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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燈月緣(古典情色) 述:攜李煙水散人 評:東海幻庵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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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月緣(古典情色) 述:攜李煙水散人 評:東海幻庵居士

燈月緣

述:攜李煙水散人

評:東海幻庵居士


第一回 賽龍燈遇艷入桃源
第二回 癡情士邀歡酬美婢
第三回 顛之倒之三人做兩對夫妻
第四回 樂極悲生二兇釀一宵奇禍
第五回 偽公主大鬧上元夜
第六回 俏梅香燈夜攜雲
第七回 戴嬌鳳月下偷郎
第八回 玉面狐醉中喪寶
第九回 詩傳驛壁千金遠贖娥眉
第十回 鏡合元宵百歲重諧伉儷
第十一回 招商店李氏尋夫
第十二回 碧山堂姚生入夢




第一回 賽龍燈遇艷入桃源

詩曰︰

  春風何處寄相思,總在妍紅嫩綠枝;

  莫怪啼鶯窺繡幕,可憐佳樹繞遊絲。

  盈盈碧玉含嬌日,滴滴文姬初嫁時;

  博得回眸舒一笑,憑君見慣也魂癡。

明朝崇禎年間,湖廣黃州府靳水縣,有一秀才,姓真名金,表喚雙南,其先東昌
府臨清人也,年將耳順,單生一子,雙名楚玉,字曰連城,性嗜讀書,過目成誦
,十歲通詩,十二歲博覽離騷遷史,不但時文,已諳肯綮,加以詩詞歌賦,矢口
成章,先達丈人,翕然推服,那真雙南十分愛惜,每每嘆為千里駒。

  忽一日,有一相士,打從門首經過,見了真生,嘖嘖讚譽道︰「好一個美秀
郎君,可惜神太清,容太嫩,骨格太輕,雖則敏慧異常,不能顯達,單喜一生際
遇,都在上元節夜。」

  真雙南在內聽見,連忙著人邀請。

  頃刻間,即失相士所在。

  真生嘗賦《蝶戀花》詞一闕,以自詠其志雲︰

  曳紫紆朱何足慕,豈學相如,空綴淩雲賦,玉想豐姿蓮想步,等閑肯把風流
誤。

  始信桃源原有路,雖隔花蔭,能使仙槎渡,不是輕煙又非霧,去時昧爽來時
暮。

  不料真生,才交十五歲,真秀才患病身亡。

  遺產雖微,幸喜母親鄔氏有治家才,真生既在服中,一發奮志讀書,非遇正
事,末嘗出戶。

  雖則合邑時髦,無不相識,單與同窗淩雅生、崔子服,最為契密。

  當時編一口號,道︰「是要見美人,須覓真生,捉鬼子不用鐘馗,後門只畫
淩崔。」

  又道︰「美人同著鐘馗走,兒童驚笑齊拍手。」

  只因真生髮如黑漆,唇若凝朱,目秀神清,肌膚細膩。

  那面皮粉白,映出紅來,宛如桃花相似,假使挽髫穿裙,改為女裝,只怕西
子王嬙,還要遜他幾分。

  那淩崔二子,年雖弱冠,卻是髭須滿頰,往往在街坊上同走,那些婦女見了
真生,個個眼光注射,及見淩崔,無不掩口而笑,崔子服嘗作詩一絕,以謔真生
,道︰

  「面如冠玉體含春,能亂閨中少婦腸,千古風流今屬子,真郎只合喚真娘。」

  真生恃著自己有才有貌,要娶一個絕色渾家,所以做媒的,日逐到門,祇是
嫌長憎短,看看到了一十七歲,尚未聘定。

  那一時新年已過,又是上元佳節,知縣陳天爵,少年俊逸,出示曉諭,著令
百姓廣放花燈,慶賞五日。

  因此城外城裡,不論大街小巷,處處張燈,家家搭彩,自此日十三起,到了
十五那一夜,真個是火樹交輝,笙歌沸耳,街市上看燈的人,男男女女,挨肩擦
背,擁擠不開。

  怎見得元宵勝景,曾有一詞為證︰

  煌煌火樹,正金吾弛禁,玉漏休促。月照六街人似蟻,多少紫騮雕轂。紅袖
妖姬,雙雙來去,妖冶渾如玉。墜釵欲覓,見人羞避銀燭。

  但見回首低呼,上元佳勝,祇有令宵獨。一派笙歌何處起,笑語漸歸華屋。
鬥轉參橫,暗塵隨馬,醉唱升平曲。歸來倦倚,梅花影裡芬馥。

  祇說真生同了淩雅生,崔子服,先從城內,檢那燈火稠密之處,周圍看了一
遍。

  遂又步出城外,祇聽得鑼鼓喧天,爆竹煙火之盛,比著城中更為熱鬧。

  正在燈影裡面,穿來穿去,徘徊看玩,忽聞鑼聲篩響。

  乃是一隊少年,簇擁著大頭和尚,調戲柳翠,跳舞而來。

  兩邊竹簾推起,祇見光油油的鬢兒,白鬆鬆的面兒,俱是濃妝艷束,露出半
身,伸頭張望,卻不去看那月明柳翠。

  那秋波凝睇,都射在真生面上,祇聽得謔笑喧嘩,紛紛私語,也有說著真生
標致,宛像一個婦人;也有指了淩崔二生,嘻嘻含笑,道他十分醜陋。

  真生不好意思,挽了二生之手,轉出大街。

  剛剛過得橋堍,前面一片聲沸嚷道︰「站開,站開,龍燈來了!」

  慌忙閃在樓簷之下。打一看時,原來是一青龍,約有三丈餘長。

  眾人俱是青布純棉短襖,紅錦束腰,一個個裝束齊整,擎起龍燈,盤旋轉動
,曲盡飛舞之狀。

  真生看了一會,挽著淩崔二子,又到一處。時將三鼓,看燈的漸漸稀少,忽
見刺斜裡,走出兩面個青衣,提了紗燈,照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美艷婦人,輕移蓮
步,轉身過來,真生卻從東邊到西,在巷柵口劈面迎住。

  那婦人生得不長不短,姿容絕世,仔細向著真生看了一看,慢慢的移了數步
,復又掇轉頭來,微微含笑。

  真生向處書幃,末嘗親見美色,霎時間,神魂蕩漾,便即回身向東,緩緩的
尾在背後。

  那婦人佯整玉釵,不時回眸顧盼,約行裏許,真生始把前後一看,已不見了
淩崔二子。

  原來二子,一直竟往西行,所以錯路。

  真生巴不得,獨自一個,祇管緊緊隨著,又半裏許。

  那婦人從一黑漆門內,走了進去。門旁有一老者,口內絮絮的,把那婦人埋
怨了幾句,就把雙門拴閉。

  真生站在門外,依依不捨,猛聽得鑼聲響震,卻是一隊迎燈的,打從西至。

  挨身一看,又是一條絕長絕大的黃龍,頭搖尾擺,喧擁而來。

  約有三十餘人,都是鵝黃色的素袖短襖,藍錦束腰,打扮得更加齊整。

  正在盤旋跳舞,又聞鑼聲遠遠敲響,卻是那條青龍打從東邊迎至。

  頃刻間,兩龍擠在一處。

  黃龍要從上首經過,那青龍又要奪那上首,亂聲喧嘩,爭論不已。

  竟把龍燈撇下,奮力向前,人個對一個,揮拳就打。

  那個老者聽得門外迎燈鬥鬧,重又開門出來,挺身勸解。

  真生獃獃的倚定門首,一步不移。

  忽聞裡面輕輕杖聲,回頭一看,原來就是執燈的那個青衣,伸出玉腕,把那
後襟一扯,真生即便溜了進去。

  剛欲步入中扉,那老者勸解不開,接著屁股關門進內,嚇得真生魂不附體,
慌忙蹲在梅花石畔,停了半晌,方敢站起身來。

  欲待出門回去,誰想門已拴上,又用鐵鎖鎖著。

  推那進內竹扉,亦是緊緊拴閉,祇見扉上,橫一匾額,寫著小桃源三字,原
來是一所住宅,乃是監生姚子昂的別墅。

  俄而譙樓,已打四鼓。

  真生正在荒急之際,忽聞扉左有人低低喚道︰「這裡來。」

  真生趨往視之,前番那個青衣,立在花下用手亂招,卻因竹屏損壞,可以側
身進入。

  隨了青衣,彎彎曲曲,直進第三層門,方是臥房。

  那婦人殘妝半卸,背燈而立,見了真生,掩掩縮縮,欲前又卻。

  真生老著臉,急忙向前一揖,低聲問道︰「邂逅相逢,荷承美人見愛。敢問
尊姓芳名,誰家宅眷,莫非是萼綠飛瓊,仙姝下降?」

  那婦人低首含笑,嬌聲答道︰「妾身崔氏,名喚蕙娘,夫主即是太學生姚子
昂。為著正房妒悍,著妾另居於此,敢問郎君上姓貴名,家居何處,曾娶妻否?」

  真生道︰小生真楚玉,表喚連城,敝居即在城內縣治西首。今年一十七歲,
並末娶妻。」

  蕙娘道︰「原來就是真郎,前日曾見崔秀才的詩稿,內有一題,稱是戲贈同
社真連城口占一絕。記得結尾真郎祇合喚真娘之句。使妾時時思慕。誰想今宵幸
會,可見崔生所詠不虛。據妾看來,還覺揄揚末盡。」

  真生道︰「曾記去年春暮,偶然踏青郊外,遇一佳人,遍身縞素,生得百媚
千姣,比著姐姐芳容無二,訪其姓名,喚作崔氏蘭娘,與卿姓諱相同,可是姊妹
行否?」

  蕙娘道︰「蘭娘長妾二歲,妾之姊也。論他容貌,真個是沉魚落雁,閉月羞
花,豈妾所能仿佛。」

  真生微微含笑,那塵柄堅舉已久,無暇細談,就把蕙娘雙手摟住,但覺蘭麝
之香,遍身芬馥,蕙娘吐出丁香舌尖,放在真生口內,吮咂了一會,又附耳低言
道︰

  「拙夫遠出末歸,可以放心同臥。」

  便即解帶卸衣,雙雙的鑽入被窩,真生情興雖濃,卻末曾親歷妙境,將赴陽
臺,反覺忐忑,怎當蕙娘慾火如焚,貼身相就,真生伸手摟那妙戶,祇覺肥肥膩
膩,小竅含葩,嫩毫纖長,遂即騰身跨上,把塵尾湊著陰門,一連頂了數下,不
能聳進,急得蕙娘忍耐不住,把那尖尖玉指醮了涎唾,塗滿妙戶,又將龜頭捏對
縫口,高高的翹起金蓮,忙把臀兒掀湊。

  真生亦覺興狂難遏,鼓勇射進,約有一盞茶時,方得盡根。

  祇是戶內甚乾,十分艱澀。

  真生道︰「賢卿既已結縭,必曾經過幾番狂雲驟雨,為何呻吟不絕,猶作處
子之狀?」

  蕙娘嘆息道︰「妾自十四,嫁與姚郎,今已一十六歲,雖則不滿三載,實有
二年,其間雲雨之歡,才經七次,祇因姚郎所嗜,不在於此,使妾虛度年華,索
居荒圃,所以愛郎美貌,情不能持,今夕之會,實出意外。」

  言訖,便以雙股湊起要幹。真生用力抽送,往往來來,一口氣就有千數,抽
得淫水泛溢,嘰嘰有聲。

  蕙娘怡然爽快,也不管那雲鬢篷鬆,竟把鴛繡枕兒,推放一邊,復以錦褥襯
在臀下,兩只手緊緊的勾住了真生頭頸。

  真生捧起金蓮,放在肩上,自首至根,著實搗了數百。

  蕙娘遍體儻麻,口內氣喘吁吁,叫快不絕。

  真生覺著龜頭頂進牝心,研研擦擦,酸癢有趣,捧了粉頰,低聲喚道︰「親
親心肝,我已魂靈飄散,再弄一會,定要死了。」

  蕙娘道︰「不妨,郎若死去,妾有妙法,可以救你轉來。」

  遂即輕輕款款,一連又是五六百抽,不覺香汗如雨,陰精直瀉矣。

  祇聽得雞聲三唱,窗上微微曙色照進,真生抱住問道︰「昨夜候卿進門的,
那個老者,係是何人?」

  蕙娘道︰「這個就是老父崔啟雲,因值新歲,姚郎探友武昌,所以託父暫時
照管,從不步進妾房,郎可安心住下。」

  於是貼胸交股而臥。直至飯後起身,蕙娘對鏡梳妝,真生便為描蛾畫鬢,有
頃妝畢,相顧而笑。

  祇見侍女靈芸,搬進曉膳。

  真生戲道︰「夜來撮合之力,皆賴此鬟,姐姐若不妒嫌,願以微軀作謝。」

  蕙娘笑道︰「得隴望蜀,郎何貪心不足耶!」

  靈芸低著頭,反眼偷視真生,嘻嘻的帶笑而出。

  原來蕙娘身伴,止有兩個青衣,一喚緋桃,年才十二歲,其一即靈芸,他年
已有一十八歲,正在春心勃發之時,卻是末經破體,生得姿容潔白,綽約堪憐。

  當日崔啟雲為有官事,已於五鼓入城。

  二人喝完早膳,攜手步入園內,慢慢的周圍看了一遍,回到蘭房,並肩坐下。

  真生道︰「小生十二歲時,遇一道士相面,曾說此兒一生際遇,都在上元佳
節。誰想昨夜,果獲幸會芳卿。但卿已屬金谷專房,祇怕此歡難繼。」

  蕙娘道︰「只要真心實意,包與你永遠相親。」

  真生一頭說,一頭伸手插入褲襠,把那牝戶摟摟摸摸,霎時興濃,就要蕙娘
雲雨。

  蕙娘道︰「窗上日影射進,怎好赤身露體,且等晚間,與你盡興罷。」

  真生道︰「夜來錦衾底下,已在溫柔鄉,幸諧酣夢,正欲於明亮之中,更獲
親近妙質,姐姐為何作難起來。」

  蕙娘便把褲腰解開,露出雙股,真與粉團相似。

  那件話兒,紅的紅,白的白,雞冠微吐,小竅緊含,止有一條細縫,真生蹲
在地板,連忙將手推開兩腿,把那鼻孔向著牝戶亂嗅,祇覺氣味如蘭,芬香撲鼻。

  原來蕙娘生性好潔,每於小便之後,即以香湯浣濯。

  臨臥時,復以香囊夾放中間,所以本質既係芳潔,更加麝蘭薰透,自然香氣
襲人。

  真生雙手摩弄,連聲喚道︰「活寶!活寶!」

  就將口來對著陰縫,恰像親嘴的一般,又把舌尖放進,四圍舔了一會,舔得
蕙娘酸癢難熬,帶笑說道︰「既要如此,快些放了進去,祇管舔它則甚。」

  真生站起身來,就令蕙娘橫臥榻上,捧起雙足,高高的擱在肩上,忙把玉莖
塞進。

  祇因牝戶四旁,俱被涎唾舔滿,內邊又有淫水流出,所以一挺盡根,兩個興
發如火,一抽一送,乒乒乓乓,弄得一片聲響,到了十分酣美之處,祇見蕙娘鬢
橫釵墜,雙頰暈紅,那兩只盈盈俏眼,時閉時開,下麵臀兒,不住的亂聳。

  真生笑問道︰「賢卿覺著內中,肉具往來研擦,其味如何?」

  蕙娘道︰「祇覺龜頭火熱,出出入入,自內以至四周,無不酸癢有趣,更有
一件可貪可愛,而不忍割捨,祇覺遍體儻麻,十分爽利之處,即妾自亦末喻其故
,而非言語所能模擬也。」

  真生聽說,愈覺情興勃然,遂又緊推又股,一口氣頂了數百。

  忽聞房門,輕輕彈響,原來是靈芸叫喚。

  蕙娘因開門出問,見有子昂寄書回報,拆開看雲︰

  自抵武昌,忽焉旬日。新春索處,想卿必以寂寞為恨。第須多飲醇醪,頻裁
佳什,便是消遣妙方。石畔寒梅,可曾盛開否,幸矯杯茗,為我致囑花神,祇在
二十日左右,便即鼓而歸,當以新章見贈也。恐卿懸眸,間中便報,不悉。

  真生看書,曉得子昂歸期在即,頻覺怏怏不樂。

  蕙娘低頭凝想了一陣,笑向真生道︰「依著賤妾,便有一條妙計,可以久遠
歡娛。祇怕郎君末必肯聽。」

  真生慌忙詰問計將安出,祇見蕙娘指點數句,有分教︰

  後庭巧賺癡情種,釀出風流一段奇。






  第二回 癡情士邀歡酬美婢

詩曰︰

  花映紅樓蕩妾心,近來幽夢作巫雲。

  流鸚祇解雙雙囀,紫燕何曾肯失群。

  翻笑才郎癡最極,棄妾紅顏渾不惜。

  誰知妾意即郎意,別送春魂成比翼。



  真生一見子昂歸信,慌忙問計蕙娘,要尋一個久遠之策。蕙娘道︰「我有一
計,最為穩妥。祇要郎君舍著自身,方可相處。」

  真生笑而問說︰「姐姐怎說這樣囫圇話兒,有何計較,望即明白說來,無不
依你。」

  蕙娘道︰「郎且從容暫住,妾夫若歸,先往城裡舊宅,等著文繡報到,那時
歸去不遲。祇是安慰令堂,宜即折柬往拜,托以久慕盛名,特將拙稿求正,則姚
郎定必歡喜。倘或留君過宿,初宜固辭,直俟堅懇再三,方可住下,還祇怕郎之
貴體」才說到貴體二字,微微含笑,便又頓住了口。

  真生道︰「若要小生造謁不難,祇恐姚君未必見留,即使留下,與卿內外隔
絕,怎能會面?」

  蕙娘道︰「妾夫癖性,酷有龍陽之好,所以置妾園墅,來往雖頻,不過飲酒
賦詩,未嘗少有枕席之愛,每是間往往指妾嘆說,昔日漢文帝嬖一鄧通,不惜以
銅陵賜鑄,予亦素負情癡,奈何杳莫能遂,顧安得一意中人,姣好如子,與之流
連觴詠,方足以釋我風月之思,而生平志願,畢於此矣。其酷嗜如此,妾雖宛轉
侍奉,而姚郎曾莫之顧也。今以郎之美色,溫然如玉,十倍於妾,假使姚郎得見
,定然喜悅,得其所愛。而後與妾相親,誠為易耳,特恐郎以貴體自珍,未必肯
為狂夫所狎耳。除此之外,更無良策,或可或否,惟郎自裁。」

  真生聽說,不覺面色漲紅,沉吟半晌,憮然答道︰「基得藉此綢繆無間,區
區鄙質,何足為惜。」

  遂即商議停當,安心過了數晚。忽見文繡急急的走進報說︰「相公回來,已
往城內舊宅,祇在明早到莊,先著我報說一聲。」

  蕙娘便收拾些酒飯,把與文繡喫了,打發去後,等至黃昏時分,向著真生再
四叮囑,即喚靈芸,悄悄的送出園扉。

  靈芸向著耳邊說道︰「前夜若非賤妾引你進來,怎得與我家嬌滴滴的人兒相
處,你休忘記了我。」

  真生回身抱住,連連親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終當與子作陽臺
夢也。」

  惟恐啟雲撞見,急忙忙趨出門外。

  回至家裡,鄔氏又喜又惱,泫然泣下道︰「我做娘的,暮年所靠,惟汝一人
。汝乃以看燈為由,在外遊戲,一出數日,晝夜不歸。使我倚門而望,怎生放心
得下。」

  真生不敢直說,遇著崔氏,假託友人姚子昂款留不放。又說︰「子昂有一別
業,就在城外裏許,再三邀兒到彼讀書,兒因母親在家,未曾回復,所以特來稟
知,祇在明早,約定過去。一則藉他講論,學業方有進益,一則子昂家業富足,
不計飯資。兒且先去,把那臥房收拾停當,便即著人搬取書箱。伏望母親寬心在
家,不必過為憂慮。」

  鄔氏雖有識見,畢竟是個女流,被著真生哄信,欣然允諾,當夜無話。

  次日飯後,真生寫一名柬,並將同社會課文稿,放在袖裡,辭了鄔氏,竟到
城外拜望姚子昂。

  那子昂已於清晨出來,正與蕙娘並坐細談,忽見文繡持柬遞進,看那柬上寫
道︰

  通家眷盟弟真楚玉頓首拜

  姚子昂向來曉得真連城美貌無比,當日看了名貼,聽說親來拜望,心下大喜
,連忙整衣出迎。

  祇見真生秀髮齊眉,姿容如玉,身上著一件粉紅色的花繡夾海青,內襯大紅
襖子,足穿綾襪朱履,打扮得十分清楚。

  姚子昂仔細一看,骨頭已儻了半邊,慌忙謙讓施禮道︰「久慕真兄,奇才雅
望,時刻繫懷,奈因微末,不敢冒分識荊,忽辱賜顧,殊為萬幸。」

  口內殷勤曲敘,祇管鞠躬拜伏在地。足有半個時辰,方才整椅坐定。

  真生道︰「兄翁名重鬥山,弟輩向來景仰,茲特竭誠晉謁,欲以拙作,請教
大方,幸勿吝惜如娼,即為斧削。」

  遂將文稿遞與子昂。

  子昂接來,展開首篇,細細的讀了一遍,擊節讚賞道︰「奇才!奇才!子建
僅以文稱,衛介徒因貌重。若在真兄,可謂才貌兼有。」

  遂即連聲喚茶,裡面蕙娘已把茶果整備,便著靈芸捧出。

  茶食細果,擺滿一桌,姚子昂取過茶壺,滿滿斟送,殷勤相勸,笑容可掬,
既而茶畢,真生起身告別,姚子昂一把拖住道︰「幸晤清標,正欲談心竟日,頃
已命價翦蔬,豈有遽別之理。」

  真生祇得回身坐下,姚子昂取出一本嬌紅傳,說說笑笑,看了一回。

  祇見靈芸又把酒肴捧出。姚子昂深以蕙娘湊趣,怎知蕙娘,亦為著自己的心
上人。兩個就在書房對酌,真生飲了數杯,雙頰暈紅,愈加嬌媚。

  姚子昂禁不住慾心火熾,微微笑道︰「此地幽靜,盡堪肄業,倘蒙雅愛,不
以荒嫵見卻,何不就在敝處下帷。」

  真生點頭唯唯。飲了數觥,又欲告別。

  姚子昂挽袂,固留道︰「既辱榮施,願獲從容請教,天色雖暮,敝房床帳俱
備,兄何拘拘然,故作客套耶。」遂以巨觥斟滿送過。

  真生接來一口吸乾,亦以巨觥斟得滿滿的,雙手送與子昂。

  子昂酒量,原是不濟,為著真生答勸,祇得勉強飲盡,不覺醉眼歪斜,莞然
笑道︰「聞得崔子服有詩贈兄,道是真郎祇合喚真娘,向來因詩起慕,誰想尊容
姣好,果與美人無二。今夕蒹葮得以倚玉,可謂有緣。」

  真生亦佯作醉態道︰「斯文相與,子昂何乃帶酒見謔。」

  便即靠在桌上,鼾鼾睡去。

  蕙娘立在屏後,露出半身,嘻嘻笑道︰「此郎誰氏之子,面帶桃花,生得這
般美貌。」

  子昂急忙搖手,令勿高聲。

  蕙娘招喚近前,附耳低言道︰「君意欲捉醉魚,妾故以醇醪瑗出,但君祇顧
自己歡樂,何以發付妾身。」

  子昂笑道︰「累子久曠,我固罪無可辭,然姑徐徐,當與爾圖一歡暢,決不
使卿作蒲團上人也。」

  遂喚靈芸,秉燭進房,把那薰爐烘被,輕輕的挨近真生身側,移火一照,愈
覺豐容媚麗可愛。

  姚子昂帶著三分酒意,頓覺春興勃然,霎時間按納不住,也顧不得真生醒來
發惱,喚著靈芸,一同扶到榻上,真生假做沉沉睡熟,任從子昂解衣卸褲,祇見
遍身肌膚,潔白如雪,溫柔細膩,香氣襲人。

  子昂便急急忙忙的,卸除衣服,鑽進被內,就從背後伸手抱住,把些津唾塗
抹了,隨即將塵尾緊緊頂進。原來真生側身向裡而睡,兩股夾攏,憑你用力亂頂
,哪裡進得分毫。

  真生卻作夢中驚醒,忽地翻身向外,推開子昂,大怒道︰「我與汝斯文體面
,怎將酒灌醉,摟抱戲狎,豈是讀書人所為?」

  子昂陪著笑臉道︰「因為斯文一脈,必須體肉偎貼,深入不毛,方是知已好
友。」

  真生道︰「若要從汝不難,弟須依我二件,一要指火發誓,道是一身之外,
悉聽隨意取用,無所吝惜。二要婢女靈芸,伴我同睡,方才依你。」

  子昂欣然大笑道︰「依得,依得。古時朋友,尚有刎頸之交,何況身外之物
,並一粗婢,豈於知已而有所吝惜乎!」

  此時蕙娘同著靈芸尚在門外竊聽,不提防子昂開門出來,劈面遇著。

  蕙娘三腳兩步,急忙趨避,靈芸落後,亦要轉身進去。卻被子昂喚住道︰「
劣丫頭,是你造化到了。那真官人要與你同睡哩。」

  靈芸低頭含笑道︰「羞人答答的,這個怎使得?」

  口中雖則推阻,腳兒早已跨進門限,遂即吹火上床。

  真生居中,靈芸在內,子昂靠外,三個人一頭睡著,便令真生覆身偃臥,掀
起臀兒,子昂伏在背上,就將肉具頂入,幸喜不甚修偉,一聳盡根,往往來來,
接連抽送。

  真生初時,亦覺丫口艱澀難容,以後漸漸滑溜,覺著丫裡又酸又癢,就如婦
人一般的,口內哼哼不絕。

  子昂雙手拄在席上,緊緊頂進,一口氣便有六七百抽,祇覺丫內火熱,含住
龜頭,十分有趣。遂又盡力衝突,自首至根,緊一會,慢一會,連連抽聳,不計
其數。

  靈芸睡在床內,哪裡忍耐得住,口裡咬著被角,祇把雙手摩弄牝戶。牝內騷
水直流,兩腿俱濕。

  等得子昂弄完,將及三更天。

  真生肉具堅硬已久,遂即扒在靈芸腹上,推起雙股,急忙插入。那靈芸雖是
處女,卻因年紀長大,前番被文繡鑿開棧道,又值牝口流滿陰精,已是濕濃濃的
,所以一挺盡根,毫不費力。

  兩個嘴對嘴,互把舌尖吸吮。四隻玉臂,緊緊抱住。下麵臀兒掀湊,上邊鼓
勇射入。

  靈芸初嘗滋味,自然芳興愈高,真生亦以陰戶緊淺,不覺春心如熾,及抽到
五、六百之外,靈芸覺著遍身爽快,盈盈含笑,連呼親肉心肝,不絕於口。既而
雲收雨散,漏下已是五鼓,貼胸勾頸,摟抱而睡。

  等得二人睡熟,子昂已醒,想著蕙娘獨臥,甚覺可憐,披衣而起,開門進來。

  蕙娘因為靈芸亦在外邊,得與真生同睡,愈加氣惱。按不住慾火煎熬,胡思
亂想,整整一夜曾合眼。

  忽聽得子昂喚聲,叫起緋桃,開門放進,連聲罵道︰「短命賊!三個人合著
一床,好個不害羞的涎臉,拋得我冷冷清清,哪裡管人死活!」

  子昂鑽到被內,一把抱住到︰「特來解你的癢,休得惡口罵人。」

  蕙娘伸手把那陽具,著實打了一下道︰「閃開些,這樣齷齪東西,莫要與我
混帳。」

  子昂帶笑罵道︰「好一個假撇清的騷貨。」遂將塵尾,一挺而入,盡根抽送
,一連就有數百。

  那蕙娘渴想多時,憑你狠命亂頂,怎解得滿懷慾火。

  正在幹得熱鬧,忽聞靈芸亂聲叫喚道︰「相公快些起來,門外有人敲響已久
,說有要緊事情,急要面見哩。」

  原來崔啟雲,被仇誣告,暗通流寇。那一時,河南闖賊李自成作反,正在嚴
急之際,本縣知縣,忽著官差,於二更時分,立將啟雲收獄,所以差人早起,特
來報知子昂。

  子昂被著靈芸連聲催喚,祇得披衣而起。

  啟門詰問,聽說賊情重務,喫了一驚,惟恐株連,也不及梳頭冼臉,忙向靈
芸道︰「好生款待真官人,切莫要放他回去,我速急就來的。」

  說罷,即與差人同入城內,打點衙門使用,又到獄中安慰啟雲,一心為著真
生牽掛。

  急忙忙的趕回莊上,已是傍晚,趕趨書房,卻不見真生在內,便到廚下,喚
問靈芸。

  靈芸嘻嘻的笑,但伸手指著蕙娘臥室,子昂早已會意,輕輕的推進房門,祇
見蕙娘卸下褲兒,坐在醉翁椅上,真生立在椅邊,把兩只一點點的三寸金蓮,雙
手捧起,急頂亂抽。

  正在興濃之際,子昂面色漲紅,厲聲發惱道︰「好!好!幹得有趣。」

  真生慢騰騰的,扯起褲腰,回頭笑道︰「姚兄,暫請息怒,曾不記夜來指火
設誓,有一身之外,悉聽真生取用之言?況在鄙軀,業已供兄狂蕩,豈有尊嫂,
獨不可為我所愛乎。」

  蕙娘亦嘆息道︰「妾與君名雖三載夫妻,豈意別赴陽臺,使妾秋冷衾寒,捱
不盡窗前夜月,今君幸獲真郎,自然曲盡歡娛,妾獨匏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

  子昂聽罷,啞然失笑道︰「祇有一男可娶數妾,豈有一婦可配二夫,是我一
時沒了主意,這也祇索罷了。」

  即喚靈芸,整理夜飯,三個人一塊兒坐下飲酒。

  真生道︰「今夕之會,可謂宿緣非淺,顧各賦一絕句,以紀斯盛。

  子昂欣然首肯,即朗吟道︰

  顛倒鴛鴦亦太癡,此情豈許蝶鶯知;

  從今欲覓風流會,花滿珠簾月照時。

  真生吟道︰

  天賦情根詎偶然,相逢哪得不相憐;

  笑予恰似花邊蝶,才被紅迷紫又牽。

  蕙娘亦口占一絕道︰

  一睹容光思耿然,風流才子信翩翩;

  想君應犯桃花煞,不獨郎憐妾亦憐。

  三人吟畢,互相讚賞一遍,遂即呼盧角彩,盡歡而飲。連那靈芸宣嫗,都喫
得醺醺沉醉。

  將及更餘,子昂停杯而起,笑向真生道︰「子與靈芸,既已作並頭蓮,諧雲
雨夢,豈知小妾,亦涉私情,子可謂便宜太甚。今夕之會,須要盡歡極娛,休得
再如昨夜,故意作難推託。」

  真生亦含笑道︰「君既慷慨多情,我亦何難領教。所謂有心開飯店,那怕大
肚漢。」

  子昂又說︰「俺三個人,仍做一床,不須下帷,亦不要吹滅燈火,盡予之興
,然後聽你另圖歡會。」

  真生點頭而應。遂令收拾杯盤,燒湯浴腳。

  蕙娘脫得精赤條條,先向裡床睡倒,子昂擁著真生,就把後庭狂弄,原來肉
具雖小,卻能堅久不洩,一口氣即有二千餘抽。真生覺著酸癢難禁,急以臀兒聳
起湊合。

  子昂笑問道︰「此物插進在內,苦乎?樂乎?」

  真生應說︰「未知苦,焉知樂!」

  子昂又問道︰「然則酸癢?」

  真生微微點首。子昂愈發興狂,即令翻身轉來,推起雙足,從前插入。於是
玉臂緊摟,芳唇屢接,彼既突圍馳驟,此亦縱體沉酣,其綢繆之態,洽之情,宛
與婦人無異矣。

  且說靈芸與那老婆子在廚灶下,急忙收拾進房,將門拴閉。

  老婆子在前,靈芸在後,打從蕙娘的床前走過,祇見子昂捧著真生,著實抽
進。那丫內亦是漬漬有聲,老婆子頭也不回,疾忙跨進。

  靈芸斜著眼瞄了一瞄,忍笑不住,進入後房,勉強和衣而睡,要使老婆子睡
著,方好起身竊聽。

  怎知老婆子翻來覆去,約有更餘天氣,盡是淅淅索索,倒枕捶床。等不耐煩
,祇得跨足下來,伏在門首,側耳聽時,原來子昂尚與真生舞弄未休。

  蕙娘連聲罵道︰「短命賊!弄了這半夜,把我沒奈何得完了,也該罷休。」

  子昂亦戲罵道︰「小淫婦!你且從容等著,若要完事,再得一更天哩。」

  蕙娘又哀懇道︰「我的親爺老子,可憐見其實有些熬不過了,快些讓與我罷
。」子昂並不作聲。

  又有一頓飯時,祇聽得子昂失聲道︰「啊呀!來了!來了!」便聞吁吁喘息。

  不多時,又聽得床腳搖動,漬漬抽響。蕙娘口內咿咿呀呀,嬌聲婉轉,連呼
道︰「我的親親心肉,把我心都射破了也。」

  真生道︰「還祇怕東西太短,射不到哩。」

  兩個一頭話,一頭抽送不歇。

  靈芸聽了一會,不覺小肚之下,那件話兒,又酸又癢,吸吸的動個不了。霎
時間淫水流滿褲襠,沒奈何扒到榻上,和衣睡倒。不多時,便又翻身醒來,遠遠
聽那外面房裡,猶自振響未息。

  偏生作怪,那老婆子口中哼哼不絕,也像與人雲雨一般的,再側耳聽時,果
是牝中抽響,急急的響了一會,那老婆子卻又含笑吟吟,浪聲疾呼。

  靈芸不勝駭異道︰「難道果然有個漢子,與那臨死的老婦人睡著不成。」忍
耐不住,祇得起身喚問。

正是︰

  春風祇合酣羅帳,老蚌誰知興亦高。







第三回 顛之倒之三人做兩對夫妻

詩曰︰

  美色人所慕,不獨在蛾眉;

  鐘情正我輩,豈懼世俗嗤。

  美哉真楚玉,天生俊麗姿;

  崔娘誠放誕,姚郎亦太癡。

  幻成雙鳳侶,峨弁而結;

  奇情適相值,風流冠一時。



  當夜靈芸朦矓睡去,耳邊廂猛聽得老婆子妖聲浪氣,牝中漬漬弄響,恰像與
人交合的一般。

  慌忙抽身起來,步近床沿,再細細聽時,被內雖則響動,卻不像有人在床,
便低聲問道︰「老媽媽,你有什妙法兒,也與俺殺一殺火,怎獨自取樂?」

  一頭說,一頭伸手進去,向那小肚之下,輕輕的撈了一把,不覺一堆兒笑倒
在地。

  你道是什東西,原來是一根煮熟的胡蘿蔔,約有八寸餘長,一般兒把腳蹺起
,雙手捏著蘿蔔,送進陰門,急急抽送,正在爽快之處,不提防靈芸忽地伸手摸
進,忍不住笑道︰「小騷,歪剌剌貨兒,這時候怎不睡著,反來與老娘廝混。想
你聽著那廂弄得高興,也有些熬不過了,快些扒上來,待老娘與你射一個快活的
。你再與俺也慢慢的弄下一會,可好?」

  靈芸也不回言,急忙鑽進被內,便把兩只腳兒,高高豎起,憑著老婆子把那
蘿蔔塞進牝戶,霎時間就有一千餘抽,靈芸覺著酸溜溜,癢兮兮,十分有趣。連
聲喚道︰「俺的親親媽媽,快把那羅心肝射死了我罷。」

  老婆子聽見她淫騷愈發,也顧不得手腕酸軟,便又著著實寮,抽了一會,隨
後靈芸也與宣嫗弄了更餘天氣,方才住手。

  次日飯時,先是子昂披衣而起,真生摟著蕙娘,又睡了半晌,一同起身。

  子昂笑對蕙娘道︰「你的身材,恰好與真郎長短彷佛。可把那新做的花繡衫
裙,並將包頭簪飾,與他穿戴起來,看也像個婦人的模樣?」

  蕙娘笑嘻嘻的開了梳匣,就與真生改作女妝,原來真生的頭髮,足有五尺餘
長,所以梳得那時樣牡丹頭,燕尾鬢,傍著鬢邊,插上翠鈿玉蝶,把一件大紅花
紗的襖兒,穿在上身,外又罩著一領鴉青色的繡花衫子,下麵繫著羅裙八幅,不
移時,打扮得裊裊婷婷,宛然是一美婦,雖所謂沉魚落雁之容,傾國傾城之色,
不過是也。

  子昂獃著臉,細細的相了一會,欣然而笑道︰「今人說著美艷,輒以西子王
嬙為譽,若與連城比擬,祇怕難定甲已。所惜者單少步步生蓮耳。」

  蕙娘也把真生一瞧,果然賽過美人。

  但見︰

  身軀裊娜,態度娉婷,鼻倚瓊瑤,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綠,唇不抹而凝朱
。生成秀髮,盡堪盤雲髻一窩。天與嬌姿,最可愛桃花兩頰,假使試舞袖於吳宮
,也應傾國。設或曳長裙於漢殿,定屬專寵。紅錦當中,亦有風流戲窟。白綾襪
底,何須隨步金蓮。

  正所謂,楊柳春柔繫別緒,芙蓉秋艷妒嬌娃。又道是,謾誇洛水中宵夢,直
抵巫山一段雲。

  真生亦自攬鏡細照,徘徊了半晌,不覺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容,何不
即便變為婦人,就如西子楊太真一般,播一番美人名色,使天下風流之士,思慕
如狂,鹹願一見而不可得。即不然,亦願托身於平康柳巷,把那些輕薄浪子,個
個魂殺,不失為癡婆情種,奈何以男子而婦貌,翻為狂且之所洩乎!」

  蕙娘亦笑道︰「郎若以婦人妝,能在街坊上行步一次,妾願終身事郎如妻。」

  真生道︰「此亦何妨,今世之士,如脂如韋,低首下氣,乞憐於權要之門,
雖則冠帶巍峨,實與婦人無異,倒不如我縱恣自好,又何妨巾幗羅襦,即使終日
行走可也,況於一次乎,但予既為爾夫所有,則卿與我姊妹也,妻妾也,然卿業
已與我並枕同衾,則我又為汝之夫也。揆卿之意,將欲姊妹我乎?妾我乎?抑丈
夫我乎?」

  蕙娘未及答,子昂道︰「子以珍愛之軀,一朝而為我有,我以千金所買之妾
,不惜贈君,皆風流之僅事也,子既戲為女妝,顧即戲謔合,自今以後,子為我
之婦,我妾即為子之妻。月底綢繆,各尋鳳侶。燈前綺綣,互作鴛鴦。未蔔子意
,將能同否?」

  真生鼓掌笑道︰「妙妙妙。宜速整理吉筵,就使靈芸為儐,不妨在風流場內
,大家戲耍一番。」

  那姚子昂素性原是癡憨脫灑,說得興濃,連忙整備香燭果儀,先是真生同著
子昂,行過禮後,即把簪釵取下,改換男妝,然後請出蕙娘,雙雙交拜,一般模
樣,像那做親的,參了家堂。

  拜了灶神,以至坐床撒帳,鬧做一團。單單少得一班音樂,並一掌禮的人,
猶喜靈芸,自幼習唱《迎仙客》,權做儐相,惟撒帳詞,真生自製新語,以付靈
芸。

  其詞曰︰

  撒帳東,桃花紅褥繡芙蓉。鴛鴦不獨雙棲好,雄作雌兮雌偶雄。

  撒帳西,這番花燭實為奇。屏開孔雀歡聲洽,簾卷春風瑞靄霏。

  撒帳南,玉壺酒美共君酣。帳底銷魂同映夢,胸前佩草為宜男。

  撒帳北,天長地久無間隔。三人心似一人心,兩處情濃總一脈。

  撒帳上,癡情艷事非凡想。時時明月睇雙歡,往往輕風吹笑聲。

  撒帳中,門闌喜氣鬱蔥蔥。鴛鴦繡帶從新綰,翡翠芳衾自此同。

  撒帳下,春宵美滿應無價。彼非含蕊此非花,休把新紅試白帕。

  每唱一句,靈芸故為婉轉之聲,引得宣嫗緋桃,一班男婦,無不笑得眼酸,
連著蕙娘,也是一堆兒笑倒,竟不及終禮而罷。

  有頃酒酣,真生援毫伸紙,賦詩一律,以述其事雲︰

  紅葉何須倩作媒,有緣應獲到仙臺;珠簾已逐春風倦,繡戶休從夜月開。互
角綢繆鴛鴦合,獨尋笑語峽雲來;惟予占斷風流事,一樹花分兩處栽。

  那一夜,歡戀之情,不消細述。

  自後真生,或作男妝,或為女扮,風流調笑,曲盡其娛。

  忽一日,本縣中尊,把崔啟雲屈打成招,申文起解撫臺,臨行那一晚,同著
解差到莊中作別,蕙娘哭得喉乾聲啞,流淚相送。

  子昂放心不下,祇得買船隨往武昌。真生在家,每日間獨與蕙娘取樂。

  一日午後,忽見一個婦人,約有四十光景,年紀雖晚,卻生得清姿媚質,向
著蕙娘,深深萬福道︰「大姑娘先往觀音廟內,點了香燭,就來探望姑娘。」

  將次到門裡,蕙娘聽說,一面吩咐緋桃點茶,一面喚著宣嫗、靈芸。

  出到門前迎候,真生喚問道︰「適才那個婦人誰?」

  蕙娘道︰「是家姐的媵嫁秋蓮,為因姊以燒香,便路探我,先著秋蓮來報。
不識少頃到時,郎的意思,還是要見不要見。」

  真生道︰「既係令姊,即是大姨,禮合趨迎,安有避辭不見。但不知即是那
寡居的蘭娘否?」

  蕙娘笑道︰「好一個不識羞的,就要認起大姨來,那知我與你雖則恩愛,不
過私訂夫妻。若還說出根由,豈不令我寡姊恥笑。如果要見,除非改作女妝,待
我權宜答應,不可露出馬腳才好。」

  真生點頭含笑,連忙對鏡梳妝,更換衫裙。

  祇見靈芸急急的走進報道︰「娘在那裡,趙大娘已進來了。」蕙娘帶笑趨迎
,真生亦隨出相見畢。抬眼看那蘭娘,怎生妝束,但見︰

  淡羅衫子,白素綾裙,嫩鬆鬆的梨花俏臉,不必滿擦鉛粉。光油油的烏黑雪
鬟,偏宜略綴幽梅。腰比小蠻,移蓮步垂楊裊裊。口如樊素,吐嬌聲鶯語盈盈。
正是漢宮稔色推飛燕,吳國佳人說大喬。

  從來俗語說得好,「若要俏,須帶三分孝。」那蘭娘既有天然美質,卻因淡
淡梳妝,愈顯得十分嬌麗。

  當下真生一見,不覺意蕩神飛,暗暗稱美,就懷著偷香竊玉的一點邪心。

  蘭娘也把真生自上到下,仔細相了一會,便問道︰「這位大娘,從來不曾識
面,可是妹夫的尊眷?」

  蕙娘答道︰「這是姚郎的表妹,真氏姑娘。比著姐姐只差一歲。」

  蘭娘微微笑道︰「向只道我姐妹兩個,也有幾分顏色,今值真大娘在座,自
覺形穢,只是初次幸逢,不該出言唐突。據著大娘這般美貌,可謂千中選一,怎
不把那金蓮縛小。可惜!可惜!」

  真生亦帶笑答道︰「妾乃蒲柳陋姿,有辱大娘見愛,謬加獎譽,豈不令人愧
煞,然奴家亦為大娘稱屈,可惜這樣點點年紀,就是守寡,不知幾歲上成親,尊
夫仙逝,經今已有幾時了。」

  蘭娘聽說,觸動心窩,不覺雙眉蹙損,微微嘆息道︰「甫與先夫結婚半年,
既患弱癥而亡,已是一年另三個月了。」

  蕙娘便介面道︰「端的是光陰迅速,記得隨著姐姐送殯到墳,彈指間,又是
年餘光景,今年清明祭掃,定要和姐姐同去哩。適才秋蓮報說,庵內點燭,可是
向來有願,或是近時新許的。」

  蘭娘道︰「為因爹爹,遭了無妄之災,又被髒官枉問,這番起解都堂,料必
多兇少吉。故特辦一炷願香,懇求大士慈悲默佑。」

  蕙娘道︰「姐姐且免愁煩,聞得新到按臺,嚴明清正。我已囑託姚郎,候著
投文之後,即趁日期赴告,料想皇天有眼,決不致冤沉海底。」

  說罷,催喚靈芸,捧出酒果,擺在一隻楊妃腳步的金漆桌上。

  真生要讓蘭娘首席,蘭娘再四推了一會,只得坐在左首。真生即於右邊,對
著蘭娘而坐。蕙娘坐於真生肩下,三個人一團兒坐定,說說笑笑。

  飲得興濃,真生每把蘭娘細看,蘭娘也時時注視真生。

  有頃酒乾,真生喚取筆硯,向著蘭娘,笑道︰「賤妾有幸,得與大娘相會。
雖則略識幾個字兒,不敢藏拙,輒欲以俚言為則,深愧驢鳴犬吠,聊以博大方之
一笑耳。」

  蘭娘道︰「奴家目不識丁,安辨詩中趣味,既蒙賜教,敢不求領珠玉。」

  真生不假思索,提起兔毫,頃刻間,揮成五言一律道︰

  疑是來姑射,春風掠鬢多。

  幽梅訝素影,新柳學織蛾。

  斂恨鶯難似,知音卓豈過。

  不須窺皓魄,只樂勝嫦娥。

  蘭娘念了一遍,又是一遍。莞然而笑道︰「妾雖孤帷寂處,豈敢效竊藥嫦娥
,有辱揄揚,能無愧汗。至雲知音卓豈過,則非知我之言。妾自趙郎棄世以來,
斂眉蕙幌,形同春後殘枝,避月幽窗,心與雪冰同冷,從來不喻宮商,縱有琴音
,亦不願聞之於耳,何竟以卓文相比,無乃謔妾乎!」

  蕙娘急將詩篇奪去,放在一邊道︰「大家盡興喫杯酒兒,何必做此冷淡生活。」

  即喚靈芸,折進紅梅一枝,著令緋桃擊鼓,鬧喧喧的將花催遞。

  真生向著蕙娘,丟了一個眼色。蕙娘心下意會,暗暗囑咐緋桃,候著花到趙
大娘手內,便須停鼓。

  蘭娘哪裡醒覺,被著二人做弄,一連飲了數杯。倒是秋蓮眼乖,忍笑不住,
俄而花又傳到蘭娘。蘭娘接得到手,急欲遞付真生。

  真生推緩不接,而緋桃鼓聲已絕矣,秋蓮從旁撫掌道︰「大姑娘已被暗算,
只怕要沉醉哩。」

  蘭娘忽然醒起道︰「是了!是了!怪道花才到手,鼓聲即住。原來被你兩人
使計。」

  真生同著蕙娘,笑得肚痛。俱是一堆兒靠在椅上。時已夜闌人靜,急命收拾
進房。

  蘭娘要與真生同睡,真生心下暗喜,悄悄的問著蕙娘,蕙娘變色道︰「語言
動靜,猶恐露出破綻,你卻忘記自身,果係雌兒,可與家姊共睡得的?」

  真生沒奈何,勉強推卻。

  那蘭娘怎知就裡,心上倒覺有些不快,坐在床沿,擔起那嫩尖尖一丟兒的小
腳,卸脫鮫綃,重又層層裹束,把腳纏完,又向便桶小解,才脫下了上下衣裳,
鑽進被裡,那白鬆鬆的嫩腰,潤儻儻的香乳,全不遮掩,被著真生子午卯酉,一
一瞧見,那一團慾火,怎生按納得住,急忙吹滅銀燈,鑽到蕙娘頭邊睡下。

  原來房中,靠著南首,丁字樣兒,排下兩只梨木涼床,相去僅隔尺餘。

  蕙娘只因多喫了幾杯,未上床時,先已情興勃勃,及伸手摸著了真生的那件
話兒,直挺挺堅硬如鐵,便即舉身相就。真生扒到腹上,把那塵尾插得進進,不
上五、六十抽,牝中騷水流出,漸漸泛溢有聲。

  蕙娘俯耳低言道︰「家姊尚未睡著,你且緩緩而來,萬一被她聽見,怎好掩
飾?」

  真生口雖應諾,一心只想著蘭娘那件風風流流,簇新妙物,恨不得立時到手
,遍身慾火上炎,赤騰騰的,真有泰山般高,滄海般闊,憑你仔細叮嚀,怎生忍
耐得住。只管深一會,淺一會,用力抽送不歇。

  及弄到緊要之處,蕙娘只覺十分爽快,哪裡記得蘭娘,就在床背後,照舊咿
咿呀呀,叫喚肉麻,做出許多要幹模樣。

  不料蘭娘果然不曾睡去。初時雖覺有些響動,也還不在心上,以後漸漸床腳
搖響,連那帳鉤,亦是響叮當,撼動不已,始駭然道︰「這也奇詫得緊,怎女人
對女人,恰像雲雨的一般,莫非這個真大娘,是一個男子假扮的?」

  又想道︰「難道蕙娘背著姨夫偷漢不成,就是世間美貌的男子不少,也不信
有這樣俊麗的。」

  正在胡思亂忖,忽聽得蕙娘口內,氣喘吁吁,帶笑罵道︰「短命的傢伙!這
一會又被你著著實實的抽上一二千了,把我弄得好不耐煩,也該知人死活,難道
射死了人,不要償命的?」

  真生亦帶笑罵道︰「小淫婦,不要掉謊,像你騷水兒只管淋出來,臀尖兒不
住的掀上相湊,這般樣要幹,是個射不死的。」

  蘭娘聽到此處,已是了然明白,把那一年另三個月的苦守冰心,立時撇下,
只覺牝內忽地裡作怪起來,恰像有百十疥蟲鑽咬,活癢活痛,著實難禁,便轉道
︰「這件事兒,只該我孤孀們做的,妹妹有了丈夫,還要與人私弄,這也算得上
是一個騷貨了。」

  又聽得連聲喚道︰「親肉心肝,你這東西裡面,覺著抽進抽出,果是怎樣光
景,若肯細說,再與你弄個十分爽利。」

  那蕙娘應道︰「臭賊囚,只管問它則甚。外邊皮肉,倒覺有些辣烘烘,不十
分有趣。惟在龜頭深深射進,裡面又酸又癢,其實妙不可言。」

  以後語聲漸低,不甚分明。只聽得淅淅索索,一連抽響不絕。

  蘭娘此時,欲要忍著心,奈何遍身慾火難禁,欲要喚著蕙娘,打做一路,又
不敢啟口。只得咬著被角,把那饞津屢咽,更將兩只腳兒緊緊夾牢,勉強支吾了
一會,再側耳聽時,已是寂無響動。

  但見窗上月光射入,照得滿房雪亮,伸手去摸,牝戶濕膩膩的,流出了好些
精水,連忙起身拿紙揩抹乾淨。偷將羅帳,揭開一看,兩個並著頭,嘴對嘴的,
摟抱睡熟。

  蘭娘瞅了一眼,嘆口氣道︰「自家姐妹,不以心腹相看,把一男子漢,扮做
婦人哄我,卻教我赤身露體,全不提防,被著那廝瞧見。到了天明,我且不要說
破,看她怎樣隱瞞。」

  心上不住的左思右想,翻來覆去,輾轉不能合眼。將近雞鳴,反昏沉的神困
起來。







  第四回 樂極悲生二兇釀一宵奇禍

詩曰︰

  陽臺暮春興朝朝,妹既多情姊更妖;

  竊得風流無限趣,羨君何福可能消。

其二︰

  樂事從來不可長,風波倏爾作君殃;

  只因討盡佳人債,也被狂蜂恣採香。

到了天明,真生同著蕙娘,攬衣先起。蘭娘為因一夜無眠,竟沉沉熟睡,及至起
身,真生梳洗已畢,步近床前。

  只見蘭娘剛把那衣帶綰結,慢慢的貼了金扣,將欲套上繡鞋,一個呵欠,重
又靠在床欄上,雖則鬢橫鬟側,粉褪脂殘,然而倦態如醒,枕痕印頰。更有一段
妖艷動人。

  真生笑道︰「奴家最苦夜長。為何大娘,日已數竿,猶覺睡魔未退。」

  蘭娘道︰「只為那狂鼠無禮,終夜胡行。撩得人睡不貼枕耳。」

  既而梳妝畢後,喫過早膳,真生從容問道︰「聞得大娘素性好書,亦嘗讀西
廂傳,而識崔張之事乎?」

  蘭娘道︰「淫詞艷曲,妾所厭觀,而況崔鶯失身苟合,尤非女子所宜誦讀。


  真生道︰「崔張之事,千古以為美談,不謂大娘,亦執著於道學迂腐之見,
所恨妾非男子,假使得做張生,決不遇見鶯鶯,把她輕易放過。曾有一個俚對,
舉以求教。」即念道︰

  張琪遊殿而覯崔鶯,奇遇奇緣。

  蘭娘不假思索,應聲而對︰

  許行衣褐而說神農,異言異服。

  正在謔笑未絕,只見蕙娘打從窗外走進,手中撲著一隻蝴蝶,笑嘻嘻的,付
與蘭娘道︰「這只粉蝶兒,乃是英臺後身,姐姐愛他?」

  蘭娘微笑道︰「曾聞祝英臺以女扮男,豈料今日,反有以男扮女,只怕此蝶
不是祝娘後身,乃是梁生所化。」

  蕙娘聽見語有來歷,登時雙臉漲紅,蘭娘又笑道︰「我本欲將汝放去,怪汝
膽大性狂,輒敢闖入花叢,應得何罪。」

  真生道︰「大娘不要錯怪了它,豈蝶能戀花,乃花自迷蝶耳,即使治罪,不
過和奸擬杖。」

  蕙娘慌忙扯著真生,走到後房靜密之處,再三埋怨道︰「我何等樣叮囑你,
你為何出言絕不謹慎。適才我家姐姐,語中帶謔,未必無心。萬一被她覷破機關
,教妾羞愧何地。」

  一邊蕙娘自和真生說話,不料蘭娘,也把秋蓮悄悄喚過,備以夜間聽聞,眸
述一遍。

  那秋蓮又是一個淫騷之婦,驟然聽著真生底裡,心中便覺癢癢,急忙點首道
︰「不差不差,怪道金蓮忒大,語言忒粗,原來果是狂童喬扮。」

  一頭說,一頭走入廚房,扯著靈芸,詰問其故,靈芸含笑不言。

  再四詰之,靈芸道︰「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總與秋嫂無關,何勞垂問。」

  秋蓮帶笑罵道︰「賊小淫婦兒,想必也被那生開了癢竅,所以隱瞞曲護。」

  靈芸亦戲罵道︰「什那生不那生。你若不是淫婦,怎說著男子漢,便是這般
殷殷著意。」

  兩個一遞一答,恣意謔了一會,到得午後,蕙娘同著蘭娘下棋,真生獨自一
個,步到花邊,徘徊了半晌,四顧無人,便即立向石邊小解。

  不料秋蓮有心,早已躲在花蔭偷覷,遠遠的張見了,那根五寸長的塵柄,拍
手揶揄道︰「我只道是真大娘,原來卻是一個偷花賊。」

  真生聞著笑聲,慌忙抬頭一看,認是秋蓮,便如飛的趨過竹屏,攔腰抱住,
秋蓮並不推阻,也便摟著真生親嘴。

  真生道︰「你家大娘,守寡多時,不免得春心發動。我要央你作個撮合山,
你可肯?」

  秋蓮點頭道︰「要我做個蜂蝶使,事亦不難,只不知何以相謝。」

  真生道︰「小生孤寒之士,量無金帛奉酬,既蒙金諾,願與子先赴陽臺,以
盡其興如何?」

  秋蓮微微含笑,絕無難色,即於碧桃之下,芳草之上,解鬆裙帶,摟住雲雨。

  原來秋蓮年紀雖老,那話兒肥肥膩膩,十分緊湊,更兼幫襯肉麻,勇於承受
,引得真生興發如狂,急急的盡根送入,為之盤旋頓挫者,約有五百餘抽。

  秋蓮浪聲叫快道︰「我的親親小肉兒,只道你還是嫩貨,卻有這般本事,怪
不得那靈芸小淫婦,與你通線做腳,遮隱不言。」

  真生亦頂緊花心,連呼有趣,正在鏖戰之際,忽聞疾聲叫喚,只得草草完局。

  真生道︰「所託之事,幸乞即為圖成。」

  秋蓮整衣而起,低聲應道︰「你有心,他也未必無意,雖仗我花言巧語,婉
轉先容,也要你撥雨撩雲,趁機著手。」

  言訖,疾忙進內,乘間以告蘭娘,蘭娘為之首肯。

  既而晚觴飲罷,淡月籠窗,真生朗聲吟那昔賢詩句,以撥蘭娘道︰

  細看梅花殊有意,安排清夢到羅浮。

  蘭娘默喻其旨,亦以舊詩答道︰

  雌兮得雄願已足,雄兮將雌胡不知。

  蕙娘雖則敏慧,竟猜不出兩人心事。惟催促道︰「據我看來,倒不如︰擁衾
臥看窗前月,何必紛紛說舊詩。」

  遂即滅銀燈,解衣就榻,那真生之意,雖在蘭娘,免不得略把蕙娘發付。

  俄而二更將盡,候著蕙娘酣睡之際,便即悄悄下來,跳過蘭娘床上,蘭娘向
來寡處,尚可勉強支吾,那一夜,為因等著真生,春心勃發,頃刻難持,只得把
那雙股夾牢,側著耳朵,聽其響動。

  到了夜分時候,轉覺牝中發癢,難伸難縮,遍身慾火如焚,及至真生跳上床
來,反覺害羞,假作睡熟。

  真生扒到腹上,就將雙股推起,把那塵尾一挺盡根,也不暇喚問,只管深深
抽送,那牝戶之妙,毛疏肌嫩又緊又淺,不亞蕙娘。

  一連抽了數百,蘭娘覺著怡然爽快,哪裡還作得酣睡的模樣,不覺兩手把那
屁股緊緊攀定,下麵臀兒不住的聳起相湊,正是雲當曠後心尤蕩,戰到酣時興愈
濃。

  真生故意把那肉具拖出牝口不動,急得蘭娘不能忍耐,連聲罵道︰「短命的
賊!我以冰心玉操,一旦被汙,反要作耍人?」

  真生微微含笑,不動如故,蘭娘無可奈何,只得哀懇道︰「親親心肉,你也
要憐人痛癢,倘或弄死了人,須要償命的哩。」

  真生低低喚道︰「我的知趣愛卿,曉得你久曠之後,慾火太熾,故而徐徐含
養,當與子作一番鏖戰,以盡歡娛,何消這等著急。」

  遂即盡根頂入,狠命狂抽,一口氣就有千餘,乃問道︰「卿亦樂乎,可以罷
休?」

  蘭娘氣喘吁吁,嬌聲應道︰「樂則樂矣,當與我再為馳驟,未可已也。」

  真生便把金蓮高高推起,一深一淺,鼓勇衝突,復為狂蕩久之,又問道︰「
我之本領如何,可以中卿之意?」

  蘭娘道︰「先夫三度,不足以抵郎之一度。妾自結縭已來,從未歷此妙境,
霎時間遍體儻麻,魂靈兒都被郎攝去矣,幸勿再問,任子狂蕩可也。」

  真生卻把蘭娘放起,推開鴛枕,著令翻面覆臥,雙膝拄席,把那屁股高高掀
突,自卻扒到背上,將塵尾從後插進,兩手扳住纖腰,一抽急一抽的,自首至根
,深深頂送,上邊盡力一搠,下麵突起湊合,弄得牝內淫水泛濫,汨汨有聲,一
連又有五、六百抽。

  蕙娘忽自夢中驚醒,既不見真生在側,猛聽得帳鉤叮鐺搖響,蘭娘口中,帶
著笑聲,咿咿呀呀,呻吟不絕。

  慌忙起身下床,也不及穿上衣裙,赤著身體,走過去揭開帳子一看,那一夜
旬有四日,月色盈窗,照得滿房雪亮,只見兩個人,一高一下,正在雲酣雨驟,
不覺怒道︰「好一個冰清玉潔的守節寡婦,偏會夤夜偷情,豈不愧恥。」

  蘭娘笑而應道︰「只因賢妹善於偷漢,愚姊不才,聊而效顰。」

  蕙娘十分含著醋意,又氣憤的道︰「縱或春心易蕩,不妨各有所私。豈可強
竊行奸,奪人之愛。」

  蘭娘道︰「妹妹說的話兒,殊為欠理,那真郎非汝丈夫,既可以私於爾,亦
可以私於我,爾著惱,我偏不惱。」

  真生看見蕙娘精赤條條,便伸手一把拖進被內,道︰「我的親肉,不要凍壞
了身子,你也上床來,大家同睡罷。」

  蕙娘照著臉上啐了一啐道︰「好一個負心短命的賊,你既有了別個,何消憂
慮我凍。」

  真生道︰「若肯依我,容當均盡其歡,必欲爭鬧不從,明日便須告別,豈可
因我一人,傷了你姐妹和氣。」

  蕙娘夾耳根打了一掌道︰「臭賊囚,說得好太平話兒,既奸其妹,復私其姊
,卻不太便宜了你。」

  真生趁勢一把,抱進被窩,扒到腹上,舉著塵尾就刺,登時雲雨起來,連連
抽頂,不計其數。

  蕙娘到了爽利之處,一般也是咿咿呀呀,亂聲叫快,牝中騷水湧出,頃刻間
,羅巾兩換。

  蘭娘在旁,覷著兩人歡戀之狀,愈覺騷癢異常,十分難過,不住哀懇道︰「
忍心短命的冤家,你們只管自己快活,卻教我怎生捱耐。」

  真生只得丟了蕙娘,扒過來重與蘭娘交合,怎知幹了多時,那件話兒已是軟
郎當,不似初時堅舉,直等摩弄了好一會,方能塞入陰門,剛剛六、七抽,即已
一洩如注。

  急得蘭娘翻身扒起,把那肉具放入口中,吞吐吮咂,不移時,堅硬如鐵。遂
即重赴陽臺,著實狂弄了一會。

  又與蕙娘抽上千餘,方才完事。不覺雞聲唱起,東方微白矣。

  自此真生鮮衣朱履,不復更為女妝,每夜同著姐妹兩個,輪流歡媾,不消細
述。

  過了月餘,忽見書童文淵,急忙報進道︰「相公回來了。」

  原來崔啟雲之冤,全賴按臺清正,駁發按察司審明得豁。

  當日一同回到莊上,相見之際,悲喜交集,各自慰問了一番。

  蘭娘為因數昂已回,不好再住,只得暗與真生訂約,含淚而別。不題。

  且說本縣學中,有一高梧表喚棲鳳,與姚子昂自幼同窗契厚。

  忽一日,到莊探望,閑話之間,子昂備譽真生之美,那高秀才亦坐龍陽之癖
,聽說真楚玉十分美俊,心下好不動火,固請相見。

  子昂便著真生出來,揖畢就坐,但覺瓊姿琦質,光彩映人。

  高梧嘖嘖稱譽道︰「真兄雅致,真與尊諱相符。假使卞和獲遇,決不蒙三刖
之罪。」

  真生微笑道︰「過蒙雅鋻謬褒,將無增其愧赧。」

  那高秀才戀戀不舍,直盤桓至暮而去。

  次日清晨,即著人持簡相請,並饋玉簪金扇數物,真生知其來意,托以冒寒
,而壁其所贈。

  過了兩日,高梧又親自來邀,子昂推避不見,高梧大怒,當晚遣人致書發話
道︰

  真子可為兄友,亦可與弟友。所謂大家骰盆,人人可擲,豈曰楚材而維晉用
耶。兄乃擅嬖托辭,曾不念昔同袍之誼乎!竊恐傾家不獨女色,若復執迷,終貽
後悔。

  子昂看畢,怒氣勃然,將書扯得粉碎,又把來人罵了一頓,那人默默回去,
備細稟述高梧。

  高梧愈加氣憤,忽見堂兄高梓,趨進疾呼道︰「棲鳳賢弟,有一椿絕大富貴
,從天降付,可欲相聞否?」

  高梧便把怒容放下,慌忙邀進後面密室,備問其故。

  高梓道︰「今上雖則勵精圖治,怎奈朝臣各立門戶,徒事空談,竊見闖寇李
自成,眾推豪傑,所以兵不血刃,竟有河南之地,遠近士民,無不望風歸附,今
擁兵數萬,帶將百員,欲窺楚地。他手下有一愛將,喚做王恩用,與我曾有一面
之識。近日帶領心腹健勇四十多人,改服更名,潛寓在城隍廟內,昨特將書邀我
到寓,備說闖王不日便取楚地,黃郡衿,俱已密約通謀,又遣心腹將士,四處散
佈,只待大兵臨城,即為內應。倘有奇才異能,先競投府,即日授官,設或徘徊
歧路,城破之日,必至玉石俱焚,為此愚兄,特來與弟商議,可否之間,幸為一
決。」

  高梧欣然笑道︰「豈不聞子輿氏有言,雖有智慧,不如乘勢。我輩做了一個
窮秀才,既有這般機會,豈可錯過,便當繪寫出本省輿圖,速去獻策為上。」

  高梓大喜道︰「我道賢弟有些主意,果然所見不差,只是事不宜遲,今晚約
了王將軍,指日就去為妙。」

  高梧道︰「且住!小弟還有一件心事,正在無計可施,意欲乘此機會,相煩
王恩用,少助一臂之力,未知可否?」

  高梓笑道︰「臨陣對敵,乃是這樣大事,他猶視作等閑。若在吾弟,不過要
他代為報仇雪憤,有何不可,但不知為著哪能一件事情,願聞其詳。」

  高梧道︰「小弟這個毛病,吾兄向所熟知。近來為一真連城,果有十分美貌
,豈意姚子昂恃強擅據,幾次差人邀請,那廝立意不肯放來。故弟不在一官,惟
欲王將軍,為弟奪得真生,便當歸順李闖,死心效用。」

  高梓道︰「既如此,就去當面一決。」

  原來王恩用,乃是紹興府山陰縣人氏,年才二十四歲,生得五短身材,面如
冠玉,與高傑,鄭天雄,周千里等人,同為李自成手下心腹驍將。

  當日在寓,高梓兄弟進見謁見,只見高梧氣宇軒昂,議論英發,王恩用心下
大悅,先把那用兵機要,互相議論一回。

  高梓方說高梧,要求搶劫真生一事,王恩用欣然應允。立刻喚齊眾賊,密令
整備器械船隻,以便劫了真生,即時回去。

  當夜黃昏時分,高梧在前引導,眾賊漸次出城,向著園林左側,分頭潛伏。

  再說真生那一夜,同著子昂,蕙娘並坐飲酒,子昂笑向真生道︰「我以羈省
月餘,精神倦怠,故而抵家旬日,未及與子作徹夜之歡,今夕三人,拚得同飲一
醉,然後互締鴛鴦,以竟人間之樂。不識吾子可見許否?」

  真生道︰「方圖永遠歡娛,何必這般著急。」

  子昂嘆息道︰「子乃聰明人,怎說此懵懂話。雖則爾我相逢,情鐘非偶,然
恐子之年少難留,我亦浮生幾許。昔人有雲︰既無長繩繫白日,又無大藥駐永顏
。我每三復是詩,不得不及時行樂耳。」

  既而酒至半酣,蕙娘談起高梧。真生道︰「此君如鬼如蜮,乃是奸險之徒,
深悔那日多與他相會一面。」

  子昂道︰「這也不足為慮,憑他奸巧百端,只怕無計奈何得我。」

  正在說得興濃,忽聞四下哨響,子昂慌忙站起,側耳聽時,門前喊聲驟發,
內有一人大呼道︰「不要放走了姚子昂。」

  姚子昂嚇得心膽俱碎,也顧不得真生,急忙忙的打從側門逃出,躲在池邊草
內,舉眼望時,只見眾賊,一個個執槍掛劍,魚貫而進。

  子昂叫得一聲苦,不知頭腦,只得把那泥牆推卸,跳出園外,亂聲叫喊。

  此時將有二更天氣,那些鄰居,聽說強盜搶劫,個個驚慌,誰肯出門救護。

  直等眾賊去後,書童尋喚,子昂方敢進入園內,檢點衣資器玩,所失不多,
單單不見了真生,並蕙娘,靈芸,都被搶去,子昂淚如雨點,不覺捶胸號哭。

  次日,進稟縣尊,出捕挨緝,自亦同著崔啟雲,到處察訪,杳無下落,每至
花晨月夕,思憶真生,無不淚零如雨。

正是︰

  誰言褒妹能亡國,始信瑕朝解誤人。






第五回 偽公主大鬧上元夜

詩曰:

  離合皆天意,風流在宿緣;

  只因人似玉,贏得貌如仙。

  交頸芙蓉帳,聯杯玳瑁宴;

  誰知上元夜,更獲遇蟬娟。

當夜真生被劫下船,喘息未定。只見一人,方巾艷服,趨進艙內,嘻嘻笑道:「
單為真兄,用了一番毒計,今夕得近清標,足遂平生之願。」

  真生舉眼視之,此人非別,即高梧也。心下想道:「原來為我起這禍根,如
今既已墮彼局中,我且權時忍耐。」

  主意已定,便假作笑容道:「弟以何待人物,有辱高兄這般雅愛。」

  高梧道:「真兄若不嫌棄高某,誓當生死不忘,然不特為兄美韻,徒懷淫褻
而已。因以闖王招賢納俊,正我輩建功立業之秋,所以屈兄同往,投附闖王。」

  真生應聲道:「吾兄所見極是。」

  既而解衣就寢,高梧鑽到頭邊睡下,輕輕抱住,曲盡綢繆。真生坦然依順,
略不推拒。

  高梧喜極,便以肉具聳入,初時僅有四寸長,甚覺丫口寬綽,及往來抽送數
百之外,漸漸長滿尺許,塞緊臀眼,真生酸癢難禁,每每掀起相湊。

  高梧亦以十分美滿,用力頻抽,直到黎明,方才歇息。

  真生問道:「吾兄此物,因甚初時短小,以後便有如許之長。」高梧道:「
我於少時遇一術士,授以養龜之法,故交接時,被著陰水一淋,便即修偉無比。
又能堅久不洩,蒙兄厚愛,願以此方相贈。」

  真生欣然懇乞,即依原方製藥,敷養數月,後與婦人交媾,果然長大堅久,
比著高梧一般。閑話休題。

  且說在路,曉夜趲行,不消數日,已抵河南。

  候著李自成清晨登帳,各將官參見已畢。王恩用率領高梓三人進見。李賊降
階迎接,禮極謙恭。

  到了殿上,吩咐左右看椅賜坐,李賊從容問道:「寡人涼德,偶以士民所屬
,不自揣量,欲伸大義於天下。顧今雖則得據中原,鄰省未克,幸辱先生儼然賜
降,不知有何良策,以教寡人。」

  高梧道:「天命人心,惟歸有德,誠以大王之賢,師旅之眾,長驅至楚,所
到之處,勢如破竹矣,焉有不服者哉。」

  李賊大喜,許以得了湖廣,即除官職。

  當夜排宴款待,上首坐著李賊,兩傍一帶坐下,乃是宋矮子,高傑,王恩用
等二十餘人,酒後喧嘩,絕無尊卑體統。

  真生暗暗竊笑道:「此乃鼠賊,無能為也。」自後探聽李自成點集軍馬,果
欲先犯楚地,將圖乘間逃歸,報於子昂夫婦,一同遠遁。

  忽一日,二高俱以拜客遠出,真生低首尋思,徘徊於廊廡之下,背後有人喚
他道:「這也奇怪,那生好像真郎,為何卻在此處?」

  真生抬頭一看,不覺失驚道:「你是靈芸姐,因甚亦在這裡?」

  靈芸泣道:「妾與二娘躲避不及,一同被劫下船,過得一晚,又與二娘分散
,妾被高梓強占在此。」

  真生聽說蕙娘亦被賊擄,止不住眼眶邊淚珠滾下。

  即到王恩用宅內,細細察訪,並無蹤影,又探聽得李自成有女,名喚翠微,
年方一十七歲,生得月貌花容,能會騎馬射箭,往往檢選美貌男子,留入帳中淫
媾。

  真生得了這個消息,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以果餅,分啖李自成營內小兒
,著令歌道:真連城,賽美人,紅樓少婦爭擲果,難買真郎一片心。

  那些兒童,一傳兩,兩傳三,唱得熱鬧。自內至外,紛紛遍滿,這歌聲傳入
李翠微耳內,喚過心腹人張梅以問之。

  張梅稟道:「這真連城,名喚楚玉,乃是黃州人氏,隨著高秀才,投順候用
。為他姿容美麗,宛像一個婦人,所以兒童每每歌唱。」

  翠微道:「候著閑瑕時,你可喚來見我。」張梅喏喏應聲而退。

  一日中午,真生正在街上閑走,忽聽得遠遠吆喝,回首看時,只見槍戟橫空
,儀衛眾盛,那持棍的,向著真生大喝道:「公主娘娘鸞駕到了,你是什人,輒
也胡行不避。」

  真生故意慢騰騰的,閃入房檐之下,恰值李翠微馬頭相近,翠微一眼覷見真
生,便把繩帶住,喚過張梅吩咐道:「你去問那滴水下站著的,那個後生,叫做
什名字,還是何等樣人?」

  張梅道:「不用問得,這個就是奴婢稟過的,喚做真連城。」

  翠微微帶笑容,便叫請來相見。真生走近馬首,長揖不拜。

  李翠微道:「卿就是黃州真楚玉?俺帳下少一書算的,卿若未就外員,何不
到我跟前,權為記室。」

  真生道:「荷蒙娘娘青眼,只因真某,依附高秀才而來,被他壓束,須得娘
娘懿旨,吩咐高生,才敢侍奉輦轂。」

  李翠微便喚:「張梅,你隨著真生回寓,傳我之命,曉諭高秀才一聲,就要
作速同來宮內侍候。」

  吩咐畢,催趲儀從,加鞭驟馬而回。

  因見了真生美麗無雙,心下暗暗歡喜,坐在後廳,等了半晌,張梅氣喘吁吁
,進來稟道:「小的同著真生去見高梧,即宣娘娘令旨,豈料高秀才,出言不遜
,就將真生奪去藏匿,不敢遲延,就來回覆。」

  翠微大怒道:「何不就將高梧那廝,鎖來見我。」

  張梅道:「高梧倚藉王都使之勢,近日又與將軍高傑,結為兄弟,故敢違逆
娘娘,小的每不奉上命,民敢輕易觸犯。」

  翠微道:「既如此,就著你去,召那高王二將到來,待我親自吩咐,不怕他
不將真生送至。」

  張梅道:「二將既為高梧心腹,娘娘若與理論,他必滿口胡賴,愈發把那真
生遠遠的藏匿過了,所謂打草蛇驚,反為不美。依著小人,明後日乃上元節夕,
娘娘宜速稟過王爺,詔諭全城百姓,著令輪納各色異巧花燈,即於宮樓前,結起
鼇山一座,遍選上等樂戶,承應吹打,近來有一妓女,名喚花六娘,喉嚨輕爽,
每一發聲,遠遠繞梁,娘娘既有絕才,何不新翻元宵艷曲,即設宴於萬花樓下,
一邊令花六娘巧囀歌喉,一邊多著伶人跳獅跳猱,百般戲舞。傳諭各役,不許阻
撓看燈,聽憑出入,如此則高梧那廝,必與真生同來看玩,俺這裡預選勇壯,紮
縛整齊,靠著鼇山四面埋伏,只聽小人擊著燈盞為號,輕輕的密將真生搶入內宮
,人不知,鬼不覺,卻不是個絕妙的上策。」

  翠微大喜道:「汝言甚是有理。」遂即一一依計而行。

  到了十五日,已牌時候,鼓聲三響。

  李翠微濃妝艷束,出宮升座,點齊將士,先喚遊擊晁明罡,給予令旗道:「
汝帶本名下一百步兵,俱要白盔白甲,屯紮在鼇山南首,倘有看燈奸細,乘機造
亂,急出救援。」

  又喚守備瀋奇文,張汝信,盧元等,著令帶領人馬,分守東西北隅三處,又
著令勇士陳翼等四名,只看張梅指點,便將真生搶入內營,一一傳令已畢。各人
自去整備,不消細述。

  那一夜,燈火鼇山之盛果然無比,滿城士庶,聽說公主娘娘親制艷曲,著那
有名歌妓花六娘單唱,無不攜老挈幼,爭來看玩。

  只見李翠微穿著大紅繡蟒,坐在軟玉屏前,錦幔底下,旁邊站著花六娘,按
板唱道:

  山燈漁犯燈如畫,人如蟻,總為賞元宵。妝點出錦天繡地,抵多少鬧攘攘,
笙歌喧沸,試問取今夕是何夕。這相逢忒煞奇,輕輕說與他,笑聲要低。雖則是
燈影堪遮掩,也要慮露容光惹是非。愛煞他果傾城婉麗,(玉芙蓉)害相思。經
今日久甫,得效於飛。

錦庭樂

  (錦纏道)笑他每每振盈盈,村的俏的,男女混相攜。更喧嘩打著燈謎。(
滿庭芳)且和你離芳街,步星橋,略一徙倚,遞歌聲落梅濃李,響銅壺玉漏頻滴
。(普天樂)一任他攘攘熙熙,偏咱巧遇是這上元之夕。

朱奴兒犯

  一處處燈輝月輝,一陣陣喧填鼓鼙,一曲升平賀聖禧,大家羨皇都佳氣。從
今後歲歲如斯,(玉芙蓉)願和伊,一隻永擬鳳鸞棲。

六令

  夜闌風起,蕩春衫香靄遙飛。金鞭欲下馬頻嘶,歸去也。月西移,聽雲嗷隱
隱朱門裡。

  尾聲

  歸來重把欄杆倚,慢慢的唱和新詩贈月姨,直等那鬥轉參移始掩扉。

原來李翠微,詩詞歌賦,無不精工,這一篇曲內,就寓會著真生的意思。故有今
夕何夕,相逢忒奇之句。

  且說高梓,高梧,曉得李氏營前,搭彩張燈,十分繁盛,意欲看賞一遍,又
恐真生要去,惹起是非,便央王恩用撥遣兵勇五十名,跟隨同往。

  只見人山人海,擠滿街路。那些兵勇,倚著都使勢頭,奮力向前,逢著就打
。所以高梧輩,挨得進去,直至繡幔底下,足有萬碗花燈,照耀如同白日。

  真生遠遠的望見李翠微,妝扮得十分美艷,宛像那天仙玉女。又見那香案邊
,威儀濟濟的站著張梅。

  真生畢竟乖巧,趁著眾人一湧,便把高梧撇下,一直擠到張梅肩側,張梅早
已留心,就將燈盞當當擊響,陳翼即從人隊裡,驀地跳出,輕舒猿臂,竟把真生
輕輕的抱放肋下,鼓勇如飛,向著營內而去。

  高梧望見,不覺大驚,連聲疾呼道:「有能為我奪得真生轉來,定應重賞。


  那些兵勇,都是綠林剪徑之輩,看見筵席上羅列著金銀器皿,巴不得乘勢搶
掠,就把執事員役,一連殺死數人。

  不提防令旗一展,南有晁明罡領兵殺進,北有瀋奇文率眾救援,東西兩路,
又有張汝信、盧元等,一同衝至,登時團團圍住,搜出高梓、高梧,剁做肉泥。

  此時李自成還在正殿上,同著眾賊飲酒。

  翠微親自進去稟道:「都使王恩用造反,引任奸細高梧,領兵搶掠,殺死孩
兒手下兵役五名,伏乞父王發兵剿捕。」

  李自成大驚道:「那王恩用孤家待他不薄,怎忍謀叛,其中必有主謀作反,
須要一一查究正法。」

  高傑惟恐牽累及已,連忙稟道:「既是王恩用謀為不軌,臣願領兵抄斬,以
靖國難。」

  李自成點頭依允,高傑登時點起本部軍馬,圍住了王恩用內宅,不分老幼,
合門擊殺。不題。

  再說真生,擠到張梅身邊,意欲央他報與翠微,忽被陳翼攔腰抱住,一直奔
進內房,心下暗暗驚喜。

  只見房內設酒一桌,放著兩副杯筋,就有十餘個美貌婦女,擔茶送菜,競露
殷勤,坐了好一會,方見一班侍衛,簇擁著翠微走進,連聲吩咐道:「夜深了,
只留文玉,賈娥在房侍候,其餘各自回避。」

  真生慌忙起身迎接,翠微帶笑說道:「只為高梓無禮,頃已稟過父王,連著
王恩用一並伏誅。已曾吩咐備酒,與卿少述。」

  真生道:「念某一介書生,三尺微命,過蒙娘娘俯賜恩波,已出望外,怎敢
並坐飲酒。」

  翠微道:「真郎說哪裡話來,妾父叛據一隅。雖有雄兵百萬,然以天命人心
所屬,尚未知是誰家之天下,故今夕之會,非圖苟且為歡,實欲細表衷杯,幸勿
過遜。」

  須臾,酒過數巡,翠微又道:「妾才十七,似與君齒相方,愚鄙之思,願以
終身託付白首,雖不傳言於媒妁,請命於父母,然以草昧之時,難拘恆禮,自今
一訂,矢志不易,惟君永念,勿得輒有二三。」

  真生低低道:「雖蒙娘娘殊恩見愛,但恐物議易生,不致有他患否?」

  翠微道:「君真書生,不脫腐儒之氣,妾今部下所統馬步將士,共有一萬餘
人。生殺之權,皆妾自主,何況閨閣之內,情欲之私,誰敢妄生議論,但請勿憂
。」

  只見文玉,賈娥雙雙跪下道:「王爺傳令,明日午時三刻,親督大兵十萬,
往取湖廣,料想娘娘必要護駕從征,試聽那銅壺中,玉漏將殘,幸乞暫停議論,
早早安寢罷。」

  翠微笑道:「奴婢每言之有理,且待破了武昌,當與愛卿圖一痛快。」

  即命收拾,站起身來,攜著真生之手,同進臥房。即喚賈娥放下繡幃,解衣
就榻。

  交合之際,翠微既非元身,真生那件話兒,亦僅有五寸餘長,所以輕輕插入
,便堪往來馳驟,情波既洽,狂蕩愈深。

  俄而抽到數百之外,漸覺肉具又粗又長,外與陰門緊湊,間不容髮,內則直
抵含葩,旁無餘隙,恰像依著牝戶生下來的。

  翠微口內咿咿呀呀,嬌聲婉轉,連連喚道:「快哉!死也死也!卿豈仙耶!
為何生得這般妙物,把我內中緊緊塞滿,似酸非酸,似癢非癢,線一抽頂,只覺
遍身爽快。若再一會,我的魂兒只怕要飛去了。」

  真生聽見妖聲浪氣,愈覺興濃,便把雙腿掮擱臂彎,著實衝突,足有一千餘
抽。抱住問道:「鄙人不才,可以中得娘娘之意?」

  翠微笑道:「郎君非仙即怪,不然怎有如許本事。實不相瞞,妾自破體以來
,曾經幾番作樂,縱使態貌有如郎君這樣俊俏的,那件話兒,怎得長又長,大又
大,就是陽物修偉的也有,怎及得這般堅久不洩;便有通宵不倦的,那比得愛卿
風流知趣,溫雅近人。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卿真如意君也。」

  說罷,即以臀兒高高突起,真生興如火熾,便即狠命射進,盡根抽送,又有
千餘,方罷了事。

  只聽得鼓聲三響,李自成早已升帳點兵,翠微亦即起身梳冼,傳令將士作速
披掛聽點。

  真生為著母親在家,惟忍亂兵衝散,力懇翠微,發兵先往。

  翠微便向李自成,請為前部先鋒,帶領一萬人馬,浩浩蕩蕩,殺奔前來。所
過州縣,官民人等,無不遠遠迎接,開城出降。

  及到了武昌府,安營紮駐,以待闖賊大隊人馬到齊,再議征進。真生稟過翠
微,同著張梅,帶兵一千,前往靳水縣內,迎接鄔氏到營。

  誰知李賊未到,本地土寇已先倡亂,滿城百姓紛紛移徙,東竄西逃。進入家
裡,單單剩得幾間空房,不惟鄔氏不知去向,連那左右鄰居,並無一個。

  真生不勝淒愴,躊躇嘆息了一會,只得回到武昌,再作區處。

  時李自成已與翠微合兵,遂由潼關,直抵京師,至三月十九日,攻破了彰義
門,李賊借居寶位,便將文武各官,拷打追贓。

  那些眾賊,紛紛的搶掠民財,姦淫婦女,無所不至,把一座錦繡都城,攪得
來天昏地暗。

  真生看了這般局面,料想不成大事,若非遠遁,禍必及身。

  一日早起,乘著翠微入宮去了,急忙收拾金珠細軟,揣在懷裡,騎了一匹駿
馬,打從春明門,馳驟而出。

  守門賊將攔住盤詰,真生厲聲叱道:「吾奉公主娘娘將令,為有緊急軍情,
要往城外打探,汝敢攔阻?」

  賊將認驗,果有公主令旗,便笑道:「大哥不要發惱,奉著皇爺嚴旨,凡有
軍民出入,須要逐一查驗。俺弟兄們奉公守法,怎敢懈馳,大哥既係娘娘將令,
悉聽尊便。」

  真生賺得出城,惟恐翠微遣人追趕,檢著小路,星夜向南而走。

正是:

  寧離繡帳拋鴛偶,豈向潢池竊夷兵。







第六回 俏梅香燈夜攜雲

詞曰︰

  禾黍故宮何處,籐蘿月色空明,

  西風送到塞鴻聲,又砌一番秋恨。

  撇卻利名擔子,說些兒女情根,

  自歌自笑自評論,獨得貧中樂境。

真生賺出都門,惟恐翠微追趕,加鞭驟馬,只檢小路而走。那一時到處土寇竊發
,人煙向絕,四野蕭條,正所謂慌不擇路。

  看到了夕陽西墜,前後並無宿店,路上又沒一個人影,竟不知是何處地方,
既已神疲力乏,肚內又餓,正在慌忙之際,只見刺斜裡,忽地閃出兩個少年來,
打扮得甚是兇惡。

  但見︰

  身長腰闊,面黑眉濃,頭戴剪邊氈帽,又將天青色的綾帕紮額,身上俱是白
綾馬衣,光青布短袖罩甲,腰持雙刀,寒光閃閃,手援弓箭,殺氣騰騰,正是慣
在綠林中稱俠客,全憑剪徑作生涯。

  真生覷著他猛赳赳,眼睛注射,飛步而來,勢頭甚是利害。心內愈覺驚慌,
只得連下數鞭,向前奔避。

  那兩個少年,從後追趕,大喝道︰「不曉事的鳥男女,若不跳下馬來,咱們
就要放箭了。」

  話猶未了,只聽得颼的一聲,早有一枝箭,擦著耳根飛過,險些兒射在腦後
,真生嚇得魂不附體,慌忙下馬,跪求饒命。

  那少年睜圓怪眼,撥刀就斲。

  其一少年,急忙止住道︰「可惜他姿容如玉,年才妙齡,二哥不要鹵莽,饒
了他的性命罷。」那少年笑道︰「這廝造化,饒便饒了,身邊必有財物,快些將
出來買命。」

  真生正要向著腰邊,取出金珠,忽遠遠望見樹林裡面,有一男子,同著一個
婦人,背了包裹,踉踉蹌蹌,轉彎向東而去。

  那兩個少年,便把真生撇下道︰「這廝乃籠中之鳥,不怕他走上了天,俺們
且把那婦人包裹奪了來,再與他索取買命錢不遲。」

  一個移步先行,一個跨上馬隨後趕去。

  真生觀著去遠,慌忙站起,只檢荒僻小路,不要命的望前奔竄。

  約行了五六裏,漸漸天色向晚,只見路旁一家,竹扉半掩。有一少年美婦人
,倚扉而立,真生也不暇啟問,口中只叫救命,向內就走。

  那婦人愕然驚詫道︰「這也奇怪,你是什人?望著人家家裡,只管胡亂闖入。」

  真生慌忙跪下道︰「前前前面遇著兩個強人,謀財劫命,所以逃避而來,望
小娘子容宿一宵,恩同再造了。」

  那婦人微笑道︰「不是奴家忍心推卻,只怕躲了雷公,又逢霹靂,還到別處
去罷。」

  真生再三哀告道︰「若不是小娘子發那惻隱之心,小生命合休矣。」

  婦人道︰「實不相瞞,俺家的丈夫,姓林名桂,原係響馬出身,後來被著奴
家規勸,改尋別業,豈料闖王作反,年荒兵亂,不能營生,所以拙夫,又與夥伴
陳彪,仍舊作此道路。頃聞君說,遇著兩個少年,其一必係拙夫無疑。他回來時
,每在黃昏左側,你若避在我家,卻不是自投羅網,妾要勸解,又怕嫌疑不便,
那時怎處?」

  真生聽說,愈覺驚慌無措道︰「如今天色已暮,就到前途,決無生理,不知
小娘子可有什計策,可以救得小生?」

  婦人沉吟半晌,低低說道︰「也罷!可憐你年未二旬,姿容俊雅,只得擔著
幹係,把你藏匿在臥房之後,但你來已多時,想必腹中饑餓,妾有現成酒脯,聊
供一餐。」

  真生雖則枵腹,因為驚嚇了一番,懷著鬼胎,哪裡還覺饑餓?急急的飲了數
杯,隨那婦人指點,將身閃入在炕背後,一條夾道裡面。

  剛剛躲過,只聽得門前馬聲嘶響,早有一人跳進門來,亂聲問道︰「大嫂,
你可見一俊俏後生,打從門首經過?」

  婦人笑嘻嘻的應道︰「沒曾見個後生的影子,二哥,這匹馬兒是何處得來的?」

  那人道︰「不要說起,俺與陳大哥,站到下午時候,方見一蠻子後生,騎了
這馬,慌慌張張,像是京城裡面逃出來的,被俺喝下馬來,將要結果了他,怎奈
陳大再三相勸,也是那廝造化,恰又遇著一個男子,背了包裹,同一少女逃難。
俺兩個只道包裹內,有些油水,慌忙趕上,連那女子劫取。豈料後生,卻乘機溜
脫,四下裡到處追尋,並無蹤影。陳大愛著女子標致,強要分了去,俺便得了這
馬,大嫂快些弄些飯與俺喫,俺就要和你睡哩。」

  真生側耳細聽,原來所遇行劫少年,果係婦人的丈夫林桂。

  當下林桂,喫完了酒飯,就抱婦人進房,也不吹滅燈火,到了炕上,解除衣
服,即將塵尾插入牝戶,不上二、三十抽,婦人口內便哼哼不絕,連聲叫快道︰
「俺的親達達,為什今夜這般高興?」

  林桂道︰「俺一心想著日間那女子,果有十分美貌,生擦擦被那陳大要了去
,只得把你的舊東西殺火。」

  兩個一抽一送,淅淅索索,約弄了半更天氣,真生潛避在內,初時心頭尚是
突突的跳,以後聽得二人狂弄,忍耐不住,爬起窺看。

  只見婦人遍身雪白,恰像一塊羊脂美玉,兩只金蓮,被著林桂高高推起,一
進一出,抽得牝內漬漬亂響,婦人浪聲喚著︰「親達達,俺的心肝肉兒。」無般
不叫,直至事完,其聲方止。

  真生孜孜的看了一會,驟覺春興勃發,忽地想著蕙娘,再無見期,又想起歸
途梗塞,愈加愁悶,將次雞鳴號動,不曾合眼。

  早又聽見婦人起身煮飯,那林桂亦即起來梳頭洗臉,喫了一會酒肉,出門跨
馬而去。

  時東方尚未明亮,婦人把那竹扉緊緊拴閉,翻身走進,喚著真生道︰「俺家
丈夫,已出門去了,你且放心出來,喫些早膳。」

  真生只要脫身就路,哪裡還覺一宵之苦,急忙趨出,深深揖謝道︰「多蒙娘
子垂恩救免,但不知此處是何地方,尚祈指示去向,倘獲生還,沒齒佩德。」

  婦人道︰「你若要去,怎好阻攔,只怕前途多梗,在在皆有響馬,倒不如消
停幾日,以俟烽煙少息,那時回去,方保無虞。」

  真生聽說,展轉躊躇未決。

  那婦人笑嘻嘻的,一把扯到炕上,並肩而坐,語言帶謔,反把真生挑逗。真
生細看那兩臉霞紅,一窩雲綠,霎時間亦覺情興勃勃,便伸手將婦人的腿上一撚。

  婦人斜眼一瞅,微微笑道︰「我好意救搭你,你又捏手捏腳,莫非要奸騙我
,我偏不肯。」

  真生摟過親嘴道︰「豈敢奸騙,正欲假此以報厚情耳。」

  婦人連忙卸了褲兒,只見兩股之間,露出那件風流妙物,光膩膩一條細縫,
又嫩又肥,並無半根毛影,忙將龜頭插入,一搗直抵含葩,緊推緩送,亂亂椿頂
,一口氣足有二千餘抽。

  那婦人初時,只道真生還是小夥子,不諳雲雨,怎知那件話兒,熱如火炭,
進得牝戶,倏而長又長,粗又粗,直掘掘堅硬如鐵,搗得那花心欲碎,酸癢難熬
,婦人亂顛亂湊,口不停聲,叫出許多心肝達達。

  真生為見淫騷太甚,要博她歡喜,自首至根,著實頂送,抽得那淫水滾出,
唧唧亂響,恰像鰍行泥淖,又如豬喫漕水之聲。

  往來衝突,一連又有二千餘抽。婦人爽快已極,口中叫喚漸漸聲低,四肢漸
漸儻軟,星眸緊閉,雲鬢蓬鬆,直挺挺不能掀起湊合,憑著真生深抽淺送,一連
又搗了五百之外,婦人恍如夢中驚醒,嬌聲喚道︰「妾已死去還魂,郎何貪戀未
足。」

  真生捧住雙頰,連連親嘴道︰「深感娘子保護性命,敢不盡力奉承。」

  遂又一抽急一抽,深深射入,而婦人已香汗如珠,連丟數次,不能狂蕩如初
矣。

  俄而傍晚,即聞扣門甚急,真生慌忙閃避,婦人慢騰騰的,啟戶一看,卻是
林桂,滿面堆著笑容,帶了一個絕色麗人,徒步而回。

  原來這個美女,即係昨日所奪的,只因陳彪之妻,十分妒悍,雖則領歸一夕
,不能竊雲雨之歡,故與林桂,仍換了那匹馬去。

  那林桂又是一個貪色之徒,欣欣然將馬換轉,覓了幾品野味,也等不及夕陽
西隱,即與陳彪作別回家。

  當下婦人一見,未免懷著醋意,卻因心上有了真生,所以笑容相接,進入廚
下,連忙整治酒肴,將出金銀器皿,擺滿一桌。

  婦人坐在側邊,林桂把那女子抱放膝上,摟摟摸摸,恣意淫謔。

  那女子雙臉斷紅,眉山鎖綠,含愁悵悵,竟席不發一言。

  既而解衣就寢,雲雨之間,林桂倍加狂縱,怎奈女子悲啼宛轉,涕淚交流,
竟不及盡歡而罷。

  將至黎明,林桂起身梳洗,向著婦人再四叮囑,好生照管,不要放走了她,
遂即伏劍而出。

  婦人便將隔宿剩下的美味香醪,重新整理,擺在炕邊一張金漆桌上,喚出真
生對飲,真生偷眼瞧那女子,怎生模樣,但見︰

  雲鬢蓬鬆,玉顏憔悴,淚沾粉頰,何殊帶雨梨花。黛慘蛾眉,渾似凝煙柳葉
,論芳庚,正在破瓜時候。看容止,決非小戶裙釵。雖然玉損而朱汗,不失花嬌
而月媚,正是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

  真生一見,就懷憐愛之心,因礙著婦人在旁,不好詢問來歷,飲了一回,婦
人酒量甚淺,數杯下肚,便即騷發發的要求雲雨。

  真生就把婦人撳倒,解了褲兒,將那直掘掘的,從後塞進陰門,做那隔山取
火,狠命亂椿。不移時,足足搗了三千餘下。

  婦人一則沉醉,二則經了一番狂雲驟雨,覺道遍身爽快。等得事完,就在炕
上沉沉睡去。

  真生悄然而起,向著女子,深深一揖,低聲問道︰「敢問姐姐貴姓芳名,還
是本地人氏,或係遠方被難。」

  那女子泫然下淚,終泣而對道︰「妾家靳水,父喚高梧,於舊年鼕抄,獻策
闖五,杳無下落。妾名雲麗,蹇遭兵亂,被虜至京,昨遇同鄉周秀夫,將欲跟回
故里,豈料才脫都門,又墮二賊之手,薄命如斯,自分必死,細聽郎君口音,亦
像楚中,為何潛避此地?」

  真生聽說是高梧之女,暗暗轉著,拆散了子昂夫婦,天理報應不爽。

  遂答道︰「小生果亦靳水人氏,也只為命運坎坷,身寄虎狼之口,謀歸未得
。今聽姐姐說來,令我更加悲傷,所謂愁人莫與愁人說,引得愁人展轉愁。」

  雲麗道︰「妾乃女子,所以跬步難行。君為丈夫,奚患不能脫身回去。倘藉
福庇,可以保全妾命,帶領回家,生死銜接。」

  真生道︰「豈不欲歸,事難倉促,只在兩三日之內,定當乘間脫身,姐姐若
要同去,必須認為夫婦。還有一說,爾我性命,不在林桂,而在婦人之手,須要
曲意奉承,得其憐愛,防管稍疏,便可以捉空遠遁了。」

  雲麗斂容再拜而謝。

  有頃,婦人睡覺,真生再與綢繆戲狎,而雲麗亦趨奉,泣訴愁衷。哄得婦人
滿懷歡喜,自此一連數日,不能細述。

  忽一晚將及點燈,林桂扣戶疾呼道︰「大嫂,俺和陳大哥被著劉將軍招募連
夜入城,參見授職。只在三日後回來,好生照管門戶。」

  真生聽著,心下大喜,暗與雲麗相約道︰「此乃天賜機會,若再遲延,定無
還鄉之日矣。」

  當夜兩個,同著婦人,一塊兒坐在炕上飲酒。

  真生勸過一杯,雲麗隨即殷殷斟奉,霎時間竟把婦人灌得沉醉。

  雲麗假作收拾杯盞,避入廚房,真生就把婦人褲兒扯下,推起那雪白雙股,
將肉具一挺而入,一深一淺,急急的搗了千餘。

  那婦人醉眼歪斜,雙手勾住真生頭頸,撒嬌弄癡,亂聲喚道︰「俺的親達達
,我已醉的了不得,遍身儻軟,憑你搗死了我罷。」

  真生亦極口叫喚肉麻。只管狠命射入,一連又有七八百抽,婦人的兩只手兒
,已漸漸的放了下來,鼻息鼾鼾,倏已睡去。

  真生連忙抽身而起,只見雲麗已把婦人舊包頭,齊眉包裹,身上換了幾件破
碎衣裙,腳套一雙青布小靴,並雨傘褡褳,一一收拾停當。

  將要出門,真生放心不下,再去聽那婦人時,十分睡熟,便把竹扉帶上。

  趁著星月之光,一步步挨到前路。

  忽聽得後面人聲嘈雜,卻是一群男婦,攜老挈幼疾步而來,真生撿著一個老
者,因向前問道︰「小生夫婦,要到黃州靳水縣去的,敢求老丈指引,打從哪能
一條路去?」

  那老者答道︰「聞得湖廣大亂,只怕你回去不得,我們俱是下路人,今自京
邸避難回南,你夫婦兩個,不若一同到了南京再處。」

  真生便與雲麗商議,雲麗道︰「悉聽官人主張,何必問妾。」

  真生只得隨著眾人,一路同走。

  不一日,到了太平府當塗縣界,地名喚做石沙村,眾人俱下了飯店,真生獨
尋一個做豆腐的黃近溪家安歇,只因一路人雜,每夜和衣而臥,尚未與雲麗近身。

  那一晚村莊幽僻,飲了數杯,便即解衣就榻。

  雲麗低聲問道︰「多蒙官人厚愛提攜,尚未詢及尊姓貴表。」

  真生道︰「小生真楚玉,表喚連城,向時曾與尊君會過。」

  雲麗驚喜道︰「原來就是真郎。怪道妾父頻頻道及尊龐美麗,使妾耳熟已久
,誰想難中獲遇。才子自應有貌,果然名不虛傳。」

  真生伸手摟那牝戶,又光又肥,高凸凸恰像新出籠的饅頭一般。即翻身扒到
腹上,將那五寸長的東西,插了進去,接連抽送,只覺牝內火熱,肌肉緊湊龜頭
,又乾又殘,十分有趣。

  一個經過狂風暴雨,何怕突圍浪戰,一個久慣偷香竊玉,自能著意溫存。其
歡戀之情,不消細表。

  到了次日,梳洗方畢,忽聽得有人喚道︰「連城兄,別後久無消息,為何卻
在這裡?」

  真生抬頭一看,認得是崔子服,慌忙邀進後邊房內,喚出雲麗相見。

  就把前前後後,許多被難事情備細訴說一遍,因問道︰「不知仁兄有何貴幹
,亦到此處。」

  崔子服道︰「小弟為因寇盜縱橫,家室如毀,同著淩雅生避地金陵,獲遇大
司馬豐公留居幕內,近聞福藩潛避於此,特著小弟前來偵訪,誰想到處物色,杳
無消耗,兄既要往南都,不若暫留幾日,與弟同去謁見豐公,必蒙寵遇,兄意可
否?」

  真生大喜道︰「弟與寒荊,正苦到彼無一親識,難以棲身,若蒙仁兄提攜,
信所謂骨肉我也,幸何可言。」

  當晚就託店家整備幾呂肴菜,款待子服。

  將至黃昏時候,忽聞遠近紛紛驚喊,說是觀音庵內火發,黃豆腐急忙尋了擔
桶,汲水往救。

  真生同著子服,亦相隨而去,到了庵前,哪裡是火,只見一道紅光衝起,眾
人發聲喊,都一哄而散。

  真生即謂子服道︰「若非真主,安得現此紅光,吾兄所訪福藩,莫非在內。」

  遂步進看時,只見一副皮匠擔兒,歇在廊廡底下,一個少年眠於正殿東首地
上,旁邊有一老者,吹火煮藥。

  近前把那少年細看,生得耳長面白,儀容超異,便向老者問其姓名宅居。

  老者答道︰「我是餘姚人,姓盛,這位乃是福王殿下,只因主亡國變,盜賊
蜂起,將欲避到準安,誰料中途洩病,只得偃臥於此。」

  崔子服暗暗稱異,近前說道︰「方今燕都雖失,東南半壁,猶幸無恙,殿下
既係帝室親支,何不急往南都,招諭舊臣,起兵北向,則逆賊可除,天下可復矣。」

  福王微微嘆息,並無一語。

  那盛老亦只顧低頭煮藥,徐徐應道︰「此乃大事,談何容易,即在殿下猶然
疑慮未決,豈是爾輩書生所知。」

  二生見不是對話,轉身回寓,重令曖酒對酌,既而飲罷。

  真生問道︰「吾兄既已獲遇福王,明日可即去否。」

  崔子服道︰「只在五鼓起身,作速趕回,報與豐公,豈堪遲誤。敝寓就在前
面,吾兄須要絕早梳冼,等待弟來,一同走路便了。」

  子服去後,真生抱著雲麗,解衣上床,仍赴陽臺之夢。

  正是︰

  故人相遇情偏洽,少艾初逢興自深。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2-5 15:53 編輯 ]
2015-1-23 10: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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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戴嬌鳳月下偷郎

詞曰:

  一夜東風,吹散柳梢殘雪。禦樓煙曖,對龜山採結。簫鼓向晚,鳳輦初因官
闕。千門燈火,九街風月。

  繡閣人人,乍嬉遊困又歇。艷妝初試,把珠簾半揭。嬌波溜眼,手撚玉梅低
說。相逢長是,上元佳節。

  《右調傳言玉女》

  真生與高雲麗在黃豆腐店,訂為夫婦。那一夜恩恩愛愛,歡戀之情,不待細表。

  次早五朝,崔子服即來叫喚起身就路。

  不一日到了金陵,真生珍寶巨萬,十未貨一,已獲千金,即於府治東首,賃
了一所住宅,又收下兩個婢女,服侍雲麗。

  當下崔子服引至寓內,與淩雅生見畢,細述寒暄,各把別後衷曲,談了一遍。

  即為真生介紹,投剌謁見兵部尚書豐儒秀。

  豐儒秀舉眼把真生他細一看,心下暗暗驚異道:「不信男子中,偏有這般美
貌,我家枉蓄姬妾二十人,哪討得這樣一個絕色來。」

  便笑問道:「郎君既係子服筆硯至交,必為飽學無疑,今當闖賊號,中原麋
沸,在君等正宜戮力王事,以圖建功立業,老夫意欲擇立宗主賢王,正位南都。
然後興師征討,徐徐圖之,子意如何?」

  真生即陳練兵八策,語語經濟,皆為時務要略。

  豐儒秀大喜道:「即使老臣宿士,所謀不過如此,孰謂子方妙年,胸中便有
數萬甲兵,真經濟之才也。使我又得佳士,豈非國家有幸。」

  遂留進後邊廊室。

  須臾茶過二次,密問崔子服道:「君去月餘,可曾探聽著福藩消息否?」

  崔子服備述:「遍尋不獲,後在石沙村,幸獲一見,現今臥病荒庵,為此急
來回覆。」

  豐儒秀又問:「儀妝如何?」

  崔子服道:「雄姿偉質,真天人也。」

  豐儒秀主意遂決,即聚文武大臣商議,擇日整備鸞輿,迎接福王到京,立為
皇帝,改元弘光。

  那弘光帝深感豐儒秀迎立之功,降出一道旨意,著入內閣辦事,仍兼兵部尚
書。豐儒秀既專國政,賣官爵,引樹私黨,一時威勢赫然,權傾中外。

  淩崔二生,俱以恩例撥貢,淩除兵部司務,崔選取國子監博士,雖為儒秀心
腹,然以內客尊嚴,非奉呼喚,不得進見。

  惟真生獨蒙寵嬖,以白衣出入相府,可以時刻稟謁,左右執事,莫敢誰何。

  倏忽間,又屆新年。

  慶賀聖節已過,豐儒秀設宴內衙,獨召真生陪飲,須臾酒過數巡,豐公欣然
笑道:「聞子素善吟詠,當茲歲首,景物一新,可無陽春白雪,以賦皇都之佳勝
乎。望即口占一章,老夫冼耳。」

  真生略不構思,朗聲吟道:

  日照千門瑞氣開,梅花帶雪報春來;

  帝心簡聖隆鴻業,朝野思公輔褒才。

  柏葉酒沾新雨露,建章宮煥舊蓬萊;

  興師指日堪平賊,會見嫖姚奏凱回。

  豐公聽畢,擊案讚賞道:「今早內翰諸子,以新詠贈予者,有二十餘篇,誰
能及爾這般工巧宏麗,異日敷揚明盛,樹幟詞壇,非子而誰,老夫只在早晚間,
定於聖前推薦。」

  真生離席而謝道:「某子幼時,曾遇異人相說,此兒骨輕命薄,恐非遠大之
器,若使躋身顯達,定當壽夭,今蒙恩相覆培之德,使以布衣陪侍左右,已出望
外。若欲加以官職,詎惟福薄難勝,而以官守所礙,反不能趨承顏色,如今日之
獨荷殊恩矣。」

  豐儒秀聽說,愈加歡喜。即命傳喚眾姬出來,作樂為娛。

  遠遠聽見笑語喧嘩,即有一陣異香,從簾內而出。

  只見一個個裊裊婷婷,年皆十七、八歲,輕移蓮步,趨至筵前,或衣紅,或
衣白,其明妝而艷飾者,共二十四姬,皆天姿國色也。以下婢鬟簇擁,不計其數。

  須臾坐定,吹的吹,彈的彈,唱的唱,絲竹鏗鏘,金石競振,但覺洋洋盈耳
,雖鈞天之樂,無以過也。

  既而曲罷,又命衣緋艷姝,捧硯磨墨,取過金箋一幅,著令真生楷書錄出前
詩,艷姝屢以目送真生,真生低頭不敢仰視。

  是夜即與豐儒秀同宿內衙。

  俄而又是上元節夕,那一夜,六街三市,燈為瑩煌,歌聲遍滿,果然繁盛無
比,曾有昔《賢瑞賀仙》一詞為證:

  瑞煙浮禁苑,正絳闕春回。新正方半,冰輪桂華滿。溢花衢歌市,芙蓉開遍
。龍樓兩觀,見銀燭星有難。卷珠簾盡日笙歌,盛集寶釵金釧。

  真堪羨,綺羅叢裡,蘭麝香中,正宜遊玩。風柔夜曖,花影亂笑聲喧。鬧蛾
兒滿路成團打塊,簇著冠兒門轉。喜皇都舊日風光,太平再現。

  當夜,帝命光祿寺排宴,大臣自二品以上,皆得賜宴於文華殿。

  日影初西,豐儒秀即已備駕入朝。

  真生在家寂寞,遣人遍市異巧珠燈,著雲麗設酒中堂,單邀淩崔二子,自午
後飲起,直至黃昏時分。

  只聽得門外歡聲鼎沸,於時酒已微酣,遂各換了衣服,出門賞玩。

  淩雅生笑向真生道:「記得前歲看燈,子獨遇仙,闖入桃源之內,卻把我二
人撇下,不要今夜,又被那妖嬈兒拉去,使弟輩寂寞空回。」

  真生亦笑道:「寒室今有縞基可樂,雖則有女如雲,匪我所思也。」

  三個人說說笑笑,迤儷而行。

  自五鳳樓前,轉到豐儒秀私第,一路女士喧嘩,花燈燦爛,慢慢的遊衍了一
會,將欲步出後街,忽見人叢內,閃出兩個美秀童子,手中各執紗燈一碗,照一
少年,紗帽皂衣,像個堂候官打扮,向著真生深深唱諾道:「老爺宴畢回衙,著
某邀請真相公,有事面商,幸即移玉。」

  真生道:「適聞聖上敕賜黃禦酒,命各官酣飲競夕,何獨老爺謝恩先退耶?」

  那官兒作色道:「子在衙內,出入許久,今以公務見召,何生疑慮耶?」

  真生不敢遲延,遂與淩崔作別而往。

  到了門首,此時將過半夜,人尚嘈嘈雜雜,挨擠不開。那皂衣吏在前,真生
在後,向人隊裡,急忙趨過儀門,遙見正廳上,持著一碗七尺高的絕大珠燈,照
得滿堂雪亮。

  那官兒挽了真生之手,不由甬道,卻從廳側一條小路,轉向東首進去。

  前時那個執燈的童子,忽已不見,所過之處,並無燈火,皆是黑黝黝的,一
連過了五、六層門限,始抵一室,剛剛跨足進內,即聞門上鎖響。

  回首看時,連那官兒亦霎時不見。

  月光射入珠簾,隱隱照見梁上橫一匾額,寫著「地近蓬萊」四字,卻非平昔
間,進見豐儒秀講話之處,嚇得遍身冷汗。

  正在狐疑不定,忽然畫屏之側,青衣秉燭,照一婦人,緩步而出,見了真生
,佯作驚訝道:「好一個天大的膽,此乃妾之臥房,郎君何得擅進,獨不畏平章
劍鋒乎?」

  真生錯愕不知所對,只把雙眼瞄那婦人時,蛾眉霞臉,生得十分俊麗,身穿
一件銀紅細錦的繡花襖子,外罩天青色綾緞披風,頭上翠翹金鳳,全似內家妝飾。

  那婦人又笑道:「誰言真郎敏慧,原來是一個老實頭人也。既已至此,何消
害怕。且到了妾之臥內,自有話說。」

  真生猶逡巡不敢移步,被那美人一把拖進香閨。

  只見碧紗窗下,障以金屏,那鋪設的都是珍奇器玩,床上錦衾繡帳,金爐內
香氣氤氳,洵人間別一洞天也。

  再於燈下,把那美人仔細一看,即是前日捧硯的衣緋艷姝,始放膽向前一揖
道:「頃以皂衣吏,傳太師之命,呼喚小生。誰想引入姐姐妝次,雖則藍橋邂逅
,不無玉杵之緣,其如相府森嚴,使小生實覺惶愧,不知所出。」

  那美人答道:「妾維揚人氏,姓戴名喚嬌鳳,係太師爺之第四妾也,紅顏命
薄,誤入候門。外日獲見郎君姿宇秀麗,實欲如紅拂之奔衛公耳。深愧自媒,幸
勿鄙棄。」

  真生道:「小生心非木石,豈不感領厚情,只恐羊腸險窄,將無為獵者所危。」

  嬌鳳笑道:「郎君識見過人,何乃迢慮及此,妾所懼者,內則主上荒淫,外
則四鎮驕恣不睦,將來南都,更有不可知之事。即如太師名雖位極人臣,實係屍
居餘氣,不足畏也。妾自有乘機脫逃之計,不須成心。」

  真生微微含笑,即為解卸繡衣,露出一雙儻乳,粉團相似,一點點乳頭,猩
紅可愛,及伸手撫那牝戶,光油油兩旁豐滿,嫩毫數睫,長僅寸餘,將一指頭挖
入,而亦艱澀不可進。

  真生喜極,急忙扒到腹上,把兩只腳兒高高推起,捏著塵尾就刺,怎奈牝內
十分緊小,弄了好一會,方得盡根。

  往往來來,不到二、三百抽,嬌鳳即便口內咿呀,聲聲喚著:「有趣愛肉,
射得我真快活死也。」

  原來牝戶甚淺,龜頭直搗含葩,所以嬌鳳倍加爽快,連忙放下雙手,把自已
的臀兒緊緊扳定,憑著真生一深一淺,用力狂抽。

  瞬息間,搗了三千餘下,牝內騷水泛出,滾滾不絕,真生摟住粉頰,把舌尖
兒放在嬌鳳口中。

  嬌鳳緊緊的吮咂了一會,亦把舌尖送過,既而嬌聲喚道:「我的親親愛肉,
不聞那金雞兒早已報曉,妾實久曠興濃,禁不住遍身慾火,願郎急為馳驟,休要
這般遲緩弄人。」

  真生遂又自首至根,大肆出入,乒乒乓乓,一連又是二千餘抽。

  只覺牝中淫水漸乾,比前愈加緊淺,而嬌鳳匆匆失笑,亦已體軟魂儻,比及
雲雨散後,揭帳一看,則已紅日半窗矣。

  即有一婢,以人參湯捧至,嬌鳳指婢問生道:「郎與之面熟否?」

  真生凝眸熟睇,不能識認。

  嬌鳳笑道:「郎君太無眼力,此即夜半烏紗皂衣之堂候官也。」

  真生方才想起面龐,亦為之拍掌。

  原來豐儒秀於瓜楊等處,遍選民間美女,共得二十四妾,而其最艷者,此有
四姬。

  第一喚做萍香;次名鄭倩;三曰瑞娥;其四即戴嬌鳳也。

  於四姬之內,穎敏絕倫,而豐姿姣好者,又莫如嬌鳳為最。即以四姬,列為
四院。

  嬌鳳所居之院,名曰熙春。在群妾中,單與水氏萍香最厚。因見豐儒秀不以
安邦滅賊為念,而其所務,惟在聲色貨利,每與萍香談及,輒為顰蛾浩嘆,及以
侍宴,窺見真生才貌超群,心下依依思慕不置。

  乃與愛婢紅櫻設下計策,往常演荊釵記,紅櫻每以紗帽皂衣,扮做堂候官,
故有此一副衣服,因即令假扮賺生,並那執燈的兩個童子,亦以小婢偽扮也。話
休繁絮。

  當日二人攬衣下床,梳洗之後,嬌鳳展開鸞鏡,把那五尺長的一窩雲髮,細
細梳刷。

  真生靠在妝臺,再注目看時,愈覺嬌艷無比,感其情重,口占一詞,以贈之
道:

  昨夜入娉婷,夢入熙春。芙蓉臉膩柳腰輕,亂撒嬌癡情似海,著意溫存。

  甫得與相親,便訂山盟。百年歡好一宵成,莫把佳期輕撇下,記取銀燈。

  嬌鳳微舒笑靨,亦戲調《如夢令》,以答真生道:

  愛煞玉人豐韻,豈索珍珠為聘;賺入繡衾裡,願作鴛鴦相並,癡甚癡甚,直
到月沉更盡。

  真生聽畢,便把香肩勾抱,展然笑道:「姐姐才情雙麗,洵可謂女中學士,
風流班首矣。」

  既而靚妝畢後,將欲奕棋消遣,忽值豐儒秀退朝,催喚甚急。

  嬌鳳遂懷諸婢偕往,而留紅櫻以伴真生焉。

  時紅櫻年才十七,身軀修潔亦頗妖冶動人,笑謂真生道:「爐內香銷,可添
雀舌少許,如口吻生渴,妾當以泉茗餉郎。」

  真生愛其娟秀,即以紅櫻為韻,賦詩二絕以贈之。

  其詩曰:

  一枝濃艷倚東風,日侍衾袖小院中;

  柳眼梅腮渾不羨,斷腸春色在嬌紅。

其二:

  嫣然一笑足傾城,未解為雲已有情;

  漫道豐家多艷質,綠珠還不及紅櫻。

  真生將詩錄在一幅花箋之上,以付紅櫻道:「感卿夜來之力,謹以二詩為謝。」

  紅櫻笑嘻嘻的,接來撇在一邊道:「我又不識字,要他做甚?偏是這些書獃
子,沒要緊咬文嚼字,動不動就要做什詩,難道這幾行字兒,可以當禮物謝人的
?」

  真生道:「既不要詩,卻教我把什東西謝你。我也猜著你的意思了。」

  紅櫻笑說:「你猜著我甚來?」

  真生一把摟住親嘴道:「猜著你要我解癢。」

  紅櫻道:「啐!青天白日,羞人答答的,休得要胡纏我。」

  真生抱住不放,道:「上門生意,你不要假撇清,只怕情急了,還要擔水河
頭賣與人哩。」

  紅櫻假意兒推了一會,憑著真生解下褲腰,便翻身覆在醉翁椅上,掀起那件
風流新孔,嫩鬆鬆的肉兒,白如絲棉,稀疏疏的毛兒,黑比純漆,緊皺皺的縫兒
,赤如雞冠。

  真生將手摩弄了一會,便把塵柄抹些津唾,用力一頂,僅進寸許,一連又是
二十餘抽,方得盡根。

  紅櫻覺著裡面辣烘烘,十分緊漲,只得顰蛾忍耐,真生亦憐其尚是處子,輕
輕徐為抽送。

  曾有一支曲兒,單道一人的樂趣:

  攜手入蘭房,解紅裙,上玉床。腹兒相偎,腿兒相壓,靈根一湊渾身爽。一
似蝴蝶迷花,鴛鴦戲水,丁香舌吐瓊津美,玳瑁釵橫雲鬢光。低聲囑,莫太狂,
從今夜,休忘卻山盟海誓,莫誤了月幔花窗。

  鸞念鳳枕,願和你永久相親傍。一會兒眼波斜,一會兒魂飛蕩,一任你狂抽
急搗,俺只得把弱體禁當。呀!好一個會風流的貪色郎,不肯將奴放,看看的煙
橫庭竹,月到迴廊。

  紅櫻一連被抽了二千餘下,牝內淫水涓涓,漸覺滑溜,正在興酣之處,忽聞
有人話響,只得整衣而起。

  恰值戴嬌鳳掀簾走進,見了桌上絕句二首,微微笑道:「咦!郎必與紅櫻有
洩矣。詩雖妙甚,獨不為妾地乎。」

  真生道:「興致所至,偶而成章,若姐姐乃是牡丹芍藥,豈容凡卉可得而班
耶?」

  嬌鳳戲以玉如意,照著真生肩膀,輕輕的打了一下道:「狂童雖則無禮,還
虧那一張利口。」

  既而酒闌夜靜,少不得澡牝上床。四臂緊摟,兩臍輕貼,股翻白雪,口吮丁
香,兩個一衝一突,霎時間就有五、六百抽。

  嬌鳳低聲喚道:「你且放我起來,妾要小遺哩。」

  真生遂把玉睫撥出,揩抹乾淨,等得上床,急忙一挺而入。約搗了二百餘下
,只覺牝戶微寬,肌膚豐偉,那騷辣辣要幹的模樣,亦覺不同。

  便伸手把陰門一摸,卻是亂茸茸一搭毛兒,足有五、六寸長,連聲驚喚道:
「奇哉!奇哉!你是那一個,怎在暗中掉換,卻叫我抱張呼李。」

  只聽得戴嬌鳳立在床背後,拍手揶揄道:「短命死的臭賊囚!造化你了,這
是我的水氏姊姊。好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又被你著手了。」

  真生一頭笑,一頭扒起,索火一照,那水萍香不好意思,只把眼兒閉著,口
內忍笑不住,仔細瞧那面孔,狹長白嫩,略有幾點俏麻,洵一絕色也。

  遂把玉睫插入,急急抽提,約弄了更餘天氣,再與嬌鳳盡興,方才並頭疊股
而臥。自後每夜輪流取樂,不能盡述。

曾有一詩為證:

  男歡女愛兩相親,夜夜陽臺樂事頻;

  卻笑太師空買妾,不教關住滿園春。







第八回 玉面狐醉中喪寶

詩曰︰

  春草菲菲春水綠,黃鸚紫燕飛相逐;

  樓上誰家年少女,靚妝冶服閑凝目。

  牝狐旁睨性太靈,變作嬌姿夜媚人;

  欲竊少陽資坎水,卸卻皮毛成上真。

  庸知造化忌妖惑,殞在香醪只俄刻;

  須知吞爾一粒丹,何必佳城千百柏。

高雲麗自上元那一夜,真生出去看燈,日逐盼望,一連半月不歸,心下好生納悶
,只得差人問於崔子服,崔子服喫了一驚道︰「曩夜剛欲步回,遇著相府一堂候
官邀喚,所以作別而去,為何至今未歸,莫非豐公處,有甚事情,留在內衙?」

  那差去的人亦失驚道︰「據崔爺這般說起來,一發奇怪了。既是堂候官邀去
,怎豐太師又差人催喚數次。」

  崔子服低頭思忖了一會,哪裡猜得出戴嬌鳳這段情由,但嗟呀不已。

  那人急忙回報雲麗,雲麗聽說,不覺嗚嗚咽咽啼哭道︰「他身邊並沒財物,
難道是拐子騙去了不成。畢竟遇著不長進的婆娘,把他迷住了。只怕風情易洩,
萬一被人暗算,教我孤身只影,再傍何人。」

  左思右想,越越淚如雨注。

  當晚乃是正月二十九日,將及二更時分,雲麗獨坐咨嗟,把那銀燈挑亮,吟
七言一絕雲︰

  深院無人思悄然,只將燈影自相憐;

  癡魂應被春風賺,今夜知郎何處眠。

  吟訖,四顧寂寥,越加淒感。俄聞前扉敲響,急著婢女啟而視之,則真生也。

  雲麗大喜道︰「郎在何處棲遲,害得我望眼將穿,直至今夜始歸也。」

  真生即以嬌鳳之事,備述一遍。

  雲麗嘆道︰「原來有此緣故,卻好笑豐太師反著人累次相問。只是所遇雖奇
,郎亦危矣。更不知重門森禁,今夜何由得脫。」

  真生道︰「後門鎖匙,乃一老僕婦鄧氏管守,今夕乘間醉婦以酒,竊匙開鎖
而出,內外司禁雖嚴,而夜靜時,各歸寢所,無足慮也。已與戴姬約在二月望後
,竊貨遠遁,卿須把那細軟什物,預先收裹停當,以便臨期無誤,即買扁舟與子
渡江而歸矣。」

  雲麗愀然道︰「歸亦甚好,只怕事有阻礙,即使鳳娘逸出隨君,那豐太師的
威勢,怎肯幹休。倘若遣人四處緝拿,則爾吾性命皆休矣。據妾看來,誠有未便
,郎宜三思,勿得造次以貽後悔。」

  真生笑道︰「無傷也,目今高協鎮縱掠維揚,鄭總帥撤師加閩,國勢日蹙,
在豐公日夜思維,猶慮禍及,安能顧一愛妾乎!管與子從容而去,必無禍耳。」

  言訖,已交三鼓,急忙卸除衣服,摟抱上床。於是藕臂雙摟,杏唇互咂,款
款推開玉股,輕輕點入花心,幾回嬌喚。

  故為婉轉之聲,一晌貪歡,翻作縱橫之勢,既而往來衝突,漸漸舒徐。

  雲麗道︰「想你必與那戴嬌兒,連夜狂逞,故而精力稍減。抑或妾貌醜陋,
不足濟君歡耶。」

  真生笑道︰「我亦知爾曠別旬餘,枯渴已甚,所以鏖戰如斯,不能滿欲,然
我賈其餘力,尚能困爾於垓心也。」

  遂用那九淺一深之法,接連抽送,足足搗了二千餘下,雲麗笑喘哼哼,遍體
微濡香汗,而真生已不能忍耐,披咪而卻矣。

  次日早起,雲麗在家收拾,真生出到城外,租了一所房屋,即於當晚,悄悄
的搬移出城。其餘逐一整備停當。

  俄而又是二月十五日,那一夜久雨初霽,月兒被著雲翳遮罩,微微明亮,到
了起更時候,真生便即踅到豐儒秀的後園門外,潛身於垂楊樹底,靜候移時,微
聞裡面輕輕杖聲,真生也即杖了一聲。

  只見竹扉啟處,紅櫻背了包袱,攙著嬌鳳出來。被那柳梢拂袖,幾乎絆了一
交。

  真生慌忙扶住道︰「卿真信人也。」

  嬌鳳向著真生仔細一認,微微笑道︰「妾為郎心機費盡,那船隻等項,俱已
齊備?」

  真生道︰「雇備已久,只待卿出城到寓,即刻起身了。」遂即慢慢的挨出城
外。

  雲麗已把箱籠細軟,雇人裝作一擔,急忙搬運下船。

  五更時分,催喚水手持帆開發。

  此時湖廣一省,到處土寇縱橫。

  真生不敢回去,一直避到東昌府城內,尋覓族兄真子才。

  真子才大喜道︰「為著賢弟,愚兄夫婦時刻掛心,幸喜平安無事,怎嬸母不
見?」

  真生詒之道︰「行至中途,被賊兵衝散。容安頓了兩個弟婦,即到賊營尋問。」

  原來真子才家累千金,住著一個絕大的祖遺堂屋。渾家元氏,年才二十七歲
,頗有幾分顏色,卻是淫妒異常。

  當下出來與真生見畢,笑嘻嘻的說道︰「記得向年,與叔叔初見時,蓄髮齊
眉,才交一十二歲。倏忽間,不覺又是六七年了,那面龐比著往時,越覺白嫩了
些,既與嬸嬸到來,家下東首,現空著十餘間樓房,盡堪住下,何消另去尋屋。


  真子才道︰「我的主意也是如此。」

  遂喚匠工修理,擇吉進房,俱不消細表。

  真生又得了戴嬌鳳一主財物,愈覺手頭豐裕,每日間擁著二姬,逍遙娛樂。

  不料元氏早又看上了真生,每日子才出外,整治肴菜,密遣丫鬟秀蓮,邀過
內房,對著面兒飲酒。

  那元氏妖聲妖氣,只管叔叔長,叔叔短,叫喚親密,語帶風騷。

  真生心下雖已明白,卻因礙著叔嫂至親,假做板腔,絕不招攬。

  元氏見事不諧,暗暗想道︰「看他溫柔性格,必解風流,為何我說的話,全
然不喻。及與秀蓮,偏生說說笑笑,勾肩擦背,無般不謔。難道倒與那丫頭搭上
了不成。」

  沉吟了一會,就把秀蓮喚過問道︰「有人說你,與東宅二爺,在背地裡做那
沒廉恥的勾當。你若直對我說,我不怪你。」

  秀蓮漲得兩頰通紅,滿口賴道︰「阿呀!是那個嚼舌根的,在奶奶面前,說
這樣瞞天謊話,活活的坑殺了人。我若果與二爺私奸,活不到二十歲哩。」

  元氏笑道︰「既沒有此話,前日你在東廂房內,怎與二爺抱著親嘴,這是我
親眼所見的,難道也是別人掉謊?」

  秀蓮道︰「這是二爺用強逼住,沒奈何被他調戲,卻不幹秀蓮之事。」

  元氏道︰「有這話,沒這話,我也並不深究,我且問你,從小在我身邊,我
待你的恩義,比著別人何如?」

  秀蓮道︰「自從十歲進門,那身衣口食,俱蒙奶奶另眼照顧,這般天高地厚
之恩,自不消說得的了。」

  元氏道︰「原來你也曉得我的好處,我今有一心事,要與你商議,只要你口
兒堅穩,做得隱藏,我便對相公說,檢一個好對頭嫁你。」

  秀蓮道︰「憑著甚事,包與奶奶做得來。何消仔細囑咐。」

  元氏笑嘻嘻的附耳低言道︰「你家主年雖未老,那被窩中這件事兒,全然沒
用。害著我長夜空眠,與守寡何異。我一心愛著二爺的人才美秀,只是羞人答答
的,不好意思,要你與他鬼混,約在今夜到你床上,你卻與我換轉睡著,我雖與
他睡,仍要你頂在自身,我決不虧負你。」

  秀蓮點頭微笑,當日捉空踅到書房門首,輕輕推進,只見紗帳半開,真生側
著身,和衣而臥。

  秀蓮尋著一莖燈心草兒,向那鼻子孔內,搠進寸許,真生翻身驚醒,見是秀
蓮,帶笑罵道︰「小淫婦兒,我前番把你摟得一摟,你偏裝模作樣,惡口罵人,
怎今日又獨自闖來,攪我睡思。」

  秀蓮笑道︰「你要我時,我偏不肯,你若不要,我卻尋你。」真生便伸手一
把摟到懷中,要求雲雨。

  秀蓮道︰「啐,我逗你耍來,青天白日,豈可如此。倘若被人撞見,教我怎
樣做人,你若果有妾心,今夜更深時候,開著門兒等你進來同睡。」

  真生大喜,即與堅訂晚約。

  俄而金烏西墜,早見一輪皓月推起長空。

  同著雲麗,嬌鳳喫完晚飯,托以外廂獨臥,著紅櫻攜了衾枕,鋪於芳桂軒之
側,紅櫻戲道︰「看你合歡床上,夜夜成雙,怎生今夕在外獨寢,想來決非齋戒
,定是躲避差徭。」

  真生道︰「癡妮子,你曉得甚來,我只為月色澄清,獨欲與嫦娥作伴耳。」
紅櫻笑了一笑,自向內房進去。

  時已更闌人靜,真生即把房門帶上虛掩,悄悄的步過回廊。

  原來元氏臥房,內外兩間,外房止有秀蓮獨臥,與芳桂軒相去,僅隔一垣。
真生挨進欄杆,將那門兒輕輕一推,也是虛掩的,疾忙閃身而入,跨近床沿。

  啟帳一看,那時元氏已把秀蓮換到裡面床上,自卻脫得精赤條條,掩面而臥。

  真生覷見元氏光著身子,便將指頭摟入陰門,濕膩膩沾了一手騷水,便扒上
去,將那肉具湊著,一挺盡根。

  真生忍笑不住,低聲喚道︰「我那秀蓮的心肝肉兒,只道你還是處女,誰知
已是破罐子。」

  那元氏只把臀尖掀湊,並不做聲,憑你真生一深一淺,急急的抽送不歇。偏
生作怪,那件話兒,先時甚覺寬綽,以後越抽越緊,把那塵尾,恰像咬住的一般


  真生覺道快活異常,哪裡禁耐得住,只管深深射入,不到五六百抽,便即洩
了。

  元氏翻身扒起,把龜頭拭抹乾淨,含在口中,吞進吐出,慢慢的吮咂了一會
,倏爾昂然堅舉,生赴陽臺。

  真生既覺牝戶緊淺,津津有味。元氏又似渴龍飲水,接戰不休。

  兩個一掀一湊,倍加狂蕩,約有入百餘抽,才到酣美之際,真生一霎時含忍
不住,氣喘吁吁,便又丟了。

  元氏嘗到甜頭,怎肯歇息,再把肉具撫弄堅硬,自即騰身跨上,倒插進去。
一蹲一起,套得淫水直淋,那知邀歡太浪,搖搖曳曳,只管亂套不已。

  弄得真生撐不住,不覺又是一洩如注矣。便把元氏緊緊抱定,低聲笑道︰「
我那秀姐的小淫婦兒,我一夜能戰三女不洩,倒被你那件騷東西,把我連丟三次
,且到明夜,我少不得要射你一個半死哩。」

  元氏雖則嫌著真生沒用,卻不敢開口,但微微含笑而已。

  且說秀蓮年已十九,平日間,雖被真子才摟摟抱抱,卻因元氏妒悍,不得近
身,那一夜睡在隔房,聽見二人鸞顛鳳倒,狂弄了更餘天氣,心下十分動火。想
著這件事兒,不知怎樣有味。

  翻來覆去,直到天明起來,也不梳頭洗臉,竟一溜煙闖到芳桂軒,伏在窗外
,側耳聽時,真生鼻息微微,正在酣寢。

  即把銀簪撥下,將那門閂兒輕輕撥開,閃身而入,伸手插入褲內,摸著那件
東西,軟郎當縮作一團,撫弄移時,不覺倏然長大,又堅又熱,足有五寸餘長。

  那秀蓮霎時慾火勃發,面紅耳漲,心內弼弼的跳,正在沒做理會處,卻把真
生驚醒,開眼一看,乃是秀蓮,一把扯到頭邊睡下,拍著股上道︰「夜來被你歪
廝纏,弄得好不耐煩,怎生早飯未喫,又來鬼混。」

  秀蓮笑道︰「好一個癡秀才,只怕你奸似鬼,喫了老娘的洗腳水哩。」

  真生聽說,心下便覺著疑,將手插入腰邊一撈,原來不曾穿褲,上衣單裙,
那秀蓮畢竟還是嫩雛,羞得臉上一紅一白,連忙把那不便之處,雙手掩住,拖拖
拽拽,扯了好一會。

  秀蓮略放手鬆,真生即以陰莖湊著,一連衝突了二十餘下,才進寸許。遂又
狠命射入,方得盡根。

  牝內又乾又淺,擠緊龜頭。每一抽聳,秀蓮攢蛾蹙額,輒作畏縮之狀。

  真生嘗著處女,另有一種甜美趣味,亦為之款款輕輕,抽至千六、七百,方
才雲收雨歇。

  那秀蓮渾身軟滑如綿,潔白如玉,自頂至踵,並無一點瘢痣,至其兩股之間
,柔柔膩膩,十餘根嫩黑毛兒,不瘠不肥,牝中上品,所不足者,單非如雲之髮
,蓮花之步耳。

  當下整衣而起,真生摟住問道︰「你且說明夜來還是哪一個,怎肯與他作牽
頭,冒認哄我。」

  秀蓮笑道︰「我若直說出來,只怕你也不好意思,你道是誰,就是你家的嫂
子哩。我的親親肉兒,說便與你說了,切不可吐露半句,累人家受責,不是當耍
的呢。」

  真生聽罷,默然有慚愧之色,自後元氏差著秀蓮邀喚,每每托避不去。話休
絮繁。

  於時朱明已過,秋景才臨。

  一日訪友城外,抵暮而歸,進城不上半裏,望見一座高樓之上,有一艷娃,
憑窗而坐,姿容絕世,年可二十許,露出手腕如雪,指爪俱有二寸餘長,中指小
指,以鳳仙汁,洩得鮮紅可愛。

  真生立住了腳,目不轉睛的,凝看移時,那女子忽然回首,瞧見真生。雖以
紈扇半遮,而秋波流盼不已,俄值往為人眾,真生恐惹是非,勉強步回,及行了
十餘家店面,再回頭一望,那女子已掩窗而退矣。

  忽見一老嫗,儀容修整,兩鬢銀絲,近前相喚道︰「敢問郎君上姓,家居何
處?」

  真生道︰「小生真連城,所居就在城南,門前有雙梓樹的便是。不知媽媽為
何問及?」

  那老嫗逡巡不答,但笑道︰「可喜郎君有緣,今夜定當會一神仙也。」

  言訖,即向所見那個女子的高樓底下,去了進去。

  真生暗暗詳忖,意此姥必係女子之乳媼也。遂迅步回家,早已夕陽西墜。

  是晚乃七夕前一日,雲麗,嬌鳳與紅櫻諸婢,俱被元氏邀去,預赴巧席,並
拉真生。

  真生再三辭卻,乃悄然獨坐於芳桂軒中,只見銀河耿耿,半規澹月,照上窗
來。方援毫抒思,擬賦七夕新篇,忽聞前扉敲響,啟而視之,則一年少女郎也。

  真生又驚又喜,仔細看那女郎,生得如何,但見︰

  雲堆兩鬢,髮烏潤而。蛾分八字,眉細長而。黑白勻稱,目秀媚而。色奪瓊
瑤,鼻端瑩而。櫻桃一點,口方正而。垂垂纖柳,腰一撚而。步步生蓮,足三寸
而。不長不短,身窈窕而。

  女郎進入軒內,襝衽萬福。

  真生深深一揖道︰「敢問姐姐芳居哪裡?何自而來?」

  女郎莞爾笑道︰「異哉!真生何乃健忘至此,頃者夕陽在山,妾於樓之上,
郎於樓之下,雖未交吐一談,而妾之慕郎,猶郎之眷妾也。即遣乳媼,詳詢郎之
姓名居址,則知為真連城,而所居門外,有梓樹兩株。故乘此暮夜,上背慈親,
下避媵妾,特著乳姥,悄然送妾而來。實係重郎才貌,不羞自獻。郎何至訝而詰
問乎!」

  真生大喜道︰「原來姐姐就是高樓上的那個美人,偶爾相逢,便蒙鐘愛,小
生真好僥幸也。尚未詢及高姓大名,芳齡幾許,堂上母親是誰,並乞一一見示。


  女郎道︰「妾字憐雲,今年二十一歲,老父姜紫餘,本邑庠生,因以擇婿,
遲妾未嫁,詎意邂逅相逢,遂獲識荊此夜,妾特效天孫之渡河,君豈異牛郎而無
匹偶之私耶?」

  真生道︰「細聽芳卿,言辭敏捷,必工吟詠,雖未至乞巧之辰,何可無微雲
河漢之句。願以七夕奇遇為題,共聯二十韻,卿意如何?」

  憐雲首肯道︰「妾雖略識幾個字兒,不知詩為何物,然以君命所屬,敢不以
狗尾續貂。」

  真生遂倡首句,憐雲持毫攬紙,相繼而詠,露出那纖纖玉腕,內有兩個紅指
甲,映在素箋之上,益覺猩紅可愛。

  須臾聯和成章,其詩曰︰

  今夕是何夕,奇緣詎偶逢;風簾梧影碎,竹徑露華濃。笑乞天孫巧,欣窺西
子容;幽姿能比玉,逸態若遊龍。

  鳳侶寰中少,鴻文海內宗;不須歌蔓草,自合遇仙蹤。舞看松蔭鶴,吟聞草
際蟲;話長軒悄悄,坐靜月溶溶。

  秀句誰如爾,新詩幸和儂;珠璣霏咳唾,錦繡蘊心胸。琴瑟聲原葉,芝蘭臭
易從;分明來洛浦,仿佛向臨邛。

  款款情初洽,殷殷意已鐘;綃衾翻翡翠,羅帳掩芙蓉。竊艷鶯偏熟,含嬌蕊
尚封;佳期因邂逅,良夜漫惺鬆。

  願得芳心在,從教密約重;憐才臨少室,覓雲赴巫峰。豈羨銀河會,偷將寶
帶鬆;人間與天上,共悵五更鐘。

  吟訖,漏下將交三鼓,雲麗,嬌鳳歸寢已久,遂即解帶下帷。

  雲雨之際,憐雲千般旖旎,萬種溫存,那牝戶之妙,柔柔膩膩,緊援香肥,
真生覺著美快異常,以為巫山洛浦之遇,不過是也。

  至曉憐雲起身臨去,與真生握手作別道︰「約準乳媼,早來相候,曉風欺人
,郎君不消遠送,今晚妾仍冒險而出,再與郎會於斯軒,但須秘密,切不可輕為
漏洩,妾終謀劃嫁君,幸勿作薄幸郎可也。」

  真生獲自意外,欣喜欲狂,自後憐雲每夜必至,至則綢繆竟夕。

  將及月旬,真生縱慾過度,漸漸飲食不進,面容黃瘦。

  雲麗、嬌鳳再三詰問,而生堅執不吐。

  嬌鳳密謂雲麗道︰「聞得大房秀蓮,時時闖進書齋,想必與郎有洩,所以每
夜外寢,今夕更闌時候,我與爾伏在暗中窺偵,倘有響動,即當排闥而入,便可
以捉破姦情了。」

  雲麗點頭道︰「姐姐之言甚合我意,然此事妹亦聞之已久,非止秀蓮,即伊
嫂氏,亦非貞白之行也。」

  當下二姬計議已定,候至更餘天氣,悄悄踅到外廂,恰值憐雲推扉進房。嬌
鳳奮步向前,厲聲喝問,真生急為搖手遮避,而憐雲已驚憒而遁矣。

  真生悵然道︰「一天好事,被著你兩個不做美的,無端驚散,好不悶人也。」

  雲麗道︰「我兩人再四問你,你堅不肯露,今已親眼撞見,試說那淫婦是誰?」

  真生度難隱瞞,遂以實告,嬌鳳駭然道︰「咦!此必妖魅耳,安有人家閨女
,輒能夜出曉歸,而父母絕不防範,侍婢無一跟從,郎若迷而不悟,必為所害矣。」

  真生道︰「卿何妄詆至此,彼身有影,衣有縫,我且面識其容,安得偽乎?」

  雲麗獨以嬌鳳所言為是,而力辯其非妖即鬼,真生稍有懼色,然猶未以為確。

  到了天明,元氏亦微聞其事,過來相問,嬌鳳的口兒最快,即把相遇憐雲始
末,一五一十,備說其詳。

  元氏笑道︰「本城果然有個姜秀才之女,名喚憐雲,但聞此女,足不下樓,
其父母拘管甚嚴,怎得連霄累夕,出到二裏之外,直至清晨才回之理。此地向來
有一老狐,慣冒婦女名色,誘惑男子,亦屢屢矣,叔之所遇,勿乃老狐乎?」

  真生始覺慚懼不安,密與嬌鳳商議。







第九回 詩傳驛壁千金遠贖娥眉

詩曰︰

  情意兩相牽,流離遠隔天;

  千金輕棄擲,難得是蟬娟。

真生慚懼不安,密與嬌鳳計議,嬌鳳附耳道,只消如此此。

  真生大喜,是夜獨坐外房,那憐雲又如期而至,真生慌忙迎進道︰「夜來偶
因妾輩步出看月,致累芳駕受驚,竊恐不能再會,豈意復獲降臨。」

  憐雲喟然嘆息道︰「本欲與郎,永圖歡笑,奈蔔者言訖近來將有不利,故自
今夕會後,亦當暫隔清標矣。」

  真生道︰「向聞卿嗜酒,小生今有翠濤一樽,願與卿暢飲盡歡何如?」

  憐雲笑道︰「妾與郎交,如飲醇醪,不覺自醉,何須復煩杯盞,然不敢辭也。」

  真生以犀觥斟勸不輟,憐雲飲至五六觥,不勝酒力,遂酣臥於榻。只見口內
有光,移出移入,瑩瑩然宛若一顆夜明珠。

  真生急忙向前,把口吸來咽入腹中。

  憐雲驚覺,流涕道︰「百年修煉,頃刻斷喪,悔不從蔔者之言,祈郎垂憐,
葬我殘骸。」言罷,忽然墮地,乃一玉面狐狸。真生急忙令人收葬。

  自吞狐丹之後,愈覺神彩燁然,往往推算未來吉兇,頗有奇驗。

  一日傍晚,秀蓮踅至,悄悄對著真生道︰「俺家的娘,一心愛著二爺,又著
我來,約你今晚過去,仍要我冒名哄你。俺的冤家,他也待你不薄,你不要這等
寡情,俺把那繡被兒薰了香,將鴛枕兒一頭放下,豈待那梧桐月到,是必早來者
。」

  真生欣然許允。

  須臾喫完晚酌,候至更闌,又悄悄踅過秀蓮房內,元氏已與秀蓮換轉,依舊
光著身子,假寐以待。

  真生想起前番出醜,打起全副精神,要把元氏弄個盡興,怎知元氏越弄越騷
,當下一口氣,就有三千餘抽。

  元氏爽快之極,哪裡忍耐得住,也便咿咿呀呀低聲叫喚。

  真生假意問道︰「秀姐的心肝肉兒,我今夜的本事,比著前番如何?可中得
你的意兒?」

  元氏微微含笑,只把頭來亂點。一連盡根抽頂,又有千餘。

  真生笑道︰「秀姐的親肉,只怕你是別一個假冒哄我,倘若果然是你,怎有
這般好傢伙,又緊又淺,又著實會幹。」

  元氏聽說,想著真生已經識破,便帶笑罵道︰「賊囚根子,你不要獃裡撒奸
,將人取笑,只怕強奸嫡嫂,告到官司,要問你一個天大的罪名哩。」

  真生道︰「我只曉得秀蓮的小淫婦兒,怎敢奸著嫂嫂。」一頭說,一頭狠命
射進,足足又搗了二千餘下。

  那真生前番得了高梧養龜之法,今又服下狐丹,越覺精神旺盛,可以通宵不
倦。

  元氏初時,又欲充作秀蓮,及被真生說破,便即老著臉,浪聲叫喚,做出許
多要幹模樣。這正是︰

  漫題叔嫂家庭禮,且竊鴛鴦雲雨歡。

  當下弄完時,已交四鼓,真生披衣而起,元氏扯住說道︰「叔叔,俺做嫂氏
的從來清正,豈料魂靈兒,一旦被你勾迷迷的,倘你哥哥不在家時,你可過來講
講,不要藉故躲避。」

  真生帶笑答道︰「不敢請耳,固所願也。」遂輕輕的啟扉而出。

  轉過回廊,剛欲跨進房門,只聽得裡面淅淅索索,亂聲響動。那樹蔭底下,
又飛出一塊瓦片,幾乎打在背上。

  真生大驚,連聲疾呼︰「是人?是鬼?」

  只聞暗中拍手笑道︰「短行的臭賊囚,這般害怕,不要驚碎了膽。」

  真生進房仔細一看,原來是雲麗,坐在一張交椅上。正欲拖扯下來,忽被背
後伸手,夾耳根打了一掌。

  回首看時,乃是嬌鳳。真生罵道︰「半夜三更,你這兩個小淫婦兒,怎不到
房裡睡去,卻在這裡,把我嚇了一跳。」

  嬌鳳道︰「我正要問你,這般時候,卻從何處來?」

  雲麗道︰「他前番遇過的,是個玉面狐狸,如今又逢著九尾狐了。」

  真生道︰「啐!賊小淫婦,不要活嚼咀,我想著你兩個騷發發的,也有些熬
不過了。」

  遂把門兒掩上,先把嬌鳳撳倒,弄硬塵尾,從著屁股後,塞入陰門。

  雙手扳住了腰,一抽急一抽的,接連椿頂,嬌鳳也把臀尖高高撳湊,恣意狂
蕩,約有半更天氣。

  雲麗站在側邊,斜眼覷著,不覺慾火如焚,流出了好些浪水。

  真生掇轉頭來,瞄著雲麗,緊緊夾著兩腿,立一會,蹲一會,做出那不能禁
耐之狀,哪裡忍笑得住,便將塵尾撥出,揩抹乾淨。

  雲麗早已解衣睡倒,兩只腳兒,直挺挺豎起,露出那件光又光,肥又肥,三
指大的淫窟,輕輕一插,直抵含葩。

  兩個一撳一湊,抽得牝內一片響聲,一口氣就搗了千五六百。

  嬌鳳只因弄得十分爽利,又見兩個雲狂雨驟,鏖戰不歇,愈覺難熬。便從屁
股背後,伸手過去,一把捏住塵尾。

  真生罵道︰「小騷貨,怎這般要幹,且慢慢的等著,少不得與你盡興。」

  遂又乒乒乓乓,足有八百餘抽,方扒過來,再與嬌鳳接戰,輪流取樂。

  如此者三次,不覺金雞唱絕,紅日將升。

  二姬急忙起身進內梳冼,真生卻因一夜未睡,神思困倦,和衣靠在桌上打盹。

  正欲朦矓睡去,忽聞耳邊廂低聲喚響,開眼一看,卻是紅櫻。便問道︰「可
是娘差你來,喚我進去洗臉?」

  紅櫻並不答應,只管嘻嘻含笑,鑽入懷中。原來不曾穿褲,故意把那紅裙幅
扯開,抬起一隻腳兒,擱放椅上,露出那雪白臀尖,並紅縐縐的一條細縫,把與
真生瞧看。

  真生孜孜的瞧了一會,霎時間興又勃發,即把紅櫻摟住雲雨。

  正在幹得熱鬧,忽聞門上指頭彈響,紅櫻只道是嬌鳳出來尋喚,急著真生放
起,開門看時,原來卻是秀蓮,登時氣勃勃的,紫漲了臉皮。

  秀蓮猶不識趣,跨進房門,帶著笑,親親熱熱的,喚著一聲二爺,激得紅櫻
發話道︰「沒甚要緊,直得敲門打戶,看你騷辣辣的,愛著二爺,只怕二爺看不
入眼,妖聲浪氣,好不扯淡。」

  秀蓮道︰「啊呀!我又並不衝犯你,你怎出話傷人。你若不騷,怎生青天白
日關著門兒,與二爺做甚勾當。莫非我來衝散了你的好事,為此罵人?」

  紅櫻大怒道︰「你家有鳥,讓你自弄,俺家的事,幹你甚來,好一個不識羞
的小淫婦,倒來惹著我!」

  秀蓮氣得兩淚直流,一頭罵,一頭放聲大哭。

  真生再三勸解不開,裡面嬌鳳聽得,急忙挽了雲麗,走出來把紅櫻罵道︰「
我看秀蓮,何等正氣,像著你這個慣要搗漢的賊小淫婦,偏會做張做致,平白罵
人。」

  雲麗也把紅櫻假意罵了幾句,秀蓮聽見語語打到身上,自覺沒趣,只得氣憤
憤的,走了回去。

  俄而喫完早飯,真生踱到軒子裡坐下,只見真子才自臨清回來,同著一個表
兄,喚做沙仲木,過來探望。

  相見坐定,把些閑話,敘了一會。

  真子才道︰「曩時聞得賢弟常說,與本縣一個寡婦崔蘭娘相厚,誓做夫妻。
今值仲木兄偶於東湖驛中,抄錄崔氏所題絕句四首,把於賢弟一看,不知即是此
婦否?」

  真生接來,展開看,道︰

  錦繡山河一旦空,只今烽火遍寰中;

  妾身只恨非男子,肯許奸臣娛聖聰。



  (又一)

西風驛路遍吹笳,回首遙遙不見家;

  連下玉鞭催上馬,故鄉從此是天涯。



  (又二)

寶鬢羅衫倏已休,紅顏只合化蜉蝣;

  淒風苦雨如相餞,伴做郵亭一夜愁。



  (又三)

不敢高聲暗自啼,塵沙滾滾濕羅衣;

  極告薄命同秋葉,豈料隨風向北飛。

(右四)

詩後寫著︰靳水難婦崔氏蘭娘和淚漫題。

  真生看畢,泫然泣下道︰「既稱靳水的,係崔媛無疑,但已被擄北行,天涯
杳隔,再見無時,豈能無蘭摧玉折之恨耶。」

  自後真生時時誦讀四詩,懷念之殷,至廢寢食。

  嬌鳳、雲麗力為勸慰,而生意終不解,嘆息說道︰「凡爾我相愛,不徒取色
,貴乎有情。假使相見,則愛若珠璣,別後則棄同土梗,是則寡情鮮義,乃禽獸
之行耳。然使我薄愛於崔氏,獨能厚於卿輩耶。」

  雲麗道︰「郎之厚情,妾輩豈不見諒,但業已北去,縱極懷悲,只怕無益於
事。」

  真生道︰「近聞被擄而去者,許令親族持金取贖,我今亦欲備銀前往。如獲
遇者,不為負卻前盟,設或不能相值,出於彼命之薄,我亦從此放心得下,不識
二卿以為如何?」

  二姬道︰「郎君所見極是,但不知決於何日起程?」

  真生道︰「煩卿為我收拾行囊,即在明早行矣。」

  二姬忙令廚下備酒,各賦詩為送。

嬌鳳詩道︰

  遠遷燕山道,長歌一送君;

  小心投客棧,用意訪巫雲。

  綺陌休迷戀,鱗書可寄聞;

  還家須及早,記取舊羅裙。

雲麗詩道︰

  風冷梧殘值暮秋,挾金忽欲作遨遊;

  知君不是無情者,莫遣顰蛾倚畫樓。

真生亦賦一詞雲︰

  笑儂忒煞多牽繫,到處紅妍紫膩;

  試問重逢有幾,總助相思味。

  那人舊約猶難棄,何況已偕並蒂;

  願拾春風喜氣,共入鴛鴦被。

  (右調桃源憶故人)

是夜鸞顛鳳倒,彼此曲盡綢繆,二姬諄諄囑咐,惟以速歸為訂。

  至曉臨行,雲麗牽住衣袂,再三囑道︰「比聞路多梗塞,郎以主僕攜帶重資
,切須小心為上。」

  真生點頭唯唯。二姬一直送出前軒,各揮淚而別。

  原來真生前在白下,曾買二僮,一喚文貴,生得面容粗醜,而性又愚魯,其
一喚做雙鴻,姿宇秀韶,作事敏慧,所以真生留著文貴在家,卻把雙鴻帶去。

  當下主僕二人,雇了牲口,起身就路,免不得曉行夜宿。

  不一日,已到了真定府地界,時當兵焚之後,城市荒涼。自山東到京一路,
草寇縱橫,所以做客的,必須結連大隊,方敢行走。

  那一晚,到了真定,只因人眾,各飯店俱已歇滿。

  真生道︰「俺止主僕二人,憑你撥著一個所在,將就過得一晚罷了。」

  店主道︰「實因大爺來遲,沒有空房了。單有一位浙江客人獨要了一間房子
,不若與他說一聲,共宿了罷。」

  真生便同著店主,走到後廂,問那客人,那客人初時不允,以後見著真生,
少年俊雅,便即許諾。

  一同洗了手腳,真生喚著雙鴻,打了兩角酒,買幾件現成果品,請那客人。

  那客人再三推謝道︰「與兄萍水相逢,怎好便叨厚款。」

  真生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況當客中寂寞,幸獲聯床,不妨消閑一
話耳。」

  那客人道︰「敢問仁兄上姓尊表,貴鄉何處?」

  真生道︰「小弟姓真,賤字連城,向來僑居靳水,今因彼處寇亂未彌,仍歸
東昌祖籍,願聞仁兄大號貴居,進京有何尊幹?」

  那客人道︰「弟乃住居嘉興府平湖縣人氏,姓仲賤號子尚,不幸遭逢亂世,
家業蕩然,此來又為著一件沒奈何之事,即於此地,要覓一個朋友,卻因天暮,
暫投一宿耳。」

  真生又詢其所覓之友,仲子尚顰眉蹙額,喟然嘆息道︰「言及此事,殊可愧
恨,然蒙仁兄雅愛,不妨罄悉苦衷,只因寒荊孫氏,年方二十一歲,蹇值大兵臨
城,被擄而去。忽於前月間,拙荊附信至蘇,備雲歸入張將官名下,幸蒙徽客程
九朝奉,將銀一百兩,買氏到家,只要原銀加利,聽憑取贖。果若來時,只到真
定府,離城向東三十裏外,問著程初陽便是。為此小弟念著結髮恩深,不辭辛苦
,跋涉至此。但所寄之書,雖係寒荊真跡,又不知程初陽,果肯仗義聽贖否。」

  言訖,幾欲唏噓泣下。

  真生亦憮然長息道︰「細聽仁兄言及於此,使弟肝腸欲裂,兄既結髮情深,
弟亦有懷莫舍。古雲︰天涯偶遇,同病相憐。正吾兩人之謂也。既有重義長者,
如程九朝奉,安可當面不一識荊,翌日弟願與兄,同往晉謁。」

  是夜,二人直話到夜分方睡,氣味相投,遂成知已。

  次早起來,算過了飯錢,收拾行李,一同到城東三十裏外。

  果然有個程九朝奉,號喚初陽,休寧人氏。仲子尚大喜,急忙央人進內通報。

  原來程初陽,京中大賈也,專能結納豪俠,所以各營標下將官,無不識熟。


  既握重資,而以時方草昧,不能興販,故與各營中,只檢南邊被擄進京的美
色婦女,詢知宦家巨室,便即納價領歸,旋又著人到家報信,著令贖取。

  其實以此居奇射利,而非仗義也。當下聞有下路人贖妻而至,慌忙整衣迎接。

  延入草堂坐定,仲子尚便告以姓名籍貫,並孫氏寄信到家,特來取贖,要求
朝奉開恩見許,細細的說了一遍。

  程初陽道︰「雖然有個孫氏,未知果是尊夫人否。待學生喚他出來,與足下
相認一面,然後另為商議。」

  仲子尚道︰「朝奉所見極是。」

  俄而孫氏從屏後走出,雲鬢不整,容色淒涼,與子尚一見,抱頭痛哭。

  程初陽微笑道︰「原來果是尊閫,得與足下完聚,也是學生做了一件好事。」

  真生道︰「在下亦為賤內失散,將欲進京訪求。昨暮偶與仲兄談及,特造潭
府,不知老長於各標下,亦曾聽得有個黃州府靳水縣崔氏蘭娘否。」

  程初陽搖頭道︰「這個倒也不曾聞著。」

  一面催喚孫氏進去,一面令人整飯相待。

  仲子尚道︰「荷蒙仁丈高誼,使在下夫婦重得完合,自當沒齒銜恩。但聞原
贖銀一百兩,應該加息幾何,望乞見示,容即一一奉納。」

  程初陽道︰「學生只為年邁無兒,願行善事。若說起尊閫,不是我認為至戚
贖婦,久已配於牧馬賤騎,安得與足下再有今日之會。那原銀雖只一百,外加銀
色等頭,並一應雜項使用,通共費銀一百四十七兩,,其利照規按月加五,經今
七個月,連本利算,該銀一百九十八兩四錢五分,這是實賬,並無一毫虛偽。至
於飯資謝儀,學生斷不敢領。」

  仲子尚聽了這一席話,把舌頭一伸,半日縮不進去,只得哀懇道︰「在下實
係窘寒,又不知一百兩之外,另有許多零星使費,所以連著盤纏,只帶銀一百三
十兩,情願一並奉上。倘蒙仁丈開恩,愚夫婦即當抄化還鄉矣。」

  程初陽道︰「不要飯錢謝儀,就是學生仗義之處,至於血本,定要取足,憑
你一百九十八兩四錢四分九釐九毫,也不敢奉命。」

  仲子尚哀告了數次,那程朝奉畢竟不允,含著兩行淚,躊躇莫措。

  真生初時認著程翁,是個仁厚長者,及見了這般光景,心下不勝憤怒,又憐
著仲子尚,見了渾家,難割難舍,窮途苦楚。便慨然道︰「仲兄既會尊嫂,怎忍
獨歸,小弟備有餘資,願為納補。」

  遂即充足了二百缺二兩之數,程初陽一捧拿了進去,即著孫氏出來,交於仲
生。

  只見買下的一眾少艾,約有三十餘個,都是浙江南直湖廣等處良家婦女,聽
說孫氏,遇著丈夫贖歸,俱步出堂前,流淚相送。

  剛欲作別出門,那眾婦內,忽有一個高聲喚道︰「滴水下站著的,可是靳水
真連城?」

  真生抬頭仔細一看,原來非別,那是題詩驛壁,數年遠隔之崔氏蘭娘也。

  真生一見,喜從天降,也不管程翁在旁,即從人隊裡走進,持抱大哭。

  程初陽假意喫驚道︰「這是足下何人,如此哀慟。」

  真生道︰「頃與老丈說的,靳水崔氏蘭娘,即是此婦,乃小生之髮妻也。既
在尊宅,老丈為何推說不知。」

  程翁道︰「不是老夫故意推隱,但緣尊閫納價,比著孫氏更增幾倍。那李遊
擊,原說還要贖去的,所以雖蒙見問,學生躊躇不敢答應。」

  真生憤然道︰「天下好女子盡多,失亦何惜。但緣結髮情重,所以不遠而來
。若在老丈肯容完趙,不妨遵命奉納,設或不允,小生亦即飄然而去。何乃視作
奇貨,故作客談,將欲逼索重資耶!」

  程翁道︰「莫怪老夫作難,實係捐價五百,吾兄如能如數見償,敢不見教。」

  真生即教雙鴻捧過皮匣,取出赤金五十兩,雙手遞於程翁。

  程翁一眼覷見匣內,尚有五錠赤金,心殊怏怏,悔不勒足了千金之數。

  真生於不意中,獲見蘭娘,心下倍加歡喜。

  遂與程翁作別,同著子尚夫婦,投入客寓。

  各覓了一間房子,挑燈對酌,細訴愁懷。

  既而夜深就寢,真生於忱畔,低低說道︰「卿雖陷入塵沙,猶喜嬌姿如故。
今夕之歡,實出望外。」

  蘭娘道︰「雖則蒙郎辱愛,昔以黃金贖妾,奈何章臺柳色,不復長條似舊。
交會之際,使妾中心怏怏,不無喜中增愧耳。」

  真生遂即伸手啟股,邀赴陽臺。其歡戀之情,自然雲酣雨洽。卻因店內客多
,不敢恣意狂蕩。

  那仲子尚夫婦,也是唧唧噥噥,話了更餘天氣,少不得做下一番情夢。正所
謂新娶不如遠歸,又道是︰

  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次日早起,真生雇了牲口與仲子尚作別趕回,不消細說。

  再表二姬,從著真生去後,終日刺繡羅幃,吟詩消遣。

  單有紅櫻騷辣辣的春心飄發,雖曾被子著真生弄過幾次,恰似枯苗待雨,量
那一點點露水,怎消得根中乾渴。

  每日間,攢蛾蹙額,笑靨慵開,憑著嬌鳳有事叫喚,只是慢騰騰的指東到西
,有頭沒尾。

  忽一夜,月色明亮如晝,雲麗,嬌鳳俱已進房安睡。

  紅櫻獨自悄悄的,步出前軒,自言自語,徘徊了半晌,剛欲轉身進去,忽見
文貴喫了一飽酒,歪著身睡在廊下,帶笑罵道︰「蠢賊囚,那有餘錢,撞得這般
爛醉,又不到炕上睡著,卻不要凍壞了。」

  便將尖尖的小腳兒,向著屁股上一踢,再把雙手亂搖,怎當得鼻息如雷,搖
又搖不醒,扯又扯不動,嘆口氣道︰「罷,凍壞了賊骨頭,幹俺甚事。」

  哪曉得褲襠內,綻了條縫,搖拽之間,忽地裡聳出那件話兒,硬掘掘足有四
寸餘長。

  紅櫻一見,忍不住淫心蕩漾,平時雖憎著他容貌粗蠢,卻因枯渴之際,只得
用力推醒,扶到臥所,那文貴酒意模糊,倒頭仍又沉沉睡去。

  惱得紅櫻,向著面上一啐道︰「好一個不知趣的蠢材!」

  將欲轉身進去,怎當慾火炎炎,春魂難束。只得卸下褲兒,騰身而上,捏著
塵尾,倒插進牝內,著實套個盡根,急急的摩弄了一會。

  那文貴醉夢雖濃,口內咿呀作聲,亦若樂臻妙境,上邊用力一套,下邊也像
突一突的一般,紅櫻一連套了五六百抽,雖堪適興,豈解淫騷,嘆了一口氣道︰
「可惜我有了這般妙物,都與死人作耍。」

  只得耐著性兒,再緩緩的盡根套送,猛聽得窗外有人走響,紅櫻喫了一驚,
連忙跨下,扯了褲,一溜煙跑進房裡去了。

  這正是︰

  春歸豆蔻情難卻,夢入巫山醉未消。







第十回 鏡合元宵百歲重諧伉儷

詩曰︰

  相憶情何已,今生豈易逢;

  寧知三五夜,復聽佩從容。

其二︰

  春意濃於體,美滿應無價;

  相逢喜殺儂,長在花燈下。

窗外走響的是誰?乃是真生新收下的蒼頭胡玉之妻通氏,名喚葵花。年才二十一
歲,修眉瘦質,騷興非常。

  所以真生貪著雌兒,不惜重資收買,當夜葵花,忘記拿了便桶,打從文貴房
前走過,只聽得漬漬弄響,急忙閃在碧梧之下,張著動靜。

  只見紅櫻扯了褲腰,如梭的向那內房而去,不覺失驚道︰「原來紅姐,卻與
文奴沾手,可惜一塊肥羊肉,掉在狗口內了。」

  帶著笑,提了便桶,自向炕上睡著。

  到了夜分時候,文貴酒醒,伸手摸著那件東西,濕膩膩恰像沾了些涎沫的一
般。心下疑惑道︰「這也好笑,從來不曾想著此事,難道夢遺了不成。」

  既而起身小解,只見地上掉下一條花繡的白綾汗巾,拾起來向著月下仔細一
看,認得是紅櫻腰內束的,不覺跌腳懊悔道︰「想必是紅櫻姐,有些熬不過了,
特來下顧,偏生今夜喫得這般沉醉,誤卻一天好事,可惜可惜!」

  嘆息了一會,又獃獃的癡想了一會。

  次是飯後,紅櫻捉著空,一把扯到廂房內說道︰「我昨夜有一汗巾,掉在你
的房裡,你若拾得,可還了我。」

  文貴道︰「這是沒來由,你自家沒了汗巾,卻問我討。」

  紅櫻陪著笑臉道︰「臭賊囚,不要歪廝纏,你若還了俺,俺自有好處到你。」

  文貴道︰「你既是夜間掉的,原到夜間來還你。」

  紅櫻笑了一笑,自向內房進去。原來文貴貌雖粗蠢,那被窩裡的這件事兒,
偏不愚頑。

  文貴喫完晚飯,坐在門檻上,眼巴巴一心望著紅櫻出來。

  忽聽得廊下走響,便低聲問道︰「來的可是紅櫻?」

  那邊也低聲答道︰「我來了,你且禁聲,不要被人聽見。」

  文貴喜得手舞足蹈,也不看個明白,急忙向前,一把抱住,誰想是葵花故意
作弄,亂聲罵道︰「該死的賊囚根子,瞎著眼了,你且他細瞧著俺,是紅姐白姐
?」

  文貴老大沒趣,被著葵花罵得不敢作聲,掩上門兒。

  直等到二更時分,方見紅櫻輕輕走至。

  文貴迎進,說道︰「俺的姐姐,為著你受了一場閑氣,怎這晚方得出來。」

  便伸手解開裙褲,一把摸著了肥膩膩的這件話兒,連忙蹲身下去,將那舌尖
舔了一會,就把塵尾弄進,一般也會抽進抽出,頂送不已。

  連聲叫快道︰「原來這般有趣,怎不令人快活殺也。」

  往往來來,不上五百多抽。畢竟是粗蠢東西,一味莽撞,那知道養氣調情,
便已氣喘吁吁,跪門告止。

  原來婦人家的興趣,初時平淡,直等摩弄已久,陰精流出,方覺怡然美快,
所以慣會偷情的,要博婦人歡喜,須下水磨功夫,用那疑神煉戰之法。

  當下紅櫻將到酣美之處,那知文貴早已完事,及弄得不尷不尬,連聲罵道︰
「原是個沒用的賊囚貨子,也害著老娘半夜三更,擔著驚險出來。」

  一頭罵,一頭挽了褲腰,急急的走了進去。自後文貴再三懇求,紅櫻只是不
理。

  過了兩日,葵花在嬌鳳房中,偶然話著文貴,性極愚滯,不拘大小事體,差
著他,哪一件做得來。

  葵花笑道︰「別樣事做不來,那被窩內的事,偏生會做。」

  嬌鳳道︰「他不曾娶著老婆,又是個錢鈔去嫖,怎曉得他,會做被窩內的事
。你這句話兒,必知底裡。」

  葵花後悔失言,含笑不說,卻被嬌鳳再三盤問,只得把撞著紅櫻的事,一五
一十,說了一遍。

  嬌鳳聽畢,登時大怒。即欲喚著紅櫻責究,忽聞外邊報說大爺回來了,便與
雲麗出到中堂迎接。

  先是蘭娘走入,隨後真生進來,各各相見畢。

  二姬欣然笑道︰「郎君途中納福,恭喜賀喜。想必此位就是大姐姐了。」

  蘭娘已與路上問知明白,故只略敘寒溫。

  不消啟問,當晚宰雞殺羊,整備筵席。

  真生上首,蘭娘向南,嬌鳳雲麗左右對坐,須臾酒過數巡。

  二姬問道︰「不識郎君,怎得便與姐姐會著,那往返程期,為何如此迅速。」

  真生便將飯店中,遇見仲子尚,尋妻孫氏,一同往見程初陽,方得與蘭娘相
會。前前後後,述了一遍。

  二姬道︰「而今仲生夫婦安在?」

  真生道︰「一路同行到此,我又贈送盤纏,昨在臨清作別,回浙去了。」

  雲麗道︰「郎有善念,所以天賜奇逢,俺與戴姊有幸,更得一詩友矣。」

  說說笑笑,正在觥籌交錯之際,蘭娘忽然垂首,掉下幾點淚來。

  真生驚問道︰「小生一片至情,直到千里之外,得與姐姐相會,數載相思,
畢於此夕,有何不足,而乃墮淚耶。」

  蘭娘嘆息道︰「君但知不負於妾,試捫心自想,豈更無比妾更加恩重者,而
今安在哉!」

  真生聽說,才知為著蕙娘,心下不勝感愴。命取筆硯,賦詩一律,以寄其懷
思之意。

  詩雲︰

誰能相隔不相思,只恐相思了無時;

  猶記燈前初邂逅,豈忘月底共棲遲。

  羅浮有夢花魂杳,碧海無期燕影癡;

  此夜斷腸渾不見,為卿知淚寫新詩。

吟訖,竟與二姬話著蕙娘,不及盡歡而散。

  是夜宿於嬌鳳房中,撚雲狎雨,綢繆了一會。

  嬌鳳把著日間葵花所述紅櫻的事,細細說道︰「誰想蠢奴才喬嘴臉,也有偷
香竊玉的手段,我若隱瞞,不與你說知,日後弄出事來,只道我也是個淫濫貨兒
。你到明日,須把蠢奴賤婢,責究一番,戒他下次。」

  真生道︰「若果有是事,必要重重處置,只怕還是葵花不喜紅櫻,謗毀著他
,亦未見得。」

  因為聽了這一句話,展轉不能睡去。

  到了黎明時分,便即披衣而起,厲聲喚著紅櫻。

  紅櫻不知頭腦,兀自裝妖作勢,慢騰騰的走到跟前。

  真生變色罵道︰「賤小淫婦,還不跪著。我出外未幾,你就做得好事,快拿
棍來,我把你這賤人,打落下半截。」

  紅櫻道︰「好事歹事,誰見來,俺的下半截,實該打落,獨不記妾戴烏紗,
扮著堂候官之夜,又不記那月持柳梢頭,妾在後垣,披風忍露,候君之至乎。」

  真生聽說,便覺手軟,微微嘆息道︰「我只怪汝,具了雙眼,怎與那蠢奴才
作侶,卻不羞死了人。」

  紅櫻淚下如雨,徐徐應道︰「一念之差,便成瞽目。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
里,悔將何及。」

  真生再欲詰究時,蘭娘起身,伏在屏後,聽得詳細,連忙跨進,力為勸解道
︰「事已了然,何消再問,設或葛籐不已,風聞於外,將無疑我閨中不謹,體面
何在,紅姐有德於郎姑,宥之可也。傭奴短行,假以別事卻之,可也。」

  真生喜道︰「賢卿所言,深為有理。」遂置之不問。

  過了兩日,尋著一件事端,竟把文貴,遣回原籍,話休絮繁。

  倏忽間,殘鼕已過,又交新歲。

  一日午後,真生踱到外廂,撚著春日感舊一題。

  構思未就,忽聽得牆腳邊,滴溜溜恰像水墜聲響,伸頭一望,卻是葵花。登
廁不及,掀起那雪白的屁股即於牆畔小解。

  真生輕輕伸手,打了一下道︰「好一個淫騷貨兒,恁般放膽,卻不防人瞧見。」

  葵花寸轉頭來,見是真生,漲得滿臉通紅。一堆兒笑倒,邊著褲腰,不能扯
起。

  真生於初見時,即已屬念,卻因事冗人稠,尚未能試那牡丹殘雨。那一日遇
得湊巧,便一把扯進廂房,葵花又是一個會家老溜,慣要偷食的貓兒,況且遇著
絕標致的後生主人,怎有抗拒不肯。

  假意兒推阻了一會,讓著真生把那東西,插了進去,翹起兩只足兒,掀起那
粉團相似的臀尖,亂顛亂湊,兩只手緊緊的勾住了真生頭頸,口內叫得親親熱熱
。那牝戶又緊又淺,浪水又少,把一個真生幫襯得渾身爽利,好不快活。

  那曉得真生的話兒,又是一件賽拗曹的巨物,塞滿陰門,沒有一絲線縫,急
急搗入。

  只頃刻間,就有二千抽。原來婦人雖曾經過幾番浪戰,卻不曾嘗著又長大,
又堅久,這般滋味。

  當下被著真生弄得死去復生,星眼朦矓,玉肢儻軟,恰像殺未死的雞鵝,但
吸吸的亂動。

  正在戰合垓心,不提防紅櫻走過,聽著聲響,悄悄的伏在窗邊一看,不覺大
喜道︰「賊狗淫婦,你只曉得調弄唇舌,把我欺負,怎知今日也落在我眼內。」
遂疾忙進房,報與嬌鳳。

  嬌鳳不覺氣憤道︰「有這樣沒廉恥的淫婦,廚灶下沒見個影兒,偏會騷出去
,與那賊王八搗弄,就是爛尿窟內,生了蛆蟲,也不是這般樣癢法。」

  一路罵到外廂,只見兩個,精赤著下半身,也不怕肌生寒粟,尚在掀湊不歇。

  葵花一眼張見嬌鳳,氣兇兇的走進,也不管赤著雙股,提了褲腰,不要命的
躲入在廚灶下去了。

  真生嘻嘻的笑道︰「偶爾邀歡,賢卿何消發怒。」

  嬌鳳道︰「我是好意,要你保養精元。那不曉得的,就道我是爭風喫醋。現
今用一看二,難道你還不滿足。就是葵花這淫婦,也不見什姿色,青天白日,怎
做這樣沒氣力的事。卻忘記了明日已是上元節夜,聞得太尊許容百姓,放燈一日
,你也該差那死奴才去,覓著新巧花燈買下幾碗,大家慶賀過節。」

  真生登時就喚胡玉,雙鴻,直到鬧市內,檢買新燈四對,一對是彩畫虎丘山
水,間著詩聯題詠,八角羊皮燈;一對是五色珠穿的鬥雞燈,又是珠綴的蓮花燈
兩碗。那一對卻是蘇州販下來的。一是鳳儀擲戟;一是鴻門赴宴,新式巧樣的走
馬燈。

  當時掛在中堂,點起巨燭,果是珠影爭輝,星球競巧,擺下宴席,照常團團
坐定,猜枚行令,直至半夜而散。

  次日起來,只見沿街溢路,遍結燈棚。那一晚,鼇山燈火之盛,果是繁華第
一。

  真生同著三姬,飲了一會酒,又嬲擾諧謔了一會。取過文房四寶,各題詩一
絕,以紀上元之盛。

  真生詩道︰

  新樣雲鬟壓寶釵,紛紛俱是踏燈來;

  三年一別渾如夢,繡戶曾是帶月開。

末後二句,為憶蕙娘而發也。



  須臾蘭娘吟就,其詩曰︰

  花影風搖蠟炬紅,簫聲隱隱到華堂;

  得從此地逢佳節,只把多情感玉郎。

雲麗詩道︰

  遙聞爆竹一聲喧,無限花燈作上元;

  卻上高樓望明月,不知何處是家園。

嬌鳳詩雲︰

  淡月溶溶照碧空,千門燈火一宵中;

  停杯忽憶當時事,最喜年華處處同。

三姬之詠,亦各道著自己胸熨。傳誦一遍,互相讚嘆。

於時漏下已交二鼓,真生帶著雙鴻,步到府前,並市中心鬧密之處,慢慢的周圍
看了一遍。

  只見一家高垣巨檻,當門掛著珠簾,簾內遮遮掩掩,站著幾個婦女,真生不
敢近前惹事,將欲回身進巷,忽聞簾內低聲詠道︰

  千古風流今屬子,真郎只合喚真娘。

  真生不勝駭異,立住了腳,再側耳聽時,寂無響動。剛欲轉身,又聞吟詠如
初,如此者三,復聞朗聲吟道︰莫教容易去,人靜待佳音。

  真生心下猜疑不定,喚過雙鴻悄悄的坐在水邊。

  俄而三鼓已絕,燈暗人稀,便聞雙門關響。

  真生耐著性兒,步來步去,到門窺偵者數次,倏又四鼓將殘。雙鴻靠在橋欄
打盹,街上已絕無人影。

  真生獃獃站著,只管伸頭遠望,恍惚驚訝道︰「何久無動靜,豈鬼弄人耶。」

  忽聽得西頭側扉開響,即聞低低喚著真郎一聲。

  真生慌忙近前一看,卻非婦人妝飾,只見身上穿著青布道袍,頭戴黑絨氈帽
。揩拭雙眼,再把面龐細觀,卻是嬌嬌滴滴,不減昔日容光,即蕙娘也。

  真生大喜道︰「怪道誰人曉得舊詩,原來卻是姐姐。」

  蕙娘道︰「郎君還是經過暫泊,還是流寓於此。」

  真生道︰「此地乃是小弟祖籍,自金陵避跡而來,將及一年矣。」

  蕙娘道︰「如此甚好,趁著殘月,快到家下去,從容細話。」

  即把雙鴻喚起,疾步而回。

  進入內房,三姬俱已熟寢。

  只將蘭娘推醒,著與蕙娘相見,抱頭痛哭了一場。

  蕙娘方收淚而問道︰「不知姐姐怎得嫁著真郎,父親安否?試把別後事情,
細說一番。」

  蘭娘道︰「自從妹妹被著流賊擄去之後,父親憂感而亡,姚家姨夫亦絕無音
耗。不幸闖賊破城,續遇大兵剿賊,我之苦命即如賢妹,偶從驛壁題詩,遂荷真
郎遠贖,殘姿何幸,不歿黃沙。弱妹有緣,再逢此夕。」

  言訖,嗚嗚咽咽,復又淚如雨下。

  既而問道︰「賢妹既陷賊巢,何由卻在此處。願將經歷苦處,亦為愚姊述說。」

  蕙娘道︰「從著王恩用逆賊,劫擄到營,隨即把我賞與手下頭目蕭元瑞,天
幸闖賊,即將王恩用全家抄斬,蕭元瑞亦以逆黨危懼,帶我遠遁,後來率眾投順
,得除遊擊,鎮守是城,已於去年十月間,陣亡海口。若論妹之苦楚,比著姐姐
更為迢甚,幾番覓死不得。忽於今夜,隔簾看見真郎,欺著諸婦愚昧,輒敢托詩
留住,兼值眾家丁看燈倦臥,故能逸出重扉。海角天涯,何幸今宵復聚,星移物
換,猶憐薄命同存,但不知真郎別來景況如何?怎得遷歸故籍。姚家郎信可相聞
,堂上親而今安在。」

  真生便將前後經歷事情,並與嬌鳳,雲麗相遇始末,備細說了一遍。

  三個人悲悲切切相訴不已。

  那嬌鳳,雲麗早已起身伏在屏後,竊聽良久,遂即推扉而進,一同相見。

  時已東方微白,真生急忙吩咐雙鴻,胡玉,並葵花一應男婦,不許宣揚消息。

  到得日中,只見蕭衙內十幾個家丁,粘貼招紙,處處搜訪。卻因屋宇深邃,
得以隱藏不露。

  過了月餘,蕭氏扶柩搬移回去,真生遂得放下鬼胎。

  忽見秀蓮驀地走進,袖中取出錦箋一幅,遞與真生。

  真生拆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薄具相思子一事,芙蓉露一瓶,並頭蓮枕頭一個副,鴛鴦墜一具,數物雖微
,諒必心照。勿卻。

  箋後又有五言絕句一首道︰

  閬苑仙頻遇,桃源花遍栽;

  可憐巫峽夢,無復月同來。

  真生反復看了數遍,只得把鴛鴦墜等物,一並收下。

  躊躕半晌,以玉回贈,並裁詩以答之道︰

  悔從花底聽啼鶯,處處空擔薄幸名;蓮社漫尋玄妙諦,香閨欲和綺羅情。半
生業債於今悟,一片塵襟自此清;寄與妝臺休賬望,春心已比白雲清。

  真生終以叔嫂礙倫為悔,所以回詩謝絕。

  當下秀蓮持去,付於元氏。元氏見詩,並得玉,喟然嘆息道︰「者決也,明
與我訣絕之意,叔乃薄情至此乎。」

  自此相思成疾,不逾月而亡。

  真生不勝感悼,賦詞以弔之,其詞曰︰

  人何處,斷雲漠漠如飛絮,如飛絮。化慚為恨,欲言還住。

  當時猶悔欣相遇,而今空詠淒涼句,淒涼句。錦箋詩在,愈牽情緒。

  (右調憶秦娥)



  題訖,折為方勝,藏於硯匣底下。

  忽被嬌鳳翻見,以示雲麗道︰「始有盜嫂之愆,終獲薄情之怨,此詞豈足以
懺悔耶。」

  雲麗大笑,惟蕙娘,蘭娘不喻其故,再三詰問。

  適值真生走進,急以扇柄打著嬌鳳道︰「狡獪兒,偏會胡言亂語,揭發人短。」

  謔笑未絕,忽聞報進有客在外,連忙整衣出迎,乃是臨清住的一個表叔,喚
做方奉山。因從武昌回家,特來報信,備言一路平安,可以行走。

  真生大喜,急令嬌鳳收拾行李,就在明早五鼓起程。

  雲麗道︰「遠出必須檢日,向來延緩,何乃一旦急遽如此?」

  真生嘆道︰「數載飄流,思親念切,恨不即時就到噤水,卿何以急遽為阻。」

  當夜擺酒在蕙娘房內,飲到更闌時候,撤過杯盞,解衣就寢。

  真生道︰「連日事冗匆匆,不及與卿綢繆,明晨又當遠別,願尋片晌之娛。」

  蕙娘笑道︰「妾已做了敗柳殘花,何足供郎攀折,倘獲真心憐照,願分東壁
餘輝。」

  真生摟住粉頸,微微嘆息道︰「賢卿此言,似有不足我之意,豈不聞漢高取
天下,基業獨在關中。就如我春債雖多,鐘情惟汝,此心匪石,幸勿疑著鄙人也。」

  遂即翻身扒到腹上。

  雲雨之際,蕙娘嬌聲屢囀,艷態流香,一種溫存憐愛之意,比昔愈加親熱,
既而低聲問道︰「為何郎之此物,比著昔時,恰像長了數寸。竟把我內中,塞得
滿滿的,而又堅久不洩,莫非有甚靈膏異藥,抑何快美至此。」

  真生告以玉面狐之事。蕙娘笑道︰「既服狐丹,郎即狐矣。」

  真生道︰「若非我以狐術媚卿,怎得這般快活。」遂又急急抽提,真至夜分
而息。

正是︰

  元夜再逢緣不淺,鴛綢重整趣無邊。







第十一回 招商店李氏尋夫

詩曰︰

  閑窗何事細推敲,偶演新編慰寂寥;

  黑白機深慵對弈,宮商曲娛倦吹簫。

  筆底有靈貪覓句,胸中無俗混稱樵;

  清風不解祛愁夢,撚著情根便可消。

真生略睡一覺,即起身梳洗,作別了真子才,又向眾姬叮囑了幾句,趁著疏星殘
月,帶領雙鴻出門就路。

  此時乃是三月初旬,風恬日暖,曉夜趲行,不一日已到了黃州府地界。只為
歸心似箭,貪行了五六裏路程,漸漸天色向晚,前後兼無宿店。

  正所謂︰到家心轉切,不識問來人。

  遠遠望見正南上樹林裡面,有一所高大房子,急忙幾步到門,連扣幾下,只
見門扉開處,有一少年儀容俊雅,緩步而出,詢之即莊主也。

  便告以日暮途窮,願求借宿之意。那少年指手畫腳,差喚僕夫,略不回顧答
應。

  真生等不耐煩,又著雙鴻近前哀懇,那少年怒道︰「怎有這般不曉事的,只
管喋喋可厭,俺家不是客商飯店,現今奉令嚴查考究,怎肯擔著關係,容留面生
的人在家過宿。」

  便回頭指著廊下道︰「除非此地,權且借你們兩個歇息一晚。」

  真生十分惱怒,卻因天色已暗,只得忍著氣,放下行李,一堆兒盤坐在廊簷
底下。

  將至夜分時候,忽地刮起一陣東南風,吹得寒毛直豎,肚內又餓,主僕兩個
呻吟不絕。

  俄而雞聲三號,只見一個婦人開門汲水。

  真生走過去低喚道︰「小生冒著風寒,有甚熱湯,求賜一碗。」

  那婦人放下水桶,回身走進,笑嘻嘻的捧出一碗,卻是熱酒。

  真生呷了一半,把與雙鴻喫完,作謝起身,行不上半裏多路,只見昨夜那個
少年如飛趕上。

  真生怪而問之,那少年備致不安之意,必欲留轉待飯。

  真生心下暗想道︰「此人前倨而後恭,殊覺可笑,又欲留我轉去,是何意思?」

  那少年道︰「小可有眼不識泰山,且到捨下去,容當慢慢請罪。」

  遂一把拖進草堂,即喚小鬟,捧出面湯梳匣,候著真生梳洗畢,重新向前施
禮。

  真生問其姓氏,那少年道︰「小可姓熊,草字信甫,請乞兄臺坐,容俟拙荊
出來相見。」

  真生躊躇不安道︰「這個怎使得,不勞見罷。」

  話猶未畢,屏後走出一個婦人,珠翠盈頭,衣衫鮮美,向著真生倒身便拜,
真生亦欲答拜下去,卻被熊信甫一把抱住。

  真生道︰「仁兄為何如此,卻不要折殺了小弟。」

  再把婦人仔細一看,原來非別,即靈芸也。

  真生大喜,扣以別後事情,靈芸道︰「從著那日與郎君見後,那高氏兄弟,
即以看燈被殺,妾幸逃避出城,遇著一個老者,亦係噤水人氏,納妾為女,到家
未幾,適值熊郎斷弦,遂獲嫁為繼室。今日為要開宴款客,妾因早起,然非窗縫
內窺見郎君,幾乎當面錯過。幸乞寬心多住幾日,更不知二娘,曾有消息否?」

  真生便以蕙娘,蘭娘先後相會的事,說了一遍。

  靈芸帶著笑,走進廚房。只檢美味鮮肴,流水搬出。

  真生喫完飯後,即欲告別。

  熊信甫道︰「此去噤水,旱路反要過渡,殊覺不便,家下人舟俱備,暫屈住
過今宵,明日早起,即當差人送往貴縣。」

  真生欣然應允,當晚住下不提。

  再說鄔氏,從著真生在姚園肄業,日久不歸,心下十分想念。

  忽聞鄰近紛紛報道︰「你家大官人,被著流賊擄去了。」

  鄔氏雖則著驚,尚未深信,以後姚子昂親自來報,急得鄔氏一慟僕地,半日
方醒。

  闔家男婦再三寬解,鄔氏道︰「可憐我偌大年紀,止有這點骨血。諒此一去
,必然兇多吉少,教我這幾根老骨頭,再有何人收拾。」

  言訖,便又嗚嗚咽咽,淚如雨下。

  自此時刻悲痛,到處央人求神問卦,忽聽得闖賊將到,拋了房子,遷避下鄉
,怎知流賊未來,土寇先發,把那箱籠細軟什物,席捲而去。

  鄔氏愈加傷感,漸漸日給不敷,只得遷移到城,同著一對家人夫婦,開一個
招商飯店。

  那招牌上寫道︰真店葷素酒飯安歇公差客寓自此胡亂過了數月。

  忽一日傍晚,只見兩個人一老一少,恰像差官打扮,那年少的頭戴貂皮紅頂
帽,身穿白綾裡小袖狐裘,向著鄔氏聲喏道︰「咱家主僕二人,為著公幹到此,
快些打掃一間潔淨房兒,與俺安歇,那房金一日算一日,決不虧你。」

  鄔氏不敢違慢,連忙收拾停當,搬些酒菜送進,那年少的官兒,喫了一會,
竟自掩門而臥,那年老的即於門旁睡下,自此一連住了幾日。

  那年少的向鄔氏問道︰「媽媽姓真,此間曾有一個真連城,可是你家嫡系否?」

  鄔氏道︰「那真連城被賊擄去已久,長官何從認識,致勞問及。」

  那官兒一把扯著鄔氏,走入房中,將門掩上,復問道︰「我之此來,單為尋
訪真生消息,係是媽媽何人,願以實告。」

  鄔氏止不住眼眶邊一點點淚珠滾下道︰「說亦傷心,就是老身的兒子。」

  那官兒慌忙跪下道︰「媳婦有罪,原來就是婆婆了。」

  鄔氏雙手扶住道︰「這是怎說起。」

  那官兒解開胸窩,露出一雙儻乳,以示鄔氏道︰「實不相瞞,妾乃闖王之女
,名喚翠微,曾與真郎結為夫婦。後來破了北京,正欲商議自全之策,不想真郎
撇著我,竟不別而去。竊料父親必不成其大事,所以改作男妝,帶領心腹張梅,
一心潛訪至此。誰想有幸得與婆婆相會。」

  鄔氏聽了這一番話,又悲又喜,便安慰道︰「你且寬心住著,吾兒若在,終
有相會之日。」

  自後仍舊開著飯店。

  張梅相幫走動,那李翠微的性格,最是溫柔賢淑,晨昏奉事之禮,一毫無缺
,所以鄔氏十分歡喜。

  忽一日簷前鵲聲亂噪,翠微立在窗前,亂聲喚道︰「婆婆快到門前一望,真
郎今日必定要回來也。」

  鄔氏哪裡肯信,只顧低頭念佛。

  忽聞耳邊高喚一聲道︰「母親,孩兒回來了。」

  急忙抬頭一看,只見真生已到面前,一把抱住大哭道︰「我那兒啊,你怎生
撇得我下。一去數年,今日方回。」便叫道︰「媳婦快來,你丈夫果然到了。」

  真生愕然道︰「哪有媳婦在這裡?」

  翠微聽見,一步一跌,走出來道︰「薄情郎,獨不記著李氏翠微?」

  真生驚喜道︰「深悔那日不別而行,將謂永隔芳標,何幸先期至此。」

  鄔氏又問道︰「你在外經這幾年,可到東昌祖籍,亦曾得個際會否?看你今
日徒步而回,使我做娘的於極喜之中,不無悲感。」

  真生道︰「兒命蹇薄,所以無意求仕,向住東昌,業已定居於子才兄之東首
宅內,薄置負郭二頃,不憂菽水無資,伏乞母親寬心保重。」

  鄔氏方有喜色,一邊講話,翠微已著張梅買下菜肴,整理齊備,當夜歡歡喜
喜,直喫到更餘方散。

  等著鄔氏睡後,二人攜手進房,解衣就榻。

  翠微道︰「自從元夜殺了高梧那廝,奴家待你情分不薄,為何才抵京都,旋
即棄我而逃,枕畔之盟未寒,囊中之金已去,郎何負恩若此,設若妾來尋你,你
已將妾付之落花流水。從來薄幸無情,獨稱李益,竊恐郎之負我,更有甚於十郎
者。」

  真生笑謝道︰「鄙人涼德,賢卿責之極是,但今既為夫婦,何必再以舊事介
懷,容當稽首轅門,以贖不郝之罪。」

  遂即緊緊摟抱,將那陽具弄入,只覺陰戶狹小難容,直待衝突了二十餘下,
稍稍滑溜,於是一深一淺,款款抽提。

  翠微笑道︰「不見那花稍月影,已轉西窗,殘更夢短,郎何濡滯乃而。」

  真生道︰「儂愛卿,所以不也冒犯放肆,然而前矛猶勁,決不至遞降書而納
款也。」

  遂又自首至根,一連衝頂了二千餘抽,翠微縱體欣接,只管盈盈喘笑不已。

  俄而再一狂聳,不覺芳興全舒,而春魂欲散矣。

  次日午後,真生步到子昂別墅,但見亂蕭蕭草盈石砌,窗圍蛛網,壁繡苔紋
,池內萍多不見魚,徑邊籬破全無竹,悵然嘆息,延立久之,賦感一絕雲︰

  昔年此地投陳榻,今日無人空閉門;

  回首不勝愁絕處,亂鴉棲柳日將曛。

  又到城內訪問,絕無消息。

  那住宅已為鎮守將官林守備所據,只得嘆息而回。

  忽值崔子服來望,相見揖畢,真生道︰「曩在金陵,弟見仁兄時,弟就無功
名之念,那豐儒秀擅權納賄,亦即秦檜賈似道之輩,惟恐禍及,所以不別而行,
但有負兄翁一片薦撥玉成之誼,殊為罪罪。不知尊駕幾時得旋,淩兄近作何狀?」

  子服道︰「小弟即於那年四月間,棄官奔衝,流離辛苦,直至去歲方回,雅
生兄一官戀戀,隨著豐儒秀至杭,儒秀欲奉太後垂簾聽政,左春坊蘇尚新詰之道
,老先生護駕而來,今聖駕安在,何乃屬柄於後妃耶。而豐儒秀事遂不果,帶著
淩兄奔返粵中,至今杳無音耗。」

  真生又問︰「姚子昂,為何城內城外,遍尋不見。」

  子服道︰「姚兄避寇出城,久不歸家,存亡未卜。那城內舊宅,又被將官占
住,可憐孤兒寡婦,流離轉徙,苦景萬端,吾兄既與子昂至交,那守鎮林君,易
於賄結,倘能謀獲舊房,歸於姚家母子,足見仁兄存恤故舊之誼。」

  真生欣然道︰「領教,領教。」

  次日即備厚禮,往拜林守備,林守備接入中堂,相見揖畢,分了賓主坐下。

  問過寒暄,真生著人呈上禮貼,林守備展開,仔細看了一看,回顧書記問道
︰「那柬兒上怎寫著許多禮物,你逐一念與俺聽。」

  那掌記的便念道︰法瑯蓮花杯一對、大紅花縐紗二端、上白麵一擔、白米二
十包、烏薪四簍、蠟炬十支、山羊二牽、肥豬一口、活雞四雙、活鵝二隻,金酒
四壇、時果八色。

  林守備欣然笑道︰「俺們做著將官,只會上陣廝殺,通沒一個識著字兒的,
老親翁休要見笑,只是幸蒙賜顧,怎敢當著這般隆祝,管隊哪裡,快把這些禮物
,通拿進去,與媽媽看著。若是要收下的就收下了,那幾件不受的,速宜返出。」

  只見管隊出來稟道︰「啟復將爺,奶奶說道全收了。」

  林守備滿面堆笑,再三謝道︰「拜領厚儀,愧難克當,倘有什見教,無不遵
命。」

  真生即以姚氏苦情,備細訴說,要求別檢貴衙,賜還原宅為懇。

  林守備道︰「目下小弟,就要出汛漢口,俟回衙之日,即當移徙退還,但與
老親翁十分面熟,就像曾在哪裡會過一次的。」

  真生道︰「弟亦熟識尊顏,只恨一時不能醒起。」

  須臾一茶再茶,起身作別,林守備亦即隨後答拜。

  又過兩日,真生雇了船隻,急忙忙正要收拾起程,忽見林守備宅內一個內丁
,持著貼兒,邀請赴席。

  真生道︰「你家將爺,已於昨早出汛,怎得還在家裡,邀我喫酒。」

  那內丁道︰「將爺雖已出師,奶奶卻在宅內,所以差著小的,特來邀請大爺
。若是大爺不去,小的禁不起那奶奶的一百皮鞭。」

  言畢,一把扯住,哪裡肯放。

  真生只得勉強而行,既進內宅,朗聲稟道︰「真大爺已經請到了。」

  不移時,只見一個美麗婦人,打從屏後走出,年可二十多歲,梳起那光油油
的黑髻,遍插上珠翠花兒,上穿白綾小袖襖子,外罩玄色暗錦半臂,下麵大紅繡
裙,露出那一丟兒天青色的綾緞快靴。

  那婦人出來見禮幾畢,即問道︰「薄情郎,即一晚天將昏暗,逃入俺家,俺
把你藏在臥房之後,保全性命,難道就忘記了?」

  真生抬頭把那婦人仔細一看,才認得就是北京城外做響馬的林桂之妻。那林
守備即是林桂,所以十分面熟。連忙深深一揖道︰「活命之恩,天高地厚,中心
藏之,何日忘之。」

  婦人道︰「你自家走了也罷,反把一個婦人帶去,累著奴家受氣,恩將仇報
,何乃狠心若此。前日蒙你親送禮物,偶於屏後窺見,為此邀著你來,說個明白。」

  真生無可措辯,只得低頭含笑,那些侍女已將酒菜陸續捧出,婦人遜著真生
坐了客位,自即對面相陪,慢慢的飲了半晌,婦人臉色呈紅,秋波溜綠,假以更
衣進內,把那腳尖兒向著真生一踢,真生會意,亦即起身隨入房中。

  那婦人脫下褲兒,掀起那嫩鬆鬆的一條細縫,招喚真生雲雨。真生亦覺霎時
間興發難禁,那件東西,已是咆哮紫漲,直掘掘的亂跳不已,急從臀後插入,直
搗含葩,進則盡根,亂亂的頂了四千餘抽。

  那婦人叫快連聲,浪水直瀉,既而事畢,張梅已在門外候久,婦人含淚相送
,復以後期為約,真生含糊答應,但唯唯而已。

  時已選定吉日,與崔子服,並一眾親鄰故舊,作別起身,一路無話。

  將次到家,先著雙鴻回報,急得蘭娘,蕙娘,嬌鳳,雲麗重新妝裹,俱換了
一身新鮮衣服,直到大門前候接。

  拜見之際,鄔氏看了如花似玉,齊齊整整一行兒列著五個媳婦,好不歡喜。

  當晚就是真子才置酒相請。

  次日真生設席,遍邀同族,一連喫了五六日的酒,鬧炒炒忙做一團,俱不消
細說。

  於時乃是六月中旬,天氣炎熱,真生喚著葵花燒湯洗澡,先自浴畢,次即蘭
娘,嬌鳳,蕙娘,雲麗,翠微相繼而浴,真生靠在椅上,一一看過。

  但見一個個粉胸玉股,儻乳香肩,分明是水浸芙蓉,何異那露滋芍藥,神怡
魂蕩,頃刻難持,便把五姬一齊喚到房內,只見蕙娘雲鬢蓬鬆,僅穿紗褲;嬌鳳
止披半臂,下繫單裙;雲麗、蘭娘俱赤著肩胸,把那裙兒齊胸裹著;翠微方在照
鏡刷鬢,落後才至。

  真生道︰「適觀卿等蘭湯試浴,可謂皓體爭妍,冰肌均媚,我欲今夜做一個
亂點鴛鴦,與卿等共成歡噱,幸勿阻興。」

  即赴陽臺。

  蘭娘、嬌鳳、雲麗俱笑嘻嘻的解卸裙褲,脫得精赤條條,背著銀缸,一團兒
靠在椅上。

  只見蕙娘、翠微低聲笑道︰「郎真癡了,教人裸體相向,像個什意思。」便
寸轉身走了出去。

  真生喝道︰「恁般兩個歪拗貨兒,去便自去,俺決不來求著你。」

  即把蘭娘掀倒,喚著雲麗、嬌鳳,各將一隻金蓮捧起,插得進去,便深深射
入,著實狂抽,不消一盞茶時,即搗上了千五、六百,蘭娘不住的把那臀尖掀突
,連著枕頭兒推放一邊,雲鬢橫飛,笑聲不絕。

  嬌鳳看了這般模樣,淫心驟熾,只得閉著雙眸,怎耐下麵的那件話兒,熱烘
烘,癢膩膩,浪水如注,恰像小解一般的亂撒出來,連那肩臂儻軟,忽地裡竟把
金蓮放下。

  真生笑道︰「好一個騷貨兒,就是這般熬不過了。」

  遂把蘭娘放起,即與嬌鳳接戰。剛剛插入龜頭,嬌鳳便呼心肝親肉,突起湊
合。

  正在幹得熱鬧,忽聞屏後指頭彈響,停了一會,又聞喚道︰「臭賊囚,這般
時候,怎不睡著,不要快活殺了。」

  真生側耳聽時,乃是蕙娘的聲音,假做聽不得,故意用力狂抽,弄得漬漬亂
響,卻忘記了雲麗等候多時,十分忍耐不過,只得喚道︰「短命的冤家,如今也
該輪著我了。」

  真生登時扒過腹上,把那雙股掀起,狠命射入,一連就有二千抽,忽然回首
轉來,只見蕙娘已是悄然走進,站在燈影底下,真生假做不見,與雲麗恣意弄了
一會,再及嬌鳳,嬌鳳之後,復到蘭娘,竟把蕙娘奈何得十分難過,移步近身,
伸進尖尖玉指撈著塵尾,一把捏住。

  真生笑道︰「賊小淫婦,你道是裸體相向,不好意思,如今卻是誰喚你進來
的。」

  蕙娘又羞又惱,照著臉上,著實打了一掌道︰「臭王八,你專會放刁搶白,
不管人的臉痛,只怕要短命死哩。」

  真生道︰「只要你喚著一聲真郎的爺,我就與你弄個痛快。」

  蕙娘無奈,只得低著頭,輕輕的喚了一聲。

  真生雙手抱住道︰「我那心愛的親親肉兒,特與你作耍,你不要認真怪我。」

  於是舌吐丁香,緊貼著兩窩儻乳,花翻紅浪,全拋卻一片香魂。雖則力戰三
番,尚可突圍一捷。

  而蕙娘已陰液連丟,嬌聲欲顫矣。

  蘭娘對著嬌鳳道︰「俺的二妹已紅同事,單有河南姐姐,假意兒竟自走了去
了,若不把她拖下渾水,只怕日後那嘴兒喳喳,將著俺們笑個不已。不若大家去
拖了她來,免著她喬坐衙,數青道白。」

  雲麗、嬌鳳一齊點頭。便笑喧嘩直滾到翠微房內,四圍一看,哪裡見個影兒。

  嬌鳳笑道︰「這也奇怪了,難道聽著俺們走來,躲在箱子裡籠裡。」

  蘭娘道︰「只把火兒點著,俺三個人四下一照,不怕她躲入在地窟裡去了。」

  原來翠微靜悄悄的伏在東首壁上,竊聽良久。

  當下先是雲麗照見,一把扯住道︰「已在此了。」

  蘭娘、嬌鳳慌忙走來,橫拖亂拽,竟是扯進房門。

  真生瞧見,不覺笑道︰「我專怪這樣假撇清的貨兒,偏是要與你弄上一遭,
滅著你的嘴臉。」

  遂拋下蕙娘,將翠微掀倒,連根直搗,帶水狂抽,不覺又是一番鏖戰。當夜
輪流交合,直弄到月墜參橫,金雞唱徹。


  這叫做︰

  百丈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第十二回 碧山堂姚生入夢

詞曰︰

  一片閑情,零零碎碎,偶爾把耳根收拾。真個才郎如許,佳人如許,何必丹
青點色。都道是一幅錦,卻非關蘇蕙織。

  自嚼胡謅,七橫八豎,笑煞那尋常筆墨。請看別離如此,相逢如此,多少神
情歷歷。我曾向寂靜處,演完時浮大白。

  (右調雙蝴蝶)

當下翠微被著真生弄得爽快,流出了許多騷水,卻怕諸姬搶白,所以乍笑忽停,
臨呼復頓。

  俄而天色微亮,各歸寢息,真生走到天井內小解,只見紅櫻把那指頭抵著牙
兒,獨自一個,靠著欄杆而立。

  真生道︰「癡妮子,你還是曾睡不曾睡,風露甚寒,怎生站在這個所在?」
紅櫻長嘆一聲,低頭不語。

  真生雖覺神疲力倦,忽見了這般情景,可憐可愛,便把紅櫻喚進房中,勉強
做那殘蝶採花,倦鴛戲水。

  正所謂︰

  一枕狂雲爭伴我,滿床明月獨憐卿。

  真生嫌著客座窄小,復於東首空地,起造廳房一所。當落成之日,有客送畫
一幅。那畫上題詩四句道︰

  一樽方可醉,十畝便成閑;

  卜居何處好,當在碧山間。

  真生深喜碧山二字,遂顏其額曰︰碧山堂。

  自此栽花釀酒,日與眾姬以尋詩鬥茗為樂。

  忽一日,春光明媚之際,恰值鄔氏七旬壽誕,合族親友以至鄰居四十餘家,
無不饋送賀禮。蕙娘、嬌鳳等,各自獻奉珍奇寶玩,並各撰詩為壽。

  蘭娘詩道︰

  高阿有翠竹,亭亭幹碧宵;至今千餘載,能禁風雪飄。仙人海上來,拍手共
逍遙;笑指蒼翠色,淩風吹玉簫。

  雲桃有一顆,比竹歲更遙;擬為壽者贈,恰值懸□朝。願桃三千歲,願竹永
不凋;南山一杯酒,□獻詠長謠。

  翠微詩道︰

  瑞煙浮鼎綺筵開,共祝長春壽一杯;

  聞說瑤池桃正熟,立看青鳥自西來。

蕙娘詩曰︰

  為慶崗陵壽,香風敞綺筵;柳窺雲鬢綠,花映彩衣鮮。

  七十春方永,三千歲自綿;霞觴方再進,鳥語雜清鉉。

嬌鳳詩雲︰

  七十未華髮,巍然姿貌清。

  撚針猶刺繡,燈下時誦經。

  何必啖交棘,何必餐黃精。

  從茲歲千百,難以算遐齡。

雲麗詩道︰

  一爐清篆散香風,共沐慈恩壽域中;

  從此春光長獻瑞,年年祝酒映桃紅。

真生看了五首詩,不勝歡喜道︰「卿等俱有佳作,難道我為子的,反無俚言拜祝
。」

  於是信筆題成七言一律道︰

  一杯霞酒獻慈親,願獲遐齡比大椿;

  敢向謝庭方玉樹,爭誇孟氏擇芳鄰。

  煙濃寶鴨香初熟,花滿湘簾景乍新;

  寸草自慚恩莫報,南山永擬祝長春。

  正在笑語喧嘩,雲觴爭獻之際,忽聞報說︰「參將林老爺來拜。」

  連忙整衣出迎,延進相見。

  見畢,原來就是鎮守噤水的守備林桂。

  真生道︰「恭喜榮遷,尚未趨賀。倖存愛未,反蒙遙臨,喜接芝眉,光生蓬
蓽。」

  林桂道︰「曩自別後,出汛回營,即以住房退還姚氏母子,今值移鎮爪揚,
所以修誠奉候。」

  真生連聲稱謝道︰「荷蒙雅愛,破格垂青,豈惟姚氏永戴隆施,即弟亦感佩
不盡矣。」

  林桂道︰「小弟還有一句要緊的說話,輒敢奉啟,為因拙妻臨歿之時,不知
甚意思,再三遺囑,要求老親翁一詩為殉,雖係乍交,幸勿吝筆。」

  真生聽罷,不覺失驚道︰「尊夫人為著何恙,還是幾時亡故的。」

  林桂道︰「據著醫生診脈,道是思鬱所致,因以病重,暫借臨清尼剎,如今
亡後已是三日了。」

  真生感傷不已,登時賦成一絕,以授林桂。

  其詩曰︰

  大地山河總是空,何須悵惜海棠紅;

  一詩聊當浮屠偈,超出輪迴欲界中。

  真生自聞林婦之死,心下時時感念,悲居諸之易逝,傷人世之虛浮,就懷著
離塵修道之意,而以鄔氏年高,諸姬情重,一時未能卸脫。

  忽一日,有一道人,從著江西龍虎山來,頗有異術,合郡縉紳士庶,無不瞻
禮趨奉,真生慕其名,即著人邀請到家,細看那道人怎生模樣,但見︰

  頭戴高冠,身披鶴氅,腰繫葫蘆,內貯卻病延年之大藥,手揮塵尾,能談闢
魔練氣之玄機。鶴背髯,自是煙霞異相,龐眉秀骨,決非塵世俗流。

  當下真生延進見畢,那道人談吐如流,語語備圳至妙。

  真生道︰「某雖愚鄙,抱志不凡,不知怎樣修持,方成仙道。望乞道長不吝
一言指示。」

  道人掀髯大笑道︰「吾觀子聰明絕世,何乃亦習貪癡愚妄之見,只問仙在哪
裡,世上的人幾個能成仙道。此乃方士謬言,騙人局法,有等愚妄之徒,張入機
關,傾家蕩產,盡力以覓神仙,究竟事事涉荒唐,反致親朋譏笑。夫有親能孝,
即仙也;清心寡慾,省事求閑,即仙也;子何棄現在可行之事,而乃遐思乎,虛
無烏有之場,獨不見那秦皇漢武乎!」

  真生變色道︰「吾觀列仙傳所載,如許旌陽,顏真卿,以至洞賓湘子諸仙,
事跡顯明,班班可發,若信如道長之說,則屍解上升,盡屬不經,而傳紀所述,
皆為謬誕矣。」

  道人聽畢,不覺呵呵笑道︰「不然。原不謂仙道虛無,卻非強求可至。今觀
吾子眼多視,言多發,神久而不還,骨帶輕而渾濁。夫眼多視,則內多欲;言多
發,則心無主;神久而不還,則髒腑虛損;骨帶輕而渾濁,則仙格難成。有一於
此,即不可以成仙道,而況兼此數者乎!矧且嬌艷雜進於前,黃金堆滿於?,神
惑志紛,擾擾役役,雖欲求道,豈能脫然無累,而可以遊心於廣漠之鄉者哉。」

  真生聽了這一番話,如醉方醒,再拜謝道︰「某實不自揣量,妄意希仙,自
非道長覺示愚瞽,豈知欲錮塵迷,一至於此。但聞道長有一異術,無論人之生者
死者,可令遊魂入夢。某有故人姚子昂,生死未知,信音久絕,意欲仰仗仙機相
示,得與故人一會以決存亡,未審肯見許否?」

  道人道︰「事亦易耳,但須齋戒七日,方可遵教。」至期,真生復以為請。
道人笑道︰「凡所謂齋戒者,必須內齋其心,外齋其體,今吾子之齋,不過斷酒
除肉而已,心未絕於邪思,身不離於閨閣,即可謂之齋戒者乎?必須再俟七日,
方可言此。」

  真生便即移臥外廂,凝神靜慮,秉正祛邪,七日既滿,復請道人至室,再四
懇求。

  道人披髮步罡,書符念咒,將至一更之後,屏去閑人,四圍封閉,著令真生
獨坐於碧山堂內,明燭以待,俄而清風徐來,雙鶴唳空。

  則見姚子昂,帶一童子,從空而下。真生欣然色喜,帶笑出迎。

  子昂道︰「從著吾兄,被那高梧劫擄而去,小弟思慕之殷,至廢寢食。豈料
全楚覆沒,風鶴播遷,兩地愁蹤,遂成隔世,今夕幸蒙一晤,喜慰良多。」

  真生道︰「自從分散之後,百苦備嘗,時刻思兄,安能復見。曩以迎接慈幃
,一至噤水,豈料遍行訪覓,杳乏音容,不知雅況如何?近可回家歡樂,願言剖
示以慰斯心。」

  子昂道︰「原來吾兄還未知,弟因避難出去,被著亂兵所害,幸蒙冥府寬恩
,復以星垣超釋,主領仙島,掌握群山,久欲尋兄一會,而以彼此路違,遂成迢
隔。設非真人妙術,安獲登堂。感子高情,徒增怛耳。」

  真生驚笑道︰「豈知吾兄已經故世,得為洞山仙主,可喜可羨。但兄既可來
,不知弟亦可去,得以遍處一觀否?」

  子昂道︰「弟意正欲屈兄到彼一遊,至曉即還,諒亦無礙。」

  俄有白鶴飛下,真生與子昂各騎其一。

  頃刻之間,即至仙山,但見月色清明,隨即下鶴同行,一路進去,石橋流水
,環以翠竹蒼松,更有好鳥群鳴,異香撲鼻,至於瓊梁金檻,玉砌珠簾,宏麗非
常,光耀眩目。

  進入殿內,即令隨班侍者,作樂為娛。吹者吹,彈者彈,清音嘹亮,奏著那
《水仙遊》一曲,洋洋盈耳,亦非人間律呂可能仿佛。

  真生神和意洽,縹緲欲仙,乃從容問道︰「不知吾兄何罪而被殺身,復以何
修而能至此。」

  子昂道︰「我於前世殺他,他即於後世殺我,此乃冤冤報復之常,何足為異
。至我生平,無一善事可舉,惟於荒歲,曾經施粥三月,所全活者,不下萬人,
遂得冥官申奏,獲受此福。」

  真生道︰「弟亦深懷出世之願,即欲離家辦道,不知可否?」

  子昂笑道︰「子志可嘉,只恐未易言此,從來紅塵業重,必須到處遭魔,春
債未盈,豈許離群出世。子但於十分濃熱之中,存著三分清涼之意,有可行之事
,行我一善,有可解之冤,解人一難。如此,則雖未成正果,已有一線根基。而
日積月累,何愁不到神仙地位。況子敏慧超群,夙要不淺,慎之秘之,勿負我囑。」

  真生大喜道︰「辱蒙雅誨,敢不書紳。」

  只見左右侍者催喚道︰「天色將曙,路隔仙凡,恐有未便,真君宜即速返。」

  子昂遂把真生一直送至家內,再四慰勉而去。

  只聽得譙樓更鼓已殘,四處雞聲唱絕。恍惚尋思,似夢非夢,日色漸明。

  道人啟戶而進,拍手笑道︰「子既與故人相遇,復得身遊仙島,可謂樂乎?」

  真生再拜而謝,乃以黃金二笏為贈。

  道人搖手道︰「俺家白雲清淨之鄉,何用此塵穢物耳,君宜以此贍諸鄰裡之
貧者,否則施於僧剎,可也。」

  言訖,羽扇一揮,拱手作別而去。

  只見蘭娘、蕙娘、翠微、嬌鳳、雲麗俱走出問道︰「夜來可曾果有所見?」

  真生即以獲遇子昂,同詣仙山之事,細述一遍。

  翠微道︰「奇殺!奇殺!原來果有這般靈異。」

  嬌鳳道︰「想那道者,必然是個神仙降凡。」

  真生因嘆道︰「我想浮生如夢,為歡幾何,開場演戲,只怕鑼鼓煞響。假使
如花美女,跨馬健兒,一朝皮皺齒落,有何趣味,所以我與卿等憂慮者,亦為末
後一著耳。」

  蘭娘道︰「君與妾等,年皆二十有餘,若至壯盛,猶有數歲,願歡畢此期,
然後與君洗心浣慮,同禮金仙如何?」

  真生笑道︰「妙!妙!」遂賦《懷仙》詩,以寓感。茲不能盡錄。

  後真生以兵荒交迫,酒色過度,囊匣儲金,晝宵夜化,膏肓藏疾,潛滋暗長
,只得將宅院轉賣,遠徙鄉僻,作一個窮病居士。

  那此妻妾,俱係淫奔之流,即不顧自已名節,豈復慮丈夫育鞠。看見真生貧
病交困,玉貌憔悴,兼之房事寂寥,未免慾火焚身,便皆倚門盼笑,勾引浮蕩子
弟。

  真生聞知,添上一段氣憤,不久嗚呼死了。

  適有杭客,窺見蘭娘等俱各嬌媚,乃託名詐婚,轉賣入《麗春院》為娼,以
償厚價,後諸姬皆不知所終。



【全文完】

  ***************************************************

後記︰

  《燈月緣》又名《燈月緣奇遇小說》,現存有嘯花軒刊本,無序、跋、圖像
,藏於上海圖書館,另有清康熙間紫宙軒刊本,藏於日本佐伯文庫。

  有一本名為《春燈鬧》的小說,其實是《燈月緣》的翻版,但略有改動。同
樣以元宵觀燈為線索、以《燈月緣》為書名的小說也還有兩部。

  一部又名《意中緣》,署名為「中山灌花野叟,松村居士同編次」。另外一
部是乾隆年間的彈詞,但這兩部都是才子佳人小說。

  禁書《燈月緣》的作者以紫宙軒刊本來看,署名是「攜李煙水散人戲述,東
海幻庵居士批評」。

  有專家說,「煙水散人」即浙江嘉興人徐震。徐震字秋濤,生活於明末清初
,還著有《桃花影》、《女才子書》、《珍珠舶》、《合浦珠》、《鴛鴦配》,
《夢月樓情史》,《後七國樂田演義》及《賽花鈴》等。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2-5 15:58 編輯 ]
2015-1-23 10: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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