,每個人都跑出來對徐偉行注目禮,自然,雨梅是其中最詫異的一個。
「你……你?!」雨梅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雨梅,我受到你的精神感召了,看到你這麼無私的付出犧牲,我決定也要貢獻自己的一份心力。」徐偉握住她的小手,一臉的真心誠意,無怨無悔。
陳伯伯認出了徐偉,「咦!你不就是雨梅的男朋友?我們剛剛才提到你,你一定可以幫我們很多忙!」
張阿姨也歡呼道:「太好了,你就是我們的救星了!」
只有歐主任還勉強保持鎮定,「非常感謝你的熱心,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一起為流浪動物貢獻心力吧!」
「我一定全力以赴。」徐偉空出右手和歐主任握手,左手卻還拉著雨梅不放。
迎進了這位「超人」,大家都圍繞著他打轉,七嘴八舌提出許多技術問題,「電腦老當機,還有印表機,還有傳真機,還有燈泡,還有電線……」
「別慌別忙,我一件一件來解決。」這對徐偉都只是小意思,很快就找出問題所在,對症下藥,迅速成效,讓所有人都拿崇拜的眼神對著他。
「關於活動推廣這方面,我們也還沒有一個頭緒。」歐主任歎息道。
「放心,我來架設一個網站,很快就會讓你們的業務蒸蒸日上了!」
聽到這句話,大家簡直拿徐偉當神看,圍繞著他歡呼不已,在滿室的歡欣鼓舞中,只有雨梅卻不覺得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因為,徐偉一直都還不肯放開她的手。
【幫手】
從那天起,每到傍晚,徐偉都會準時到流浪動物之家報到,風雨無阻、不見不散。
常常到了晚上八、九點,除了門口的警衛和輪班人員,辦公室裏就只剩下徐偉和雨梅,兩人就坐在同一張辦公桌旁,努力趕上工作進度。
網站架設已有初步規模,他們開始有會員、有來函,有需要幫忙的,也有提供捐款的,小小的網站也可以彙集很大的力量。
雨梅身為文書組長,必須學會這一切軟體應用,也因此,徐偉和她的合作最密切,每天晚上都要相處在一起。
「你看,這種文書軟體是這樣用的。」他靠在她耳後,輕輕吐著氣說。
雨梅點點頭,照著他的指示運作滑鼠,似乎一點都不以為意,但他卻發現她的耳根子紅了,這讓他非常滿意。
大哥說得對,不進則退,先退一步應戰,總比完全出局得好,現在他就要一步一步推進!而且還是在她無法拒絕的情況下,看她怎麼趕得走他?
「好聰明!」他又摸摸她的秀髮,甚至卷在手指頭上。
「你真的是想來幫忙嗎?」雖然這麼問很不禮貌,但根據冰霜和星辰的說法,男人絕對不會為了好心而接近一個女人。
「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他皺起眉頭,肅穆道:「難道只有你能有慈善之心嗎?我不過想做一點好事,也要被你懷疑嗎?」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我……我不該這麼問的。」
或許他真的就是那麼善良吧?冰霜和星辰不該如此懷疑他的,尤其是她自己,怎麼可以懷疑這個她喜歡過的人呢?
「我們之間是有些不愉快,但就像你所說的,希望我們還能當好朋友,現在我們一起為小動物們努力,不就是好朋友、好夥伴了嗎?」他收起怒容,故作親切道。
「嗯!你說得對。」她點點頭,為自己那過多的想像而抱歉,但在這一瞬間,她的心頭卻疼疼的,說不上是怎樣的一種失落。
討論完畢,徐偉繼續教她程式應用,心中卻在暗暗想著:非要讓她習慣他、依賴他、需要他不可,等到他的存在已經變成不可或缺,到時看她還怎麼甩得掉他?
眼前就這樣下去吧!總有一天,他會再度一親這朵小梅花芳澤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夥兒都拿徐偉當最佳夥伴,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偉人」,還常常拿他跟雨梅開玩笑。
「小媽祖就該配小偉人,兩個人何必在那兒硬撐著呢?」陳伯伯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們以前不是好過一陣子嗎?現在到底怎麼樣,還是不是男女朋友呀?」
雨梅對此總不知如何回答,徐偉則瀟灑道:「現在還是男女朋友呀!男的朋友和女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搞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麼?」張阿姨介面道:「要就轟轟烈烈談個戀愛,不要在那邊曖昧不明的,我們看戲的人很痛苦耶!」
「拜託你們別說了啦!」雨梅虛軟的抗議,卻完全被忽略了。
「好了,我們這兒是流浪動物之家,不是三姑六婆之家,饒了他們兩個吧!」歐主任出來排解現場,卻也不忘叮嚀道:「阿偉,反正雨梅就交給你了。」
「是!」徐偉立正敬禮,「我一定好好教導她。」
雨梅拿這些人沒辦法,只得轉回辦公桌前,繼續去工作了。
徐偉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壞壞笑著,心裏不知打著什麼主意,而不知情的雨梅只突然覺得,背後好冷!
六月,蟬聲響起,聲聲都是求偶的呼喚,彷彿催促著夏日,也催促著戀情。
「北港流浪動物之家」的運作漸漸上了軌道,憑著小媽祖響亮的名號,鎮上許多人都出錢出力,成為動物之家的忠誠義工。
寂靜的周末夜裏,雨梅和徐偉吃過晚飯,仍在辦公桌前和電腦奮戰,該輸入的資料太多,該學會的程式更多,徐偉以無比耐心教導著她,反正發呆看著她也好,總比回家瞪著天花板發呆好。
而在雨梅的調教之下,他也學會抱起小貓小狗餵奶、把屎把尿的,看那些小禽獸們一副笨得要死的模樣,他也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教他做個大善人還遠得很,不過,看在有情人陪伴的份上,他做得毫無怨尤。
雨梅已經打過電話回家報備,鄭家夫婦一聽到徐偉也在那兒,都放心地叮嚀說:
「慢慢做,不要急,明天早上再回來也可以!」
在咖啡的陪伴中,深夜兩點半,他們總算把工作告一段落,兩個人也都累壞了。
「謝謝,讓你辛苦了。」雨梅滿懷誠意地感謝他,「如果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你終於明白我的重要性了?」徐偉邪氣一笑,她可以用很好的方法謝謝他,只是她還不知道而已,現在也該是她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當然,我一點都不懷疑,你這麼好心、這麼認真,我們很幸運能有你幫忙。」
「知道就好,你也累了吧?來,我幫你按摩幾下。」他卷起袖子,走到她身後開始按揉她的肩膀。
「不用了,我……」她還來不及拒絕,就沈浸在他大手的撫慰中,啊——好舒服,她這才覺得自己全身好酸、好麻、好想在這雙手臂中睡去。
看她緩緩閉上眼睛,似乎就要睡著了,徐偉大步走到門口將門鎖上,又將她整個人抱到長沙發上,讓她躺坐在他懷裏。
「咦?」她朦朧的睜開睡眼,又驚又慌的,「你怎麼這樣?」
「怎樣?我只是想讓你舒服而已呀!」他眼中含笑,繼續為她按摩手臂和手指,
「這樣躺著不是比較輕鬆嗎?」
「抱歉,我想回家了。」她再傻也看出事情不對,她該走了。
「休想!」他一把將她抓回,從背後牢牢將她困住,「我做了這麼多天的義工,浪費了多少時間精神?我要從你身上取回代價!」
「你不是說自願幫忙的嗎?義工是沒有酬勞的。」她抗拒不了他的蠻力,兩人身體的摩擦更是無可忽略的熱源。「我可沒你那麼好心,我自私自利、我沒血沒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要你!」將她轉過身,他一低頭就封住她想喊救命的嘴唇。
這要命的相思、這銷魂的滋味,難道都只有他一個人在受苦?不行!他要她也分擔、要她也明白,這些日子以來他是多麼難熬。
雨梅覺得自己就像被一團火席捲了,燃燒著她的唇、她的胸口、她的全身,所能感受到的都是他,是他的侵佔唇舌、他的強壯雙臂、他的熊熊體熱。
這吻,讓兩人都顫抖了、歎息了,當那唇幽幽離開時,似乎還有割捨不斷的纏綿。
「你……」她眼中滿是淚霧,不知該說傷心還是驚喜?
「少拿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來打動我,今天我是鐵了心一定要你,你要哭就哭,要叫就叫,讓全鎮上的人都聽到,我也無所謂。」他硬是迴避她的視線,一路吻過她細緻的頸子,一邊解開她胸前的束縛。
「求你,不可以在這裏……」她虛弱極了,她好像要發燒了。
「難道你一點都不想我?」他很確定,兩人之間那股張力絕非他的錯覺。
雨梅不敢回答這問題,只迴避道:「拜託你,外面還有警衛、還有輪班的工作人員,他們會聽到聲音的……」
「我才懶得理他們!」他冷哼道:「要是你這麼害怕的話,那你就乖乖的,不准反抗我,讓我做我要做的事!」
「你要做什麼?」糟糕!她怎麼會不聽冰霜和星辰的話?現在她才知道,男人是多麼深沈又可怕的獵人,他竟能一直不動聲色,等到她卸除了戒心才動手。
「你說呢?」他嘴角勾起邪惡的笑,三兩下就剝掉她的內在美,「你今天穿得很漂亮,粉紫色的,還有小星星,嗯——我喜歡!」
「你壞透了……」她渾身發抖,「還給我!」
「我偏不!」他把她的小褲褲塞進他的公事包裏,「這就當作我的戰利品,誰教你這麼壞?讓我忍了這麼久?」
「我是為了你好,我不想辜負你。」她也很捨不得他呀!
「好個頭!」他狠狠咒罵著,「從我遇見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從來沒好過!」
「那你可以不要理我……」她好委屈地說。
「不理你?那我會更慘!兩害相權取其輕,我還是要跟你糾纏下去。」他懶得多說,脫下兩人衣物,將她壓在身下,開始他夢想許久的行動。
「嗯……你不可以啦……」她幾乎要呻吟出聲。
「你想讓外面的人跑來敲門?咬住我的手,不准叫!」他將手指探入她唇中,好讓她含著不發出聲音。
雨梅夾在這種兩難的處境中,唯一能做的,只有緊抓住他的肩膀,緊咬著他的手指,拚命忍著不讓過火的吟聲逸出。
「我要進去了,忍住!」他在她耳畔低語,瞧他連保險套都準備好了,多麼體貼入微的情人,她打著燈籠雷達衛星都找不到了。
兩人像是守著同一個禁忌的秘密,緩緩運作那亙古的旋律,越是緊張越是激昂,別有一種致命的刺激感。
雨梅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就是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徐偉當然明白她的為難,卻不肯迅速解決,反而又輕又重地來回探索,看她那含淚卻無法言語的模樣,他不平衡的心情才能稍微平衡,誰教她這麼狠心、這麼殘酷,活該她要受點甜蜜折騰的。
「偉……」她細細喊著,「不要這樣了。」
「不要怎樣?」他也跟著壓低聲音,「要慢點還是快點?我都聽你的。」
「你不要這麼壞……我受不了……」她又眨出了一滴淚水,晶瑩而迷離。
吻去她眼角的珍珠,他還是對她降服了,唉!這要命的女人呀!怎麼每次都能讓他投降?這樣一來,他的「復仇」不就變成了「取悅」?真拿她沒辦法……
「乖,抱著我,就快到了。」封住她的唇,進入她的體內,他開始徹底佔有,腰間使力衝刺,讓沙發都為之晃動起來。
雨梅背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前面受到他的「欺負壓迫」,小手只能撫在他肩上,感覺越來越多的汗水、越來越高的情慾,終於達到了爆發點。
一陣顫抖,他們依靠在彼此懷裏,只聽得到彼此低啞的喘息。
如此激情和緊張,雨梅覺得自己就要昏倒了,徐偉抓來桌旁的礦泉水,灌了一大口慢慢餵她喝下,才讓她又緩緩恢復神志。
翻過身,讓她橫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又抓起自己的白襯衫,輕輕為她擦汗,可憐的人兒,她看來已經完全不行了,活該,這完全是她自找的!
喝過水,調整呼吸,雨梅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你……你……」
他不讓她先開口,以食指堵在她唇前,「閉嘴,我先說,你給我聽清楚,我徐偉決定要做你的情夫,我們就快快樂樂的、自由自在的,不管未來、不管婚姻,但有一個重點,只有我能不要你,你不能不要我。」
「哦——小偉……」她又是一臉泫然欲泣,「你不必為我這麼做。」
「我才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我也不喜歡束縛,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他故作瀟灑,這種時候不瀟灑還能怎樣?至少要先把她綁在身邊,而且要她心甘情願的,以後再來做長遠之計了。
「可是……你說過你想要結婚的。」她疑惑問。
「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已!」他聳聳肩膀,「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你說得對,做情夫和情婦有什麼不好?我們一個是聖女,一個是浪子,實在太相配了!」
「真的嗎?」她搜尋著他的臉龐,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沒錯,我們就照你的方法來試試看,但我也有我的條件,你知道我這個人很愛面子,對外要說我們是男女朋友,還有只有我能先說結束,你沒這個權利,因為我還沒被人甩過的經驗,也不想由你做第一個。」他說得很大男人似的,天曉得他有多麼委屈可悲。
「當然,我……我都答應。」她摸摸他的臉,愛憐又心疼。
「這就得了!」他親親她的額頭,「花了這麼多功夫才把到你,我可不讓你那麼輕易溜走!至少也要讓我欺負個好幾年才行。」
「你好傻!」她聽得出,他都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
「是呀!我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傻瓜才會看上笨蛋嘛……」說著,徐偉又吻上她的櫻唇,繼續下一場探索,既然保險套有一整盒,不如就多用幾個吧!
那天,他們加班直到淩晨五點。
「情人」的角色一扮演下去,就怎麼也轉不了型,徐偉本以為耗個一兩年就可以回本了,沒想到春去秋來,從他們認識以來都快滿五年了,他和雨梅也早過了二十七歲生日,卻還是在男女朋友的關係上打轉。
徐偉表面說得輕鬆愜意,卻不敢觸碰雨梅那處地雷,只要一談到婚紗店、喜餅禮盒、蜜月旅行等等,她就會淚眼汪汪地說:「你是不是想結婚了?我……我會讓你走的。」
「不不!」他如何捨得讓她傷心落淚?「我們是天生絕配,永遠做情夫和情婦,才不要跳進那墳墓呢!」
但她總是有點不安,「真的嗎?你不會後悔、沒有抱怨?」
「自由最可貴,情人最恩愛,結婚根本就是浪費大家的金錢時間,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的,一點意義都沒有,還不如把這些力量投注在慈善公益上。現在我們要一起努力貢獻給這世界,別想那麼多了,乖!」徐偉不知說了多少昧著良心的話,才讓她不安的心平靜下來。
如此左等右等也就算了,最讓徐偉「嘔心瀝血」的是,卓志耕那傢夥居然要跟Rose結婚了,而且還找他當伴郎!
徐偉萬萬想不到,這個童年死黨居然比他更早成家,才第一次戀愛就開花結果,而且還是他一手促成的好姻緣,這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婚禮當天,徐偉帶著雨梅出席,介紹給所有國小、國中、高中和大學同學,讓他們好好嫉妒一下,看看他的女朋友是多麼清秀可人。
婚宴進行到一半,雨梅拿著小皮包去洗手間,卓志耕醉醺醺地走來對徐偉說:
「阿偉,我的幸福都是你帶給我的,這輩子我都欠你一份人情!」
「甭客氣。」徐偉又妒又火,這一切都讓他看得眼紅啊!
「等你跟小媽祖結婚的時候,我出錢負責一切保險費,包括新娘子落跑的風險都給你理賠,你說怎麼樣?」
「夠了!」徐偉嘴角就要抽筋,「別再囂張下去,你這幸運的豬頭!」
「哈哈……」卓志耕有機會取笑這位風流小生,此生已經無憾矣,「好,不跟你扯了,我要找我的紅玫瑰去,你就找你的小梅花去,我們還是一輩子的好兄弟,等我小孩滿月的時候記得來吃油飯喔!」
看卓仔和Rose一副恩愛狀,徐偉內心只能暗暗飲泣,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他以前那五個女朋友一定常詛咒他,否則,他怎麼會到現在還結不了婚呢?
雨梅從洗手間出來,看見徐偉連連歎氣,不禁問道:「怎麼了?今天是志耕的好日子,你別歎氣呀!」
「我沒事。」徐偉握住她的小手,強笑道:「我只是為他感慨,以後他就沒有自由可言了。」其實,用恩愛換自由不知有多划算,他羨慕得要命!
「真的嗎?」雨梅還是有點不安,「你都不會想找個好女孩結婚?你一定要誠實告訴我,那樣的話我會祝福你的。」「幹嘛?你想先休了我不成?想都別想!」他哼了一聲。
雨梅微一微笑,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頰,「我真是個幸運的女人,能遇見你這麼好的男人。」
「你現在才知道!」他得意洋洋的說:「回去後好好伺候我,免得我哪天把你給甩了,到時你就別哭著來找我。」
雨梅知道他老愛開玩笑,對外也都承擔著一切壓力,兩人都到了適婚年齡,但大家會怪罪的只有徐偉,而不是她小媽祖,唉!他多善良。
確實,北港鎮上對這對情侶的身影早已熟悉,常常挖苦徐偉道:「有沒有搞錯?你到底要不要對人家負責?」
無辜的徐偉,如何能說出是雨梅不想結婚,只想保持現狀?那樣實在太丟臉了!因此他都一概回答,「還早,現在是賺錢第一,反正她是跑不掉了。」
但時光無情流去,眼看「遨遊電腦公司」也開了第二家分店,徐偉理所當然成為負責人,這時候謝東明也勸道:「別再以事業為藉口,你這樣太說不過去了!」
悲情的徐偉,只能苦笑道:「如果我說是雨梅不想嫁給我,你相不相信?」
謝東明自然不信,還擺出一副凜然態度說:「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勇於負責,你還敢推卸責任到人家身上?」
徐偉就知道會得到這種反應,只好做出投降狀,「是!是!學長教訓得是!」
謝東明冷哼一聲,「那還不快以行動證明?大家都已經等不下去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他自己才是真的等不下去了,「抱歉,我還有工作,改天聊!」
逃開學長的逼婚,徐偉出門談完生意,本想先開車回家沖個澡,再去動物之家找女朋友,但誰知鄭家夫婦已經等在他門口了。
「伯父伯母好,請進!」徐偉立刻感到心虛,這關鐵定不好過。
果然,鄭進福一開口就不饒人,「阿偉,你跟小梅都二十七歲了,你現在的事業也小有成就,為什麼還不快定個日子呢?」
「這都是因為……」
徐偉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鄭進福打斷說:「我們家就只有雨梅這個寶貝女兒,你要是辜負了她,我們全鎮上的人都不會饒你的!」
「我當然不會……」
辯解再次被中斷,只聽得黃怡萍的嗓音都哽咽了,「我們當初可是信任你、欣賞你,才會把女兒交給你的,難道你就要這麼傷我們的心?」
「伯父伯母請聽我說!」徐偉終於拍了桌子,讓室內安靜下來。
鄭進福抱著黃怡萍的肩膀,兩夫妻都被嚇到了。
「不是我不想娶、不是我不想負責,天曉得我有多想結婚、多想抱孩子,但問題全都出在雨梅身上,她說她要當一輩子的義工,她不要婚姻也不要孩子,我只能當她的情夫,這樣說你們明白了沒有?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已經忍耐她很久很久了!」
面子問題先推到一邊,還是實際解決比較爽快,徐偉這會兒是豁出去了。
聽完這番真情告白,鄭家夫婦沈思了片刻,由鄭進福提出內心疑問:「請問,什麼叫……情夫呀?」
唉!徐偉暗自長歎,「就是兩人快快樂樂的、自由自在的,但毫無束縛、毫無將來,雨梅把我定位成一個喜歡的男人,一個隻跟她上床的男人,這樣懂了嗎?」
「我們的女兒怎麼可能……」黃怡萍幾乎要昏倒過去。
「我也不想破壞她在你們心中的形象,但事實就是如此,我懇求你們教教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把你們的女兒娶進門?」徐偉把男性自尊都踩在腳下了,只求能夠如願以償,把這尊小媽祖迎回家恭拜。
鄭進福和黃怡萍臉色為難,又不願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想想以女兒那副博愛人間的心腸,確實可能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想法,而這女婿人選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也真是委屈可憐了他。
「呃……這個……」鄭進福勉強開了口,「其實,當初我們是先有了雨梅才結婚的。」
「哦?」徐偉彷彿看到一線曙光。
鄭進福進一步解釋道:「因為當初我是個窮小子,我岳父岳母反對我們結婚,所以,我們乾脆先上車後補票,這麼一來也就沒有人能反對了。」
「是呀!」黃怡萍點點頭,臉頰上浮現些許紅暈,提起當年差點私奔的往事,還是讓人挺害羞的。
「她一直很小心謹慎,我怕這技術問題很難解決,不過,我會想出辦法來的。」
徐偉雙手摩擦著,滿心躍躍欲試,「你們能答應讓我這麼做嗎?只要我讓兩梅懷孕了,我們就一起逼她跟我結婚?」
鄭進福和黃怡萍對望一眼,彼此交換默契訊息,然後一起點了點頭。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只好下狠藥了!
「謝謝伯父伯母!」徐偉差點想跪下來磕頭,立刻又改口道:「謝謝爸媽,我會努力的!」
「加油加油!」鄭進福拍拍徐偉的肩膀,笑得有點憨厚又有點含蓄。
「那我們等你的好消息了。」黃怡萍總算放下心,也跟著微笑起來。
「放心,不會太久的。」徐偉對此信心滿滿,「對了,還要請你們答應,最近可否常讓雨梅住在我這兒?」
「沒關係,你就儘管留住她吧!看你的本事了。」鄭進福和黃怡萍帶著祝福,就這麼心滿意足回家去了。
徐偉望著岳父岳母的背影,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從今天起,他可要夜夜驍勇奮戰了!
--------------------------------------------------------------------------------
【陰謀】
每到周末,雨梅和徐偉的約會就是去「行善助人」,雖然徐偉天生沒啥慈悲心,卻也在雨梅的耳濡目染之下,漸漸把做好事當成第二天性。
送出小貓小狗,又按到小貓小狗,流浪動物之家就像孤兒院似的,來來去去,有生有死,但不管是悲是喜,都會讓雨梅淚眼迷蒙。
每次辦活動時,他們總愛放這首歌:蔡藍欽的〈這個世界〉。
是的,這世界並沒有那麼壞,我們又何必感慨,不如用關懷和愛,為這個世界添一些美麗色彩……眼看小貓和小狗一一被領養,雨梅忍不住開心,卻也忍不住掉淚。
「好了好了!」徐偉把她抱進懷中,安慰孩子一般哄道:「它們找到主人了不是很好嗎?你還哭什麼?愛哭鬼!」
「人家就是捨不得,就是愛哭嘛……」雨梅總是心太軟,容易感動也容易受傷。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愛上她,他就是愛她的笨、愛她的傻,愛她那顆天使的心。
在遇見她之前,他總自認是個壞男人,從未想過自己會「定」下來,而且,還是為了這種純情小花,雖然等待並不像他的風格,但這幾年下來,他卻真的把自己等成了一個好男人。唉!天理迴圈,報應自在人心。
領養活動結束,徐偉開車送雨梅回家,現在他已從機車族晉升為汽車族,但身旁的女朋友還沒升級成老婆,實為一大憾事。
中途,雨梅的手機響起,那是黃怡萍打來的,「喂!小梅呀?二舅他們要來借住幾天,家裏房間不夠了,你就住阿偉那邊,聽到沒有?」
「哦!我知道了。」雨梅向來是個乖女兒,對爸媽說的話不會有什麼意見。
關上手機,雨梅卻疑惑著說:「奇怪,最近我爸媽老是找親戚來,家裏都沒有我可以睡的地方,只好又去你那兒了。」
「沒關係,我的床很大,我的胸膛很溫暖。」徐偉大方道。
「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看你這幾天都笑得好燦爛!」雨梅撥了撥他的頭髮,有時還是忍不住把他當成小黑。「活著就是要開心,就是要笑得燦爛,哪有為什麼呢?」
看他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她也說不出是哪兒奇怪,只是一股女人特有的直覺。
到家了,他停下車,為她打開車門,「走吧!我們上樓洗澡去,我要把你弄得很髒,又洗得很乾淨。」
「你這人的嘴真壞!」雨梅對他總是哭笑不得。
半小時後,在白霧蒸騰的浴室裏,水花一朵接著一朵綻放,只因為浴缸裏的兩人太過活躍,完全不肯好好安靜的泡個澡。
「要嗎?要不要我?」他撫著她的雙唇問。
「你明知故問……」咬著他的拇指,她柔細的嗓音有如嗚咽,不想讓他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我就是要聽,我就是要你說要我!」他的魔指更為煽情挑逗,「還不肯說嗎?那就是我的努力不夠,得更加把勁了?」
「你好討厭!」她都快被逼哭了,「還不都是你害人家這樣的……」
「真的討厭?你不老說我很可愛的嗎?」她一撒嬌,他就沒轍,翻過她白嫩的身子,吻上她微噘的唇,不讓她繼續哽咽下去了。
熱吻逐漸加溫發燙,兩人都已經到了不能等待的地步,徐偉本想趁著她意亂情迷,直接在水中辦事,但雨梅還是抗議說:「不行啦!一定要用套套才可以。」
「就這一次嘛!我等不下去了。」徐偉嘟著嘴求她。
「不可以,一定要有保護措施。」雨梅對此可是非常堅持,這都是冰霜和星辰教她的,一時激情只會帶來終生後悔。
「好好好,我們換個地方繼續。」他拗不過她,只得乖乖照辦。
抱她走出浴室,輕輕放到了床上,又不甘願地戴上了保險套,他才能重回她那溫柔的懷抱,隨心所欲擁有著她、充滿著她。
「偉……」她喃喃喊著他的名,「人家好難過又好快樂……怎麼辦?」
他的大手交握著她的小手,「我在這兒,看著我,就快到了。」
到達巔峰的那一刻,她眼角眨出了淚水,咬著他的手臂都咬出了齒痕,彷彿一副狠狠被虐待過後的樣子,唇邊卻泛著快樂的微笑。
她越來越美了,就像朵小花緩緩綻放,那嬌豔的豐姿常讓徐偉看得心驚。
想想自己實在是個盡職的情夫,只要看她陶醉、看她滿足,他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說不定他真有當情夫的命,否則,又怎能忍耐這麼多年?
「好累喔……」她伸著懶腰,輕輕呻吟道。
「你又沒出力,也敢喊累?」看她一副小貓慵懶樣,他不禁吻上她的眉間。
「人家被你欺負,也是很累的嘛!」她環著他的腰,軟綿綿地縮進他懷裏,感受那男性的氣息、灼熱的汗水。
拜託!真不知是誰欺負誰?徐偉無聲問著自己。不過,這種情況很快就要改觀了,他就不信自己一輩子都是情夫命,他要跟命運搏鬥到底!
激情過後,總讓人特別疲倦,雨梅依偎在徐偉懷中,甜甜蜜蜜進入了夢鄉。
夜半,趁著枕邊人熟睡之際,徐偉偷偷摸摸爬下床,拿出抽屜的保險套,隔著包裝用針刺出一個一個小洞,如此用心良苦,相信媽祖也會保佑他願望成真吧!
好不容易刺完一整盒,雨梅這時剛好翻過身,看見徐偉坐在桌前不知在做什麼。
「小偉?你怎麼還不睡?」她軟語呢喃問。
徐偉被嚇得差點將針刺進自己的手心,趕忙轉過身,擠出一臉虛偽的微笑,「我睡不著,我想拿套套。」
「拿套套做什麼?」雨梅睡意朦朧,沒看清他的猙獰表情。
「拿套套跟你做愛愛呀!」他整個人撲上床,強健的雙腿夾住她的身子,以實際行動來達成目的,他對自己有信心,他的小蝌蚪一定能遊過那個小洞洞的,因為,他是如此地殷切渴望啊!
「嗯……你怪怪的……」她雖然天性迷糊,卻也感覺出他今晚特別發狂。
「沒辦法,誰教你這麼可口美味呢!」沿著她的頸子往下發展,他一路吻得她嬌喘連連,無法抗拒情火蔓延,只得再次淪陷欲望戰場。
長夜漫漫,與其失眠不如做愛,徐偉將這原則發揮得淋漓盡致。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徐偉夜夜奮戰的努力之後,配合著天時地利人和之便,終於也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
「小偉,我那個好像沒來耶……」某天晚上,雨梅這麼猶豫著對他說。
徐偉早就觀察出來很久了,卻還是做出萬分詫異的表現,「怎麼可能?不會吧!我們每次都很小心的不是嗎?」
「是呀!」雨梅歪著頭沈思,「會不會是我最近太忙,所以延後了一點時間?」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徐偉拍拍她的肩膀,「你把自己累壞了,連身體的步調也亂了,來,我幫你按摩幾下,包管你什麼都來了。」
這一按摩,又按到床上去,又接到別的部位去,然後就是高潮來了。
「你最近……好瘋喔!」雨梅貼在他懷裏喘息。
「是嗎?」他舉起自己強健的手臂,「可能是第二次的青春期吧!我覺得自己就像才十八歲一樣,生龍活虎呢!」
「我們都滿二十七了,瞧你還像小孩子一樣!」她忍不住傻笑。
「你才像呢!」他捏捏她的臉頰,「生來就一張娃娃臉,要說你才十八歲也沒人會懷疑,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這麼青春?太過分了!」
「你討厭!」她呵呵笑著,卻又憂慮起來,「要是我真的有了,怎麼辦?」
徐偉全身一僵,「嗯……你說呢?你應該不會那麼殘忍想要殺死孩子吧?」
「當然不!」雨梅毫無猶豫,「那樣我會每天做噩夢,我會哭死的!」
就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真是太好了,太讓人滿意了,於是他點頭笑道:「好,那就生下來吧!我喜歡女兒,先生個小公主吧!」
「可是……」她又歎息了,「我只想為這世界奉獻我的力量,如果我有自己的小孩,我會不會是一個不及格的媽媽?」
「你想太多了,我絕對會是個滿分的爸爸,我們兩個加起來就可以及格啦!」
「你當爸爸?」雨梅莫名其妙瞪著他,「難道我們要結婚不成?」
哈!這女人當真如此冥頑不靈,連要有孩子了還不肯結婚?這分明是欠人教訓,需要再教育一番!
「要是我們不結婚,孩子就會沒有爸爸,就會被別的小孩嘲笑,心靈上變得很自卑、很沮喪,說不定就變成了一個叛逆的孩子呢!」
聽他說得這麼可怕,雨梅臉色都白了,「我怎麼沒想到?孩子是需要一個爸爸的。」
唉!總算開通了點,知道他的價值所在了吧?至少孩子還是需要他這個爹的,尤其還是這樣苦熬成夫的老爹!
「結婚?唉……」雨梅的頭好疼,「我不要去想了,明天我再上網去問我那兩個好朋友,她們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又是那兩個好朋友?徐偉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雨梅再有碰到電腦的機會,他非得隔離開那兩個危險人物不可,她們對雨梅只會有不良的影響。
眼看雨梅緩緩入睡,他輕輕吻過她的額頭,在心中發誓道:親愛的老婆,休想逃開我的手掌心,你就乖乖等著做我的新娘吧!
第二天一早,徐偉就帶著雨梅到婦產科報到。
「為什麼一定要到這裏來?我們去買驗孕棒就好啦!」雨梅低聲問著,她覺得不自在極了,到處都是那些關懷過度的眼神。
「那種東西不准的!」徐偉就是故意要把事情搞大,「一定要給醫生檢查,說不定你是身體哪兒有毛病了,不檢查一下怎麼行?」
「可是……」看著四周那些孕婦和老公,雨梅都不知要望向哪兒了。
「小梅、小偉,你們也來啦!」許多熟人都向他們打招呼,雖然沒有多問什麼,眼中卻寫著瞭解之意。
徐偉一一點頭致意,目擊證人是越多越好,最好傳到鄭家兩老耳中去,那事情就更容易、更好辦了。
一進入診療室,簡醫生問了幾句以後,便請雨梅去驗尿,慈祥的道:「不用擔心,只是個小檢查,很快就好了。」
雨梅一臉緊張的走進廁所,徐偉則是老神在在的等在外頭,這點小錢就讓醫院賺去無所謂,其實,不用檢查他也知道結果是什麼。
幾分鐘後,護士拿著試紙結果出來,簡醫生點了點頭,微笑道:「恭喜你們。」
「恭喜什麼?」雨梅還是難以相信。
「恭喜我們要有孩子了?」徐偉興奮得快要大叫起來。
「恭喜你們,以後要定期來做產檢,這裏有一份孕婦手冊,你們先拿回去仔細閱讀,從現在開始要特別注意身體喔!」簡醫生非常親切地說。
YA!我出運了!感謝媽祖保佑,我總算等到這一天了!
徐偉還來不及這麼大喊,卻得先將雨梅穩穩抱住,因為,她「快樂」得昏倒了。
當雨梅朦朧醒來時,發現她躺在家裏自己房間的床上,而她身邊圍繞著許多人,有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阿公、阿媽,還有舅舅、舅媽、叔叔、嬸嬸。
此外,拿毛巾擦著她額頭的,正是那一臉傻笑的徐偉。
「小梅,恭喜啦!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給我們盼到孫兒了!」
「我們已經挑定日子了,就在七夕情人節,剛好也是阿偉的農曆生日。」
「還有名字也想好了,有十二個男孩和女孩的名字讓你們挑!」
雨梅聽得昏亂不已,徐偉看她臉色仍舊蒼白,便對大夥兒宣佈道:「你們別讓她嚇著了,去客廳裏好好計劃,我在這裏照顧她就好。」
「說得對,還是讓他們小倆口聚一聚!」
「我們得趕緊跟阿偉的父母親聯絡,快拿手機出來,我們好報喜一下。」鄭進福沒忘記要跟親家聯絡。
徐偉交出手機,按出他爹娘的號碼,就把那堆人趕出房間,轉身坐回到床邊,含情脈脈地握起雨梅的手,「你還好嗎?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我……這是怎麼回事?」她似乎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大家都知道我們要有孩子了,大家都祝福我們呀!」他寵溺的笑道,將她的發絲撥到耳後,瞧她都要做媽媽了,還這麼傻兮兮的,多惹人憐。
「祝福我們什麼?」
「祝福我們白頭偕老、幸福美滿、一輩子都恩恩愛愛的,徐太太!」
這稱呼讓雨梅終於醒悟過來,「他們……要我們結婚?」
「不!是我們自己要結婚的。」尤其是他,意志力非常之堅決。
「我不要!」她驚恐起來,想推開他的懷抱。
「你不要?」他好脾氣、好耐心地問道:「你不要跟我結婚?你不要孩子有爸爸?難道你要讓大家失望?你要放棄這無辜的孩子?」
「怎麼會這樣?」她慌得都快哭了,「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有了孩子呢?」
「孩子是上天賜與我們的禮物,不能說不要就不要的。」徐偉打死也不會說出自己的陰謀,他非要說服她到投降為止。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忙,我的時間都不夠用了,我怎麼能停下來做一個媽媽呢?」
「這點你就別擔心了,有我在,什麼事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他吻過她的櫻唇,勸哄道:「相信我,把孩子教育成一個好人,也是最重要的一種慈善事業。」
「是嗎?是這樣的嗎?」她從未如此想過,她只是很怕痛、很怕去愛。
「孩子長大後,一定像我一樣聰明、像你一樣善良,不就又是個小菩薩、小觀音轉世嗎?」以她的思考方式來說服她,這招夠妙吧?
「嗯!如果這樣想的話,似乎也很有道理……」她有點被打動了,事情既然成了定局,似乎也只有接受的份,不是嗎?
「讓我們一起努力吧!」捧起她的小臉,誠摯道:「嫁給我好嗎?」
「哦!你討厭,你要讓我哭了……」她說哭就哭,淚水一發不可收拾,不曉得是悲傷或快樂,她都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了。
「你怎麼哭成這樣?孕婦都這麼會哭的嗎?還是你本來就淚腺超發達的?」徐偉實在感到憂心,「乖,你睡一覺,我去找醫生請教請教,從現在開始,我可要擔心受怕了。」
「陪著我,別走……」她要聞著他的氣息才能入睡。
「好,等你睡了我才走,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快閉上眼睛。」他在她眼皮上一吻,希望讓她作個好夢。
想到不久的未來,他就要升級為人夫、為人父,他總算開始走好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客廳裏的「大人」們正興高采烈慶祝,商談著婚禮的各項細節,小媽祖出嫁就像北港鎮嫁女兒,不好好熱鬧一番怎麼行?
徐偉走出雨梅的臥房,一一向長輩們請安,並交代說:「雨梅睡著了,我怕她身體太虛,我想去找醫生請教,你們幫我看著雨梅,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好,乖女婿!乖女婿!」大家對這年輕人都是滿意得很。
「問仔細點,最好再去買幾本百科全書回來!」
徐偉離開後,大家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熱烈討論,電話那頭的兩位元親家也越洋連線,吱吱喳喳的都快聽不清是誰在說話了。
突然間,門鈴聲尖銳響起,當大門一打開,只見謝東明沖進來喊道:「不好了,阿偉發生車禍了!現在人躺在曾醫生的診所裏!」
「什麼?」鄭進福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情況嚴不嚴重?他……他還活著吧?」
黃怡萍立刻紅了眼眶,「怎麼可能?他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他就要迎娶我們家小梅了,他不會這麼倒楣的!」
面對眾人質問,謝東明也無法解釋清楚,「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我是聽我女兒說的,反正你們快去看他就對了。」
臥房中的雨梅聽到喧鬧聲,迷迷糊糊醒了過來,披上外衣、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你們在說什麼?我好像聽到徐偉的名字?」
「小梅,快跟我們走,他們說阿偉出事了!」鄭進福和黃怡萍拉著女兒,直接就往門外跑。
出事了?雨梅一時反應不過來,徐偉出了什麼事?他不是才說要去請教醫生,怎麼突然之間就出事了?
「媽,到底怎麼了?」雨梅感到臉上一陣濕意,原來是下雨了。
黃怡萍哽咽道:「聽說阿偉出車禍了,現在情況也不知道怎麼樣!」
出車禍了?雨梅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才聽懂這句話,原來,徐偉是出車禍了?
眼前彷彿又是歷史的重演,還記得那天也是這麼迷蒙的小雨,也是這麼多人沖出來的情況,因為,她最愛的小黑被一輛貨車撞倒,送到獸醫那兒之前就斷氣了……如今,竟是她孩子的爹?竟是她最喜歡的小偉?雨梅感覺胸口開始發疼,一陣一陣的抽搐,然後不只是疼,變成了刺骨的劇痛,沒有停歇的時候,不斷蔓延到全身。
好痛!怎麼會這麼痛?她最怕痛了,仁慈的媽祖呀!請不要讓她這麼痛吧!她會被粉碎的,她會撐不下去的,她一直想逃避心痛的感覺,就是因為她知道她承受不住。
飛快趕到診所,大家又慌又亂的,敲著櫃檯直問:「阿偉呢?我們阿偉在哪兒?」
護士小姐被這群人嚇著了,怯怯的指著病房說:「在那兒。」
病房門一開,眾人爭先恐後沖進其中,一看到眼前景象,因為過度的震驚,全都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他們又氣又笑地喊著,「搞什麼飛機?真嚇死人了,你這傢夥根本沒事嘛!」
徐偉轉頭一看,只覺莫名其妙又委屈無辜,「我被一輛腳踏車撞到,膝蓋都破皮流血了,你們還笑成這樣?」
曾醫生正在給徐偉包紮,皺起雙眉疑惑問:「你們這麼多人來做什麼?我的診所很小,別擠在這裏擋路。」
此時,雨梅撥開人群,緩緩走向病床邊的徐偉,沒說半句話,臉上卻滿是淚痕。
「我的天!」徐偉握住雨梅的手,轉向眾人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告訴她的?她快被你們嚇得沒命了!」
「這……」謝東明淪為罪魁禍首,抱歉地抓抓後腦,「是我女兒告訴我說,阿偉被車子撞倒了,還送到診所來,我也只是好心通知而已呀!」
「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鄭進福和黃怡萍嚇出了一身冷汗,招呼親戚朋友們說:「走吧!讓他們小倆口聚一聚,咱們繼續回家喝茶聊天去!」
「走路要記得看汽車、機車和腳踏車,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
「好好保重自己,我們想喝喜酒想很久了!」
大家紛紛離去,曾醫生也站起來走向外頭,把小病房留給這對有情人。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徐偉拉著雨梅坐到床邊,對她滿面的淚水感到心慌意亂,
「我沒事,我好得很,不信你摸摸看,我心跳得很快呢!」
雨梅的手碰著了他的胸口,確實,他心跳得很快,確實,他還活得好好的。
看她的眼淚一串串落下,像是雨點又像是流星,他想不出任何方法,只能吻過她的臉、她的發、她的手,「你感覺不到我嗎?我在這兒,我在你面前,我在吻著你呀!」
知覺一點一滴尋了回來,雨梅這才能慢慢相信,他並未離她而去。
然後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左側胸口,終於緩緩開了口,「偉,我好痛好痛,自從小黑去世以後,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怎麼了?是我受傷又不是你,為什麼你會好痛好痛呢?」他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壞了,趕忙將她抱進懷裏,唯恐她隨時就要昏倒。
「喜歡一個人,只會好疼;愛上一個人,卻會好痛。」她細聲呢喃著,聽在他耳裏卻有如廟鼓鐘聲,不斷清晰回蕩著。
「所以……」他的腦子快轉不過來了,「你是說,你愛我?」
「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心痛得受不了,我現在才發現,我好愛好愛你……」
「天!」早知有這一招,他八百年前就該使出來了,怎麼會讓她到這時才瞭解到,他有多可愛、多重要、多需要珍惜呢?
「我以前很怕痛,所以我不敢再愛,但我不能不愛你,就算再痛我也要愛你!」
是的,就在這接近生離死別的瞬間,她才恍然大悟過來,她一直愛著他。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心痛的,我哪捨得呢?就算要痛我們一起痛,好不好?」說出這串噁心到極點的話,他卻覺得窩心甜蜜極了,原來他這麼有浪漫的天分。
只在一瞬間,她所有的心結都被解開了,如果這世間一定要分別、一定要失去,那麼就讓他們先好好擁有、先深深愛過。
「偉,你會不會怨我?因為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才懂得。」
「不,這些都是過程,都是我們該一起經歷的。」他吻過她最後一滴淚珠,卻歎口氣說:「不過為了彌補我的青春,你得答應我,不要做一個愛哭的媽媽,我怕你生出一個愛哭的孩子,到時我們床上可能就沒有乾的地方了。」
她被他逗笑了,愛情的感受本在轉念之間,當雙唇相依,當兩心相貼,在這一刻,所有痛苦都被愛融化了。
徐家老二的一通國際電話,讓徐世哲和薛逸菊又回國來辦婚禮了,兩人大手筆一揮,就像給媽祖神像打金牌一樣,把他們的二媳婦妝點得有如珠寶展示櫃。
「做我們徐家的媳婦是很幸福的,因為我媽最喜歡女兒了。」徐偉含笑道,沒想到就是這朵小梅花得到如此福氣。
雨梅被那些閃閃發光的東西給弄得有點迷糊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像媽祖。」
「小笨蛋!」他捏捏她的臉頰,「你可是我一個人的,以後我就要每天把你供在床上,只准你戴著這些珠寶,什麼都不准穿。」
「偉!」她想到那種畫面,臉蛋又發紅了。
既然大事底定,連喜帖都發出去了,徐偉也就稍微安心了些,在雨梅的撒嬌和求情中,答應讓她約出在網路上認識的那兩個巫婆。
結果,雨梅這幾年來的知心好友:冰霜和星辰,原來就是淩雨霜和紀雨辰,當她們三個女人碰頭在一起,又是尖叫又是歡笑,完全把旁邊那三個男人忘了。
徐偉對著這狀況差點吐血,原來就是大嫂和小弟的情人不斷在阻擾他的愛情事業,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世界呀!
婚禮前夕,那三個女人開車出去狂歡,而徐家三個男人又只能在後院喝啤酒了,雖說月光如水、清風如詩,卻不免有些許落寞。
老大徐功哄了孩子入睡後,才走下樓來,拍拍徐偉的肩膀,「二弟,恭喜你,總算你也有這一天。」
「這畫面、這臺詞,怎麼好像似曾相識?」徐偉心情特悶的,因為,雨梅一早就被拐走了,都是那兩個邪惡的女人,竟讓她拋夫而去!
老三徐凡靈光一閃說:「在大哥結婚前一天,我們三個也是這樣喝酒聊天度過的,你們都還記得吧?」
「是啊!」徐功憶起當年,頗有一番感懷,「那時你對我說,希望我老婆會記得回來跟我結婚。」
「有嗎?」徐偉突然有種發毛之感。
「現在我也要這麼祝福你,希望你老婆會趕得上你們的婚禮。」徐功微笑得非常真誠,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不知道雨霜和大嫂會帶二嫂去哪兒玩?」徐凡問起天上的繁星,「雨霜知道的地方很多,我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有不少俱樂部的名片和火柴盒呢!」
「別……別說了。」徐偉只覺心臟跳動得越來越虛弱。
「來,喝一杯吧!」徐功舉起酒杯,「希望牛郎和織女能再相會。」
徐凡也歡呼道:「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謝謝……」准新郎只有苦笑,並接受這些誠摯的祝福。
夜更深了,當徐功和徐凡都上床睡覺去了,徐偉卻癡癡守在窗口,等了又等、盼了又盼,不曉得他的新娘何時才會歸來?
他知道,今夜是一定要失眠了,但明天就是七夕,也是中國情人節,連牛郎和織女都相會了,他應該也能如願娶到那朵小梅花吧?
圓圓的月亮不說話,靜靜的夜空不回答,只見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彷彿允諾了某個願望。
2009-3-6 17:18
#5
lping
大爺
UID 26539
精華 0
積分 382
帖子 2798
閱讀權限 150
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狀態 離線
小鎮故事三顆樹系列-留校情夫 作者:凱利
第一章 初相見
第一眼
替你打下分數
不將你放在心中
只因
我心另有所屬
「見鬼了!難道這種鬼地方就是我的未來?」
行李箱從手中落下,紀雨辰發出鬼哭神號般的慘叫。
打從搭火車到雲林斗六站,又搭計程車來到這個小鎮,一路上,她的心中就充滿不安的預感,眼看窗外都是魚池、田地、樹木,甚至還有牛!
對她這個在台北長大的女人來說,牛只存在於牛排館或牛奶盒上面,怎麼可能真的站在路邊悠閑的吃草?難道眼前只是海報看板?但那只牛還轉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呢!
接著再發現養鴨、養鵝、養雞的人家時,她就沒那麼呼吸困難,反正連牛都有了,還有什麼會沒有?神啊!她到底來到了什麼地方?
打開車窗,一陣可怕的味道傳來,紀雨辰嘴角抽筋,差點沒被薰昏,「阿伯,借問一下,這是什麼味道?」
「哦~飼豬的啦!」計程車司機隨口回答道。
完了!這個地方什麼都有,就是人影不見幾個、好車不見半輛,這麼說來,她的夢想就要破滅了!她特地延畢留大五,辛辛苦苦念完教育學程,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外文系出身的她,本來可以去當高級秘書、高級翻譯、高級公關,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閃閃動人,出入之處都是高級餐廳、高級飯店、高級跑車,為什麼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都是日本的V6、kinki 、kids、還有「嵐」害的啦!讓她從小就熱愛弟弟情人,長大後別無大志,只想要做個美艷妖嬌的高中老師,好好來談N 場師生之戀,但這種只有微風掃落葉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她心目中的美少年呢?
「小姐,到啦!」計程車停下,就在一處鐵鏽灰色的門前,只見一塊黑黑臟臟的小木牌上寫著,「私立傳清」高中」。
「多謝……」她已經無力多說什麼,給了兩張百元大鈔便蹣跚下車。
望著那楝有如普通公寓的學校,而且只有二樓高,水泥參差剝落,門窗古老破舊,雨辰心中深深明白,日劇「魔女的條件」正在遠離她,可愛的攏澤秀明、傑尼斯少年們,再會吧!我們只有夢裡再相見了。
提起滿是性感衣物的行李箱,她不禁喃喃咒罵道:「竟然把我分發到這種地方實習,老天!我恨你,你再這樣多行不義下去,沒有人會燒香給你的,至少我媽就不會!」因為她媽是基督徒。
走進校門,眼前一片空空盪盪,連個警衛或工友都沒有,很好很好,小偷也不想光顧的學校,安全絕對無虞。
不過,這下她該往哪兒走呢?連個路標都沒有,教她如何偵測到宿舍的存在?
左張右望,雷達電眼逐一掃過,皇天不負落難人,她發現牆角處有個隱約的人影,正蹲在「菜園」裡挖土呢!
學校裡還有菜園?她實在不該驚訝的,腦神經快快麻痺算了。
從那背影看來,這男人應該是工友伯伯吧?頭上戴著斗笠,腳上穿著塑膠雨鞋,還有一身說不出是什麼顏色的骯臟衣褲,搭配這間破學校真是太適合了。
「工友伯伯,你好!」她出聲招呼,似乎把他給嚇著了。
只見他肩膀一僵,轉過頭來,在斗笠的陰影之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我是新來的老師,我叫紀雨辰,可不可以請你帶我去教職員宿舍?」她擠出最親切的微笑,相信這樣溫柔的聲音不會嚇著他了吧!
唉!鄉下人,沒看過台北來的美女,可憐啊~~他點點頭,總算是聽懂她的話了,拿起鋤頭和鐮刀站起來。
哇拷!鄉下的男人都是這麼高大的嗎?若非他一臉臟污,又戴著黑框眼鏡,看不出是老是少、是醜是俊,她還真想介紹他去當模特兒呢!
「麻煩你了。」她表面甜甜的笑著,一心卻只想快點跳上床睡大覺,大小姐她可不習慣風塵僕僕,還有這荒煙漫漫、鄉野寂寂。
他一手抓著工具,另一手提起她的行李箱,然後默默的轉身往前走。
「謝謝!」雨辰愣了一下,這「草地人」土歸土,心地還挺善良的嘛!
轉了幾個彎,雨辰發現這小學校有如迷宮,怎麼會有這麼狹窄的走廊、這麼低矮的門牆?以前的人是不是都特別瘦、特別矮呢?
無論如何,這至少讓她發起了一絲思古幽情,以後她可要常常來探險,可以玩捉迷藏也可以玩裝鬼嚇人,只希望對象能是個美少年就好了。
當那男人停下腳步,雨辰抬起頭看著眼前,「就是這裡?」
這不是普通的民房嗎?屋檐卷起,頗有古風,還是用紅磚造的呢!不過走近一看,除了客廳外只有兩扇房門,難道只有兩個人住?除了她,那還有誰?
他沒說話,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幫她把行李箱提進去,裡面滿是灰塵蛛網,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眼前這鬼屋不會是她要住的地方吧?oh!yeah,wonderful !好極了,慘到極點,就表示不會更慘了,她這麼告訴自己。
「工友伯伯謝謝你,我自己來打掃就好。」她還是很感謝他的義舉,就讓她獨自開始痛罵痛哭痛恨吧!
「我不是工友。」突然他開了口,拿下斗笠露出黑色短發,沉聲道:「我是校長,我叫徐功,我也住這裡。」
雨辰發誓,她的眼睛自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像此刻瞪得這麼大過。
半小時後,雨辰走出浴室,換過了短褲和小背心,一邊擦乾頭發一邊端詳房裡。
她不在自己的房裡,卻是在校長的房裡,因為,校長正在她的房裡大掃除,呵!真不知這算什麼道理?
反正他高興就好,她向來不會拒絕別人的好意,尤其是這種天大的好意。
看看他的房裡,乾淨整齊得不像話,書櫃上一排排教育、歷史和古文書籍,連本Playboy 或笑話大全都沒有,她光用腳趾頭就可以想像,這種男人不是教甲骨文就是史前時代,活像從古書上走出來的老夫子。
說來他也真神奇,身為校長還兼警衛、工友和清潔人員,看來這所私立學校的財務狀況不怎麼樣,否則,怎會一人當數人用?咦!以後該不會也要她倒茶、除草、洗廁所、喂雞養鴨吧?
想到這兒,雨辰心裡一陣發毛,眼睛轉呀轉的,發現床邊有個木制相框,照片裡是一個穿雪衣的大男孩,站在合歡山的標高碑旁,証實他曾到過那麼高的地方。
由這張歷史悠久的照片看來,校長先生小時候算挺帥的,可惜在雨辰的心中,男人一旦老了就沒有利用價值,她也只能替他緬懷一下過往的風華。
從剛才那張污黑的臉龐推測,還有那身完全不顧形象的穿著,他就算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九,直接可以列為糟老頭一族了。
唉,公主淪落邊疆,怎一個慘字了得,真希望實習早早結束,讓她快快回到虛榮繁華的台北城,她才剛開始就想結束,這一年鐵定沒勁透了,無精打採的,她披著大毛巾走到隔壁,看看校長大人打掃得怎麼樣了?
徐功戴著口罩和眼鏡,整張臉幾乎都被遮住,正在清除天花板上的蜘蛛網,聽見她的腳步聲,轉過頭來想說話,卻不由自主的呆住了。
這位老師穿得好涼快,淺藍無袖上衣加上白色短褲,露出她勻稱的身材和修長的雙腿,或許台北的女人都習慣如此,他不該過於大驚小怪的。
「校長,請問可以了嗎?」雨辰懶懶問道,她好想睡喔!
他搖搖頭,爬下梯子,拿起拖把將地上抹乾淨。
「真不好意思,讓你麻煩了。」想想以後兩人就住隔壁,當然得先打好關系,客氣點總沒錯。
拖完地,徐功把拖把放到房外,才拿掉口罩走進房來。
呵!雨辰看他臉上黑漆漆的,忍不住呈上毛巾,「請擦擦臉吧!」他這麼打拚可是為了她,好歹也得意思一下。
徐功接過那條粉紅色的毛巾,上面還有朵朵玫瑰圖案,猶豫了老半天,才輕輕擦過臉上,奇妙的清香沁入胸口,他不禁想到她剛才可能用這毛巾擦過身子。
公主,這是一位來自台北的公主,他腦中突然浮現這個念頭,「我洗過再還你。」他不想玷污了這種高級品。
「哦~~好啊!」雨辰不會介意這種小細節,轉了個話題問:「校長,我已經來報到了,請問以後我要做什麼呢?」
「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七月十日開始暑期輔導,在這幾天你要先認識環境、準備教材,我會盡力協助你的。」徐功盡量平靜的說完這些話,雖然他正被她身上的芬芳給困擾著,女人都是這麼香的嗎?還是這房裡太擁擠了?
「是,我會加油的!可是,我對這裡人生地不熟,連交通工具都沒有。」她裝成一副小媳婦模樣,反正先爭取到同情分再說。
「我有汽車、機車和腳踏車,你可以任選一樣。」他大方的提出選擇。
「我要汽車!」她只考慮了半秒鐘,她才不讓那些風吹日曬侵蝕她的肌膚呢!
「我去拿鑰匙。」他毫無猶豫的態度,反而讓她有些詫異。
「等等!」她喚回了他,伸出舌尖舔舔唇角,微笑得很不懷好意,「抱歉,有個小小的技術問題,我……不會開車。」
徐功眉毛一挑,她這是什麼意思呢?「那你會騎機車還是腳踏車?」
「也不會那……」這種時候就該扮演無用小女子,她可是明白得很。
什麼都不會?台北的女人果然嬌生慣養,這位公主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於是他理所當然扛起責任,「我會照顧你的,你想去哪兒就告訴我。」
Bingo ,灌籃得分!全場觀眾請起立鼓掌!雨辰不敢太過得意,反而含羞道:" 這樣會不會太打擾你了?」
他搖搖頭,「這是我該做的,你先休息一下,晚餐時間我再叫你。」
「謝謝校長!」雨辰甜笑恭送校長大人,她心想,這家伙可用之處頗多,雖然人老色衰、對眼睛有點不舒服,但還是要好好籠絡一番才是。
關上門,跳上校長大人舖好的棉被,她什麼都不管了,先睡再說!
好像才過了幾分鐘,又像已經過了兩三年,雨辰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雪特,呆恩,法克優……」喃喃罵著英文臟話,她抓著一頭亂發爬到床邊。
在台北家裡,人人都知道她有下床氣,到底是誰敢來叫她,當真膽大得可以。
打開木門,隔著紗門往外望,她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幸福溫馨的家裡,而是荒涼破敗的學校,不過,眼前站著的這位老實中等帥哥是誰啊?
「紀老師,吃飯了。」徐功努力的把視線往上移,不去看她那睡衣胸前隱隱的兩點,女人睡覺當然不願再穿束縛的胸罩,他可以了解,只是難以迎視。
有生以來,除了他母親以外,他是第一次喊別的女人起床吃飯,雖然不習慣,如今似乎也非習慣不可了。
咦?雨辰傻在那兒,這聲音不是那位LKK 的校長嗎?怎麼洗過澡、擦過臉、換過衣服以後,就轉身一變成為還不太老、不太醜的男人呢?
「哦~~請等一等,我穿個衣服就出來。」趕緊回過神,她微笑的把門關上。
徐功站在門口等著,夏夜軟風息息吹來,他聞得出其中有花香、草香、土香,那讓他的心情感到無比祥和。至於女人的香……效果就不太一樣了,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絕對跟「祥和」兩字無關。
五分鐘後,雨辰重新出現,長發綁起馬尾,穿著牛仔短裙和橘紅下恤,看來就像個十八歲的姑娘。
徐功眨眨眼,忍不住要懷疑她真有二十三歲嗎?女人對他已經是個謎了,台北來的女人更是無法了解。
「校長,請問我們要去哪裡吃飯?」她這才發覺自己餓得慌呢!
「就在這裡。」經過他這麼一指點,她發現後面有間小廚房和飯廳,除了有打磚隔間之外,這宿舍根本是個兩房兩廳的家嘛!
兩人走進飯廳,桌上擺著三菜一湯,有燙地瓜葉、清蒸紅潯、筍絲扣肉和馬鈴薯玉米湯,正冒著陣陣白煙和香味。
「校長,這些是你做的嗎?看起來好棒!」她努力做出最驚喜、最夸張的表情,廢話!不然怎能撈到繼續白吃白喝?
徐功並不慣於被讚美,「粗茶淡飯而已。」
「我哪敢挑剔?我從小就只會念書,我爸媽都不讓我做家事,所以我好欽佩你喔!」醜話說在前頭,可別叫她去挑水種菜洗碗盤。
台北的女人大概都是這麼沒用,尤其是這位什麼都不會的公主,徐功告訴自己必須體諒,「你只要好好教書,這些雜事我會處理。」
「太好了,謝謝校長!」嘴巴放甜點總沒錯。
「別客氣。」他打開飯鍋,打算盛飯。
「請讓我來吧!」她趕忙搶過手,「我雖然沒用,還是可以幫點小忙的。」
哼哼!盛飯這種小事算什麼?就是要這樣假裝忙碌,才能避開那些真正煩人的瑣事啊!雨辰不由得佩服起自己,她實在可以跟黃蓉媲美呢!
不過,她才不會像黃蓉那麼笨,選一個大木頭郭靖來當丈夫,那多無聊!
徐功接過她遞過來的飯碗,默默發了一會兒呆,很久以來都不曾有人替他盛飯了,獨居的生活過得太久,他都快忘了和別人同住是什麼滋味。
兩人開始用餐沒多久,雨辰就萬分詫異地發現,這些飯菜雖以簡單的方式烹調,卻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這是什麼米?好吃得讓我想哭!」她忍不住讚嘆。
「雲林盛產濁水米,是全省有名的。」他平靜的回答。
「還有這份燙青菜,醬油的味道也好甘醇喔!」她舔舔嘴角,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
「這是黑豆釀制的蔭油,也是雲林的特產。」
「原來雲林還是塊寶地呢!」她的眼中開始升起希望,在這種優秀環境之中,會不會培育出一批批出類拔萃的美少年?親愛的老天爺,只要賜給她一打就夠了,不!還是別太貪心,只要七個,每周照輪一次就好了。七個美少年和她這位白雪公主,多浪漫的童話故事!雨辰連吃了兩碗飯,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徐功照樣保持沉默,光看著她忽而傻笑、忽而出神的表情,就已經讓他感到十分有趣了。
當徐功收拾碗盤清洗時,雨辰才稍微清醒過來,閑聊似的間道:「校長,宿舍裡沒有別人嗎?是不是因為放暑假,大家都回家了?」
徐功背對著她洗碗,回答道:「學校裡的老師都是本地人,宿舍只有我一個人住,加上你就是兩個人。」
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小女子這廂可該如何是好?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看這家伙也不像壞人,任何一個會穿白上衣、黑長褲和灰色圍裙的男人,其單調品味就讓人知道他毫無犯罪想像力。
只可惜,如此近水樓台的好風水,為何就不能賜給她一個幼齒帥哥呢?那她半夜就可以偷摸過去進行「愛的教育」了,唉!人生遺憾總是多於無悔。
她的安靜被他誤解成不安,又開口承諾道:「在你實習的時間內,我會照料好你的三餐起居。」
「謝謝校長,我好幸運喔!」有校長傭人,也算是難得經驗啦!
洗好碗盤,擦過餐桌,他又問:「你需不需要買東西?我可以開車帶你去購物。」
左等右等就是這一句,「購物」兩字總是能讓女人眼神發亮,再怎麼困難的生活、惡劣的環境,也會散發出希望的光芒。
「好啊!麻煩你羅!」她慢慢站起來,忍著不立刻沖出大門。
這位公主真有趣,一聽到購物,整個人就變成了小女孩一樣,那表情有如世界重獲光明似的。
徐功一邊含笑搖頭,一邊走進房裡拿鑰匙,又帶了件卡其色外套。
雨辰猜測他老人家大概怕風寒,也沒多想就跟著他走出門,還暗暗抱怨他幹嘛不走快一點?
入夜了,學校裡黑暗一片,雨辰突然發現,校長大人竟然拿著手電筒在走路!
「為什麼不開燈呢?」她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太不爽。
「學校的經費不足,還是節省點。」他說得理所當然。
拜托!有這麼嚴重嗎?要是摔傷了才更花錢呢!雨辰恨恨的在心底罵著,無奈之餘只好拉住他的衣袖,「請你走慢一點,我怕我會跌倒。」
「跟著我,不用怕。」他的聲音沉穩,帶給人一種安心感。
不經意的抬頭一看,天上竟有星星!雨辰不由得感嘆,她有多久沒看見星星了?
夜是那麼黑,顯得星兒是那麼亮,幾乎讓人不能相信它們真是那麼遙遠的存在,仿佛一伸手就能抓著似的,或許還是不開燈的好,這樣才能一覽群星啊1因為大專心於天上的繁星,她一不注意踩空了腳,眼看就要拿大地當床了。
「小心!」他即時挽住她的肩膀,雨辰整個人順勢倒進他的懷裡,雖然只有短短幾秒鐘,卻讓她詫異的發覺到,這男人沒有小肚子、沒有水桶腰、沒有痴肥的贅肉,卻有一身健壯結實的肌肉!
「沒事吧?」他將她扶正,讓她找回重心,他沒想過女人是這麼輕、這麼軟,就像朵雲,一朵芬芳飄逸的雲。
「沒、沒事……抱歉。」她真的心懷歉意,竟把人家都摸光了,實在太過意不去了,只是這是怎麼一回事?鄉下男人到老都還是這麼壯嗎?
走出狹窄的走廊,兩人轉進一處空地,那兒停著一輛老爺汽車、一輛老爺機車和一輛老爺腳踏車,看來都是校長先生的財產羅!
上了車,雨辰一點都不詫異,最古老的車款、最整潔的車況,真符合他的調調。
「鎮上沒什麼購物的地方,我們得到斗六市去。」他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還有個「市」就不錯了,她哪敢期待什麼?但她還是輕笑著說:「好期待喔!」
途中,雨辰拉下車窗;道路兩旁大多是田野樹木,偶爾才經過一個小小村落,那蟬聲、蛙聲、風聲飄在耳邊,顯得一片寂靜祥和。
沒有霓虹燈,沒有人車擁擠,雨辰有點難以習慣,怎麼這世界也可以如此安寧?
徐功一路無言,他向來不擅言詞,當身旁的人想要沉默,他絕對可以全力配合,但他又多看了她幾眼,不知她那閃爍的眼中在想什麼?
老爺車開進斗六市,四周開始出現商家、攤販和三三兩兩的人群,雨辰彷佛從一個夢中落回人間。
徐功把車停在一家中型的量販店前,兩人一起下了車,出乎雨辰意料之外的,他竟把那件卡其色外套披到她肩上,「穿上吧!」
「哦~~謝謝。」搞什麼?教她穿上這種歐吉桑的外套?拜托!中年男人的味道一沾身就很難洗掉的!她想脫又不能脫,只得苦笑接受,卻發覺他的衣服有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暖暖的,就像他的人一樣。
進了大賣場,冷氣果然超強,雨辰又不禁暗自感激,校長先生真是個老好人。
「實習老師的薪水不多,但你是外地來的,學校會給補助津貼一萬塊。」徐功取了一輛推車,主動幫她推著。
「真的嗎?好好喔!」一萬塊?這種價碼也說得出口?連塞她的牙縫都不夠,她以前的外號可是「敗家女」呢!
「我看,先選購一些日常用品好了。」她隨口一下令,他就把推車推往家用品區。
罷了,反正在這裡也只待一年而已,就隨便買些次級品湊數吧!雨辰聳聳肩,跟著挑選起來,既然要俗就俗到極點,找那最花最艷的也不錯,看起來也挺好笑的。
徐功被她的品味嚇著了,他從來都是「素色主義」,不能相信有人能面對那麼花俏的洗臉盆、牙刷架和漱口杯。
「我喜歡這條毛巾,簡直就是燦爛奪目!」她呵呵笑了起來,沒想到世界上能有這麼可怕的設計成品。
看著她滿滿的笑容,他也不由微微一笑,他向來溫和有禮,人家笑他也會跟著笑,不知算是真心或是禮貌,但在這一刻,他卻笑得很自然。
「校長好!」突然,五、六個孩子往這兒跑來。
雨辰瞪眼一瞧,腦中迅速做出結論:三男三女,高中生,十七、八歲,兩女中等姿色,一女表情不馴;兩男身材不賴,一男臉蛋更棒。太好了,老天畢竟還是沒有拋棄她,感謝萬能的天神!
「蔡瑜方、柯子翔、邵希、劉怡蘭、丁板楓、黃家情,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徐功表情一變,就像個校長一樣在訓人。
WOW !雨辰暗暗吐舌,校長大人不但對學生的名字如數家珍,還會玩「變臉」
的把戲呢!就沒見他對她那麼嚴厲說話過。
「校長,我們只是來逛逛而已。」那個表情不馴的女生開了口,「不過我們真的很驚訝,校長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了?」
女朋友?咦!該不會是指她吧?跟這種老男人配在一起,她可是會含冤而死的呀!
「筱楓,你在胡說什麼?」那個最帥的男孩拉住她,雖說氣氛緊張,其他四人還是偷偷曖昧地笑了,任誰都想不到,最最古板的校長也會走桃花運啊?
徐功冷冷的瞪過他們,讓那些笑聲立刻凍結,「這位是紀雨辰老師,你們以後看到她,知道該怎麼稱呼吧?」
「老師好!」六個學生在校長的命令下一起喊道。
「好,大家好。」好個屁!竟把她跟校長送作堆,該當何罪?
乖乖問安過後,大家的問題倒是洶湧而來,「紀老師是從哪裡來的?看起來好時髦、好漂亮喔!」
「紀老師住在哪裡?學校宿舍嗎?我們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紀老師教哪一科的?以後會不會教到我們?」如此熱情的追問,雨辰卻冷靜以對,開玩笑!她可不是那種一開始就跟學生照大沒小的笨老師,還是要保持神秘的面紗、適當的距離,才能日久見人心、要分化分得乾脆點。
「我從台北來的,教的科目是英文,住在教師宿舍裡,你們若有課業上的問題,當然歡迎來找我。」淺淺的微笑、淡淡的客氣,這才是為師之道,反正她是為了美少男才下海教書的,想要她為學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門縫兒都沒有!
果然,小鬼們立刻被她那高雅氣質「驚」到,各個都是一臉的禮貌又期盼,怯怯的道:「希望我們會被紀老師教到。」
「暑期輔導開始以後,你們就會常見到面,都要升高三了,該知道自己的本分吧?」徐功把主題拉回,凌厲的眼神教人不寒而栗。
「是,那我們先走了!」最帥的男孩拉著那叫筱楓的女孩,其他人也跟著離去,揮手道:「校長再見,紀老師再見!」
小帥哥,你要去哪兒?但願我們早日重逢!雨辰哀怨的目送著他。
「紀老師,你還想買什麼?」徐功轉過頭來,發現她的神情頗為沮喪,奇怪!
她的心情怎麼會突然低落下來?女人都是這樣反覆無常的嗎?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也被她感染了一絲絲的落寞~~~~
「哦~~我想去買女生的私人用品那!」趕快把他趕到一邊去,免得又有人誤會他們是情侶,那多嘔啊!
「那我先去櫃台等你。」他臉上微微發紅,他沒有大多跟年輕女性相處的經驗,學校裡的女老師每一個都已經超過四十歲了。
「好啊,等會兒見!」她甜甜的笑著,對他揮手告別。
看他走遠,雨辰才嘟著嘴轉過身去,哼!無聊的男人只有一種滋味,叫做無味!
不過也好,她只要跟他和平相處就夠了,凡是超過三十歲的男人,她看都懶得看一眼。至於那個小帥哥嘛!來日方長,大有可為,這一年應該不會無聊了,哈!哈!
第二章破綻
對你動了心
原先那總是平靜的激盪起洶湧的波濤
讓我控制不住想對你做些什麼
夜悄悄、風輕輕,雨辰拿著遙控器卻無用武之地,因為,電視上就只有三台和民視。她對此無法苛求什麼,畢竟還有電視就很不錯了,這間學校如此省錢,怎麼可能接收那奢侈的Cable 呢?
問題是,才晚上九點而已,她竟無事可做,就連校長大人的房間都關燈了,有沒有弄錯,鄉下地方都是這麼早睡的嗎?
想到昔日的夜遊、舞廳、PUB 、演唱會……唉!往事只能回味!無奈的回了房,躺在單人床上,外面實在太安靜,沒有呼嘯而過的機車聲,沒有開到半夜的消夜小販,只有該死的青蛙大合唱,嗚嗚……她到底是犯了什麼錯?
左思右想,反覆輾轉,總算迷迷糊糊入睡了,一夜無夢,算是非常好眠,但在清晨時分,她卻被連連的雞叫聲給吵醒了。
「笨雞、蠢雞、炸雞、麻油雞、三杯雞、肯得基……」今天她一定要叫校長殺雞來吃,哪有雞這麼早起的?鄉下雞就是恍城市雞傻,這麼乖乖的早起做什麼?
現在大家都有鬧鐘了,誰還會聽雞叫起床?
哀聲嘆氣的下床,走進房裡的浴室梳洗,晨光竟是如此燦爛,她覺得自己就像吸血鬼,差不多要在陽光中蒸發殆盡了。
換過小背心和花花裙,走出屋內,她心想,乾脆就散散步也好,不然早起還能幹嘛?又沒有帥哥來陪她做愛,可悲啊!
走過菜園、果園和魚池,雨辰已經有點難以維持正常的表情,這學校是農場不成?待會兒就不要給她跑出豬圈、牛舍和馬廄來!
還好,眼前出現一片紅土操場,瞬間讓人感到無比安慰。
咦?她的眼角一瞥,站在榕樹下打拳的那個人,不正是校長先生嗎?糟糕!
有沒有什麼咒語可以隱形?雨辰左右張望,恨不得立刻跳進草叢中。
「紀老師,早!」來不及了,他已經發現她的蹤影。
「校長早!」她趕快換張面具,又是小甜甜一般的笑容。
「昨晚睡得好嗎?」他朝她走來,讓她看清他只穿著汗衫和運動褲,而那汗水又把他的體格顯示得太清楚了。
「嗯!這裡空氣好新鮮喔!」深深呼吸一口氣,她偷偷望向他強健的胸膛,這是什麼妖法?他好像比昨天又年輕了點,沒有四十也沒有三十九,可能是三十八歲吧?
「你會不會打太極拳?這對身體很有幫助。」感覺到她正盯著他,他不禁提出建議,他身兼國術社的指導老師,常常推展這項運動。
「我對各種運動都不太擅長。」這話應該很明白的妻不出她毫無興趣了吧?
可惜,鄉下人聽不懂城市人的迂回婉轉,徐功一心想把好東西給別人分享,馬上擺出架式練拳,「我來教你,從最簡單的開始,對你健康很好的。」
傻子,「健康」兩字怎能放在她身上?應該是「頹廢」、「墮落」、「奢靡」之類的才對啊!他對她的誤解實在太深了。
熱情難卻,雨辰只好依樣畫葫蘆,不過懶得用力氣,心想,她只要虛應過去就好。
「你站得不穩,力量要使出來。」徐功實事求是,不允許她有一絲敷衍。
他站到她身後,一手握定她的腰,一手拉著她的右手往前畫出,突然間,有種不是花香、草香、土香的芬芳傳來,原來是她的女人香。
糟糕!這種香味會讓他「破功」的,太極拳的祥和之道都快融化了。
「這樣嗎?」雨辰回頭一問,正好和他的視線對望。
喲~~校長大人的睫毛可長著呢!在那副超厚鏡片之下,似乎藏著一雙深情款款的眼眸,讓她憶起他那張年幼的照片,她不禁心想,為什麼不讓她在十年前就遇見他?唉!歲月不饒人,一切都太遲了。
「慢慢來。」他收回混亂的心神,開始專心指導。
樹下陰影清涼,和風吹來溫柔,練了大半個小時,雨辰確實有神清氣爽之感,不過,一大早就起來打太極拳,這不是老公公、老婆婆才會做的事嗎?要是給她台北那群酒肉朋友知道了,豈不笑掉大牙?
舒服是舒服,但也真的累呆了,終於她可憐兮兮地問:「可不可以休息啊?」
「當然。」徐功收回手,這才想起她是女人,又不常運動,怎可能像他一樣?
不!他們兩人是很不一樣的,她很香、很白、很嫩、很可口~~~~
可口?他是想到哪裡去了?他的聯想力從未如此豐富過。
「我流汗了那!」她很詫異地發現,她幾乎不流汗的,除了做愛的時候以外。
「你去沖個澡,我去買早餐。」看她臉紅紅的樣子,就像個純真的小女孩,卻引發他一點也不純真的想法。
「謝謝!」總算得以解脫,雨辰趕緊開溜,連頭也不敢回,否則她將會看到,校長大人正以一種奇妙的眼光目送她。
二十分鐘後,雨辰走出房門,看見客廳桌上有報紙、豆漿和燒餅油條。
好香喔!她向來不太吃早餐,就算會吃也是牛奶和三明治,嗯~~偶爾嘗嘗這種古早滋味也不錯。
此時,校長房門正好被推開,雨辰抬頭一看,咦!這位不老不少的帥哥是誰啊?
徐功剛洗過戰鬥澡,頭發還是半濕的,戴著眼鏡很不方便,只得先拿下來好擦頭發,但也因此看得不太清楚,只能蒙朧的招呼道:「紀老師,快吃吧!」
這男人是校長?沒想到拿下眼鏡之後,他變得更年輕、更好看了,大概從三十八歲變成了三十七歲,真了不起!雨辰的雙唇張大到不能再大,直到嘴角都有點發疼起來,才勉強合上嘴說:「校長,你剛剛也在洗澡啊?」
「嗯!我也流了不少汗,來,你快趁熱吃。」雖然眼睛看不清楚,但嗅覺仍然靈敏,在早餐的香味之中,他還是聞得到她身上的芬芳,天!他該如何才能擺脫這糾纏?冷水澡似乎一點幫助也沒有。
雨辰捧起熱豆漿喝了一口,「這是什麼豆漿?好特別。」
「那是黑豆漿,對身體有好處的。」他溫和的解釋道:「這家豆漿店標榜健康飲食,你試試看。」
三句話不離老人習性,老是什麼健康不健康的,雨辰偷偷吐舌了一下。
這時徐功正好把眼鏡戴上,看見了她這個小動作,雖然有點詫異,卻讓他覺得好可愛,尤其是那粉色的舌尖,有如鮮嫩的草莓,嬌艷誘人。
糟糕!他怎麼越來越會胡思亂想了?他的心湖一向平靜,為何這兩天漣漪陣陣?
不行,他得想個辦法,他不能放任這種情況惡化下去。
兩人靜靜的吃過早餐,徐功收拾了桌上的一切,又開口道:「等會兒我帶你到圖書館去,讓你看看課本和教材。」
「好啊!」一大早就工作,哇嗚!悲慘的人生。
幾分鐘後,雨辰站在圖書館內,無法掩飾詫異的表情,這竟是傅清高中最豪華的所在!燈光明亮、桌椅嶄新,整整一層樓都是書本、期刊和報紙,甚至還有電腦!
「圖書館總是不能太省的。」徐功對此非常自豪。
雨辰點點頭,心想這位校長還頗有教育家風范呢!認真說來,外表老土也不是他的罪過,以後還是不要對他太苛求了。
「我拿你該看的書給你。」他打開書櫃,很快的挑出幾本教材,「課程表是上任老師擬定的,你看看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商量著修改。」
「哦!我知道了。」她拿出紙筆,準備開始做筆記。
「我不打擾你,讓你專心研究吧!」他說著站起身來,大步離去,心想,只要離開她就應該沒事了,開學上課後那就更安全了。
雨辰望著他的背影,片片陽光洒在他的頭發上,咦?他怎麼連一根白發都沒有?難道是染了黑發?現在的中年男子也真愛美啊!
安靜的圖書館裡,只有紙筆沙沙的聲音,恍然之間,雨辰又像變成了學生,正在為考試猛K 書一樣。
呵!其實這裡也挺不錯的,很適合養老,她又加了一句。
大約一個小時後,她正想站起來走動走動,圖書館門剛好被打開來,徐功先走進來,背後還跟著兩個穿制服的學生,那女孩的表情不善,似乎就是咋晚那個丁筱楓,而那男孩正是她一眼相中的小帥哥呢!
「紀老師,不好意思打擾了。」徐功一本正經的介紹道:「這是丁筱楓和邵希,他們有些英文問題想請教你。」
「哦~~當然歡迎。」正好她有點閑、有點悶,就抓兩個學生來玩玩吧!
「那就麻煩你了。」徐功轉向那兩人,叮囑道:「要認真求教,知道嗎?」
「是!謝謝校長、謝謝紀老師!」邵希說起話來就是特別好聽。
丁筱楓卻瞪了徐功一眼,活像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
等徐功走,雨辰便開口道:「你們坐啊,有沒有帶課本來,有哪些問題呢?」
邵希拉了拉丁被楓,才讓她回過神來,一起坐在雨辰對面,然後邵希又忙著打開教材,「紀老師,我對這些子句的結構不太了解……」
「好,我來教你。」哇哈哈……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畫面,一位成熟美艷的女老師,站在俊俏年少的男學生旁邊,低著頭、彎著腰、一一講解題目,然後男學生突然把女老師壓倒在桌上,多棒的這一刻!
「老師,你可不可以講清楚一點?」邵希滿面惶恐,奇怪!老師怎麼自己在傻笑?
「沒問題!」可愛的孩子,他一定是故意沒問題找問題,不然,又怎能獲得她全部的注意力呢?至於那個女學生,就滾到一邊當花瓶去吧!
上課上了幾分鐘,丁筱楓卻突然開口問:「紀老師,你住在教師宿舍裡面,不就是跟校長住在一起?」
這是啥問題?有問題喔!雨辰一愣,坦然答道:「宿舍的確只有兩間,還有共用的客廳和餐廳,我和校長算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各有自己的房間。」
「是喔!」丁筱楓暖昧地拉長聲音,「你都不會怕嗎?」
「怕什麼?校長的為人,難道你信不過嗎?」雨辰立刻反問「她早已嗅出氣氛不對,這丫頭要不是對校長先生有恨,那就可能是有愛羅!
「不是啦!筱楓的意思是,有時候我們這裡會刮台風,怕你們發生意外!」
邵希連忙硬生生的把話轉過來。
「刮台風啊?希望到時你們會來救我們才好。」雨辰微微一笑,這男孩真體貼、真溫柔,越看越是得人疼。
「老師是從台北來的,住在這種鄉下地方習慣嗎」」丁筱楓卻不放棄,繼續追問。
「嗯~~還好啦!校長很照顧我的,還煮飯給我吃呢!」雨辰加重了甜蜜的語調,既然這丫頭愛聽,就多說點給她聽,免費奉送!
「真的?」邵希頗感詫異,「校長看起來好兇,我們都很怕他。」
「可能因為我是新來的,校長對我比較關心,早上他還教我打太極拳,讓我受益不少。我想,在我實習的這一年中,一定會過得很愉快的。」
丁筱楓聽得已經臉色發白,活像世界未日一般。
雨辰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底,卻故意轉了個話題,「對了,我也該跟你們認識認識。邵希,你跟筱楓是男女朋友嗎?」
邵希臉上一紅,連忙搖頭,「沒有啦!我只是她的乾弟弟,我恍她小一個月。
哦~~姊弟情人啊!莫讓人羨慕!雨辰從幼稚園到大學,一向都是結交弟弟情人,小男孩總是容易教導,又方便控制,尤其是那第一次的生澀模樣,總會讓人心疼不已。
算了,她想到哪兒去了?快回魂吧!
雨辰咳嗽一聲又說:「乾姊和乾弟也可以談戀愛啊!放心,老師的觀念很開明,你們若算的在交往,老師也不會有反對的意見。」
丁筱楓哼了一聲,「拜托!我才不要跟比我小的男生在一起,好幼稚!」
邵希一聽,眼中立刻為之黯淡,卻無話可說。
雨辰心中暗自嘆息,小男生才好呢!這傻女根本不識好貨!不過事到如今,這幅拼圖總算拼成了,原來傻女暗戀校長,而傻男暗戀傻女,唉!真是一團爛帳。
無所謂,反正她有一年的時間,雨辰相信憑她的魅力,總會拐到這個痴心小男生的。
「好了,我們繼續上課吧!」雨辰拿出兩份講義,「這裡有三道題目,你們先做做看,我們等會兒再來討論。」
「連我也要做?」丁筱楓一臉的不願意。
「當然了,這是為了你們好,也讓老師知道你們學會了沒?來,兩人坐遠一點,不可以偷看喔!」雨辰的態度溫和又堅定,讓人無法拒絕。
半分鐘後,圖書館裡就只有振筆疾書的聲音,雨辰則散步到窗邊發呆,身為老師怎可一味講解不休?當然要讓學生做做題目才能休息羅!
站在窗前,她隨意一望,卻看見徐功在菜園裡鋤地,這勞碌命的校長當真是一刻都閑不得,天氣似乎太熱了,徐功忍不住把汗衫脫掉,露出結實的、小麥色的、突出兩點的胸膛,這番脫衣秀剛好讓雨辰看到,差點流了一地的口水~~~~
「老師,我們做好了!」邵希轉過頭,發現紀老師的表情怪怪的。
「好,我們來做檢討。」雨辰深吸一口氣,趕緊把嘴角擦乾。
不妙,剛才她怎麼對一個老男人動心了?不行!這世上只有小男孩才是寶,還是快快回頭是岸吧!
中午,徐功走進圖書館,敲了敲大門,「該休息了,大家過來吃飯。」
雨辰立刻合上書本,天知道她有多期待這一刻,身為老師也是很想要下課的,只是很難說出口而已。
邵希聞言站了起來,遲疑的問:「我和筱楓也一起嗎?」
「當然,只是很簡單的飯菜,一塊來吃吧!」徐功點了點頭。
「我又不餓。」丁筱楓蹶著嘴,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邵希拉了拉她的手,「走嘛!我好餓喔!」
經過曲折的走廊,他們走進古朴的教師宿舍裡,丁筱楓多看了不只一眼,彷佛在觀察地形,也在查証雨辰所說的是否屬實。
「來,大家坐。」徐功招呼著眾人。
雨辰自動站到電鍋旁,替他們盛飯,「來,邵希一碗,筱楓也一碗,校長要大碗一點,對不對?」
「謝謝。」徐功自她手中接過飯碗,嘴角有份淡淡的笑意,最近他似乎常常自動微笑,以往他總要等到別人笑完,才記得自己也要笑一下。
丁筱楓看在眼裡,臉上的表情是更僵硬了,雖然只有十七歲,但她那股女性專有的預感沒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就要翌生了。
坐定之後,雨辰忍不住讚嘆,「校長做的飯好好吃喔!」
邵希也點頭說:「真的那!原來校長的手藝這麼好。」
「謝謝。」徐功微笑得有點害羞,一時之間竟讓雨辰有種錯覺,這時的他看來就像個單純的小男孩呢!
丁筱楓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故意重重的放下碗筷,「我吃不下!」
「那你吃點菜吧!」邵希面露不安,夾了一塊筍子放進她的碗裡。
「我才不吃這些東西,我要去吃麥當勞!」丁筱楓站起來轉身就走,她不想再看這一場終究會讓她傷心的戲。
「筱楓,等我一下!」邵希也放下碗筷,滿臉歉意地說:「校長、老師,對不起,我們先走了!」
「沒關系。」徐功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一片凝重。
邵希嘆了一口氣,跑步追上丁筱楓,兩人遠遠的不知在吵鬧些什麼。
氣氛瞬間改變,屋子裡安靜得過分,徐功伸手揉了揉眉間,「不知道為什麼,丁筱楓這孩子就是很討厭我。」
什麼討厭?討厭就是喜歡的同義詞啦!雨辰只是笑了笑,「這年紀的孩子總是難以預料,或許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懂得控制自己。」
「是嗎?」他搖了搖頭,「有時候我都不曉得自己該怎麼做,對他們太親切或太嚴格都沒有好效果。」
唉!可憐的校長,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在對她訴苦呢!
「別灰心,教育是很漫長的工作,或許要十年、二十年才能看出效果,我們只要盡力去做就好了,嗯?」她的心理學不是白白旁聽的,這種手段對她來說太基本了,要是沒有一張溫柔甜蜜的小嘴,怎麼能拐到小男孩自動上鉤呢?
果然,徐功聽了頗受鼓勵,「你說得對,我應該把眼光放遠一點。」
「是啊!」她甜笑以對,「不過,眼前要看近一點,你做了這麼多菜,我們要一起努力吃光光!」
看她夾菜放到他的碗中,他心中一股溫暖油然而生,這種被人鼓勵、被人關心的感覺,不知多久不曾有過了。向來他都是沒有什麼情緒的,心湖平靜得毫無風波,如今怎會在她面前抱怨,又怎會由她來安慰呢?
這個來自台北的女孩,或許是太美好了一些~~~~
接下來幾天,雨辰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徐功混在一起,沒辦法,除了他還有誰可面對,加減湊合著用吧!
在七月七日的教學會議上,雨辰正式亮相,包括她和校長在內,全校老師總共一十三位,好個吉利的數字!
見過教官、護理老師以及各科老師,她這才明白傳清高中有多麼迷你,因為每科老師都只有一位,偶爾還需要互相代課。
英文老師分配的代課范圍是歷史、地理,多荒謬的道理,雨辰偏偏對史地是最不拿手的,不過,校長就是歷史老師,那她也不用擔心到哪裡去了。
除此之外,她還赫然發現了三位聖誕老公公!
因為他們都是矮矮的、胖胖的,還有大肚子的老男人,要不是各有姓名,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在雨辰看來簡直長得一模一樣,跟他們比較起來,校長大人可說是俊美得有如太陽神阿波羅了。
「這位是紀雨辰老師,將在本校實習一年,希望大家都能和她相處愉快。」
徐功平淡的替他們介紹道,最近他很努力在修身養性,為的就是想找回昔日的平靜。
「大家好,請多多指教。」雨辰連忙鞠躬致意。
「好!好!」三個聖誕老公公一起呵呵笑著,差點沒把雨辰嚇到。
幸好,其他老師都還算正常,不過看來都是五、六十歲的伯父、伯母,比較起來,雨辰和徐功就像小孩子一樣了。
「很久沒有實習老師來了,上次有實習老師的時候,大概是二十年前吧?」
數學老師抓著禿頭回憶著,「咦?那好像就是我嘛!」
物理老師是個溫柔的老太太,她一臉慈藹的道:「放心,我們這小鎮人情味很濃的,你很快就會喜歡這裡了。」
雨辰當然微笑以對、頻頻點頭,心中卻想等時間一到,還是快溜為妙。
寒暄過後,徐功拿出文件分發,就像平常一樣嚴肅的發言,「會議開始,請各位老師看看今天的議題。」
徐功一開始說話,雨辰就專心做起筆記,她可不想搞亂了什麼,初到貴寶地,她還是謹慎小心為妙。不過看看全場,其他老師都沒動筆,看來他們經驗老到,校務方面可熟得很,還三不五時跟徐功打屁鬼扯。
但不管其他人如何悠哉,徐功還是那副嚴謹模樣,活像他才是個老頭子,雨辰看得直想發笑,這家伙是在裝什麼酷呀?
會議開到一半,徐功又宣道:「關於高三的輔導課,還有一件事要說明,以後三年忠班就由紀老師擔任導師,由我負責從旁協助,這樣有沒有問題?」
咦?叫她當高三導師?拜托!她比較喜歡高一小男生說!不過算了,邵希也要升高三了,那還是會有些收獲的吧?
「紀老師年紀輕,一定會跟學生處得來的!」化學老師喝口熱茶道。
一年忠班的學生很可愛,活力充沛呢!」體育老師似乎話中有話。
大夥兒閑話家常,會議就在輕鬆的氣氛中度過,緊張的似乎只有徐功和雨辰兩人,或許上了年紀的人,反而懂得如何放慢腳步,感受生命中難得的每一刻。
開完會,徐功的鐵面孔也稍微軟化些,眾人轉戰到榕樹下泡茶聊天,你一句我一串的連連炮轟,把雨辰的祖宗八代都給問得一清二楚。
「你上面有三個哥哥呀?那你一定很受寵了!」
這點她就不跟他們爭了,隨便。
「紀老師也還沒結婚,徐校長也還是單身,真好車好!」這話非常之有聯想力。
「校長要好好照顧紀老師,人家可是台北來的小姐呢!」這又是哪門子的邏輯了?
雨辰微笑得頭皮都要發麻了,大家幹嘛都把她跟校長送作堆,她還沒那麼可憐吧?這些老人家的標準究竟何在呀?
徐功默默的給每位老師倒茶,這時終於開口警告道:「你們別開紀老師的玩笑,她會被你們嚇到的。」
「是是!,校長有令,不敢不從。」林教官連忙起立敬禮。
大夥兒又是哈哈大笑,直到黃昏時分、晚風輕飄,老師們才紛紛告辭道:「該回去煮飯了,順便摘點菜回去炒菜。」
徐功說:「我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菜園旁,一人一份。」
「謝謝校長!」人人有獎,自然開心,他們這位新校長古板是古板,做人做事方面卻讓人無法挑剔。
「我們先走了,校長快去做飯給紀老師吃吧!」
告別聲中,老師們或是散步或是騎腳踏車,一一離開校門,突然只留下他們兩人,還當真有點像小倆口似的。
「你還習慣嗎?他們向來都是口無遮攔的。」徐功有點擔心,天曉得他在擔心什麼,他這一問不就又「破功」了?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她只能苦笑,不然還能怎麼辦?
遠遠的,他們看到一個人影接近,原來是邵希騎腳踏車來了,雨辰不由得暗暗叫好!他一定是來找她的,會不會是想騎車載她去看夕陽呢?
邵希停下腳踏車,局促不安的道:「校長、老師,我想跟你們道歉,上次筱楓實在太不禮貌了,請你們不要見怪。
哎呀!多善良、多敦厚的孩子,雨辰對他的疼愛又增添了幾分,真想把他抱在懷裡親幾下,順便也摸幾下。
「不用放在心上,我很明白她的脾氣。」徐功自然表示無所謂。
雨辰看機會難得,便湊到徐功耳邊說:「校長,我想跟他談一談,好嗎?」
那太過柔軟的聲音、太過誘人的芬芳,有如飄在空氣中的親吻,讓徐功一時心神不穩,什麼也沒多想就回答了,「好……」
於是,雨辰順利的把邵希拉到圖書館去,一邊走一邊竊笑,嘻嘻!在圖書館裡做愛一直是她的夢想,就請老天成全了她吧!
走進圖書館,雨辰反手關上大門,邵希被那關門聲嚇了一跳,忐忑不安的問:
「紀老師,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應該是我問你,難道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例如,你暗戀我,你受我吸引,你已經無法忍耐,你非要在這裡佔有我不可!
邵希低下頭,眼眸濕濕的、臉頰紅紅的,那模樣真像一顆嬌艷欲滴的小櫻桃!
雨辰差點想咬他一口,但她死命握緊了雙拳才沒有撲上去。
「老師,我對筱楓的事情感到很煩惱,但我又不知道要跟誰說?」
該死!又是那個小妖女,「說吧!我正在聽呢!」沒辦法,先降降火,欲速則不達,她可是個很有耐心的狩獵族。
「老師,你得答應我,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放心,老師絕對會替你保密的。」乘機拍拍他的肩膀,啊~~好棒的觸感。
邵希深吸一口氣,終於決定吐實,「筱楓她好像……好像對校長有不正常的感情,我幫不了她的忙,又無法讓她克制下來,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辦?」
「其實我也看出來了。」那麼明目張膽,哪瞞得過她這位戀愛教師?
「真的嗎?」邵希詫異地抬起頭,「老師你好厲害喔!」
呵呵!我厲害的地方可不只如此而已,改天再多教你一些成人課程!雨辰暗暗偷笑,表面卻皺眉道:「而且我在想,她是不是把我當成假想敵了?
「咦!老師你怎麼都知道?」邵希簡直要拿她當女神看待了。
哼!她生來就是讓人家崇拜,絕對不會有所推辭的!「同樣都是女的,老師當然比較懂得女人的心思,怎麼樣?她是不是叫你想辦法對付我?」
秘密全被看穿了,邵希滿臉的歉疚,「是的,但是我辦不到。」
傻小子,心開始往她這邊偏移了,好現象,就該如此沒錯!雨辰微微一笑,「你也知道,筱楓和校長之間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要幫忙阻止,對不對?」
「嗯!」邵希重重的點頭,這正是他的想法。
「既然我們有了共識,以後我們就要保持聯系,讓筱楓專心在課業上,畢竟高三
這段時間可不能開玩笑的。」雨辰眼睛滴溜溜的轉,突然心生一計,「對了,就先讓筱楓以為我和校長的感情很好,說不定她就會死心了。」
邵希想了一想,「這是個好辦法,但我怕筱楓會反應過度。」
「所以你得牢牢的看著她,而且要跟老師保持聯系,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啊!」
雨辰停了一下又問:「你喜歡筱楓對嗎?」
邵希低喘一聲,「我……」
「別緊張,有什麼話都可以告訴老師的,就把老師當作姊姊一樣,嗯?」又乘機撥撥他的頭發,啊~~多麼細滑的發絲,老男人可就粗多了。
「謝謝老師!」邵希展開了純真的笑容,看得雨辰心花怒放,哈哈!先取得他的坦誠信任,以後要更進一步就更容易了。
「你先回去告訴筱楓,說你到學校來,看到我和校長很親密的樣子,以後我們再看事辦事,OK?」
「沒問題!」邵希得到了同一戰線的戰友,已經感到無比的滿足了。
「乖,先回去吧!」藉機再拍拍他的手臂,諒他也感覺不到這是被人佔便宜。
雨辰送邵希走到校門口,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氣氛融洽,太好了,他已經放下戒心,把她當作自己人看待了。
「老師再見!」邵希騎上腳踏車,還不斷揮手道別。
騎單車的少年,多美妙的背影!雨辰心滿意足的看著這一幕。
突然,背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紀老師。1「啊?」她嚇得跳起來,回頭一望,「校長,有什麼事嗎?」
「你跟邵希談了什麼?」
「他有很多煩惱,都是典型青少年的問題,我只是聽他傾訴而已。」她早就備妥答案,從容不迫的回應。
徐功點點頭,「辛苦了,可以吃飯了。」
「哪裡,這是我該做的。」她微笑得好甜蜜,卻又皺起眉頭問:「校長,吃完飯以後我們要做什麼?」
第三章 慧劍斬情絲
必須要當機立斷
切開我跟你的聯系
讓我倆之間不再曖昧不明
不再情絲糾纏
七月十日,暑期輔導正式開始,四個高三的班級都要參加,雨辰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一站上講台就冷靜的介紹自己,「各位同學好,我是英文老師紀雨辰,我將在本校實習一年,希望跟大家相處愉快。」
「老師,你只教這一年,以後就不教了嗎?」立刻有同學發問。
「這個嘛……就要看大家跟我的配合度了。」雨辰淡淡的以四兩撥千金,她才不回答這種會惹麻煩的問題。
從來沒看過學校有這麼年輕的老師那!」男學生們議論紛紛,發出由衷的讚嘆,
「老師你好漂亮!」
「謝謝男同學的支持!」這早在雨辰的意料之中,「不過,我還是比不上女同學的青春活潑,年輕就是本錢,對吧?」她可不希望失去女性票源。
「聽說老師是從台北來的,好酷喔!」
「台北和雲林都一樣,都是台灣的一部分,其實我覺得雲林也很酷呀!好,說到酷cool這個字,我們來學它的幾個用法……」轉過頭在黑板上寫下幾個片語,雨辰就開始導人正題,上課羅!
認真說起來,上課一點都不困難,真正要命的是當導師。
丁筱楓對雨辰敵意嚴重,也連帶影響了某些同學,畢竟,雨辰對他們仍是陌生的,他們願意偏向老朋友而不肯認識新老師。
點名的時候,當雨辰喊到丁筱楓的名字,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看來丁筱楓是缺席了,那就畫個叉吧!」雨辰也不介意,拿起筆正要畫下。
「我明明就在,你憑什麼記我缺席?」丁筱楓可火了,拍著桌子站起來。
「咦!你在呀?」雨辰故作詫異,「那剛剛你一定是在睡覺羅?不然怎麼會沒聽到老師喊你?這樣是不行的,老師以後會直接記成缺席喔!」
「哼!」丁筱楓重重的坐下,「隨你,要記就記,不希罕!」
「小心點,要是坐壤了椅子就不好了!」雨辰正經八百的警告,卻惹來同學們的低笑,看來,這位台北來的老師可不好惹呢!
「好了,我們繼續點名。」一個班上三十五個名字,要在短時間記得根本不可能,幸好徐功常常來巡視,她一有問題就可以問他,也讓她更容易進入情況。
「校長好!」調皮的學生一看到校長都變乖了。
「有沒有聽紀老師的話?」徐功還是那麼莊嚴的表情,讓人不敢造次。
「有!我們都好聽話呢!」蔡瑜方是康樂股長,在班上最愛耍寶搞笑,但在徐功的眼神之下也要收斂三分。
徐功冷冷的瞪過全班同學,「紀老師剛來到我們學校,你們要是對她不敬、無禮,我可要扣住你們的畢業証書。」
畢業証書?辛苦了三年就是為了那薄薄的一張紙,大家當然不敢讓它沾濕、著火或者被丟進碎紙機,非要好好的愛護疼惜不可。
班長柯子翔感受到全班的精神凝聚,便代表回答說:「校長請放心,我們一定讓紀老師成為全校最幸福的老師。」
呵呵!說得可真好聽!雨辰往邵希那兒一看,他還是那副純情無辜的模樣,丁筱楓卻獗著一張嘴,看來是有志難伸了。
唉!想跟她紀雨辰公主鬥?多去談幾次戀愛再來吧!
暑期輔導直到下午三點結束,眼看學生都放學了,雨辰改完最後一張考卷,總算可以回到宿舍,此刻她才發現回來這裡真好,立刻就卸下了緊張的心情。
「今天情況還好嗎?」徐功穿著圍裙走出來。
「還好。」他簡直就像她的老爸,亂溫馨一把的。
「我已經做好飯了,等會兒你餓了就微波來吃,我有事要出去。」
「你要去哪兒?我也要去!」雨辰立刻嘟起小嘴,怎麼可以只留下她一人?
他遲疑了一下,「你可能不會有興趣。」
「我會怕嘛!我一個人在這裡很危險的。」身為堂堂美女教師,可是會引來很多少男垂涎呢!
扭不過她的軟語撒嬌,他心頭立刻有如冰塊般的融化,解釋道:「我要去教成人識字班,就在操場的榕樹下。」
「成人識字班?」雨辰眨眨大眼,不大清楚自己聽到的是什麼?
「有些學生的家長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在他們的要求之下,我每個月會教他們兩堂課,今天剛好大家都有空。」
「哦!」她終於了解,「我不能跟去嗎?我會乖乖的,不會打擾你們的。」
「你真的想去?」他微微一笑,最近為何他總是自動微笑?唉!他已經不願去深究那個原因了。
「想!但是如果你上課大無聊的話,我可能會當場睡著。」
「好,那我會盡量上得有趣一點。」他伸出手,在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之前,就忍不住撥了撥她的劉海。
雨辰稍微愣住,心想,這大概只是無意義的動作,校長大人如此「古意」,對她的心態應該不會像她對邵希那樣,不可能的啦!
兩人準備就緒,出發前往那棵大榕樹下,午後四點的陽光仍熾,樹蔭下卻是涼風習習,而十幾個「老學生」已經搬好桌椅坐在那兒了。
「校長好!」學生們不太年輕的臉上卻有很燦爛的笑容。
「這位是校長太太嗎?」一看到雨辰從徐功的背後走出來,大夥兒都驚叫出聲。
「別開玩笑,她是紀雨辰老師。」徐功咳嗽一聲替他們介紹。
「我是教英文的,你們有問題也可以問我喔!」雨辰向大家微笑道。
「英文老酥好!」國語不太標準的學生們,喊起老師好卻是熱勁十足。
「好了,大家坐下,我們開始上課了。」徐功發下講義,從注音符號開始教起。
雨辰則坐在最後面,雙手貼在頰邊,聆聽這一場奇妙的課程。
在清爽的微風中,老學生們朗讀課文的聲音,有如一場悠遠的夢境,而徐功那認真的表情,也讓她看得心生敬佩,他確實是個好校長,她真該向他學習的。
徐功竭力保持鎮定,他不能因為雨辰而擾亂心情,但每次目光一瞄,他還是忍不住追尋她的微笑、她的眼神,有這位學生在,教他如何上得了課?
休息時間中,許多伯父、伯母都轉過來找雨辰,繞著她東間西間的,「老酥是台北來的啊?你生做真古錐呢!」
「老酥,我給你問,吸滴是什麼?阮後生天天都說要買吸滴那!」
「我們校長很肯打拚啦!你嘛考慮看麥!」
雨辰聽不太懂台語,徐功還得要居中翻譯,她才能一一回答問題,家長們此刺都像小孩似的,把她逗得嘴角都笑疼了。
徐功看著她的笑臉,心頭某一處又融化了、又飄起漣漪了。怎麼辦?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習慣的,他總有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夕陽滿天,草地上像是洒滿了金幣,兩個小時的課程就要結束,老學生們拿起課本告別,「校長再見!老酥再見!」
「再見,功課要記得做喔!」雨辰揮著手說:「下次我要檢查!」
送走這批特別的學生,徐功和雨辰緩緩走進校門,一抬頭,雨辰看到那棵大榕樹,在晚霞掩映中更顯美麗。
「這棵榕樹好漂亮,我喜歡!」
「我出生那一天,我爸爸在這裡種下這棵樹。」他對這棵樹一直抱有一份深厚的感情。
「真的?」雨辰吐吐舌頭,「那這棵樹不就叫徐功?」
「呃……」他倒是沒有這樣想過。
「徐功,你長得好高、好大喔!」雨辰繞著榕樹跑來跑去,笑得肚子都要疼了,
「說不定以後你可以當樹神喔!」
徐功也跟著大笑起來,為何這女人的情緒總會感染給他?為何他心中那個孩子總喜歡跟她在一起?他還不想明白那原因,就讓時間慢慢來澄清吧!
一天天過去,雨辰逐漸融入了傳清高中,小鎮的生活步調緩慢,學生們除了課業之外,最大的問題也只是遲到、沒帶作業、忘了掃地而已,至於那些翹家、吸毒、混幫派的問題,似乎還沒有傳染到這單純的小天地。
雨辰也開始和其他老師熟悉,大家常泡茶聊天,校園生活變得非常愜意。
這天上午,雨辰有兩堂沒課,便和隔壁的物理老師聊起來,物理老師是個「阿媽」級的老師,可聊的婆婆媽媽經大多了。
「雨辰,你那張桌子左邊的抽屜壤了,等會兒得叫校長給你換一個,倉庫裡還有很多喔!」物理老師特別叮嚀道。
雨辰點點頭,「校長還兼工友,真辛苦。」
「沒辦法,學校沒錢請工友呀!」物理老師拿出北港蠶豆和雨辰分享。
「學校什麼都要節省,經費真的這麼不足嗎?」雨辰提出這個隱藏已久的問題。
物理老師喝了口熱茶,含笑道:「你是新來的可能不知道,從第一任校長開始,為了調降學生的學費,本校就實施節約能源,盡量節省經費。」
「真的嗎?」雨辰對徐功的印象又增加了五百分,他幾乎可以算是個完人了,只要他別那麼嚴肅的話。
「一般私立學校的學費都很貴,但在我們這個小鎮,平均收入都不高,所以徐家創立本校時,就立下了這樣的規矩,學費可是比別的私立學校少了三分之一呢!」
「原來是這樣。」雨辰眨一眨眼,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可是,校長他有給我補助津貼那!」
物理老師做出詫異表情,「哪來的津貼呀?」
雨辰誠實的回答,「他說我是實習老師,薪水不多,又是外地來的,所以每個月給我一萬塊補助。」
物理老師連想都沒想,果斷的做出結論:「我才不相信學校的經費還擠得出錢來,我跟你打賭,這絕對是校長自己掏腰包拿給你的。」
「啊?這……」雖說她也是愛佔便宜的平凡人,但這樣佔老實人的便宜,還真的是有點說不過去。
「我能明白校長的用心,因為他希望你留下來,否則英文老師一換再換,對學校和學生都沒有好處。」
「嗯!我懂了。」雨辰只好又替徐功加個五千分,這下快破百萬了。
「怎麼樣?我們校長不錯吧?要不要考慮考慮?」物理老師又想作媒了,如此兩個好對象擺在眼前,教她實在不得不手痒。
「別開我玩笑了。」雨辰輕輕的帶過,這鎮上的人怎麼每個都想替校長找對象?
「我是說真的,校長除了太正經了一點之外,可以說是男人的楷模呢!」
「他那麼優秀,為什麼沒有女朋友?」
「他每天都只顧著學校、學生、家長,哪有時間圭父女朋友」我們都可說是看他從小長大的,小時候他就是個書呆子,求學的時候又心無旁騖,現在當了校長更是變本加厲,連我們要替他介紹都不肯。」
「是嗎?」雨辰笑了,她可以想像,徐功小時候一定是「穩健」得讓人想扁也。
「?!?!上下課鐘聲響了,物理老師拿起課本站起來,「我要去物理教室準備上課了,下次聊!」
「嗯!」雨辰點點頭。
走出二樓辦公室,迎著暖暖的微風,她正好瞄到徐功走過操場,彎下腰撿起一張紙屑,那背影看來突然偉大得不得了。
這個老好人,如果他能年輕個十歲的話,或許她真的會對他動心喔!
八月,夏日正炎,暑期輔導進行了一半,學生們大多意興闌珊、了無生趣。
課堂上,看這些孩子趴在桌上,各個都像孵不出蛋的海龜,癱在陽光熾烈的沙灘上垂垂欲死,雨辰為了鼓舞士氣,便夸口說:「如果你們在模擬考中有進步,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內,任何願望都可以答應你們喔!」
「真的?」大家一聽,精神都來了,柯子翔靈光一閃,「那老師帶我們去烤肉!」
「對呀,好久沒出去玩了,老師帶我們出去玩嘛!」英文小老師劉怡蘭也讚成道。
「只要我帶你們出去玩,你們模擬考的成績就可以進步嗎?我想要看到全班都有進步喔!少一個都不可以。」雨辰乘機提出條件。
「好,我們賭了!」蔡瑜方帶頭答應。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們等著模擬考後看結果!」雨辰鄭重的宣道。
「耶!」全班都興高採烈的。
只有丁筱楓一臉不悅,附在邵希耳旁說:「這女人是想收攏人心,我就不信她過得了校長那一關。」
邵希臉色為難,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時,雨辰轉向他們,故意溫柔的問:「筱楓、邵希,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沒、沒有!」邵希連忙回答道:「我們會好好用功的!」
「老師就期待你們的表現了。」雨辰笑得甜滋滋的。
下周就是模擬考,大家有共同的目標,上課時也格外專心,讓其他老師都看得嘖嘖稱奇,畢竟,三年忠班可是從來都不曾因「好學」而聞名。
眼見學生熱勁十足,雨辰也覺得頗有成就感,真奇妙,她好像越來越喜歡老師這個行業了,不會吧?難道她也將成為至聖先師,就像徐功那樣?
晚飯時間,雨辰感到雀躍不已,趕快將這個消息告訴校長大人,但徐功的反應卻只有詫異,「你答應要帶他們去玩?」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瞧他那雙眼瞪得那麼大。
「他們都還沒有駕照,不像大學生可以騎機車郊遊,交通安全是最大的問題。
地點和活動也很重要,不能讓任何學生有所閃失,而且他們都高三了,要說服家長讓他們出去可不容易,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她確實是沒想過,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她頓時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只能低聲道:「因為他們答應我說模擬考會好好用功……」
徐功放下碗筷,揪著眉毛沉思起來。
雨辰也沒有胃口吃飯了,在八月安詳的夜晚中,只有夏虫時高時低的吟唱。
唉!也罷,痛下決心,她蹶起小嘴說:「對不起,我沒想到那麼多,那就算了,下次上課的時候,我會告訴大家的。」
看她一臉遺憾、悔恨、無助、脆弱,仿佛他犯了什麼天大的罪過,徐功實在受不了內心的抽痛,沉吟了半晌終於開口道:「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一切都要以安全為前提。」
「真的?」她的小臉瞬間發亮了,「謝謝校長!我好開心喔!」
這小公主!好像是她自己想玩似的,竟然比學生還開心,但為什麼他就是想讓她開心呢?無奈的嘆口氣,他決定道:「明天是周六,你得跟我先去探路,研究好路線之後再說。」
「是,遵命!」她學著林教官,跳起來立正行禮。
徐功被她的舉動逗笑了,他知道有些變化正在他的內心發生,然而他還是不敢去看清楚,那究竟是怎樣一番天崩地裂、江海翻騰?
「快吃飯吧!」他拿起筷子,替她夾了一塊白鯧魚。
「嗯I我要多吃點,明天才有力氣探險。」雨辰捧起飯碗,用力使勁地吃,不小心飯粒都黏到臉上了。
徐功連想都沒想,伸手直接抓起那顆飯粒,「別吃得這麼急。」
雨辰瞪大了眼睛望著他,因為……他竟然把那顆飯粒給吞了下去,拜托!那可是從她的碗中、她的嘴邊沾上的那!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羞羞臉的事情?
徐功也是為之一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那樣毫無考慮地吞了下去。
「一顆米都是不能浪費的。」他勉強擠出話來。
「是、是呀!」她趕緊附和,祈求那詭異的氣氛快快驅散,否則,大事就要不妙了!
一頓飯吃完後,兩人立刻躲進自己房裡,早早就寢,不管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感覺,還是趕緊閉上眼睛忘了它吧!
第二天,雨辰起了個大早,不過,徐功還是比她更早。
桌上擺著清粥、毛豆、腌蘿卜、黑香腸和菱白筍,雨辰連喝了兩碗粥,才意猶未盡放下碗。天!她得多運動運動了,否則,鐵定被這位校長大人養成母豬。
經過徐功仔細研究,決定前往草嶺,「你聽過草嶺十景嗎?」
「沒。」她搖搖頭,她是個標準的台北小孩,到過最南部的地方是新竹六福村。
徐功拿了地圖指給她看,「草嶺在古坑鄉,有山有水,可以釣魚可以烤肉,是雲林的觀光勝地。」
「是喔!這麼了不起?」她點點頭,開始翻閱那本觀光指南。
看她孩子氣的卷著發梢,他幾乎忍不住想碰碰她,卻又及時收回了手,他可不想重演昨晚那尷尬的氣氛,無論如何,他不能對校內的老師亂來。
「你先去準備,我們等會兒就出發。」他站起來,假裝忙著收拾碗筷。
「要穿什麼衣服?是不是要穿成村姑的樣子呀?」她歪著頭問。
徐功淺淺的一笑,「你得穿長褲、長袖、帽子、運動鞋,才不會被曬傷。」
「果然就是村姑的樣子嘛!」雨辰伸伸懶腰轉向自己的房裡去。
十分鐘後,雨辰綁著兩根辮子,穿著牛仔褲、小背心和長袖襯衫出現,那打扮確實就像個小姑娘。
徐功呆了一下,轉過頭不敢多看,深怕自己會忍不往想要拉拉她的辮子。
「我來就行了!」他將背包放到後座,老爺車緩緩往前行駛,從草嶺本莊循產業道路前行,就可一一看到草嶺十景。
蓬萊瀑布是草嶺第一景,屬於長春谷風景區,他們在這兒下車步行,沿途有八個風景據點,他們必須尋找一處最適合團體活動的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雨辰充滿了好奇心,時時不忘發問。
「這叫峭壁雄風。」經過了瀑布,徐功指著前方一塊大巖壁,像一位身材魁梧的莽漢擋往去路。
「好有趣!」雨辰忙著看風景,走路不免分心。
徐功便伸手對她說:「你對這裡不熟,來,拉著我的手。」
「嗯!」好粗、好熱的大手,雨辰不由得一愣。
就是這麼一愣,害得她踩空一腳,結結實實的撲進徐功懷裡,「哇!」她嚇著了,這騰空的感覺可不怎麼愉快。
「別怕,有我在。」他收緊雙臂抱住她,心跳猛然加快百倍,這份想要保護、想要珍惜的心情,讓他自己也嚇壞了,要是她有什麼意外,只怕他會比她更難過。
「呼~~嚇我一跳……」一抬頭,她發現兩人的臉靠得好近,嘴唇和嘴唇都要貼在一起了,如此沒有距離的距離,他們簡直是呼吸著同一口空氣。
「還好嗎?」他還放不開她,他也需要安全感,需要証明她一切安好。
「謝謝,我還好。」她想自己站好,卻發現他的身體僵硬得很,額上滿是汗滴,臉色比她還糟糕,不禁訝異的問:「你怎麼了?」
他放開了她一些,喘了幾口氣,「沒事,我們繼續走吧!」他該如何說明,那讓他心臟幾乎暫停的感受,是來自於對她安全的恐懼?
莫名其妙的男人!雨辰也懶得多問,只是心想他不是身體很強壯嗎?該不會有什麼先天性的心臟病吧?希望他不會突然發作起來才好。
兩人手牽著手,從峭壁雄風順著清水溪往下行,看見一處斷崖下有座小清潭,就是草嶺十景中的「清溪小天地」,此處寧靜安詳,正是最適合烤肉的地方。
「太好了,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雨辰開心極了,跑到溪邊碰了碰溪水,清涼又清澈,潺潺流過手中。
「希望那天一路上都不會有問題。」他還是擔心安全上的問題。
「不會啦!連我這個笨蛋都到得了,學生們哪會有問題?」她對自己超感到驕傲的,沒想到她真能走到這裡呢!
徐功站到她身旁,看她笑得滿心歡喜,不由自主的撥了撥她的頭發,或許像是對個妹妹的舉動,卻讓兩人都突然安靜下來。
「呃~~這兒的水好涼喔!」她臉上竟然開始發紅,丟臉死了!
糟糕!怎麼他又重蹈覆轍了?昨晚不是才下定決心的嗎?徐功的手僵在那兒,跟著她蹲下來,回應道:「是呀!」
不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為了美少年的夢想,她還是要拋棄這個老頭子。
雨辰決定要壯士斷腕,從現在起,她必須畫清立場,不能跟他繼續暖昧下去了。
正當她決心跟他拉開距離時,他卻從背包拿出大大小小的保鮮盒,「餓了吧?我們到樹下吃點東西,我做了酸菜飯團、蘆筍沙拉、排骨竹筍湯,還切了香瓜和芭樂,最後這個是……你喜歡吃的麥芽酥。」
OH!My god!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他手上有吃的,她怎麼可能抗拒得了他呢?
「討厭!」雨辰忍不住脫口而出,看他臉色一震,才又改口道:「這樣我一早上的運動都沒用了!」
台北的女人總是很在意身材的吧?他微微一笑,「你很苗條的。」
「很快就要變成母豬了!」她故意噘著嘴,卻也忍不住笑了。
詭異的氣氛一掃而空,兩人就坐在樹蔭下,把食物放在大石上,迎著清風流水、藍天白雲,慢慢品嘗這美好的一餐。
「啊……」雨辰不禁讚嘆道:「這裡真美!」
「對你來說,應該比不上台北吧?」不知怎地,這想法讓他感到些許的落寞。
「那是不一樣的嘛!」雨辰吐了吐舌頭,俏皮的道:「就像綠色有綠色的舒服,紅色有紅色的耀眼,這兩種顏色我都喜歡,那你說怎麼辦?」
「那麼一年以後,你是不是就要回去台北了?」問出這盤旋在他心中的問題,不知鼓起了多少勇氣?
雨辰猶豫了幾秒鐘,在這樣美好的地方,說謊似乎會污染了它的單純,因此,她決定坦承道:「學生也常這麼問我,但我不敢直接回答,你得替我保密喔!你想想,我的家人、同學、朋友都在台北,我回去台北也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嗎?」
「我了解,我會替你保密的。」她說得沒錯,這裡有什麼能將她留下的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只有他心頭一股如針刺般的疼痛。
「謝了!」她歪著頭,對他神秘的一笑,「放心,我不會忘了雲林這地方,還有你這個好朋友。」
「我?」他指了指自己。
「嗯!雖然你是校長,我應該多尊重你一點,但我覺得你就像我的好朋友、像我的大哥哥,真的很謝謝你的照顧!」
「別說得好像你就快要走了。」他還不想懂得那種不舍。
「是啊!還有好長一段時間,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了。」
太好了,雨辰暗自竊喜,這樣就可以拉開兩人那曖昧的距離了,孤男寡女在一起,難免會擦出錯誤的火花,她得當機立斷、痛斬情絲,因為她的未來、她的夢想都不在這兒。
徐功勉強的微笑,他不得不勉強、不得不微笑,否則,他還能有什麼反應?
不管吹起心湖的那陣風,是從哪兒來的,他明白,他是該收回這份心情了。
第四章思慕的人
會是命運的巧安排
讓你走進我的生命裡和我的生活有了交集
心愛的你何時會知情
模擬考的成績出乎意料,一向吊車尾的三年忠班竟然成了榜首,全班平均成績居於四班之冠,不只老師們驚訝,連學生們自己也不敢相信。
「歹勢、歹勢!承讓、承讓!請叫我們第一名!」柯子翔和蔡瑜方肩搭肩的,在各班之間招搖起來。
雨辰被他們逗得笑彎了腰,「別那麼囂張,小心被拖去打喔!」
「被打也甘願,難得可以這麼囂張啊!」劉怡蘭和黃家情也開始大步走路。
丁筱楓不小心竟也考了高分,恨恨的對邵希說:「我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得逞,我一定要她好看!」
邵希則苦心勸道:「何必針對老師呢?這是全班的事,大家都這麼開心,你別讓氣氛變壤,嗯?」
丁筱楓哼了一聲,「現在我不說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徐功一看到成績單,二話不說便開始籌畫行程,並一一打電話和家長溝通。
雨辰在旁邊看得很不好意思,他老是這樣將責任一把抓,這會兒她可是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郊遊當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三年忠班的學生集合在校門口,全體騎腳踏車出發,只有校長和紀老師坐在汽車上,負責載運所有的食物和飲料。
半小時後,他們在停車場把車停下,就開始步行往前,徐功在前方帶路,雨辰在後面趕著落後的學生。
看過了雄偉的瀑布、峭壁,終於來到「清溪小天地」,大夥兒放下行囊,有的開始生火,有的開始準備食物,不用人教自然就會動手,鄉下孩子很懂得身體力行這道理,雨辰只需要站在一旁看著。
「老師,我有帶魚竿,可不可以去釣魚?」
「釣魚是可以呀!但是,沒有釣到魚就不可以喔!」雨辰賊賊的一笑。
「老師,我們還要烤番薯,你要不要吃?」
「要,我什麼都要吃,你們得要好好的孝敬我!」雨辰可比他們還貪吃。
徐功巡視著學生們的狀況,不時伸手幫忙,默默聆聽雨辰的笑聲,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換得她的笑顏,即使時間不多,即使她終究要走,但他已經決定了,若能為她做什麼,就盡量去做吧!
就這樣,大夥兒釣魚的釣魚、烤肉的烤肉,還有同學拿著自家種的楊桃、木瓜、柳橙到處分發,當然,也免不了有表面監督實際偷懶的人,那就是紀雨辰啦!
她拿著照相機到處拍照,又搶著要和學生合照,這可是她第一次帶學生出來玩,當然要留下証明羅!
「哇~~快來人滅火呀!」劉怡蘭的直發快給烤卷了。
「這根黑玉米是誰烤的?負責給我啃乾淨!」柯子翔開始尋找犯人。
「這雞腿裡面有血,好嗯心,根本就沒烤熟!」黃家情的小臉都刷白了。
這些畫面都被雨辰一一拍下,隨著笑鬧聲處處響起,雨辰也跟著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徐功拍了拍她的肩耪,端了一盤食物給她,沒說什麼,但那意思很明顯。
「謝謝!」雨辰咬下一口洒了芝麻的香菇,「好燙!」
徐功又遞果汁又遞面紙的,拿她當孩子般照顧,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學生們看著這一幕,每張嘴都是嘻嘻笑著,卻不敢多說什麼,因為,他們都感覺得出來,校長大人對英文老師可不是普通的關心。
丁筱楓則恨恨咬著下唇,盡管邵希在一旁伺候,還是讓她悶悶不樂。
「筱楓,你也吃一點呀!這馬鈴薯是我舅舅種的,用奶油一起烤很好吃喔!」
「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丁筱楓只是喃喃自語著,對邵希的關懷毫不在意,也看不到他那落寞的神情。
慵懶的午後,大家差不多都吃飽了,各自坐在大石上,靜靜聽著流水潺潺、清風微微,這一刻便是青春、便是生命、便是定格。
蔡瑜方不愧為康樂股長,還拿出一把吉他,彈奏起輕快的和弦,讓大家跟著唱起了歌。
偶然,就是那麼偶然,讓我們並肩坐在一起,唱一首我們的歌~~~~
一起拍著手,一起哼著歌詞,這樣單純美好的感受,讓雨辰深深的感動起來,孩子們正值青春年華,這一天將會是他們難忘的回憶。
徐功靜靜的坐在雨辰身旁,望著她變化的表情,也看出了她內心的波動,為什麼她有一張這麼可愛的臉?為什麼她就是有一種吸引他的力量,以往難得有情緒變化的他,似乎從她身上得到了生命的動力。
「今天天氣好好。」雨辰找不出形容詞,只能這麼對他說。
「嗯!」徐功也只是簡單的回應,但他眼中寫著了解、寫著明白。
下午五點,徐功看天色不早,便宣道:「各位同學,我們準備離開了,現在大家開始收拾東西。」
「是!」學生們三三兩兩從溪畔回來,有的玩濕了衣服、有的弄濕了頭發,徐功都早有準備,拿出外套和毛巾給他們。
「回去以後不準感冒,否則,你們爸媽會生氣的。」徐功特別叮嚀。
「是是,絕對不敢!」柯子翔吐了吐舌頭,覺得校長今天亂慈祥的。
大夥兒都忙著打包、整理,雨辰突然望向天際,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彩霞映照在天上、雲間、溪邊,那燦爛輝煌的色彩讓她不禁嘆息了。
她不自覺的走到溪邊,一個人品味那安詳的美麗。
徐功的視線總是尋找著雨辰,隨時注意她在做些什麼,看到她在眺望遠處,他心想,就讓她獨自欣賞吧!便又低下頭去幫忙收拾,在這同時,丁筱楓也發現了她的背影。
「哼!我就要讓她好看。」丁筱楓低語著,悄悄往雨辰身後走去。
「筱楓……」邵希緊張萬分,他非阻止不可,就算筱楓會生氣、會發火,他還是不能看她這麼做!
丁筱楓已經走到雨辰身後,雨辰卻還出神的望著天邊的彩霞,她一伸手,只想把雨辰推落潭中。
就在這危急的一瞬問,邵希從後面死命抱住了丁筱楓。
「不可以,我不準你這麼做!」邵希低吼著,硬是將丁筱楓壓在地上,要是害得紀老師有什麼意外,這可是犯法的傷害行為!
「咦?」雨辰一回頭,發現邵希和丁筱楓糾纏不清,這怎麼行?她的眼睛怎麼看得下去?她才毅然決然的想給他們一頓教訓,腳下一個不注意卻被石子絆倒了。
「啊~~好痛!」真是白痴,自己反而跌了一個朝天摔。
「老師!你沒事吧?」黃家情和蔡瑜方率先沖過來。
「我好像扭到腳了。」雨辰痛得幾乎不能說話。
「校長,紀老師跌倒了!,」柯子翔往另一邊大喊。
一聽到這呼喊,徐功立刻放下手中的雜物,飛奔前往,老天!他才稍微不注意她一下,怎麼竟會讓她出事了?
「怎麼樣?你還好嗎?」握住她的肩膀,他發現自己心跳得厲害,那種幾乎被抽光血液的感覺又來了,一時之間,他只覺得自己就要被恐懼給撕裂了。
「哎喲!」雨辰皺起眉頭,「我的腳踝好痛!」
二話不說,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徐功轉向學生們吩咐道:「你們把東西收拾乾淨,放到車上,動作快點!」
「是!」校長有令,大家當然分工合作、盡速完成。
直到此刻,仍然無人注意到在潭邊發生的事。丁筱楓推開了邵希的束縛,恨恨的罵道:「你為什麼破壞我的好事?你竟敢不聽我的話?」
「沒錯,我就是不聽你的話,你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了!」邵希已經下定決心,他不能讓她走向毀滅的道路,他有責任保護她、監督她!
丁筱楓皺起眉頭,這小子怎麼變不太一樣了?怪怪的!
「用不著你管,以後你少惹我!」她站起身,拍了拍塵土。
邵希也跟著站起,卻用力握住她的手,深深望進她的雙眸,低低的宣道:「告訴你,我管定你了!」
風在吹、心在跳,丁筱楓詫異地發現,一臉嚴肅的邵希竟然這麼帥!
「喂!你們到底要不要走呀?」柯子翔遠遠喊著他們。
邵希回過頭,拉著丁筱楓往前走,「我們就來了!」
「你快放開我的手!」她死命掙紮,整張臉都漲紅了,一半是因為怒氣,一半是因為羞怯,天曉得她的脾氣有多大,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對她。
「休想!」邵希也不知自己打哪兒來的勇氣,就那麼拉著她的手出現在大家面前。
「哇~~有人展開行動了喔!」蔡瑜方擠眉弄眼的,他跟邵希從小就是換帖死黨,當然很了解兄弟的心情。
「恭喜、恭喜!」黃家情嘻嘻笑著,「早在幾百年前就該這樣了。」
面對眾人的打趣,邵希只是咳嗽了一聲,「走吧!校長和紀老師已經走遠了,我們趕快跟上他們。」
丁筱楓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任由邵希拉著她往前走,望著他堅定的側面,她突然有種既迷惘又心動的感受。
結果,當天的烤肉活動,三十五位學生全都安然返家,唯一的意外,竟是紀雨辰老師跌傷了腳踝。
雲林西螺鎮,南北國術館。
「好痛!快住手……」雨辰的尖叫傳遍館內,一張小臉蒼白得嚇人。
「忍著點,就快好了。」徐功必須抓緊她的雙手,才能讓推拿師父順利替她療傷。
「不要!人家不要了……」一陣椎心之痛傳來,雨辰把小臉埋進他的胸前,淚滴更是串串落下,逐漸染濕了他的襯衫。
「別、別這樣。」徐功心痛如絞,全身骨頭都要因為她的淚水而斷裂了。
「紀老師哭啦?」推拿師父哈哈一笑,「乖!等會兒拿糖給你吃,不哭不哭喔!」
討厭!都已經這麼難過了,還要被人家取笑!雨辰又痛又羞的,徐功見狀當然要替她解圍,叮嚀道:「你力道放輕一點,紀老師是女孩子,你別讓她又受第二次傷。」
「知道了,校長先生!」推拿師父使出最後一招,推骨回位,大功告成。
雨辰差點沒痛暈過去,老天!這老師父是不是想把她的五臟六腑都移位呀?
「行了!回去後記得兩天換一次藥,沒好起來的話就讓你退錢!」推拿師父拿出一大疊藥包,交到徐功手中。
徐功付了錢,輕輕將雨辰抱起,「來,我們回家了。」
「嗯……」她吸吸鼻子,像個小可憐。
「校長慢走呀!紀老師下次再來!」老師父還在門口頻頻相送。
哼!下次再也不來了!雨辰恨恨的想著。
一路開車回到學校,雨辰因為隱隱抽痛而沉默著,毫無多餘的力氣說話;而徐功則不時擔憂地望向她,一種莫名焦慮在心中反覆不去。
回到學校,徐功又將她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宿舍,在那些狹小的走廊中,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她的發絲拂在他臉上,細細痒痒的,還有一股淡淡的芳香。
月光如水,將兩人的身影拖得好長好長,而那身影是交疊在一起的。
走進宿舍,開了燈,將她放到床上,徐功低聲問道:「還痛嗎?」
「嗯!」噘著嘴,她忍不住又想哭了,「好討厭喔!一切都這麼順利,偏偏就我這麼不小心……」
他從沒看過女孩哭得這麼漂亮,那紅通通的眼眶、鼻子和臉頰,都讓他心疼又心動,恨不得將她擁在懷中好好的安慰。
「別哭了,眼睛會腫起來的。」乾啞著喉嚨,他走進她的浴室想拿條毛巾。
一開門,他當下傻了眼,那些美麗的蕾絲內衣正大方陳列著,那是一個絕對私密的女性空間,他卻無意闖了進來,糟糕!他得快離開此地,否則他就要不能呼吸,他不敢多看一眼,趕緊拿了東西就走,將毛巾沾了點熱水,放進她的雙手裡,「擦擦臉吧!我去給你倒杯水來。」
「謝謝……」她哽嚥道,沒看清楚他的臉色有多緊張。
幾分鐘後,雨辰擦過了臉、喝過了水,這才勉強恢復平靜,「校長,我沒事了,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
「真的沒事了?」剛剛恨不得逃開,現在他卻又舍不得離去了。
「可是,我可能需要一副拐杖,不然我怎麼下床走路?」
「說得對!」他拍拍自己的後腦,他的理智反應都到哪兒去了?「我記得倉庫裡面有,我這就去給你拿。」
「嗯!謝謝。」
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頭多看她一眼,也不知為何,他就怕她突然消失了,奇怪!他的心思怎麼會這般煩亂?加快了速度,他只希望快點回到她身邊。
十分鐘後,徐功取了拐杖回到她房裡,卻聽到她正在講電話的聲音,這讓他暫停了腳步,唯恐自己會打擾到她。
「爹地,你叫媽咪不要那麼擔心嘛!人家哪知道會那麼倒楣,人家也不想呀!」
她對他揮揮手,表示沒關系,「好啦!我跟校長講講看,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我明天再打電話回家就是了,拜拜!」
關掉手機,雨辰才轉向他,可憐兮兮地問:「校長,我爸媽希望我回家一趟,可以嗎?」
「他們知道你受傷了?」他沒有理由拒絕,卻深深覺得不舍。
「是啊!我不敢跟他們說謊嘛!離開學還有好幾天,讓我放幾天假好嗎?」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你的假期,只要在教學會議前回來就好。」那也就是說,未來整整七天的時間,他將看不見這張臉、這雙眼。
「真的?謝謝校長!」她喜出望外,終於可以回到不夜城台北了!
「我把拐杖放在這裡,你若有問題隨時叫我。」他停頓了一下,「還有,明天我送你一程。」
有人服務,她理當欣然接受,「謝謝你了,晚安。」
「嗯!晚安。」他走到房門,慢慢關上木門。
當晚,雨辰睡得又香又甜;徐功卻生平第一次嘗到失眠的滋味,而他朦朧有種預感,這種事情可能還會發生很多次。
心湖上吹來了陣陣微風,惹得漣漪一圈一圈的,散播到那好遠、好遠的地方。
七天了,雨辰離開七天了。
徐功每天早上一樣五點起床,一樣打掃、練拳、念書、種菜、煮飯,一樣早上吃飯、中午吃飯、晚上吃飯,一樣在十點鐘準備就寢。
然而,他就像是脫離了現實一般,不知自己在打什麼拳,不知自己吃進了什麼、看到了什麼、做完了什麼。
周末,他還回家了一趟,見到爸媽和弟弟們,發現小弟甚至談了戀愛。
他還是可以說話、可以見人、可以做事,但他卻覺得自己像是飄在半空中,低頭望著自己的身體行動,一顆心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周一早晨,他開車回到學校,準備明天開會的資料,總共有十三份文件,他一一寫上老師們的姓名,寫到紀雨辰這三個字,他安靜了將近半小時。
等他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把紙張湊在嘴邊,親吻著那美麗的名字。
「啊!」他趕緊放下文件,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
不行!他得恢復神志,來練拳吧!太極拳總是能讓他平靜下來的。
站在從小陪他長大的榕樹下,面對湛藍無邊的天空,他一邊調適呼吸,一邊努力打拳,但相思是沒人管得住的,他不斷想到當他指導雨辰練拳時,她的發絲有多麼柔滑,她的笑聲有多麼好聽。
練了一個小時,直到汗如雨下,他才脫下上衣走回宿舍,飛快洗了個澡,他發現自己無事可做,只除了想她。
「鈴!鈴!」當電話響起,他還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瞪著那電話許久,才想起該把它接起。
「喂?」電話那端傳來那嬌嫩的聲音,「校長嗎?我今天要搭火車回去,你可不可以來接我?我大概下午四點多會到,你時間方便?」
徐功安靜著,無法言語。
雨辰在那端又怯怯地開口了,「喂!對不起,我是不是打錯電話了?我不太確定這個號碼對不對那?」
「你沒打錯。」他終於找回聲音。
早說嘛!讓人家嚇了一跳!「那校長你有沒有空?」
「有。」
就知道這老好人不會拒絕她的,「太好了,那我們到時見了。」
「好。」
「拜拜!電話被掛上了,徐功仍然聽著嘟嘟聲,他不能確定剛才那是夢是真,他還需要一點點時間恢復神志。
她要回來了!她要回來了!光是這個單純的事實就讓他的心頭發疼,原來太多的快樂也會讓人痛苦,幾乎像是一道尖銳的傷口,難道就是愛神射中的箭?
他該怎麼辦?他該準備些什麼?他該如何迎接她的歸來?許多問題閃過眼前,最後他卻只能想到:他要見她、他要見她,他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想著見她這件事!
結果,徐功開車到火車站的時候,是中午十二點,然後,他就站在出口處,等她。
火車準時入站,沒有誤點,然而,徐功卻覺得他已經等了一輩子。
身旁的小販正在聽收音機,此時傳出了一首台語老歌:「我心內思慕的人,你怎樣離開阮的身邊,叫我為著伊每日心稀微,深深思慕你……」
那沉厚的嗓音反覆吟唱,那古老的旋律低低回響,徐功不禁也跟著輕輕呼喚:我心內思慕的人,快來,快回來我身邊~~~~
四點二十二分,莒光號列車抵達斗六,有人上車、有人下車;有人期待、有人被期待,終於,遠遠的那人兒出現了。
人來人往之中,徐功看不見別人,只看得到他想看的人。那個睡眼略微惺忪、提著沉重行李的女人,再次地,他為她的美麗而深深震驚。這七天來,他總是若有所失、不明所以,直到此刻,他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跳又恢復了。
「校長,你這麼準時?」雨辰見到他就鬆了口氣,放下那些天包小包的,她的腳傷已經全好了,要跑要跳全沒問題,西螺的推拿師父果然沒唬人。
徐功只能勉強點個頭,靜靜拿過她的行李,一種激動梗著了他的喉嚨,心中彷佛有千言萬語,望著她的臉卻不知說什麼。
「謝謝你來接我。」她抬頭看,驚訝的問:你怎麼流這麼多汗?」簡直就像在大太陽底下站了一整天,全身都浸濕了。
「天熱。」啞著喉嚨,他迸出了兩個字。
「會嗎?我覺得很涼啊。」她掏出面紙想遞給他,發現他雙手都空拿,乾脆踞起腳尖替他擦過額頭,反正舉手之勞嘛!
徐功整個人為一震,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感動,這是他第一次體驗到女人的溫柔,而且,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這樣就好一點了。」雨辰收回手,發現他還一臉的呆滯,怪哉!怎麼幾天不見,他變得更傻氣了?「校長,我們可以走了嗎?」
勉強點了頭,他僵硬的轉過身,將她的行李放入後車廂。
賣花生糖的小販早已看了徐功一下午,這時不禁對他扯開笑臉說:「終於給你等到了啊?」
徐功很不好意思,簡單的點個頭就上車;雨辰卻奇怪地問:「為什麼那個阿伯要這麼說?你來很久了嗎?」
他不能言語,只能搖搖頭,發動引擎往前開去。
這男人是怎麼了?雨辰覺得他有點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是哪兒工樣,在這七天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回程的路上,徐功打開收音機,正好也放出那首老歌,「思慕的人」。
那旋律款款動人,雨辰特別注意聆聽,「這首歌很好聽那!可是我聽不太懂,校長,你可不可以翻譯給我聽?」
這……教他怎麼翻譯得出口?只怕一開口就要泄漏了心中的秘密。
看他仍然沉默,她又軟軟的要求了一次,「拜托嘛!」
難以抗拒她的請求,他終於低語道:「在我內心深處,有一個思念愛慕的人。
為什麼你要離開我的身邊,讓我為了你,每天心情低落、深深思念著你,心愛的人快回來,快回來我的身邊。」
「哇~台語歌也可以這麼浪漫,我以前都不知道,而且旋律好優美,我喜歡。」
雨辰讚賞不絕。
不行了,望著她的笑容,他就快不行了,這份快要漲破的心情呀!
到了學校,徐功替她提行李走進宿舍。
雨辰兩手空空,只拎著小皮包笑道:「這些東西可夠重吧?都是我爹地和媽咪啦,叫我定要帶些禮物送給你,說是要謝謝你對我的照顧。」
他照樣保持安靜,雨辰打開幾個袋子,「你看!香菇、幹貝、海帶、人參,說是要送給你,最後還不是進我的肚子裡。」
「他們是疼你。」他終於勉強開了口。
「是是是,所有人都疼我,反正我命好嘛!」雨辰哈哈笑,「我先去洗澡,你也去洗澡吧,你流的汗都快變成河了。」
「等等。」他突然握住她的肩,結巴的道「晚上有迎神的流水席,是學生家長辦的……你想不想去?」
「想!」她像個孩子般答道:「有沒有演歌仔戲或是布袋戲?」
他點點頭,他想應該是有的,就算沒有,他也會變出來給她。
「好,那我們洗完澡就準備出發!」雨辰歡呼一聲,轉身走進房裡,一從台北回來就有好玩的,教她怎麼不開心雀躍呢?
望著她的背影,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更有太多他無可克制的感受,怎麼辦?
或許他也跟小弟一樣,就快沉入那無邊無際的愛情海了。
眼看就要溺水的人,還有機會發出最後一聲呼救嗎?
第五章
我醉了
偏偏看到你的美好
在我心情難得激盪的時光
趁著地利天時人和反搭上愛的列車
我想和你漫遊愛的天堂
晚上六點半,土庫鎮的順天宮前己擺滿了酒席,也陸續湧進受邀的客人。
徐功和雨辰下了車,一看見如此熱鬧的景象,雨辰不禁詫異道:「咦!這是什麼特別的祭典?還是神明的誕辰?」
「劉怡蘭他們家生了個小寶寶,要認媽祖作乾兒子;還有劉家的香瓜豐收,所以一並慶祝。」他很不容易擠出這麼一串話。
才走了幾步路,他們便看見學校的老師圍坐了一桌,遠遠就對他們招呼道:「校長、紀老師,快來這邊坐,已經留了位子給你們。」
「這麼巧,大家都來了?」雨辰含笑的對眾人問好。
徐功幫她找了個中間的位子,那兒視野較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台上。
「今晚會有什麼表演?」雨辰興致盎然,東張西望的。
林教官回答道:「剛演了半場布袋戲,現在休息幾分鐘,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了,晚一點還有歌仔戲!,」
「哇~~真棒,我從來沒看過那!」雨辰非常之期待。
布袋戲一開演,雨辰就定神觀賞,雖然她聽不太懂台語,但那些語調和音樂,還有神奇的燈光、噴霧的效果,都讓她看得大呼過癮。
徐功怕她餓著,不斷替她夾菜,還得拍拍她的肩膀才能讓她轉過頭來。
「給我盛這麼多,我怎麼吃得下?」雨辰幾乎要苦笑起來,然而不管她怎麼抗議,沒幾分鐘,她的碗裡又是滿滿一座小山。
此情些景,毫不避諱,早已落進眾人耳目,音樂老師壓低了聲音說:「看來三年忠班的學生沒說錯,徐校長確實很關心紀老師喔!」
「也好,看校長能不能留下這位台北來的英文老師?」美術老師倒是挺看好的。
劉怡蘭捧著糖果四處招呼客人,看到老師這一桌更是殷勤有加,「老師,你們要多吃一點喔!」
劉怡蘭的父母也走了過來,他們也是成人識字班的學生,頻頻招呼道:「校長、老酥,歡迎!沒什麼好招待的,歹勢!」
看大家互相熱絡敬酒,雨辰覺得既新鮮又有趣,這種單純的師生感情,還有家長的熱情真誠,都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畢竟,這在城市裡是很少見的。
一整晚下來,雨辰被介紹給許多人,已經喝了不少酒;而徐功身為校長,有更多推托不了的敬酒。
「紀老師,我再敬你一杯。」電腦老師執意要灌醉這位新同仁。
拜托!就算她是酒國公主,也禁不起這番聲聲催呀!雨辰連杯子都拿不穩了,正猶豫著該怎麼拒絕,徐功卻拿起她的杯子,沒說半句就一飲而盡。
眾人為之一驚,議論紛紛,「咦!校長的酒量這麼好?」
「好,那就繼續跟進吧!」數學老師嘿嘿一笑,「我要敬校長跟紀老師!」
「我也要,我一定要跟校長喝,也要跟紀老師喝,今晚不醉不歸!」國文老師登高一呼,所有老師都心知肚明,輪番上陣。
盡管徐功極力擋酒,但在這種猛烈的人情攻勢之下,雨辰還是喝得臉紅起來,眼前一片昏眩,再也沒有辦法支撐了。
「校長,我頭暈……」拉住他的手臂,她只能投降了。
「站得起來嗎?」徐功扶起她的肩膀,決定不能再讓她受苦了。
「嗯……」雨辰全身發軟又發熱,無助的依偎在他的胸懷裡。
「各位請慢用,我先送她回去了。」徐功那瞪視之中,明顯的流露著不滿。
「兩位請慢走,不送啦!」老師們呵呵笑著,一副天真無辜樣。
望著那兩人的背影,林教官突然扯開神秘的笑容,「要不要來打賭?我賭紀老師實習一年以後會留下來。」
「哦!你真的這麼想?那我就賭她不會留下來。」護理老師總愛唱反調。
「你們在打什麼賭呀?我們也要參一腳!」
就這樣,十一位老師五對六,全部為了校長和紀老師下注了!
靜夜,傳清高中的停車場。
徐功將雨辰扶下車,她已經醉得無法行走,軟綿綿的倒在他的懷裡,當他抱著她走過狹窄走廊,月光如清溪,微風如羽扇,一切都很安寧,只有他的心跳聲太清楚。
「我心內思慕的人……」雨辰唱得不標準,又記不全歌詞,便鬧著脾氣說:「人家唱得不好聽,你唱給我聽!」
「我唱歌並不好聽。」他愣了一下,保守的他連KTV 都沒去過。
「不管嘛!人家就是要聽你唱。」她拉拉他的衣領,小臉貼在他的頸上摩攀著。
「你醉了。」他竭力維持聲音鎮定。
「我才沒有!」她的語氣突然哀怨起來,「人家只是要你唱首歌給我聽,又沒要你去懸崖上摘花給我,更不是要你把天上的星星抓下來,算有這麼困難嗎?」
這種對話、這種情節,不是該發生在情人之間的嗎?
徐功心跳漏了一拍,深吸了好幾口氣,「好,我唱就是了。」
「真的?那我要洗耳恭聽羅!」她抱緊他的肩膀,閉上眼睛傾聽。
低低的、悠悠的,他唱起了那首老歌,「有看見思慕的人,惦在阮夢中難分難離……緊返來,緊返來阮身邊……」
「你唱得好深情喔!」雨辰的一顆心都要醉了。
他嘴角微微揚起,總算他也有一項能討她開心的優點。
走進昏暗的宿舍,開了燈,抱她進了她的房裡,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又替她脫下了高跟涼鞋,他才開口道:「你該休息了。」
「我還不想休息,我要繼續喝……」雨辰醉意朦朧,像個不肯上床的孩子。
「明天我再陪你喝。」徐功只得哄著她,雖然這是一種他極少練習的技術。
「我就是現在要喝,不準不聽我的話!」她乘機抓下他的眼鏡,「拿下眼鏡嘛!不要戴著這種東西!」
「快還我。」沒了眼鏡,他看得不太清楚,加上酒意,一切仿佛更迷蒙了。
「不還、不還!」她嘻嘻的笑著,故意把眼鏡藏到枕下。
為了拿回眼鏡,徐功壓上了她的身子,兩人的臉貼得好近好近,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不穩,眼看安全的界線就要被打破,誰也不知若越了過去將是多麼危險?
他該離開她的,但他使不出力氣,他就像冰塊要化了、要融了。
「這樣好看一點,不!是好看很多很多。」她摸摸他的眉毛,幽幽吐息道:「你知道嗎?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她醉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怎麼會對一個三十多歲的老頭子說這種渾帳話?明天醒來以後,她一定就要後悔了,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她能多加考慮之前,那些話就已經自己溜出去了。
「真的嗎?」徐功顫抖了一下,如此聞著她的芳香、碰著她的柔軟,雖然他沒有真正喝醉,腦子裡卻一片醺然酩酊。
「自然是真的了,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該打!」她哼了一聲,輕輕打了他一巴掌,呵呵……打校長一巴掌那!好好玩。
徐功被她打了一下,不覺得疼,只是熱熱燙燙的,從臉頰迅速傳送到全身,那是一種難以控制的燒灼感。
「痛不痛?」打完人,她卻又溫柔撫過他的臉,大小姐的脾氣教人捉摸不定。
「不痛。」比起痛,他更怕這騷動難安的感覺。
「我說校長大人,你是在喜歡我嗎?」可別以為她是聾了、瞎了,幾乎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呢!
「我……」莫有這麼明顯嗎?他對她的心意己經到了無法隱瞞了嗎?
「你說!你呀是不是喜歡我?」她眉毛一挑,小手捧住他的臉,不讓他轉移視線,不讓他逃避問題。
猶豫了半晌,他吞吞吐吐的傾訴道:「是的,我是喜歡你……」生平第一次告白,缺乏經驗,又小聲又結巴的,幾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氣。
「聽不到!」她扭動著嬌軀抗議,「人家聽不到啦!」
「我……」深吸口氣,他決定一了百了,「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
如此大聲嘶吼,若非學校裡只有他們兩人,恐怕連校門口都可以聽得到,天!
他怎能做出這種荒唐事?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瘋狂至此呀!
雨辰眨了眨眼,還是不怎麼敢相信,「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
話己出口,要煎要炸要燜燒就一起來吧!凝視著她的雙眸,他再次吐露心聲,「從第一天看到你,我就對你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幾天你回台北去,我才發現這份感覺早已超過我的想像,我可能不只是喜歡你,我可能……可能愛上你了……」
雨辰聽得很清楚,但又很迷糊,這可是夢嗎?還是他們都喝醉了呢?
「這樣喔……那你有多愛我?」說著她又低笑起來,罷了,就當是夢吧!既然是在夢中,什麼荒唐的情節都可以發生,包括校長大人愛上她這件怪事。
「我愛你,很多很多。」他不知該如何表達,他向來不擅長花言巧語。
「那你要不要親親我、抱抱我?」管他什麼愛不愛、多不多的,還是先嘗嘗滋味再說,接吻很爛的男人會讓她愛不下去的。
「這樣可以嗎?」她似乎還不太清醒,他怕她只是一時沖動。
「哼!,你根本不愛我,」她的小手打在他肩上,委屈的道:「你在騙我,你只是說說而已……你討厭!你壤蛋!」
他怕她打得手疼,因為他的骨頭又大又硬,只得趕緊抓住她的雙手,「好!
你別生氣,我照你的話做就是了。」
「誰希罕啊?我才不要……」她又想改變主意。
但說時遲那時快,徐功已經封住她的嘴唇,把她要說的話都吻掉了。
吻,青澀的、笨拙的吻,卻也是濃烈的、熱切的吻,嘗起來就像奶油蛋糕上的第一顆草莓,若非生平第一次,或者多年不曾歡愛,是不可能有這種滋味的。
這位校長先生,到底是生平第一次,還是多年不曾歡愛呢?
她沒有時間多想,因為他的深入吸吮,讓她不得不全心日應,跟這男人接吻似乎不能分心,得要拿出全部的注意力。
吻了又吻、嘗了又嘗,雨辰雖然迷醉昏沉,還是打了個精確評語:技巧不足,熱情有餘,大有成長空問,理當全力栽培。
咦?這種評語以往只會放在小男孩身上,怎麼校長大人也會給她相同的感覺?
徐功不知她在想什麼,稍微離開她的唇,嘆息道:「這樣你相信了嗎?我是愛你的。」多美好的証明方法,他願意常常這樣証明。
「我才不信呢!」舔了舔嘴角,她決定做個小小的實驗。
對她來說,要考驗一個男人的愛,最好的方法就是來全套的,要接吻接得很溫柔還不簡單,但在做愛的過程中,若能從頭到腳都溫柔到底,細心照顧對方的感受,不以自己的發泄為目標,那才真正有點感情可言。
以往那些小男孩,有的嘴巳甜蜜,做起愛來卻猴急沖動,她可不是那麼好哄的!
「為什麼不信?」他摸摸她的粉頰,幾乎又想吻上她。
「男人嘛!說說誰不會?」她故意找碴,「你要以行動証明啊!」
「什麼行動?」他完全沒了主意。
拉起他的大手,放到她柔軟的胸前,雨辰很得意地發現,他立刻臉紅了,呵呵……純情男就是這樣,她太喜歡這種調調了。
「你……一定是醉了。」他的喉中好乾、胸中好燙。
「就當我是醉了,就讓我任性一下吧!」她將他的手拉進衣領,讓他探進她的胸罩內,「碰我,如果你愛我的話……」
「可是……可是……」他幾乎無法成言,「我們應該等結婚以後才……」
「人家不想等嘛!」等什麼結婚?要等到哪一年啊?大好青春都被蹉跎了!
「難道你都不想要我?不想抱我?」
「我想,我想得頭暈!」他是說真的,他現在頭暈得很厲害。
「那你還等什麼?你的手怎麼動都不動?」她故意吹氣在他耳邊,感覺他為之顫抖,太妙了,這完全就是處男的反應,可愛得要命!
盡管理智吶喊著要收手,但他那大手已經有了自己的意志,忍不住在她的雙乳間揉捏起來,這觸感、這溫暖……他再也不能收回了。
「嗯……好舒服喔……」她細細呻吟著,小手拉起了他的襯衫下擺,探進他結實的腹肌摸索,嘿嘿!原來她垂涎己久的肌肉是長這樣的。
「不!你不可以……」他用力抽氣,那又酥又麻的感覺怏讓他崩潰了。
「有什麼不可以?你不是說愛我嗎?讓我碰一碰都不可以嗎?」她故做哀怨可憐,小手卻飛快解開了他的皮帶和褲頭拉鏈。
「雨辰,我……」他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竟把他的臉拉到她胸前,要他好好感受她的細致柔滑。
「喜歡嗎?喜歡你所感覺到的嗎?」撫過他的短發,她就不信他敢說不喜歡!
「喜……歡……」像是被催眠似的,他腦中的理智早已所剩無幾。
「那就幫人家脫掉上衣嘛!」她以挑逗的聲音鼓勵他,「我覺得好熱喔!」
徐功遲疑了幾秒鐘,在她邀請的目光凝望下,終於照著她的話去做,除去了那件粉色的短袖襯衫,顯現在他面前的是淡紫色的胸罩,以及白細的雙乳。
「知道怎麼解開嗎?從前面拉開就可以了。」他就像個孩子,什麼都要人教,又傻氣又認真,雨辰最喜歡這種親自調教的成就感了。
他吶吶的點了頭,笨拙的手指嘗試了好幾次,汗水從他的發梢滴落,滑溜在她的乳間,當他終於成功的解開,額頭上已經滿是大汗。
「我美不美?」其實不用問,看他那呆掉的表情就知道了。
「美……太美了!」他不能不為之驚嘆,她的美麗超越了他的雙眼所能盛載。
「還想不想看多一點?」
「想……」他己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那就把人家的裙子脫掉嘛!勾子在這邊,拉鏈在下面,要輕輕地拉喔!不要弄皺了,你看!人家的小內褲漂不漂亮?」
「漂亮……」他吞了吞口水,瞪著那神秘的三角地帶,心想,這種東西果然昂貴得很值得,用最少的布料,制造出最多的誘惑。
「那你要不要幫我脫掉?要很慢很慢,用牙齒一寸一寸拉下來……」
徐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他竟能保持冷靜的完成這件任務,當那小內褲落到他手中,他甚至有點發抖起來。
「人家都脫光光了,可是……你還穿著衣服那!」雨辰雙手抱胸,又把雙腿夾緊,含羞帶怨道:「不公平,你也要脫掉!」
徐功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了,此時此刻,他彷佛闖進一個異想的世界,而雨辰就是他的星星、他的女神、他的一切。
當他站在床邊,一件一件除去衣物,心中只覺得既緊張又害羞,因為,她正以一種期盼無比的眼光看著他。
「你身材好好喔!」她向他微微一笑,「來,過來我這裡。」
不需她伸出手,他就自動往她接近,他從未嘗過鴉片或大麻,但現在他彷佛明白那感受,那種上癮的、無法自制的感受。
只是輕輕的擁抱,只是肌膚相貼,就足以讓人深深的嘆息,這是多麼毫無保留的親密,為何他以前從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問竟是如此的美好?
雨辰明白他是太震撼了,這時她就得循循善誘、輕輕勸哄。
「再親我一次,我快忘記你是怎麼親我的了……」送上紅唇,先轉移他的注意力,拉起棉被罩住兩人,在昏暗中或許他會大膽一些。
事實証明沒錯,徐功一吻著她的唇,身體也跟著行動起來,雙手顫巍巍的撫過她的肩膀、她的頸子,慢慢往下發展,越來越是放肆了。
「嗯……不……一「不要?」他暫停下來,手足無措。
「不要那麼用力嘛!你的手指好粗,會弄痛人家的細皮嫩肉……」
「我……會盡量溫柔的……」說得也是,她是這麼軟、這麼香,他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她給弄傷了。
過沒多久,她咬住他的肩膀,卻又低低傾訴著:「太輕了,人家要重一點……」
看她眼眸半瞇、紅唇輕啟,他的喘息更加粗重,汗水更加奔流,有一種快要掉入陷阱的預感,卻是心甘情願、求之不得。
「我愛你,愛你的一切一切……」從未想過,冷靜的自己竟有這樣洶湧的感情,完全就為了這位台北來的公主。
「真的?我的一切都愛嗎?」她舔過他汗濕的頸項,「那你要用身體告訴我,讓我聽到也感覺到。」
「你要我怎麼做?你說!」充盈在胸問的是他翻騰不息的愛意。
「給我,給我全部的你……」她主動的投入他懷中,小手捏了捏他緊繃的臀部,
「你該不會要我求你吧?人家是女孩子那……」
她的意思難道是……徐功的腦子快化成糖漿了,「你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我要你……」她已經等不及了,直接拉下他遲疑的唇。
這是他們第三個吻,也是完整結合的開始,當那充實的感覺傳來,雨辰差點流出淚滴,都有大半年沒做這件事了,說實在的,她有點想不起來是怎麼回事,但在印象中,好像從未這麼瘋狂、這麼刺激的感受。
感覺到她的僵硬,他勉強忍住沖動,「還好嗎?你怎麼了?」
雨辰連連喘息著,「你……先別動,讓我適應一下……」
「對不起,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沒……有,只是太不可思議了!」她握起他的手,含住他的大拇指,「我需要一個東西咬著,我怕自己會喊得很可怕……」
「喊出來吧!我想聽。」他開始緩緩的律動,想看她會如何反應?
「嗯……你……你好壤!」雨辰皺起眉頭,咬疼了他的拇指,抓痛了他的肩膀,卻又緊抱著他不放,一副矛盾又沉醉的模樣。
「你快樂嗎?你喜歡嗎?」
「討厭!,我討厭……」她輕聲啜位著,「你最討厭了!」
看她有如小女孩般的撒嬌,徐功簡直不知該拿她怎麼辦,稍微放慢了速度,吻過她的淚滴,「你不是說要我?還說要全部的我?」
「我討厭你,讓我這麼快樂、這麼喜歡……」一邊抱怨著,一邊又對他的胸膛捶了幾下,又拉著他的大手連連親吻。
究竟她是復雜還是單純?是天使還是魔女?不管怎樣,全都教他迷戀。
「說討厭也沒用,我要全部都給你!」一旦下定決心,他就會全力以赴。
雨辰被深深震撼了,哦~~他怎能如此柔情又狂野?他怎麼知道這就是她的最愛,最讓她招架不了的方式?
「我要飛了……我要昏了……」
「什麼都好,我會帶你飛起來的。」他承諾道。
在這小小的宇宙中,發生了一起連環爆炸案,讓星星、月亮、太陽都黯然失色,只有無邊的白光籠罩了一切,緩緩的、柔柔的將兩人覆蓋。
第六章 說清楚
不是故意的
實在是你想太多讓我不得不慎重的打斷你的夢
讓你我成為兩條平行線
凌晨五點,徐功如同往常,自動睜開雙眼。
外面有雞在叫、有鳥在啼、有清風在吹送,然而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只能望著懷中的人兒發呆。
昨晚,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嗎?不是夢,也不是想像,確確切切的,他愛上了、他擁有了她,他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
「嗯……好渴……」半夢半醒中,雨辰婆署,昨夜那過分的呻吟快讓她啞了。
「等等。」他翻開被子下床,瞥見她窈窕的身子,心中不由得怦然狂跳,這不是他所習慣的情緒,他就快忘記自己是誰了。
搖搖頭,他趕緊拿了杯子,從熱水壺倒出溫水,才又坐到床邊要喂她喝下。
「用嘴喂人家嘛……」她連眼睛都睜不開,神情卻是那樣的愛嬌。
這多讓人害羞!拘謹的他考慮了幾秒鐘,可她那媚態卻讓他無法拒絕,喝了一口溫水低下頭,一點一點的喂她。
好奇怪的感覺,她正接受著他含過的水,一瞬問,兩人的親密讓他又興奮起來。
「好了,不要了……」推開他,雨辰轉過身去,只想繼續沉睡。
他被挑起了,卻又被忽略了,這教他如何能夠平靜?放下杯子,爬上單人床,從背後擁住她赤裸的身,他發現自己緊繃得就要崩潰。
「雨辰……」低聲呼喚著,希望喚醒夢中的她。
「別吵嘛!」她扭動著嬌軀,卻又更刺激他的需求。
遲疑著撫上她的胸前,那絕妙的觸感讓他難以收手,矛盾和掙紮只出現過幾秒鐘,他便以雙唇和雙手更加深了親她的慾念,Heaven!是誰用這種美妙的方法在騷擾她?雨辰睡眼迷蒙,沒力氣回頭去看,只是沉醉在其中,「討厭……不要啦!」
現在,他聽得懂她的「討厭」和「不要」是什麼意思,於是他放心往下探索,希望她也能像他一樣迫不及待。
嗯……這種「起床」法太棒了,雨辰閉著眼細細的感受,心想,如果每天早上都是這樣,她再也不會有下床氣了。
「人家受不了……」細聲嗚嚥著,那表示她也達到極限了。
壓在她的背上,吻著她的頸子,他從後方侵入她,開始一連串不疾不徐的進出,他想更清楚、更深刻的去體會,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欲仙欲死的過程?
雨辰抓著他的手臂,對那波動難以招架,正想開口討饒,「別……」驀然回首,咦?她的枕遑人怎麼會是他?咋晚那不是一場荒唐的夢嗎?
「別怎麼樣?別停是嗎?」徐功翻過她玲瓏的身子,拉起她虛軟的雙腿,發動起更猛烈的攻勢。
直接面對他,更讓她詫異不己的是這位嚴謹的校長大人,只是除去了眼鏡、垂下了頭發,竟然變得如此年輕耀眼,簡直就像他那張照片中一樣,可愛得讓人想咬一口。
「喜歡嗎?這樣可以嗎?」吻著她粉嫩的小臉,他但願自己能給她最大的快樂。
「啊~~」雨辰沒力氣想別的了,在這一刻,他就像個剛學會男女之事的小男孩,一心一意只想証明自己可以做得很好,而該死的,他確實做得很好。
「我要給你,我要全部都給你!」這份純然奉獻的心情,席卷了他全部的身心,他只知道要專注地、全然地愛她。
毫無技巧的努力,又有點溫柔又有點粗暴,哦~~雨辰最不能抗拒的就是這個,多麼單純、多麼投入的表情,太完美了!
一大清早的,以激烈的做愛開始這一天,這不正是她的夢想嗎?但對象不是美少男,卻是校長先生,這夢想似乎有點走調~~~~
「你在想什麼?」他想得到她全部的注意力,「抱著我好嗎?」
禁不起他這種懇求,忍不住環住他的肩膀,發現他的汗水好燙、好多,這正是她最喜歡的味道呀!真要命,沒辦法了!
「我不行了……」過分的快感就快達到爆炸邊緣。
「什麼不行?不行什麼?」他有點迷惘,「你不舒服?要我停下來嗎?」
「不是,人家……人家快死了啦!」七手八腳纏住他的身體,她才不讓他離開呢!
他總算了解意思,誠摯的說:「別怕,我們在一起,要死也一塊死!」
緊接下來,雨辰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嬌喘、只能呻吟,在他一次比一次更瘋狂的進攻中,終於,敵我雙方都陣亡了,沒有人打贏這場欲望的戰爭,事實上,他們都只想徹底的投降。
雙雙得到解脫之後,他仍壓在她身上,被窩裡滿是灼熱的喘息,他的體熱和汗水都包圍著她,這是非常不清新的空氣,卻是誘惑的、煽情的氣息。
或許是腦子缺氧的緣故,她竟然還聽見他說:「我愛你、愛你……」啥?他剛剛是在說愛嗎?
「校長,我……」
「喊我的名字。」他捏捏她的小鼻子,啞聲要求。
「呃~~功……」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喊他的名字,咦!他怎麼笑得那麼光輝耀眼?這種魅力四射可是有罪的喔!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別再叫我校長,好嗎?」吻著她的發、她的眉,他就像擁有了全世界,只因他是一個熱戀中的男人。
「哦!」她隨口答應下來,裝作不在意地提起:「我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
「我是醉了,但我很清楚我抱的是你,我愛的是你。」他以為她擔心他不肯負責,立即承諾道:「我會負起一切責任的。」
瞧瞧他說的是什麼話?只不過是一夜狂歡,有必要搞得這麼嚴重嗎?每個鄉下男人都像他這麼天真嗎?
如此的僵局,雨辰只得使出雞同鴨講的招式,「呃~~你幾歲了?」
「我?」他指著自己,「你不知道嗎?我滿二十八歲了。」
呼~~還好,還沒超過三十歲,她還不算是太委屈自己,雨辰頓時感到無恍安慰。
但這也不對呀!他可是校長大人呢!明天就要開學,她卻和他上了床,這麼一來要怎麼收場?
「怎麼了?你在想什麼?」仍然感到惶恐不安,他無法相信自己真正擁有了她。
「沒什麼,我以為你……的年紀還要大一點。」其實是很大一點,她以為他至少有三十五歲呢!
這點他可以了解,「因為我身為校長,就想打扮得老氣一點,讓大家覺得我比較穩重、比較有公信力。」
「哦!」點點頭,她有點為難起來,「那個……一「雨辰、雨辰、雨辰……」他打斷了她的話,連連呼喚著她的名字,「你知道嗎?你不在的這幾天,我一直不能專心做事,就連打太極拳都無法讓我平靜,我心頭好像少了什麼,我再也不是原來的我了。」
「為什麼?」該不會她想到的那個答案吧?
「因為你。」他那單純又深沉的眼眸對著她,幽幽的訴說生平第一次的告白,
「這幾天的分離,讓我終於明白,我不能沒有你,而昨晚發生的一切,讓我更加確定,我必須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是指?」她的嘴唇幾乎要顫抖了。
他含笑撫過她的發絲,緩緩吐出兩個字,「永遠。」
雨辰只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瞬問日月變得無光,這男人竟然跟她說永遠?
一種最荒唐最瘋狂的字眼,一種近乎盲目無知的勇氣。
「我……不記得……」這真是史上最癟三的回應,但沒辦法,這就是她唯一的感覺。
他的眼神立即轉為擔憂,扶著她走進浴室,「昨晚我不該讓你喝那麼多的,我去給你煮醒酒茶,你等一等。」
「嗯……」還是先拉開距離,免得那顆愛情炸彈突然爆炸,震得你死我亡。
清亮無比的晨光之中,雨辰看著鏡中的自己,嘴唇都腫了不說,頸邊和肩上也都是吻痕,加上昨晚的酒醉頭疼,讓她頓覺人生無望。
誰能想像得到呢?外表古板的男人竟有那麼狂野的內在,難怪人家說男人不能只看外表,這回她可是惹到天大的麻煩了。
酒後亂性的真理,再次得到事實的証明,只不過,這番殘局該如何收拾呀?
當天下午兩點,傳清高中圖書館內的會議室,老師們一一來到,簽了名就位坐好。這次會議主要是宣一些開學後的措施,並請老師們提出建議,氣氛相當輕鬆。
徐功把宣事項念過之後,就請在場老師們發表意見,不過,說來說去還是閑話家常,畢竟鎮上民風純朴,學生膽敢囂張無禮的話,家長可是會帶著祖宗牌位來謝罪的,也因此大家對風紀問題都沒什麼問題。
雨辰宿醉頭暈,完全不想說話,半瞇著眼睛看著這一切。
唉!拜托,校長大人怎麼一直在偷看她呀?他以為沒有人看得出來嗎?就算他愛她愛得不可自拔,也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好不好?難道美麗也是一種錯誤,她真是一個罪惡的女人啊!
林教官狀似無意,聊起了昨晚,「昨天喝了好多,我一回家整個人都倒了。」
「我也是!,」電腦老師跟進道:「很久沒有喝得這麼過癮了,尤其是跟校長拚酒,實在太痛快了!」
扯來扯去,大家最想知道的還是護理老師所問的,「不知道昨天紀老師怎麼樣了?是不是真的喝醉啦?」
雨辰淡淡微笑,柔聲道:「謝謝關心,我還好。」
「校長應該有好好照顧你吧?」國文老師這用語簡直是呼之欲出,昭然若揭了。
雨辰還是見招拆招,冷靜的回應,「校長煮了醒酒茶給我喝,所以我很快就清醒了,大家可以問校長作法,以後喝醉酒就派得上用場了。」
這位台北來的小姐果然不好欺負,大夥兒互相使了個眼神,彼此有志一同,正想問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徐功卻在這時宣布,「好了,今天到此為止,散會。」
「校長,我們再多聊聊嘛!」
「太陽又還沒下山,也不急著回家做飯,我們去榕樹下泡茶好不好?」
不管老師們如何耍賴痴纏,徐功還是擺出校長的威嚴,請每位老師去果園領一袋水果,明天就要開學了,大家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準備,不耽誤各位了。」
拿出「開學準備」作壓頂石,老師們也不好意思再裝瘋賣傻下去,只得搖搖頭、嘆嘆氣,心想,改天再來挖掘這個頭條新聞,畢竟,學校裡沒什麼新鮮刺激的,更難得有校長的徘聞可以炒作,上一回校長談戀愛可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老師們三三兩兩走出圖書館的大門,雨辰也把資料收齊了,準備要跟著離去。
突然,徐功不聲不響的拉住她的手,她差點被他嚇到尖叫,那些老師才走遠沒幾步呢!他到底是想怎樣?這男人怎麼一愛起來就毫無理智可言了?
轉過頭看他一眼,只見他臉上滿是憐惜心疼,這是怎麼回事?
徐功沒說什麼,先放開了她的手,走到門口將大門反鎖,發出清脆的一陣聲響,顯得圖書館內格外寧靜。
咦!這場景不是她一直夢想的嗎?在圖書館內偷情!但怎麼會是這個對象?
氣氛不太對,這男人的眼中除了熊熊欲火之外,似乎還有更深更寬更廣的愛大步走上前,他猛然將她擁入懷中,嘶聲道:「對不起,你一定很痛、很不舒服,你竟然還撐了這麼久,我一直擔心得要命,我怕你隨時要昏倒了。」
「啊?」什麼?痛、不舒服、昏倒?他在說誰?
「今天早上,我煮好茶端到你房裡,發現在你床上有紅色的血跡,原來~~~~
原來你還是第一次,我真是太感動了。」
「那個……」她跑進浴室以後才發現,原來她的「好朋友」碰巧來了,也幸好這樣,她才不用擔心昨晚是否會懷孕,要不然萬一中獎了還得了?
徐功抱著她坐下,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拿她當孩子一般寵愛,「你頭昏不昏?腿疼不疼?快告訴我。」
「我……有點痛。」沒錯,真是讓人頭痛得要命啊!怎麼會有這種傻瓜,所有天時地利人和都造就成了這場鬧劇!
「我幫你揉揉。」他一聽,立刻伸手在她的肩膀、頸子和後腦按摩起來,那恰到好處的力道,讓她不禁輕嘆一聲靠在他肩上。
「好點了嗎?」他的吐息飄在她耳畔,那是淡淡的男人味。
雨辰不想說話,每當「好朋友」來的第一天,都會讓她微微感到不適,此刻他的溫柔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從不知道,心疼一個人的感受竟是這麼美好。
夕陽的腳步從窗外踏進,在室內洒了一層黃紗,沒有什麼是該吵鬧、該爭辯的,只應該臉貼著臉、心對著心,細細感受這一刻。
這和雨辰想像中的偷情畫面不太一樣,但她並不討厭這樣。
黃昏之後,夜幕低垂,兩人一起回到宿舍,在晚餐桌上,徐功百般伺候,又是盛湯又是剝蝦,直把雨辰當作小公主似的。
雨辰本想坦白招供,但他是那麼殷勤熱切,而她又是這麼虛弱無助,罷了,就讓這善意的謊言持續幾天好了,好歹她也是讓他上了一課,不是嗎?
拜托!七天前才摔傷腳踝,昨天又宿醉、做愛,今天還來月經,她這千金之軀當然受不了。
「我吃飽了。」吃過飯,她只想回房去休息,什麼天大的麻煩都別想來吵她。
看她神色困倦,他自然不便打擾,只是叮嚀道:「有什麼事要記得叫我。」
「嗯!」點點頭,她轉身想要離開。
「等等。」徐功突然從背後將她抱住,深深的吸取她發中的清香。
「你想幹嘛?人家很累那!」雨辰渾身一僵,這家伙該不會又想來一次了吧?
男人就是這樣,嘴裡說得好聽,實際上只會用下半身思考。
但他所要求的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要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可以嗎?」
傻小子!難不成他是第一次上床、第一次談戀愛?怎麼純情得讓人快抓狂?
雨辰任他抱了幾分鐘,才故意打呵欠說:「好了啦!人家累了。」
「抱歉。」他依依不舍的放開她,「你去睡吧!明天我會叫你的。」
雨辰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直接走進房休息,唯恐自己會溺斃在他多情的眼眸。
而徐功望著她的背影,眼裡、胸口、心中都漲得滿滿的,都是初戀的甜蜜。
開學第一天,雨辰睡得飽飽、吃得好好,面對全校師生表現優良,除了原本熟識的高三學生外,高一、高二的學生也都對她萬分欽慕。
一切都好,只除了她在全校還沒找到比邵希更帥的小男生,真可惡!
還有,校長先生大概是瘋了,中午竟然把她叫進校長辦公室,拿出便當、熱湯和水果,招呼道:「你一定累壤了,快來吃飯。」
「你這樣不會公私不分嗎?」雨辰嘴角微微抽筋,簡直受寵若驚。
「別站著,快坐下來。」他甚至讓她坐到校長椅上,舀了一匙湯送到她唇邊,
「這是金針雞茸湯,你試試看。」
美食在前,誰能拒絕?雨辰只得乖乖張開嘴,嗯哼!好喝、好香。
「忙了一個早上,餓了吧?先吃八寶飯,還有麻油脆筍、糖醋鱔魚、絲瓜炒文蛤,甜點是杏仁水果豆花。」他一一介紹桌上的佳肴。
別說了,就快讓她狼吞虎嚥吧!否則,她會被自己的口水淹死的。
當她飽餐一頓,桌上還剩一大半,徐功才負責把食物清乾淨,看到她心滿意足的樣子,他的人生再也沒有別的要求了。
吃飽撐著,雨辰癱倒在藤椅上,懶懶的環顧校長辦公室,木制的裝演簡單大方,看來都是歷史悠久的寶貝了,說不定從學校一創建就用到今天,依照徐功的節儉個性,應該是不可能翻新改建的。
不知為何,這古風十足的環境,就是讓她覺得很安心、很沉穩,以往她可是偏好新潮大膽的設計,怎麼漸漸地竟改了口味?
放下便當盒,收好一切東西,徐功把桌上擦乾淨,又叮囑道:「你下午兩堂沒課,就在這兒休息吧!」
「啊?」他真是有無窮讓人詫異的潛力,她沒想過他竟敢這麼囂張。
「我想你一定還是很不舒服,等你該上課的時候,我再來叫你,嗯?」一伸出手就想摸摸她的發,他也不懂自己怎麼會對她如此依戀。
「喂!你好像忘了你是校長那!」她不得不提醒他。
「說得也是。」他怯怯的微笑著,「跟你在一起,我就忘了我是誰。」
甜言蜜語向來是最無用的廢物,卻也是最有效的武器,雨辰不由得心跳加快了,
「不會吧?你的聰明智慧都跑哪兒去了?」
「沖走了、蒸發了、消失了。」他露出戀愛中傻瓜的神情,親吻過她的指尖,
「現在我心裡只有一種感覺,我像朵雲飄在空中,而我唯一能拉住的就是你的手。」
「哦~~」災情慘重第一級,憑著女人的第六感,她看得出這還只是微風吹送,說不定很快就要有暴風驟雨來到。
聞著她的芳香,他像在說夢話一樣低語,「雖然這麼說還太早了點,不過,下次你回台北的時候,我想跟你一起回去,見見你的父母,好嗎?」
「為什麼要見我父母?」該不會是她猜想的那種情況吧?
「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的,我希望先拜見你的父母,讓我們兩家人熟悉一下,然後找個好日子,我們就可以結婚了。」昨晚他不知幻想了多少未來的美景。
啊哈!謎底揭曉。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會兒還得拿一生來付出代價呢!不行不行,她紀雨辰可不做這種虧本生意,要知道她的夢想就是玩遍天下美少男,怎可將大好青春浪費在這鄉下校長的身上?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一些事情。」她試著放柔語氣,小心翼翼的揭開這個騙局。
「誤會什麼?」他還是那樣夢幻的眼神,望著她有如生命女神。
雨辰舔舔唇,喉嚨有些乾澀,「我不是處女,你看到的血是我剛好月經來了。」
徐功一愣,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繼而恍然大悟,「原來是我自己搞錯了!抱歉,我並不在意你是不是處女,其實也沒什麼好在意的,我只是很詫異、很不敢相信,你竟會願意和我在一起。」
算難得,這老古板居然沒有處女情結呢!無奈,她還是得給他迎面痛擊,成長的代價便是幻滅的開始,行行好、積積德,就讓他在瞬問長大吧!
「那晚是我喝醉了,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
徐功臉上的血色又消褪了一些,「就算……就算你喝醉了,但是直到現在,你應該清醒了不是嗎?」
在這一刻,他看來就像個可憐的男孩,但雨辰必須讓他成為真正的男人。
「我是清醒了,所以我得告訴你,我並不愛你。很抱歉我喝醉了,對你做出不該做的事,希望你接受這個事實,不要對我說什麼結婚、說什麼永遠,我根本就不想留在這個鄉下地方。」
那雙粉紅的櫻唇,曾經撒嬌呻吟、曾經喊過他的名字,此刻卻說著他不願聽懂的話,「可以請你再說清楚一點嗎?」
「唉!」雨辰站起身來,那哀怨婉轉的神情看來楚楚動人,這種場面我也不希望,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真的不想傷害你,但我再不說清楚的話,我怕你會對我誤會太深。是我配不上你,你一定找得到更好的對象,讓我們就像原本那樣和平相處,好嗎?」
先硬後軟,說話要留餘地,這是紀雨辰的分手哲學,堅定的拒絕不一定要殘忍,更何況兩個人還得共事那麼久,又何必扯破臉傷了和氣呢?
「難道你不願意和我交往看看?;或許你也會愛上我的。」他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看來我只好再說得白一點了!」她無奈的搖頭,悄悄往大門接近,「你不知道,我雖然外表天真可愛又迷人,其實我卻是個花花女郎,最喜歡招蜂引蝶、流連花叢,而你卻是個專一老實的男人,我連試都不用試就知道,鐵定不成的!」
「是這樣嗎?」徐功的雙手緩緩放下,在身側握成了拳頭,死命忍著不能擁抱她,「我還需要點時問想一想……」
「那當然。」她溫和冷靜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很抱歉。」
「不要對我說抱歉。」那比什麼都沉重、都刺痛。
「好好想一想,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決定。以後三餐我會自己解決,你就不必費心了。」
唉!可惜失去了這位大廚,下一個凱子得找誰呢?
「不,我說過,在你實習的這段時問,我會照料你的三餐起居。」他對此十分堅持。
喲~~想不到校長大人還挺有風度的,分手之後還能如此大方,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唯有他算英雄!沖著這一點,雨辰給了他一個微笑道:「我們可以做好朋友的,對不對?」
徐功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默默苦笑了一下。
「我先出去,不打擾你了。」雨辰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這時絕對不能留戀、不能心軟,否則可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呀!
望著那背影,徐功悄悄的鎖上大門,終於狠狠的、重重的,握起拳頭打向牆,只有幾分鐘的差距,天堂和地獄卻先後出現,原來這就是戀愛的魔力,而今他終於苦澀地……懂得了。
人約放學後,就在那清新美麗的……果園內,唉!沒辦法,雨辰找不到其他的好地方,除了此處較為隱密安全,還有哪兒方便她跟邵希談心呢?
「開學前,老師是不是回台北了?」邵希主動開口問。
「是呀!你怎麼知道?」他這麼關心她?有問題喔!
「那時我來找過老師,但一問校長,才知道你回家了。」
「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是想要把她壓在樹上接吻?還是推到地上亂來?Come on ,baby!青春不容虛擲,快上吧!
無奈,邵希卻扯到了一些久遠以前的故事,「老師,那天烤肉的時候,筱楓,她……本來想把你推進河裡,是我制止了她。」
「什麼?」好狠毒的丫頭!
邵希連忙替筱楓求情,「希望老師不要生她的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從那天起我就天天監視著她,現在她已經很乖、很聽話了。」
「你是怎麼辦到的?」雨辰似乎嗅到了一些曖昧的氣息。
果不其然,邵希低下頭,含羞帶怯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份勇氣,可能是受到老師你的鼓勵吧!現在,我和筱楓……已經在一起了。」
啥?才短短幾天,這世界竟己滄海桑田、人事全非?瞧他一副剛嘗禁果的樣子,顯然是被誰「玷污」過了,雨辰一看就知道,那種肌膚、那種色澤、那種眼神,無一不是深受「滋潤」的樣子!
雨辰眼睛一瞇,逼問道:「你們做到什麼程度了?快點誠實的告訴老師!」
邵希臉紅得都快流血似的,「哪有?我們只是接吻了而已。」
NO!這可愛的小嘴、這清純的臉蛋,應該是由她一步一步的開發、一課一課的指導才對,為什麼竟被那臭丫頭捷足先登?
「老師,你怎麼了?我們並沒有做出很過分的事呀!」邵希一臉的無辜迷惘。
雨辰勉強回過神,假假的笑道:「老師相信你,只是怕你們太過沖動,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你要知道,你們現在還是該以課業為重,對於男女親密的事,只要淺嘗則止,知道嗎?」
只要他還沒完全被丁筱楓「吃光」,那麼她就還是有希望的!
邵希點點頭,答應道:「嗯!我知道,我會珍惜筱楓的。」
誰要他珍惜那丫頭了?她是要他好好珍惜自己啊!,心裡是這麼想,她嘴裡卻還是說:「以後要是有什麼問題,還是可以隨時來問老師,關於女性心理和生理的問題,我都能幫你想辦法的。」
「謝謝老師!」邵希露出純情的微笑,「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我的感謝。」
那就好好維護你的清白之身吧!千萬別讓那臭丫頭奪走了你的第一次!
果園外,遠遠地,丁筱楓喊著邵希的名字,「邵希,你們談完了沒?」
「哦~~我馬上過來!」聽到女友的呼喚,邵希笑得燦爛無比,「老師,我先走了,改天再找你聊,再見!」
雨辰連再見都沒力氣說出口,就這麼望著邵希奔向丁波楓的背影。
第七章激情版
真的不是她的錯
她只是想歡愉和享樂
配合她的需求
他為她提供了最校友棒的角色
扮演與情境摸擬
如此平靜平凡平淡的過了三天,雨辰的「好朋友」已經逐漸告退,對於邵希的事情也看開了些,她終於又恢復元氣,打算認命的、好好的過完這一年。
就當作這是一段修身養性的時問,短暫的休息絕對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途,等回到台北以後,她非要變本加厲玩個夠本不可!
不料,校長大人卻不打算讓她這麼平順下去。
當天放學後,兩人又是安靜無聲的面對面吃飯,雨辰懶懶的翻閱著美容雜志,打算吃完飯後來做個水果敷臉。
「我愛你。」沒有任何預告、任何配樂、任何序幕,徐功就這麼突然開了口。
「噗!」雨辰噴出口中稀飯,差點沒被自己嗆死,猛拍著胸口呼吸空氣,抬頭一看對面,瞧他臉上都是飯粒,這算不算也是一種敷臉?
他面無表情,又嚴肅的重申了一次,「就算這是個錯誤,我還是要愛你。」
一個滿臉飯粒的傻男人,用最不浪漫的語氣說著最浪漫的台詞,神哪!為什麼這種荒謬的場景就非要讓她演出女主角不可?
放下飯碗,雨辰虛弱的笑了笑,「Are you sure?你真的考慮清楚了?」
「非常清楚,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這麼清楚的時刻。」他拿手帕擦過臉龐,望著她的臉、她的眼,他很清楚他要的是什麼。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並不像表面那麼溫柔可愛,你會愛上我只是一場誤會罷了。」這種誤會在她生命中發生過太多次了,誰教她長了一張夢幻的娃娃臉呢?
「無所謂。」小小的打擊,是不會讓他動搖的。
哎呀!他怎麼還是講不聽呢?這男人可真固執,都已經警告過他了,飛蛾卻還是要撲火,也罷,算他命好遇到她,就做做善事讓他「開悟」吧!
「我可是很任性的,一切都得照著我的方法來。」她提出自認苛刻的條件,「你辦得到嗎?在這一年內只做我的情夫,等我實習完畢,我也不會為了你留下來。」
「情夫?」他眨眨眼,顯然沒聽過這個新潮的名詞。
「沒錯!所謂情夫就是負責跟我偷情,但是不準幹涉我、不準談婚姻未來,該分手的時候就分手,之後一樣可以當好朋友,這樣懂嗎?」她愛透了這主意,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收個老情夫來解解悶!
徐功深吸幾口氣,「我都接受,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條件?」
「你都接受?」雨辰倒是頗為詫異,「真的假的?你會不會大有自信了?」
「反正愛都愛了,該我承受的我都會承受。」他那微笑有如烈士慷慨就義,帶著無比的堅決和些許的淒涼。
「現在或許是一切禹,但到時要分手可不容易喔!」她很好心地勸告他。
「這才會讓我更成熟、更有經驗,我願意。」
望著他嚴肅的眼神,看出他必死的決心,雨辰不禁也為之怦然心動,在這破敗的學校、鄉下的小鎮,竟有如此一段奇緣,也不枉她來此一趟了。
「太好了!」她拍拍雙手,像在喚只小狗似的,「那還等什麼?快過來給我抱抱、親親,這幾天我的心情好爛喔!」
徐功僵硬了一下,走到她身旁,略帶笨拙地抱住她,「這樣可以嗎?」
雨辰把臉貼在他胸前,由衷讚賞道:「你的味道好好聞,不像老男人的味道,也不像小男孩的味道,是一種很奇妙的味道。」
「只要你喜歡就好。」
「呵呵……真乖!」雨辰捏捏他的臉,「好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情夫,你得配合我演出各種偷情的戲碼,現在你先去洗碗,等會兒來替我洗澡。」
替她洗澡?徐功的腦血管差點爆破,「好……」
「動作快點,人家等你喔!」雨辰推開他站起來,在他額頭印下一個吻,便走回自己房裡,那搖曳生姿的步伐,讓徐功看得無法轉移目光。
決定了,無論將付出什麼代價,他愛定她了!
小小的浴室、小小的浴缸,要坐下兩個人確實是擁擠了點。因此,徐功先坐下,雨辰則坐在他腿上,像個公主一般接受他的伺候。
「你的身材真是一級棒,我從沒看過像你這樣完美的比例。」雨辰不得不說實話,她確實喜愛他的身體,或許還更甚於他的心靈呢!
徐功並不習慣這樣的讚美,怯怯道:「謝謝。」
「還有你的眼睛,不戴眼鏡的時候真是好深邃!」她捧住他的臉,逐一研究,
「你的眉毛很濃,你的鼻子很挺,你的輪廓很清楚,其實你還挺帥的那!」
「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他都快臉紅了。
「怎麼可能?你以前沒談過戀愛嗎?那些女朋友都不會說些好聽的嗎?」隨口一問,看他臉上表情卻像是真的,讓她差點沒嚇暈過去,「難道……我是你的初戀」」
「嗯!」他沒得否認。
「拜托,你已經二十八歲了那!你這一生到底都在做什麼呀?等等,這麼說來,你的清白不就在我手中毀了?」慘慘慘!她這麼造孽,會不會遭天譴呀?
「嗯!」他還是只有坦承的份。
「這……咳!」雨辰摸摸他的額頭,想檢查他是不是發燒了,「你確定那天你不是喝醉了才跟我上床?你真的愛上我了嗎?你會不會怨我的無情無義?」
「我愛你,我不會後悔。」關於這一點,他萬分篤定。
「Boy !請不要讓我有這麼深的罪惡感!」想起以前那些小男友,雨辰都還不曾有這種歉疚之情,但這個大她五歲的老男人,這個純情到讓人無力的家伙,卻深深觸動了她那很少出現的良知。
「你不要我做你的情夫了嗎?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對,你快告訴我。」他心慌起來,以為她要改變主意了。
「你很好,你沒做錯什麼。」雨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是我怕傷害了你,我在想是不是該收手比較好?」
「你這麼關心我?」他微微笑了,抱住她的身子,把臉貼在她頸邊,這樣就夠了,我很滿足。」
「你真是太可愛了,我簡直不忍心下手,感覺好矛盾喔!」撫著他濕透的短發,她沉浸在一種又甜蜜又傷感的心情中。
「千萬不要同情我,要成為真正的男人,不是就該先刻骨銘心的受傷一次嗎?」
這個老男人怎麼會這麼可愛?簡直比小男生還單純、還天真,而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赤子之心,只怕他會成為她生命中最難忘的老情人呢!
「說得對極了,我一定會好好教導你,讓你成為真正的男人,受過傷的心才會更懂得愛。」抬起他的下巴,她百般纏綿的吻上他,決心要讓他留下最美的回憶。
徐功歡欣的迎接著,他知道,他的第一步已經成功踏出了,只要能把雨辰留住,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浴室裡,不再有平靜的交談,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水花拍打聲。
「那個才剛剛結束,今天可以不要戴套子,人家要你在裡面……,「要很多很多嗎?」
「嗯!要比熱水還燙……」
「盡管放心,我已經累積太多太多了!」
可怕的對話繼續下去,在這有五十多年歷史的教職的宿舍中,難免會發生一些不
可思議的傳奇故事~~~~
九月,清朗無雲的上午,在傳清高中的走廊上,學生們三五成群走過,看見徐功都立正敬禮道:「校長好!」
「好。」徐功淡淡的回應,凜然的目光掃射過去,讓人不禁暫停呼吸。
雨辰走出辦公室,右手拿著英文課本,看到徐功也點頭道:「校長好。」
「好。」他肅穆的表情毫無改變。
這一幕看來並無特別之處,但在兩人經過彼此時,徐功的右手輕輕碰到了雨辰的左手,故意多停留了一秒鐘,那是偷情的一秒鐘。
沒有任何人看出那變化、那瞬間,一切照常進行下去,學生玩鬧的玩鬧、談天的談天,在這下課十分鐘內,盡情捕捉青春的歡樂。
雨辰卻倒吸了一口氣,見鬼了!,這偷偷摸摸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
就在她驚魂未定之際,有兩個學生走到她身側,原來是邵希和丁筱楓這對小情侶,在邵希的柔情勸說之下,丁筱楓慢慢接受了雨辰做為導師。
「老師,我們幫你倒了茶。」邵希手中端著茶杯,那天真的笑顏讓雨辰稍微回過神。
「哦!謝謝,放到我桌上吧!」雨辰握緊左手,免得繼續發燙。
「老師,你的腳傷都好了嗎?」開學以來,這還是丁筱楓第一次對雨辰說話,對於那天的意外,她心中一直隱隱愧疚。
「早就都好了,一點感覺都沒有。」雨辰自然要故做大方,「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全班再一起去烤肉吧!」
邵希一聽就明白老師是原諒筱楓了,開心的回答說:「等明年學力測驗考完,我們就再辦一次郊遊,大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三人說說笑笑的,一塊走進教室,把這個想法告訴其他同學,大家眼中又浮現了光彩,高三學生總是需要鼓勵,才能更有力量往前進。
看到學生們的笑臉,雨辰心中赫然一凜,這現象太詭異了,她怎麼會覺得當老師很棒、很酷?難不成她也要轉性了,變成像徐功那種任勞任怨的好好老師?
糟糕!跟這種情夫朝夕相對,怪不得她要受到他的催眠感化了。
「老師,你在我們這個鄉下地方會不會很無聊?我爸媽說想替你介紹對象那!」
上次家裡辦流水席的劉怡蘭突然這麼說。
「這……謝謝,但是不用啦!」雨辰客氣推辭道。
「真的嗎?」班長柯子翔也來湊熱鬧,「老師你不用客氣喔!我們都是很誠心誠意的,保証幫你找到如意郎君。」
拜托!她現在已經夠忙了,還用得著他們來瞎攪和?若有辦法分身,她也願意來談個七場戀愛,問題是她沒那麼大的法力呀!
「以後再說吧!」雨辰趕緊轉移話題,今天要英文小考,大家準備好了沒?」
全班頓時陷入哀嚎,趕緊拿出課本猛背,剛才那件小花絮也就沒人提起了。
但在下課後,雨辰一踏出教室門口,學生們又開始竊竊私語,既然紀老師不想認識新對象,那不就表明了她已經有舊對象,那自然應該就是校長先生啦!
丁筱楓聽著這些議論,卻再也不因此皺眉了,因為邵希正坐在她身旁,細心為她講解數學習題,「你看,這裡要帶進公式,這樣懂嗎?」
邵希一抬頭,發現丁筱楓正呆呆的看著他,「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要生氣了喔!」
丁筱楓猛一回神,對著他輕輕笑了,最近她發現惹他生氣很有趣,她好喜歡他這麼在乎她,「就聽不懂嘛!怎麼樣?」
「你啊!」邵希捏捏她的臉頰,「我要是不管你的話,看你怎麼辦?」
「誰要你管了?哼!」她故意轉過頭去。
「我就偏要管你,我要讓你跟我上同一間大學,然後我要繼續管你,這輩子我都管定你了!」從小到大,他不曾忘記這份決心,而現在他有勇氣說出來了。
她聽得面紅耳赤,「你在胡說什麼啦?討厭!,」
他低沉的笑了笑,「以後你就知道我是說真的了,現在快給我做題目!」
「才不怕你呢!」她瞪了他一眼,卻又不敢多看,趕緊低頭解算式,因為……因為他的雙眸實在太深情了。
下午四點,全校各班召開班會,而老師們也有一場教學會議。
徐功將資料發給每位老師,當他經過雨辰身邊時,又刻意碰過她的肩膀,指尖的碰觸有如火苗,燃出了一條炙熱的線條。
雨辰差點沒叫出聲來,不顧其他老師都在場的事實,這男人竟然膽敢如此對她
「撩撥」,簡直就是火上加油、無法無天。
「今天要討論的議題是……」徐功的聲音平靜如常,雨辰卻快窒息了。
物理老師注意到她不對勁,低聲問:「雨辰,你沒事吧?」
雨辰搖搖頭,「我沒事。」
徐功注意到那邊有聲音,挑眉問:「兩位有什麼問題?」
所有目光都投射過來,物理老師連忙揮手,「沒有!沒有!」
「那就好。」他點個頭,繼續說明下一個議題。
好個徐功,算他狠!雨辰暗暗罵道,她絕對不能讓這家伙引導戰局,偷情的戲碼當然要由她來指揮,哼!今晚就有他好看了。
會議在瑰麗彩霞之中結束,接著是放學時間,徐功和林教官都在校門口目送學生,兩人負責指揮交通和秩序。
雨辰走出辦公室,站在二樓看過去,發現徐功還頗為英姿煥發的,為何以往她都不曾注意到呢?雖然那一身藍色襯衫、黑色長褲嚴肅得要命,在冷淡外表之下卻是熱情如火山,這份專屬於他的矛盾,更讓她為之著迷。
抬起頭,徐功發現雨辰的存在,竟伸出舌頭吐了一下,送給她一個挑逗的微笑,然後又從容自若的轉過頭,繼續指揮隊伍的前進。
這男人!佔了便宜還賣乖,分明是要把她「惹火」了才高興。
雨辰嘟起嘴,轉過身進入辦公室,打算今晚不回宿舍吃飯了,誰教他一整天都在
「騷擾」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批改完了四個班級的考卷,其他老師都已打包回家,眼看夕陽已逝,辦公室裡只剩下雨辰一個人。
開了燈,她打算繼續把另外四個班級的考卷也改完。
除了紙筆沙沙聲,辦公室裡相當安靜,她的工作效率加倍,突然" 啪" 的一聲,四周化為一片黑暗,她握緊手中紅筆,全身緊繃起來,停電了嗎?」
沒有人回答她,就在她想站起身的時候,一雙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耪,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紀老師,這麼晚了還加班,是很危險的。」
「你這家伙!」雨辱立刻認出聲音的主人,一整天都在跟我玩遊戲,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你的情夫。」徐功認真的回答,「我只是善盡我的責任,那就是和你偷情。」
「放開你的手!」她哼了一聲,像個公主般下達命令。
「我說過,這麼晚了還加班,是很危險的。」他非但不放手,還拉起她黑色的窄裙,沿著那窈窕曲線往上探索。
「徐校長,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嗎?」雨辰雙腿一軟,幾乎要融化在他的懷裡。
「我不是校長,我只是一個普通男人,我沒有辦法抗拒你的誘惑。」解開她的發帶,他吻過她細致的頸項,「看你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裡,任何男人都會想侵犯你的。」
「你不準那樣,我要喊救命了!」太可怕了,她的美夢也沒這麼狂野呀!
「盡量喊吧!學校裡一個人也沒有,你想喊得多大聲都可以,我喜歡聽你喊出來的聲音。」
他將她推到桌上,就壓在那些考卷和課本上面,從背後摩掌著她圓翹的小屁股。
「不可以,你不可以那樣……」
「我可以,我就是可以這樣!」
「你好可怕……」這聲音快哭了。
「你好可愛!」這聲音是含笑的。
荒唐可笑的台詞繼續下去,也用不著多加著墨,總之,如此煽風、點火、加溫,終於化做高潮連連、狂浪陣陣。
是的,就在昏暗的教師辦公室裡,就在一張張學生的考卷上,校長大人和英文老師瘋狂地偷情起來。
從那天起,雨辰便開始了留校偷情的生活。
當學生和老師們都離去之後,整間學校就是他們的舞台,只要興致一來、感覺對了,就會演出一幕幕限制級的戲碼。
「徐校長,你想做什麼?這裡是神聖的圖書館呢!」
在她的調教之下,徐功變成了一只隨時會發狂的野獸,不論時間地點,每當眼神一瞄,立刻又是戰火蔓延,非要拚到天昏地暗不可。
「紀老師,你敢不聽我的話,明天就會被辭職了。」
「你怎麼可以如此濫用你的職權?你太過分了,救命啊!」
啊~~她的夢想成真了,她真的在圖書館裡大做特做了,雖然對象不是美少男學生,反而換成了古板校長,跟她想像中相差了十萬八千裡,不過人生海海,現實總是要跟理想折衷一下,其實這樣子也不錯呢!
如此被書本圍繞著,那些古今中外的偉人學者,是否也睜大了眼睛,正在看著這難得的一幕呢?一想到此,雨辰更是興奮了。
「紀老師,你竟然穿這種性感內衣?你的行為實在太傷風敗俗,根本不像一個老師,今天我非要好好懲罰你!」
「你……你怎麼能咬著我的內衣?你好不要臉!」
「哼!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我如何整治你!」
看他嘴裡咬著黑色蕾絲內褲,雨辰忍不住笑起來,也就是「笑場」了。
這會兒戲演不下去了,徐功親吻著她間:「你自己說要模擬情境的,怎麼笑了起來?」
「人家快被你笑死了嘛!」她扯回那條小內褲,「你這樣子好好玩!」
「想要演出爆笑版是嗎?」他眼中滿是寵愛,為了討好他的公主,為了博得佳人一笑,叫他扮小醜也願意。
她搖搖頭,媚眼動人,「才不要,人家要演出激情版!」
「公主有令,我定當盡力而為。」他早就蓄勢待發、難以按捺了。
桌上只點著一盞朦朧的抬燈,隱約勾勒出兩人的線條,牆上的影子互相交纏,透著一股詭異魅惑的氣息。
就在學生K 書的大木桌上,徐校長和紀老師演出了一場激情戲,沒有觀眾、沒有掌聲,但演員非常賣力,精採淋漓,毫不保留。
「你……你的腰都不會斷掉嗎?」她對他那電動馬達的表現非常詫異。
他只是淡淡的解釋,「練拳的時候,腰力是很重要的,我從七歲就開始練拳,所以我可以很持久的。」
「天……」雨辰完全被打敗了,沒想到老男人比小男孩更強悍、更不可思議。
昏黃的光線中,眼前卻浮現了一道彩虹,在那色彩繽紛、宇宙爆炸的片刻,他們一起進入了天堂。
平靜之後,兩人躺在大桌上,唯有夜色悄俏包圍,徐功讓她枕在他手臂上,柔柔吻過她的額頭,「可以嗎?這樣可以讓你滿意嗎?」
「滿意到不行了……」她只能讚嘆。
「我可是最稱職的情夫?」
「太稱職了……」她怎能否認?
徐功終於微笑了,他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評語,他將使出渾身解數來留住她,直到她再也離不開,再也不想逃。
周日上午,音樂教室裡,地上舖滿了白燦燦的陽光,窗帘被微風吹得盪呀盪的。
雨辰小時候學的鋼琴派上了用場,她先彈了一小段「兩只老虎」示范,徐功靜靜的坐在她身旁,卻只用神秘的眼光盯著她。
「徐校長,你不是想學彈琴嗎?」她被他看得怪怪的。
「紀老師,我想彈的是你。」徐功猛然將她抱上琴台,讓她面對著他而坐,開始對她上下其手,吃盡白嫩豆腐。
「你!」雨辰雙手靠在琴鍵上,不時發出叮當聲響,「你怎能這樣欺負我?」
「是你說的,你喜歡禁忌之愛、不倫之戀,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你不是嗎?」
他做出一副威脅面貌,舔吻在她的雙乳之間。
「我才沒有!」她臉頰泛紅,漾著藏不住的春情。
「明明就是你勾引我的!」他抬高她的臉蛋,瞇著眼說:「外表這麼清純可人,內心卻是個邪惡的壞女人,你一定是上天派來的魔鬼!」
「胡說!」她快被他的台詞逗笑了,瞧他還說得一本正經,真是難為他了。
「今天我就要揭開你的莫面目!」扯開她身上的束縛,他的雙唇雙手四處遊走,
「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想要我這麼做了?」
「夠了,我不準你再說下去了!」她捶打在他的肩上,藉機撫摸他那濕燙的汗水。
「怎麼會夠呢?你明明還要更多的!」他的挑逗更加磨人,反覆揉捏,「我絕對要你承認,你需要我、你渴望我,你無時無刻不在等著這一刻發生!」
「嗯~~人家不來了啦!」雨辰被他刺激得難以按捺,終於卸下抗拒的面具。
他這才浮現微笑,「是你說想要這麼玩的,我只是配合你而已。」
「你也太認真了吧?」她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弄得人家受不了……」
「抱歉,我親愛的公主。」他開始強力運作,時進時出,「若你有任何不滿足,那一定都是我的錯。」
「保~~險套……」激情時分,她卻沒忘記這檔事。
「已經戴上了,你感覺不到嗎?」他拉高她的大腿,讓兩人更加貼近。
「太熱了,我都不知道什麼是什麼了……」她只能抓緊他的手臂,咬著他的拇指忍住低吟。
他輕撫在她的紅唇之間,感受她的柔嫩、她的濕滑,「喊出來,我要你這張小嘴喊出來!」
「啊~~好討厭!」她都快哭了,好痛苦又好快樂的這滋味!
他擁緊了她發顫的身子,讓她的嘴唇靠在他耳邊,他便能更清楚、更直接聽見她的呻吟,這是他最需要的鼓勵和滿足。
是的,只要她快樂,只要她不對他厭倦,他就能這樣一直留住她。
高潮之後的平靜,帶著點慵懶和疲乏,向來是雨辰喜歡的悠閑時光。閉著眼,枕在情夫的胸前,感受陽光輕撫在身上,啊!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愜意?
徐功伸出手撫過她的額頭、臉頰、頸子,又順著她的曲線徐徐往下移動,拿她當作雕像似的,細細感受每一處的凹凸起伏。
「嗯~~你想幹嘛?」她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我還要。」他沈聲道。
啥?這老男人在說啥?他還以為他是小男孩,可以沒日沒夜操個不完啊?
雨辰睜大了眼問:「你不是最注重健康嗎?你知不知道,每個男人都有一定的配額,你這樣會早死的!」
可她的警告卻被他當成耳邊風,「我囤積了二十八年,應該還有很多配額才對。」
「這個嘛……說得也是。」這家伙壓抑了這麼久,一時要用也用不完。
「那麼,我們再來一次。」他說著就要展開行動,拉開她擋在胸前的小手。
「可是……」她全身都又酸又麻的,「我可能不行了。」
「我不管。」
「什麼?」她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這男人竟敢不聽她的話?可是……可是他不聽話得真好……沒辦法,只得迎接另一次高潮了~~~~
雨辰再也不能有任何埋怨,這位老情夫簡直就是稱職過了頭!
第八章陰謀
就是我的無心造就了你的用情
在我一時不察
你悄悄住進我的心房
偷走我的一切
快樂的時光總是飛逝,轉眼間第一學期也將結束了,改完最後一張考卷,明天就開始放寒假了,雨辰在房裡收拾著行李,而徐功在廚房裡做晚餐,空氣中飄送著蒸蛋的芳香。
這多像一個家啊!她甚至不覺得自己明天要回家,反而像是要離家了。
幾分鐘後,徐功喚著她的名字,「雨辰,吃飯了!」
「哦~~來了!」她放下手中衣物,走出房門。
飯桌上的菜肴比平時豐盛,雨辰挑挑眉,明知故問道:「今天是要慶祝什麼呀?做這麼多菜!」
徐功向來不擅言詞,只簡單的說:「不小心煮多了,你多吃點。」
拜托!如此山珍海味、滿漢全席,誰吃得完?雨辰好心提醒他,「校長先生,我明天要回家了。」
他早知道她有這打算,「我送你。」
「這個嘛!讓我考慮一下……勉勉強強讓你送吧!」她俏皮的一笑。
臨別的最後一餐,別有一番感受,兩人談談笑笑,從認識第一天說起,當初她還以為他是工友伯伯,沒想到竟和他同住了六、七個月,甚至成了偷情的好伴侶呢!
吃過飯,徐功洗好碗,轉身對她說:「既然今天是最後一晚,我們來點特別的。」
「咦?」她不懂他又想做什麼?
「我們去賞月、看星星。」他拿出野餐盒,將水果、飲料和餐布放進去。
「你倒挺有興致的!」雨辰心想,何樂而不為?也就答應了。
來到操場上的榕樹下,徐功舖好了一席防水布,兩人就靠著大樹而坐,靜靜感受四周的一切,天上的月是半圓的,羞答答的躲在雲朵背後,也因此顯得星光更加燦爛。
草叢深處傳來虫聲、蛙嗚、蟋蟀叫,譜奏成一首夜的詠嘆調。
「好靜,好美。」雨辰不禁低低的嘆息了。
徐功攬上她的肩耪,讓她依偎著他,「你喜歡嗎?」
「好喜歡。」張開嘴接受他送上的香瓜,她舔舔唇說。
「但你還是要回台北?」他又喂她吃了一顆沾了蜂蜜的草莓。
「當然,那是我的家呀!」她聽出他聲音裡的哀怨之意,打趣道:「不會是舍不得我吧?等我實習完之後,再也不回來這裡了,那你怎麼辦?」
「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這可是你說的喔!」她又喝了口梅酒,實在是無所多求了。
「滴下來了。」他沿著她的唇舔了乾淨。
「好痒!」她嘻嘻笑著,把這當成一個小小的、無妨的吻。
「冷嗎?」徐功將她包在他的大衣裡。
「有點。」其實今晚相當溫暖,但她就喜歡貼在他胸前,女人總是愛撒嬌的嘛!
他解開了胸前兩顆扣子,握起她的小手放進他襯衫裡,讓她貼在他熱燙的肌膚上,這麼一來,她的手就不會冷著了。
雨辰撫著他胸膛,故意取笑道:「你這動作好煽情喔!,」
「是嗎?」他又解開了剩下的扣子,讓她一路摸到他的腹肌。
「天!我到底把你變成了怎樣的一個瘋子?你越來越贍大包天了!」她愛極了他這一身好體格,一碰就不能收手。
他繼續拉開皮帶、拉下拉鏈,無言誘惑著她往下發展。
「拜托!這裡可是操場,平常有很多學生經過的,而且,我們也是在這棵榕樹下教家長們識字的……」她嘴上是這麼說,雙手卻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徐功仍然無言,既然他想說的不能說出來,那麼他又何必多說呢?只怕會壤了她的興致、擾了她的心情,因此,就讓他默默用行動說明吧!
將她抱到腿上,他開始舔吻她的頸子,大手也探進她的長裙內,囂張的意圖再明顯也不過了。
「你!你真敢……」輕嘆一聲,她自知無法抗拒他的挑逗,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教,他早已對她的身體了若指掌,懂得每一種讓她融化的方法。
當徐功拉起她的上衣,她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不禁顫抖了一下,「會冷……」
他一低頭,含住她的乳尖,很快就讓她發熱了起來。
「你這個壤小孩!」她忍不住低吟起來,沿著他的肩膀緩緩碰觸。
過多的刺激、拉長的期待,已經讓兩人一觸即發,徐功終於將她壓在身下,雖然隔著一層防水布,雨辰背後還是感受到青草的微刺感,而前面他那燙人的體溫、汗水,卻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聞著草香、花香、樹葉香,她從未想過,在這大地的懷抱中,男人和女人的欲望將會攀升到最高點。
咬下了她的小內褲,他握緊那薄薄的布料,臉上似笑非笑的,雨辰被他瞧得竟然害羞起來,「你做什麼?還給我!」
他當然不肯,塞進了口袋裡,像是一種戰利品。
「無聊的男人,哼!」她作勢不理他,想要轉過身去,卻讓他拉回雙腿,架在他的肩上,就開始了那絕妙的旋律。
月夜,晚風,虫嗚,伴著這一切一切的,是他倆低低的呻吟、重重的嘆息。
雨辰望著天上,看到了星光點點,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認真,那汗水、那喘息,全都是為了她,不是為了別人。
「你好熱……」她摸了摸他的臉,手上全是濕汗。
他低頭吻了她一下,把她的臉也弄得濕答答的,雖然夜風吹來稍有寒意,但很快的,他的下一波汗水又讓她浸濕了。
「別這麼快,我頭暈了!」這種以天地為背景的歡愛感受,還是她的第一次。
徐功暫時停下,抱起她發軟的身子,在她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在她肩頭披上風衣,免得她真的受寒了。
然後他將她壓在樹幹上,繼續那炙熱的折磨,她背後是粗糙的樹皮,前面是熱情的男人,在佔有和空虛之間來回,那沖擊感是更嚴重了。
「輕點,你今天是瘋了嗎?」雨辰幾乎要被震昏了。
瘋了,早就瘋了,但他不能說明,他唯有証明,這份為卿痴狂的瘋癲!
「不要……人家不行了!」小手打在他背上,完全是白費力氣。
徐功一手捧住她的小臉,仔仔細細的看著她的表情,一手攬住她的細腰,繼續那強索的進出,當她咬住下唇,他立即吻上她,不肯讓她咬疼了自己。
「你……討厭!」雨辰都已經顫抖一次了,他還不放過她,拉起她的左腿環住他,又往另一個顛峰攀升。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受得了的……」她抓著他的後背,指尖都要僵硬了。
徐功卻是鐵了心腸,他要她記得這一夜,記得這一景,永遠也忘不了在這棵榕樹下,他們曾達到過怎樣的境界。
暗夜中,雨辰只看得到他眼中的神採,那是一種獵人看著獵物的眼神,他要馴服她這美麗的身子,他要她完全奉獻出自己。
夜更深了,一道冷風吹來,引起兩人同時的顫抖,也同時得到了解脫。
徐功抱住她往下滑的身子,將她小心翼翼的包在風衣中,望著她那脆弱迷茫的臉蛋,嘴角不由得淺淺一笑。
「你……竟然……」她仍在發顫、她仍在昏眩。
沉靜的他這時終於開了口,「最後一夜,總要來點特別的。」
第二天早上,徐功喚醒懷中的雨辰,吻在她額上說:「該起床了。」
「眼睛睜不開……」她懶懶的嘆了一聲,「幫人家揉揉。」
這小公主!徐功含笑照做,把她的瞌睡虫都揉掉了,「全身都好酸,我背上一定都是瘀青了……」她捶捶肩膀,咋晚那番「撞樹」的行為,差點沒要了她的小命。
「抱歉。」他逐一吻過她身上的小紅點、小青點,卻又惹起她另一種微顫。
「好了,你這討厭鬼!」她輕輕推開他,「我要去泡個澡,你要是膽敢跟來,我就告訴別人昨天你在樹下強暴我!」
徐功只是傻笑,望著她美好的身段走進浴室。稍後,他下了床回自己房裡,淋了浴又換過衣服,就提著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
等雨辰換上洋裝走出屋子,不禁疑惑的間:「你穿得那麼正式做什麼?」瞧他那白襯衫、深藍色西裝、黑得發亮的皮鞋,看起來又像是要開會了。
「沒什麼。」他淡淡的回應,「準備好了嗎?我送你到車站。」
「你從昨晚開始就怪怪的。」她戮著他的眼鏡,「是不是有什麼陰謀瞞著我?」
「當然沒有。」他替她打開車門,臉上一片鎮定,或許就是太鎮定了。
途中,雨辰開玩笑地問:「寒假的時候我都不在,你會不會想我?」
「會。」他簡單的回答,口氣卻很認真。
「真是的,就這麼一個字?也不會說些甜言蜜語!」雨辰笑著打了他一下。
徐功沒說什麼,只是握住她的手,輕輕撫弄她的掌心,傳達著他的深深依戀。
來到斗六火車站,徐功先下了車去看時間表,很快就回到車上對她說:「火車誤點,還要四十分鐘才會到。」
「啊?那麼久?」雨辰立刻嘟起小嘴。
「我送你到彰化,時間也差不多。」徐功替她把座椅往後拉,讓她可以躺得更舒適,「來,你多休息一會兒。」
「也好,就拜托你了。」雨辰閉上眼睛,昨晚她根本沒睡到多少,說起來也是這家伙害的,當然要他負責了。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車子仍在高速公路上,徐功摸摸她的臉,又說:「我送你到台中,繼續睡吧!」
「哦!」雨辰睡意仍深,也沒啥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雨辰朦朧醒來時,徐功又道:「累不累?我送你到泰安休息站。」
他們在休息站停留了二十分鐘,補充了飲料和食物才又上路,雨辰伸了伸懶腰說:「送我去搭客運就好,你回雲林去吧!」
「不要緊,我送你到新竹。」他替她扣上安全帶,又讓她躺下去睡覺。
時間緩緩流逝,車裡播送著台語老歌的旋律,彷佛生命都緩慢了下來,收費站一站過了又一站,她只聽得他說:「我送你到桃園。」
「都快到台北了呢!」雨辰迷糊的間。
「我送你到台北,我要順便去找個朋友。」
這麼巧?雨辰雙眉一挑,也懶得說什麼,反正有人自願當司機,又何苦拒絕呢?
他開車開得真好,讓她睡得格外舒服,記得老媽曾說過,找老公就要找很會開車的,看來這男人很適合當老公,只可惜她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
當雨辰睡飽醒來,只見窗外一片細雨蒙蒙,看不清他們位在何處,「到哪兒了?我想搭計程車」家。」
他含笑拍了拍她的手,「搭計程車很危險的,我送你回家。」
他送她回家?他當她是傻瓜呀?「用不著!我要自己回家,你別自作主張!」
「已經到了。」徐功轉過方向盤,駛進位在地下室的車庫,「剛才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了。」
環顧四周,不正是她在天母的家嗎?身為校長,他當然知道她家地址,甚至連路線都研究好了,可見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到底想做什麼?」雨辰可是氣壤了,這男人竟然瞻敢叛亂?
徐功只是含笑下了車,從另一邊打開車門,為她解開安全帶,拉起她的小手說
「請下車吧!我的公主。」
「如果我真是公主,我非叫父王和母後殺了你不可!」雨辰氣歸氣,還是先下車再說,要踢要打也比較方便。
「我們家的公主這回要殺誰呀?」車庫門口,紀家一家人都已準備妥當迎接貴客。
「爹地、媽咪、大哥、二哥、三哥l 」雨辰眨了眨眼,「你們怎麼都在?」
父王紀國政日答道:「昨天你們校長就打電話給我,說要親自送你回台北來,我們怎麼敢不親自迎接呢?」
這家伙好大的膽子,竟敢先聲奪人、陰謀造反,如此心機深沉到底是為何而來?雨辰死命瞪著徐功。
可他卻恭敬的招呼道:「你們好,我是徐功,傳清高中的校長。」
「歡迎歡迎!快請上樓來吧!」母後曾曉藍笑得溫馨又甜蜜,對這位老實的年輕人有無限好感。
「他馬上就要走人了,用不著請他上樓!」雨辰可不能讓這情況惡化下去。
「我想我不方便打擾,我把雨辰的行李拿出來就走。」徐功打開後車廂,除了提出雨辰的行李,竟然還有四大袋土產禮物!
「這只是一點小意思。」徐功還說得鎮定自然,雨辰差點沒吐血成河。
「用不著!快拿回雲林去!」雨辰高聲尖叫,全然失去了公主的優雅風范。
大王子紀振文搖頭道:「親愛的小公主,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人家校長先生辛辛苦苦開車送你回來,又獻上這麼多貢品,我們怎麼能不好好招待他?」
二王子紀振武連忙附和,「是呀!我們雨辰公主一向最善良可愛的,如何忍心在這種下雨天留客天把貴客趕走呢?」
三王子紀振中則是直接拉人就走,「你們別吵了,我都快餓死了!」
紀家三兄弟對徐功可說是驚為天人、一見鍾情,他們對小妹的品味早就非常感冒了,徐校長這一款的雖然有點「矯枉過正」,不過,總歸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教他們如何能不感動有加呢?
盡管雨辰連連抗議,但在大家的推拉趕擠之下,徐功還是登堂入室,走進了紀家大門,坐到了紀家餐桌前,而且,就那麼剛好坐在紀雨辰身邊。
「徐校長,一路開車辛苦了,快喝碗熱湯吧!」曾曉藍頻頻招呼。
「我們雨辰一定受你照顧很多,我敬你一杯。」紀國政也熱切敬酒。
「要喝酒?那我們也要!」紀家三兄弟紛紛上場跟進。
雨辰瞧他們興高採烈、不亦樂乎,倒是把她臉上的不滿全都忽略了,好,很好!所謂窩裡反、眾叛親離、胳膊往外彎,就是這個樣子!
「徐校長,你吃也吃飽了,喝也喝夠了,是不是該走了?」她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如此冷箭冷槍,徐功用不著吭聲,自然有人會出面擺平。
紀國政和曾曉藍此時自當大義滅親,「雨辰,你太沒禮貌了!怎麼當了老師以後,也沒學著成熟一點?這樣還能為人師表嗎?」
就連紀振文、紀振武、紀振中也不站在她這邊,「好久沒看到小妹,好像變了個人似的,記得以前小妹是很純真、很貼心的呀!」
雨辰氣得牙痒痒的,幾乎就想咬人了,但徐功卻溫和的道:「可能是我打擾太久了,很抱歉,那麼我先告辭了。」
「不!」紀家五張嘴一起張口,「不要走!」
「要走快走,別在那兒拖拖拉拉的!」只有雨辰開心的鼓掌。
徐功拿起外套就要走向門口,無奈樂極總是生悲,雨辰這時卻覺得一陣反胃,「唔~~我想吐!」說著,她只能抱著肚子往浴室跑。
徐功見狀立即跟在背後,又是細心問候又是小心伺候,把紀家一家人都看得愣愣的,看來這位校長果真不是清白人物,鐵定是跟雨辰有染了。
「好難過喔!都是你啦!開車開得那麼爛。」不管怎樣,藉機數落他就是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徐功拿起毛巾擦擦她的臉,平靜自然的道:「你真的是因為暈車而想吐嗎?我記得你上個月和這個月都沒來。」
「沒來?」紀家人原本只是默默偷聽著,現在可全都沖到了浴室門口,頻頻追問著,「什麼沒來?真的是那個沒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沒來?」
現場一片尷尬緊張,只見徐功神情肅穆,緩緩轉過身來,開口說了句石破天驚的話:「我會負責的。」
「負責什麼,真的是要負責那個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要負責?」
發生得太突然、太荒唐,雨辰還喘不過氣來,就被徐功緊緊抱在懷裡,聽到他清清楚楚地說「懇求你們把雨辰嫁給我,我定會讓她幸福的。」
「真太好!」在陣陣的歡呼聲中,雨辰那微弱的「不要……」完全被淹沒了。
窗外,雨水潺潺、夜色悄悄,客廳裡,紀家人表情沉重、正襟危坐,正在召開一場重要的家庭會議,但雨辰的發言卻被刻意消音了。
「徐校長。」
「請叫我徐功就好。」
「徐功,你家裡有些什麼人?請你自我介紹一下。」紀國政咳嗽一聲道。
「是的。」徐功點個頭,「從我的祖父母創立傳清高中,至今已經五十多年,我從我父母那裡接下校長的職務,已經一年了,現在也慢慢上了軌道。我是家中長子,下面還有兩個弟弟,我的父母已經退休,目前在國外參與慈善活動。我們家歷代都住在雲林,今後我也將在雲林貢獻所學,為教育事業盡一份力量。」
「嗯!」曾曉藍對這樣的親家十分滿意,「那麼,你喜歡我們家雨辰哪一點呢?」身為母親,總希望女兒是被愛的。
雨辰差點被口水嗆死,老媽問的這是什麼問題呀?真丟人!
紀家三兄弟都屏息以待,他們也都很想知道,這位校長先生怎麼會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功安靜了一會兒,先握緊雨辰的手,唯恐她奪門而出,才柔聲回答道:「一開始,我以為雨辰是台北來的女孩,而我卻是個典型的鄉下孩子,兩個人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的。但是經過慢慢的相處,我發現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只要愛上了,什麼都無法阻礙,只要她微笑,我就快樂;只要她皺眉,我就難過,我也不知道我喜歡她哪一點,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初戀,也會是最後一次戀愛。」
「唉!」紀家三兄弟不由得一嘆,這可憐可悲的純情男,顯然是被萬年蜘蛛精給網住了,這會兒不被「啃」得粉身碎骨才怪。
紀國政和曾曉藍卻是大大的放了心,從小雨辰這女兒就是個小魔鬼,老是喜歡找一些「幼齒」的下手,如果能從一而終也就算了,偏偏她又喜新厭舊,像是收集娃娃似的,不能滿足現有的,非要再找更新奇的、更好玩的。
如此孩子心性的她,總算有幸遇到一個成熟男子,對她又專情又負責,這般天大的福氣,實在該放鞭炮放到街尾,好好慶祝一番才對。
紀國政和曾曉藍對望一眼,夫妻倆都有共識,就這麼決定了,否則,萬一到手的女婿飛了,可會白了他們很多根頭發的。
「那好吧!」紀國政答允道:「你盡快準備來提親,既然孩子都有了,可不能耽誤了時間。」
「還有,我們也得和你父母見面聊聊,你得趕快聯絡親家。」曾曉藍不忘叮嚀。
「謝謝伯父!謝謝伯母!」徐功喜出望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但不敢相信的人還有一個,那就是紀雨辰,她已經呆掉了。
「恭喜!恭喜小妹得此良緣!」紀振中率先大叫大喊,卻又對徐功投以同情的眼光,「妹夫,以後就請你多擔待了,可千萬別一時沖動休了她。」
「其實她很笨的,你只要哄哄她就行了。」紀振武提供秘訣道:「像是拿糖給她吃,拿電動給她玩,她很快就會忘記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紀振文則是鼓勵有加,「加油!和小妹在一起,會讓你更有修養、更有智慧的。」
雨辰這會兒才稍微清醒過來,「請問,你們有誰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何需多問?小妹此言豈不廢話乎?」紀振中文質彬彬的回答。
雨辰氣得差點腦血管破裂,「當事人是我,你們不問問我,怎麼知道我要不要把孩子生下來,要不要跟這個男人結婚?」
語驚四座,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只見紀振武哀嚎連連、捶胸頓足,率先發難道:「小妹,我從不知道你的心這麼惡毒,竟然忍心把一個無辜的小生命給摧殘掉,你要是敢這麼做的話,以後我就不認你這個惡魔妹妹了!」
曾曉藍說得最平靜,卻也最冷酷,「雨辰,你知道媽媽是基督徒,如果你做出這種殺人的事情,我寧願我沒有生下過你。」
「我……就是不要結婚嘛!」雨辰委屈極了,「人家才剛開始要玩耍而已,為什麼要我嫁到那種鄉下地方去孵蛋?你們一點都不愛我!」
紀振文冷哼一聲,「這根本不是問題,雲林離台北又沒多遠,何況有這麼體貼的老公開車送你,每逢周休二日或寒暑假都可以回來玩呀!」
紀國政也苦心勸道:「雨辰,爸爸看得出徐功是個好孩子,把你交給他,我就放心了,我們這才是真正愛你。」
「我不管!我不管!」雨辰跺著雙腳耍賴道:「我不要生小孩,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啦!」
眼看多談無益,紀家夫婦互相使了個眼色,又對三個兒子做了個手勢,全體就一起以行動証明決心。
「徐功,你一定也累了,就跟雨辰一起休息去吧!」
「房間隔音很好的,要吵要鬧要開part都沒問題。」
「我們明天早上再來叫你們吃早餐。」
「乖,good night,have an nice dream,好好睡喔!」
五張嘴、十只手的力量是很驚人的,徐功和雨辰就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被推進了二樓的一間臥房,然後,房門被反鎖上了,他們兩人終於獨處了。
第九章關心
就在那一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心
知道再也離不開你
再也不肥將其他人事物放在心中
卻只想獨愛你一人
一進房,一打開燈,徐功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滿牆滿桌的明星海報,雖然他一個也不認識,不過看來都是很年輕、很稚氣的小男孩。
雨辰猛敲著門,發現真的被鎖住了,不禁咒罵道「可惡!你們這些叛徒,總有一天我會上演公主復仇記的!」
「別弄疼了手。」徐功從背後擁住她,不讓她繼續虐待自己的雙手。
「你別管我!」雨辰一點都不想碰他,硬是要推開他。
徐功卻怎麼也不放開,抱著她跌到了床上,緊緊把她壓在身下,「我怎能不管你?你就快是我孩子的媽,也快是我的王後了。」
「你還說?都是你害的啦!」心頭一氣,小拳頭打在他身上,卻忍不住嗚嚥的哭了起來,點點滴滴的淚水,都是委屈和憤怒。
徐功當然不忍見她落淚,柔柔撫著她的發,輕聲道:「你說得對,都是我害的,你別哭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難過的。」
「我就是要哭,就是要讓你難過!」滿懷著忿忿不平,她眼中湧出更多淚滴。
他只得嘆口氣,「我難過不要緊,但我就怕你哭疼了眼睛。」
「反正現在都沒人疼我了……」越想越傷感,淚水是不請自來、盡情揮洒。
「我疼你,我總是最疼你的,嗯?」吻過她淚濕的頰,他心痛難當。
「你這騙子!」雨辰抬起淚眼控訴道:「你是全世界對我最壞的人,你一點都不愛我,你只會欺負我,你是魔鬼,你討厭死了……」
老天!他該如何是好,請賜給他無比的智慧和決心吧!無奈之餘,只能抱著她顫抖的身子,讓她發泄出所有不滿,一切總得平靜了下來再說。
「不哭不哭了……」連連哄著,只希望這淚水公主別再傷心了。
雨辰哭得簡直有點虛脫,啞著聲音說:「桌上有飲料,倒來給我喝……」
想喝飲料?這不正是好轉的跡象?徐功立刻起身為她服務,倒出熱水壺裡的飲料,竟然是溫熱的奶茶呢!可見紀家一家人有多疼這小公主,知道她要回來,早就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來,慢慢喝。」他替她捧著杯子,一點一點喂她喝下。
雨辰一邊哭一邊喝了半杯,眼角瞄到鏡中的自己,大叫道:「天啊!我的眼睛好腫,我的頭發好亂,我好難看……我要洗澡!」
「好,我幫你放熱水。」總算轉移她的些許注意力,他不禁放鬆許多。
「還要加茉莉香精。」她不忘哽嚥的叮嚀道。
徐功只有照辦的份,哪能多說什麼?幾分鐘後,他就抱著赤裸的她坐進浴池,輕柔為她洗頭、淨身,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他已經有一雙巧手了。
大哭一場之後,雨辰的心情有如雨後彩虹,玩起飄在水面的小鴨、小船,就像孩子似的,上一秒鐘的事情早就拋到身後去了。
「好舒服喔!」她嘆口氣,沉浸在熱水的撫慰中。
聽她這麼說,他頓時如釋重負,「公主的心情好一點了嗎?」
「好個頭啦!」她噴了他一臉水,「給我說實話,你是從多久以前就開始計畫的?」
「我……」拿毛巾擦過臉,他很為難地回答說:「從你說你不愛我那天開始。」
「啥?」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就是我跟你攤牌的那一天?你說你需要時間想清楚,結果你就想出了這種陰謀是吧?」
「因為我愛你,我要留住你,所以我假裝答應你的一切要求,我想……只要能讓你懷孕的話,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老實如他,這還是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採用策略,或許是歷史書看多了,他總認為要達成目標就要有好法子。
「哼哼!」雨辰冷笑不斷,「看不出你有這麼機靈的頭腦,膽敢用懷孕這一招來套住我,告訴你,算我倒楣中了大獎,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就要立刻跟你離婚!」
「離婚?那麼你答應先跟我結婚了?」他這才有如中了特獎一樣,欣喜欲狂。
「小人得志,哼!別高興得太早,在我懷孕這段時間,你可得好好伺候我,孩子生下來後歸你,休想要我照顧,我最討厭那些死小孩了!」
「我都答應你,可是……喂奶的那件事可能還是要麻煩你。」他碰了碰她粉色的乳尖,有點羨慕孩子可以光明正大吻著那裡。
「說得也是,我也需要一點時間恢復身材,那就這麼決定了,等孩子一斷奶,等我身材恢復了,我們就立刻辦離婚。」
「哦!」他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著,到時再讓她懷孕就好了。
「到時我就要來大玩特玩了,生過孩子的少婦勾引男人不是更有意思嗎?呵呵……」雨辰想著那美好的未來,不禁得意的笑了起來。
「水冷了,我抱你起來。」徐功只得打斷她的限制級幻想。
事情既已談妥,雨辰也就不再抗拒,任由他好生伺候,擦身、吹發、穿衣,反正她還沉浸在她那偉大的夢想中。
「咦!都已經十點啦?」雨辰看看鐘,「還不太想睡那!該做些什麼好呢?」
「要我念書給你聽嗎?」徐功只想得到這主意。
「無聊!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呀?」她瞪了他一眼,把他推到枕頭上,「閑來無事,乾脆就拿你來玩玩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冷汗自他額上流下,他有種不安的預感。
「反正都已經懷孕了,現在也不用戴套套,那就放心多做幾次,不是很好嗎?」
說著,她跨坐在他腰上,逗弄起他敏感的頸後肌膚。
「可是你家的人都在,我們這樣……」保守拘謹如他,要他睡在女方家裡就已經很害羞了,更何況還要在這種環境中偷情?
「我說過,你的責任就是和我偷情,這樣才刺激啊!」越想越是有趣,雨辰更加強了決心,「不管,今晚我就是要強暴你!」
什麼?他就要被強暴了?徐功差點沒噴出鼻血,卻還是理性道:「拜托你小聲一點,千萬別讓他們聽見。」
「徐校長,這裡可是我的地盤,沒有你討價還價的餘地,我要你叫我女王!」
當晚,女工騎馬騎得非常過癮。
美好的早晨,即使下著滂沱大雨,傳來陣陣悶雷,仍是美好的早晨。
因為,徐功望著枕邊的人兒,還有點愣愣的難以相信,他就要從「情夫」的地位晉級為「丈夫」了。
「早。」當她睜開眼,他立刻吻上她的額頭,「我愛你。」
「我可是恨死你了!」一覺醒來,雨辰總是有起床氣。
如此喜怒無常的愛人,正需要一個堅若磐石的對象,幸好徐功就是屬於「石器時代」的男人,可以忍受這些小槍小箭小刀的攻擊。
「不管你多恨我,我還是愛你。」他真佩服自己的堅忍不拔。
兩人梳洗過後,換過衣服,雨辰特地警告他:「等會兒出去見人,我可不會跟你擺出一副恩愛的模樣,你休想得寸進尺!」
「是。」他明白,雖然雨辰答應妥協,但在她家人面前,她還是要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模樣,畢竟,公主的尊嚴不可不維護,否則,就要被踐踏成地毯了。
進到客廳,大家都己吃過早餐,以一副寬容又曖昧的表情望著這對小倆口。
「今天剛好周日,晚起一點沒關系。」紀國政說得是越描越黑了。
「來吃早點吧!」曾曉藍指著桌上的牛奶、三明治。
這對小情人一起坐下,徐功先將三明治切成小塊小塊的,然後一口牛奶一口三明治喂著她。
但雨辰卻覺得食不知味,或許她吃習慣了鄉下早餐吧!
如此恩愛的架式,讓紀家人都目瞪口呆、啞聲無言,又同情徐功這漫長黑暗的未來,又安慰至少這好女婿是跑不掉了。
吃過早餐,聊過天氣,大家進入正題:婚禮籌備。
雨辰攤在一旁發呆,對此話題毫無興趣,只懶懶說了句,「婚紗攝影我要自己挑。」就把一切都交給他們了,既然麻煩事有人要做,又何必阻止呢?
靠在徐功身上,一邊翻報紙,一邊啃著北港瓜子,雨辰那傭懶的模樣,讓徐功不時撫摸她的秀發,注意她是否有任何需要。
紀家三兄弟看得竊竊私語,「小妹真像只貓兒!」
「可惜徐功不像主人,倒像貓奴!」
「可憐的妹夫,只怕他一輩子都難逃此劫了。」
徐功打了通電話給遠在國外的爸媽,不出所料,電話那頭傳來連連驚叫,徐世哲和薛逸菊都不敢相信這天降的好連氣,家裡最木頭的長子竟然要結婚了,而且還附帶孫兒!
徐功也將電話交給紀國政和曾曉藍接聽,讓他們兩方的家長認識一下,親家初次接觸,彼此又是客套又是寒暄的,好不容易才掛下電話。
「我爸媽會盡快回國,那麼我也要先回雲林去,準備好婚禮各項工作,還有置新居的事情。」徐功做出結論說。
「沒問題,我們相信你的能力。」紀家夫婦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紀振中冷哼,「可別寵壤了我們小妹,給她住草屋就不錯了!」
徐功只是微笑,握了握雨辰的手,「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請放心。」
在眾人熱烈討論之後,決定了二月十二日在台北訂婚,二月十四日則在雲林結婚,時間緊迫,徐功必須立刻趕回老家,七天後再上台北提親。
「雨辰就留在家裡,我們會替你看著她的。」曾曉藍看得出女婿有些不安,趕緊開口保証。
「麻煩你們了,我會常打電話過來的。」徐功滿心感謝,有了岳父岳母的監督,他才能相信老婆不會出軌。
「小妹現在是帶球走,還想玩什麼花樣?我們三騎士一定幫你護花到底。」
紀振文拍拍胸口,一副舍我其誰的擔當。
「謝謝你們,那麼伯父、伯母,我先告辭了……」
「咦!應該改口了吧?換個稱呼喊來聽看看!」紀振武提醒道。
徐功一愣,繼而領悟,起立鞠躬道:「爸、媽,大哥、二哥、三哥,那我先走了,我會和你們保持聯絡的。」那副恭敬的模樣,只差沒跪下磕頭而已。
「小妹,還不送送你老公?」紀振中被喊三哥,不禁甜甜的笑了。
「送什麼送?他自己有腳不會走?」雨辰翻了翻白眼,裝作死人樣。
「快去給我送!否則我就要非常不快,非常不爽了!」好脾氣的紀國政難得獅吼,一發起飄來卻是聲勢驚人。
在家人的炮火轟炸之下,雨辰嘟著嘴跟徐功走到地下樓,卻故意半句話也不說,氣都快被他氣死了,就是這家伙害她失去在家中尊貴的地位。
按下按鈕等鐵門升起,雨辰懶懶的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徐功把車開到門口,卻又走下車,輕輕執起她的手,「我會想你的。」
「幹嘛?又不是生離死別!」瞧他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樣,活像古人要赴京趕考,或是出關充軍似的!
「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別太貪玩。」摸了摸她的發絲,他真怕沒有他守護著,她就會飛到天邊去了。
「知道了啦!」別弄成這種要哭不哭的局面好不好?再過一個禮拜不就又能見面了?所謂小別勝新婚,省得大家對看兩相厭嘛!
將她擁入懷中,深深吸取她的氣息,「不管發生什麼事,要記得我愛你。」
「夠了,你的台詞就只有這幾句!」她吐吐舌,任由他去抱個夠,雖然她也覺得這樣抱抱好棒,但她才不要告訴他呢!
「你不對我說句好聽的話嗎?」他像個害羞的孩子,想要討糖吃。
「啊?」他真是那個「古意」校長嗎?虧他說得出這種羞死人的話來!,她正想
擠出幾句名言佳句,他卻又搖頭說:「不,還是先別說,讓我能有個期望,等我們再見的時候,你再告訴我好嗎?」
「好啦好啦……」隨便敷衍一下,免得他欲走還留、送別再三。
最後一次吻過她的紅唇,他才有力量堅強的轉過身,開車離開這有她的地方。
送走了徐功,望著那蒙蒙小雨,紀雨辰突然覺得,二月天好冷喔!
當晚,雨辰洗完澡走出房,發現全家只剩她一個遊魂。
老爸老媽早就去串門子散發消息,三個哥哥忙著去找訂婚酒席、印訂喜帖、採購訂婚禮品,活像是他們要結婚了一樣,傻瓜!
全家上上下下竟然沒人煮飯給她吃,這就是他們對待孕婦該有的態度嗎?無奈泡了碗鮮蝦面,這時就有點懷念起那孩子的爹,畢竟他還是挺有用處的。
打開電視,新聞都不像新聞,彷佛上個禮拜也是發生這些事情。
電話聲響起,原來是她大學的死黨小如,「hello ,紀老師放寒假啦?」
「是啊!雨辰淡淡回答道:「對了,麻煩幫我通報一下,我二月十二號訂婚,十四號結婚,叫大家紅包給我包大一點。」
電話那端傳來驚叫和大笑,「小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我先警告你,我訂婚那天你非來不可,我可不想一整天都餓著肚子,你要負責偷拿東西給我吃,而且不能弄壞我的口紅。」想到這些頊碎雜事,雨辰心底一沉,唉!結婚真是無聊透頂。
做了幾個深呼吸,小如勉強鎮靜下來,「你怎麼突然要結婚了?對象是誰?
你不是還要多玩好幾年的嗎?率先背叛者,竟敢如此離我而去!」
「玩?有小孩了,沒辦法呀!雨辰哀怨的低訴,「我要嫁到雲林一個小鎮,對象是我實習學校的校長,高齡二十八,除了會煮飯按摩之外沒啥用處。以後你要常來找我玩,我可以帶你去看雞鴨鵝豬牛,還有菜園、果園和魚池。」
小如已經笑不出來了,「不會吧?真有如此悲愴?」
「人生嘛!總是有高有低,碰到了也只好認了。」
「站在好朋友的立場,我只能含淚祝福你了。這幾天我來幫你開歡送會,找些可愛弟弟出來玩,好歹也要瘋一下再嫁人,對吧?」
「那就萬事拜托了!」突然,一件車禍新聞讓雨辰轉移了注意力,「找到人再告訴我,先掛了,我的泡面快爛了。」
掛上電話,雨辰專心聽著電視上的播報,「今天下午在雲林斗南交流道前,發生一起嚴重的連環車禍,一輛遊覽車撞上五輛自小客車,造成三死七傷,目前傷亡者名單正在查証中……」
只是一則很普通的新聞,平常一看馬上就會忘掉的新聞,然而雨辰捧起泡面卻突然吃不下去了。
媽的!她該不會是在擔心那家伙吧?要是他死了,她的孩子得交給誰帶?要是他死了,傳清高中要誰來繼承?要是他死了……那她該怎麼辦?
放下泡面,她只看見眼前一片空白,主播開始播報其他新聞,泡面的熱氣慢慢不見了,她還是倒在沙發上發呆,不斷想著:要是他死了、要是他死了~~~~
「鈴鈴!」電話不知響了多少次,她才回神注意到。
這會是一通怎樣的電話?打錯的?找爸媽或哥哥們的?或是通知她車禍的傷亡名單?想著這許多問題,她幾乎不敢拿起話筒。
鈴聲催促著她、逼迫著她,直到她虛弱的接起,「喂……」
「雨辰嗎?我是徐功,我還在高速公路上,前面好像發生車禍了,等塞到下個交流道我就會下去,再轉省道回雲林。」
她沒有回答,淚水已經爬滿她的臉頰。
「你在做什麼?吃飯了沒?爸媽在家嗎?」徐功羞澀的笑了一聲,「我是怕你看到新聞,所以跟你報個平安,我是不是又太羅唆了?」
猛吸口氣,她大聲喊道:「徐功,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你恨我,為什麼突然又要告訴我?手機的收訊不太清楚,我怎麼覺得你的聲音好像在哭?」
「你這個大笨蛋!」眼淚嘩啦啦的掉下來,為何一點辦法也沒有控制?
「聽說孕婦的心情常有很大的變化,我想你是還不習慣懷孕這件事吧?乖,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雖然才離開幾個小時,我卻開始想你了。」
「想個屁呀!」喉中那哽嚥的硬塊,怎麼吞也吞不下去。
「我已經被你罵得很習慣了,我是不是有被虐狂?就算被你罵也很開心。啊~~車子可以動了,我現在要下交流道了,前面真的有車禍現場,看來挺可怕的。」
「你還說!我才不聽!」大口大口喘著氣,她只想扁他。
「抱歉,那我說點別的,這裡正在下大雨,視線有點模糊,不過你放心,我是用耳機在跟你講電話,我開車會很小心的。」
「誰管你那麼多?」面紙團成了一堆小山,全都拜他所賜!
「為了你和孩子,我當然要保護自己。」徐功一想到這點就覺得甜蜜,「你下午做了些什麼事?有沒有好好吃?好好睡?」
「哼!睡了一大覺起來,竟然沒有人煮飯給我吃,害我只得吃泡面!」
「對不起,要是我在你身邊就好了。」如果他在,怎麼舍得讓她吃泡面?至少也要加個蛋才行。
「都是你害的,泡面難吃死了。」因為還混著她的淚水。
「我保証,等我去提親的時候,我會帶很多土產給你吃的。」
「我要喝黑豆漿,而且要熱的喔!」她存心要刁難他。
「沒問題,我會用保溫瓶帶過去,還想吃什麼?」
「現在想不起來啦!」吸了吸鼻子,她忍不住要間:雨是不是還下得很大?」
「還好,比台風天的時候好一些,你是在擔心我嗎?」他不禁期待問。
「才沒有!」她依然嘴硬。
「等等!」徐功的聲音失了幾秒鐘,「前面有輛計程車撞上了小貨車,真危險,這種天氣常會發生車禍。」
雨辰心跳差點停止,眼眶又熱燙起來,「你!,你要把我嚇死啊?」
被罵得不明所以,總之還是先道歉,「對不起,我只是剛好看到,必須轉換車道,等一會兒要是再看到,我就不說了,好嗎?」
「你好可惡!」她快說不出話了,「你快點給我回到雲林啦!」
「要我開快點嗎?」
「不準!不準!你給我慢慢開,不準超速也不準超車!」老天!她的心跳從未如此洶湧澎湃過,就連最激烈的做愛也不能讓她這般狂亂。
「我到底該怎麼辦呢?」他簡直手足無措了。
「你……就好好開車,還有唱歌給我聽啦!」在這要命的時候,她實在需要他溫柔的嗓音撫慰,否則,她就快要尖叫撞牆了。
「我會唱的歌不多。」
「你明知道人家要聽哪一首歌的,你快唱!」
孩子的娘既然有令,他如何敢不遵從?只得低沉唱起,「我心內思慕的人……」
快回來,快回來我身邊……雨辰默默跟著低唱起來。
就這樣,兩人又唱又說又玩又鬧,總算徐功開車抵達了小鎮,很快就要回到學校了,徐功特別預告說:「雨已經停了,可是電話快沒電了。」
「到學校的時候打給我,不然,我就不嫁給你了,我要去找個有錢的老頭子,等他死了就繼承所有財產!」該死,她幹嘛又提到死這個字?
「是的,我一定打給你,不敢不打。」
「停車的時候給我小心點,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一輩子都不原諒!
「是的,為了你,我會處處小心,再見……」
電話那端沒了聲音,看來手機真的沒電了,雨辰這才掛上話筒,悠悠的嘆了口氣,唉!這種專屬於戀人的憂愁,怎麼也會輪到她來品嘗呢?好鬱卒喔!
「敢問公主為何嘆息?」
一轉頭,雨辰差點嚇破膽,家裡什麼時候多了五個人?爸媽和哥哥們都站在門口,不知道偷聽了多久,每張臉上都帶著噯昧的笑容。
「你們……你們這些壤蛋、壤胚子、壞心眼的家伙!」雨辰臉頰一紅,再也沒臉見人,一溜煙跑回房裡。
紀國政和曾曉藍對望微笑,而紀家三兄弟則是笑得倒地不起。
幾分鐘後,那悅耳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雨辰躲在房裡怎麼也不肯接電話,因此曾曉藍按下免持聽筒的按鍵,讓客廳每個人都可以和徐功直接對談。
「喂!雨辰嗎?我平安回到宿舍了。」徐功老實的聲音傳來。
「徐功,我是媽媽,雨辰她太害羞了,躲到房裡去不肯接電話。」
「我是大哥,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小妹的眼睛紅紅的喔!」
徐功一聽可慌了,「我做錯了什麼竟讓她哭了?」
「我是二哥,小妹雖然哭了,但是又笑得很神秘那!」
「究竟是怎麼回事?」徐功的聲音迷惘極了。
紀國政含笑道:「女人不是讓你懂的,反正你只要愛她就得了。」
「是嗎?」徐功還是傻傻的,卻不忘仔細交代說:「她說她只有泡面可以吃,你們幫我一個忙,煮點有營養的東西給她吃好嗎?還有,麻煩拿熱毛巾讓她敷敷臉,否則她眼睛會腫起來,她不喜歡自己這樣的。」
「可憐的妹夫,我看你一輩子都不能翻身了。」老三紀振中由衷道。
「但願你自求多福!」最後,紀家人是這麼祝福這位未來女婿的。
第十章理想的愛
為了你小小的心願
我願意歡笑
願意悲哀
我無怨無悔
只為給你一個揮洒熱情的舞台
算算日子,徐功回去雲林已經六天了,雨辰留在台北夜夜笙歌,不用早起打太極拳,不用早睡聽蛙鳴蟬叫,完全恢復了她「敗家女」的本色。
只是,酒酣耳熱之際,她總會沒來由的陷入一種失落感。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小如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了?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不把握時間好好狂歡?」
雨辰嘆了第一千次氣,「不知道,我沒啥力氣。」
「婚前症候群是吧?既然是男人惹出的問題,就要用男人來解決!」小如做出了解的表情,「那兒有個金發小帥哥一直在看你那!要不要對他勾勾手指,保証你等會兒就可以把他帶回家了。」
雨辰雙眉一挑,看清了那頭獵物外貌,金發、年輕、俊美,一抹笑容又像男人又像男孩,以往她最喜歡這一款的。但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興致缺缺,像是吃得太飽,懶得再動手動口。
「真的不心動?」小如皺起眉頭,「別這樣,我叫他們過來,讓你high一下!」
小如一個媚眼拋過去,那位金發小帥哥就帶著同伴走過來了,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道:「你們好,我是Jimmy ,他是小勇,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們嗎?」
兩人打扮入時,發型正點,一派叛逆加上憂鬱色彩,稱之美少年並不為過。
「我是小如,她是雨辰,你們看起來好年輕喔!幾歲啦?」
「剛滿十八歲,今天就是來慶祝我生日的!」Jimmy 唇紅齒白的,笑起來格外燦爛耀眼。
「生日快樂!」小如吹了聲口哨,「我們兩個都是二十二歲,你們就叫我們姊姊吧!有興趣跟姊姊認識嗎?」
「當然有!」Jimmy 緊盯著雨辰,對她充滿好感。
既然Jimmy 目標鎖定,小勇也就轉向小如,兩個人相談甚歡、一拍即合,很快跑進舞池跳起了貼身舞。
「雨辰姊姊,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Jimmy 試著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冷冷地,她送了他一句,「關你屁事!」
罵得好呀!Jimmy 最喜歡這種外表純真、內心邪惡的女人,他向來有戀姊情結,而且還是越兇越辣的越好。
別這樣嘛!」Jimmy 摸上她的肩膀,「讓我聽聽你的心事好不好?我能在十八歲的生日遇見你,就表示我們一定是有緣分的。」
「你敢再動我,我就殺了你!」甩開他的手臂,雨辰只覺得他的香水味臭得要命,一點兒男人味都沒有,可恥!
「好可怕喔!」Jimmy 故作驚嚇狀,「可是人家對姊姊一見鍾情,姊姊舍得對我這麼殘忍嗎?」
SHIT!怎麼會有這種嗯心當可愛的小孩,也不看看自己都十八歲了,還學八歲小孩說話,簡直一點長進都沒有!
「滾!」這次,她只願意賞他一個字。
「滾?可以和姊姊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嗎?」Jimmy 舔舔唇角,拋出最誘惑眼神。
「不,是你一個人在爛泥巴裡面打滾。」
「哇!好刺激喔!」Jimmy 真受不了她的酷。
「叮鈴叮鈴……」雨辰那悅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不是老爸老媽就是那未來老公,而十之八九都是她那未來老公。
「我要接電話,just leave me alone !」太好了,總算有藉口擺脫這死小孩。
「快去快回喔!」Jimmy 目送她離去,從口袋拿出一包粉未,看四周沒人注意,偷偷放進雨辰那杯雞尾酒內。
雨辰走到角落,眼角早就瞄到這一幕,臭小鬼,敢跟她鬥還早十年呢!待會兒非要給他好看不可,向來只有她灌醉別人的份,豈能容許別人將她迷昏?
接起電話,她有氣無力地說:「喂……」
「雨辰,是我,你還沒睡?」
果然是徐功,這聲音聽來就舒服多了,「拜托,才九點!」鄉下人就是這樣,又呆又蠢又可愛。
「哦~~說得也是!我總覺得一天過得好慢,我今天訂好酒席,也發好喜帖了,明天我就上台北去提親,後天我們就去拍婚紗照。」
「隨你。」反正他辦事,她放心。
「有沒有吃飯?有沒有睡覺?」
「還用得著你問,不吃不睡我不就死定了?」呆子,瞧他一點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你心情不好嗎?」他總算聽出來了。
「就是心情不好!」而且都是因為他,哼!
「那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咦!是誰在拍她的肩膀?一回過頭,徐功竟然就在身後,一邊拿著手機講話,一邊對她怯怯的微笑。好久沒見面了,他竟然覺得緊張,她看起來怎麼又更美了?
「你!」伸手指著他,她喉中竟有種哽嚥的感覺,damn it !她該不會是太高興而想哭了吧?
「這兒好難找人,我找了好久才看到你,我的耳朵都快聾了。」徐功第一次來到PUB ,原來就是這種烏煙瘴氣的鬼模樣。
「你怎麼跑來了?你這混蛋!」小手打在他胸前,她卻是又想哭又想笑的。
徐功正想說話,一個整頭染成金發的男孩卻跑過來了,而且劈口就問:「雨辰姊,你跟這種老頭子在一起做什麼?他是不是在糾纏你?」
Jimmy 看這男人一臉土相,除了身材還可以之外,那發型、那穿著、那氣質都配不上雨辰姊姊,站在一起難看死了!
「雨辰,他是你的朋友嗎?」徐功並不覺得受到刺激,他只當這是個無知的孩子。
「我沒這種朋友!」雨辰火大起來,轉向Jimmy 開罵,「什麼老頭子?他一個晚上可以玩三次,才不像你這種虛弱沒用的美少年,一點真本事都沒有!」
「一個晚上三次?」Jimmy 眨眨眼,無法置信,「跟這種老頭子上床?雨辰姊姊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
這時,小如牽著小勇也跑過來了,「雨辰,怎麼了?這位先生是誰?」小如從未看過雨辰跟這款的男人在一起,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挺cool的。
「他叫徐功,他就是我孩子的爹,我未來的老公!」雨辰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吼出來,yes ,就是這種感覺,Its so right !
「哦~~」小如點點頭,微笑道:「你好,我是雨辰的同學,我叫小如,百聞不如一見,我對你已經非常熟悉了喔!」
Jimmy 和小勇一臉詫異,這老頭子怎麼娶得到雨辰這種美女呢?
看徐功一臉滿足的傻笑,」Jimmy 酸溜溜地開了口,「你們根本一點都不配,雨辰姊姊,你是不是受他威脅?」
雨辰呵呵一笑,拉住徐功的手臂,百般柔情地說:「我愛他,我就是愛他這個老頭子,因為他才是最純情、最可愛的男人,你們這些小鬼頭是不會明白的。」
接二連三的沖擊,徐功聽得渾身都快發毛了,這……是真的嗎?雨辰剛才真的說了愛他嗎?他這輩子是做了什麼好事,竟能得此天賜福報?上次說再見時,他曾要求她說些好聽的話,這次兩人再次見面,神明果然許諾了他的希望嗎?
小如對這番宣言拍了拍手,「看來雨辰是認真的喔!恭喜你們!」
Jimmy 卻皺起了整張臉,「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什麼?」雨辰耳朵嚴重受創,再不爆發的話,實在快抓狂了,「徐功,扁他!」
「他只是個孩子。」徐功並不會因此而動氣,他仍為雨辰的宣言而沉浸在快樂裡。
「他污辱你,就是污辱我!」這理由夠充分了吧?
徐功微微一笑,「我不會讓任何人污辱你的。」
語畢,徐功立刻擊出重力一拳,多年來練拳、種菜、煮飯的力氣不是假的,他知道自己的威力有多大。
Jimmy 再也不能說話了,他倒在地上,只能哀嚎最近裝的牙套碎掉了。
四周傳來尖叫聲,雨辰拉起了徐功的手,「還不快閃?」
「閃?」徐功不太明白,不過,還是跟著她跑向大門。
「小如,訂婚典禮上再見!」雨辰對好友揮了揮手,立刻拉著徐功跑出去,跑出那燈紅酒綠、那鬼影幢幢。
呼~~外面的空氣原來是這麼新鮮!為何以往她從來沒發現呢?奮力跑呀跑的,和心愛的人手拉著手,就連天地都為之寬廣許多。
跑了十幾分鐘,她才氣喘吁吁停下腳步,「孩子的爹,我跑不動了……」
「沒關系,我的車剛好在這兒。」他掏出鑰匙為她打開車門,此刻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超人,什麼任務都能為她達成,因為……她愛的是他。
坐進車裡,徐功拿袖子替她擦了擦汗,雨辰也抓起面紙擦過他那滿頭大汗,兩人對望一看,突然不知怎麼搞的……害羞起來了!
那?這種情竇初開的狀況,出現在這男人身上並不稀奇,何時竟也傳染到她身上了?想起自己剛才那番表白,雨辰發覺自己耳根子都紅了,打從有戀愛經驗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說到「愛」呢!
咳嗽幾聲,她故意隨口問起,「你怎麼突然跑來了?不是明天才來提親?」
「我實在太想見你,所以就提早來了。」事實上,是岳父和岳母大人咋晚通知他,最近雨辰玩得太兇,所以希望他早點上來捉奸。
再次陷入沉默,兩人之間雖然該做的都做了,但在這種「愛的告白」之後,到底該扯些什麼才好呢?雨辰一時之間竟然語塞,這一點都不像她!
「這樣呀!你這麼想我喔?」嘿嘿一笑,轉個撒嬌的語氣好了。
「嗯!」花言巧語絕非他的專長,唯有以微微發紅的臉作答,低頭轉鑰匙轉了好久,總算得以發動引擎。
「既然你這麼想我……」雨辰轉了轉眼珠子,「走,我們去開房間!,」
「什麼?」他的方向盤差點轉到對面車道去。
只要看他驚慌失措,她就重拾了公主的傲慢,啊!難道他就是她生命的快樂泉源?
伸出小手摸過他強健的大腿線條,她幽幽傾訴道:「我們每次都是在學校,最刺激的也只有一次在我家,從來都沒上賓館開房間過,你說!這樣對得起我嗎?」
「是我對不起你。」在她那勾魂的眼神中,他只有道歉的份。
「那就要好好用身體給我補償!呵呵!」得意一笑,恢復了愛玩的本色,她開始以「狩獵」的眼神尋找附近賓館。
最後,他們開進了一家「花非花賓館」,選了一間「阿拉伯後宮」的房間。
一進房,徐功惶恐莫名望著四周,雨辰卻興致勃勃四處巡視,「哇!好有創意,我喜歡、我欣賞!」
轉過頭,看他一臉震驚不安,她雙手叉腰喊道:「還不過來!」
徐功總算回過神來,「你確定要在這裡?」
看他這副鄉巴佬的模樣,果然就是沒見過世面,純情得教人想誘拐他!雨辰心生無比愛憐,暗想一定要好好教導他,如何在罪惡的情況下尋求神聖的快樂。
「來嘛!」張開雙手,撒嬌道:「人家要你!」
他無法抗拒這召喚,緩緩踱步上前,「你真的要我?」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纏上他強壯的身體,她輕柔吐息道:「今天,我當女奴,你當主人,你要好好疼人家喔!」
「我一定會的。」除了說好,他還能怎樣回答?
燈光暗了下來,清脆鈴聲由緩而急,在那翻覆的床單及輕紗中,時而傳來鐵鏈和馬鞭之聲,當然也少不了幾句讓人臉紅的對白。
「那裡不行了啦……」
「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的。」
「你……的手怎麼都不會酸?」
「我從五歲開始打網球,而且是左右雙打,從手臂到手指都是經過訓練的。」
「唔~~討厭死了……」
「直接翻譯過來,應該是愛死了吧?」
「討厭討厭!」
幾番風雨飄搖、天打雷劈之後,徐功伸手將雨辰擁入懷中,兩人的呼吸和鈴鐺聲互相呼應,逐漸從暴風圈中回到平靜人間。
「阿拉伯真是個奇妙的國家呀……」她輕輕嘆息著。
徐功聽著又笑了,吻過她微微紅腫的櫻唇,她永遠有讓他驚奇的一面,像個萬花筒般閃耀奪目,這心動、這昏炫,絕非他的錯,都是她的罪過。
「雨辰……剛才在PUB 裡面,你說的話是真的嗎?還是你喝醉了?盡管心中忐忑難安,他仍鼓起勇氣問了這問題。
「我說了那麼多話,不記得你是指哪句了。」雨辰打個呵欠,故意推托敷衍,想看看這傻子有多緊張,誰教他讓她愛上他,活該!
碰了個小釘子,他當然不會放棄,「你不記得了嗎?你好像說了你愛我?」
「我愛你?」她裝出一臉迷惘,「這是人家的口頭禪啦!我愛我爸、我媽、我大哥、二哥、三哥,我還愛小貓、小狗、小鳥、小烏龜,我還愛這個世界呢!」
「那是不是也包括我在內?」他滿懷期待的問。
聽到他這問法,她不禁哈哈大笑,那笑聲讓他更加不安了。
「豬頭,你為什麼這麼可愛?」撫著他的臉,她竟有一種溫柔到想哭的心情。
被罵豬頭,又被讚可愛,徐功實在不知該生氣或高興。
「我恨死你了,竟然害我這麼愛你!」可惡可惡,她都沒想過自己會這麼純情呢!
愛恨交織,徐功身陷五裡霧中,仍是無話可說,而且很怕說錯話。
「我好愛你喔!所以我要好好虐待你!」
冷汗直流,徐功不敢想像自己的未來,將是如何被愛以及被虐待。
「我……也好愛你。」無論如何,他只能這樣回答。
「我愛你和你愛我的方法可能不太一樣,但我們還是要好好相愛喔!」
雖然不明白那「不太一樣」是「多麼不一樣」,但「相愛」這個詞兒卻讓徐功心軟了,望著她天真脆弱的神情,他溫柔吻過她的唇,承諾道:「是的,我的公主。」
夜深了,「相愛」的兩人,就這樣相擁著入睡,一起甜甜的作了個美夢。
一聽到長子要結婚的消息,徐世哲和薛逸菊連忙搭機回國,先到台北和未來親家見面,送了一整車的禮物當見面禮。
他們盼媳婦盼了二十八年,眼看就快要望穿秋水,還以為終究會「等無人」,沒想到不只花開了,而且還結果了,當然得要大大熱鬧一番。
在未來公婆面前,雨辰自有一套「裝可愛」的方法,沒花多少功夫就把他們收服了,哄得徐家夫婦笑呵呵的,心情大好的買了一整套鑽飾奉上。
小case而已,她「甜蜜小公主」的封號可不是白白得來的。
私底下,雨辰卻抓來了徐功逼問:「為什麼你爸媽出手這麼大方,你卻那麼節儉?」這男人該不會是撿來的孩子吧?
徐功捏捏她的粉頰,「我節儉,是為了讓學生少付點學費,但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和孩子節儉的,我會把你們都寵壞的。」
這老好人,早知道他會有這種答案了,雨辰只是想聽來感動一下而已,「你呀!你是不是自掏腰包,每個月給我一萬塊的補助津貼?」
「你……怎麼知道?」他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哼!」她得意的笑了笑,「看在你這麼善良老實的份上,我就饒了你那節儉成性的壞習慣,以後奢侈的就由我來,吝嗇的就交給你了。」
不管她說什麼,他眼角總忍不住漾起笑意,「我還是覺得自己在作夢,以往我總是孤單度過生日和情人節,但今年二月十四日,我卻要娶你作新娘了。」
「我也覺得自己在作夢,以往情人節我總是在趕場約會,怎麼今年竟然要結婚了?唉!人事全非呀!」她故意感嘆道。
果然,他露出受挫神情,「你比較喜歡以前那樣嗎?」
「當然啦!」逗他真好玩,她得強忍住笑意,二個男人怎麼能滿足我?以後我要把你打扮成各種角色,這樣我才會只愛你一個人呀!」
「好的,我的公主。」雖然不安,雖然惶恐,卻又不得不答應下來。
「嗯!我愛死你了!」她抱住他,給他一個重重的吻,這一吻又讓他飄上了天堂。
台北的訂婚典禮之後,大夥兒都移師雲林,準備籌畫情人節當天的結婚典禮,在這命運的時刻,雨辰第一次看見了徐功的兩個弟弟:徐偉和徐凡。
「大嫂好!」徐偉扯開明朗笑容,「歡迎校長先生和校長夫人!」
徐凡則端出金桔蜂蜜茶,溫柔道」「大嫂,請喝點飲料吧!」
「謝謝!真高興看到你們。」雨辰嘴角笑得很勉強,一有機會就狠狠的瞪向徐功,該死!為什麼不早點讓她看到這兩個寶貝?
徐功靜靜的喝著茶,感覺到雨辰的手死抓著他,在這種非常時刻,他也只能忍氣吞聲,讓她捏到手痛為止。
眾人談談笑笑之際,隔壁的芳鄰凌雨霜也出現了,「嗨!恭喜你們。」
「對了,大嫂的名字和雨霜一樣,都有一個雨字!」徐偉立刻發現這點。
紀雨辰和凌雨霜第一次碰頭,先是稍微看彼此不順眼,接著發現原來是對方太像自己了,這會兒可是一見如故、惺惺相惜,談論起禮服設計更為熱切,還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跑到後院去促膝深談。
「結婚前最後一晚,你有什麼打算?」雨霜好奇間。
「我能有什麼打算?在這種鄉下小鎮!」雨辰一想到就哀怨。
雨霜揚起嘴角,瀟洒笑了笑,「若你不嫌遠,我知道在台中有個地方,叫做制服俱樂部,裡面的男服務生會扮成學生、警察、士兵、法官和神父……」
「帶我去,求求你帶我去!」雨霜的話還沒說完,雨辰就拉住她的手臂喊道。
「小聲點,要是被你老公發現就糟糕了。」雨霜「噓」了聲。
「sorry ,人家太興奮了嘛!雨辰趕緊壓聲音,「不管千山萬水、天涯海角,我一定要在跳進墳墓之前,享受這最後的溫柔鄉!」
雨霜會意一笑,「沒問題,我就舍命陪你這個好姊妹了。」
「親愛的雨霜,我實在愛死你了!」雨辰抱了抱雨霜的肩膀,卻又感慨道:「你這麼懂亨受生活,又有小凡可以召喚,他可是個美少年呢!」
雨霜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和他?」
「那種眼神我也曾經感受過呀!」回首往事,雨辰只覺得無比滄桑,「當一個小男孩為你著迷、為你痴狂的時候,他就會用那種期盼的、無辜的眼神望著你,啊~~想起來真讓人心動不已。」
雨霜眨了眨眼,「我倒是不大了解,或許你說得對吧!那麼你會挑上徐功,想必也是因為他有這麼一雙眼神羅?」
「嗯~~他呀?」雨辰神秘的笑了笑,「外表嚴肅、內心純情,還好他有那麼一雙眼神,不然我又怎會中了他的計呢?」
「願者上鉤,恭喜你們!」雨霜舉起酒杯。
「謝了!」雨辰舉杯和她輕碰,將那梅酒一飲而盡。
月兒彎彎,晚風飄送夜來香的芬芳,在這神聖的一刻,偉大的友情就此誕生了。
當晚,徐功開車帶雨辰回到傳清高中,他己把教職員宿舍裝潢過了,外表還是那樣朴實古拙,但粉刷上了磚紅新漆,而屋裡的擺設也有更新,處處貼著大紅喜字,看起來更像是新婚夫妻的居所。
「喜歡嗎?我還準備了嬰兒房。」徐功打開房門指給她看,那天上人間一般的擺設,透露著即將為人父母的心情。
一切都好,只欠教訓,雨辰哼了一聲,開始發飆,「我恨你!我恨透你了!」
「我……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他不明白,他何時犯下如此重罪?她不是才說過愛死他了嗎?
「為什麼不早點讓我看到徐凡?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一個十八歲的弟弟?」
他如何敢呢?他只怕她意圖「染指」,又怕小弟遭受「摧殘」,當然只好「隔離」這兩人,能有多遠就有多遠,直到現在才讓他們見面。
「小弟他已經有對象了,就是雨霜呀!」他試著以理勸解。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恨你!雨霜跟我都是二十三歲,為什麼她的男人才只有十八歲,我的男人卻已經二十八就要二十九了,我不要我不要!」
這……是他的錯嗎?「我的體力很好,我每天都練拳幹活的。」
「體力再好也沒有用,二十年後你就不再年輕了,四十年後你一定是個老頭子,我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到時你不也是個美麗的老太太了嗎?」想像兩人一起變老的樣子,讓他嘴角不禁浮起淡淡笑意。
「就算我是個美麗的老太太,我還是要找幼齒的小弟弟呀!你不知道,有的男人到了五十歲還不知道什麼是高潮,有的男人到了六十歲還是有小男孩一般的眼神,所以,他們還是需要我這位戀愛老師的!」
眼看她又要抓狂,徐功趕忙握住她的手,誠摯道:「你放心,雖然我已經知道什麼是高潮,但我還是會有小男孩一般的眼神,還是會永遠需要你這位戀愛老師,我會很純情、很天真地愛著你,即使我的外表已經是個糟老頭。」
雨辰呆住了不能說話,只覺得眼眶又熱了起來,可惡可惡,他就會用這種方法來惹人家掉淚。
「怎麼哭了?」他驚慌失措,又是擁抱又是輕哄,「我又說錯話了嗎?」
「都是你啦!」鑽進他懷裡,忍不住淚眼汪汪,又氣又惱的,「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教她怎麼受得了,太幸福了啦!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行,人家就是要你說!」雖然淚眼迷蒙,她的拗脾氣還是不變。
「教我怎麼說呢?雖然你的脾氣很壤、性格很差,又花心又喜歡小男生……」
「夠了!」她冷冷的打斷他。
「不,我要說的是,其實我覺得你很像個孩子,你動不動就大笑,或是大哭,都讓我覺得好可愛,說不定我才是那個喜歡小女生的男人,因為你一直給我這種感覺,你真的好純真。」
純真?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詞,怎麼會放在她這邪惡的女人身上?
「哪有?人家哪有你純真?又笨又蠢的讓人欺負,一點抱怨都沒有!」
「不,你真的比我純真,你的表情有好多種,你的心情也像溜滑梯似的,常讓我覺得頭暈目眩。」就像此刻,他又為她含淚的笑而迷惘了。
「不管,你比我純真啦!」吸了吸鼻子,她還是這麼堅持。
「可是我覺得……」她那淚滴簡直就是人魚公主的珍珠呀!
「你敢跟我爭?我說是這樣就這樣!」公主的驕縱絕非一朝一夕養成。
「好吧!你說得都對。」愛她就是要讓她。
總算獲得言語上的勝利,她也就破啼為笑,纏著他間:「你剛剛的話,是不是說我讓你的人生從黑白變成了彩色?」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眼前確實七彩繽紛,但願不要太過異色就好。
「你嘴巴真甜!」她喜上眉梢,像只小雀兒,「我現在又有一個新主意了耶!」
徐功額頭開始冒汗,「什麼主意?」
「既然我想要小男生卻得不到,那你以後就扮成小男生的樣子,我就會一輩子專寵你一個了!」多簡單的道理,她怎會到現在才想到?
「好……呀……」這聲音是微微顫抖的。
「乖,今晚我們就來玩小寶貝的遊戲,我是保母,你是小孩,這樣懂不懂?」
「懂……」這聲音被吻成破碎的了。
當晚,育嬰房裡,提前上演了一場「愛的教育」。
二月十三日,微冷的天,卻是相當晴朗,一絲浮雲也沒有,半圓的月懸在空中,彷佛比平常更加明亮。
徐家的後院裡,三兄弟正以啤酒、小菜、笑談,為徐功度過這最後的單身漢之夜。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興致一起,談起了小弟和雨霜的「奸情」,徐凡本以為這秘密沒人知道,這會兒慌得就像個偷吃糖的小孩。
「千萬別讓別人知道,也別在雨霜面前提起!」徐凡趕緊哀求兩位哥哥。
「加油,八年抗戰,十次革命,希望你有這個命呀!,」徐偉的鼓勵很像是威脅。
徐功卻含笑道:「該你的就是你的,讓時間來証明吧!」
「對了,不知大嫂和雨霜上哪兒去玩了?」徐偉故意打趣問道:「大哥,別跟我說你一點也不擔心!」
徐功內心隱隱騷動,臉色卻絲毫未變,「玩累了,她就會回來的。」
徐偉卻笑得賊兮兮的,「那是當然,但就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才會玩累?」
徐凡向來心軟,不免開口道:「二哥你別說了,這樣大哥等會兒怎麼睡得著?」
「他本來就睡不著,非要等到他的新娘回來才能安心呀!」徐偉答道。
徐功任由弟弟們調侃著,只能裝作無動於衷,免得一時控制不住自己,抓起車鑰匙就駕車出去找人,雨辰臨走前已經千交代萬叮嚀,她說她一定要這最後一晚的自由,而他又能怎麼辦呢?不過就是這樣一人睡著而已~~~~
「都一點多了,該睡了!」徐偉伸伸懶腰站起來,「大哥,明天一早就得忙了,別在那兒撐著了,睡覺去吧!」
徐凡則好心地說:「大哥,我會定鬧鐘,到時我叫你起床。」
「嗯!晚安。」徐功深吸口氣,緩緩走回房。
夜深人靜,徐功站在窗前,仍無睡意,望著滿天的星辰,他只有一個希望,但願雨辰明天會記得回來跟他成婚。
二月十四日,除了歡度情人節之外,也挺適合結婚的。
婚宴就在傳清高中的操場舉行,席開六十桌,鎮上的家長學生都到齊了,上次傳清高中辦喜事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大家當然不能錯過這難得的盛會。
林教官樂得手舞足蹈,護理老師卻一臉哀怨,原來勝負己出,那五位打賭雨辰不會留下的老師都輸了大錢。
不過輸贏歸輸贏,他們還是非常為這對新人開心,也跟著又下了另一個賭注,
「要不要來打賭?校長夫人的第一胎會是女的!」
「我賭是男的!」有正就有反,有左就有右,當然又有人要提相反意見了。
如此熱鬧溫馨的場合,三年忠班的學生還表演了高歌一曲,那是校長大人特別交代他們唱的,「思慕的人」。
「好親像思慕的人,優美的歌聲擾亂阮耳……聲聲叫著你,心愛的緊返來,緊返來阮身邊……」
「校長、老師,祝你們白頭偕老、永浴愛河。」代表獻花的是丁筱楓,她悄悄又說了句,「老師,我很高興校長夫人是你。」
雨辰接過花束,什麼也說不出口,她又潸然落淚了。
徐功一點都不詫異,拿起手帕為妻子拭淚,並對丁彼楓說:「謝謝你,筱楓。」
「要幸福喔!」筱楓含羞一笑,轉過頭跑回邵希身邊。
好不容易讓新娘子止住了淚水,徐功才低頭用台語對她說:「我終於等到你了,我心內思慕的人。」
「討厭!」這男人老愛惹她哭。
聽她這麼說,他自動翻譯成「喜歡」,「願意在這小鎮做我的校長夫人嗎?」
雨辰眨掉最後一顆淚珠,「想留住我,你就得繼續做我的留校情夫!」
這對新人低聲細語,旁人看來還以為是情話綿綿,沒有人猜測得到,他們的對話早已超越想像范圍。
雨霜和徐凡也一起出席婚禮,徐凡被這氣氛深深感動,滿懷憧憬地說:「大哥和大嫂看起來好幸福。」
無奈,雨霜卻老愛潑他冷水,「那只是表面而已,你要學會看清事情的真相。」
咋晚那瘋狂玩樂的女人,跟眼前這幸福洋溢的女人,怎會是同一個女人呢?
即使雨霜自己也身為女人,還是不得不為之感嘆。
「我們是來祝福他們的,不是嗎?」徐凡滿腔的浪漫都快化為泡沫了。
「是呀!祝他們自求多福。」向來抱著獨身主義的雨霜,對於婚禮一向只有反感。
徐凡暗自嘆氣,再次疑惑自己為何會愛上這女人?
徐家老二徐偉則是坐在一旁喝悶酒,喃喃自語道:「奇怪!我幹嘛一直想起那個也有雨字的女人?我這腦子是越來越奇怪了……」
當晚,徐家三兄弟各有各的心情,不過不管怎麼樣,在曲終人散之後,這情人節總算是過去了。
婚後,雨辰和徐功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夫妻兩人都在傳清高中任教,齊心協力為教育事業而奮鬥打拚。
夜深時分,寧靜的校園仍有一盞燈光,那是從校長辦公室內透出來的。
「徐同學,你怎麼連這一題都不會?你讓老師太失望了!」拿著教鞭、穿著馬靴的女人斥罵道。
「紀老師,對不起,我會努力的。」穿著高中制服的男人連連道歉。
「不行!你要受處罰,我要打你屁股,快脫下褲子!」
男人深深吸了幾口氣,站起來大吼,「紀老師,你太過分了,你這根本就是在誘惑我,你可知道我只有十八歲?你絕對不該惹惱青春期的男孩!」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老師這麼大聲說話!」
「老師,其實我已經愛你好久好久了,就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我才故意考零分讓你擔心,讓你為我一個人課業輔導。」
「什麼?你竟然對我有這種不純潔的想法,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不,我只是情不自禁,老師,你就像我的女神!」男人將女人推倒在桌上,一把扯落了她胸前的扣子。
「你做什麼?你不可以對老師這樣子,你這個壞孩子!」
「老師,你太美了,我沒有辦法控制我自己!」男人把臉埋進女人雙峰中,不顧女人又踢又抓的,硬是將她的裙子拉到腰間。
「我要把你記過,我要把你退學……」女人的聲音逐漸破碎,臉上滿是激情紅暈。
「你要怎樣我都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擁有老師,我已經忍耐太久太久了!」
男人架起女人的雙腿,己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
「你這樣是不對的,你是學生,而我是老師……」女人說不出話來了,因為那結合的瞬間奪走了她的呼吸。
「誰說學生不能愛上老師的?我就要証明給你看,我有多麼愛你!」男人更加賣力沖刺,以具體行動說明他的愛火熾燄。
「徐同學,你不應該……老師會受不了的!」
「老師請抱住我吧!讓我學會男人和女人的課程,讓我認識你的身體、你的一切……」吻住了那櫻唇,他又抓緊她的雙臀,讓兩人之間毫無距離。
瘋狂終將歸於平靜,狂風暴雨也會有稍歇的時候,在這張將近五十年歷史的大桌上,這對男女正處於歡愛之後的微微倦意。
「老公,你今晚好人戲喔!」
「你喜歡就好。」為了公主的歡顏,他發現自己什麼都做得到。
「我愛死了……」稍微喘息之後,她又挑眉道:「我覺得你非常有潛力那!
以後我還會想出更多戲碼,讓你好好發揮的!」
「只要你的對象是我,任何要求我都答應。」
「人家心裡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如此萬種風情,教她夫復何求?
「我也是。」他相信,這將近三十年來的空白,都是為了迎接她的到來,迎接這份色彩繽紛。
為求留住嬌妻的心,徐功今晚仍然非常盡心盡力,完美演出了這場「我愛女老師」的戲碼;而雨辰的理想就在老公的配合下,實現得如夢如幻、淋漓盡致。
每當月黑風高的夜裡,校園中總是會有許多不可思議的故事發生。
如果校長辦公室傳出某些奇怪的聲音,好奇的學生們最好還是不要去打開那扇門,否則,他們將看到一幅令人永生難忘的畫面~~~~
(全書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9-3-7 10:33 編輯
]
2009-3-6 17:18
#6
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論壇跳轉 ...
胡同口
> 大宅門
> VPN推薦區
> 工具軟件推薦區
垂花門
> 春色滿園
> 伯樂之言
> 春滿百家
> 以文會友
> 笑談風月
> 投其所好
> 女人心事
> 夫妻實戰
> 天下大亂
> 萬千寵愛
> 80's大壽
> 動漫影玩
> 志同道合
藏春閣
> 春之徵文
> 2021華山輪劍
> 2019每月一題
> 2018夢十夜
> 2017夢十夜
> 2016春之文祭
> 2015春之文祭
> 2014春之文祭
> 2013春之文祭
> 2012春之文祭
> 西廂樓
> 凡夫
> 馬王
> 奴家
> 家榮
> 森下
> 黑月
> 焚摩
> 東廂房
> holdme1234
> teller(周可反)
> altec999999
> 女友幸福
> mylostlove
> 春院墨寶
> 換伴群交Ⅰ
> 暴露春光Ⅰ
> 設計凌辱Ⅰ
> 偷情男女Ⅰ
> 人生百態Ⅰ
> 天倫之樂Ⅰ
> 古俠玄幻Ⅰ
四合院
> 林彤的春色殿堂
> 大男人暴露影樓
> 胡作非凌辱教室
> 圍攻少霞
> 最長笨象宴客廳
> 長象短打
> 一個人的徵文
釣魚台
> 女生寢室
> 出牆紅杏
> 文海拾貝
> 換伴群交Ⅱ
> 暴露春光Ⅱ
> 設計凌辱Ⅱ
> 偷情男女Ⅱ
> 人生百態Ⅱ
> 天倫之樂ⅠⅠ
> 古俠玄幻Ⅱ
> 詩情畫意
> 華山論鏡
> 春光旖旎
> 愛妻寢室
> 芬妹寢室
> 瑪紗亞寢室
> 小奴寢室
> Connie寢室
> 渡邊妻寢室
> 婷婷寢室
> 誘人寢室
觀月軒
後花園
最近訪問的論壇 ...
林彤的春色殿堂
愛妻寢室
工具軟件推薦區
大宅門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116904 second(s), 12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21 01:03
Style By Robbie
-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春滿四合院
-
Archiver
-
W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