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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那一抹初夏的風 01-04 作者:thethi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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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抹初夏的風 01-04 作者:thethirth

那一抹初夏的風  
  
作者:thethirth

父女、父女、還是父女。

  我肯定,看文的都是特殊愛好者,不看的,肯定特別厭惡。所以,找尋而來
的,耐心看。偶然點進來的,雷著您,我抱歉,您麻溜地逃出去。這裡亂倫,別
污了您的眼。

  原諒我既不是標題黨,也不是文案黨,我是什麼黨?


                第一章

  梁莫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這個位置是她自己選的。星期天還上補習班的人
還是那樣多。她本來不需要,可她媽媽卻自作主張給她報了名。老師還在講那道
幾個題,輔助線一堆,其實並不難。

  梁莫神情有些恍惚,想著有的沒的。她不是個多話的孩子,時常做的就是一
個人發呆,也不全沉浸,有人跟她說話也聽得進去。這點倒是有些像她父親,常
常看去都像是入了定,叫他,卻又立馬大聲回應。

  上課的老師姓方,年紀輕輕,一副乾淨挺拔的樣子,講得也好。班上學生多
,開學時加了座位也不夠,都是衝著學校好名聲來的,說是包考上重點。

  梁莫覺得老師總看她,昂著頭,眼睛匆匆掃來,待她看過去又偏頭向著黑板
。這教室這麼大,烏壓壓百十個人,照說老師看哪裡是不明確的,可梁莫就是覺
得那個姓方的人就是在看她。突如其來就心煩意亂起來,看看窗外晃眼的烈日更
加燥得不行,連教室裡的冷氣也白費了。

  梁莫再也坐不住,悉悉索索收拾起書本,站起來跟老師示意她要提前走。方
老師只是略微遲疑就答應了,畢竟這是補習班,花錢就來的地方,願走願留都是
自己的事情。

  梁莫就是這個性子,看起來文靜內斂,其實一點兒也不能讓自己忍受委屈,
雲淡風輕得要自己想要的。十幾年來,什麼都是順風順水,沒有逆著她心的時候
。好在她也不是反叛張揚的孩子,所以也就沒能露了本性,認識的人都當她是個
聽話的乖乖。

  梁莫離開學校,沿著回家的方向走著,腳步緩慢,也不顧炎炎烈日炙烤。她
站在櫥窗前,看到自己不太熟悉的樣子。她本就是個高挑的女孩子,皮膚也生得
極白,陽光下,略黃的頭髮被照得金光燦燦,更顯得臉龐嬌俏。

  可她並不像她的母親,眉目間也完全沒有父親的影子。一家三個人各人一個
樣子,就像三個陌生人硬生生地湊在一起成為一個家庭單元。

  可她確確實實是她母親她父親的孩子,她故意找出出生證明來驗證過的。鄰
居間也沒有傳出她是收養的等謠言來……

  等了將近十分鐘,梁莫擠上車,車上人很多。這個城市的交通永遠都是擁擠
的,路線更是混亂不堪,以至於她坐公車這麼久以來幾乎沒有坐過位子。

  她靠著車門口,站得很幸苦,夏天裡車上瀰漫著無數人各異的體味。她盡量
不讓別人碰到自己,可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車突然轉了急彎,車身猛的一偏,那
個肥胖的女人就倒在她身上,汗濕油膩的手臂就壓在她的胳膊上。

  她努力控制自己要嘔吐的慾望,皺著眉,憋著氣,很快就到站了,梁莫,你
要堅持,這麼多年都忍過去了,只差幾分鐘而已!她這麼鼓勵著自己。

  車一到站,她立即跳下去,後面有人在叫,「小姑娘這麼急幹嘛,小心著點
,多危險啊!」她也不理,直接快步跑回家,推開門,客廳沒人,直接上樓進了
自己房間。她迫不及待進浴室洗了個澡。

  梁莫跡著拖鞋下樓就看見她爸爸正坐在沙發上看書。這是他的習慣,愛在上
午時隔著落地窗曬會兒太陽。他是個英俊男子,面龐消瘦,輪廓清晰,側影更明
顯,最是眉毛很濃。他的樣子看不出來年齡,不像丈夫,更不像父親。平時話也
不多,總是做自己的事,偶而談笑,卻疏離客氣。

  梁莫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是怎麼與她母親結婚生子完成這麼多年丈夫和父親
角色的扮演的。這個家庭似乎從來就不是他的歸宿,這個他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
家裡幾乎不能找出他的味道。如果哪天他消失了,這裡甚至不會留下任何他的痕
跡。

  或許他們三個都一樣。她母親從來早出晚歸,有時幾乎幾天不見人影。她自
己也只呆在自己房間裡,只有必要的時候,三個人才聚在一起,比如無聊的晚餐
時間。

  她走過去,在另一邊坐下,客廳很大,他們隔著半個房間,幾乎天南地北。
他父親似乎在想什麼,很出神地望著窗外,三樓的風景很好這裡是高檔小區,外
面綠化環境做得很好,草坪上種著一些熱帶植物,映襯之下倒像是在海南等旅遊
地。以前這裡沒有這麼繁榮,亂糟糟的一團。後來城市擴建,成為新區,她們家
也跟著翻新一遍。

  她父親叫梁晏兮,不在任何單位供職,他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呆著,偶
而外出也不知道幹什麼。他是個編劇,寫了幾個本子前段時間說是要拍成電視劇
,被他拒絕了。後來又有一個人找他說是做話劇,也就那段時間忙了陣子。現在
又閒下來,他用大把的時間把自己關在書房,或者坐在這裡曬太陽。他時常出神
,梁莫總覺得,他的腦子裡必然有無數的奇思妙想,只是他太懶惰了。

  可她想不明白,這樣的男子為什麼要把自己禁錮在這個四面是牆的房子裡,
他還這麼年輕,正是男人的最好的年華,他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可她父親似乎是
很個淡泊名利的超然之人,這麼多年,她從未看過他在意過什麼金錢名利美色的
東西。

  她不懂她的父親,也不懂她的母親。他們疏於交流,母親疲於奔波上進,父
親卻對什麼都淡然漠視。這個奇怪的組合竟然延續了近二十年,這是多麼不可思
議!

  「今天怎麼這麼早下課?」梁晏兮轉頭發現女兒正看著自己出神。

  「哦……那個,老師臨時有點事就提前放了。」梁莫急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撒了謊。

  「嗯。中午想吃什麼?」他問。語氣隨意,可有可無,看著像是在問,其實
腦子和嘴巴是分離的,並不是協同運作,嘴巴在這裡,腦子還在別處。

  「隨便吧!還是叫外賣?」梁莫深知她爸爸這個特性,也隨口回答。這個家
里長期沒有女主人,飯食問題都是外賣解決。也請過保姆,不過她母親說不能腐
化墮落就辭了。

  「不了,我做。」梁晏兮轉頭來,煞是認真地說。

  梁莫很詫異,她爸爸多久都沒下過廚了。

  「你等一下,我先出去買菜。」梁晏兮把書放下就穿上鞋就出門了。

  梁莫坐立不安,她爸爸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做飯?這麼多年了,叫外賣也習
慣了,而且附近的幾家餐館都很不錯,她覺得很好。

  梁莫坐到她爸爸剛坐過的位置,抱著膝蓋,出神起來。從這裡看外面,風景
果然很好,怪不得他喜歡。她拿起那本書,名字是《千歲寒》作者是王朔。這個
人她知道,電視上常看見的一個痞子一樣的人,下嘴不留情,說起誰順嘴就罵。
她爸爸居然看他的書,真是奇怪。她順手翻了幾頁,實在看不下去,全是說禪講
佛的,王朔這個流氓也參起禪來了。

  可她卻是看得頭大。下意識裡,她覺得她爸爸才是最純粹的文人,不為名,
不為利,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雖然她並不清楚他有什麼作品。

  梁晏兮手裡提著一袋東西,在玄關處換鞋。梁莫起來去接過袋子拿到廚房去
放好。梁晏兮繫上圍裙,絲毫不損儒雅風度。

  梁莫在一邊看他洗菜,操刀,動作那麼熟練,才想起,原來他是擅長做飯的
。小時候幾乎都是他做飯的,而且記憶裡味道似乎是很好的。

  梁晏兮也不叫她出去,就讓她在一邊看著,自己從容自若地點火炒菜。中途
,梁晏兮也指使她做些小事,比如拿個醬油,擺個盤子之類的,兩人忙得不亦樂
乎。

  這樣融洽的氛圍是奇妙的,彷彿他們又回到以往美好的時代,父女親密無間
,沒有隔膜和猜忌。

  最後一個菜,梁莫看著她爸爸把一些白色的丸子放到油鍋裡,不一會兒便泛
起焦黃的顏色,是那麼熟悉,直到裝盤,她一下子硬生生愣住,眼睛裡熱氣上湧
。是炸魚丸,她小時候最愛吃的。

  梁莫輕輕走過去,把頭擱在她爸爸肩上。想著每天早上匆匆離開,晚上回來
也只是打個照面,生在一個屋簷下,他們卻並不是親密的。她都快忘記他身上的
味道了,現在猛然入鼻,全是小時候的記憶。

  梁晏兮被突如其來的靠近嚇了一瞬,「莫莫,正盛菜呢!」。

  梁莫一下子閃開,彷彿避雷一樣,轉而默然幫忙把菜端出去。兩個人坐在桌
邊,老半天都無話,以往有她媽媽在還好些。她媽媽雖然忙,嘮叨話卻還是照樣
不漏。

  梁晏兮忽而笑了笑,「很久沒下廚了,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梁莫夾起一個魚丸放進嘴裡,「好吃!」她不吝讚美,其實並不是記憶中的
味道。

  「好吃就多吃點。」梁晏兮還是淡淡的語氣,自顧認真吃飯,彷彿在做著最
細緻的工程。

  飯後,梁晏兮自動收拾殘局。梁莫出門在花園裡閒逛,才「五一」剛過,連
傍晚都悶熱起來,屋裡一直開著空調,一出門就受不住了。梁莫最是怕熱的人,
出門時其實就後悔了,又不好馬上返回。她只稍稍溜躂了一會兒,看看表,過了
五分鐘就急急上樓。她爸爸已經在書房了,她也回房複習,明天是星期一,這月
的月考又來了。

  只是都幾個小時了,她還是靜不下來,上了會兒網,覺得索然無味,便做起
習題,卻是不得頭緒。梁莫漸漸又躁起來,把空調開到22°,直接閉眼躺床上
,亂七八糟的思緒更是往腦子裡湧。

  輕輕的敲門聲把梁莫驚醒過來,她立馬端坐桌前,握起筆。一杯牛奶放在她
眼前,她抬頭看見她爸爸穿著灰色的睡衣,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喝了牛奶就早點睡吧,看書太晚效率也不好,還影響明天的學習。」梁晏
兮聲音柔和,夜風一樣輕……

  梁莫低頭淡淡答道:「嗯,知道了。你也是。」語畢才覺得話錯了,他怎麼
能也是。

  回神,梁晏兮已經離開。

  喝下牛奶,梁莫卻失眠了,翻來覆去,直到凌晨才淺淺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梁莫朦朧著眼洗漱完下樓就看見她爸爸又坐在窗前,還是那
副樣子。看她來了,有些恍惚,半晌才說:「吃早餐吧。」。

  隔著三米長桌,兩個人各自吃各自的飯,連飯店裡拼桌的陌生人也不如。梁
莫驚覺,他們全部的相聚都是在飯桌上,連洗漱上廁所都碰不到一起。

  「我走了。」梁莫放下碗筷,抓起書包,準備走。

  「讓彭博送你吧。」梁晏兮抬頭說。

  「不用了,我搭公車。」。

  「早上車擠,時間也來不及了。」。

  「嗯,那我走了。」。

  「去吧。」她爸爸繼續吃飯,梁莫覺得他吃飯速度慢,主要是期間走神太多


  彭博已經等在下面了,看來是她爸爸提前叫的學校有些遠,其實梁莫覺得是
她家住得太偏了。一路上彭博只管開車,話也不說。好像跟他們家有交往的人話
都不多。

  快到學校了,梁莫叫了停車。

  「還沒到呢。」彭博不解。

  「就這兒吧,前面不好停車。」梁莫自顧開門下來,朝彭博揮揮手就走了。

  其實她不想坐私車上學,怕被同學看到。她媽媽就從不讓司機送她,說是影
響不好,小孩子不能養成官家架子。她自己也不喜歡別人注意她們家的什麼事,
所以朋友相交也很淺淡,並不像十幾歲女孩子那般膩歪親密。她班上的同學也都
不知道她媽媽是誰,她家住哪裡,甚至她家的電話號碼,也只有班主任才有。

  梁莫是個好學生,從不曠課早退,學習成績從來都是年紀前十名,跟同學關
系也淡淡的,恰到好處。老師們自然是喜歡這樣的學生,家境這麼好,還能保持
淡然上進的心態,的確是難得的。

  星期一到星期二都是月考時間。今天上午是語文考試,這對於梁莫來說幾乎
是可有可無的,她從來都是穩佔第一。梁莫流暢做完,中途連筆都沒停一下。看
看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才結束,梁莫在心裡讚美了自己一番,進步了八分鐘。

  她把卷子交到講台,然後出了教室。提前交卷這樣的做派,按說是老師們最
厭惡的。可偏偏她梁莫做起來就讓人覺得淡然穩重,彷彿她要真坐在那兒仔細計
較檢查,倒辱沒了她一樣。

  梁莫進了西院的生物園,拿書包墊著坐。五月裡,早過了繁花盛開的時節,
可這園子裡卻散發著清新的淡淡香氣。滿眼都是綠色,遮住烈日,透出繁星點點
的光,時而有風拂過,涼爽宜人。梁莫覺得這才是夏天本來該有的味道,而不是
汗臭,油煙,灰塵。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你又提前交卷了!」。

  是秦宋,坐教室角落的一個男生,梁莫跟他不熟,之所以能記得住,也是他
的名字。秦宋,外號兩朝。歷史老師一時興起給取的。

  梁莫不搭理他,瞇著眼,看樹葉縫隙裡的陽光。秦宋主動搭訕親近她,也不
是一回兩回了。

  秦宋也不多話,常常就陪她坐一會兒,偶爾閒閒地說些他自己的事情。

  「你想好了要報哪所學校了嗎?」。

  梁莫睜開眼,瞥秦宋一眼,「反正不在本城。」。

  秦宋咧嘴笑了,露出兩顆虎牙,乾淨的臉讓梁莫討厭不起來。

  「我也不想在本城,走遠點,多自由。最好能去西藏。」。

  梁莫不置可否,挑挑眉,起身收拾書包。

  秦宋跟著站起來,「我請你吃午飯吧,就在學校東門那兒,冰鎮酸梅湯可好
喝了。」

  梁莫覺得他今天話有點兒多,站著定定看著他。秦宋被這麼看著有些赧然,
以為自己惹怒了她,正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梁莫看秦宋還呆著,自顧走前面去了。

  秦宋回神跟上來,「那個……」。

  「不是要請我吃飯嗎!」梁莫有些不耐頓住腳步。

  「是是是……就在東門兒,特別近……」秦宋受寵若驚,本來就沒奢望她能
同意,沒想卻意外成功了。

  「能閉嘴嗎?」梁莫回頭,皺眉看著秦宋,彷彿他是只蒼蠅。

  秦宋咧開的嘴立馬抿住。梁莫轉身,禁不住揚起一邊嘴角。

  離家太遠,加上下午有課,梁莫幾乎中午沒回過家,午飯都是在學校吃的。

  秦宋領她去的那個地方,她是第一次去。東西很好吃,酸梅湯的確很可口,
尤其在這樣的中午。她平時幾乎不光顧這樣的路邊小店,尤其重要的一個原因就
是她有潔癖,總看不慣那些老闆油膩的手,還有油膩的桌椅,擁擠的人群。

  這裡似乎還好,乾淨,清靜,能將就。

  下午的考試順利結束,梁莫匆匆走出校門就接到電話,是她爸爸的,說彭博
來接她,要她在校門口等。

  她有些煩悶,很想拒絕,可是從來對她爸爸說不出口不字。

  她站在門口,身邊是蜂擁的人流,帶著各種情緒,從一個方向劇烈地湧向另
一方,她置身其中,獨獨感受不到自己心。她討厭擁擠的人群,喜歡獨處,那樣
,就只有她自己,她能夠冷靜剖析自己,不受任何干擾,得到最正確的答案,知
道自己最徹底的慾望和秘密梁莫真的是時常剖析自己的人,所以,她自認為也是
最能掌控自己的,沒有任何事能夠出得了她的控制。這種掌控使她覺得無比安全
,前方幾米處該轉彎,哪裡有障礙,她都得一清二楚。她時常想,這些能力大多
是源自她母親。

  一方面,她母親是個掌權者,控制力自然強,多多少少也遺傳了一點給她。
另一方面,梁莫自小生活在她母親的掌控下,早就思量著要怎麼逃脫她母親,而
要逃離別人的掌控,首先就要學會自己掌控自己,容不得半點失誤。

  可是她爸爸今天兩次都替她拿主意,其中還透著不可違背的控制欲。梁莫覺
得煩悶,她爸爸不該是清心寡慾,漠不關心的人嘛?  「喂!」有人在她耳邊
叫,是秦宋,「你在這兒等著幹嘛?等人?」

  梁莫淡淡回道:「嗯。」不再出聲。她覺得做人不能蹬鼻子上臉,中午能跟
他心平氣和坐在一起,不代表現在就歡迎他在一旁礙手礙腳。

  這點可以看出,我們的主角真的是一個半點不能委屈自己的人。管你誰,愛
怎麼怎麼,別來煩她就行。

  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梁莫面前,梁莫不理秦宋,頭也不回鑽進了車。

  秦宋眼尖,看出車子似乎是官家的,心裡一派瞭然。怪不得這麼冷傲,原來
是官家小姐,看樣子,家裡級別也不低。

  梁莫回到家要開門才發現沒帶鑰匙,於是按鈴。一個女人出現在她面前,梁
莫一時間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那個女人卻開口了,語氣歡快無比,「你就是莫莫吧?快進來呀。我是新來
的小時工,楊小離,你要願意叫我小離也可以。」。

  梁莫被她炮珠似的話弄得有點暈,也明白過來,家裡請保姆了!她心裡有點
不痛快,面上卻沉住,只點點頭就上樓了,也不顧別人熱臉貼了她冷屁股是不是
尷尬。

  過了不多久,那女人上樓敲門來叫她吃飯。

  三菜一湯,都是按照平時喜好來的。梁莫嘗了嘗,心裡評論,這女人炒菜倒
是有一手。

  「小離留下一塊吃了再走吧。」梁晏兮客氣又親切邀請。

  「不了,晚上還有選修課。那我就先走了啊!」那女人解下圍裙,手腳利索
收拾起自己的包。樣子幹練極了。

  「嗯,好!慢走!」梁晏兮客氣微笑,起身送她到門口。

  楊小離轉身,笑得燦爛。「不用送,梁先生再見!莫莫再見!」。

  梁莫下意識覺得不喜歡這個女人,太過於自來熟,而且不把別人的拒絕放在
眼裡,太過於自以為是。不過就是個小時工,憑什麼裝作很熟的樣子,還叫她莫
莫。

  「是你媽媽請來的小時工。」梁晏兮坐下自顧解釋道,「來幫家裡做做飯。


  「哦。」梁莫心不在焉回道。

  「以後上學都讓彭博送吧。」。

  梁莫停住筷子,看著他爸爸,卻不知道說什麼。

  梁晏兮自若說道,「快高考了,早上搭公車擠,反正家裡車也閒著。」。

  梁莫動動嘴,卻只發出個「哦」字。心裡極不情願,但對著她爸爸這樣簡潔
的解釋和決定,開不了口拒絕。

  這兩個人都是話不多,又極在乎自己感覺的人。只要自己覺得是對的,就只
管說出來要人服從,卻不管別人是否接受。梁莫雖是箇中高手,十幾年來,擋了
無數小鬼大鬼。但這次,對手是她爸爸,於是只得敗下陣來。

  這使得梁莫覺得很難受,不能掌控自己的生活,要聽從別人的安排,就像是
一個原本鼓鼓的皮球,一下子被洩了氣,就癟了,想丟到哪裡就丟到哪裡,連蹦
躂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一連幾天,梁莫都沉浸在這樣的心情裡,低落極了。所以,考試成績出來時
,她一點都不吃驚。可是跌出年級前二十名這樣的名次,在老師們眼裡就是件大
事了。梁莫向來沒出過這麼大的錯,眼看要高考了,成績卻下滑這麼多,急壞了
班主任的各科老師。但顧及到梁莫的情緒,也不好批評。

  於是班主任上決定開一次家長會,每個同學都必須帶家長來。這樣一來就沒
有了針對性,也正好跟家長們溝通合作,讓學生在最後的時間裡能夠有最大的進
步。

  梁莫是何等聰明的人,班主任一宣佈就明白過來了,不過是打這幌子想要教
訓她。可心裡也開始犯難,她媽媽不在,只能讓她爸爸來。可她一點都不想讓她
爸爸參加這樣的家長會,連她爸爸踏進學校大門都不願意。

  回家的時候,彭博一如既往的沉默。梁莫打量著她媽媽留下的這個司機,成
熟穩重,眉目硬朗,三十歲上下的樣子,據悉,一直單身,跟著她媽媽有些年了


  「彭博。」梁莫主意打定,開始遊說。

  「什麼?」彭博開車一向專心致志,目不斜視,口不多言。

  梁莫慢吞吞問:「我媽媽這次出去考察你怎麼沒跟著?」。

  彭博轉頭,沉默半晌,眼睛又轉盯著前方,「瑜姐說,那邊不需要這麼多人
跟著。」

  「我媽媽多久才回來啊?」梁莫隨意問道。

  「大概一個多月吧,說不準。」。

  「我媽媽去幹嘛啊,能這麼久?」。

  彭博又看她一眼,「好像是一個跨省的合作項目,要先做實地考察。」。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梁莫說完,車身一晃,頭撞玻璃上了。

  彭博趕緊剎車,「怎麼樣了,撞哪兒了?」

  梁莫揉揉頭,「沒事,就碰了一下。」。

  彭博這才放心開車,只是眼神不那麼堅定盯著前方了。

  梁莫揉完頭,好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說:「我媽媽過那麼久才回來,我都
考完試了。」

  彭博微微笑了下,心想,平日裡這梁莫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子,著實有點嚇人
,其實也不過是個離。

  不開媽媽小孩子,於是嘴裡安慰,「說不准那邊一完事,瑜姐過一兩個星期
就回來了。」

  「嗯。也是。」梁莫聲音低低地說,「就是這週五,班上有個家長會。我媽
媽好像從來沒陪我開過家長會……」。

  彭博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生在這樣家庭的孩子,物質上是沒得挑,父母的關
心卻是少的可憐。

  「彭博,你開過家長會嗎?」梁莫看似聊天一樣隨意問。

  「哦,家長會啊,沒有。小時候讀書也沒怎麼開過。」。

  「彭博,你能不能陪我開一次家長會?」。

  彭博驚異轉頭,「我?」。

  「是。」梁莫側身定定看著他彭博被看得有些臉紅,「為什麼不找梁先生?
」。

  梁莫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是什麼樣的人,能帶去開家長會嗎。」

  彭博覺得今天的梁莫跟平時有些不一樣,偶爾的小動作都透著小女孩的可愛
,小孩子嘛,就要這樣才好,時時冷著臉,一點都不招人喜歡。梁莫能開口求他
,也算是奇事,拒絕也不好,答應也不妥,「什麼時候開,我看看那天有沒有空
?」。

  「星期五。」梁莫睜著雙大眼,盯著彭博,等著他回答。

  彭博心裡一動,梁莫這個樣子,要是他拒絕了,彷彿就是做了什麼禽獸不如
的事一樣,於是只好同意,可也不敢再對著她,「那天倒是沒什麼事,那行吧。
」。

  梁莫聽他答應,立即敲定,「那就這麼定了,星期五下午第二節課來吧。」

  彭博覺得梁莫語氣神態都像極了她媽媽,甚至比她媽媽還要有手腕和決斷,
容不得人轉心思反悔。

  家長會那天,老師照例是官方的一頓說辭,等到散會,特別叫了梁莫和彭博
留下。這是要特殊對待。

  班主任是個中年富態女人,教英語的,叫祝英,同學起外號叫祝英台,特別
瑣碎話多的一個人。

  祝英客氣問了彭博好,知道梁莫家裡背景,態度很是謹慎,措辭也很拘束。
她先是狠狠誇獎了梁莫一番,從人品、性格到學習、處事,都說的是千好萬好,
末了才略略提了這次的月考,也只是說梁莫偶有發揮失常,希望家長能配合老師
一起幫助孩子進步等等。

  彭博跟著梁莫的母親交際應酬,在官場混跡這麼多年,應付起來輕鬆有餘。
說什麼一切都是老師教導有方,辛勤培育的結果,至於這次的失常,也一定配合
老來嚴厲督促等等。

  梁莫在一旁自然還是平常冷淡有沉穩的樣子,只是漸漸厭煩起來,想著快點
離開。彭博熟悉梁莫的性子,知道她呆不住,於是穩穩收尾,客氣道別。

  祝英老師到底是沒沉住氣,心裡疑惑半天,最後還是問出口,「請問,您是
梁莫的父親嗎?」

  彭博大方一笑,「我是她舅舅。」。

  祝英一臉瞭然,就說嘛,再怎麼年輕也不可能三十歲吧,「哦,那您慢走。


  梁莫回家半個字都沒跟她爸爸提,反正她爸爸也不關心。兩人依舊冷淡相處
,只在早晚匆匆見一面。倒是那個小時工,楊小離每天都來兩次,偶爾跟她爸爸
閒聊,說的都是些她學校的事兒。她爸爸聽得倒很有興趣。梁莫更加厭惡起那個
女人來。

  梁莫最討厭的就是她完全把這裡當自己家,進屋也不敲門。那天梁莫正在做
一套英語閱讀題,那女人突然出現在她背後。梁莫一嚇,回頭冷眼看她,那女人
無知無覺,滿是笑意,「這套題很難啊,莫莫你要是不懂可以問我,我就是外語
系的!」。

  梁莫收起卷子,淡淡說:「不用。」然後就靜靜看著她。

  那女人完全沒有半分尷尬,「還是先吃飯吧!」。

  梁莫逕自出了門,沒理她。只是此後每每回房間都反鎖上門。

  這周星期天,梁莫補課回來,開門樓下沒人,以為她爸爸在書房,想上去跟
她爸爸商量退了補習班。

  打開門,梁莫呆住。那個女人彎腰撅起屁股,趴在她爸爸面前,正說著話,
臉上儘是笑,她爸爸也是笑著,聽得頗為仔細。

  這是什麼場景,電視裡的捉姦在床?沒到那個層次,可怎麼也純淨不了!她
爸爸什麼時候對外人熱絡過?就是連跟她也不見得有多少笑臉。他們又何時這麼
熟絡到親暱了!

  梁莫就這麼站在門口,盯著她爸爸,等這兩個人發現她的存在,心裡的火越
湧越高,可面上卻是越加冷。

  還是她爸爸最先看到她,先是臉上一滯,隨即站起來,向著她走過來。身上
亞麻的休閒襯衫是新的款式,襯得他更加儒雅年輕,只是神色有些微緊張眉頭微
微皺著。

  梁莫覺得這個人根本不是她爸爸。因為梁晏兮從來沒有為什麼事緊張過。

  梁晏兮停在梁莫面前,張嘴,「莫莫……」卻只發出兩個字就再也沒有話說


  梁莫冷冷瞥一眼那女人,看著她爸爸,「我只是來說,我退了補習班。你不
要跟媽媽說,她忙。」然後再不管她爸爸,往樓下走,也不回頭,聲音低低地,
說不出的冷淡,「你是我爸爸,我沒資格管你。只是別在家裡搞。」。

  幾句話把梁晏兮震在原地,半晌沒動。這個人,性情這樣冷淡,偏偏是他的
女兒,才十七歲而已。

  之後的日子看似相安無事,楊小離按時來做飯,清潔,按時離開,話也不多
了。梁莫依舊早出晚歸,每天早上匆匆跟她爸爸打個照面,不再在家裡吃早餐,
晚上回來跟她爸爸吃一頓沉默的晚飯,各自回房。整個家裡幾乎沒有一點人聲。
才建立起來的那一點點感情又煙消雲散,他們的關係比回到從前,還不如。

  梁莫拋開雜念,在學校依舊雲淡風輕就拿到第一,回到家也安靜看書複習。

  這幾天,那個鐘點工楊小離沒再來她們家了。梁晏兮卻開始走出家門,不知
為什麼奔波去了。梁莫暗暗看在眼裡,不動聲色。

  星期天上午,難得一個陰天,卻不涼爽,空氣很潮濕,很悶。梁莫好不容易
在凌晨睡著,卻被手機震醒。以前要上補習班時設定的鈴聲,卻忘了改。

  醒了就再也睡不著,梁莫乾脆起床,洗漱完,看外面沒太陽,打算下樓逛逛
。沒走多遠,又記起忘帶錢包了,於是準備回去。剛走到小區門口,梁莫就看到
她爸爸急急往反向走,還不時講電話。梁莫趕緊跟上,她爸爸走得很快,她跟得
有些勉強,額頭鼻尖都開始冒汗,梁莫卻全然不顧。

  走了兩條街,到了三醫院門口,梁莫看到她爸爸向一個女人走去,那個女人
看到她爸爸,抓住她爸爸的手,開始哭,她爸爸跟那個女人說了些什麼,又親暱
得環住那個女人就進了醫院。

  那個女人不是楊小離還有誰!梁莫怎麼會不知道她爸爸認識的女人都有誰。
梁晏兮這十幾年來都是在她的眼皮底下生活的,他哪裡有交往過密的女人,連男
人都沒有!。

  梁莫不知道怎麼回的家,心裡極其平靜,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有。她呆呆地
坐到她爸爸平時坐的那個位置,望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甚至能看到空氣中的微
塵。事情在向著她不熟悉的方向發展,她爸爸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表情,行動
,都不是這十幾年來塑造的那個樣子。梁莫最討厭把握不住的感覺,像是她跟這
一切都不相干,什麼都不用她知道。

  她拿起電話,「喂……宋秘書,我媽媽呢?哦。那你轉告她,我要考試了,
她什麼時候回來。嗯……沒其他事,要我媽媽不要太忙,注意身體。好,再見。
」。

  梁莫回房收拾自己的東西,簡單裝了一個包,拿了要用的書本就出門了。她
只是不想再看她爸爸的臉,也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和語氣來跟他對話。原本就是
件難事,現在,卻讓她半點也忍不了了。

  出了門,梁莫細想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沒地方去。朋友,沒有。親戚家,不
想去。她記起彭博好像一個人住。於是打車去了彭博家。彭博看到梁莫時,驚了
一會兒,彷彿看到什麼怪物。梁莫自顧進去了,掃視一周,彭博家還算乾淨,兩
室一廳的格局,有些小,佈置倒是簡潔方便。

  梁莫把包扔進客房,發現這間屋根本什麼都沒有,連床都沒一張,於是又撿
起包,出來。「我還是走算了。」。

  彭博拉住她,「出什麼事了?」

  梁莫撇嘴,「沒什麼,本來打算在你這兒住幾天,看來不行。」

  彭博小心試探問:「跟你爸爸吵架了?」。

  梁莫坐下,開始脫鞋,「我是吵架的人嗎?」。

  彭博笑,「那倒不是。你跑我這兒來幹嘛?」。

  「本來想住幾天,可你連床都沒有。我歇會兒就走。」。

  彭博找出紙杯進廚房給她倒了杯橙汁。梁莫也不嫌棄,一口喝完,心裡頓時
不再那麼煩躁,人也靜下來,呆呆坐著。

  彭博也不多話,陪她坐著。過了十幾分鐘,梁莫站起來,「我走了。」低頭
穿鞋。

  彭博看著她微黃的髮梢掃過雪白的脖頸,落在臉頰邊,蓋住半個臉,只露出
鼻尖,本來極青春的皮相,卻硬是透出一股疲態。

  「你要去哪兒?」。

  梁莫沒抬頭,「能去哪去哪。」

  過了半晌,梁莫穿好鞋,彭博才說:「那還是留我這兒吧。你媽媽要知道我
不收留你,我也甭混了。」

  梁莫仰起頭,「可你沒床啊。」。

  彭博笑,「你睡我屋不就有了。」。

  梁莫撇嘴,「我不喜歡別人睡過的。」。

  彭博忍住翻白眼,「那你去別人那兒,難道給你備著新床?」。

  「……」梁莫說不出話,沉思片刻說,「那你把沙發抹乾淨,我睡沙發。」
這是她能盤算出最好的辦法了。

  彭博轉身去打水,終究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梁莫拿出手機打家裡的電話,沒人接。轉念又嘲笑自己,都跑出來了,難到
還要報平安?賭氣關機。






第二章

  一直到晚上,彭博在梁莫的要求下,把沙發擦了五遍,又做了晚飯。梁莫一
直猶豫著要不要給她爸爸打個電話,怕他擔心,又不想退步,更想放肆一回,看
看她爸爸怎麼反應。

  半夜時,彭博從屋裡出來,「你爸爸的電話。」。

  梁莫沒睡著,寒著臉從沙發上起來,接過手機。彭博進屋,關上門。

  「喂。」。

  「莫莫……」梁晏兮聲音不算急切。

  「……」梁莫自覺心裡一涼,也不搭腔,等著她爸爸的下文。

  「……怎麼這麼晚,不回家?」聲音低低地,夜風一樣,沒有解釋,沒有著
急,沒有一切女兒離家出走的該有的情緒。

  梁莫本來想過要質問他,但是她怕看到她爸爸失態的樣子,那樣會很庸俗。
因為在她心裡,她爸爸一直是個多麼乾淨的人。

  這時候,她爸爸還能這樣平靜問出口,她又怎麼能扮演歇斯底里的那一個。
橫豎不是她的錯,她更沒必要再扮順從。

  梁莫不說話,電話另一邊也沉默著。一根線聯繫著兩端,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梁莫使出全身的勁,聲音卻很輕,「很晚了,我要睡了。」說完
就急急掛斷,關機,憋著的一口氣頓時呼出。

  梁莫住彭博家。彭博倒覺得這樣方便,直接就能送她上學。

  月考後,最後一次調整座位,梁莫跟秦宋成了同桌。老師暗自希望的是強強
合作,而梁莫卻不怎麼跟秦宋說話,上課踩著鈴聲進教室,放學就立刻走人,吝
嗇在教室多呆一分鐘。

  秦宋知道梁莫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可這幾天卻有些心不在焉。他也不覺得梁
莫是給他冷臉看,放學依舊緊跟著她,陪她走一段。

  彭博照舊來接梁莫,把車停到學校對面,點煙才抽一口,想起梁莫討厭煙味
,立馬又掐了。才出車門就看到梁莫向這邊走,後面緊跟著一個男孩子,眉目清
秀,高梁莫大半個頭,眼神一刻也不移開望著梁莫,看樣子是喜歡梁莫的。

  梁莫走到車邊,逕自坐進去。秦宋打量了一瞬了這個每天來接梁莫的男人,
猜測著他的身份,禮貌點頭。

  彭博一邊開車門,一邊說:「是莫莫同學吧,住哪,我送你。」。

  秦宋笑笑,說聲謝謝就坐到梁莫身邊。梁莫斜斜看秦宋一眼,沒說話,心裡
卻不怎麼痛快,這個人倒是自來熟,一點兒不客氣。

  秦宋也不管梁莫不樂意,笑著喊彭博叔叔,說了地址。

  秦宋先跟梁莫說了些上課的事,見梁莫沒反應,於是又扯最近的電影。梁莫
還是淡淡的,垂著眼簾,不知想些什麼。一時間車裡氣氛沉悶下來,秦宋又跟彭
博說:「叔叔,您是梁莫的……」

  彭博正專心開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說:「舅舅。」。

  秦宋不覺無趣,笑著自我介紹,「我是莫莫的同學,三年了,現在是同桌。」

  梁莫轉頭,斜斜瞥一眼秦宋,莫莫?他憑什麼叫得這麼順口。

  秦宋假裝沒看見,自顧笑得開心。彭博也沒有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一時間
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下來。

  沒過一會兒,秦宋突然出聲,「哎呀,我忘了件事兒!」。

  梁莫不明所以,看著秦宋。

  秦宋臉上儘是著急,「你手機能借我用下嗎?」明亮的眼睛生出無限光華,
亮晶晶的。

  梁莫看著這雙眼睛,再說不出口拒絕的話,掏出手機遞過去。

  秦宋眼睛更亮了,忙說謝謝。急急撥了一串號,「媽,是我,你去接下貝貝
吧。我都給忘了,還有要給她吃藥啊!嗯,我掛了,馬上回家。」

  梁莫接過手機,靠在椅背上,眉眼清冷,全然沒有十七歲女孩子該有的青春
活躍。秦宋看她這樣,找話說,「貝貝是我家的狗,三歲了。昨晚突然吃壞肚子
,送醫院裡還沒去接呢!」

  梁莫聽秦宋在耳邊絮絮叨叨說著自家的瑣事,睜開眼,看著秦宋,突然生出
強烈的羨慕來。

  他有溫暖熱鬧的家庭,有爸爸媽媽,還有一條可愛的狗。他們在一起聊天,
散步,或者吵架,無論如何總是熱鬧輕鬆的。他成績好,長的也不難看,性格雖
然囉嗦點,但也不招人討厭,什麼事都能不在意,自己給他那麼多白眼也照樣開
心。

  可她是梁莫,不可能變成秦宋。梁莫神情突然一暗,再也沒有心思聽秦宋絮
叨,閉眼養神。

  秦宋到家下車時,梁莫才睜開眼,嘉園小區,跟她家可是離得夠遠的。

  彭博又順道去了趟超市買菜,梁莫出來地急,帶的東西少,也轉悠著買了些
日用品。一回去,彭博就忙活著做飯,梁莫坐客廳裡看電視。她本來想幫忙的,
被彭博攆出來了。

  兩個人才坐下,沒吃幾口,就有人按門鈴。梁莫離門進,於是起身去開門,
看到來人,愣住,轉瞬又回去坐下接著吃飯。

   梁晏兮走進來,對彭博點了點頭,然後在梁莫對面坐下。彭博說了聲梁先
生好,然後就忙著給梁晏兮倒了杯水。

  三個人都沒話。梁莫一直埋著頭專心吃飯。彭博幾口解決完,對梁晏兮說:
「我出去下,買點兒東西。」然後就走了,留下梁莫和梁晏兮兩個人面對面沉默
著。

  梁晏兮那晚上沒見梁莫回家時,就明白過來了。只是沒料到梁莫回離家出走
,慌了神,想找人,卻不知道怎麼找,梁莫同學他一個都不熟,電話也沒有,甚
至連班主任的電話都不知道。半夜才想起打電話問彭博,等到梁莫接時,又不知
道要怎麼跟她解釋。

  現在,梁晏兮看著眼前這個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女兒,思量著怎麼開口。

  話到嘴邊,又縮回去,只好問:「怎麼不回家?」。

  梁莫頓時很氣憤,他倒是鎮定自若,這點在以前,梁莫覺得是她爸爸的優點
,現在用在她身上卻讓她很討厭。

  梁莫還是悶頭吃飯,不出聲。

  梁晏兮極耐心,等著她。

  梁莫吃完,把碗筷收拾到廚房,泡在池子裡,出來坐到沙發上看起電視,完
全把她爸爸當空氣。

  梁晏兮皺起眉,還是耐著性子,跟過來,剛坐下。梁莫出聲了,「那是我晚
上睡覺的地方,別坐。」

  梁晏兮換到另一邊,「你媽媽打電話回來了。」

  梁莫沒出聲,更覺得可氣。

  梁晏兮又說:「她忙完這幾天,估計就回來了。」

  梁莫還是不說話,拿她媽媽來逼她回家?她倒是不怕,就怕他自己心虛。

  「你住這裡,打擾到彭博也不好。」。

  梁莫眼睛盯著電視,突然說:「彭博沒說不好。」

  梁晏兮眉頭皺得更緊,這樣的一個女兒,他從來都不知道怎麼跟她交流。

  「女孩子住在一個單身男人家裡,總不大方便。」。

  梁莫扔下遙控器,看著梁晏兮,「你摟著一個年輕姑娘就方便?」。

  梁晏兮語塞,半晌才說:「你不該管長輩的事。」。

  梁莫突地站起來,居高臨下,語氣靜地不像是質問,「我是你女兒,沒資格
管你。可我看著我爸爸摟著別的女人,你想我怎麼樣,額手稱慶,還是撫掌叫好
。」

  梁晏兮突然發現梁莫原來不是沉默寡言的人,她言辭犀,全然不是平常的樣
子。看來,他還是不瞭解她,一點也不。

  梁莫見她爸爸不說話,以為他自知理虧,冷眼看著,「這麼多年你不都熬過
來了?」

  梁晏兮不可置信地看著梁莫,頓時一震,眼神移開,「這些話不是你該說的!」

  梁莫只是哼笑了一聲,再不說話。屋子裡靜靜地,電視的聲音迴盪在兩人之
間,更顯得沉默。

  過了許久,梁晏兮起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先跟我回去。我再慢慢跟
你說。」

  梁莫不搭腔,還是坐著看電視。

  梁晏兮知道梁莫的性子,自然是不肯跟他回去,只是她也不大會太過反抗他
。於是梁晏兮過去拉起梁莫就往外走。

  梁莫掙扎了幾下,她爸爸抓得緊,實在掙不脫,她不想做出歇斯底里的樣子
,於是作罷任他抓著。

  走到樓梯口,彭博正靠著牆抽煙,梁晏兮說:「麻煩你送我們回去。」彭博
點下頭,回去拿了車鑰匙,又收拾好梁莫的包。

  梁莫偏頭坐在車裡,她不是個矯情的人,不會做出什麼大吵大鬧的動作來。
她一直覺得她爸爸在她的掌控之內,他的脾性,他的愛好,他的行為,他的一切
。心裡一直認為瞭解的人,突然間發現並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樣子。梁莫覺得很
委屈,她爸爸這是騙了她十幾年!

  梁晏兮在她旁邊,從玻璃上看著梁莫淡淡的側臉,沒有表情。在梁晏兮的印
象裡,梁莫一直都是這樣的,超出年齡的沉默,甚至可以說是深沉的,生人勿近
,不可冒犯,更不可在她面前犯錯。就連他都免不了有點怵。

  梁晏兮不是個愚笨的人,可在對待梁莫時,卻覺得力不從心。一切都不是他
熟悉的那個樣子,父女間不該是這樣的,他完全不得法,找不出一個順當的父女
相處模式。他甚至覺得面對梁莫比面對朱瑜還要艱難,小心翼翼。

  回到家,兩人不言不語,各自生活,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梁莫一直在等他
爸爸給她一個解釋,他說不是那樣的,她姑且相信,是篤定自己十幾年的瞭解。

  一連過了幾天,梁晏兮都沒有做任何表示。梁莫也提不起話頭。那個小保姆
倒是沒有再來,做飯洗衣都是她爸爸在做。早晚不同,變著花樣做各式菜色。晚
上一杯熱牛奶,總在梁莫睡前送到。

  這天中午,梁莫回家來找一張卷子。環視一圈沒見她爸爸,本來想找著卷子
就回學校的,又轉到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洗了個蘋果咬著就上樓了。

  出來時見陽台上似乎有人,梁莫走過去。她爸爸正拿著一件淡粉色的胸衣在
晾,潔白修長男人的手理開胸衣,掛在衣架上,強烈的太陽光照在濕濕的胸衣上
,泛出晃眼的光。梁莫腦子轟得一下,炸開,一口氣跑下樓,出了門,臉熱得不
行,額頭鼻尖都冒著細汗。匆匆避開行人,回了學校,整個下午都覺得燥熱不堪。

  晚上回家,悄悄收了衣服,再有換下的,也都自己洗。

  兩個星期過後,梁莫高考,別的同學都緊張得跟什麼似的,家長也跟著忙活
,連考試都頂著烈日陪著。梁莫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

  臨考前一晚上,梁晏兮在飯桌上簡單說了幾句,「好好考,別緊張。」。

  梁莫心裡暗想,我是真不緊張,不過不想拂了她爸爸的意,認真點頭,鄭重
得彷彿聽臨終遺言。

  梁晏兮不知道做家長能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心裡很虛,自己不是個稱職的
爸爸。思考了一晚上,早上等梁莫出門前,他又問:「要我陪著嗎?」。

  梁莫有點高興,笑了笑,「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梁晏兮看著梁莫少有的孩子般的笑臉,心裡更是虛。這樣的家庭,這樣的父
母,沒在她身上花一點心思,本來才十幾歲的孩子,卻比他都老成淡然,不是他
的錯是誰的。

  「還是陪你去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說著,梁晏兮去拿了手機跟梁莫出
了門。

  梁莫看他爸爸堅持,也不說什麼,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彭博來接梁莫,看到梁晏兮陪著,心裡也一驚,嘴上什麼也沒說,還像平常
一樣客氣打招呼。

  到了學校,門外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全都是學生家長,人頭攢動。梁晏兮暗
自歎氣,看來自己陪著來是對的,別人都有家長陪著,梁莫沒有,肯定不能安心
考試。

  梁莫下車就看到秦宋走過來。

  秦宋一見車就知道梁莫來了。他立馬過去,卻看到車上下來一個沒見過的男
人,看不出年齡,頎長優雅,跟梁莫一樣,身上發出沉默淡然的氣質,偏又讓旁
人不敢輕易靠近。

  「你爸爸?」秦宋小聲問。

  梁莫沒答,轉向梁晏兮說:「不用在門口等著,前面街有個茶樓,等下我考
完來找你。」說完就大步走了,秦宋只好跟上,心裡猜測,大概是梁莫的爸爸,
看她說話的語氣卻又不像。

  梁晏兮看梁莫走遠,回想起梁莫剛剛的神情語氣,不由笑了。看看周圍,都
是家長在給孩子鼓勁,囑咐。於是對彭博說:「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在這等著。」

  彭博抽出跟煙點上,「我也沒事,等她考完吧。」遞上一隻煙給梁晏兮。

  梁晏兮擺手,「我不抽。」。

  過來一個多小時,梁莫依舊提前交卷出來。老遠就看見烏壓壓的人群中,她
爸爸和彭博站著,孑然獨立,氣度不凡。梁莫皺著眉,走過去,「一直等著?」


  梁晏兮笑笑,「嗯,說了陪你考完。」。

  已經臨近中午了,正是熱的時候,他一定要在這曬著?梁莫皺著眉不再說話。

  彭博打趣,「怎麼了?你提前交卷出來,嫌題出得太簡單了?」。

  旁邊家長聽見,立馬過來問:「同學,考題難嗎?」。

  梁晏兮見又有家長圍過來打聽,拉著梁莫進了車。三個人本來想在外面吃了
,下午直接過來考試。可梁莫心想,這麼熱的天,在外面呆到下午,她爸爸估計
受不了。於是提議回了家。

  梁晏兮做飯,梁莫和彭博在客廳閒聊。這段時間,梁晏兮做飯像是上癮似的
,從不叫外賣了,每天變著花樣做,那天在廚房還看見一本食譜

  梁莫開始覺得不習慣這樣的梁晏兮,後來慢慢覺得她爸爸做菜漸入佳境,味
道沒得挑,也不想讓他沒了興致,就由著他做,不管多少菜,都使勁吃完。以至
於她覺得自己的腰都長了一圈了,以前26的褲子,現在穿都有些緊了。

  吃晚飯,梁莫回房睡午覺,彭博跟梁晏兮也沒有多餘的話說,梁晏兮也覺得
尷尬,於是說:「樓上有客房,你要不也去睡會兒。

  彭博也覺得跟梁晏兮呆在一起不自在,倒不是梁晏兮多難接近,只是有些事
情大家心照不宣,不好擺到檯面上說穿,於是說:「也好。」。

  下午,照舊,梁晏兮和彭博陪著去考場。有梁莫的同學看到,心裡更加猜測
著,這樣的架勢,倒像是太子爺出訪了。平日裡也沒見梁莫多顯擺,末了,才顯
出不凡,不定是什麼高幹子弟呢。

  梁莫也不管別人的眼光,照樣淡然自若,只是想著她爸爸頂著烈日在外等著
,做題速度更快了,草草檢查一遍,就要出來,結果監考老師說時間不到,不能
交卷。於是只得等了十幾分鐘才出來。

  外面家長聚集在一起,梁莫出來就是夾道相迎的陣勢。眾人看她又是這麼早
出來,心裡頓時猜測起來,若不是天才,就是個成績極爛的,沒得做,所以才提
前交卷。

  梁莫自己倒是沒覺得什麼,梁晏兮看別人都關注自己的女兒,心裡生出些許
自豪,更覺得以往忽視了女兒。

  只是這一畫面卻上了報紙,還在頭版。大大的照片,烏壓壓一片家長,中間
讓出一條道,梁莫一身白色衣褲,身材高挑,長相出眾,站在中間,神態自若,
像巡視似的。

  第二天照舊,梁晏兮和彭博陪著考完。梁莫就閒在家裡了,人鬆懈下來,沒
日沒夜睡了幾天。梁晏兮也不去打擾她,到飯點才叫她。

  梁莫看在眼裡,倒覺得她爸爸越來越像個家庭主夫了,書房也呆,但更多的
時候是在客廳裡。有時候是看些書報,有時候就看看電視,反正都在梁莫能看見
的地方

  梁莫突然覺得怎麼家裡到處都是她爸爸的影子,無處不在,只要她下樓,就
一定能看到。

  於是梁莫也多跟梁晏兮在一處呆著了,有時候是一起做清潔,有時候都拿著
書報看,有時候閒閒聊些話題,開始,梁晏兮試著聊些年輕人的話題,比如學校
,電影的,梁莫呢,就費勁找些成熟深刻的話題來說,可偏偏每次都只說到幾句
就卡住。兩個人都覺得還不如不說,於是,就真的都不說話了,靜靜呆著。

  梁莫一直等著她爸爸跟她說清楚,那次出軌,可梁晏兮卻總不提。梁莫也不
好開口,心裡暗暗有些著急

  考試成績出來的晚上,梁莫查了分,不出她的所料,超出重點不少。沒過多
久,老師打電話來報喜,說是年級第二名。梁晏兮接的,心裡高興無比,上樓去
給梁莫說了,梁莫也算高興,本來第一不在話下,那兩天她爸爸陪著,心靜不下
來,才做了第二。梁莫一直沒操心過成績的事情,所以壓根就沒把這當回事,第
一第二都不是問題。

  梁晏兮卻很高興,班主任電話裡把梁莫誇得天下無雙,不住說他有福氣。聽
得他也覺得自己有梁莫這個女兒是福氣。於是他提議出去吃飯,算是慶祝。梁莫
看她爸爸高興,也就開心答應了。

  挑了個川菜館子,坐下。梁莫皺眉說:「你不是不吃辣嘛!還是換一家算了。」

  梁晏兮笑,覺得梁莫考得好,自己也參與了,也是有功的,眉眼都帶上喜氣
,更顯得人年輕,「你愛吃辣,今天依你。」

  梁莫少見她爸爸這麼高興,點了許多許多菜,也合著她爸爸的口味點了幾個
清淡的。吃到一半,梁莫來了興致,提議:「喝點酒怎麼樣?」。

  梁晏兮也有這個意思,本來想叫啤酒,梁莫想試下烈酒,服務員推薦了款度
數不高的白酒。

  梁莫頭次喝酒,興致很高,一下子就喝下一小杯,才又要倒,被梁晏兮攔住
了。

  「嘗到了就行了,別多喝。」

  梁莫笑嘻嘻推開她爸爸,又倒一杯,一口喝下肚,「甜甜的,還有點辣,比
可樂好。」

  梁晏兮覺得反正有自己在,只要她高興就好了。父女二人很少這樣和諧相處
,攔來攔去,倒是毀了這麼好了氣氛。於是就隨她去了。

  梁莫喝了酒,話多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笑嘻嘻跟她爸爸說話,都是小時
候的事情,件件說來,細細瑣瑣,生動無比,就像發生在昨天。

  梁晏兮心裡頓時一抽,酸澀無比,愧疚極了。

  其實小時候,父女兩是很親密的。那時候,梁莫總是纏著他,片刻也不想分
開,嘴裡甜甜叫著爸爸。那是父女的黃金時代,沒有疏離隔膜。不知什麼時候起
,梁莫就不在叫他爸爸了,話也少了,每天匆匆見兩面,多數時間都是各自呆在
樓上。自己卻是不聞不問,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他的不如意,關莫莫什
麼事,她卻一聲不吭,承受了這麼多年。這個家,對她來說,怕是只是個寄居所
,媽媽不像媽媽,爸爸不像爸爸。

  想到這裡,梁晏兮鼻腔裡澀澀的,心裡揪痛著。梁莫已經喝醉了,趴在桌子
上,嘴裡嘟嘟囔囔著什麼。梁晏兮結了帳,半扶半抱著梁莫出了門,打車回去。

  梁莫極不安分,在梁晏兮懷裡動來動去。梁晏兮把梁莫癱軟的身子抱在面前
,一手扶正梁莫的腦袋,放在肩上。

  「爸爸……」梁莫嘴巴蠕動著,貼在梁晏兮脖子上,柔軟滾燙。

  梁晏兮身子一頓,被突然地觸感驚了一下,聽到這一聲爸爸,心裡也柔軟起
來。這個靠著自己的人,平日這冷淡的人,此刻這麼親密靠著自己,是自己的女
兒,是自己的骨血。梁晏兮從來沒像現在這一刻,這麼清晰感覺到自己情感豐富
,內心柔軟。

  「爸爸……你都沒跟我解釋……你忘了嗎……嗯?」梁莫手環住梁晏兮的脖
子,嘴唇湊到梁晏兮耳邊,斷斷續續說著,火熱的氣息全噴在梁晏兮臉上,灼人
,撓心。

  梁晏兮把梁莫的腦袋推開一點,看到的是一張緋紅年輕的臉,細膩的肌膚,
柔軟的汗毛,嫣紅水嫩微嘟的唇,半瞇的雙眼掩不住光彩,正質問地盯著自己。

  梁晏兮有點受不住這樣逼人的氣息和眼光,撇開臉。梁莫卻不依不饒跟上來
,嘴唇貼著他的下巴,叫著,「爸爸……說啊……」。

  梁晏兮也開始覺得熱起來,臉上發燙,氣息有些急,伸手解開一顆扣子。

  「說啊……」梁莫聲調拔高,順手抓住她爸爸的衣領。

  梁晏兮想了許久,總算明白過來,不由失笑,還是孩子性情,記這麼久。於
是語氣輕輕地說:「莫莫,爸爸沒有做任何壞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別再記著生
氣了,好嗎?」

  梁莫聽到這話,身子更貼向她爸爸,雙臂緊緊環住她爸爸的脖子,親暱說:
「我就知道……」

  梁晏兮見她孩子氣的樣子,也不去拉開她,由著她抱,只是覺得越加熱,背
心都冒出微汗了。

  到家時,司機笑著說:「先生跟你女兒真是親,不像我家的小子,幾天都不
見人,更別說說貼心話了!」

  梁晏兮笑笑,「女孩子,總是粘人些。」

  梁晏兮抱著梁莫上樓,進了梁莫的房間,才放在床上。梁莫又貼上來,抓著
梁晏兮不放。

  梁晏兮無奈,只好坐下,想等她睡著了才起身。梁莫卻不依,死死抓著梁晏
兮的衣領,只有梁晏兮一動,就抓得更緊。

  梁晏兮拍拍梁莫的臉,「莫莫,爸爸去打點水給你洗臉,先放開好嗎?」

  「不要!」梁莫嘟嘴,抱住梁晏兮的脖子。梁晏兮去解,梁莫就抱得更緊,
眉頭皺著,嘴撅得老高。

  梁晏兮覺得這樣的女兒比平日裡不知可愛了多少倍,就放任她抱著了。和衣
陪她躺著,心裡柔軟無比,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感,由觸覺傳入心底,填滿了幾
十年的空虛。於是梁晏兮也伸手抱住梁莫,沒過多久,居然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梁莫習慣性早早醒來,睜開眼就看到她爸爸放大的臉對著她。
眉頭舒展,嘴角微翹,她爸爸像是做什麼好夢,臉上帶著笑意,睡的很沉。

  梁莫愣了半晌,慢慢回憶起醉酒的事情,不太習慣被她爸爸抱著,也不敢掙
脫,怕驚醒了她爸爸。而且,她此刻正思索著,她爸爸怎麼會陪她睡在一張床上
。這種關係,進展太快了,她還消化不了。就像是生活在原始社會的人,突然身
在太空飛船上一樣。

  梁莫閉上眼,感受著她爸爸的懷抱,溫暖而乾燥,不知道什麼淡淡香味。一
切都來得太突然,又這麼自然,她就是在她爸爸的懷裡了,正在自己渴望了無數
次的懷抱裡。

  梁莫抬頭看著她爸爸的臉,極濃的眉毛,長而深的眼,挺直的鼻,薄而無紋
的嘴唇,瘦削的下巴有些微的青鬍渣,這個人就是她的爸爸,卻怎麼看都不像是
爸爸。

  梁莫正出神,梁晏兮突然睜眼,黑亮的眼瞳就對上梁莫。梁莫一時間不知如
何是好,愣住半晌,突然把頭埋到梁晏兮的胸前。

  梁晏兮本來也不知怎麼開口說第一句話,這時看到梁莫的反應,倒是釋然了
,低低笑了起來,叫她,「莫莫,起床了!」。

  梁莫不動,在她爸爸懷裡深吸一口氣,抬頭揚起嘴角,「爸爸,早。」。

  梁晏兮笑著揉梁莫的頭,「早。」

  此後,兩個人的關係突飛猛進,親密而自然。梁晏兮在書房看書,梁莫也會
進去陪著。梁晏兮做飯,梁莫就在一旁幫忙。梁晏兮看電視,梁莫就靠在她爸爸
身上。梁莫為這樣的親密而欣喜,梁晏兮也為這樣的相處而高興,暗自後悔,忽
視了女兒這麼多年。

  學校通知要填志願了,梁莫卻犯難了。開始,她想著去外省,離遠點兒。現
在,梁莫卻不想離她爸爸太遠了。才建立的起了的關係,若是長時間不在家,怕
是又會回到原點。於是問她爸爸的意見。

  梁晏兮倒沒多想,「哪所學校好,就填哪裡。總是在國內,再遠也不過幾個
小時的飛機。」

  梁莫覺得她爸爸說的有理,就算是出國,反正總在地球上,想見,也不過是
時間問題。於是由著膽子和偏好,填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學校。

  就在這樣愜意輕鬆地氛圍裡,暑假過了一小半。梁莫和梁晏兮兩個人幾乎都
忘記的一個人回來了。

  這天晚上,梁莫和梁晏兮剛出過晚飯,梁莫靠著她爸爸看電視,一邊吃著葡
萄。梁晏兮自己不怎麼吃,給梁莫端著果盤。

  朱瑜一身疲憊,進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和諧的畫面。

  她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了,卻敏感地覺察到,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一定
發生了什麼,不然,莫莫怎麼會親密地靠在她爸爸身上。梁晏兮怎麼會陪莫莫看
電視,還笑著給莫莫剝葡萄皮。

  以前總是覺得家裡太冷清了,莫莫和梁晏兮都不說話,相互間像是陌生人。
此刻,他們這樣親密,卻讓朱瑜不知作何反應

  到底是官場上慣於周旋的人,朱瑜收起心中的疑惑,在玄關邊換鞋,邊說:
「我回來了。」

  那邊兩個人都是一驚,站起來,似乎看到鬼子進村了,侵略了他們的領土,
神情相似到極點,父女的特性在這時,顯現無遺

  朱瑜輕鬆一笑,「怎麼?不歡迎我回來?」走過去,輕輕捏了捏梁莫的臉,
「我不在,莫莫倒是長胖了些。」

  梁晏兮感覺到自己剛剛的失態,回復平靜,淡淡說:「你回來了。」

  朱瑜也是淡淡回道,「嗯。有點累,我先躺會兒。」於是回房。

  梁莫和梁晏兮卻怎麼也無法像剛才那樣親密無間了,像是被什麼東西插入在
中間,形成一道屏障。兩個人又沉默地看電視。

  沒過多久,朱瑜出來,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有個接風的飯局,你們不用等
我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這時,她電話響了,朱瑜邊換鞋邊講電話,「嗯,正出門。馬上下來了。」

  梁莫看她媽媽就要出門了,才說:「媽媽……」

  朱瑜抬頭,「嗯?」。

  梁莫頓了頓,說:「早點回來,別太累。」。

  朱瑜一笑,「知道了。」就開門出去,前後在家呆的不到半小時。

  梁晏兮揚揚嘴,笑了,意味不明,「莫莫,還吃葡萄嗎?我去洗點兒。」

  梁莫點頭,心裡卻發堵。

  梁晏兮洗了一盤葡萄,坐梁莫身邊,「咱繼續看電視,你媽媽忙,也不是一
天兩天的事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3-6 11:44 編輯 ]
2014-2-28 17: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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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結果那晚,朱瑜凌晨才回來。梁莫向來淺眠,樓下她媽媽似乎跟她爸爸在吵
什麼,刻意壓著聲音,空蕩的房子,樓上正好聽見回音。他們似乎從沒吵過架的
,這次真是破天荒了。

  第二天一早,梁莫下樓,一個人都沒有。梁莫又回到樓上,打開書房的門。
果然,她爸爸就入定一樣坐在那兒,垂著眼簾,姿態疲倦。梁莫走過去,趴在梁
晏兮面前,輕輕叫到:「爸爸……」

  梁晏兮抬起頭,神情恍惚,看著梁莫,沒有反應,一臉的疲憊,眼裡朦朧一
片,深不見底,隱隱有索然的意味。

  梁莫看到她爸爸這個樣子,心裡一抽,伸手去觸碰,快觸碰到時,卻不敢造
次,手就那麼頓在空中。

  兩個人就這麼呆呆看著對方,過了半晌,梁晏兮伸舌舔了舔乾澀的唇。

  梁莫看到她爸爸這個動作,腦子轟得一下,動作先於意識,手就落在她爸爸
的唇上,拇指輕輕揉撫,從下唇到上唇,動作輕柔,彷彿觸摸著天鵝絨,眼睛卻
是動也不動癡癡看著她爸爸。

  梁晏兮總算回神,抓住梁莫的手,「莫莫,我是爸爸。」。

  梁莫驚得站起身,落荒而逃,跑回房,坐在床上大口吸氣。

  她這是在幹什麼!那是爸爸啊!這不是她該有的舉動,可腦子全是她爸爸落
寞的神情,和薄薄的嘴唇,以及手下柔軟誘惑的觸感!。

  梁莫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會對自己的爸爸懷有那樣的心思。可她就是抑制不
住想要觸碰,甚至想要親吻,若不是她爸爸及時制止,恐怕情況就不可收拾了。

  梁莫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自己舉動,和渴望。她是個極其理智的人,
從不讓沒有把握的情緒掌控自己。細細想了許久,梁莫做了個決定,既然想要,
就去得到。就這麼簡單。她從來是個不得委屈自己半點的人,一直想要什麼,伸
手就去拿,也從來沒有拿不到的。

  想到這裡,梁莫頓時不再難受,反而釋然了。重新回到書房,在門外靠著牆
,深深吸一口氣,拿手拍了拍臉頰,不再心慌氣短,平靜走到她爸爸面前。梁晏
兮倒是眼神閃爍,不太自然,看到梁莫一臉淡淡瞭然的笑意,更加不自在了。

  「爸爸,」梁莫笑著叫道,「我想做件事,不管結果如何,你不能氣我,躲
我。我只是不太明白,想弄清楚,否則可大可小。你願意嗎?」。
  梁晏兮不明所以,見梁莫說得這麼認真,鄭重其事,猶豫著點了點頭,還沒
反應過來就被梁莫吻住了。梁莫動作快而突然,力道有些大,磕得他有點疼。

  梁晏兮頓時驚得一動不動。梁莫輕輕摩挲著雙唇,隨著自己的意願,伸出舌
頭,緩緩舔了舔她爸爸的唇。

  梁晏兮被這一舔,驚回神,張口欲呼,「莫……」才出一個字,就被梁莫鑽
了空子,舌頭伸進去,生澀誘惑地探索。

  周圍的空氣變得熱烈而曖昧,梁莫覺得陷入一個從未有過的渴望之中,彷彿
那就是歸宿,想要探索到底,填滿心裡的空缺,滿足無比,十幾年來,從未有過
這樣的渴望和滿足。

  梁莫頓時心裡一片清明,喟歎一聲,完了!。

  梁莫明白過後,也不做過多的糾纏,放開她爸爸,眼睛亮亮得看一眼她爸爸
,輕歎一聲,抱住她爸爸的頭,在他耳邊緩緩說:「現在怎麼辦才好呢……」。

  梁晏兮不知道梁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呆呆坐著,伸手撫上嘴唇,彷彿灼燙
一般,迅速放下,耳邊卻一直清晰迴旋著那句話「現在怎麼辦才好呢……」。

  快到中午時,梁晏兮還是進廚房做飯。梁莫聽見響動,也下樓幫她爸爸。兩
個人都沒提早上那一吻,只是各自都不說話。

  梁莫眼光時刻跟隨著她爸爸,積極給她爸爸打下手。梁晏兮卻是連看都沒看
梁莫一眼,躲著梁莫的目光。偶爾碰到,也立即閃開,默默做事。

  飯吃到一半,朱瑜回來了。平時她不在中午回家,今天卻不知怎麼中途回來。

  梁晏兮淡淡問:「吃過了嗎?」。

  朱瑜沒什麼表情,「沒有,趕著回來的。」。

  「我去加副碗筷。」梁莫說著回廚房給她媽媽添飯,拿筷子。

  朱瑜吃了幾口,對著梁晏兮,「你做的?」。

  梁晏兮點點頭,埋頭認真吃飯。

  朱瑜笑笑,說:「許久沒見你下廚,手藝還沒退化。難得。」評論的語調,
像是在對她的下級說話。

  梁莫不太喜歡她媽媽這樣的口氣,於是說:「媽媽,昨天剛回來,沒有假期
休息休息嗎?」

  朱瑜慢條斯理吃著飯,看梁莫一眼,「事情還沒收尾,有一陣要忙的。」

  「哦。」梁莫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話題,只好閉嘴。

  「你考試怎麼樣?好像要填志願了吧?」朱瑜想起來,問到。

  梁莫含糊回答,「正常水平,志願也填完了。過幾天錄取通知就該來了。」

  朱瑜放下碗,「填的哪所學校?」。

  「T大。」梁莫答完,看她媽媽一眼,等著她媽媽的反應。

  朱瑜頓時皺眉,「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這麼遠。什麼專業?」。

  「新聞。」。

  朱瑜看著梁莫,臉色不怎麼好看,「我走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不是要你填B
大政法專業嗎?」

  梁莫埋頭吃飯,口裡答,「我不喜歡政法專業。」。

  朱瑜語氣嚴厲起來,「B大有什麼不好,在本城,專業又過硬。你非要跑那
麼遠?住校的苦日子你能過的慣?」。

  梁莫盯著她媽媽,也嚴肅說:「我不是小孩子,總得獨立。何況,離家近,
又怎麼樣,你還不是照樣十天半月不見人。」。

  「……」朱瑜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半晌又說,「媽媽對你未來有規劃的,
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不是男孩也得繼承家業,總不能讓我們家在你這裡斷了吧?」

  「我對自己未來也是有規劃的。再說,你想讓我隨你和外公做官,也要我喜
歡,我願意,總不能強迫我。」梁莫雖然跟她媽媽不很親,可也從來沒有這樣針
鋒相對過。

  朱瑜向著梁晏兮說:「我不在,你就不能管著她?由著她這麼胡來?」。

  梁晏兮放下碗,看也沒看朱瑜一眼,轉身就上樓進了書房。

  朱瑜氣沖沖跟上去,沒過一會兒,上面傳來吵鬧聲。

  「她胡來你就由著她!你就想見她跟你一樣沒本事,整天地呆著就好了,是
吧!你別想!你當全世界都跟你似的………」。

   「我不想跟你吵。」。

  「不吵?是,我求你跟我吵,你都不會動下嘴皮子。你恨我吧!這麼多年了
,我受得了。你不死不活的樣子,女兒也跟著學,現在好了?啊?」。

  梁莫聽不下去,上樓對著她媽媽說:「媽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別罵爸爸。」

  「你的決定?什麼不學,跟你爸學壞毛病,自己拿蠢主意?」。

  梁莫不知道她媽媽會有這樣歇斯底里的一面,完全不是平時冷靜大氣的樣子
。「你罵我就好了,別句句帶著爸爸。」。

  梁晏兮過來把梁莫輕輕推到門外,「莫莫,出去玩會兒,這裡沒你的事。」
然後關了門。

  梁晏兮冷冷看朱瑜一眼,「孩子面前,你失態了。」之後不再多說,倒了杯
水喝起來。

  朱瑜怔住,過會兒又說:「你也學會疼女兒了?我以為你這麼自私的人,只
會關心你自己。」
  梁晏兮歎口氣,「你這次到底想怎麼樣?以往都好好的,何必呢?」。

  朱瑜冷笑一聲,「你就不問問我去哪了?」

  梁晏兮抽出一本書翻看著,「你的事情,我不想過問。」。

  「你這綠帽子戴得可真心安理得。」。

  「那你想我怎麼樣?跟你離婚?」梁晏兮從書本裡抬起頭,神情倦倦的。

  朱瑜變了臉,「離婚?你早想著這出了?」。

  梁晏兮繼續看書,「你不就是想我先說嘛。」。

  朱瑜過了許久,回復冷靜的語氣,「耗到現在,我知道你也累。不過,也不
是說離就離的。」

  梁晏兮瞭然於心,不回話。這麼多年了,也不差後面幾十年。

  在詭異的氣氛中,梁莫總算熬到開學。朱瑜還是每天忙碌,常常不見人影。
梁晏兮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漸漸地也不躲梁莫了,只是也不如前一段那麼
親密。

  梁莫自知不能操之過急,卻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是她想要的,費盡所有,也
是要拿到的,再艱難,也斷沒有放棄的念頭。。

  再說,她爸爸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就連跟她媽媽這個名存實亡的婚姻,他
都可以默默承受這麼多年,要說是懦弱,不如說是懶得思變。任何事情,若是不
上心,再怎麼壞,也只是任其擺在那兒,生根發芽還是腐爛變質,都無所謂。

  只是,開學前兩天,朱瑜回家,直接下了通牒,「去B大報道吧。我都打理
好了,你的成績進去也是綽綽有餘。」。

  梁莫想反駁,她媽媽根本沒給她機會。梁莫卻暗自打定主意,這次得由著她
自己來。

  梁莫等她媽媽出門,就找梁晏兮。

  「爸爸,我不想讀B大。」。

  「不想讀就不去,你媽媽總不能綁著你去。」梁晏兮本來也不喜歡朱瑜一手
包辦梁莫的事情。

  「那你得幫我。」梁莫語氣裡多了親近和撒嬌。

  梁晏兮笑,「怎麼幫?你有通知書,直接去T大報道,沒人敢攔你。」。

  「你陪我去怎麼樣?媽媽說不定真攔著我怎麼辦。」梁莫一臉認真。

  梁晏兮思考半晌說:「也是。你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沒人陪著也不放心。」

  梁莫高興湊到她爸爸身上,「是啊。我第一次上大學,緊張。」然後快速親
了一下她爸爸嘴角,「謝謝你,爸爸。」不待梁晏兮反應,快速離開,臉上儘是
得逞的笑。。

  梁莫拉著她爸爸趕到車站,由於出來的急,只有軟座,慢車。梁莫也不管,
反正就十幾個小時,一覺睡過去就到了。火速買票上了車,梁莫興奮地像是去轟
炸地球。

  梁晏兮安置好行李,坐下,見梁莫這麼高興,心情也好起來。

  「媽媽知道了,會不會追過來?」梁莫笑著問。

  梁晏兮也笑,「恐怕顧不上。」。

  梁莫把頭靠向她爸爸。梁晏兮身子一歪,躲過了,有些不自在。

  梁莫眼睛一瞇,頗為難過說:「爸爸……」。

  梁晏兮緩緩轉過來,梁莫立馬靠上去。

  沉默了會兒,梁莫拿起她爸爸的手,握住,輕輕玩耍著,沿著手指,手心,
細細數著紋路。梁晏兮微微一顫,收回來,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

  梁莫追過去,再次握住,小手包著大手,格外顯眼。

  梁晏兮轉頭,盯著梁莫,半晌說:「莫莫……」卻沒有下文。

  梁莫抿嘴一笑,也盯著她爸爸,問:「你想說什麼?」。

  梁晏兮側過臉,不敢對視梁莫,「我是爸爸。」。

  梁莫靠近些,頭擱在她爸爸肩上,說:「我知道。」聲音清晰堅定。

  到了晚上,梁莫靠著她爸爸的肩睡著了。梁晏兮輕輕移開身體,找了件外套
給梁莫搭上,順手擄了擄她前額散開的頭髮。

  梁晏兮出神看著沉睡中的梁莫,淺淺的呼吸就在鼻端,帶著少女的香甜,唇
微微張著,時不時往他脖子靠近些。恍惚記起那天那一吻,柔軟甜膩的味道,就
撲面而來,海藻一樣在心底蔓延瘋長……

  褲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梁晏兮面上一滯,趕緊移開眼神,拿出手機,是
朱瑜的號碼,接通。

  「你們在哪兒?」直接就是質問,語氣裡有著急,也有火氣。

  梁晏兮不慢不緊答道,「在車上。」。9

  「你們在車上?去哪兒?」。

  「送莫莫去學校。」。

  「學校?不是說好了就讀B大,你犯什麼渾?她胡鬧,你也跟著胡鬧?趕緊
回來!」

  「已經在車上了,回不來。」。

  「你可真是……我懶得跟你說。讓莫莫接電話!」。

  「她睡了。」。

  「梁晏兮!你……好,我跟你說不上,你就等著毀了她,就安心了是吧!」

  「掛了,我困了。」梁晏兮不等朱瑜再說話,掛斷,然後抑制不住般小聲笑
了起來,惡作劇的小孩一樣。

  上午九點多,車到站。T大在站上設有新生接待處,梁莫和梁晏兮還有十幾
個新生一起坐校車去了學校。

  登記處已經排了很長的隊,梁莫拿著通知書和其他證件在一邊排隊,梁晏兮
拖著行李站在一旁。

  這時梁莫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誰?」。

  「梁莫,我是秦宋。」。

  梁莫驚了一下,他什麼時候有她的號碼的?

  「什麼事?」。

  那邊似乎笑了下,之後傳來秦宋的聲音,「你就不問問,我怎麼知道你的號
碼?我怎麼會現在給你打電話?」。

  梁莫皺眉,「不想知道。到底什麼事?」。

  「唉,你真是冷靜,要世界末日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冷靜。」。

  梁莫不耐煩起來,「再不說,我掛電話了。」。

  那邊沉默許久,還是沒聲音。梁莫果斷掛掉電話,有點不悅。秦宋不是這種
無聊的人,打電話來,卻不說正事,尤其秦宋不會煩她。

  梁晏兮隨口問:「誰啊?」。

  梁莫轉過頭笑,「一個同學……」還沒說完,就看見幾米開外,秦宋站著看
她,滿臉笑,清爽乾淨,耀眼無比。

  「我們又是同學了,梁莫。」秦宋依舊笑得燦爛,越來越近。

  「還真是巧。」梁莫不冷不熱說,眼睛卻微微彎起,溢出笑意。的確是意外
,這樣都能遇到他。

  秦宋看看梁晏兮,梁莫考試時見過幾次,看不出年紀,拿不定主意該怎麼稱
呼,於是看看梁莫,示意她介紹。

  梁莫沒說話,前面輪到她了,拿著證書站到窗口,辦理登記。

  秦宋開口問:「您好,我是莫莫高中同學。」。

  梁晏兮淡淡笑了笑,「我是莫莫爸爸。」就不再說話了。

  秦宋暗自打量了梁晏兮幾眼,若不是他親口說,別人怎麼都看不出來這個氣
質出眾,身材頎長的英俊男子是梁莫的爸爸。但兩個人的氣質神態倒是如出一轍
,淡然雅致,不可冒犯。

  梁莫拿著手續過來,「要先繳費,還要領床上用具。」。

  「我知道繳費處在哪裡,跟我來。」秦宋說,「我昨天就報道了。跑了好幾
個地方,幸好有師兄師姐幫忙才找到。」。

  三個人辦完入學登記,找到宿舍樓,領完東西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梁莫的寢室在四樓,秦宋滿懷抱著被子,梁晏兮提著兩個行李箱。

  梁莫手裡空空的,上樓時對秦宋說:「我拿一床吧。」。

  「不用。」秦宋躲過,輕鬆說,「被子又不重。」。

  寢室裡其他三個已經來了,床也鋪好了,只有兩人在做清潔,另外那個不知
去哪了。

  梁莫進門,其他人都過來打招呼,幫著放東西。

  「我叫王瑩,湖北人,你呢?」其中一個個子不高的女孩主動爬上床幫梁莫
鋪床邊說。

  梁莫本來看到兩米高的床就有點怕,正好王瑩來幫忙,她也不推辭,「梁莫。」

  「嗯?」王瑩高高地跪在床上,顯然沒聽清楚。

  「我說我叫梁莫。」梁莫重複了一遍。

  王瑩笑著說:「看你就知道是個乖乖女,說話這麼小聲。」然後拍拍手,從
床上下來。

  梁莫只笑了笑說:「謝謝。」。

  「沒事兒!以後要一起住四年吶,這麼客氣幹嘛。」。

  梁莫望著兩米高的床,暗歎,四年吶!

  另外一個女生一直沉默著,拿拖把拖地。梁晏兮和秦宋也幫不上忙,就去走
廊上等著。

  收拾妥當之後,梁莫就出去了。

  梁晏兮問:「鑰匙帶了嗎?」。

  梁莫點頭,「去吃飯吧,都過中午了。」。

  梁晏兮轉向秦宋,「一起去吧。謝謝你幫忙。」。

  秦宋一笑,「難得我和莫莫高中大學都是同學,叔叔不必這麼客氣。」

  秦宋建議,三個人去了學校附近的小館子隨意吃了飯。

  秦宋回學校,梁晏兮帶著梁莫買生活用品。梁莫向來不怎麼逛街,買東西自
然也是速戰速決。逛了一遍超市,基本該買的都買了。

  回程的票是一早買好的,下午五點的。梁晏兮攔了出租車,把買的東西放進
去,對梁莫說:「回學校吧。我馬上也該去車站了。」。
  梁莫看著她爸爸,張了張嘴,最後快速抱住她爸爸,在他耳邊輕輕說:「我
國慶回去看你。」

  梁晏兮沒說什麼,只拍了拍梁莫的背,然後推開她,看著她坐進車裡,在街
角轉彎不見,然後轉身攔了另一輛車,快速離開。

  梁莫回了學校,收拾好書架衣櫃,已經累得不行,想睡會兒,可是看看近兩
米高的床,又算了。

  寢室裡的另外三個人卻在晚上齊齊回來。王瑩主動介紹另外兩人,彷彿她自
己不是新生。

  開始見過的那個叫杜婉,是雲南人,不怎麼愛說話,白淨的瓜子臉,個子比
梁莫稍稍矮一點,也算是個漂亮的人。。
  另外一個叫羅麗麗,上海人,有點胖,說話總笑著,禮貌周到,跟王瑩倒是
很親密。

  梁莫淡淡問好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寢室裡就只有王瑩跟羅麗麗談笑的聲
音。

  梁莫實在撐不住了,草草洗了澡,盯著床,呆看了許久,還是咬著牙爬上去
,期間腿都在發抖。

  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其他人都上床了,梁莫還是沒能睡著。拿出手機,撥
梁晏兮的號,剛要接通又立馬掛斷。梁莫想她爸爸連著折騰了兩天沒睡,這會兒
還在車上,該讓他好好休息才是。

  實在睡不著,翻騰到半夜,晚上又沒吃飯,肚子也餓了。梁莫抖著腿下床喝
了盒牛奶,呆呆看著床頂,沒過多久就有了睡意,暗想,果然是她爸爸每晚一杯
牛奶的習慣在作怪。

  第二天,梁莫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打電話給她爸爸,梁晏兮已經到家了。

  去食堂看了一圈,著實難以相信那是給人吃的東西,梁莫皺眉去超市買了點
餅乾和麵包準備將就當午飯。。

  晚上班會,輔導員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人,操一口北方味兒的普通話,
語速極快。讓班上三十多個同學自我介紹,之後就解散了。

  因為是新聞專業,女生比男生多了大半。都是新生,大家不怎麼熟,都只跟
自己寢室裡的人抱團。

  梁莫獨自回了寢室,也不知道幹什麼,呆坐著。其他人陸續回來,各自在書
桌旁坐著,只有幾米見方的地盤是她私有的,梁莫怎麼都覺得彆扭,什麼都在別
人的視線內,沒有一點隱私可言。

  王瑩問梁莫昨天送她來的人是誰,梁莫說是家裡的親戚。王瑩就誇張得跟羅
麗麗講梁晏兮有多帥,多有氣質。

  梁莫坐不住,出門下樓,朝外面走。校園裡四處都是人,三兩結隊,獨獨她
一個形單影隻。

  上大學的那一點點新鮮感隨著煩躁消失殆盡。寢室條件不算差,但跟家裡比
,卻是天壤之別,沒有空調,沒有大床,沒有個人空間,沒有隨處可見的梁晏兮。

  才離開一天而已,梁莫卻覺得無法忍受,渾身都不自在,躁動不安。以前總
覺得跟她爸爸不親,現在才知道,十幾年朝夕相處日日相對,早已經習慣了身邊
有這麼個人,沉默安靜,抬眼就能看見,吃他做的飯,穿他洗的衣,喝他倒得牛
奶,聽他淡然輕柔的聲音……。

  何況,他們的關係正在改善期,比以往什麼時候都和諧親密,現在卻生生斷
開,相隔千里。梁莫拿出電話,撥過去。。

  「怎麼了?」梁晏兮低低地聲音傳過來,什麼時候都波瀾不驚,光聽聲音就
能感覺到他的姿態,閒閒坐著,拿一本書,眼簾低垂,神情淡然,思緒不知在什
麼地方。

  梁莫沉默許久,想像著她爸爸的一切。「我想回家。」。

  梁晏兮似乎笑了,慢慢說:「才離開一天就想回來,往後還有四年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還有四年。」梁莫喉頭發澀。。

  「是啊……怎麼辦,還有四年。」梁莫喉頭發澀。

  「莫莫,要堅持,你自己決定上T大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何況現在才開
始。你不是說要獨立嗎?」。

  梁莫深吸一口氣,「我想你。」。

  「……」梁晏兮的聲音過來會兒才響起,「莫莫,爸爸也想你。」。

  梁莫笑了,「我知道。」。

  「什麼?」。

  「我知道你也想我。」梁莫快速說完掛斷電話,心情好不少。是啊,不能半
途而廢,要獨立,就要在她媽媽看不見的地方。

  接下來一個月都是軍訓,梁莫克服自己的習慣,忍受住寢室的種種壞處,盡
量融入大學生活。可是她是在無法忍受食堂的飯菜,跟王瑩她們去過一次,打了
飯,盯著餐盤許久,還是無法動筷子下嚥,最後還是倒垃圾桶裡。之後就一直在
校門外的小館子裡吃,雖然不如大餐廳,更比不上家裡,但至少比食堂好很多。


  王瑩還笑她嬌氣,見梁莫不說話,也不再說什麼。寢室裡的人自然又跟她疏
遠不少。梁莫不覺得有什麼關係,朋友這個東西,她從來都不苛求
  梁莫的體力其實還算好的,挺過軍訓應該不是問題,可她偏偏最怕熱,一點
兒都受不了。每天堅持到中午就不行了,拼了全力才說服自己不走人。可她們班
的教官偏偏是個最嚴厲的,一點懶都不能偷,動作一點不到位就來親自糾正,完
全把她們當准軍人訓練。

  勉強熬過三天,梁莫就想請假,但又找不出理由,只好生生受著。

  這天教官總算有點良心,中途休息十分鐘,梁莫拖著疲憊的身體到樹蔭下,
恍惚看到秦宋在那邊衝她打招呼,她沒戴眼鏡看不清楚。。

  王瑩和羅麗麗也跟著過來,拿起水就喝。

  梁莫臉色有點難看,「你拿的是我的水。」。

  王瑩看了看瓶子,說:「好像是哦。對不起。」笑著把水還給梁莫。

  梁莫接過來也不喝,過了會兒放在地上。

  教官吹哨,又集合訓練,一直到中午。梁莫口渴,又怕熱,皺著眉咬著牙挨
到解散。別人都蜂擁擠出田徑場,梁莫實在忍不住,坐到樹蔭下先歇歇。

  一瓶水遞到她面前,梁莫抬眼,看到秦宋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頭髮濕濕的
垂在前額,笑著看她。

  梁莫接過來,擰了幾下擰不開。秦宋坐她身旁,把水擰開再遞給梁莫。梁莫
急急喝了幾口,才說:「謝謝。」。

  秦宋湊近臉說:「送你救命的水,你就倆字還?」。

  梁莫皺眉,移開一點,「多少錢,我給你。」。

  秦宋歎氣,「算了,還不如要兩個謝字呢!」。

  梁莫起身,「我先回去了。」渾身都是黏黏膩膩的汗,她得先洗洗,雖然下
午同樣又是一身汗。

  秦宋跟上來,「梁莫,我們好歹也同學三年,現在又一個學校,你就不能對
我友好點?」

  梁莫繼續大步走,「我沒拿你當敵人。」。

  秦宋大步搶到梁莫前面,「那也不能總不給我個笑臉吧?」。

  梁莫無奈停住,沖秦宋咧咧嘴,「行了嗎?」她現在急著回去洗澡,他一定
要這個時候纏人嗎!

  秦宋也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在陽光下森森晃眼,「有進步。」。

  梁莫不再理他,轉身就走。

  有時候你發現身邊有一個認識的人,之後那個人就會時時出現,似乎世界變
小了,哪兒都能遇上。梁莫記起小時候在電視裡知道了麥芽糖是個什麼東西之後
,那段時間書本上,廣告上,似乎到處都在說麥芽糖。她還為此納悶好久。

  如今又是這樣,秦宋好巧不巧又跟她一個學校,T大的面積算是大的,可她
卻處處都碰著秦宋。軍訓,回寢室,去禮堂,甚至校門外的小飯館,哪兒都有他
,梁莫想繞著走都不行。

  秦宋的開場白總是兩個字「好巧」,似乎真的是巧遇。梁莫倒不是討厭秦宋
,可怎麼都覺得不爽,彷彿被跟蹤一樣。可她也不能讓人家滾吧,大路朝天,又
不是她家的。

  這幾天下了場雨,梁莫心情極好,軍訓也接近尾聲,意味著國慶要來了。讀
高中的時候,梁莫沒覺得放國慶假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現在她卻開心得想唱支山
歌來給黨聽。

  寢室裡的王瑩和羅麗麗準備結伴出去旅遊,地方都選好了,去雲南。可杜婉
這個正宗的雲南人卻不回家。。
  放假前夕,梁莫給梁晏兮打電話。通了許久,梁晏兮才接。

  「莫莫。」。

  「我明天就回來了。」梁莫嘴角噙著笑。

  「嗯?哦,莫莫,爸爸現在不方便,等下再說好嗎?我等下給你打過來。」
梁晏兮聲音有點急,那邊似乎有女人的尖叫聲,之後電話就斷了。

  梁莫攥著電話,心一沉。過了半個多小時,梁晏兮的電話才打過來。

  梁莫試探問:「出什麼了事了嗎?」。

  「沒什麼,剛剛在外面。」。

  只是在外面?為什麼掛斷電話?她爸爸何時也會撒謊了?梁莫心裡想著,嘴
上卻只說:「我明天就回來了,放十天假呢。」。

  「哦,是啊,國慶來了。」過了會兒,又說,「莫莫,爸爸可能國慶不在家
,你可以不急著回來。」。

  梁莫沉默半晌,壓下氣,「你要去哪兒?」。

  「嗯,去一個朋友那兒,他出了點事兒,我去幫忙。好不容易放假,你又才
軍訓完,和你的新同學們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梁莫說:「嗯,也好。都沒一個人出去旅遊過,試試也好。」。

  「那好,自己小心安全。莫莫……」那邊過了會兒,「家裡沒有你在,真是
冷清不少。」

  梁莫沒有半點高興,她爸爸這是心虛呢,拿糖哄她?還不捨得說句想她了!

  梁晏兮又說:「那就這樣,再見,莫莫。」。

  「嗯,再見。」。

  梁莫放下電話,只覺得手指冰涼,明著說不讓她回去?躲她?騙她?他有事
瞞著她!

  國慶期間,梁莫哪兒也沒去,沒心情,也沒興趣,就整日泡在圖書館裡。杜
婉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麼,梁莫跟她幾乎沒碰什麼面。。這天晚上,梁
莫洗完澡正準備睡覺,突然聽見門響,似乎有鑰匙聲,過了會兒有什麼東西撞在
門上了。梁莫過去打開門看到杜婉癱倒在地,身上穿一件紫色短裙,高跟鞋掉了
一隻在旁邊。

  梁莫半扶半抱把杜婉弄進屋,讓她靠著桌子坐好

  杜婉明顯喝多了,渾身的酒氣,臉上的妝也花了,紅紅綠綠亂七八糟一片,
這樣的杜婉跟平時不太一樣,是完全判若兩人。

  梁莫笑了笑,這世上的人怎麼都是戴著假面生活的。

  梁莫不會照顧人,也不能看著杜婉就這樣。手忙腳亂給杜婉洗了臉,去隔壁
寢室借了張躺椅過來讓她睡。好在杜婉醉酒並不亂吼亂動的,只是沉沉睡著。

  第二天一早,杜婉醒來,欲言又止看著梁莫。

  梁莫有點好笑,「放心,我沒想你解釋什麼。」

  杜婉猶豫再三,只是謝過梁莫,就沒再說什麼。

  過了兩天,杜婉主動跟梁莫說話,開口卻是,「你可以借我點錢嗎?」。

  梁莫想了想,問:「你要多少?」。

  杜婉沉默半晌說:「三千。」。

  梁莫不是缺錢的人,她外公在世的時候每年定期給她存一筆壓歲錢,這麼多
年來,她從來沒動過。她媽媽也另給她開了個戶頭,也是每年都在往裡面存錢,
數目究竟是多少,她也從來沒去查過。

  梁莫讀大學因為是背著她媽媽來的,用的都是她爸爸的錢。她爸爸把一學期
的錢都給了她,而且他並不清楚讀大學一個月的生活費用要多少,所以只管多,
不會少。

  三千對梁莫來說不算多,但也不可能就這麼隨便借給別人。梁莫問:「急用?」

  杜婉點點頭,「我也是沒辦法,不然也不會借錢。」。

  梁莫看了看她一身有點招搖的裙子說:「錢我有。只不過你要說清楚做什麼
用,若是正當用途,我自然會借你。若是只是為了享樂,那我只能說抱歉。」。

  杜婉苦笑,「我學費都是貸款,哪會去享樂,這些東西都不過是上班的必備
品。昨天打破了一瓶96年的柏圖斯,要四千多,老闆說已經是優惠價了。我上哪
去找這麼多錢陪。」

  CH.Petrus酒中之王,產量少,歷史悠久,價格更是昂貴,用黃金液體來形
容也不為過,不少人都喜歡收藏。梁莫記得她爸爸就有一瓶82年的,寶貝似的藏
著。杜婉打的那瓶估計還不算是頂級的酒,以她連學費都交不起的情況要賠,也
是難事。

  「我現在沒有這麼多,你什麼時候要,我取了給你。」。

  「下午五點。」杜婉感激地說。

  梁莫取了四千給杜婉,杜婉推辭只要三千,說剩下的她用工資抵。梁莫淡淡
說:「你欠著我是欠,欠著酒吧就得看人臉色,你自己選。」。
  杜婉接過錢,「我下個月,不,下下個月一定還你。」。

  「好。」梁莫並沒有說什麼寬慰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尊。杜婉說下下個月還
,不管怎麼湊到錢,是在維護她的尊嚴。梁莫自知要是拒絕,那就是在托大,傷
人。

  之後杜婉還是每天下午就出門上班,只是沒再躲著梁莫,半夜回來有時還帶
些點心。

  梁莫一個人不是寢室就是圖書館,也挺無聊,於是就買了個筆記本,消磨時
光。

  國慶中途,梁莫打電話回家,沒人接。梁莫暗想,她爸爸或許真的去了別處
,像他說的,是朋友出事了。晚上,梁莫又撥了一次,電話才通就被接了。

  「喂?哪位?」低沉輕柔的聲音傳過來。

  梁莫攥著電話,咬緊牙,不說話。

  「請問哪位?」。

  那邊頓了一會兒,遲疑問:「莫莫?」。

  梁莫還是不說話,等著那邊掛斷,才狠狠摔掉手機,呆坐了許久。杜婉回來
,也沒多話,撿起摔成三半的手機,又裝好,放到梁莫桌子上,「還好沒爛。」

  梁莫突然問:「若喜歡一個人,要怎麼讓他明白?」。

  杜婉呆了呆,笑道:「我沒什麼經驗,但是多接觸,對他好,他肯定就能感
受到的。」

  梁莫突然笑了,是啊,他們隔這麼遠,時間和空間都是阻礙,她還要讀四年
書,難道就這麼分開四年,連節假日匆匆一聚都被要他躲過? 但她答應了不回
去,出去玩,就不能食言。並不是梁莫堅持什麼道德操守,而是她明白對付她爸
爸,永遠不能跟他來硬的。

  第二天上午,梁莫找準了時間,打電話給她爸爸。

  「爸爸,我錢包掉了,銀行卡都在裡面!」梁莫盡量讓語氣焦急些,暗想,
她本來不撒謊,少有的幾次卻都是對著她爸爸。

  「莫莫,別急。你現在在哪兒?不是出去旅遊了嗎,怎麼錢包掉了?」。

  「我剛回學校,錢包就掉了,不知道在哪兒掉的。」梁莫擠出點哭腔,「我
們寢室一個人都沒有,我想回家……」。

  「莫莫,別哭!」許是梁晏兮從沒見梁莫哭過,聲音有點慌亂,「你先打電
話給你們輔導員,或者同學,看能不能借點錢。」。

  「沒有同學號碼,現在是放假,他們都不在。」。

  「莫莫,你等下。」。

  之後就是電話忙音……。

  過來十幾分鐘,梁晏兮打電話過來說,彭博給送錢過來,下午的飛機。

  梁莫覺得有點累,如何謀劃,如何努力,最後的效果還是一樣,只因為對象
是她爸爸,是梁晏兮。

  彭博來得很快,給梁莫了張卡,她爸爸辦的。梁莫苦笑,又多一張卡。

  梁莫跟彭博年齡相差十幾歲,好在梁莫不小孩子,兩人還算投契。梁莫話不
多,對著彭博卻常常能聊上幾句,也不避諱什麼。。

  「犒勞你送錢來救我命,我請你吃蝦。」梁莫拉彭博去了校門外的小館子,
麻辣田螺和口味蝦做的一絕。。

  彭博辣得眼淚直流,喝下杯酒問:「這紅鮮鮮的,比川菜都辣。以前怎麼不
知道你這麼能吃辣?」。

  梁莫眼一瞇,邊剝蝦邊說:「以前,都依著我爸爸。他半點都沾不得辣。」

  彭博揚起半邊嘴角,似真似假地笑道:「梁先生那是不食人間煙火。」。

  梁莫斜斜看彭博一眼,「我爸爸是個人。」。

  彭博大笑,「是,是,是……」

  之後彭博就沒再提梁晏兮,兩個人吃喝到半夜,梁莫滴酒未沾,彭博恁是酒
量好也有點醉意。

  「你住哪?」梁莫問,不太確定彭博是真沒醉還是裝的。

  「還沒定酒店呢!」彭博身子歪了歪,「我可沒喝醉,腳踩滑了。」。

  梁莫白他一眼,攔車去了。算了,她還是做回好人,送他一程。好歹彭博也
救過她幾回,開家長會一次,收留她一次,這次又送錢來給她,都比的上三救姻
緣了。

  去酒店開房時,前台小姐把他們看了又看,把彭博的身份證對了又對,還問
他們是什麼關係。彭博咧嘴一笑,豪氣萬丈,「我是她舅舅!」前台小姐就被震
住,火速開了房。

  梁莫本來要回學校,彭博說太晚了不放心,於是又豪氣萬丈說,我付錢,給
外甥女也開一間!

  梁莫想,不用睡那張兩米高,一米寬的床,住酒店正好。於是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彭博送梁莫回學校,就走了。梁莫進寢室,杜婉含笑從陽台過來問:
「就是那個人?」

  梁莫愣了愣,明白過來,笑了,「不是他。」。

  杜婉也笑,「看著也不像,大你好多的樣子。」。

  梁莫沒說什麼,彭博看著也就大她幾歲的樣子,她爸爸跟她卻是差著二十二
歲。

  一學期過了大半,梁晏兮都沒主動打過電話。梁莫也沉著氣,不聯繫她爸爸
。元旦快到時,學校有個晚會,全體新生都會參加。班上準備著出節目,梁莫被
迫也參加了。本來是個小合唱,但班上的人都不是專業的,練了許久還是唱得亂
七八糟的。

  班長是個高個子男生,叫張寧生,上課時常坐梁莫身邊。他提議乾脆不要合
唱,讓梁莫出個節目。梁莫開始拒絕了,後來架不住他老來煩她,就答應了,本
來是想拉小提琴,但琴沒帶,加上一年多沒拉,手也有些生,於是就挑首老歌唱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算算日子,梁莫發現元旦居然就是她的農曆生日。改了主意,給她爸爸打電
話。

  「元旦來學校看我吧。」梁莫其實是個記仇的人,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天
高雲淡跟她爸爸撒嬌。

  「莫莫,眼看就放寒假了,爸爸還是不去了。」。

  「元旦過不過不重要,我十八歲生日,你總該陪我過吧。」

  「……」。

  「從小到大,我生日,媽媽沒記住過,你也記不住……」。

  「我沒忘,莫莫……」。

  「我也就過這麼一個生日而已……你寧願閒在家裡,也不願意陪我過生日。」

  「莫莫,那爸爸來就是了。你要什麼禮物?」。

  「你看著買吧,人來就好。」

  梁晏兮來的時候,梁莫正在綵排。梁晏兮在梁莫寢室等了許久,梁莫一直沒
回來,說是走不開。

  王瑩熱情招呼著,「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去看晚會吧!今晚還有梁莫的節目呢!」

  晚會七點半就開始,梁晏兮只好跟著杜婉王瑩她們去禮堂,王瑩本來要梁晏
兮去前面坐,梁晏兮拒絕了,在最後排坐下。。

  梁莫的節目在中間,前面有幾個舞蹈、相聲,還有一個武術節目,算是熱場。

  梁晏兮看著學生生澀又有趣的表演,很是投入。

  這時,主持人報幕,「接下來,請欣賞廣電5班的梁莫給大家帶來的《Some
where Over The Rainbow》」。

  音樂響起,並不是那首曲子。梁莫一身紅色抹胸短裙,頭髮隨意散在後面,
燈光下,瑩白的肌膚更是顯眼。。

  梁莫掃視一圈,看到王瑩和杜婉身邊並沒有梁晏兮,最後眼光落在最後面,
緩緩開唱。

  「你是一間美術館 你的臉誰來看你都不能管 隨便我左顧右盼 不耐煩我也
要看 愛你是我的習慣 不管你未來怎麼辦 不能償還不用交換……你喜歡不如我
喜歡 你的不滿成全我的美滿 左等右等你愛我不如我愛你 不為誰帶來什麼麻煩
我悲傷不等於你悲傷 那麼簡單就把這情歌亂彈 你來聽我來唱……」。

  王菲的《你喜歡不如我喜歡》,字字纏纏綿綿,句句是愛,是不能改變的執
著。梁晏兮呆呆看著台上的梁莫,耀眼,青春,美麗,眼神執著盯著他,字字句
句都衝著他,湧入耳朵,沁入心底,猶如一張密網,受不住,逃不開。

  梁晏兮覺得胸腔裡有一股氣,直憋得他無法呼吸,腦子缺氧,像是被一槍擊
中,瀕臨死亡,無法動彈。

  這時,有人上台獻花,梁晏兮恍惚認得是梁莫的那個同學。總算緩過來,立
馬起身要朝外走。

  「站住!」梁莫見她爸爸要走,急急喊出來,匆匆說了句「抱歉」,然後下
了台,從後台跑出去。台下轟然大亂,秦宋苦笑著下了台,主持人出來圓場,急
忙上下一個節目。

  梁莫跑到禮堂前面,找了一遍,不見她爸爸人。本來沒想這麼做,可她爸爸
是個什麼樣的人,重不得,輕不得,要她怎麼辦。終究是選了個爛俗的方法,告
訴他,可他卻逃得遠遠的。

  如今冬至都過了,梁莫穿著露背的短裙,忍著寒冷,想著討好他,現在卻是
再也忍不住牙關相扣,冷地發抖。梁莫心裡委屈得不行,卻還是忍著眼淚,打電
話給她爸爸。

  小夜曲的鈴聲在身後響起,那是她爸爸的鈴聲。梁莫急急轉身,她爸爸就站
在大廳拐角的階梯旁,高瘦頎長的身影隱沒的黑暗中。。
  梁莫緩緩叫:「爸爸……」。

  黑影動了動了,還是走過來,脫了大衣給梁莫穿上。梁莫吸吸鼻子,在她爸
爸懷裡仰頭笑了。

  梁晏兮看著黑暗裡梁莫仰起的笑臉,眼睛亮亮地注視著他,彷彿璀璨的鑽石
,終究只得輕輕歎息一聲,「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梁晏兮送梁莫回寢室時,樓管阿姨眼神怪異地看了他們好幾次。梁莫也沒理
會,仍是歡喜地拉著梁晏兮,膩了一會兒,讓梁晏兮保證不會走才上樓。

  換了一身厚衣服,梁莫下樓,看到她爸爸還在那等著,高興跑過去拉他。

  梁晏兮看著梁莫,皺眉說:「臉色這麼青,怎麼不戴圍巾?」。

  梁莫不以為然,笑著靠進梁晏兮懷裡,「忘了。」。

  梁晏兮無奈,拉過梁莫的手握著,「手套也不戴!」。

  梁莫看著梁晏兮,目不轉睛一直笑。梁晏兮有些赧然地轉過頭,不看梁莫。

  梁莫輕咳一聲,止住笑,說:「我還沒吃飯呢,好餓啊!」。

  梁晏兮這才轉過,問:「下午到現在一直沒吃?」。

  梁莫點頭,表情苦哈哈的。梁晏兮斜她一眼,抿著嘴不說話。

  梁莫搖了搖梁晏兮的手,「我真的餓!」梁晏兮歎氣,「走吧。」。

  梁莫想吃涮羊肉,梁晏兮說離學校太遠,想就在附近吃,架不住梁莫搖首乞
憐的樣子,還是打車去了最有名的館子。沒想生意太好,沒位子了,又只得轉戰
其他地方,來來回回跑了三個館子才坐下來。

  梁莫已經是冷得小臉烏青,梁晏兮皺著眉給她倒杯熱水,「快喝下去,暖和
點!」

  梁莫聽話喝了,樣子十足的小可憐,完全不是平時的冷靜淡漠。梁晏兮心裡
一軟,拉過梁莫的手捂在懷裡,看她好點,才鬆一口氣。

  羊肉和湯鍋上來了,梁莫伸手就捏起一片,剛要放進嘴裡就被梁晏兮拍掉了
。梁晏兮瞪著她,有些生氣,「生的你也吃!」。

  「能吃。」梁莫笑著又捏起一片,對著燈光,「你看,比紙還薄,而且沒有
腥味的,像吃水果。」。

  服務員也笑著說:「這位小姐說是。我們店的羊肉都是精選的,每隻羊身上
就那麼三四塊肉能做涮羊肉,而且都是經過清洗冷凍的,絕對乾淨,可以生吃的
,一點肉味兒和腥味都沒有,不信您嘗嘗!」。

  梁晏兮向來忌口,不慣吃亂七八糟的東西。梁莫倒是生冷不忌,只是口味和
潔淨極挑剔。

  服務員看梁晏兮沒動,也不好再勸,布好菜就走了。梁莫是真的餓著了,等
湯沸了就立馬涮肉,吃得極其投入。梁晏兮看她吃得高興,自己也動筷子涮了幾
片,但大多時候還是看著梁莫吃。

  梁莫食量其實很小,這會兒是餓極了,不管不顧吃得停不下來。梁晏兮有點
擔心她撐著,看她因此臉色漸漸後潤起來,也沒就沒管,任她吃。

  梁晏兮看梁莫吃得差不多了,開口說:「莫莫……」。

  梁莫搶道:「我的禮物呢?」。

  「先前放在寢室裡了。莫莫,爸爸想跟你談談。」。

  梁莫喝茶漱口,不搭腔。梁晏兮幾番措辭才緩緩說:「莫莫,你這樣是不對
的……」

  梁莫打斷他,目不轉睛問:「我哪樣?」。

  梁晏兮撇開臉,「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梁莫「嘁」一聲,「我不知道。」。

  梁晏兮無奈歎氣,「你非要我說,那好。」似乎下了決心一樣,看著梁莫說
,「那次,你吻,吻我,還有剛剛的那首歌。這都不是女兒該對爸爸做的。」。

  梁莫笑起來,「不枉我費心,還那麼俗氣,學人唱情歌,好在你總算明白。」

  梁晏兮皺眉,被梁莫笑得有些惱,「這不是重點。」。

  梁莫停住笑,湊近她爸爸,認真無比,「這就是重點,我愛你。你知道的。」

  梁晏兮深深吸氣,想不到梁莫會這麼直接,咄咄逼人,沉默好久才說:「可
我是你爸爸。」

  梁莫不屑,「我愛你,不過恰好你是爸爸,我是女兒。這有什麼關係。」

  梁晏兮被逼得無話可說,他低估了梁莫的勇氣和愛,也找不出正確的言辭來
駁斥梁莫的邏輯。

  是啊,不過恰好,他是爸爸,她是女兒,跟愛有什麼關係。可他是成年人,
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亂倫的罪名,不是一個才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可以承受的。
她生命的精彩才剛剛開始,以後會遇到許多其他的男人,或許,她也會陷入甜蜜
的戀愛,而不是被禁忌的感情束縛,毀了一生。

  「去愛別的人,追求符合倫理愛情。」梁晏兮冷言丟下一句,沉默起身,頭
也不回,再次離開。

  梁莫看著她爸爸又一次逃地遠遠地,緩緩趴在桌子上,只覺疲憊,渾身的鬥
志都消失殆盡。這樣追逐,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

  沒過幾天,梁晏兮收到一封彩信,一張照片,梁莫和一個男孩子,頭挨著頭
,背後是小胡同裡的一個什麼潮流店。男孩子樣子看著清秀極了,面對著鏡頭,
眼睛卻看著梁莫,有些羞澀。梁莫瞇著眼,咬著唇角,眼神犀利,像是在諷刺什
麼,直直看進梁晏兮心裡。

  照片下面一行字:我男朋友,長得還行吧,給你鑒定下,得空回個評價,我
好決定用不用換。

  梁晏兮呆呆看著照片半晌,苦笑,過了許久,還是回到:只要你喜歡就好。
沒過幾分鐘,收到信息:我喜歡什麼,你知道。

  梁晏兮呆坐許久,翻箱倒櫃,最後在梁莫房裡找了本相冊出來。一家三個人
都不是愛照相的,所以照片不多,寥寥幾張還是很多年前的。梁晏兮一頁頁翻著
,速度極慢,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有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梁莫那是還只有七八歲的樣子,穿著蓬蓬裙,站在
動物園門口,嘴咧得極開,朱瑜閒閒站在一旁,他自己就一手捏著梁莫的耳朵,
也是笑著的。他想了很久,才記起,那是市裡第一家動物園開張的時候,梁莫參
加奧數比賽得了獎,所以才帶她去的。

  後面的照片就沒有合照了,多是梁莫一個人的,有的是學校的畢業照,有的
是在家裡照的。梁晏兮記起來,好像那時買了傻瓜相機,有一陣子特別喜歡給她
照,過了一陣,相機壞了,就再沒照過。

  越到後來,照片就越少了,只有幾張運動會的,那時梁莫已然是個亭亭玉立
的少女了。

  梁晏兮一陣陣驚心,梁莫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已然長大,那麼美麗動人。而
這個過程,他沒曾參與過,甚至沒曾意識到。。

  十幾年,一下子就過去了,梁莫就那麼美好站在他面前,對他說,我愛你。
誘惑著他,撩動著他,打破他沉寂的生活,不給他絲毫的準備時間,不給他還擊
的機會。

  梁晏兮痛苦著,忍耐著,這個美好誘人的女孩兒是他血肉相連的女兒,他不
能忍受自己居然也動心了,每晚睡不著,梁莫的臉,梁莫的唇,梁莫的味道,時
不時冒出來撩撥他的心神,他的道德……

  他自覺不是個飢渴肉 欲的人,不然也不會維持著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他一
直覺得,生命中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都一樣,直
到生命的盡頭。可是梁莫卻給了他一個驚喜,一個蠢動的變數:愛情。

  他幾乎要拼盡全力才能不去想梁莫看著他,纏綿緩唱,說愛他的樣子。他不
知道如何來形容自己聽到那首歌的心情,當時幾乎要窒息而亡。他知道自己要是
再不狠心,就會淪陷下去。

  這是不對的,這對梁莫是不公平的,他千帆過盡,梁莫卻赤忱如稚子。他若
是自私接受,總有一天,梁莫長到足夠大的那一天,會恨他。恨他自私,恨他不
教導她走正道,恨她讓她背負罵名,恨他使她錯過其他男人,其他愛情。

  而他是她父親,應該不求回報愛她,教導她,包容她,有愛而無慾,甚至分
享她人生的愛情,慈愛地疏導她婚姻中的不快,為她帶她的孩子,叫他們外孫,
像個真正的父親那樣,大她一輩,做個父輩,甚至是老人……。

  梁晏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跟梁莫,怎麼能分割到兩個世界!他無法接受梁莫
無關緊要叫他爸爸,梁莫的孩子叫他外公,而他,獨自一人,像個真正的老人。
他明明才四十歲不到,憑什麼要這樣悲悲慼戚!。

  梁晏兮突然覺得後悔,後悔和朱瑜生下梁莫。當年明明可有可無,為什麼一
定要生一個孩子。如今這樣來折磨他,擾他心神,使他痛楚,不得安寧。

  連著半個月,梁莫每隔兩天就會發照片過來,不同的男孩子,同樣的梁莫,
同樣的神情,同樣的眼,就那麼看著梁晏兮。梁晏兮心裡泛著澀澀的東西,想刪
去照片,又生生忍住,捨不得。

  寒假來時,梁晏兮總算是好些了,梁莫就要回來了。他甚至上網查了她放假
的時間,忍了好久,還是打電話問了她,什麼時候回家。梁莫淡淡說,再玩幾天
。態度冷漠,再也沒有之前粘著他的親暱。

  梁晏兮還是忍住,沉著氣,讓她注意安全,早點回家。一切都不是梁莫的錯
,是他辜負扼殺了她青春美好的愛情。她有理由恨他。。

  臘月過了一小半,梁莫總算回來了,拖著行李箱,穿著臃腫的羽絨服,臉瘦
了一圈,眼下兩道青黑,神情淡漠,帶著滿身的寒氣,就那麼站在門外,彷彿要
融入夜色消失不見。

  梁晏兮心中一痛,拉她進屋,拿出一直準備著的拖鞋讓梁莫換上,又匆匆去
廚房給她熱牛奶。

  等他端著牛奶出來時,梁莫已經上樓了。梁晏兮站在梁莫門口,伸手,又停
住,最後還是敲了,「莫莫,喝點熱牛奶再睡。」。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梁莫的聲音,極冷淡簡潔的兩個字,「不用。」。

  梁晏兮皺眉,端著牛奶下去了,呆呆坐在客廳裡,腦子裡全是梁莫消瘦的臉
龐和眼下的青黑。才短短一個月,她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第二天,梁莫一直沒出房門。梁晏兮時不時看表,擔心梁莫再這樣睡下去,
會出事。到了下午,實在不放心,敲門叫人,卻沒響動。梁晏兮打開門,輕輕走
進去,叫:「莫莫……」

  梁莫縮成一團,被子摀住了頭,只有一隻手臂橫在外面。梁晏兮急急走過去
,拉開被子,用手探了探梁莫的鼻息才鬆一口氣。轉而覺得自己神經,睡覺而已
,會出什麼事!。

  梁莫睡得極沉,彷彿從來沒睡過覺一樣貪婪,因再次空氣暢通而急促呼吸,
臉藏在凌亂的髮絲中,透著不正常的嫣紅。梁晏兮覺得不對勁,伸手探了探梁莫
的額頭,燙得他一驚,「莫莫,快起來,你在發燒!」。

  梁莫混混沉沉睡著,動了動,沒出聲。梁晏兮輕輕拍梁莫的臉,「莫莫,聽
到爸爸說話嗎?」

  梁莫小狗一樣嗚嗚兩聲,又睡過去,是燒糊塗了。梁晏兮拉起梁莫,胡亂給
她套上衣服,就抱著她往樓下走。。

  好在醫院並不遠,梁晏兮讓前台的護士幫忙扶著梁莫,自己去掛了急症。

  醫生量了體溫,39°2。醫生埋怨了幾句,說要燒成肺炎就麻煩了,開了藥
劑,要打針。。梁晏兮被嚇得有點暈,一味只知道點頭。。

  梁莫被這麼折騰一陣,有些清醒了,不依不饒掙扎著,嘴裡小聲嚷嚷著,「
不打針……不打針……」。

  梁晏兮安撫著她,輕輕拍梁莫的背,「乖,莫莫,打完針就好了,打完,咱
就回家。」

  梁莫還是掙扎得厲害,醫生下不了手。梁晏兮依稀記起,梁莫最害怕打針,
小時候有一次,把針都扭彎在肉裡了,梁莫哭得嗓子都啞了,之後看到電視裡打
針都嚇的小臉發青。

  梁晏兮問醫生可不可以不打針。醫生說,最好還是打針,降溫快些。再說燒
到39°2已經很危險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降溫。。

  梁晏兮只好按住梁莫,問:「打哪兒?」。

  醫生說,「手臂和屁股都可以。不過屁股比較容易走藥,而且沒有手臂痛。」

  梁晏兮輕輕拉開梁莫的褲子,露出白嫩的一片肌膚,因為冷泛起細小的顆粒
。梁晏兮瞥開眼,不去看。梁莫卻抖得厲害,嘴裡嗚嗚哭著。。

  醫生說梁莫肌肉太緊張了,不好注射。又折騰了好久,才打完。梁莫一直靠
著梁晏兮哭,嘴裡嘟囔著,痛,痛,人迷迷糊糊的。。

  梁晏兮心疼得不行,一下下拍著梁莫。醫生建議最好留院觀察下。梁莫一直
嚷嚷著回家,梁晏兮也只好等梁莫消停點,細細問了醫生該忌什麼,吃什麼,又
開了兩天的藥就回去了。

  梁晏兮安撫梁莫吃了藥,又哄著她喝了點糖水,才讓她睡覺。想了想,梁晏
兮還是撥了朱瑜的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

  過了會兒,梁晏兮又撥,這次是個男的接的,「喂?您好!書記現在在開會
,您有什麼事告訴我,我可以轉達。」。

  「你哪位?」。

  「我是書記的秘書,彭博。」。

  梁晏兮笑了笑,「彭博,我是梁晏兮。」。

  「哦,梁先生!有什麼事嗎?」。

  「莫莫病了,要她有時間回來看看。」。

  「嗯,好。我等下告訴她。莫莫嚴重嗎?」。

  「感冒發燒,已經打過針了。我掛了,還煮著粥呢。」。

  「好,再見。」。

  「嗯。」。

  梁晏兮放下電話,兀自笑了。彭博幾年之間就做到書記處秘書,不知下了多
少功夫。

  梁莫這一覺昏昏沉沉直睡到夜裡一點多,暈頭轉向地坐起來,一時間竟然分
辨不出自己是在哪裡。才要起床,就看到一個人拱著背,趴在床邊。梁莫好半天
才清醒過來,這人不是她爸爸還有誰!

  梁莫呆坐著,看著她爸爸,許久,拿衣服給他披上。梁晏兮被梁莫的動靜驚
醒,抬頭,用手揉了揉臉,站起來問:「醒了?」。

  梁莫不說話,只看著她爸爸,眼睛因生病而濕潤迷茫,可憐巴巴的。

  梁晏兮連忙拿衣服給梁莫披上,又用手探了她的額頭,「燒退了。想吃東西
嗎?」

  梁莫推開她爸爸,起床,身體踉蹌一下,梁晏兮趕緊扶住。梁莫站穩後,又
推開她爸爸。

  「莫莫……怎麼了?」梁晏兮有些無措。

  梁莫沒回答,顫顫悠悠進了衛生間。出來時,梁晏兮端了粥上來。「兩天都
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

  梁莫沉默著快速喝了粥。梁晏兮又拿藥來,一一分好,「這些藥,半小時後
再吃。」

  梁莫「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梁晏兮未曾想會遭到這樣的冷遇,一時間
氣憤尷尬無比,又說:「有什麼事就叫我。」然後就下樓回房,看看表才臨晨兩
點,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梁莫好在身體底子好,感冒來得快,去的也快,兩三天就好了,只是好有點
咳嗽,人又跟著瘦了一圈,本來就小的臉更顯得尖。梁晏兮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梁莫感冒才好,又只能吃清淡的東西,不能大補。

  而且梁莫從回家到現在,跟梁晏兮說話沒超過十句,精神厭厥厥的,每天呆
在房裡,不是上網就是睡覺。梁晏兮卻不能說什麼,只覺得無力。朱瑜也沒回家
過,不知道是真不心疼梁莫,還是真忙。

  年關將至了,天也越加冷起來。梁莫整日縮在屋裡,在接了個電話後換了衣
服。梁晏兮正坐在窗前看書,腦子裡卻想著中午做豆豉鯰魚還是清蒸鱸魚。梁莫
卻來交代一句:「我晚上才回來,不用做我的飯了。」就出門去了。

  梁莫其實並不想參加什麼同學聚會,只是秦宋要她無論如何也要去,再加之
梁莫的確不想在家裡呆著,就去了。。

  地方是眾人商議好的,定在「皇朝御宴」,算是本市比較奢華的場所。按說
不是學生能消費得起的,班上有個叫何為的冤大頭出錢請客。據說家裡頗有些錢
,跟政府搭上關係,接了幾個改建工程,近幾年發了跡,說穿了叫暴發戶。那個
男生頗托大,以前在班上就很囂張,梁莫倒沒怎麼注意他,只是覺得可笑,同學
聚會,他請什麼客。

  梁莫到皇朝時,秦宋在下面等著,見梁莫來立刻笑著迎上來,領她去了包間。

  一干人早早就到齊了,團團坐了兩桌,只等梁莫一個人來。

  「還以為請不到你呢,梁莫可是大菩薩啊!」有人打趣,現在不是同學了,
又經歷了大學的歷練,膽子大了不少。換在以前,根本沒人敢這麼開梁莫的玩笑。

  梁莫看眾人一眼,淡笑,「我若是菩薩,你們豈不早就升仙了。」。

  眾人回味半晌,明白過來,暗罵他們是雞犬呢!不過也不好發作,對梁莫還
是泛怵的。

  秦宋出來圓場,「快點菜吧,好不容易來這個奢侈的地方,今天一定見識見
識有什麼不一樣,非得叫皇朝御宴!」。

  眾人趕緊附和,忙著點菜。

  皇朝御宴還是對得起這個名字的,菜色品相都是極好的,做的極盡奢華精細
。梁莫以前也來吃過,不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她外公還在世,寵她寵得沒
邊。他也是個極挑吃食的,成天找著美食館子,帶梁莫去。皇朝才開張的時候,
梁莫就去過了,可以說是元老級的食客。梁莫的外公還專門題了詞,贈給皇朝,
如今就在大廳噴泉裡中央柱子上掛著。

  席間有人敬酒,氣憤漸漸高起來,顧及就少了。何為自覺酒量不俗,敬了一
圈,又轉到梁莫這邊,「梁莫,今天你可要賣我個面子,喝了這一杯。以前,你
是不知道,我們男生的暗戀對象可都是你啊!」說著轉向眾人,「是吧?你,楚
雙,還有你,施南,還有你,你,都是,還偷偷遞過情書呢!」。

  梁莫覺得好笑,書桌裡時不時出現的紙條,她不是沒看到過,只是都不太當
真,隨手就扔了,根本不知道誰寫的。這何為是不是仗著有錢非要出著風頭啊!
梁莫倒不是有興致為難誰,只是有點不喜歡何為這種態度。於是推說:「我不能
喝。」。

  何為不依不饒,「梁莫,這可不行啊!平時我們連話都不好意思跟你搭,現
今兒好不容易有機會聚聚,你怎麼能不喝呢?」。

  梁莫端了茶水,「我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是了。我真不會喝酒。」。

  何為還要勸,秦宋站起來,「這杯我幫梁莫喝吧,她一個女生確實不能喝。」

  「喲!英雄救美啊!秦宋,你這可不對啊?我們班男生好不容易有機會向暗
戀對像敬酒,你這不是擋人家追求之路嗎?」有個牙尖的女生嚷嚷起來,梁莫不
太記得名字,只知道似乎是文體委員什麼的。

  梁莫就閒閒坐著,也不搭腔,彷彿局外人。秦宋被說的臉紅了,還是硬撐著
,「何為,梁莫確實不能喝,要不就讓她喝水代替?」。

  何為見實在不行,就答應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揚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這一笑,搞得有些難為情,假裝沒看見,坐下吃菜。

  梁莫就閒閒坐著,也不搭腔,彷彿局外人。秦宋被說的臉紅了,還是硬撐著
,「何為,梁莫確實不能喝,要不就讓她喝水代替?」。

  何為見實在不行,就答應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揚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這一笑,搞得有些難為情,假裝沒看見,坐下吃菜。。

  人多聚餐自然耗時間,一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八點多,還沒算完,眾人一早計
劃好還要去唱歌。梁莫本來不想去,架不住還是被拉去了。

  梁莫也不唱,就坐在一邊看他們熱鬧,別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就不逼她。中途
,梁莫實在憋不住,跑出去要了被柳橙汁靠在外面喝,恍惚看見電梯那邊一個人
很像她媽媽,再要細看就被拉進屋了。

  沒過一會兒,何為進來跟旁邊的人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猜,我剛才在外面
看見什麼了?」

  有人八卦靠近來問:「什麼呀?快說吧!」。

  何為表情曖昧說:「朱書記,就是我們市的朱書記,跟一個男人摟著進了男
廁所!勁爆吧!」

  梁莫皺眉,臉色一變。眾人還在問:「你不會看錯了吧?你怎麼知道那是朱
書記?」

  「我爸跟她一起吃過飯,我也看見過,還給過我壓歲錢的。你們平時不看電
視啊?她有時候也上電視!」。

  「誰沒事看會議新聞吶!這當官的都不是好東西!」。

  「女人嘛!就算再能幹,還是離不了男人那!」有人壞笑。

  梁莫咬著牙,不動聲色,「我出去下。」出來門直接往盡頭的廁所走。

  梁莫再外面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出來,直接下樓去了停車場。秦宋打電話來
問,「梁莫,你去哪兒了?」。

  「你們玩吧,我等會上來。」就掛了。

  梁莫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終於,朱瑜挽著一個男人從電梯下來,進了停車
場,她似乎喝多了,那個男人幾乎是抱著她進的車,朱瑜順勢纏上男人的脖子,
樣子親密極了。

  原來她媽媽不是沒有柔情,只是單對著她爸爸和她冷血。

  秦宋又打電話來,「梁莫,你在哪兒?怎麼還不回來?」。

  「還沒散?」梁莫壓著心中不快的氣,盡量語氣平淡。

  「馬上就散了,你還來嗎?」。

  「不了,我回去了。」。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快說你在哪兒?現在多晚了,你一個人回去!」。

  「到下面門口找我。」梁莫很少見秦宋反駁她,更難見他這麼態度強硬。

  秦宋跟梁莫一直到了家,站在門口,兩人相對,梁莫問:「你,要不進了坐
會兒?」秦宋雙手插在褲袋,「還是不了。我回去了。」說完有些不好意思。

  梁莫覺得秦宋是個特別奇異的人,看不到她的冷眼,不親不疏,總是在她身
邊,有時候像個女孩羞澀可愛,有時候卻讓她感到安全。。

  梁莫對秦宋其實還是有些許憐憫之情的,可他喜歡她,這點梁莫還是知道,
在這樣的事情裡,只要動心了,誰都不能獨善其身。於是,梁莫叫住他,「秦宋
!」。

  秦宋正要下樓,聽見梁莫喊他,轉過頭來,臉在燈光下白得有些不真實。

  梁莫拉近他,緩緩湊過去,「你是不是喜歡我……」。

  秦宋睜大眼睛,錯愕看著梁莫。梁莫笑了,看吧,他是喜歡她的,「你喜歡
我……」

  秦宋正要開口,就被突如其來的柔軟覆上。

  梁莫輕輕吻著秦宋,這個喜歡她的可憐男孩兒。本來想讓他好好的,可惜他
時時在她面前晃,彰顯著他的喜歡,他的存在。

  秦宋回吻著梁莫,漸漸深入。梁莫一手撫上秦宋的臉,一手按上了門鈴。

  門開了,不過馬上又要關上,梁莫一手抓住門框,不讓,繼續吻著秦宋。梁
晏兮沉默站在門口,看著梁莫和秦宋貼在一起,眼神晦澀不明。。

  過了許久,秦宋呼吸漸漸急促,看到門口的梁晏兮,臉霎時漲得通紅,喘息
著推開梁莫,點點頭就飛快下樓了。

  梁莫沒看梁晏兮一眼,沉默著進屋。

  梁晏兮拉住梁莫,死死盯著她的略腫的嘴唇,顏色紅艷,像一顆熟透的草莓
,散發著妖艷而放縱的氣息。僵持許久,梁晏兮緊緊抱住她,「一定要這麼逼我
?」。

  梁莫任他抱著,最後推開他,眼睛卻瞥到梁晏兮的右手,虎口上一圈深深地
牙印,滲出血跡。梁莫深吸一口氣,直接上樓,沒說一句話。


  出門前都沒見有這麼個傷,現在卻莫名其妙冒出來。梁莫覺得她爸爸簡直是
荒謬,還要藏著掖著什麼狗屁秘密。這個家本來三個人,現在卻連一點人味兒都
沒有,這樣的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梁莫回了房間,死死咬著嘴唇,攥緊了拳頭,憋著一口氣,許久,狠狠一腳
踢翻了椅子,勾住電線的音響鍵盤也跟著滾下來,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梁晏兮在外面敲門,「莫莫,出什麼事了?」。

  梁莫順勢坐在地上,趴在床上,埋著頭。

  「莫莫,你開門……」。

  「走開!」梁莫忍不住,眼淚簌簌往下掉,從小到大,就算再孤獨,再難受
,都少有這麼傷心地時候。

  她爸爸不在意這個家,她媽媽也不缺男人,不缺權勢,也不稀的這個家,憑
什麼讓她一個人難受!梁晏兮不主動,朱瑜自私要維護權利名聲,那就讓她來做
這個勇敢者,幫他們做個了結,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反正都是名不副實了,何
不早斷早超生。

  第二天一早,梁莫就去找了彭博,他已經是朱瑜的二秘了,肯定知道她住哪
兒。彭博只是驚訝梁莫又來找他,不清楚梁莫到底要幹什麼,也不好透露朱瑜的
情況,「你媽媽不是住家裡的?」

  梁莫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場,「別扯,我當你是朋友才來問你,你也別拿假
話來糊弄我。」

  彭博看了看梁莫,最後說:「我帶你去吧。」朱瑜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也
怕梁莫真氣沖沖地跑去出點什麼事。。

  彭博帶梁莫去的柳林湖區的別墅。原來幾個月前,朱瑜就搬到這裡了,那之
後再沒回過家。

  梁莫從來不知道她媽媽還有這麼一窟,都說狡兔三窟,還指不定有多少她不
知道的窟呢。

  柳林湖區的別墅,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梁莫不禁想冷笑,她媽媽不乾不
淨的秘密比起她爸爸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彭博按了鈴,朱瑜的聲音通過可視門鈴傳過來,「這麼早幹嘛?」聲音透著
不耐煩,像是剛醒。

  梁莫走過去,說:「是我,找你有急事。」。

  「莫莫?等會兒啊……」。

  過來會兒門才開,梁莫和彭博進去,朱瑜穿著睡衣,正繫著腰帶從樓上下來。

  「莫莫,找我什麼事?」朱瑜臉上滿是驚訝,有些不悅看了彭博一眼。

  梁莫掏出一份文件遞過去,「這個你先看看,沒問題就可以簽個字,跟現在
沒多大區別。」

  朱瑜拿起來翻了翻,不屑笑道:「梁晏兮叫你來的?」。

  梁莫看著她媽媽,「你先去洗漱下,清醒點,我們好好談談。」。

  朱瑜訝異看梁莫幾眼,著實沒想到這個女兒有這麼大氣果決的一面,不禁又
笑了,「莫莫,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你們自私懦弱,我幫個忙不好嗎?」。

  朱瑜看眼彭博說:「你先出去下,我們有點私事要談。」。

  彭博本來也納悶梁莫到底要做什麼,但不好窺探人家的私事,又何況是他的
上級。但怕梁莫會吃虧,轉而又想,虎毒不食子,怎麼說朱瑜都是梁莫的母親,
不見得就能出事。於是安慰看一眼梁莫,就出去了。

  朱瑜走過去,極優雅地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位子,「過來,陪媽媽坐會兒!」

  梁莫不動聲色坐到朱瑜旁邊,不過隔著一截兒。朱瑜親暱地拉過梁莫,握著
梁莫的手,細細看著梁莫,「莫莫,你可真像你爸爸……想我跟你爸離婚?你想
跟誰?」。

  梁莫不大習慣朱瑜這樣看她,還摸上她的臉,離開一點,說:「你們離婚不
是最好的嗎?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爸爸也過他自己的,我也好過些。」

  朱瑜抿嘴一笑,「你爸讓你這麼說的?他想自由?」。

  梁莫看著她媽媽,問:「何必呢?你們不愛對方,難道一定要拴在一起?」

  朱瑜放開梁莫,「不是你想的愛不愛那麼簡單,我不能離婚。現在也沒什麼
不好哇,他也很自由,就算找其他女人,我也不會攔著。」。

  「難道不是你自己有了其他男人?」梁莫忍不住問,還是小孩子,思維沒有
她媽媽那麼縝密,想到什麼就說了。。

   「我有其他男人?呵!莫莫,誰跟你說的?你爸?」朱瑜不可置信一樣。

  「你昨晚在哪?」。

  「昨晚,還能在哪兒!彭博跟著我招待一群台商啊!」。

  「不對,你在錦瑟KTV,和宋耀一起。」梁莫看著朱瑜,一字一頓說。

  朱瑜錯愕半晌,不可置信看著梁莫。

  梁莫又說:「你不用多心,我無所謂。你不愛我爸,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沒
理由說你半點。可你既然已經有別的男人,那麼最好還是和我爸做個了斷。協議
離婚很簡單的,房子歸我爸,若你要,可以折現付款。存款你們也是分開的,家
裡也沒有其他什麼共有財產了。當然除了我。可我是成年人了,你們都不必付責
,撫養費什麼的,也不需要了。所以,只要在協議上簽個字,有必要的話去民政
局公證生效就可以了。」。

  朱瑜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沉默安靜聽話的女兒。梁莫現在的表現,冷靜
的好像一個法官,等待著她開口,然後輕易尋出破綻,一一擊破,做出判決。

  過了會兒,朱瑜才說:「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樣,挺恨我的。」。

  梁莫不說話,直直看她媽媽。

  朱瑜拿起協議,然後扔下「怎麼搞的像我多欠你們似的!我沒必要簽這個破
協議!你以為你爸多清白?他這麼多年跟我不死不活地熬著,你以為他真是你的
好爸爸?」。

  朱瑜急匆匆轉到另一件房,然後拿著個資料袋,幾下扯開,扔出一疊東西。
「你看看,這就是你爸爸為什麼不愛,我憑什麼不愛!你自己看!」。

  梁莫拿起幾張,那是她爸爸的照片,無數張,都是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的,背
景都是在醫院。梁晏兮陪她坐著的,推著輪椅的,相互談笑的……

  那是一個面容浮腫的中年女人,神情呆滯,沒有美貌,沒有氣質。可梁晏兮
還是那麼甘之如飴陪著她,看著她……。

  梁莫忽然覺得這一對父母太過殘忍。她才十八歲,憑什麼要知道這些,她媽
媽有婚外情,她覺得可以原諒,可她爸爸居然也有,還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人,
還對她那樣深情不移。他怎麼可以?

  十幾年來,他都是淡然的,安靜的,純潔的,不需要愛情的。當她鼓起勇氣
要填補這個空缺,要愛他的時候,卻得到這樣一個結局!她不是自取其辱嗎!。

  梁莫呆坐著,只覺得手足冰涼,心灰意冷,原來不是沒有愛,是不捨得給她
而已。

  「你爸夠癡情的吧!初戀情人啊,叫什麼來著,莫瑾之,還是莫金枝?」朱
瑜自嘲一笑,「他覺得我權欲,世俗,配不上他,那個小市民女人就配得上。可
惜人家嫁了別人,要不他怎麼肯放下身段來跟我結婚!」。

  「多久的事?」梁莫從齒縫憋出幾個字。

  「你高考的時候就勾搭上了。趁我不在,還把人家女兒弄家裡來。你不是在
家嘛。」

  梁莫拿起照片,裝進袋子。「媽媽,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媽。協議你簽了
就拿給我爸。這樣大家都輕鬆些。我走了。」。
  朱瑜輕輕抱住梁莫,「莫莫,我不是個好媽媽。你不要恨我。」

  梁莫推開她,「怎麼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媽。」就像怎麼都改變不了梁晏兮是
她爸爸一樣。

  彭博看梁莫出來,臉色不對,要送她被拒絕了。

  梁莫回到家時,她爸爸還是那副樣子,閒閒呆在窗前,十幾年都不變的習慣
。梁莫走過去,把袋子扔到他腿上,等他的反應。

  梁晏兮本來擔心梁莫昨晚情緒不好,一早起來就不見人,現在卻冷著臉摔給
他一包東西。梁晏兮不明所以,看看梁莫,打開袋子,拿出照片,一下子就變了
臉,「莫莫……我……」

  梁莫突然吼道:「別叫我莫莫,梁莫,梁莫,梁晏兮和莫瑾之是不是!」

  梁晏兮突地站起,急切說:「莫莫,不是,不是那樣的……」。

  「為了這個女人,你不愛我媽媽,不愛我?情聖是嗎?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
,爸爸!」這一聲爸爸叫的極盡褻瀆和嘲弄。。
  梁晏兮急地去拉梁莫,「莫莫,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碰我……」梁莫猛的掙脫開,身子斜摔出去,頭撞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几
上,血慢慢沿著臉留下。

  梁晏兮急忙俯身去拉,梁莫卻不讓,哭叫著死死掙扎,「放開我……放開,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梁晏兮按住梁莫,從背後抱住她,「冷靜點,莫莫,冷靜點,不是那樣,不
是那樣……你在流血,等會再說好嗎?」。

  梁莫哭著被梁晏兮半抱半拖帶到醫院。醫生要清理傷口,但梁莫情緒激動,
一直在哭,醫生只好打了鎮定劑。。

  梁莫額頭的傷口不小,足有兩寸長,醫生說幸好只是皮外傷,沒撞著別處,
縫針止血就好了。梁晏兮看著醫生一針一針穿過梁莫的頭皮,忍不住偏過頭,不
去看那殘忍的畫面,心裡卻針扎一般痛著。

  梁莫一直在醫院睡著,梁晏兮就守著她。

  醫生又給梁莫做了大體的檢查說,梁莫黑眼圈和眼球血絲嚴重,長時間睡眠
不足,精神壓抑,身體肌肉緊張,要是不調理的話,容易引起消化功能和新陳代
謝功能衰退,從而身體機能下降,生出各種病變。建議多補充營養和睡眠,可以
服藥和按摩輔助睡眠。

  梁晏兮只知道梁莫這次回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光艷照人,整個人頹然
毫無生機,彷彿已入暮年的老人。這一切的改變,除了為他還有誰。短短幾天就
進了兩次醫院,這全是因為他。


  梁莫一直睡著,纖瘦的身子蜷成一團,慘白的臉上掛著淚痕,額角的頭髮因
為傷口被剪掉了,整個人陷在一種悲慼的氛圍裡。醫院是比任何地方都冷寂的,
梁晏兮脫了大衣給梁莫搭上,坐在床邊,注視著梁莫,細細看著。

  一直到傍晚梁莫才醒來,看到她爸爸,轉過身,背對著他,「離我遠點。」

  梁晏兮沒動,看著梁莫倔強的背影,慢慢說:「莫莫,想不想聽爸爸說會兒
話?」

  梁莫不看她爸爸,也沒說話。

  梁晏兮苦笑,這孩子比誰都倔,可獨獨對他縱容三分。偏是這樣,他也是最
傷不得她的人,要得罪了,賠上所有還不一定取得她的原諒。

  「爸爸知道你氣,你也要聽爸爸解釋啊。」。

  梁莫背對著他,許久才說:「你要解釋,早就說了。何必問我。」。

  梁晏兮見她肯開口說話,鬆一口氣,接著說:「照片上的人,是我大學同學
。讀書的時候,談過一場。後來她跟了別人,我們就再沒聯繫過。前些時候,偶
然碰到,她已經是癌症晚期了。丈夫很早就死了,家裡困難,身邊也沒人照顧。
我想總算是同學一場,就幫幫她,給她錢也不要。只好讓小離來家裡做事,後來
你誤會了,她媽媽也實在離不開人,就沒做了。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偶爾就去
醫院看看她。」梁晏兮停一會兒說,「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想照片肯定是你媽
媽拍的。其實我們什麼也沒有,她不過是我一個落難的故人。」。

  梁莫沉默許久,才轉過來,無聲流著眼淚,看著她爸爸,樣子委屈極了。梁
晏兮伸手去拭她的淚水,剛擦完又簌簌落下來,「別哭了,乖。」

  梁莫癟著嘴,委委屈屈地問:「那你以前怎麼不說?」。

  梁晏兮想了想,「以前你也不跟我親,哪裡會關心這些。」。

  梁莫又拉過他的手,看一眼那虎口上的一圈咬痕問:「這個呢?」。

  過了會兒,梁晏兮才說:「是她咬的。疼得不行,逮什麼都咬。昨天人已經
回南寧老家了,要跟她丈夫葬在一起。」。

  梁莫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許久,
輕輕問,「你傷心嗎?」。

  梁晏兮笑笑,伸手擄了擄梁莫的頭髮,眼神有點飄忽,「傷心倒談不上,只
是覺得人生無常,她只大我一歲,卻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美好,自己珍愛的事
,人……」。

  梁莫看著她爸爸,短短幾天憔悴了不少,可眉眼還是那麼俊挺,總帶著淡淡
的悲憫之氣,對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打動他。這個人是她
爸爸,是她一心愛的人,沒有後悔,沒有交換,只想愛他而已。

  梁晏兮突然眼神嚴厲地看著梁莫,「以後不准再這麼莽撞,知道傷口多長,
流了多少血嗎?要是傷著其他哪兒怎麼辦?」。

  梁莫癟癟嘴,「還不是因為你!」梁晏兮攬過梁莫靠在懷裡,許久才說:「
梁莫,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該傷著自己。要不然,你要爸爸怎麼辦……」。

  梁莫突然推開她爸爸,仰頭咬唇問:「你為什麼要給我取名叫梁莫,是不是
因你初戀情人?」

  梁晏兮捏下梁莫的臉,「小醋罈子,還記著這茬!不是莫瑾之,是莫失莫忘。」

  梁莫驚異於她爸爸的轉變,敢於直面她的感情了?。

  梁晏兮看梁莫呆呆地,眼睛卻亮得讓人不敢直視,不由有點羞赧,「不信?
你爸爸好歹是復旦高材生,給我女兒取名字怎麼會那麼淺薄,還撿人家的姓用?」。

  梁莫憋著笑,她爸爸這個樣子可真是稀奇,完全跟平時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
神仙氣質背離了。梁莫把頭埋進梁晏兮懷裡,嘴角再也抑制不住揚得老高,「爸
爸,咱回家去吧,醫院呆著不吉利。」

  「才幾天就來兩趟了,梁莫,你要再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我就……」。

  梁莫搶道:「你就怎麼樣?」。

  梁晏兮歎口氣,「走吧,我能拿你怎麼樣!成天只知道氣你爸爸。」。

  兩個人回了家,重修舊好的之後,自然再無芥蒂。梁莫就天天膩在梁晏兮身
邊,仗著傷病,對梁晏兮頤指氣使。梁晏兮一刻不得消停,被她使喚著做這做那
,可卻是甘之如飴。

  梁晏兮才給梁莫洗完襪子,就被梁莫從背後抱住,「又怎麼了?」。

  梁莫蹭著她梁晏兮的背,「晚上吃辣子雞丁吧!」。

  「不行,你傷口還沒長好,不能吃辣!」梁晏兮堅決否定。

  梁莫越加蹭得厲害,語氣嬌嬌弱弱,「我想吃啊!都多久沒吃過辣了!」

  梁晏兮擦了手,攬著梁莫客廳走,「讓我看看傷再說。」然後讓梁莫坐著,
輕輕拉開紗布,仔細看了看,「得去換藥了。」。

  梁莫不依不饒拉著梁晏兮,「都好了,換什麼藥,每次都疼死了!」。

  梁晏兮最見不得梁莫這個撒嬌的樣子,心裡一軟,「那就在家裡洗洗,再上
點藥。」

  梁莫連忙點頭,「對,對,對,就在家裡弄弄。」。

  梁晏兮拿來藥箱,用酒精細細給梁莫擦傷口,動作輕柔細緻。梁莫乖乖仰著
頭,時不時咧嘴發出「絲,絲」聲。梁晏兮下手就更輕了,生怕碰疼梁莫。。

  收拾妥當了,梁莫還不忘吃的,「爸爸,晚上就吃辣子雞丁吧!」。

  梁晏兮瞪她一眼,梁莫巴巴得靠上來,苦苦哀求,小狗一樣,「好不好?」

  梁晏兮猶豫許久才說:「宮保雞丁,最多只能這樣了。」。

  「嘴裡都淡出了個鳥了……」梁莫小聲嘟囔著。梁晏兮臉一變,「梁莫!讀
半年大學,就學會罵粗口了?」。

  梁莫趕緊跳開,「就吃宮保雞丁,宮保雞丁多好啊!」。

  梁晏兮哭笑不得,梁莫這皮樣還真是招打。

  吃過飯,梁晏兮拿出本書,靠著沙發仔細翻閱起來。梁莫過來挨著他,「看
什麼呢?」

  梁晏兮把書一放,拍拍腿,沖梁莫說:「來,趴著,給你按按。」。

  梁莫趴過去,順手拿著書翻,全是講按摩手法和身體穴位的。梁莫轉頭問:
「你這是拿我試手?」。

  梁晏兮輕輕按摩著梁莫的背,手法生疏,但卻不失溫柔,「你不是睡不好嘛
,醫生說按摩可以治。」。

  梁莫驚訝,「你怎麼知道?」。

  梁晏兮白她一眼,繼續按著,「你自己照鏡子看看,黑眼圈,紅血絲。」

  梁莫不說話,她這是為了誰!不過她爸爸能這樣,她已經很高興了。

  過了會兒,梁晏兮讓梁莫換個方向躺在他腿上,給她按摩頭部。

  梁莫睜著眼,看著梁晏兮溫柔專治地按摩著她的頭。輕輕地,一下又一下。
從這個角度,梁莫正好能看到她爸爸瘦削的下巴,幅度柔軟的唇形,挺直的鼻,
專注的眼和眉骨。這個男人,此刻處處都散發著致命的溫柔,和誘惑。

  梁莫忍不住伸手,撫觸她爸爸的下巴,一寸一次向上,再一寸一寸向下,停
在嘴唇上,指尖輕輕撥弄著兩瓣柔軟細膩的唇。梁莫起身,緩緩靠近,就在要觸
碰到時,那兩瓣唇就一偏。梁莫移開,看著她爸爸,眼裡儘是失望和鄙夷。

  梁晏兮抿著嘴,看著梁莫的眼神,心裡一痛,伸手蓋上那雙眼,「梁莫,不
准這樣看我!」說完再也不抑制不住,低頭吻了上去,從輕輕觸碰到緩緩摩挲,
再也忍不住深深探入,汲取著思念許久的渴望,就是這個味道,折磨了他整整四
個月味道。這樣的禁忌之淵,這樣的銷魂蝕骨,這樣的不可割捨,這樣的血肉相
連,憑什麼不可以……。

  梁晏兮深深吻著梁莫,緊緊抱著她,彷彿要把兩個人融為一體。梁莫乖順地
環住梁晏兮的脖子,熱烈回應著這個終於不再逃避她的男人。。

  直到兩人都快窒息時,梁晏兮才粗喘著氣放開梁莫,卻看到梁莫笑臉緋紅,
微張著水潤的唇,兩眼迷濛濕漉漉地喘息著。。

  梁晏兮強忍住內心的衝動,抱住梁莫,把頭擱在梁莫肩上,歎息著,「也不
准這樣看我......」

  之後的日子似乎就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梁晏兮再也不
避著梁莫,對梁莫的親暱也不逃了,但也只到親吻就結束。兩個人常常吻地不可
開交,梁晏兮適時就推開梁莫,跑到一邊獨自平靜,不再越雷池半步。

  梁莫倒是沒覺得就那有什麼重要,只是,既然是愛人,那還有什麼不可以做
的。但是梁晏兮卻仍然不想做到最後,那樣,梁莫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梁莫知
道她爸爸的心思,也越加替他心疼,這樣每次生生打住,忍得多辛苦啊。

  但天堂之於地獄是怎樣一種區別,梁莫這些天算是感受得淋漓盡致了。

  如果你愛一個人,這個人恰好也愛你,而且天天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時
時都可以擁抱,親吻,那麼你一定恨不得時光停止,就這樣無限循環,無限重複
這一刻的幸福。

  但過了年,開春後,梁莫該就開學了。她甚至都過想退學算了,這一分開,
又要幾個月才能再見她爸爸,無遺是對剛剛建立感情倆人的一種折磨。熱戀中的
人,最怕的就是異地相隔,摸不到,觸不著,撓心撓肝地思念又甜蜜無比。

  開學前夕,梁莫跑到她爸爸房裡,手勾著梁晏兮的脖子,「要不你跟我去學
校算了!」

  梁晏兮捏捏她的臉,伸手擄開梁莫前額的碎發,看到以前的傷口早已合上,
只剩下一條粉色疤痕,自言自語般說,「還好藏在頭髮裡,不然可破相了!」。

  梁莫搖了搖她爸爸,「跟你說話呢!怎麼樣?」。

  梁晏兮笑,「聽著呢,想一出事一出!你去讀書,我去幹什麼,陪讀?」

  梁莫癟嘴,賴在床上,「也不是不可以,你在家裡還不是閒著。」。

  梁晏兮去拉她,「也不怕同學笑話?」。

  「誰會知道啊!」。

  梁晏兮認真說:「莫莫,這樣就可以了。我怎麼還能跟到學校去。我時常想
,自己真的太自私了,這樣會害了你一輩子……」。

  梁莫不悅搶白,「到現在,你還說這樣的話,那我這傷可都是白受了。」

  梁晏兮苦笑,「我只怕你後悔,將來恨我,連爸爸都不願意認了。」。

  梁莫看著她爸爸極認真嚴肅地說:「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斷然不會後悔。」

  「你才十幾歲,只熟知我這一個男人,你或許會遇到更好的,喜歡的……」

  梁莫幾乎要罵粗口了,她爸爸到底什麼腦子,到現在還這麼想!但也只能閉
眼消氣,和顏悅色認真跟他說,「你半生感情空白,恰好等到我來愛你,我才長
大就愛上你,不晚不早,沒有其他人,也不是心血來潮,只是早就注定的。明白
了嗎?」。

  梁晏兮呆呆聽完,只覺得自己半輩子都白活了,他這個做爸爸的,還不如個
孩子通透,居然要她來引導著自己前進。都這樣了,還想著後退,發生過的一切
,都注定了他們不能再回到純潔無關痛癢的父女關係。既然如此,再推諉扭捏,
就真要傷了梁莫的一片真心了。

  梁晏兮感歎著,這樣一個美好而純潔的孩子,他的女兒,給了他最珍貴純粹
的愛情,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於是抱住梁莫,「莫莫,爸爸真高興有你。」。

  梁莫幸福回應,「我也是。」手探進她爸爸的衣領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
摸著她爸爸的脖子,像是在獎勵一隻聽話乖巧的貓。

  「梁莫,手拿開。」她爸爸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梁莫仍不住手,依舊動
作。

  過了會兒,梁晏兮放開梁莫,眼裡泛起一層濃烈的光彩,一動不動看著梁莫
,許久才說:「莫莫,我不是你想的那麼美好……」聲音像是被壓制,處理後過
,全是氣聲,緩緩傳到梁莫的耳膜,輕輕震動。

  梁莫手仍然撫著他的脖子,注視著他,「你怎麼不美好了?」。

  「我怕嚇著你……」。

  梁莫的手順勢,一路沿著脖子,肩胛,來到胸前,「我什麼都不怕……」

  「你怕打針……」。

  梁莫手一頓,又緩緩摩挲著她爸爸絲滑細膩的睡衣,一臉純真問:「一樣可
怕嗎?」

  「你太小了……」。

  梁莫急切說:「我成年了!」然後,臉迅速通紅。

  梁晏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突然迅速起來,「梁莫,現在回房睡覺。」然
後推著梁莫出去,快速把門關上。

  梁莫在外面敲門,「喂!爸爸,開門啊,你幹嘛呢!」。

  梁晏兮不出聲,靠在門上,讓自己冷靜下來。梁莫還在外面,「爸爸,你開
門啊!」

  「回自己房睡覺。」。

  「我冷!」。

  「冷就開空調。」

  「開空調,空氣不好!」。

  「……」。

  「梁晏兮,我鄙視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害怕!」梁莫的聲音漸遠漸小,「還
說我怕,那個跟打針能一樣嗎……」。

  梁晏兮在門裡羞紅了臉,咬牙切齒。為她好,倒是他的不是了!她怎麼知道
那個跟打針不一樣!不是怕她小,嚇著她,他能這麼苦苦憋著,還要時刻受她的
撩撥,誘惑?他一個快四十的老男人,還會怕那個?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

  梁莫為了賭氣,一早偷偷收拾了東西,溜到車站,買到的票卻是下午的。她
不想回家見她爸爸,這麼不待見她,那好啊,她就去招他的煩,自己走得遠遠地
。一直在車站坐著,委委屈屈等了幾個小時,看看別的孩子,哪個不是爸爸媽媽
前前後後的忙,還眼巴巴得千里送紅軍一樣,車開老遠了還在揮手。只有她自己
一個人孤零零的,自己拎行李,自己上車。

  一晃眼,半學期過了,梁莫硬是沒主動聯繫過她爸爸一次。有幾次她爸爸發
短信來,也沒回,一直堵著氣。憑什麼每次都要她主動,他一個大男人,還有做
姑娘樣,等著別人去追,憑什麼呀!

  五一長假,梁晏兮打電話來,「莫莫,放假回來嗎?」。

  這真稀奇啊,以前放假,他還讓她有家回不了,現在倒巴巴地來要她回去?
偏不如你的願!

  「我跟秦宋一起去玩兒。」。

  許久,那邊傳來悶聲悶氣的一句,「哦,那好好玩,主意安全。」。

  再沒有別的了?開口求求她會死?梁莫負氣掛了電話,就真的不回去,拉了
秦宋去西藏。

  秦宋倒是高興地滿世界忙乎,找了張地圖來跟梁莫商量,先去青海,然後坐
青藏線,說沿途風光無限,還能看見藏羚羊。

  梁莫也就忘了她爸爸那茬,高高興興上青藏高原上去了。頭次去祖國最高的
地方,兩個人都興奮地不行,在車上地上都不停地拍照,倆相機儲存卡都滿了,
又來一張一張地刪,可又覺得哪張都捨不得。

  到了拉薩,梁莫和秦宋都被一種肅穆聖潔的氣氛打動了,都一門心思跑到大
昭寺朝拜,不帶半點旅遊的心態。秦宋更誇張,還學人家行了五體投地大禮。

  梁莫看著頭頂碧藍的天,紅牆金頂的寺廟,幾乎要感動地落下淚來。在這片
聖潔的土地上,人的慾望都是渺小的,都會想起自己的罪孽,都會想要救贖。

  梁莫虔誠下跪,雙手合十,心裡默念,佛祖,是我貪慾成癡,執念難脫,破
壞倫常,我不求來世,只要今生與他相伴相行,解他半生孤獨清苦。不管日後天
堂地獄,所有苦難罪罰皆由我一個人來受,與他無關。

  梁莫拜完,有個朝聖者靠近她,面容黑瘦,衣衫襤褸,鞋子已經磨破了,額
頭有一個鼓起的繭包。他向梁莫化緣。梁莫想也沒想,就給了兩百。那人並不十
分熱絡,只淡淡行了佛禮,從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給梁莫。梁莫道謝接受。

  秦宋在一邊看著梁莫這樣虔誠,覺得詫異,他不信佛,朝拜只是應景的。梁
莫平日裡一副天地都不放在眼裡的人,卻這樣小心虔誠地祈禱。不由笑她,「你
做了什麼罪孽,要佛祖來寬恕?」

  梁莫沒看他,佛祖面前說不得假話,只淡淡說:「貪嗔癡。」。

  秦宋笑道:「厲害,一樣都沒落下!」。

  梁莫卻突然說:「秦宋,我欠你一個解釋。」。

  秦宋笑著等梁莫說完,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

  梁莫認真看著秦宋,「那晚,我利用了你。對不起。可我當你是唯一的朋友
,你原諒我嗎?」

  秦宋笑著的臉一僵,「我,沒明白……」。

  梁莫歎息,「我說對不起。我永遠拿你當朋友。」對秦宋,她總是有些許好
感的,做陌路人,捨不得,做情人,不夠。這點好感恰恰只能維持朋友的份兒,
真誠不帶一點水分的朋友。可饒是這樣,對梁莫來說已經是除了她爸爸外,付出
最多的感情了。

  秦宋緩過來,卻是滿心的苦澀落寞。本來想,這趟西藏行能增進倆人感情。
以為梁莫主動找他就是接受他了。可她卻說對不起。他還能怎麼樣,強求只會遭
她不齒。畢竟梁莫能說他是朋友,已經是難得了。

  回程的路上,梁莫稍微有點愧疚,秦宋卻當什麼事都沒有,依舊開心地拍照
,看藏羚羊從窗外跳過,他也跟著興奮地跳。。

  梁莫拿出那串佛珠,用剪子絞開,細細分成兩串,再結上。那串珠子本來就
能繞手腕兩轉,分成兩串恰好。。

  秦宋看梁莫把珠子分成兩串,一串戴自己手腕上,問:「那串給誰的?」

  「我爸爸。」梁莫小心把另一串放包裡。

  秦宋隱隱覺得奇怪,梁莫每次只提到爸爸,就像沒有媽媽似的。

  五一回來,梁晏兮忍不住打電話過去問,「玩兒地開心嗎?」。

  梁莫老半天說:「開心極了。」。

  梁晏兮又問:「跟秦宋去了哪兒?」。

  「西藏。」。

  「哦……」。

  再也沒話了。梁莫氣得牙癢癢,死腦筋,還是故意的!

  暑假前,梁晏兮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想留校,做實習。」

  「……」。

  「……」。

  「還是回來吧。外面多熱,你受不了的。」

  「……」。

  「梁莫,你逼迫我跟你媽媽離婚的協議,寫得,挺好的。」。

  梁莫一驚,「你看見了?」。

  「簽了。」。

  「……」。

  「幾時回來?」。

  「七號。」。

  「哦。」。

  梁莫忍不住要罵娘了,卑鄙,卑鄙,她爸爸的,簡直卑鄙。

  回程的車是下午到站,秦宋依舊跟著一路回來,幫梁莫擰著行李下車,出來。

  梁晏兮遠遠走過來,看見後面的秦宋,點點頭,順手就接過行李。梁莫一聲
不吭,面上故作冷漠,看都沒看她爸爸一眼,轉而笑著跟秦宋告別

  梁莫一回去,二話沒說上樓鑽廁所洗澡去了。心裡忍不住樂,她爸爸牛個什
麼勁兒,還不是來接她了!

  梁莫一下來,就見她爸爸坐那兒,行李箱擺一邊,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笑
著朝她晃了晃。

  梁莫跑過去,作勢要搶,被梁晏兮躲過了,梁莫正好結結實實落他懷裡。

  梁莫氣急敗壞,漲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是給你的?」。

  梁晏兮摟著梁莫,笑地那叫一個得意,「除了我,還有誰。」。

  「我給秦宋的!」。

  梁晏兮湊近梁莫的臉,「騙子!騙子!要給怎麼還留在包裡!」濕熱的呼吸
一陣陣撲向梁莫,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3-4 11:30 編輯 ]
2014-3-2 2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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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梁莫被逼得滿臉通紅,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爸爸這是終于暴露本性,還
是被刺激化身狼人?

  「怎麽辦?梁莫,我就喜歡看你在後邊使勁兒追我……」梁晏兮突然笑着緩
緩說。

  梁莫再也忍不住,氣急敗壞,劈頭蓋臉咬下去。梁晏兮也不躲,正笑着在那
兒等着呢!漸漸地,啃咬變成輕吻,一點一點,從上到下,從眉眼到臉頰,再到
嘴角。

  梁晏兮一轉頭,就順勢捕捉到梁莫的唇,狠狠吻住,吸弄,舔舐,探入,一
寸一寸攻城略地,帶着急切的思念和勾引,絲毫不肯放松。

  梁莫覺得胸中有一團烈火,燒地快爆炸,隻有嘴唇意識觸感清晰,唇舌相交
,火熱的呼吸相通,腦子一片空白……

  梁晏兮總算放開梁莫,胸口起伏,把頭擱在梁莫頸窩,嘴唇一下一下貼上去
,啃噬着。梁莫癢癢地躲開。梁晏兮看着梁莫,又是這個表情,無辜天真,又是
這個眼神,迷蒙無措,濕漉漉地勾着人心,勾出無限的暧昧漣漪。

  梁晏兮忍不住一把抱起梁莫往卧室走,梁莫緩緩回神,輕輕湊近她爸爸的耳
邊說:「去樓上。」

  梁晏兮明了,一邊上樓,一邊小聲抱怨:「這麽遠!」

  梁晏兮小心翼翼把梁莫放在床上,眼神舍不得移開,注視着她。梁莫洗完澡
隻穿着一件小背心和短褲,大片白嫩的肌膚露在外面,因爲剛剛的激吻透着粉嫩
的紅色。此刻的梁莫,眼睛亮亮地,小心看着梁晏兮,全身都散發出一股迷人的
馥郁香氣,那麽青春,純真又充滿蠢動的誘惑。

  梁晏兮雙手捧住梁莫的臉,慢慢覆下來,眼神灼灼地問:「怕嗎?」

  梁莫搖搖頭,啄吻一下她爸爸,咬着唇角,仿佛待宰的迷途小羊羔,撩動着
梁晏兮的神經。梁晏兮一雙手仿佛被蠱惑一般,緩緩從梁莫的眉眼額角,輕輕撫
弄下來,感受着這副年輕的身體,嫩滑的肌膚上熏出微汗,吸附着他的指腹。

  梁晏兮的手滑過梁莫的臉,來到脖頸,指尖輕觸,遊走在梁莫的胸前,要碰
不碰,隔着燥熱的空氣,撩撥着梁莫的神經的心跳。再向下,這雙手緩緩撫上梁
莫柔軟彈力的腰際,輕攏慢撚,指尖輕輕跳動,仿佛彈奏最美妙動人的曲子。

  梁莫身體微微顫抖,胸口劇烈起伏,無辜地看着梁晏兮。梁晏兮緩緩吻上去
,手下漸漸用力,推高梁莫的小背心,終于忍不住覆上那柔軟小峰,再也不願放
手,慢慢撫摸,揉弄,美好觸感讓他心裏漸漸發顫,忍不住低低悶哼出聲,「嗯
……要瘋了……」

  梁晏兮急急脫掉梁莫的背心,呼出一口氣,地看着眼下的美景,低頭吻上去
,輕輕舔弄,膜拜着梁莫的每一寸肌膚。

  在理智和情感上,梁莫是成熟甚至老成的,但在情欲上,卻是一張白紙。現
在隻能任由她爸爸帶領着,一步步踏入欲望的領域,感受着他帶來的渴望和悸動
,身體不由自主貼上去,緩緩磨蹭,嘴裏斷斷續續發出貓咪一樣的輕吟,手也自
動撫上梁晏兮的胸膛,感受着手下火熱光滑又結實的肌膚,漸漸不滿足于撫摸,
伸手拉扯着礙人的襯衫。

  當肌膚相貼的那一刹那,兩個人都忍不住哼出聲,那樣的灼燙,那樣的粘人
,再也分不開,緩緩相互摩擦帶來更深的渴望。

  梁莫伸手緊緊環住梁晏兮的背,感覺的異性灼熱誘惑的器官正勃然預發地抵
在她敏感的大腿,嘴唇在他脖頸啃咬舔吻,無助叫到,「爸爸……」

  梁晏兮撫弄着梁莫的臉頰,看着她再次問:「怕嗎?」聲音的沙啞,眼裏濃
烈的渴望,漲紅的臉龐和額角冒出的青筋,鼻端的微汗,都出賣了他此刻的緊張
和欲望。

  梁莫看着梁晏兮因欲望微微扭曲,卻生動真實的臉,忍不住伸手緩緩向下探
去,勇敢握住那堅硬又柔滑的欲望,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觸摸撫弄,卻感覺自己像
缺水的魚,渴望着甘露的滋潤,于是慢慢咽了咽口水。

  這一連串的動作引得梁晏兮咬着牙,把臉埋在梁莫胸前,大口喘息,龜頭探
索着對上梁莫渴望的陰道口,緩緩研磨,試探,尋找着最契合的姿勢,一寸一寸
小心而堅決地挺進,直到梁莫最深處。最柔軟火熱敏感地兩個器官,男人與女人
最親密地結合在了一起。兩個人都呼喊出聲,梁晏兮是舒服的,梁莫是痛的。

  梁晏兮強忍住渴望,隻慢慢試探研磨,看着梁莫皺在一起的小臉,心疼地一
下下親吻着,身下不敢再動。可陰道内壁濕熱粘膩的絲滑肌膚緊緊地吸附着梁晏
兮陰莖的一處,每一下都讓他爲之一顫,每一下都讓他忍不住歎息出聲,每一下
都讓他幾乎溺斃其中。

  漸漸等到梁莫不再皺着臉了,梁晏兮再也不能自持地大動起來,緩慢而有力
,沉默而濕潤,深深出入,重重摩擦,隻剩下男人與女人最原始的欲望和動作,
有多愛,就有多激烈,有多禁忌,就有多誘惑,有多渴望,就有多難舍。靈與肉
,愛與性,少了哪一樣,我們都覺得遺憾,不甘……

  一場激烈的性愛,尤其都是兩個生手,維持的時間不會太長。梁晏兮常年禁
欲,自然格外沖動,身心都受着禁忌倫理的刺激和折磨,幾乎是肝膽俱顫。梁莫
初次體驗,痛與快并存。這場性愛,形式多過于内容,幾乎近似于一場聖潔的儀
式,告别以往,宣誓着全新的關系,和彼此的堅持,忠貞,不悔。

  肌膚相貼,肢體相纏,情動時,緊要處,梁晏兮顫抖着,緊緊捁着梁莫,咬
住梁莫的脖子,「莫莫……」

  梁莫繃緊身體,咬住牙關,顫抖着享受着從未有過的高潮,沒有被安全套隔
閡的兩人的性器官緊密擠壓,接納着來自她爸爸挺動射出的精液,激情,快樂和
疼痛,甘之如饴。

  有了性的愛,讓人覺得安全,窩心,更甜蜜。有了性,讓愛多了一層責任。
性之于愛,是催化劑,更是保護傘。梁晏兮渾身放松,任自己壓在梁莫的身上,
十指相扣,呼吸漸漸平靜。梁莫一動不動,享受着這一刻的緊密相連……

  過來許久,梁莫被壓地呼吸不暢,拉了拉梁晏兮。梁晏兮回過神來,一個翻
身,改變位置,梁莫在上,他在下。梁莫撐起身子,居高臨下,貪婪愛戀地看着
她爸爸,他們已經是一體了,再沒有什麽可以分開。

  梁晏兮被看得有點窘,伸手蓋住梁莫的眼睛,低低說:「不準再這樣看我…
…」這雙眼,多看一眼,都會忍不住沉溺、熱愛。

  梁莫笑着拉下她爸爸的手,偏過脖子,「喏……你屬狗的?還是貓?」

  梁晏兮更是羞得不行,翻過身,咬牙切齒壓住梁莫,伸手撓向梁莫腰側:「
不給你點顔色看看,你當你爸真是小貓小狗?」

  梁莫尖叫着,笑個不停,喘息着告饒:「不敢了……啊……住手……我錯了
……爸爸……哈哈哈……」

  梁晏兮見梁莫笑得喘不過氣來,才收手,笑鬧間,赤裸的肌膚相觸,又蹭出
無限暧昧。梁晏兮捧住梁莫的臉,迷戀地緩緩靠近。

  梁莫嘴角噙着笑,看她爸爸快貼上來時,突然出聲:「我餓了……」聲音輕
柔,尤其尾音曲折婉轉,叫得别有一番逗弄之意。

  梁晏兮的臉霎時紅了個透,自己這個樣子,就像一個饑渴的老色鬼。可事實
也是如此,尤其對着梁莫這麽個誘人的寶貝,自己又是這麽不着寸縷。天呐,不
能再想了,真真是一刻也不能身受了!梁晏兮強迫自己不去看梁莫,快速套上衣
服,出門,一刻不留。

  等梁晏兮忙乎半天,做好了飯,上樓叫梁莫時,卻看到梁莫歪歪扭扭躺在床
上,早就睡着了。梁晏兮輕輕拉過薄被,給梁莫搭上,有點心疼,才坐了十幾個
小時的車,又經曆這樣一場歡愛,肯定早就累壞了。

  梁晏兮靜靜看着熟睡的梁莫,容顔天真而嬌豔,額前的頭發汗濕着垂在一邊
,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像個美好的天使,卻更像誘惑的夏娃,天真赤忱卻颠倒
衆生。而這個美好天使和夏娃,一心一意愛着他,隻愛他……

  這一認知讓梁晏兮心滿意足,又極其慶幸。多幸運,他才有機會擁有她,多
幸運,他才有機會得到她的愛,多幸運,他是她的爸爸。

  之後幾天,梁莫幾乎時時猴在梁晏兮身上。成天隻穿個小背心在梁晏兮面前
晃,露出白地晃眼的肌膚,和那一圈青青紫紫的牙印,暧昧地讓空氣都不好意思
流動。

  開着空調,梁晏兮都覺得燥熱,臉紅。真是造孽,頭一回咬人,卻讓人成天
挂着來羞他,惹他,誘惑他,真是大大的失策!

  梁晏兮再也忍不住,出門買了條絲巾給她圍上。梁莫癟癟嘴,倆個字,「俗
氣」,就打發掉了。她自己倒是歡欣無比地,搜出一條梁晏兮從來不戴的領帶來
,歪歪扭扭套在脖子上。

  梁晏兮看在眼裏,男人的領帶加上梁莫白生生柔嫩的脖子,那個牙印要露不
露,更生出一股欲蓋彌彰的誘惑和妖媚。而這個隻知道誘惑他的妖物,此刻正噙
着陰恻恻的笑,一步一步向他走來,仿佛他是掉進盤絲洞的唐僧肉……

  這個妖物拿着手機,斜斜趴過來,盯着他,緩緩呼出熱氣,「爸爸……」妖
物漸漸向他靠過來,抽走了他的書,「我發現個奇怪的事情……」

  梁晏兮不敢輕舉妄動,看着梁莫,等着妖物處置這塊唐僧肉。

  妖物手裏又變出另一個手機,那不是他的嗎,她要幹嘛?梁晏兮繃緊神經,
随時準備應戰。妖物笑地更歡,纖纖玉指輕輕撥動幾下,突然響起音樂,「你喜
歡不如我喜歡,你的不滿成全我的美滿,左等右等你愛我不如我愛你……不爲誰
帶來什麽麻煩,我悲傷不等于你悲傷,那麽簡單,就把這情歌亂彈,你來聽,我
來唱……」

  梁晏兮覺得空氣像是被妖物施了法,熱辣辣的,臉都被熏燙了。

  妖物坐到他懷裏,手撫上他的下巴,「怎麽不知道你喜歡這個歌?」眼裏泛
着妖異的光芒,照得他心魂俱散,避而不得。

  「什麽時候換的?」

  「元旦那晚……」

  「喜歡嗎?」

  一定是被施了妖法,不然他怎麽會隻知道點頭!

  妖物又掏出一個挂飾,黑色繩子,下面一個銀質的星型小牌,上面一串字母
,「這個什麽意思?」

  「我的太陽……」妖物把挂件塞到他手上,「給我戴上。」

  于是乖乖給她挂到脖子上,無意間又碰到那個青青紫紫的牙印,手一顫,卻
落到妖物的鎖骨,像是被吸住一樣,拿不開。

  糟了,這妖物,果然是對他施了什麽法!擡眼一看,妖物的臉,妖物的眉,
妖物的眼,妖物的唇,無一不是在命令着,吻我、吻我、吻我。于是,就真的吻
了上去,食髓知味,妖物的味道果然還是一樣的好,這幾天估計也休息夠,這次
不用擔心累着她了……

  清涼的小背心和短褲,果然是方便适宜,兩三下就扯掉了。妖物坐在他懷裏
,小臉紅豔,輕輕喘息着,胸前的兩個豐盈的小山随之一顫一顫,像是在唱和他
的心跳。忍不住伸手握住,恰好盈盈一握,手感舒适。

  妖物嘴裏發出輕吟,像是咒語一樣,更讓他心跳,不能抑制又去啃咬她的脖
子,鎖骨,和手裏的小山。妖物貼上來,手探進他的襯衫,有樣學樣地輕輕遊走
,指尖輕挑,撥弄他平坦的胸腹,更輕輕拉扯着他胸前那突出的兩點,引他也抑
制不住,發出歎息,呻吟。

  不能示弱,否則妖物就要得寸進尺了。不再手下嘴下留情,處處極盡手段技
巧,撫弄,舔、舐着妖物柔若無骨卻又彈力十足的身體。

  妖物卻變本加厲,頂、住他緊要一點,緩緩摩挲着臀部,引發他噴薄欲出的
渴望。以前就知道妖物學習上極其聰明,果然在這方面也是無師自通,舉一反三
的一把好手。

  妖物胡亂解開他的皮帶,手探了進去,四處搜尋,就是不觸摸他。在于忍不
住,伸手握住那柔滑的小手按到渴望的地方。妖物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撫弄着,
慢慢掏出來,好奇注視,手指輕觸暗紅敏感地肉冠,沿着凸起的筋脈來回撫摸,
滑動。

  美好的感覺讓他閉上眼沉迷其中,「嗯哼……」妖物突然的緊緊一握,引得
他身軀一顫,叫了出來。于是不甘示弱,好歹也是她爸爸,豈能處處任她宰割,
于是伸手,沿着胸腹,肚臍,緩緩向下,鑽進小草、叢生的私密處,探索她情動
的證據。

  「嗯……爸爸……」妖物弓起身子,附過來,咬着唇,輕輕喚他,這一聲,
銷魂蝕骨,這一動搖曳生姿。

  手下繼續動作,上面扳過妖物嫣紅的嘴唇,用力吻住,舌尖輕挑,舔舐着柔
和美好的唇瓣,緩緩探入,勾、弄着妖物濕熱的小舌,生生吸住,汲取着久旱的
甘露。下面手指小心鑽進那滑膩的小道,卻被緊緊吸住,緩緩輕撥,探入,撤出
,再深入。

  「嗯……唔……」妖物喘息更厲害,熱烈地回吻他,玩弄他欲望的小手也更
加用力。

  撤出手指,扶住妖物柔軟的腰肢,對上他早已堅硬的熱鐵,緩緩下壓。妖物
嘴上用力咬住他的下唇,似折磨,似歡愉。

  炙熱、堅硬的欲望總算擠進濕熱的小徑,被緊緊吸附,吞噬,「啊……哈…
…」強烈的快感使他發出性感的低吟。不再等待,用力向上頂入,抽出,劇烈摩
擦,再狠狠刺入……

  妖物似乎不堪忍受,又似乎極其享受,一手扯開他的襯衫,狠狠地撫弄,揉
捏他的堅實胸膛,之後用自己柔軟挺挺拔的乳房貼上來,溫暖的觸感,肌膚緊貼
使她軟軟地覆在他身上,滑膩修長的雙臂緊緊環住他,嬌嫩的唇瓣,一下下吸吻
着他的肩,脖頸,鎖骨,留下一串串細小媚、豔的紅痕。

  抱起妖物,随手拿出一本厚書墊在書案上,輕輕把她放上去。妖物雙腿自動
環上來,纏住他的腰,交合一處貼得更緊。捧住妖物的臀,揉捏,一個縱身,頂
到最深處,聽到妖物魅惑的呻吟,「啊……」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在他身下,微張着小嘴,呼出熱氣,眼睛一片水霧迷
茫,隻能攀着他,信任他,感受他,迷途小羊一樣,叫他,「爸爸……啊……啊
……」

  于是熱情而放肆地狠狠沖刺,每一下都深深抵入,每一下都恨不得和她融爲
一體,每一下都想聽到她爲他而發出的呼喊。快感迅速堆積,集中到交合那一點
,加快節奏,幾近瘋狂的抽插,妖物渾身戰栗着,尖叫出來,「啊……爸……爸
……啊……」

  歡愉的高峰來臨,他的臉扭曲着,肌肉緊繃堅、硬如磐石,狠狠抱住妖物,
用男人炙熱的懷抱和氣息包圍住她,渾身痙攣着,「莫莫……哦……」欲望噴湧
而出,他們又重爲一體。

  瞥一眼,身下的書,《中國簡史》。曆史是什麽?曆史就是男人和女人爲愛
欲歡樂制造高、潮之後的産物。一代一代,花樣不同,東西,目的和結果都是一
樣,痙、攣着緊緊相擁,愛液交合,再制造下一代。

  梁莫和梁晏兮這兩個初識情滋味的戀人,歡樂幸福地幾乎忘記了時間流轉,
外界世事,隻一味沉浸在如膠似漆的甜蜜裏……

  在這個兩層樓的空間裏,沒有母親的角色,隻有女兒和父親,同時又是戀人
。這個空間似乎就是一座孤島,沒有人認識他們,沒有人提醒他們父女倫常,沒
有世俗的約束和世人的唾棄,他們隻是單純地相愛,盡情地用一切手法表達享受
這份愛。

  但是,出了這道門,他們就隻能是父女。而兩個人似乎都不想理會外界到底
如何變化,就算天塌地陷,也隻想着呆着家裏,用盡每一分每一秒相互擁抱。

  梁莫最近一心琢磨的事情,就是怎麽說服她爸爸,讓他去她房裏睡。雖說已
經生米熟飯了,但她爸爸卻固執得要堅守最後的陣地,分房睡!

  在梁莫看來,這根本就是在掩耳盜鈴。都已經那樣了,還要做樣子給誰看那
!可梁晏兮卻不這麽認爲,父女相戀本來已是禁忌,怎麽說都有些許尴尬羞澀,
要是每晚同床而眠,豈不是和夫妻無異了?而且,他也不想讓梁莫認爲一切都是
理所當然,養成肆無忌憚的性子。

  最重要的,與其說是堅持人倫,不如說是他自己羞澀,過不了自己的關。常
年禁欲,一旦開閘,渴望強烈地讓他自己都爲之恐懼羞赧,每天看着梁莫,對他
都是一種折磨,要是整夜抱在懷裏,簡直如同煉獄。他不想在梁莫心裏留下可怕
饑渴的印象,隻願她一直記住他優雅,幹淨的美好形象。

  梁莫見她爸爸實在堅持,也不能強求。隻是整天地在她爸爸面前晃悠,穿的
清涼火熱。

  這天,臨睡前,梁莫膩在梁晏兮懷裏,把玩着她爸爸修長的手指。兩個人在
看一部老片子《甜蜜小陽春》,女主角每個月都換一個男友,十一月時,恰好遇
到男主角,兩個人陷入熱切的戀愛,但是十二月就要來了。兩個人就面臨分離。
男人把家裏所有的挂曆都換成十一月。留住眼下,卻留不住逝去的生命。片子在
遺憾中結束,兩個人還是分開。

  梁晏兮突然說:「要是有一天,我們要分開,你怎麽辦?」

  梁莫想都沒想就說:「那一定是你先離開。」

  梁晏兮默然。梁莫笑,又說:「但我會追上去。」眼神執着,仿佛沒有什麽
可以阻擋她。

  梁晏兮突然就覺得心安極了,從未體驗過的踏實。因爲這個世上,沒有什麽
可以讓梁莫放棄他。無論如何,梁莫都會追着他……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體驗這一刻的靜谧和感動。誰都沒注意到門開了,有人
進屋。「這麽晚還都沒睡?」

  這一聲,驚醒了親密靠着的兩人,如同當頭棒喝,從天堂墜入人間。梁晏兮
極不自然放開梁莫,站起來,用身體擋住梁莫,「你……怎麽回來了?」

  朱瑜看了看梁晏兮,「我找莫莫說點事。」

  梁莫也跟着站起,「媽媽。」

  原本是三個人共同的家,這時卻都生硬别扭地站着。

  朱瑜作爲女人,敏感地覺察到自己給他們帶來的不安,于是笑了笑,溶解下
尴尬的氣氛,「莫莫放假在家也沒事,我來是想讓你去台裏實習。你覺得呢?」

  「哦……實習啊……」梁莫反應過來,看看梁晏兮,馬上說:「也好,反正
在家也是閑着。」

  朱瑜笑着拉梁莫到自己身邊坐下,「這麽久沒見到媽媽,都不來找我?」

  梁莫稍稍退開,腿部肌膚相觸,使她極爲不安,反射性地想要跟她媽媽拉開
距離,僵僵地笑了笑,「才回來幾天,沒來得及。」

  朱瑜突然伸手撥弄了下梁莫戴着的小銀牌說:「脖子怎麽了?像是被什麽咬
的,擦藥了沒?」

  梁莫一驚,猛地捂住脖子,半晌才說:「大概是蚊子,沒事。」

  「你們聊,我先睡了。」梁晏兮說完沒等朱瑜反應就走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朱瑜過了會兒說:「明天我讓彭博帶你去,跟《晚間新聞》,不會太累,多
跟前輩學習。」

  「嗯。」梁莫點頭,「你今晚留下嗎?」

  朱瑜搖頭,站起來,「宋耀在下面等。」說着捏了捏梁莫的臉,「别跟媽媽
生分,你喜歡做新聞,媽媽也不再攔着,隻是要好好跟着前輩學習,知道嗎?」

  梁莫望着她媽媽,一時無話,強忍住情緒,點點頭,送朱瑜出門。天下沒有
不愛自己孩子的媽媽。可她卻是最不愛母親的女兒。

  梁莫來到她爸爸的房間,輕輕推開門,裏面沒開燈,隐隐見到梁晏兮坐在床
尾。梁莫站在門口,輕輕叫:「爸爸……」

  梁晏兮走過去,眼神晦澀,慢慢抱住梁莫。

  梁莫把頭埋在她爸爸胸前,聲音低低地說:「我會下地獄的……」

  梁晏兮感覺胸前漸漸濕濕一片,吸一口氣,抱緊梁莫,「有我在,别怕。」

  梁莫固然是冷漠的人,但也不是沒心沒肺,何況,那畢竟是她媽媽。可她和
梁晏兮都是同類人,那就是無論如何都是委屈不得自己的。隐忍太多,就算多幸
福,到頭來都是枉然。

  梁莫一心認定,她爸媽之間是毫無愛情可言的,所以,她也算不得是橫刀奪
愛。而且内疚這個東西,要正主來刺激才會顯露頭角,正主一走,再時時記起,
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嘛!

  彭博來之前,梁莫還是拿她爸爸買的絲巾把脖子圍了個嚴嚴實實。梁晏兮一
直要笑不笑,看梁莫拾掇自己,末了,問:「怎麽不戴我的領帶了?」

  梁莫不甘示弱,回道:「我簽上你的大名,再戴,好不好?」

  梁晏兮低低悶笑,抱住梁莫:「中午不回來就打個電話。」

  梁莫可憐巴巴挂在梁晏兮身上:「我就想在家呆着!」

  梁晏兮刮一下梁莫的鼻子:「自己說要去實習的,現在不去,那邊怎麽辦?


  梁莫黯然,戀愛讓人真是讓人沉迷退步!

  彭博到時,梁莫已經收拾妥當,早就等着了。梁晏兮朝彭博點點頭,跟梁莫
說:「去吧!早點回來就是了。」

  梁莫淡淡應一聲,就跟彭博走了。外人面前,梁莫總是沉着,冷靜的。

  作爲大一新生,能在衛視新聞欄目實習,自然是少有的機會。梁莫才學新聞
一年,電視新聞接觸并不多。欄目負責人,是知道梁莫身份的,也沒分配什麽重
要的任務,隻要她審審稿子,改改錯别字,措辭,語法什麽的。彭博極認真吩咐
,要是有什麽不如意,可以直接找欄目主任。

  梁莫本來不是特别上心,但來回在台裏跑了幾天,覺得還不錯,慢慢有了興
趣。電視台的人本來就熱情開朗,相處也容易,見梁莫年紀小,也愛教她。一個
多月過去了,梁莫開始熟悉了台裏的運作機制,慢慢接觸編輯,配稿,導播等各
種工作,雖然不是她直接上,也确實學到不少東西。

  本來想跟着記者出去跑新聞,梁晏兮怕她熱着,中暑,不同意。加上每天電
視台家裏兩邊跑已經夠忙了,再去采新聞,估計一天到晚,跟她見上一面也難了


  暑假過去多半,隻十幾天就開學了。正是熱的時候,受台風影響,來了一場
暴雨。晚上九點多,台裏收到任務,三橋被洪水沖斷了,要派人去現場報道。梁
莫跟着采訪車也去了。

  現場極混亂,幾十米的大橋,齊齊從中間斷開,消防隊正在打撈落水的車輛
,實施營救。洪水流動很猛,還時不時一個浪拍到橋面,出鏡記者穿着雨衣,強
撐着做完報道。采訪車就被消防隊趕走了,說這一帶很危險,有坍塌的可能。

  恰好,攝像機拍到站在采訪車旁邊的梁莫,又是電視直播,梁晏兮正好在看
着,心驚肉跳打電話去,「梁莫,現在在哪?」

  梁莫那邊風雨聲和漲潮聲很大,又聽不清,隻知道是她爸爸的号碼,一個勁
說:「啊……什麽……等會啊!我聽不見……」

  梁晏兮又急又氣,隻能盯着電視機幹着急。可也就短短兩分鍾的新聞,一句
「我們将爲您做後續報道」之後,切換到下一條了。梁晏兮不停地打梁莫電話,
聽到的卻是:「您撥的用戶不在服務區……」梁晏兮隻好打車去了電視台。可電
視台的人說,梁莫他們采訪還沒回來。心急火燎地等了大半夜,才見采訪車回來


  梁莫一下車就看見她爸爸往這邊跑,一臉焦急,頭發都亂了,衣服濕了大半
,貼在身上。梁莫看她爸爸這個樣子,忍着笑,跟同事道了别,不動聲色先拉着
她爸爸打了車。

  一進車裏,梁莫再沒忍着,隔着濕嗒嗒的襯衣,先摸了一把她爸爸的胸,悄
悄在她爸爸耳邊說:「你露點了。」然後就肆無忌憚笑了起來。

  梁晏兮狠狠摟住梁莫的腰,把她帶進懷裏,半晌說:「你吓死我了。」

  這晚,梁莫洗完澡出來,破天荒看到梁晏兮在她屋裏呆着,樣子看似随意,
卻羞澀地一直拿着本書在桌旁看。見梁莫出來,也不說話,依舊看書。

  梁莫心裏樂,面上故作無知,「這麽晚,還不睡?」

  梁晏兮嗔怪地睨梁莫一眼,那意思換成文字就是:「你還想要我怎麽樣?」

  梁莫也見好就收,笑着去拉她爸爸:「大晚上研究什麽電影美學價值,睡啦
!」

  梁晏兮舒展修長的身軀,一手輕輕摟着梁莫,一手撫着梁莫的頭發,淺淺呼
吸,醞釀着睡意。

  梁莫往她爸爸懷裏鑽,左右挪動下,似乎在找最舒适的姿勢。

  「别動,好好睡覺!」梁晏兮閉着眼,在梁莫頭頂說。

  梁莫貼近些,手搭上她爸爸的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手指輕彈。

  梁晏兮睜開眼,低頭問:「還想不想睡了?」

  梁莫咬着唇角,兩眼亮晶晶地,手卻探進她爸爸的睡衣,在胸前遊走一圈,
就要向下,被她爸爸抓住。

  「你不想?」梁莫反問。

  不想?天知道他有多想!不是惦記着她累了一天,他能忍這麽辛苦?梁莫見
她爸爸不回答,狡黠一笑,腿就蹭了上去,剛剛蹭到她爸爸的關鍵部位,那裏已
經灼熱硬挺無比,被蹭到時,還快樂地抖了抖。

  梁晏兮被這麽一弄,呼吸粗重起來,暗罵一聲,這個天殺的倒黴孩子!倒調
戲起她爸爸來了!于是反手按住梁莫,腿也壓制住下面使壞的腿,人覆上去,灼
熱的呼吸噴在梁莫的小臉上,也熏紅了他自己。

  梁晏兮安了心要好好教育教育梁莫,四肢壓住梁莫,讓她動彈不得。身體貼
上去,緩緩磨蹭,一下下啄吻着梁莫的臉,慢慢向下,不輕不重,在她敏感處輕
觸。身下更是用灼熱的男根隔着絲薄的睡衣,輕輕頂蹭起來。

  梁莫被撩撥地抑制不住輕吟出聲,「嗯……」

  梁晏兮變本加厲,含住梁莫胸前紅豔挺拔的一點,舌尖撥弄,牙齒輕咬,直
到硬挺,又換另一邊慢慢折磨。感覺身下那一點,已經濕潤,浸透了睡褲,于是
加大力度磨蹭。

  梁莫扭動着身體,想要擺脫這種折磨,卻想要繼續得到更多,于是可憐巴巴
得看着她爸爸,眼裏氤氲一片,全是情動的水汽。

  「想要嗎?」梁晏兮沙啞着問,身下得頂弄漸緩。

  梁莫難受地點頭,弓身貼上去。

  「還随便勾引我嗎?」

  梁莫點頭,見梁晏兮眼神一變,又馬上搖頭。

  「乖孩子。」梁晏兮松開桎梏,梁莫一馬貼上來,不管不顧吻住梁晏兮,手
忙腳亂地去扯梁晏兮的衣服……

  「呵呵!」梁晏兮歡愉地低笑,輕輕推開梁莫,「别急,乖……讓爸爸來…
…」于是柔情似水地退去兩人衣衫,緩緩逗弄,見梁莫實在忍不住了,才縱身一
頂,滿滿進入。

  「叫爸爸……」身下用力,體驗着銷魂蝕骨的快樂,卻還不滿足,隻想聽那
人似苦似樂,糯糯地叫他。

  「爸爸……」不再是冷冷清清的聲音,乖巧柔順,唇角含春,媚眼如絲,都
隻爲他一人。單單這一聲,偏不多不少就填滿了心上空蕩蕩幾十年的缺口,真要
他死在這刻都甘願。死死抵住,快樂到忍不住顫抖,依舊狠狠咬上那人的脖頸命
脈,喊出心底最深的渴望:「莫莫……」

  第二天,梁莫頂着個更深更紅的咬痕,往梁晏兮面前一站,搖頭直歎調笑,
「我這傷,這輩子都怕是好不了了?」

  梁晏兮鬧了個大紅臉,假裝沒聽見,自顧擺早餐。梁莫心裏直樂,這人怎麽
回事啊?做的時候不是挺能的嗎?還那麽折騰她,現在害羞個什麽勁!

  梁晏兮見梁莫不壞好意在那看着他直笑,更是窘,敲她一下,假意吼道,「
快吃,還去實習呢!」

  梁莫一到台裏就被叫到了主任辦公室。原來昨晚三橋塌了之後,台裏準備做
深度報道,調查到三橋改建項目當時的承包公司是「重光」,而且「重光」公司
是由原先的一個國有小棉紡廠改組的。台裏懷疑三橋的建設質量有問題才導緻橋
體斷裂的。但重光公司拒絕接受采訪,聯系市委想做調查,也被拒絕了。主任想
到梁莫是朱瑜的女兒,看能不能讓她幫忙,要她媽媽安排下,好讓台裏去做個調
查采訪。

  梁莫想,也不是什麽大事,當場就打電話過去。電話是朱瑜接的,似乎很忙
,匆匆問清了事情,直接說:「把電話交給你們主任。」

  梁莫依言交給主任,「我媽媽給你說。」

  「您好,朱書記……哦,宋秘書啊!是,重光公司拒絕了,我們想看下當初
的經手文件,不行?爲什麽不行,我想市民有權利知道關系他們人生安全的工程
是不是有問題。好,既然會派人來鑒定,我們就等鑒定結果。好,謝謝您。」然
後把電話還給梁莫。

  梁莫疑惑,本來是她媽媽,怎麽變成宋耀了。「喂?」

  「莫莫,我是媽媽。你也不要在電視台實習了,馬上開學了。我現在很忙,
晚點再說。」

  「哦!」梁莫滿心疑惑,想想也是,她媽媽自然不能用私情辦事。向主任道
了聲抱歉,梁莫就收拾東西回去了。台裏的人也沒覺得什麽,眼見要開學了,不
再來也是正常的。

  梁莫也沒多心,沒過幾天,電視新聞報道,三橋斷裂,經專家鑒定純屬意外
事故,洪水沖擊力太大,橋身太長,所以才斷裂。

  梁晏兮看到新聞倒是說了句,南京長江大橋這麽長也沒見斷啊!梁莫也笑,
那曾經是國家的驕傲,不能斷。

  沒多久,彭博給梁莫送來張實習證明,在家裏坐了一小會兒,就忙忙地走了
。梁莫還納悶,彭博本來跟她算是投契的,怎麽像她家有什麽怪獸似的,跟她才
說幾句話就火燒火燎地要走。

  開學後,梁莫跟她爸爸幾乎是每天一通電話,雖然異地相隔,卻也别有一番
相思甜蜜的風味。有天正依依不舍挂了電話,王瑩就調笑,「梁莫不是戀愛了吧
?怎麽一個暑假不見越見水靈了!」

  梁莫沒搭腔,隻是笑了笑。杜婉趁沒人的時候問:「終于是苦盡甘來了?」

  梁莫愣了愣,才明白過來,笑得含蓄,卻也透着甜蜜,「付出,總是會有回
報的。」

  杜婉也替她高興,了然問:「就是來聽歌的那個?」

  梁莫驚訝,「你怎麽知道?」

  「也沒見你對誰那麽用心過,再說,那人氣質外貌那麽出色,王瑩隻見過兩
面不是都整天吵着帥,要你介紹嘛!」頓了頓,杜婉又說:「隻是,看年齡,那
人是單身還是?」

  梁莫沒說話。

  杜婉卻以爲是自己所想,有點勸慰的意思,「你這樣,将來他若是不負責,
豈不白白被辜負。」

  梁莫失笑,明白杜婉的意思,當她是小三了呢!「不是你想的那樣,無論怎
麽樣,我們都不會分開。」

  杜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我隻作爲朋友的立場,希望你好而已。」

  梁莫沒想杜婉這麽認真,隻說:「謝謝。」

  相隔兩地,久了,梁莫開始覺得難受,纏着她爸爸來學校看她。梁晏兮開始
不同意,覺得這樣打擾梁莫學習生活,也不想梁莫太過依賴他,太過沉溺于戀愛


  梁莫也不氣餒,依舊每天電話訴情。隻是寝室裏的王瑩時不時來玩笑一番,
非要問出梁莫的男朋友是誰。梁莫開始還沒覺得什麽,怎麽說都是室友,隻推說
是老家的。可王瑩卻像是有天大的興趣,不問出來就不罷休架勢。梁莫漸漸有點
煩她,也不好發作,隻忍着。

  有時候,王瑩還偷偷用梁莫的洗面奶,洗發膏什麽的,梁莫也隻當不知道。
有一次,卻看見王瑩把梳子用完就順手插在梁莫的口杯裏了。梁莫沒說什麽,隻
是換了杯子。可連着好幾次都是這樣。梁莫本來最見不得别人碰她的東西,何況
是漱口杯,于是認真跟王瑩說,以後不要把梳子放她口杯裏。

  本來極小的一件事,王瑩卻不依不饒跟梁莫吵起來,說梁莫故作清高,做作
等等。梁莫沒想到王瑩會這樣莫名其妙跟她吵,一時間煩躁起來,回了句,不經
别人同意就碰人家東西,這毛病好得到哪去?

  王瑩更加不依,突然罵,「總比你泡老男人好!」

  梁莫不可抑制怒火中燒,皺着眉,忍了又忍,才沒動手。

  王瑩卻得意了,「怎麽?沒話說了?别以爲裝得人模人樣的,還嫌棄别人,
說不定比誰都髒……」

  羅麗麗拉了拉王瑩,卻被甩開,王瑩吼道:「怎麽?還不興人說了?那次你
們也看見了,在舞台上就跟人那麽表白,以爲誰不知道?」

  梁莫忍無可忍推了一把王瑩,「嘴巴放幹淨點!」

  王瑩卻貼上來,紅了臉嚷:「怎麽?不就是碰了下你的杯子,還想打我?」

  梁莫本來沒想打人,可看王瑩這個潑婦樣子,一個沒忍住,巴掌就扇了過去
。梁莫高出她許多,臉色又冷,王瑩沒想到梁莫真的動手,一時被吓得呆住了,
過了會兒就哭泣了,「梁莫,你他媽不是人……敢打我……」撲上來要打梁莫,
被杜婉和羅麗麗拉住。

  梁莫不知道女生還有這樣不知廉恥的樣子,覺得可笑,氣也消了大半,不再
理她,任她哭鬧,自己出門去了。

  後來,梁莫想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但沒想到王瑩卻鬧得不可開交,找到宿管
科,非要換寝室。梁莫也不參與,任她鬧。宿管科調查了下,沒同意,要兩人好
好調節,和睦相處就沒再管這事。王瑩自此,完全把梁莫當仇人,進出都完全無
視梁莫,梁莫也無所謂,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事後沒多久,梁晏兮總算是同意來學校看梁莫。許久沒見,自然親密難分。
梁莫帶着梁晏兮四處逛,這裏沒人認識他們,就大膽牽着手,仿佛天下任意一對
情侶那樣,自由随意。晚上梁莫沒回學校,跟梁晏兮去了酒店。

  激烈纏綿,極盡歡愛,梁晏兮抱着梁莫躺在床上,突然說:「你媽媽跟我離
婚了。」

  梁莫一驚,擡頭,「什麽時候?」

  「幾天前。」梁晏兮也疑惑,朱瑜拖着這麽多年,卻突然爽快起來。但是,
不管怎麽樣,都好過一邊跟她維持着婚姻關系,卻又跟梁莫這樣的尴尬處境。

  梁莫沒說話,趴在她爸爸懷裏,心裏那點内疚又冒出來作怪。以前沒得到不
覺得,現在,她就在她爸爸懷裏,他們剛剛才做完愛,她媽媽,卻被抛棄在外,
仿佛跟他們毫無關系。但那是給她生命,真心疼愛她的媽媽。梁莫突然覺得自己
自私可惡起來,那時還咄咄逼人去讓她離開她爸爸。

  「你愛她嗎?」梁莫緩緩問。

  梁晏兮呆了呆,轉而釋然,「曾經,吸引是有的。」摸了下梁莫的臉,笑問
,「吃醋了?」

  梁莫不答反問:「她愛你嗎?」

  梁晏兮想了想,才說:「當初應該是愛的。後來慢慢淡了,煩了,就這樣一
直折騰到今天。」

  梁莫想也是,不然以她媽媽的性子,不會跟她爸爸結婚。想來,當初她媽媽
也是費了一番心思,才追到她爸爸的,可還是到了情不再,人終散的局面。梁莫
想起曾經看到一個所謂的研究結果,說一段愛情的保質期不過短短三個月。之後
必然會經曆厭煩,争吵,最終分道揚镳。

  梁莫想,她跟她爸爸已經生活在一起十幾年,從她生下來,便在一處,自然
不能同日而語。可她從來沒問過她爸爸,到底愛不愛她。是不是隻是因爲她是他
女兒才不忍拒絕,是不是太寂寞才接受她,是不是因爲她年輕美貌才會答應……

  梁莫覺得這樣就好了,隻有他們兩個,沒有其他人,隻要她愛他,他隻有她
,就這樣沒什麽需要計較的。

  第二天,梁晏兮送梁莫回學校,自己回家。梁莫不舍,想他多留幾天。

  梁晏兮撫了撫梁莫的臉,「莫莫,你還有其他的生活,要學習,要交朋友,
以後還要工作,我不能時時陪着你的。要是你整天隻想着要跟我在一起,不顧其
他,那我隻有走得遠遠的才不耽誤你。知道了嗎?」

  梁莫委屈極了,可又找不出話來反駁,眼裏慢慢有水漬。

  梁晏兮見她這樣,也心軟,抱了抱她,「乖,上去吧!下午不是還有課嘛!


  梁莫點頭,走了一段,又跑回來抱住她爸爸,「可我會想你……」

  梁晏兮拍拍梁莫的背,歎息般說:「我也會啊……」

  好吧!不能沉迷,那就想念吧!不過短短三年了,很快就過去了,已逝的一
年不是也沒多長,也沒多難過。人不能太貪心,得到一些,就要放棄一些,這樣
才能制衡。
2014-3-6 07: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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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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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笔不错,尤其对父女俩的神态动作和心理描写堪称一绝,把父女乱伦这种极为龌龊的事都能写得那么清新,委婉感人,令人神往。感谢大大的呕心力作。加油!!!!T大
2014-3-6 09: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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