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c077
論壇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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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結果那晚,朱瑜凌晨才回來。梁莫向來淺眠,樓下她媽媽似乎跟她爸爸在吵
什麼,刻意壓著聲音,空蕩的房子,樓上正好聽見回音。他們似乎從沒吵過架的
,這次真是破天荒了。
第二天一早,梁莫下樓,一個人都沒有。梁莫又回到樓上,打開書房的門。
果然,她爸爸就入定一樣坐在那兒,垂著眼簾,姿態疲倦。梁莫走過去,趴在梁
晏兮面前,輕輕叫到:「爸爸……」
梁晏兮抬起頭,神情恍惚,看著梁莫,沒有反應,一臉的疲憊,眼裡朦朧一
片,深不見底,隱隱有索然的意味。
梁莫看到她爸爸這個樣子,心裡一抽,伸手去觸碰,快觸碰到時,卻不敢造
次,手就那麼頓在空中。
兩個人就這麼呆呆看著對方,過了半晌,梁晏兮伸舌舔了舔乾澀的唇。
梁莫看到她爸爸這個動作,腦子轟得一下,動作先於意識,手就落在她爸爸
的唇上,拇指輕輕揉撫,從下唇到上唇,動作輕柔,彷彿觸摸著天鵝絨,眼睛卻
是動也不動癡癡看著她爸爸。
梁晏兮總算回神,抓住梁莫的手,「莫莫,我是爸爸。」。
梁莫驚得站起身,落荒而逃,跑回房,坐在床上大口吸氣。
她這是在幹什麼!那是爸爸啊!這不是她該有的舉動,可腦子全是她爸爸落
寞的神情,和薄薄的嘴唇,以及手下柔軟誘惑的觸感!。
梁莫覺得自己瘋了,居然會對自己的爸爸懷有那樣的心思。可她就是抑制不
住想要觸碰,甚至想要親吻,若不是她爸爸及時制止,恐怕情況就不可收拾了。
梁莫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自己舉動,和渴望。她是個極其理智的人,
從不讓沒有把握的情緒掌控自己。細細想了許久,梁莫做了個決定,既然想要,
就去得到。就這麼簡單。她從來是個不得委屈自己半點的人,一直想要什麼,伸
手就去拿,也從來沒有拿不到的。
想到這裡,梁莫頓時不再難受,反而釋然了。重新回到書房,在門外靠著牆
,深深吸一口氣,拿手拍了拍臉頰,不再心慌氣短,平靜走到她爸爸面前。梁晏
兮倒是眼神閃爍,不太自然,看到梁莫一臉淡淡瞭然的笑意,更加不自在了。
「爸爸,」梁莫笑著叫道,「我想做件事,不管結果如何,你不能氣我,躲
我。我只是不太明白,想弄清楚,否則可大可小。你願意嗎?」。
梁晏兮不明所以,見梁莫說得這麼認真,鄭重其事,猶豫著點了點頭,還沒
反應過來就被梁莫吻住了。梁莫動作快而突然,力道有些大,磕得他有點疼。
梁晏兮頓時驚得一動不動。梁莫輕輕摩挲著雙唇,隨著自己的意願,伸出舌
頭,緩緩舔了舔她爸爸的唇。
梁晏兮被這一舔,驚回神,張口欲呼,「莫……」才出一個字,就被梁莫鑽
了空子,舌頭伸進去,生澀誘惑地探索。
周圍的空氣變得熱烈而曖昧,梁莫覺得陷入一個從未有過的渴望之中,彷彿
那就是歸宿,想要探索到底,填滿心裡的空缺,滿足無比,十幾年來,從未有過
這樣的渴望和滿足。
梁莫頓時心裡一片清明,喟歎一聲,完了!。
梁莫明白過後,也不做過多的糾纏,放開她爸爸,眼睛亮亮得看一眼她爸爸
,輕歎一聲,抱住她爸爸的頭,在他耳邊緩緩說:「現在怎麼辦才好呢……」。
梁晏兮不知道梁莫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呆呆坐著,伸手撫上嘴唇,彷彿灼燙
一般,迅速放下,耳邊卻一直清晰迴旋著那句話「現在怎麼辦才好呢……」。
快到中午時,梁晏兮還是進廚房做飯。梁莫聽見響動,也下樓幫她爸爸。兩
個人都沒提早上那一吻,只是各自都不說話。
梁莫眼光時刻跟隨著她爸爸,積極給她爸爸打下手。梁晏兮卻是連看都沒看
梁莫一眼,躲著梁莫的目光。偶爾碰到,也立即閃開,默默做事。
飯吃到一半,朱瑜回來了。平時她不在中午回家,今天卻不知怎麼中途回來。
梁晏兮淡淡問:「吃過了嗎?」。
朱瑜沒什麼表情,「沒有,趕著回來的。」。
「我去加副碗筷。」梁莫說著回廚房給她媽媽添飯,拿筷子。
朱瑜吃了幾口,對著梁晏兮,「你做的?」。
梁晏兮點點頭,埋頭認真吃飯。
朱瑜笑笑,說:「許久沒見你下廚,手藝還沒退化。難得。」評論的語調,
像是在對她的下級說話。
梁莫不太喜歡她媽媽這樣的口氣,於是說:「媽媽,昨天剛回來,沒有假期
休息休息嗎?」
朱瑜慢條斯理吃著飯,看梁莫一眼,「事情還沒收尾,有一陣要忙的。」
「哦。」梁莫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話題,只好閉嘴。
「你考試怎麼樣?好像要填志願了吧?」朱瑜想起來,問到。
梁莫含糊回答,「正常水平,志願也填完了。過幾天錄取通知就該來了。」
朱瑜放下碗,「填的哪所學校?」。
「T大。」梁莫答完,看她媽媽一眼,等著她媽媽的反應。
朱瑜頓時皺眉,「怎麼也不跟我商量一下,這麼遠。什麼專業?」。
「新聞。」。
朱瑜看著梁莫,臉色不怎麼好看,「我走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不是要你填B
大政法專業嗎?」
梁莫埋頭吃飯,口裡答,「我不喜歡政法專業。」。
朱瑜語氣嚴厲起來,「B大有什麼不好,在本城,專業又過硬。你非要跑那
麼遠?住校的苦日子你能過的慣?」。
梁莫盯著她媽媽,也嚴肅說:「我不是小孩子,總得獨立。何況,離家近,
又怎麼樣,你還不是照樣十天半月不見人。」。
「……」朱瑜一時說不出反駁的話,半晌又說,「媽媽對你未來有規劃的,
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不是男孩也得繼承家業,總不能讓我們家在你這裡斷了吧?」
「我對自己未來也是有規劃的。再說,你想讓我隨你和外公做官,也要我喜
歡,我願意,總不能強迫我。」梁莫雖然跟她媽媽不很親,可也從來沒有這樣針
鋒相對過。
朱瑜向著梁晏兮說:「我不在,你就不能管著她?由著她這麼胡來?」。
梁晏兮放下碗,看也沒看朱瑜一眼,轉身就上樓進了書房。
朱瑜氣沖沖跟上去,沒過一會兒,上面傳來吵鬧聲。
「她胡來你就由著她!你就想見她跟你一樣沒本事,整天地呆著就好了,是
吧!你別想!你當全世界都跟你似的………」。
「我不想跟你吵。」。
「不吵?是,我求你跟我吵,你都不會動下嘴皮子。你恨我吧!這麼多年了
,我受得了。你不死不活的樣子,女兒也跟著學,現在好了?啊?」。
梁莫聽不下去,上樓對著她媽媽說:「媽媽,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別罵爸爸。」
「你的決定?什麼不學,跟你爸學壞毛病,自己拿蠢主意?」。
梁莫不知道她媽媽會有這樣歇斯底里的一面,完全不是平時冷靜大氣的樣子
。「你罵我就好了,別句句帶著爸爸。」。
梁晏兮過來把梁莫輕輕推到門外,「莫莫,出去玩會兒,這裡沒你的事。」
然後關了門。
梁晏兮冷冷看朱瑜一眼,「孩子面前,你失態了。」之後不再多說,倒了杯
水喝起來。
朱瑜怔住,過會兒又說:「你也學會疼女兒了?我以為你這麼自私的人,只
會關心你自己。」
梁晏兮歎口氣,「你這次到底想怎麼樣?以往都好好的,何必呢?」。
朱瑜冷笑一聲,「你就不問問我去哪了?」
梁晏兮抽出一本書翻看著,「你的事情,我不想過問。」。
「你這綠帽子戴得可真心安理得。」。
「那你想我怎麼樣?跟你離婚?」梁晏兮從書本裡抬起頭,神情倦倦的。
朱瑜變了臉,「離婚?你早想著這出了?」。
梁晏兮繼續看書,「你不就是想我先說嘛。」。
朱瑜過了許久,回復冷靜的語氣,「耗到現在,我知道你也累。不過,也不
是說離就離的。」
梁晏兮瞭然於心,不回話。這麼多年了,也不差後面幾十年。
在詭異的氣氛中,梁莫總算熬到開學。朱瑜還是每天忙碌,常常不見人影。
梁晏兮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漸漸地也不躲梁莫了,只是也不如前一段那麼
親密。
梁莫自知不能操之過急,卻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是她想要的,費盡所有,也
是要拿到的,再艱難,也斷沒有放棄的念頭。。
再說,她爸爸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就連跟她媽媽這個名存實亡的婚姻,他
都可以默默承受這麼多年,要說是懦弱,不如說是懶得思變。任何事情,若是不
上心,再怎麼壞,也只是任其擺在那兒,生根發芽還是腐爛變質,都無所謂。
只是,開學前兩天,朱瑜回家,直接下了通牒,「去B大報道吧。我都打理
好了,你的成績進去也是綽綽有餘。」。
梁莫想反駁,她媽媽根本沒給她機會。梁莫卻暗自打定主意,這次得由著她
自己來。
梁莫等她媽媽出門,就找梁晏兮。
「爸爸,我不想讀B大。」。
「不想讀就不去,你媽媽總不能綁著你去。」梁晏兮本來也不喜歡朱瑜一手
包辦梁莫的事情。
「那你得幫我。」梁莫語氣裡多了親近和撒嬌。
梁晏兮笑,「怎麼幫?你有通知書,直接去T大報道,沒人敢攔你。」。
「你陪我去怎麼樣?媽媽說不定真攔著我怎麼辦。」梁莫一臉認真。
梁晏兮思考半晌說:「也是。你第一次離家這麼遠,沒人陪著也不放心。」
梁莫高興湊到她爸爸身上,「是啊。我第一次上大學,緊張。」然後快速親
了一下她爸爸嘴角,「謝謝你,爸爸。」不待梁晏兮反應,快速離開,臉上儘是
得逞的笑。。
梁莫拉著她爸爸趕到車站,由於出來的急,只有軟座,慢車。梁莫也不管,
反正就十幾個小時,一覺睡過去就到了。火速買票上了車,梁莫興奮地像是去轟
炸地球。
梁晏兮安置好行李,坐下,見梁莫這麼高興,心情也好起來。
「媽媽知道了,會不會追過來?」梁莫笑著問。
梁晏兮也笑,「恐怕顧不上。」。
梁莫把頭靠向她爸爸。梁晏兮身子一歪,躲過了,有些不自在。
梁莫眼睛一瞇,頗為難過說:「爸爸……」。
梁晏兮緩緩轉過來,梁莫立馬靠上去。
沉默了會兒,梁莫拿起她爸爸的手,握住,輕輕玩耍著,沿著手指,手心,
細細數著紋路。梁晏兮微微一顫,收回來,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
梁莫追過去,再次握住,小手包著大手,格外顯眼。
梁晏兮轉頭,盯著梁莫,半晌說:「莫莫……」卻沒有下文。
梁莫抿嘴一笑,也盯著她爸爸,問:「你想說什麼?」。
梁晏兮側過臉,不敢對視梁莫,「我是爸爸。」。
梁莫靠近些,頭擱在她爸爸肩上,說:「我知道。」聲音清晰堅定。
到了晚上,梁莫靠著她爸爸的肩睡著了。梁晏兮輕輕移開身體,找了件外套
給梁莫搭上,順手擄了擄她前額散開的頭髮。
梁晏兮出神看著沉睡中的梁莫,淺淺的呼吸就在鼻端,帶著少女的香甜,唇
微微張著,時不時往他脖子靠近些。恍惚記起那天那一吻,柔軟甜膩的味道,就
撲面而來,海藻一樣在心底蔓延瘋長……
褲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梁晏兮面上一滯,趕緊移開眼神,拿出手機,是
朱瑜的號碼,接通。
「你們在哪兒?」直接就是質問,語氣裡有著急,也有火氣。
梁晏兮不慢不緊答道,「在車上。」。9
「你們在車上?去哪兒?」。
「送莫莫去學校。」。
「學校?不是說好了就讀B大,你犯什麼渾?她胡鬧,你也跟著胡鬧?趕緊
回來!」
「已經在車上了,回不來。」。
「你可真是……我懶得跟你說。讓莫莫接電話!」。
「她睡了。」。
「梁晏兮!你……好,我跟你說不上,你就等著毀了她,就安心了是吧!」
「掛了,我困了。」梁晏兮不等朱瑜再說話,掛斷,然後抑制不住般小聲笑
了起來,惡作劇的小孩一樣。
上午九點多,車到站。T大在站上設有新生接待處,梁莫和梁晏兮還有十幾
個新生一起坐校車去了學校。
登記處已經排了很長的隊,梁莫拿著通知書和其他證件在一邊排隊,梁晏兮
拖著行李站在一旁。
這時梁莫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喂,誰?」。
「梁莫,我是秦宋。」。
梁莫驚了一下,他什麼時候有她的號碼的?
「什麼事?」。
那邊似乎笑了下,之後傳來秦宋的聲音,「你就不問問,我怎麼知道你的號
碼?我怎麼會現在給你打電話?」。
梁莫皺眉,「不想知道。到底什麼事?」。
「唉,你真是冷靜,要世界末日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冷靜。」。
梁莫不耐煩起來,「再不說,我掛電話了。」。
那邊沉默許久,還是沒聲音。梁莫果斷掛掉電話,有點不悅。秦宋不是這種
無聊的人,打電話來,卻不說正事,尤其秦宋不會煩她。
梁晏兮隨口問:「誰啊?」。
梁莫轉過頭笑,「一個同學……」還沒說完,就看見幾米開外,秦宋站著看
她,滿臉笑,清爽乾淨,耀眼無比。
「我們又是同學了,梁莫。」秦宋依舊笑得燦爛,越來越近。
「還真是巧。」梁莫不冷不熱說,眼睛卻微微彎起,溢出笑意。的確是意外
,這樣都能遇到他。
秦宋看看梁晏兮,梁莫考試時見過幾次,看不出年紀,拿不定主意該怎麼稱
呼,於是看看梁莫,示意她介紹。
梁莫沒說話,前面輪到她了,拿著證書站到窗口,辦理登記。
秦宋開口問:「您好,我是莫莫高中同學。」。
梁晏兮淡淡笑了笑,「我是莫莫爸爸。」就不再說話了。
秦宋暗自打量了梁晏兮幾眼,若不是他親口說,別人怎麼都看不出來這個氣
質出眾,身材頎長的英俊男子是梁莫的爸爸。但兩個人的氣質神態倒是如出一轍
,淡然雅致,不可冒犯。
梁莫拿著手續過來,「要先繳費,還要領床上用具。」。
「我知道繳費處在哪裡,跟我來。」秦宋說,「我昨天就報道了。跑了好幾
個地方,幸好有師兄師姐幫忙才找到。」。
三個人辦完入學登記,找到宿舍樓,領完東西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梁莫的寢室在四樓,秦宋滿懷抱著被子,梁晏兮提著兩個行李箱。
梁莫手裡空空的,上樓時對秦宋說:「我拿一床吧。」。
「不用。」秦宋躲過,輕鬆說,「被子又不重。」。
寢室裡其他三個已經來了,床也鋪好了,只有兩人在做清潔,另外那個不知
去哪了。
梁莫進門,其他人都過來打招呼,幫著放東西。
「我叫王瑩,湖北人,你呢?」其中一個個子不高的女孩主動爬上床幫梁莫
鋪床邊說。
梁莫本來看到兩米高的床就有點怕,正好王瑩來幫忙,她也不推辭,「梁莫。」
「嗯?」王瑩高高地跪在床上,顯然沒聽清楚。
「我說我叫梁莫。」梁莫重複了一遍。
王瑩笑著說:「看你就知道是個乖乖女,說話這麼小聲。」然後拍拍手,從
床上下來。
梁莫只笑了笑說:「謝謝。」。
「沒事兒!以後要一起住四年吶,這麼客氣幹嘛。」。
梁莫望著兩米高的床,暗歎,四年吶!
另外一個女生一直沉默著,拿拖把拖地。梁晏兮和秦宋也幫不上忙,就去走
廊上等著。
收拾妥當之後,梁莫就出去了。
梁晏兮問:「鑰匙帶了嗎?」。
梁莫點頭,「去吃飯吧,都過中午了。」。
梁晏兮轉向秦宋,「一起去吧。謝謝你幫忙。」。
秦宋一笑,「難得我和莫莫高中大學都是同學,叔叔不必這麼客氣。」
秦宋建議,三個人去了學校附近的小館子隨意吃了飯。
秦宋回學校,梁晏兮帶著梁莫買生活用品。梁莫向來不怎麼逛街,買東西自
然也是速戰速決。逛了一遍超市,基本該買的都買了。
回程的票是一早買好的,下午五點的。梁晏兮攔了出租車,把買的東西放進
去,對梁莫說:「回學校吧。我馬上也該去車站了。」。
梁莫看著她爸爸,張了張嘴,最後快速抱住她爸爸,在他耳邊輕輕說:「我
國慶回去看你。」
梁晏兮沒說什麼,只拍了拍梁莫的背,然後推開她,看著她坐進車裡,在街
角轉彎不見,然後轉身攔了另一輛車,快速離開。
梁莫回了學校,收拾好書架衣櫃,已經累得不行,想睡會兒,可是看看近兩
米高的床,又算了。
寢室裡的另外三個人卻在晚上齊齊回來。王瑩主動介紹另外兩人,彷彿她自
己不是新生。
開始見過的那個叫杜婉,是雲南人,不怎麼愛說話,白淨的瓜子臉,個子比
梁莫稍稍矮一點,也算是個漂亮的人。。
另外一個叫羅麗麗,上海人,有點胖,說話總笑著,禮貌周到,跟王瑩倒是
很親密。
梁莫淡淡問好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寢室裡就只有王瑩跟羅麗麗談笑的聲
音。
梁莫實在撐不住了,草草洗了澡,盯著床,呆看了許久,還是咬著牙爬上去
,期間腿都在發抖。
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其他人都上床了,梁莫還是沒能睡著。拿出手機,撥
梁晏兮的號,剛要接通又立馬掛斷。梁莫想她爸爸連著折騰了兩天沒睡,這會兒
還在車上,該讓他好好休息才是。
實在睡不著,翻騰到半夜,晚上又沒吃飯,肚子也餓了。梁莫抖著腿下床喝
了盒牛奶,呆呆看著床頂,沒過多久就有了睡意,暗想,果然是她爸爸每晚一杯
牛奶的習慣在作怪。
第二天,梁莫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打電話給她爸爸,梁晏兮已經到家了。
去食堂看了一圈,著實難以相信那是給人吃的東西,梁莫皺眉去超市買了點
餅乾和麵包準備將就當午飯。。
晚上班會,輔導員是個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人,操一口北方味兒的普通話,
語速極快。讓班上三十多個同學自我介紹,之後就解散了。
因為是新聞專業,女生比男生多了大半。都是新生,大家不怎麼熟,都只跟
自己寢室裡的人抱團。
梁莫獨自回了寢室,也不知道幹什麼,呆坐著。其他人陸續回來,各自在書
桌旁坐著,只有幾米見方的地盤是她私有的,梁莫怎麼都覺得彆扭,什麼都在別
人的視線內,沒有一點隱私可言。
王瑩問梁莫昨天送她來的人是誰,梁莫說是家裡的親戚。王瑩就誇張得跟羅
麗麗講梁晏兮有多帥,多有氣質。
梁莫坐不住,出門下樓,朝外面走。校園裡四處都是人,三兩結隊,獨獨她
一個形單影隻。
上大學的那一點點新鮮感隨著煩躁消失殆盡。寢室條件不算差,但跟家裡比
,卻是天壤之別,沒有空調,沒有大床,沒有個人空間,沒有隨處可見的梁晏兮。
才離開一天而已,梁莫卻覺得無法忍受,渾身都不自在,躁動不安。以前總
覺得跟她爸爸不親,現在才知道,十幾年朝夕相處日日相對,早已經習慣了身邊
有這麼個人,沉默安靜,抬眼就能看見,吃他做的飯,穿他洗的衣,喝他倒得牛
奶,聽他淡然輕柔的聲音……。
何況,他們的關係正在改善期,比以往什麼時候都和諧親密,現在卻生生斷
開,相隔千里。梁莫拿出電話,撥過去。。
「怎麼了?」梁晏兮低低地聲音傳過來,什麼時候都波瀾不驚,光聽聲音就
能感覺到他的姿態,閒閒坐著,拿一本書,眼簾低垂,神情淡然,思緒不知在什
麼地方。
梁莫沉默許久,想像著她爸爸的一切。「我想回家。」。
梁晏兮似乎笑了,慢慢說:「才離開一天就想回來,往後還有四年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還有四年。」梁莫喉頭發澀。。
「是啊……怎麼辦,還有四年。」梁莫喉頭發澀。
「莫莫,要堅持,你自己決定上T大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廢,何況現在才開
始。你不是說要獨立嗎?」。
梁莫深吸一口氣,「我想你。」。
「……」梁晏兮的聲音過來會兒才響起,「莫莫,爸爸也想你。」。
梁莫笑了,「我知道。」。
「什麼?」。
「我知道你也想我。」梁莫快速說完掛斷電話,心情好不少。是啊,不能半
途而廢,要獨立,就要在她媽媽看不見的地方。
接下來一個月都是軍訓,梁莫克服自己的習慣,忍受住寢室的種種壞處,盡
量融入大學生活。可是她是在無法忍受食堂的飯菜,跟王瑩她們去過一次,打了
飯,盯著餐盤許久,還是無法動筷子下嚥,最後還是倒垃圾桶裡。之後就一直在
校門外的小館子裡吃,雖然不如大餐廳,更比不上家裡,但至少比食堂好很多。
王瑩還笑她嬌氣,見梁莫不說話,也不再說什麼。寢室裡的人自然又跟她疏
遠不少。梁莫不覺得有什麼關係,朋友這個東西,她從來都不苛求
梁莫的體力其實還算好的,挺過軍訓應該不是問題,可她偏偏最怕熱,一點
兒都受不了。每天堅持到中午就不行了,拼了全力才說服自己不走人。可她們班
的教官偏偏是個最嚴厲的,一點懶都不能偷,動作一點不到位就來親自糾正,完
全把她們當准軍人訓練。
勉強熬過三天,梁莫就想請假,但又找不出理由,只好生生受著。
這天教官總算有點良心,中途休息十分鐘,梁莫拖著疲憊的身體到樹蔭下,
恍惚看到秦宋在那邊衝她打招呼,她沒戴眼鏡看不清楚。。
王瑩和羅麗麗也跟著過來,拿起水就喝。
梁莫臉色有點難看,「你拿的是我的水。」。
王瑩看了看瓶子,說:「好像是哦。對不起。」笑著把水還給梁莫。
梁莫接過來也不喝,過了會兒放在地上。
教官吹哨,又集合訓練,一直到中午。梁莫口渴,又怕熱,皺著眉咬著牙挨
到解散。別人都蜂擁擠出田徑場,梁莫實在忍不住,坐到樹蔭下先歇歇。
一瓶水遞到她面前,梁莫抬眼,看到秦宋被太陽曬得通紅的臉,頭髮濕濕的
垂在前額,笑著看她。
梁莫接過來,擰了幾下擰不開。秦宋坐她身旁,把水擰開再遞給梁莫。梁莫
急急喝了幾口,才說:「謝謝。」。
秦宋湊近臉說:「送你救命的水,你就倆字還?」。
梁莫皺眉,移開一點,「多少錢,我給你。」。
秦宋歎氣,「算了,還不如要兩個謝字呢!」。
梁莫起身,「我先回去了。」渾身都是黏黏膩膩的汗,她得先洗洗,雖然下
午同樣又是一身汗。
秦宋跟上來,「梁莫,我們好歹也同學三年,現在又一個學校,你就不能對
我友好點?」
梁莫繼續大步走,「我沒拿你當敵人。」。
秦宋大步搶到梁莫前面,「那也不能總不給我個笑臉吧?」。
梁莫無奈停住,沖秦宋咧咧嘴,「行了嗎?」她現在急著回去洗澡,他一定
要這個時候纏人嗎!
秦宋也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在陽光下森森晃眼,「有進步。」。
梁莫不再理他,轉身就走。
有時候你發現身邊有一個認識的人,之後那個人就會時時出現,似乎世界變
小了,哪兒都能遇上。梁莫記起小時候在電視裡知道了麥芽糖是個什麼東西之後
,那段時間書本上,廣告上,似乎到處都在說麥芽糖。她還為此納悶好久。
如今又是這樣,秦宋好巧不巧又跟她一個學校,T大的面積算是大的,可她
卻處處都碰著秦宋。軍訓,回寢室,去禮堂,甚至校門外的小飯館,哪兒都有他
,梁莫想繞著走都不行。
秦宋的開場白總是兩個字「好巧」,似乎真的是巧遇。梁莫倒不是討厭秦宋
,可怎麼都覺得不爽,彷彿被跟蹤一樣。可她也不能讓人家滾吧,大路朝天,又
不是她家的。
這幾天下了場雨,梁莫心情極好,軍訓也接近尾聲,意味著國慶要來了。讀
高中的時候,梁莫沒覺得放國慶假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現在她卻開心得想唱支山
歌來給黨聽。
寢室裡的王瑩和羅麗麗準備結伴出去旅遊,地方都選好了,去雲南。可杜婉
這個正宗的雲南人卻不回家。。
放假前夕,梁莫給梁晏兮打電話。通了許久,梁晏兮才接。
「莫莫。」。
「我明天就回來了。」梁莫嘴角噙著笑。
「嗯?哦,莫莫,爸爸現在不方便,等下再說好嗎?我等下給你打過來。」
梁晏兮聲音有點急,那邊似乎有女人的尖叫聲,之後電話就斷了。
梁莫攥著電話,心一沉。過了半個多小時,梁晏兮的電話才打過來。
梁莫試探問:「出什麼了事了嗎?」。
「沒什麼,剛剛在外面。」。
只是在外面?為什麼掛斷電話?她爸爸何時也會撒謊了?梁莫心裡想著,嘴
上卻只說:「我明天就回來了,放十天假呢。」。
「哦,是啊,國慶來了。」過了會兒,又說,「莫莫,爸爸可能國慶不在家
,你可以不急著回來。」。
梁莫沉默半晌,壓下氣,「你要去哪兒?」。
「嗯,去一個朋友那兒,他出了點事兒,我去幫忙。好不容易放假,你又才
軍訓完,和你的新同學們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梁莫說:「嗯,也好。都沒一個人出去旅遊過,試試也好。」。
「那好,自己小心安全。莫莫……」那邊過了會兒,「家裡沒有你在,真是
冷清不少。」
梁莫沒有半點高興,她爸爸這是心虛呢,拿糖哄她?還不捨得說句想她了!
梁晏兮又說:「那就這樣,再見,莫莫。」。
「嗯,再見。」。
梁莫放下電話,只覺得手指冰涼,明著說不讓她回去?躲她?騙她?他有事
瞞著她!
國慶期間,梁莫哪兒也沒去,沒心情,也沒興趣,就整日泡在圖書館裡。杜
婉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麼,梁莫跟她幾乎沒碰什麼面。。這天晚上,梁
莫洗完澡正準備睡覺,突然聽見門響,似乎有鑰匙聲,過了會兒有什麼東西撞在
門上了。梁莫過去打開門看到杜婉癱倒在地,身上穿一件紫色短裙,高跟鞋掉了
一隻在旁邊。
梁莫半扶半抱把杜婉弄進屋,讓她靠著桌子坐好
杜婉明顯喝多了,渾身的酒氣,臉上的妝也花了,紅紅綠綠亂七八糟一片,
這樣的杜婉跟平時不太一樣,是完全判若兩人。
梁莫笑了笑,這世上的人怎麼都是戴著假面生活的。
梁莫不會照顧人,也不能看著杜婉就這樣。手忙腳亂給杜婉洗了臉,去隔壁
寢室借了張躺椅過來讓她睡。好在杜婉醉酒並不亂吼亂動的,只是沉沉睡著。
第二天一早,杜婉醒來,欲言又止看著梁莫。
梁莫有點好笑,「放心,我沒想你解釋什麼。」
杜婉猶豫再三,只是謝過梁莫,就沒再說什麼。
過了兩天,杜婉主動跟梁莫說話,開口卻是,「你可以借我點錢嗎?」。
梁莫想了想,問:「你要多少?」。
杜婉沉默半晌說:「三千。」。
梁莫不是缺錢的人,她外公在世的時候每年定期給她存一筆壓歲錢,這麼多
年來,她從來沒動過。她媽媽也另給她開了個戶頭,也是每年都在往裡面存錢,
數目究竟是多少,她也從來沒去查過。
梁莫讀大學因為是背著她媽媽來的,用的都是她爸爸的錢。她爸爸把一學期
的錢都給了她,而且他並不清楚讀大學一個月的生活費用要多少,所以只管多,
不會少。
三千對梁莫來說不算多,但也不可能就這麼隨便借給別人。梁莫問:「急用?」
杜婉點點頭,「我也是沒辦法,不然也不會借錢。」。
梁莫看了看她一身有點招搖的裙子說:「錢我有。只不過你要說清楚做什麼
用,若是正當用途,我自然會借你。若是只是為了享樂,那我只能說抱歉。」。
杜婉苦笑,「我學費都是貸款,哪會去享樂,這些東西都不過是上班的必備
品。昨天打破了一瓶96年的柏圖斯,要四千多,老闆說已經是優惠價了。我上哪
去找這麼多錢陪。」
CH.Petrus酒中之王,產量少,歷史悠久,價格更是昂貴,用黃金液體來形
容也不為過,不少人都喜歡收藏。梁莫記得她爸爸就有一瓶82年的,寶貝似的藏
著。杜婉打的那瓶估計還不算是頂級的酒,以她連學費都交不起的情況要賠,也
是難事。
「我現在沒有這麼多,你什麼時候要,我取了給你。」。
「下午五點。」杜婉感激地說。
梁莫取了四千給杜婉,杜婉推辭只要三千,說剩下的她用工資抵。梁莫淡淡
說:「你欠著我是欠,欠著酒吧就得看人臉色,你自己選。」。
杜婉接過錢,「我下個月,不,下下個月一定還你。」。
「好。」梁莫並沒有說什麼寬慰的話,每個人都有自尊。杜婉說下下個月還
,不管怎麼湊到錢,是在維護她的尊嚴。梁莫自知要是拒絕,那就是在托大,傷
人。
之後杜婉還是每天下午就出門上班,只是沒再躲著梁莫,半夜回來有時還帶
些點心。
梁莫一個人不是寢室就是圖書館,也挺無聊,於是就買了個筆記本,消磨時
光。
國慶中途,梁莫打電話回家,沒人接。梁莫暗想,她爸爸或許真的去了別處
,像他說的,是朋友出事了。晚上,梁莫又撥了一次,電話才通就被接了。
「喂?哪位?」低沉輕柔的聲音傳過來。
梁莫攥著電話,咬緊牙,不說話。
「請問哪位?」。
那邊頓了一會兒,遲疑問:「莫莫?」。
梁莫還是不說話,等著那邊掛斷,才狠狠摔掉手機,呆坐了許久。杜婉回來
,也沒多話,撿起摔成三半的手機,又裝好,放到梁莫桌子上,「還好沒爛。」
梁莫突然問:「若喜歡一個人,要怎麼讓他明白?」。
杜婉呆了呆,笑道:「我沒什麼經驗,但是多接觸,對他好,他肯定就能感
受到的。」
梁莫突然笑了,是啊,他們隔這麼遠,時間和空間都是阻礙,她還要讀四年
書,難道就這麼分開四年,連節假日匆匆一聚都被要他躲過? 但她答應了不回
去,出去玩,就不能食言。並不是梁莫堅持什麼道德操守,而是她明白對付她爸
爸,永遠不能跟他來硬的。
第二天上午,梁莫找準了時間,打電話給她爸爸。
「爸爸,我錢包掉了,銀行卡都在裡面!」梁莫盡量讓語氣焦急些,暗想,
她本來不撒謊,少有的幾次卻都是對著她爸爸。
「莫莫,別急。你現在在哪兒?不是出去旅遊了嗎,怎麼錢包掉了?」。
「我剛回學校,錢包就掉了,不知道在哪兒掉的。」梁莫擠出點哭腔,「我
們寢室一個人都沒有,我想回家……」。
「莫莫,別哭!」許是梁晏兮從沒見梁莫哭過,聲音有點慌亂,「你先打電
話給你們輔導員,或者同學,看能不能借點錢。」。
「沒有同學號碼,現在是放假,他們都不在。」。
「莫莫,你等下。」。
之後就是電話忙音……。
過來十幾分鐘,梁晏兮打電話過來說,彭博給送錢過來,下午的飛機。
梁莫覺得有點累,如何謀劃,如何努力,最後的效果還是一樣,只因為對象
是她爸爸,是梁晏兮。
彭博來得很快,給梁莫了張卡,她爸爸辦的。梁莫苦笑,又多一張卡。
梁莫跟彭博年齡相差十幾歲,好在梁莫不小孩子,兩人還算投契。梁莫話不
多,對著彭博卻常常能聊上幾句,也不避諱什麼。。
「犒勞你送錢來救我命,我請你吃蝦。」梁莫拉彭博去了校門外的小館子,
麻辣田螺和口味蝦做的一絕。。
彭博辣得眼淚直流,喝下杯酒問:「這紅鮮鮮的,比川菜都辣。以前怎麼不
知道你這麼能吃辣?」。
梁莫眼一瞇,邊剝蝦邊說:「以前,都依著我爸爸。他半點都沾不得辣。」
彭博揚起半邊嘴角,似真似假地笑道:「梁先生那是不食人間煙火。」。
梁莫斜斜看彭博一眼,「我爸爸是個人。」。
彭博大笑,「是,是,是……」
之後彭博就沒再提梁晏兮,兩個人吃喝到半夜,梁莫滴酒未沾,彭博恁是酒
量好也有點醉意。
「你住哪?」梁莫問,不太確定彭博是真沒醉還是裝的。
「還沒定酒店呢!」彭博身子歪了歪,「我可沒喝醉,腳踩滑了。」。
梁莫白他一眼,攔車去了。算了,她還是做回好人,送他一程。好歹彭博也
救過她幾回,開家長會一次,收留她一次,這次又送錢來給她,都比的上三救姻
緣了。
去酒店開房時,前台小姐把他們看了又看,把彭博的身份證對了又對,還問
他們是什麼關係。彭博咧嘴一笑,豪氣萬丈,「我是她舅舅!」前台小姐就被震
住,火速開了房。
梁莫本來要回學校,彭博說太晚了不放心,於是又豪氣萬丈說,我付錢,給
外甥女也開一間!
梁莫想,不用睡那張兩米高,一米寬的床,住酒店正好。於是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彭博送梁莫回學校,就走了。梁莫進寢室,杜婉含笑從陽台過來問:
「就是那個人?」
梁莫愣了愣,明白過來,笑了,「不是他。」。
杜婉也笑,「看著也不像,大你好多的樣子。」。
梁莫沒說什麼,彭博看著也就大她幾歲的樣子,她爸爸跟她卻是差著二十二
歲。
一學期過了大半,梁晏兮都沒主動打過電話。梁莫也沉著氣,不聯繫她爸爸
。元旦快到時,學校有個晚會,全體新生都會參加。班上準備著出節目,梁莫被
迫也參加了。本來是個小合唱,但班上的人都不是專業的,練了許久還是唱得亂
七八糟的。
班長是個高個子男生,叫張寧生,上課時常坐梁莫身邊。他提議乾脆不要合
唱,讓梁莫出個節目。梁莫開始拒絕了,後來架不住他老來煩她,就答應了,本
來是想拉小提琴,但琴沒帶,加上一年多沒拉,手也有些生,於是就挑首老歌唱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算算日子,梁莫發現元旦居然就是她的農曆生日。改了主意,給她爸爸打電
話。
「元旦來學校看我吧。」梁莫其實是個記仇的人,一邊恨得牙癢癢,一邊天
高雲淡跟她爸爸撒嬌。
「莫莫,眼看就放寒假了,爸爸還是不去了。」。
「元旦過不過不重要,我十八歲生日,你總該陪我過吧。」
「……」。
「從小到大,我生日,媽媽沒記住過,你也記不住……」。
「我沒忘,莫莫……」。
「我也就過這麼一個生日而已……你寧願閒在家裡,也不願意陪我過生日。」
「莫莫,那爸爸來就是了。你要什麼禮物?」。
「你看著買吧,人來就好。」
梁晏兮來的時候,梁莫正在綵排。梁晏兮在梁莫寢室等了許久,梁莫一直沒
回來,說是走不開。
王瑩熱情招呼著,「要不您跟我們一起去看晚會吧!今晚還有梁莫的節目呢!」
晚會七點半就開始,梁晏兮只好跟著杜婉王瑩她們去禮堂,王瑩本來要梁晏
兮去前面坐,梁晏兮拒絕了,在最後排坐下。。
梁莫的節目在中間,前面有幾個舞蹈、相聲,還有一個武術節目,算是熱場。
梁晏兮看著學生生澀又有趣的表演,很是投入。
這時,主持人報幕,「接下來,請欣賞廣電5班的梁莫給大家帶來的《Some
where Over The Rainbow》」。
音樂響起,並不是那首曲子。梁莫一身紅色抹胸短裙,頭髮隨意散在後面,
燈光下,瑩白的肌膚更是顯眼。。
梁莫掃視一圈,看到王瑩和杜婉身邊並沒有梁晏兮,最後眼光落在最後面,
緩緩開唱。
「你是一間美術館 你的臉誰來看你都不能管 隨便我左顧右盼 不耐煩我也
要看 愛你是我的習慣 不管你未來怎麼辦 不能償還不用交換……你喜歡不如我
喜歡 你的不滿成全我的美滿 左等右等你愛我不如我愛你 不為誰帶來什麼麻煩
我悲傷不等於你悲傷 那麼簡單就把這情歌亂彈 你來聽我來唱……」。
王菲的《你喜歡不如我喜歡》,字字纏纏綿綿,句句是愛,是不能改變的執
著。梁晏兮呆呆看著台上的梁莫,耀眼,青春,美麗,眼神執著盯著他,字字句
句都衝著他,湧入耳朵,沁入心底,猶如一張密網,受不住,逃不開。
梁晏兮覺得胸腔裡有一股氣,直憋得他無法呼吸,腦子缺氧,像是被一槍擊
中,瀕臨死亡,無法動彈。
這時,有人上台獻花,梁晏兮恍惚認得是梁莫的那個同學。總算緩過來,立
馬起身要朝外走。
「站住!」梁莫見她爸爸要走,急急喊出來,匆匆說了句「抱歉」,然後下
了台,從後台跑出去。台下轟然大亂,秦宋苦笑著下了台,主持人出來圓場,急
忙上下一個節目。
梁莫跑到禮堂前面,找了一遍,不見她爸爸人。本來沒想這麼做,可她爸爸
是個什麼樣的人,重不得,輕不得,要她怎麼辦。終究是選了個爛俗的方法,告
訴他,可他卻逃得遠遠的。
如今冬至都過了,梁莫穿著露背的短裙,忍著寒冷,想著討好他,現在卻是
再也忍不住牙關相扣,冷地發抖。梁莫心裡委屈得不行,卻還是忍著眼淚,打電
話給她爸爸。
小夜曲的鈴聲在身後響起,那是她爸爸的鈴聲。梁莫急急轉身,她爸爸就站
在大廳拐角的階梯旁,高瘦頎長的身影隱沒的黑暗中。。
梁莫緩緩叫:「爸爸……」。
黑影動了動了,還是走過來,脫了大衣給梁莫穿上。梁莫吸吸鼻子,在她爸
爸懷裡仰頭笑了。
梁晏兮看著黑暗裡梁莫仰起的笑臉,眼睛亮亮地注視著他,彷彿璀璨的鑽石
,終究只得輕輕歎息一聲,「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梁晏兮送梁莫回寢室時,樓管阿姨眼神怪異地看了他們好幾次。梁莫也沒理
會,仍是歡喜地拉著梁晏兮,膩了一會兒,讓梁晏兮保證不會走才上樓。
換了一身厚衣服,梁莫下樓,看到她爸爸還在那等著,高興跑過去拉他。
梁晏兮看著梁莫,皺眉說:「臉色這麼青,怎麼不戴圍巾?」。
梁莫不以為然,笑著靠進梁晏兮懷裡,「忘了。」。
梁晏兮無奈,拉過梁莫的手握著,「手套也不戴!」。
梁莫看著梁晏兮,目不轉睛一直笑。梁晏兮有些赧然地轉過頭,不看梁莫。
梁莫輕咳一聲,止住笑,說:「我還沒吃飯呢,好餓啊!」。
梁晏兮這才轉過,問:「下午到現在一直沒吃?」。
梁莫點頭,表情苦哈哈的。梁晏兮斜她一眼,抿著嘴不說話。
梁莫搖了搖梁晏兮的手,「我真的餓!」梁晏兮歎氣,「走吧。」。
梁莫想吃涮羊肉,梁晏兮說離學校太遠,想就在附近吃,架不住梁莫搖首乞
憐的樣子,還是打車去了最有名的館子。沒想生意太好,沒位子了,又只得轉戰
其他地方,來來回回跑了三個館子才坐下來。
梁莫已經是冷得小臉烏青,梁晏兮皺著眉給她倒杯熱水,「快喝下去,暖和
點!」
梁莫聽話喝了,樣子十足的小可憐,完全不是平時的冷靜淡漠。梁晏兮心裡
一軟,拉過梁莫的手捂在懷裡,看她好點,才鬆一口氣。
羊肉和湯鍋上來了,梁莫伸手就捏起一片,剛要放進嘴裡就被梁晏兮拍掉了
。梁晏兮瞪著她,有些生氣,「生的你也吃!」。
「能吃。」梁莫笑著又捏起一片,對著燈光,「你看,比紙還薄,而且沒有
腥味的,像吃水果。」。
服務員也笑著說:「這位小姐說是。我們店的羊肉都是精選的,每隻羊身上
就那麼三四塊肉能做涮羊肉,而且都是經過清洗冷凍的,絕對乾淨,可以生吃的
,一點肉味兒和腥味都沒有,不信您嘗嘗!」。
梁晏兮向來忌口,不慣吃亂七八糟的東西。梁莫倒是生冷不忌,只是口味和
潔淨極挑剔。
服務員看梁晏兮沒動,也不好再勸,布好菜就走了。梁莫是真的餓著了,等
湯沸了就立馬涮肉,吃得極其投入。梁晏兮看她吃得高興,自己也動筷子涮了幾
片,但大多時候還是看著梁莫吃。
梁莫食量其實很小,這會兒是餓極了,不管不顧吃得停不下來。梁晏兮有點
擔心她撐著,看她因此臉色漸漸後潤起來,也沒就沒管,任她吃。
梁晏兮看梁莫吃得差不多了,開口說:「莫莫……」。
梁莫搶道:「我的禮物呢?」。
「先前放在寢室裡了。莫莫,爸爸想跟你談談。」。
梁莫喝茶漱口,不搭腔。梁晏兮幾番措辭才緩緩說:「莫莫,你這樣是不對
的……」
梁莫打斷他,目不轉睛問:「我哪樣?」。
梁晏兮撇開臉,「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梁莫「嘁」一聲,「我不知道。」。
梁晏兮無奈歎氣,「你非要我說,那好。」似乎下了決心一樣,看著梁莫說
,「那次,你吻,吻我,還有剛剛的那首歌。這都不是女兒該對爸爸做的。」。
梁莫笑起來,「不枉我費心,還那麼俗氣,學人唱情歌,好在你總算明白。」
梁晏兮皺眉,被梁莫笑得有些惱,「這不是重點。」。
梁莫停住笑,湊近她爸爸,認真無比,「這就是重點,我愛你。你知道的。」
梁晏兮深深吸氣,想不到梁莫會這麼直接,咄咄逼人,沉默好久才說:「可
我是你爸爸。」
梁莫不屑,「我愛你,不過恰好你是爸爸,我是女兒。這有什麼關係。」
梁晏兮被逼得無話可說,他低估了梁莫的勇氣和愛,也找不出正確的言辭來
駁斥梁莫的邏輯。
是啊,不過恰好,他是爸爸,她是女兒,跟愛有什麼關係。可他是成年人,
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亂倫的罪名,不是一個才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可以承受的。
她生命的精彩才剛剛開始,以後會遇到許多其他的男人,或許,她也會陷入甜蜜
的戀愛,而不是被禁忌的感情束縛,毀了一生。
「去愛別的人,追求符合倫理愛情。」梁晏兮冷言丟下一句,沉默起身,頭
也不回,再次離開。
梁莫看著她爸爸又一次逃地遠遠地,緩緩趴在桌子上,只覺疲憊,渾身的鬥
志都消失殆盡。這樣追逐,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
沒過幾天,梁晏兮收到一封彩信,一張照片,梁莫和一個男孩子,頭挨著頭
,背後是小胡同裡的一個什麼潮流店。男孩子樣子看著清秀極了,面對著鏡頭,
眼睛卻看著梁莫,有些羞澀。梁莫瞇著眼,咬著唇角,眼神犀利,像是在諷刺什
麼,直直看進梁晏兮心裡。
照片下面一行字:我男朋友,長得還行吧,給你鑒定下,得空回個評價,我
好決定用不用換。
梁晏兮呆呆看著照片半晌,苦笑,過了許久,還是回到:只要你喜歡就好。
沒過幾分鐘,收到信息:我喜歡什麼,你知道。
梁晏兮呆坐許久,翻箱倒櫃,最後在梁莫房裡找了本相冊出來。一家三個人
都不是愛照相的,所以照片不多,寥寥幾張還是很多年前的。梁晏兮一頁頁翻著
,速度極慢,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有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梁莫那是還只有七八歲的樣子,穿著蓬蓬裙,站在
動物園門口,嘴咧得極開,朱瑜閒閒站在一旁,他自己就一手捏著梁莫的耳朵,
也是笑著的。他想了很久,才記起,那是市裡第一家動物園開張的時候,梁莫參
加奧數比賽得了獎,所以才帶她去的。
後面的照片就沒有合照了,多是梁莫一個人的,有的是學校的畢業照,有的
是在家裡照的。梁晏兮記起來,好像那時買了傻瓜相機,有一陣子特別喜歡給她
照,過了一陣,相機壞了,就再沒照過。
越到後來,照片就越少了,只有幾張運動會的,那時梁莫已然是個亭亭玉立
的少女了。
梁晏兮一陣陣驚心,梁莫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已然長大,那麼美麗動人。而
這個過程,他沒曾參與過,甚至沒曾意識到。。
十幾年,一下子就過去了,梁莫就那麼美好站在他面前,對他說,我愛你。
誘惑著他,撩動著他,打破他沉寂的生活,不給他絲毫的準備時間,不給他還擊
的機會。
梁晏兮痛苦著,忍耐著,這個美好誘人的女孩兒是他血肉相連的女兒,他不
能忍受自己居然也動心了,每晚睡不著,梁莫的臉,梁莫的唇,梁莫的味道,時
不時冒出來撩撥他的心神,他的道德……
他自覺不是個飢渴肉 欲的人,不然也不會維持著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他一
直覺得,生命中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事情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都一樣,直
到生命的盡頭。可是梁莫卻給了他一個驚喜,一個蠢動的變數:愛情。
他幾乎要拼盡全力才能不去想梁莫看著他,纏綿緩唱,說愛他的樣子。他不
知道如何來形容自己聽到那首歌的心情,當時幾乎要窒息而亡。他知道自己要是
再不狠心,就會淪陷下去。
這是不對的,這對梁莫是不公平的,他千帆過盡,梁莫卻赤忱如稚子。他若
是自私接受,總有一天,梁莫長到足夠大的那一天,會恨他。恨他自私,恨他不
教導她走正道,恨她讓她背負罵名,恨他使她錯過其他男人,其他愛情。
而他是她父親,應該不求回報愛她,教導她,包容她,有愛而無慾,甚至分
享她人生的愛情,慈愛地疏導她婚姻中的不快,為她帶她的孩子,叫他們外孫,
像個真正的父親那樣,大她一輩,做個父輩,甚至是老人……。
梁晏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跟梁莫,怎麼能分割到兩個世界!他無法接受梁莫
無關緊要叫他爸爸,梁莫的孩子叫他外公,而他,獨自一人,像個真正的老人。
他明明才四十歲不到,憑什麼要這樣悲悲慼戚!。
梁晏兮突然覺得後悔,後悔和朱瑜生下梁莫。當年明明可有可無,為什麼一
定要生一個孩子。如今這樣來折磨他,擾他心神,使他痛楚,不得安寧。
連著半個月,梁莫每隔兩天就會發照片過來,不同的男孩子,同樣的梁莫,
同樣的神情,同樣的眼,就那麼看著梁晏兮。梁晏兮心裡泛著澀澀的東西,想刪
去照片,又生生忍住,捨不得。
寒假來時,梁晏兮總算是好些了,梁莫就要回來了。他甚至上網查了她放假
的時間,忍了好久,還是打電話問了她,什麼時候回家。梁莫淡淡說,再玩幾天
。態度冷漠,再也沒有之前粘著他的親暱。
梁晏兮還是忍住,沉著氣,讓她注意安全,早點回家。一切都不是梁莫的錯
,是他辜負扼殺了她青春美好的愛情。她有理由恨他。。
臘月過了一小半,梁莫總算回來了,拖著行李箱,穿著臃腫的羽絨服,臉瘦
了一圈,眼下兩道青黑,神情淡漠,帶著滿身的寒氣,就那麼站在門外,彷彿要
融入夜色消失不見。
梁晏兮心中一痛,拉她進屋,拿出一直準備著的拖鞋讓梁莫換上,又匆匆去
廚房給她熱牛奶。
等他端著牛奶出來時,梁莫已經上樓了。梁晏兮站在梁莫門口,伸手,又停
住,最後還是敲了,「莫莫,喝點熱牛奶再睡。」。
過了一會兒,裡面傳來梁莫的聲音,極冷淡簡潔的兩個字,「不用。」。
梁晏兮皺眉,端著牛奶下去了,呆呆坐在客廳裡,腦子裡全是梁莫消瘦的臉
龐和眼下的青黑。才短短一個月,她怎麼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第二天,梁莫一直沒出房門。梁晏兮時不時看表,擔心梁莫再這樣睡下去,
會出事。到了下午,實在不放心,敲門叫人,卻沒響動。梁晏兮打開門,輕輕走
進去,叫:「莫莫……」
梁莫縮成一團,被子摀住了頭,只有一隻手臂橫在外面。梁晏兮急急走過去
,拉開被子,用手探了探梁莫的鼻息才鬆一口氣。轉而覺得自己神經,睡覺而已
,會出什麼事!。
梁莫睡得極沉,彷彿從來沒睡過覺一樣貪婪,因再次空氣暢通而急促呼吸,
臉藏在凌亂的髮絲中,透著不正常的嫣紅。梁晏兮覺得不對勁,伸手探了探梁莫
的額頭,燙得他一驚,「莫莫,快起來,你在發燒!」。
梁莫混混沉沉睡著,動了動,沒出聲。梁晏兮輕輕拍梁莫的臉,「莫莫,聽
到爸爸說話嗎?」
梁莫小狗一樣嗚嗚兩聲,又睡過去,是燒糊塗了。梁晏兮拉起梁莫,胡亂給
她套上衣服,就抱著她往樓下走。。
好在醫院並不遠,梁晏兮讓前台的護士幫忙扶著梁莫,自己去掛了急症。
醫生量了體溫,39°2。醫生埋怨了幾句,說要燒成肺炎就麻煩了,開了藥
劑,要打針。。梁晏兮被嚇得有點暈,一味只知道點頭。。
梁莫被這麼折騰一陣,有些清醒了,不依不饒掙扎著,嘴裡小聲嚷嚷著,「
不打針……不打針……」。
梁晏兮安撫著她,輕輕拍梁莫的背,「乖,莫莫,打完針就好了,打完,咱
就回家。」
梁莫還是掙扎得厲害,醫生下不了手。梁晏兮依稀記起,梁莫最害怕打針,
小時候有一次,把針都扭彎在肉裡了,梁莫哭得嗓子都啞了,之後看到電視裡打
針都嚇的小臉發青。
梁晏兮問醫生可不可以不打針。醫生說,最好還是打針,降溫快些。再說燒
到39°2已經很危險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降溫。。
梁晏兮只好按住梁莫,問:「打哪兒?」。
醫生說,「手臂和屁股都可以。不過屁股比較容易走藥,而且沒有手臂痛。」
梁晏兮輕輕拉開梁莫的褲子,露出白嫩的一片肌膚,因為冷泛起細小的顆粒
。梁晏兮瞥開眼,不去看。梁莫卻抖得厲害,嘴裡嗚嗚哭著。。
醫生說梁莫肌肉太緊張了,不好注射。又折騰了好久,才打完。梁莫一直靠
著梁晏兮哭,嘴裡嘟囔著,痛,痛,人迷迷糊糊的。。
梁晏兮心疼得不行,一下下拍著梁莫。醫生建議最好留院觀察下。梁莫一直
嚷嚷著回家,梁晏兮也只好等梁莫消停點,細細問了醫生該忌什麼,吃什麼,又
開了兩天的藥就回去了。
梁晏兮安撫梁莫吃了藥,又哄著她喝了點糖水,才讓她睡覺。想了想,梁晏
兮還是撥了朱瑜的電話。響了許久,沒人接。。
過了會兒,梁晏兮又撥,這次是個男的接的,「喂?您好!書記現在在開會
,您有什麼事告訴我,我可以轉達。」。
「你哪位?」。
「我是書記的秘書,彭博。」。
梁晏兮笑了笑,「彭博,我是梁晏兮。」。
「哦,梁先生!有什麼事嗎?」。
「莫莫病了,要她有時間回來看看。」。
「嗯,好。我等下告訴她。莫莫嚴重嗎?」。
「感冒發燒,已經打過針了。我掛了,還煮著粥呢。」。
「好,再見。」。
「嗯。」。
梁晏兮放下電話,兀自笑了。彭博幾年之間就做到書記處秘書,不知下了多
少功夫。
梁莫這一覺昏昏沉沉直睡到夜裡一點多,暈頭轉向地坐起來,一時間竟然分
辨不出自己是在哪裡。才要起床,就看到一個人拱著背,趴在床邊。梁莫好半天
才清醒過來,這人不是她爸爸還有誰!
梁莫呆坐著,看著她爸爸,許久,拿衣服給他披上。梁晏兮被梁莫的動靜驚
醒,抬頭,用手揉了揉臉,站起來問:「醒了?」。
梁莫不說話,只看著她爸爸,眼睛因生病而濕潤迷茫,可憐巴巴的。
梁晏兮連忙拿衣服給梁莫披上,又用手探了她的額頭,「燒退了。想吃東西
嗎?」
梁莫推開她爸爸,起床,身體踉蹌一下,梁晏兮趕緊扶住。梁莫站穩後,又
推開她爸爸。
「莫莫……怎麼了?」梁晏兮有些無措。
梁莫沒回答,顫顫悠悠進了衛生間。出來時,梁晏兮端了粥上來。「兩天都
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
梁莫沉默著快速喝了粥。梁晏兮又拿藥來,一一分好,「這些藥,半小時後
再吃。」
梁莫「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梁晏兮未曾想會遭到這樣的冷遇,一時間
氣憤尷尬無比,又說:「有什麼事就叫我。」然後就下樓回房,看看表才臨晨兩
點,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梁莫好在身體底子好,感冒來得快,去的也快,兩三天就好了,只是好有點
咳嗽,人又跟著瘦了一圈,本來就小的臉更顯得尖。梁晏兮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梁莫感冒才好,又只能吃清淡的東西,不能大補。
而且梁莫從回家到現在,跟梁晏兮說話沒超過十句,精神厭厥厥的,每天呆
在房裡,不是上網就是睡覺。梁晏兮卻不能說什麼,只覺得無力。朱瑜也沒回家
過,不知道是真不心疼梁莫,還是真忙。
年關將至了,天也越加冷起來。梁莫整日縮在屋裡,在接了個電話後換了衣
服。梁晏兮正坐在窗前看書,腦子裡卻想著中午做豆豉鯰魚還是清蒸鱸魚。梁莫
卻來交代一句:「我晚上才回來,不用做我的飯了。」就出門去了。
梁莫其實並不想參加什麼同學聚會,只是秦宋要她無論如何也要去,再加之
梁莫的確不想在家裡呆著,就去了。。
地方是眾人商議好的,定在「皇朝御宴」,算是本市比較奢華的場所。按說
不是學生能消費得起的,班上有個叫何為的冤大頭出錢請客。據說家裡頗有些錢
,跟政府搭上關係,接了幾個改建工程,近幾年發了跡,說穿了叫暴發戶。那個
男生頗托大,以前在班上就很囂張,梁莫倒沒怎麼注意他,只是覺得可笑,同學
聚會,他請什麼客。
梁莫到皇朝時,秦宋在下面等著,見梁莫來立刻笑著迎上來,領她去了包間。
一干人早早就到齊了,團團坐了兩桌,只等梁莫一個人來。
「還以為請不到你呢,梁莫可是大菩薩啊!」有人打趣,現在不是同學了,
又經歷了大學的歷練,膽子大了不少。換在以前,根本沒人敢這麼開梁莫的玩笑。
梁莫看眾人一眼,淡笑,「我若是菩薩,你們豈不早就升仙了。」。
眾人回味半晌,明白過來,暗罵他們是雞犬呢!不過也不好發作,對梁莫還
是泛怵的。
秦宋出來圓場,「快點菜吧,好不容易來這個奢侈的地方,今天一定見識見
識有什麼不一樣,非得叫皇朝御宴!」。
眾人趕緊附和,忙著點菜。
皇朝御宴還是對得起這個名字的,菜色品相都是極好的,做的極盡奢華精細
。梁莫以前也來吃過,不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她外公還在世,寵她寵得沒
邊。他也是個極挑吃食的,成天找著美食館子,帶梁莫去。皇朝才開張的時候,
梁莫就去過了,可以說是元老級的食客。梁莫的外公還專門題了詞,贈給皇朝,
如今就在大廳噴泉裡中央柱子上掛著。
席間有人敬酒,氣憤漸漸高起來,顧及就少了。何為自覺酒量不俗,敬了一
圈,又轉到梁莫這邊,「梁莫,今天你可要賣我個面子,喝了這一杯。以前,你
是不知道,我們男生的暗戀對象可都是你啊!」說著轉向眾人,「是吧?你,楚
雙,還有你,施南,還有你,你,都是,還偷偷遞過情書呢!」。
梁莫覺得好笑,書桌裡時不時出現的紙條,她不是沒看到過,只是都不太當
真,隨手就扔了,根本不知道誰寫的。這何為是不是仗著有錢非要出著風頭啊!
梁莫倒不是有興致為難誰,只是有點不喜歡何為這種態度。於是推說:「我不能
喝。」。
何為不依不饒,「梁莫,這可不行啊!平時我們連話都不好意思跟你搭,現
今兒好不容易有機會聚聚,你怎麼能不喝呢?」。
梁莫端了茶水,「我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是了。我真不會喝酒。」。
何為還要勸,秦宋站起來,「這杯我幫梁莫喝吧,她一個女生確實不能喝。」
「喲!英雄救美啊!秦宋,你這可不對啊?我們班男生好不容易有機會向暗
戀對像敬酒,你這不是擋人家追求之路嗎?」有個牙尖的女生嚷嚷起來,梁莫不
太記得名字,只知道似乎是文體委員什麼的。
梁莫就閒閒坐著,也不搭腔,彷彿局外人。秦宋被說的臉紅了,還是硬撐著
,「何為,梁莫確實不能喝,要不就讓她喝水代替?」。
何為見實在不行,就答應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揚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這一笑,搞得有些難為情,假裝沒看見,坐下吃菜。
梁莫就閒閒坐著,也不搭腔,彷彿局外人。秦宋被說的臉紅了,還是硬撐著
,「何為,梁莫確實不能喝,要不就讓她喝水代替?」。
何為見實在不行,就答應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揚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這一笑,搞得有些難為情,假裝沒看見,坐下吃菜。。
人多聚餐自然耗時間,一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八點多,還沒算完,眾人一早計
劃好還要去唱歌。梁莫本來不想去,架不住還是被拉去了。
梁莫也不唱,就坐在一邊看他們熱鬧,別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就不逼她。中途
,梁莫實在憋不住,跑出去要了被柳橙汁靠在外面喝,恍惚看見電梯那邊一個人
很像她媽媽,再要細看就被拉進屋了。
沒過一會兒,何為進來跟旁邊的人神秘兮兮地說:「你們猜,我剛才在外面
看見什麼了?」
有人八卦靠近來問:「什麼呀?快說吧!」。
何為表情曖昧說:「朱書記,就是我們市的朱書記,跟一個男人摟著進了男
廁所!勁爆吧!」
梁莫皺眉,臉色一變。眾人還在問:「你不會看錯了吧?你怎麼知道那是朱
書記?」
「我爸跟她一起吃過飯,我也看見過,還給過我壓歲錢的。你們平時不看電
視啊?她有時候也上電視!」。
「誰沒事看會議新聞吶!這當官的都不是好東西!」。
「女人嘛!就算再能幹,還是離不了男人那!」有人壞笑。
梁莫咬著牙,不動聲色,「我出去下。」出來門直接往盡頭的廁所走。
梁莫再外面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出來,直接下樓去了停車場。秦宋打電話來
問,「梁莫,你去哪兒了?」。
「你們玩吧,我等會上來。」就掛了。
梁莫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終於,朱瑜挽著一個男人從電梯下來,進了停車
場,她似乎喝多了,那個男人幾乎是抱著她進的車,朱瑜順勢纏上男人的脖子,
樣子親密極了。
原來她媽媽不是沒有柔情,只是單對著她爸爸和她冷血。
秦宋又打電話來,「梁莫,你在哪兒?怎麼還不回來?」。
「還沒散?」梁莫壓著心中不快的氣,盡量語氣平淡。
「馬上就散了,你還來嗎?」。
「不了,我回去了。」。
「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快說你在哪兒?現在多晚了,你一個人回去!」。
「到下面門口找我。」梁莫很少見秦宋反駁她,更難見他這麼態度強硬。
秦宋跟梁莫一直到了家,站在門口,兩人相對,梁莫問:「你,要不進了坐
會兒?」秦宋雙手插在褲袋,「還是不了。我回去了。」說完有些不好意思。
梁莫覺得秦宋是個特別奇異的人,看不到她的冷眼,不親不疏,總是在她身
邊,有時候像個女孩羞澀可愛,有時候卻讓她感到安全。。
梁莫對秦宋其實還是有些許憐憫之情的,可他喜歡她,這點梁莫還是知道,
在這樣的事情裡,只要動心了,誰都不能獨善其身。於是,梁莫叫住他,「秦宋
!」。
秦宋正要下樓,聽見梁莫喊他,轉過頭來,臉在燈光下白得有些不真實。
梁莫拉近他,緩緩湊過去,「你是不是喜歡我……」。
秦宋睜大眼睛,錯愕看著梁莫。梁莫笑了,看吧,他是喜歡她的,「你喜歡
我……」
秦宋正要開口,就被突如其來的柔軟覆上。
梁莫輕輕吻著秦宋,這個喜歡她的可憐男孩兒。本來想讓他好好的,可惜他
時時在她面前晃,彰顯著他的喜歡,他的存在。
秦宋回吻著梁莫,漸漸深入。梁莫一手撫上秦宋的臉,一手按上了門鈴。
門開了,不過馬上又要關上,梁莫一手抓住門框,不讓,繼續吻著秦宋。梁
晏兮沉默站在門口,看著梁莫和秦宋貼在一起,眼神晦澀不明。。
過了許久,秦宋呼吸漸漸急促,看到門口的梁晏兮,臉霎時漲得通紅,喘息
著推開梁莫,點點頭就飛快下樓了。
梁莫沒看梁晏兮一眼,沉默著進屋。
梁晏兮拉住梁莫,死死盯著她的略腫的嘴唇,顏色紅艷,像一顆熟透的草莓
,散發著妖艷而放縱的氣息。僵持許久,梁晏兮緊緊抱住她,「一定要這麼逼我
?」。
梁莫任他抱著,最後推開他,眼睛卻瞥到梁晏兮的右手,虎口上一圈深深地
牙印,滲出血跡。梁莫深吸一口氣,直接上樓,沒說一句話。
出門前都沒見有這麼個傷,現在卻莫名其妙冒出來。梁莫覺得她爸爸簡直是
荒謬,還要藏著掖著什麼狗屁秘密。這個家本來三個人,現在卻連一點人味兒都
沒有,這樣的家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梁莫回了房間,死死咬著嘴唇,攥緊了拳頭,憋著一口氣,許久,狠狠一腳
踢翻了椅子,勾住電線的音響鍵盤也跟著滾下來,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梁晏兮在外面敲門,「莫莫,出什麼事了?」。
梁莫順勢坐在地上,趴在床上,埋著頭。
「莫莫,你開門……」。
「走開!」梁莫忍不住,眼淚簌簌往下掉,從小到大,就算再孤獨,再難受
,都少有這麼傷心地時候。
她爸爸不在意這個家,她媽媽也不缺男人,不缺權勢,也不稀的這個家,憑
什麼讓她一個人難受!梁晏兮不主動,朱瑜自私要維護權利名聲,那就讓她來做
這個勇敢者,幫他們做個了結,沒有什麼值得惋惜的,反正都是名不副實了,何
不早斷早超生。
第二天一早,梁莫就去找了彭博,他已經是朱瑜的二秘了,肯定知道她住哪
兒。彭博只是驚訝梁莫又來找他,不清楚梁莫到底要幹什麼,也不好透露朱瑜的
情況,「你媽媽不是住家裡的?」
梁莫卻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場,「別扯,我當你是朋友才來問你,你也別拿假
話來糊弄我。」
彭博看了看梁莫,最後說:「我帶你去吧。」朱瑜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也
怕梁莫真氣沖沖地跑去出點什麼事。。
彭博帶梁莫去的柳林湖區的別墅。原來幾個月前,朱瑜就搬到這裡了,那之
後再沒回過家。
梁莫從來不知道她媽媽還有這麼一窟,都說狡兔三窟,還指不定有多少她不
知道的窟呢。
柳林湖區的別墅,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梁莫不禁想冷笑,她媽媽不乾不
淨的秘密比起她爸爸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彭博按了鈴,朱瑜的聲音通過可視門鈴傳過來,「這麼早幹嘛?」聲音透著
不耐煩,像是剛醒。
梁莫走過去,說:「是我,找你有急事。」。
「莫莫?等會兒啊……」。
過來會兒門才開,梁莫和彭博進去,朱瑜穿著睡衣,正繫著腰帶從樓上下來。
「莫莫,找我什麼事?」朱瑜臉上滿是驚訝,有些不悅看了彭博一眼。
梁莫掏出一份文件遞過去,「這個你先看看,沒問題就可以簽個字,跟現在
沒多大區別。」
朱瑜拿起來翻了翻,不屑笑道:「梁晏兮叫你來的?」。
梁莫看著她媽媽,「你先去洗漱下,清醒點,我們好好談談。」。
朱瑜訝異看梁莫幾眼,著實沒想到這個女兒有這麼大氣果決的一面,不禁又
笑了,「莫莫,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你們自私懦弱,我幫個忙不好嗎?」。
朱瑜看眼彭博說:「你先出去下,我們有點私事要談。」。
彭博本來也納悶梁莫到底要做什麼,但不好窺探人家的私事,又何況是他的
上級。但怕梁莫會吃虧,轉而又想,虎毒不食子,怎麼說朱瑜都是梁莫的母親,
不見得就能出事。於是安慰看一眼梁莫,就出去了。
朱瑜走過去,極優雅地坐了下來,拍拍身邊的位子,「過來,陪媽媽坐會兒!」
梁莫不動聲色坐到朱瑜旁邊,不過隔著一截兒。朱瑜親暱地拉過梁莫,握著
梁莫的手,細細看著梁莫,「莫莫,你可真像你爸爸……想我跟你爸離婚?你想
跟誰?」。
梁莫不大習慣朱瑜這樣看她,還摸上她的臉,離開一點,說:「你們離婚不
是最好的嗎?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爸爸也過他自己的,我也好過些。」
朱瑜抿嘴一笑,「你爸讓你這麼說的?他想自由?」。
梁莫看著她媽媽,問:「何必呢?你們不愛對方,難道一定要拴在一起?」
朱瑜放開梁莫,「不是你想的愛不愛那麼簡單,我不能離婚。現在也沒什麼
不好哇,他也很自由,就算找其他女人,我也不會攔著。」。
「難道不是你自己有了其他男人?」梁莫忍不住問,還是小孩子,思維沒有
她媽媽那麼縝密,想到什麼就說了。。
「我有其他男人?呵!莫莫,誰跟你說的?你爸?」朱瑜不可置信一樣。
「你昨晚在哪?」。
「昨晚,還能在哪兒!彭博跟著我招待一群台商啊!」。
「不對,你在錦瑟KTV,和宋耀一起。」梁莫看著朱瑜,一字一頓說。
朱瑜錯愕半晌,不可置信看著梁莫。
梁莫又說:「你不用多心,我無所謂。你不愛我爸,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沒
理由說你半點。可你既然已經有別的男人,那麼最好還是和我爸做個了斷。協議
離婚很簡單的,房子歸我爸,若你要,可以折現付款。存款你們也是分開的,家
裡也沒有其他什麼共有財產了。當然除了我。可我是成年人了,你們都不必付責
,撫養費什麼的,也不需要了。所以,只要在協議上簽個字,有必要的話去民政
局公證生效就可以了。」。
朱瑜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沉默安靜聽話的女兒。梁莫現在的表現,冷靜
的好像一個法官,等待著她開口,然後輕易尋出破綻,一一擊破,做出判決。
過了會兒,朱瑜才說:「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樣,挺恨我的。」。
梁莫不說話,直直看她媽媽。
朱瑜拿起協議,然後扔下「怎麼搞的像我多欠你們似的!我沒必要簽這個破
協議!你以為你爸多清白?他這麼多年跟我不死不活地熬著,你以為他真是你的
好爸爸?」。
朱瑜急匆匆轉到另一件房,然後拿著個資料袋,幾下扯開,扔出一疊東西。
「你看看,這就是你爸爸為什麼不愛,我憑什麼不愛!你自己看!」。
梁莫拿起幾張,那是她爸爸的照片,無數張,都是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的,背
景都是在醫院。梁晏兮陪她坐著的,推著輪椅的,相互談笑的……
那是一個面容浮腫的中年女人,神情呆滯,沒有美貌,沒有氣質。可梁晏兮
還是那麼甘之如飴陪著她,看著她……。
梁莫忽然覺得這一對父母太過殘忍。她才十八歲,憑什麼要知道這些,她媽
媽有婚外情,她覺得可以原諒,可她爸爸居然也有,還是那樣一個不堪的女人,
還對她那樣深情不移。他怎麼可以?
十幾年來,他都是淡然的,安靜的,純潔的,不需要愛情的。當她鼓起勇氣
要填補這個空缺,要愛他的時候,卻得到這樣一個結局!她不是自取其辱嗎!。
梁莫呆坐著,只覺得手足冰涼,心灰意冷,原來不是沒有愛,是不捨得給她
而已。
「你爸夠癡情的吧!初戀情人啊,叫什麼來著,莫瑾之,還是莫金枝?」朱
瑜自嘲一笑,「他覺得我權欲,世俗,配不上他,那個小市民女人就配得上。可
惜人家嫁了別人,要不他怎麼肯放下身段來跟我結婚!」。
「多久的事?」梁莫從齒縫憋出幾個字。
「你高考的時候就勾搭上了。趁我不在,還把人家女兒弄家裡來。你不是在
家嘛。」
梁莫拿起照片,裝進袋子。「媽媽,不管怎麼樣,你都是我媽。協議你簽了
就拿給我爸。這樣大家都輕鬆些。我走了。」。
朱瑜輕輕抱住梁莫,「莫莫,我不是個好媽媽。你不要恨我。」
梁莫推開她,「怎麼都改變不了你是我媽。」就像怎麼都改變不了梁晏兮是
她爸爸一樣。
彭博看梁莫出來,臉色不對,要送她被拒絕了。
梁莫回到家時,她爸爸還是那副樣子,閒閒呆在窗前,十幾年都不變的習慣
。梁莫走過去,把袋子扔到他腿上,等他的反應。
梁晏兮本來擔心梁莫昨晚情緒不好,一早起來就不見人,現在卻冷著臉摔給
他一包東西。梁晏兮不明所以,看看梁莫,打開袋子,拿出照片,一下子就變了
臉,「莫莫……我……」
梁莫突然吼道:「別叫我莫莫,梁莫,梁莫,梁晏兮和莫瑾之是不是!」
梁晏兮突地站起,急切說:「莫莫,不是,不是那樣的……」。
「為了這個女人,你不愛我媽媽,不愛我?情聖是嗎?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
,爸爸!」這一聲爸爸叫的極盡褻瀆和嘲弄。。
梁晏兮急地去拉梁莫,「莫莫,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碰我……」梁莫猛的掙脫開,身子斜摔出去,頭撞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几
上,血慢慢沿著臉留下。
梁晏兮急忙俯身去拉,梁莫卻不讓,哭叫著死死掙扎,「放開我……放開,
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梁晏兮按住梁莫,從背後抱住她,「冷靜點,莫莫,冷靜點,不是那樣,不
是那樣……你在流血,等會再說好嗎?」。
梁莫哭著被梁晏兮半抱半拖帶到醫院。醫生要清理傷口,但梁莫情緒激動,
一直在哭,醫生只好打了鎮定劑。。
梁莫額頭的傷口不小,足有兩寸長,醫生說幸好只是皮外傷,沒撞著別處,
縫針止血就好了。梁晏兮看著醫生一針一針穿過梁莫的頭皮,忍不住偏過頭,不
去看那殘忍的畫面,心裡卻針扎一般痛著。
梁莫一直在醫院睡著,梁晏兮就守著她。
醫生又給梁莫做了大體的檢查說,梁莫黑眼圈和眼球血絲嚴重,長時間睡眠
不足,精神壓抑,身體肌肉緊張,要是不調理的話,容易引起消化功能和新陳代
謝功能衰退,從而身體機能下降,生出各種病變。建議多補充營養和睡眠,可以
服藥和按摩輔助睡眠。
梁晏兮只知道梁莫這次回來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光艷照人,整個人頹然
毫無生機,彷彿已入暮年的老人。這一切的改變,除了為他還有誰。短短幾天就
進了兩次醫院,這全是因為他。
梁莫一直睡著,纖瘦的身子蜷成一團,慘白的臉上掛著淚痕,額角的頭髮因
為傷口被剪掉了,整個人陷在一種悲慼的氛圍裡。醫院是比任何地方都冷寂的,
梁晏兮脫了大衣給梁莫搭上,坐在床邊,注視著梁莫,細細看著。
一直到傍晚梁莫才醒來,看到她爸爸,轉過身,背對著他,「離我遠點。」
梁晏兮沒動,看著梁莫倔強的背影,慢慢說:「莫莫,想不想聽爸爸說會兒
話?」
梁莫不看她爸爸,也沒說話。
梁晏兮苦笑,這孩子比誰都倔,可獨獨對他縱容三分。偏是這樣,他也是最
傷不得她的人,要得罪了,賠上所有還不一定取得她的原諒。
「爸爸知道你氣,你也要聽爸爸解釋啊。」。
梁莫背對著他,許久才說:「你要解釋,早就說了。何必問我。」。
梁晏兮見她肯開口說話,鬆一口氣,接著說:「照片上的人,是我大學同學
。讀書的時候,談過一場。後來她跟了別人,我們就再沒聯繫過。前些時候,偶
然碰到,她已經是癌症晚期了。丈夫很早就死了,家裡困難,身邊也沒人照顧。
我想總算是同學一場,就幫幫她,給她錢也不要。只好讓小離來家裡做事,後來
你誤會了,她媽媽也實在離不開人,就沒做了。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偶爾就去
醫院看看她。」梁晏兮停一會兒說,「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想照片肯定是你媽
媽拍的。其實我們什麼也沒有,她不過是我一個落難的故人。」。
梁莫沉默許久,才轉過來,無聲流著眼淚,看著她爸爸,樣子委屈極了。梁
晏兮伸手去拭她的淚水,剛擦完又簌簌落下來,「別哭了,乖。」
梁莫癟著嘴,委委屈屈地問:「那你以前怎麼不說?」。
梁晏兮想了想,「以前你也不跟我親,哪裡會關心這些。」。
梁莫又拉過他的手,看一眼那虎口上的一圈咬痕問:「這個呢?」。
過了會兒,梁晏兮才說:「是她咬的。疼得不行,逮什麼都咬。昨天人已經
回南寧老家了,要跟她丈夫葬在一起。」。
梁莫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許久,
輕輕問,「你傷心嗎?」。
梁晏兮笑笑,伸手擄了擄梁莫的頭髮,眼神有點飄忽,「傷心倒談不上,只
是覺得人生無常,她只大我一歲,卻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美好,自己珍愛的事
,人……」。
梁莫看著她爸爸,短短幾天憔悴了不少,可眉眼還是那麼俊挺,總帶著淡淡
的悲憫之氣,對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打動他。這個人是她
爸爸,是她一心愛的人,沒有後悔,沒有交換,只想愛他而已。
梁晏兮突然眼神嚴厲地看著梁莫,「以後不准再這麼莽撞,知道傷口多長,
流了多少血嗎?要是傷著其他哪兒怎麼辦?」。
梁莫癟癟嘴,「還不是因為你!」梁晏兮攬過梁莫靠在懷裡,許久才說:「
梁莫,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該傷著自己。要不然,你要爸爸怎麼辦……」。
梁莫突然推開她爸爸,仰頭咬唇問:「你為什麼要給我取名叫梁莫,是不是
因你初戀情人?」
梁晏兮捏下梁莫的臉,「小醋罈子,還記著這茬!不是莫瑾之,是莫失莫忘。」
梁莫驚異於她爸爸的轉變,敢於直面她的感情了?。
梁晏兮看梁莫呆呆地,眼睛卻亮得讓人不敢直視,不由有點羞赧,「不信?
你爸爸好歹是復旦高材生,給我女兒取名字怎麼會那麼淺薄,還撿人家的姓用?」。
梁莫憋著笑,她爸爸這個樣子可真是稀奇,完全跟平時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
神仙氣質背離了。梁莫把頭埋進梁晏兮懷裡,嘴角再也抑制不住揚得老高,「爸
爸,咱回家去吧,醫院呆著不吉利。」
「才幾天就來兩趟了,梁莫,你要再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我就……」。
梁莫搶道:「你就怎麼樣?」。
梁晏兮歎口氣,「走吧,我能拿你怎麼樣!成天只知道氣你爸爸。」。
兩個人回了家,重修舊好的之後,自然再無芥蒂。梁莫就天天膩在梁晏兮身
邊,仗著傷病,對梁晏兮頤指氣使。梁晏兮一刻不得消停,被她使喚著做這做那
,可卻是甘之如飴。
梁晏兮才給梁莫洗完襪子,就被梁莫從背後抱住,「又怎麼了?」。
梁莫蹭著她梁晏兮的背,「晚上吃辣子雞丁吧!」。
「不行,你傷口還沒長好,不能吃辣!」梁晏兮堅決否定。
梁莫越加蹭得厲害,語氣嬌嬌弱弱,「我想吃啊!都多久沒吃過辣了!」
梁晏兮擦了手,攬著梁莫客廳走,「讓我看看傷再說。」然後讓梁莫坐著,
輕輕拉開紗布,仔細看了看,「得去換藥了。」。
梁莫不依不饒拉著梁晏兮,「都好了,換什麼藥,每次都疼死了!」。
梁晏兮最見不得梁莫這個撒嬌的樣子,心裡一軟,「那就在家裡洗洗,再上
點藥。」
梁莫連忙點頭,「對,對,對,就在家裡弄弄。」。
梁晏兮拿來藥箱,用酒精細細給梁莫擦傷口,動作輕柔細緻。梁莫乖乖仰著
頭,時不時咧嘴發出「絲,絲」聲。梁晏兮下手就更輕了,生怕碰疼梁莫。。
收拾妥當了,梁莫還不忘吃的,「爸爸,晚上就吃辣子雞丁吧!」。
梁晏兮瞪她一眼,梁莫巴巴得靠上來,苦苦哀求,小狗一樣,「好不好?」
梁晏兮猶豫許久才說:「宮保雞丁,最多只能這樣了。」。
「嘴裡都淡出了個鳥了……」梁莫小聲嘟囔著。梁晏兮臉一變,「梁莫!讀
半年大學,就學會罵粗口了?」。
梁莫趕緊跳開,「就吃宮保雞丁,宮保雞丁多好啊!」。
梁晏兮哭笑不得,梁莫這皮樣還真是招打。
吃過飯,梁晏兮拿出本書,靠著沙發仔細翻閱起來。梁莫過來挨著他,「看
什麼呢?」
梁晏兮把書一放,拍拍腿,沖梁莫說:「來,趴著,給你按按。」。
梁莫趴過去,順手拿著書翻,全是講按摩手法和身體穴位的。梁莫轉頭問:
「你這是拿我試手?」。
梁晏兮輕輕按摩著梁莫的背,手法生疏,但卻不失溫柔,「你不是睡不好嘛
,醫生說按摩可以治。」。
梁莫驚訝,「你怎麼知道?」。
梁晏兮白她一眼,繼續按著,「你自己照鏡子看看,黑眼圈,紅血絲。」
梁莫不說話,她這是為了誰!不過她爸爸能這樣,她已經很高興了。
過了會兒,梁晏兮讓梁莫換個方向躺在他腿上,給她按摩頭部。
梁莫睜著眼,看著梁晏兮溫柔專治地按摩著她的頭。輕輕地,一下又一下。
從這個角度,梁莫正好能看到她爸爸瘦削的下巴,幅度柔軟的唇形,挺直的鼻,
專注的眼和眉骨。這個男人,此刻處處都散發著致命的溫柔,和誘惑。
梁莫忍不住伸手,撫觸她爸爸的下巴,一寸一次向上,再一寸一寸向下,停
在嘴唇上,指尖輕輕撥弄著兩瓣柔軟細膩的唇。梁莫起身,緩緩靠近,就在要觸
碰到時,那兩瓣唇就一偏。梁莫移開,看著她爸爸,眼裡儘是失望和鄙夷。
梁晏兮抿著嘴,看著梁莫的眼神,心裡一痛,伸手蓋上那雙眼,「梁莫,不
准這樣看我!」說完再也不抑制不住,低頭吻了上去,從輕輕觸碰到緩緩摩挲,
再也忍不住深深探入,汲取著思念許久的渴望,就是這個味道,折磨了他整整四
個月味道。這樣的禁忌之淵,這樣的銷魂蝕骨,這樣的不可割捨,這樣的血肉相
連,憑什麼不可以……。
梁晏兮深深吻著梁莫,緊緊抱著她,彷彿要把兩個人融為一體。梁莫乖順地
環住梁晏兮的脖子,熱烈回應著這個終於不再逃避她的男人。。
直到兩人都快窒息時,梁晏兮才粗喘著氣放開梁莫,卻看到梁莫笑臉緋紅,
微張著水潤的唇,兩眼迷濛濕漉漉地喘息著。。
梁晏兮強忍住內心的衝動,抱住梁莫,把頭擱在梁莫肩上,歎息著,「也不
准這樣看我......」
之後的日子似乎就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了。梁晏兮再也不
避著梁莫,對梁莫的親暱也不逃了,但也只到親吻就結束。兩個人常常吻地不可
開交,梁晏兮適時就推開梁莫,跑到一邊獨自平靜,不再越雷池半步。
梁莫倒是沒覺得就那有什麼重要,只是,既然是愛人,那還有什麼不可以做
的。但是梁晏兮卻仍然不想做到最後,那樣,梁莫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梁莫知
道她爸爸的心思,也越加替他心疼,這樣每次生生打住,忍得多辛苦啊。
但天堂之於地獄是怎樣一種區別,梁莫這些天算是感受得淋漓盡致了。
如果你愛一個人,這個人恰好也愛你,而且天天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時
時都可以擁抱,親吻,那麼你一定恨不得時光停止,就這樣無限循環,無限重複
這一刻的幸福。
但過了年,開春後,梁莫該就開學了。她甚至都過想退學算了,這一分開,
又要幾個月才能再見她爸爸,無遺是對剛剛建立感情倆人的一種折磨。熱戀中的
人,最怕的就是異地相隔,摸不到,觸不著,撓心撓肝地思念又甜蜜無比。
開學前夕,梁莫跑到她爸爸房裡,手勾著梁晏兮的脖子,「要不你跟我去學
校算了!」
梁晏兮捏捏她的臉,伸手擄開梁莫前額的碎發,看到以前的傷口早已合上,
只剩下一條粉色疤痕,自言自語般說,「還好藏在頭髮裡,不然可破相了!」。
梁莫搖了搖她爸爸,「跟你說話呢!怎麼樣?」。
梁晏兮笑,「聽著呢,想一出事一出!你去讀書,我去幹什麼,陪讀?」
梁莫癟嘴,賴在床上,「也不是不可以,你在家裡還不是閒著。」。
梁晏兮去拉她,「也不怕同學笑話?」。
「誰會知道啊!」。
梁晏兮認真說:「莫莫,這樣就可以了。我怎麼還能跟到學校去。我時常想
,自己真的太自私了,這樣會害了你一輩子……」。
梁莫不悅搶白,「到現在,你還說這樣的話,那我這傷可都是白受了。」
梁晏兮苦笑,「我只怕你後悔,將來恨我,連爸爸都不願意認了。」。
梁莫看著她爸爸極認真嚴肅地說:「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斷然不會後悔。」
「你才十幾歲,只熟知我這一個男人,你或許會遇到更好的,喜歡的……」
梁莫幾乎要罵粗口了,她爸爸到底什麼腦子,到現在還這麼想!但也只能閉
眼消氣,和顏悅色認真跟他說,「你半生感情空白,恰好等到我來愛你,我才長
大就愛上你,不晚不早,沒有其他人,也不是心血來潮,只是早就注定的。明白
了嗎?」。
梁晏兮呆呆聽完,只覺得自己半輩子都白活了,他這個做爸爸的,還不如個
孩子通透,居然要她來引導著自己前進。都這樣了,還想著後退,發生過的一切
,都注定了他們不能再回到純潔無關痛癢的父女關係。既然如此,再推諉扭捏,
就真要傷了梁莫的一片真心了。
梁晏兮感歎著,這樣一個美好而純潔的孩子,他的女兒,給了他最珍貴純粹
的愛情,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於是抱住梁莫,「莫莫,爸爸真高興有你。」。
梁莫幸福回應,「我也是。」手探進她爸爸的衣領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撫
摸著她爸爸的脖子,像是在獎勵一隻聽話乖巧的貓。
「梁莫,手拿開。」她爸爸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梁莫仍不住手,依舊動
作。
過了會兒,梁晏兮放開梁莫,眼裡泛起一層濃烈的光彩,一動不動看著梁莫
,許久才說:「莫莫,我不是你想的那麼美好……」聲音像是被壓制,處理後過
,全是氣聲,緩緩傳到梁莫的耳膜,輕輕震動。
梁莫手仍然撫著他的脖子,注視著他,「你怎麼不美好了?」。
「我怕嚇著你……」。
梁莫的手順勢,一路沿著脖子,肩胛,來到胸前,「我什麼都不怕……」
「你怕打針……」。
梁莫手一頓,又緩緩摩挲著她爸爸絲滑細膩的睡衣,一臉純真問:「一樣可
怕嗎?」
「你太小了……」。
梁莫急切說:「我成年了!」然後,臉迅速通紅。
梁晏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突然迅速起來,「梁莫,現在回房睡覺。」然
後推著梁莫出去,快速把門關上。
梁莫在外面敲門,「喂!爸爸,開門啊,你幹嘛呢!」。
梁晏兮不出聲,靠在門上,讓自己冷靜下來。梁莫還在外面,「爸爸,你開
門啊!」
「回自己房睡覺。」。
「我冷!」。
「冷就開空調。」
「開空調,空氣不好!」。
「……」。
「梁晏兮,我鄙視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害怕!」梁莫的聲音漸遠漸小,「還
說我怕,那個跟打針能一樣嗎……」。
梁晏兮在門裡羞紅了臉,咬牙切齒。為她好,倒是他的不是了!她怎麼知道
那個跟打針不一樣!不是怕她小,嚇著她,他能這麼苦苦憋著,還要時刻受她的
撩撥,誘惑?他一個快四十的老男人,還會怕那個?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
梁莫為了賭氣,一早偷偷收拾了東西,溜到車站,買到的票卻是下午的。她
不想回家見她爸爸,這麼不待見她,那好啊,她就去招他的煩,自己走得遠遠地
。一直在車站坐著,委委屈屈等了幾個小時,看看別的孩子,哪個不是爸爸媽媽
前前後後的忙,還眼巴巴得千里送紅軍一樣,車開老遠了還在揮手。只有她自己
一個人孤零零的,自己拎行李,自己上車。
一晃眼,半學期過了,梁莫硬是沒主動聯繫過她爸爸一次。有幾次她爸爸發
短信來,也沒回,一直堵著氣。憑什麼每次都要她主動,他一個大男人,還有做
姑娘樣,等著別人去追,憑什麼呀!
五一長假,梁晏兮打電話來,「莫莫,放假回來嗎?」。
這真稀奇啊,以前放假,他還讓她有家回不了,現在倒巴巴地來要她回去?
偏不如你的願!
「我跟秦宋一起去玩兒。」。
許久,那邊傳來悶聲悶氣的一句,「哦,那好好玩,主意安全。」。
再沒有別的了?開口求求她會死?梁莫負氣掛了電話,就真的不回去,拉了
秦宋去西藏。
秦宋倒是高興地滿世界忙乎,找了張地圖來跟梁莫商量,先去青海,然後坐
青藏線,說沿途風光無限,還能看見藏羚羊。
梁莫也就忘了她爸爸那茬,高高興興上青藏高原上去了。頭次去祖國最高的
地方,兩個人都興奮地不行,在車上地上都不停地拍照,倆相機儲存卡都滿了,
又來一張一張地刪,可又覺得哪張都捨不得。
到了拉薩,梁莫和秦宋都被一種肅穆聖潔的氣氛打動了,都一門心思跑到大
昭寺朝拜,不帶半點旅遊的心態。秦宋更誇張,還學人家行了五體投地大禮。
梁莫看著頭頂碧藍的天,紅牆金頂的寺廟,幾乎要感動地落下淚來。在這片
聖潔的土地上,人的慾望都是渺小的,都會想起自己的罪孽,都會想要救贖。
梁莫虔誠下跪,雙手合十,心裡默念,佛祖,是我貪慾成癡,執念難脫,破
壞倫常,我不求來世,只要今生與他相伴相行,解他半生孤獨清苦。不管日後天
堂地獄,所有苦難罪罰皆由我一個人來受,與他無關。
梁莫拜完,有個朝聖者靠近她,面容黑瘦,衣衫襤褸,鞋子已經磨破了,額
頭有一個鼓起的繭包。他向梁莫化緣。梁莫想也沒想,就給了兩百。那人並不十
分熱絡,只淡淡行了佛禮,從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給梁莫。梁莫道謝接受。
秦宋在一邊看著梁莫這樣虔誠,覺得詫異,他不信佛,朝拜只是應景的。梁
莫平日裡一副天地都不放在眼裡的人,卻這樣小心虔誠地祈禱。不由笑她,「你
做了什麼罪孽,要佛祖來寬恕?」
梁莫沒看他,佛祖面前說不得假話,只淡淡說:「貪嗔癡。」。
秦宋笑道:「厲害,一樣都沒落下!」。
梁莫卻突然說:「秦宋,我欠你一個解釋。」。
秦宋笑著等梁莫說完,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
梁莫認真看著秦宋,「那晚,我利用了你。對不起。可我當你是唯一的朋友
,你原諒我嗎?」
秦宋笑著的臉一僵,「我,沒明白……」。
梁莫歎息,「我說對不起。我永遠拿你當朋友。」對秦宋,她總是有些許好
感的,做陌路人,捨不得,做情人,不夠。這點好感恰恰只能維持朋友的份兒,
真誠不帶一點水分的朋友。可饒是這樣,對梁莫來說已經是除了她爸爸外,付出
最多的感情了。
秦宋緩過來,卻是滿心的苦澀落寞。本來想,這趟西藏行能增進倆人感情。
以為梁莫主動找他就是接受他了。可她卻說對不起。他還能怎麼樣,強求只會遭
她不齒。畢竟梁莫能說他是朋友,已經是難得了。
回程的路上,梁莫稍微有點愧疚,秦宋卻當什麼事都沒有,依舊開心地拍照
,看藏羚羊從窗外跳過,他也跟著興奮地跳。。
梁莫拿出那串佛珠,用剪子絞開,細細分成兩串,再結上。那串珠子本來就
能繞手腕兩轉,分成兩串恰好。。
秦宋看梁莫把珠子分成兩串,一串戴自己手腕上,問:「那串給誰的?」
「我爸爸。」梁莫小心把另一串放包裡。
秦宋隱隱覺得奇怪,梁莫每次只提到爸爸,就像沒有媽媽似的。
五一回來,梁晏兮忍不住打電話過去問,「玩兒地開心嗎?」。
梁莫老半天說:「開心極了。」。
梁晏兮又問:「跟秦宋去了哪兒?」。
「西藏。」。
「哦……」。
再也沒話了。梁莫氣得牙癢癢,死腦筋,還是故意的!
暑假前,梁晏兮又問:「什麼時候回來?」。
「想留校,做實習。」
「……」。
「……」。
「還是回來吧。外面多熱,你受不了的。」
「……」。
「梁莫,你逼迫我跟你媽媽離婚的協議,寫得,挺好的。」。
梁莫一驚,「你看見了?」。
「簽了。」。
「……」。
「幾時回來?」。
「七號。」。
「哦。」。
梁莫忍不住要罵娘了,卑鄙,卑鄙,她爸爸的,簡直卑鄙。
回程的車是下午到站,秦宋依舊跟著一路回來,幫梁莫擰著行李下車,出來。
梁晏兮遠遠走過來,看見後面的秦宋,點點頭,順手就接過行李。梁莫一聲
不吭,面上故作冷漠,看都沒看她爸爸一眼,轉而笑著跟秦宋告別
梁莫一回去,二話沒說上樓鑽廁所洗澡去了。心裡忍不住樂,她爸爸牛個什
麼勁兒,還不是來接她了!
梁莫一下來,就見她爸爸坐那兒,行李箱擺一邊,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笑
著朝她晃了晃。
梁莫跑過去,作勢要搶,被梁晏兮躲過了,梁莫正好結結實實落他懷裡。
梁莫氣急敗壞,漲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是給你的?」。
梁晏兮摟著梁莫,笑地那叫一個得意,「除了我,還有誰。」。
「我給秦宋的!」。
梁晏兮湊近梁莫的臉,「騙子!騙子!要給怎麼還留在包裡!」濕熱的呼吸
一陣陣撲向梁莫,鋪天蓋地,洶湧而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3-4 11:3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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