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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忍法帖(10-15)
傀儡忍法帖(10)
忍法.火炎陣
1
義熙好端端的活著。
至少他在鉤之陣屋的侍衛面前,看來還是活生生地。
侍衛們聽見將軍帳內搖鈴的聲音,快速地走入屋內。
「將這些女子遣回!」
是義熙的聲音,確實是義熙的聲音。
「送她們回到父母的身邊去……」
「是!遵命!」
雖然心中有著某種疑慮,因為他們都熟知義熙的本性,以義熙好色的程度而言,十個女人還不會如此快速就玩膩的。
然而身為一個主君,為人任性又霸道,自然愛憎之心是十分強烈的。
侍衛們慢慢走入帳中,他們扶著裸女,坐在屋內的一隅。
在年輕的侍衛眼中,她們是裸身的一族,活色生香。
而義熙則在滿足之後,躺在帳中呼呼大睡。
「——大人睡著了?」
隨侍的小官點點頭。
於是侍衛們便命令裸女們穿上衣物,帶著一些米糧、布帛回到親人的家中去。
有些年老的父母,一聽見女兒自宮中釋放出來,便迫不急待地漏夜趕來迎接。
「這些老油條,平常叫他們繳稅的時候,不是腰酸背痛,就是老眼昏花,現在叫他們來迎接小姑娘,走的比飛的還快!」
「哈哈哈,怕你們這些好色鬼呀!」
一些守衛兵士互相逗趣打著誑語,不消一會工夫,來人都走光了。
「好了好了,終於結束了——」
一個陌生的、沙啞的聲音發自竹林的頂端,那裡好似有著一團糢糊的影子。
是一個老者。白髮蒼蒼,白色的長髯卻垂到胸前來了。小兵們拿來火把,仔細一照,端詳著那滿是皺紋的臉頰。
「喂!老頭。這麼晚了,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呢?是來帶女兒的嗎?十個人都走光了。」
「哈哈哈!我的女兒在這裡呢!」
他指指手中的酒瓢。
「蜘蛛那個小子跑到那裡去了?」
「蜘蛛——」
「叫他來見我,就說我老人家到了!」
「蜘蛛——你不要在這裡撒野——」
「你們這些蠢東西,我要蜘蛛丸來見我,聽清楚了嗎?告訴他,我就是「鉤」——」
「什麼?真是奇怪的老頭,好吧!就去請蜘蛛丸大人來治治他。」
這是一個舉止無限詭異的老人家,他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忍者嗎?為什麼敢直呼蜘蛛丸的名諱?小兵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到裡面去通報了。
然而,裡面卻起了一陣大騷動。
段藏馬上就滿頭大汗的趕來了!
「勞您久等了!」
一時之間,無論是砂上、床下、坪上都集合了一個個黑夜的人影。
他們的態度是如此的卑躬,甚至連蜘蛛丸也是倉皇著一張臉。
「嗯!嗯!嗯……」
老人微眯著眼,望著四周男女的影子。除了首領鉤勾也齋外,誰能有如此大的氣派呢?
「蜘蛛!」
「是!」
「聽說你們被傀儡一族給整慘了?」
「真是慚愧……他們用的忍法實在太歹毒了,我一下子無法招架。而且……像賀麻這般的高手……只有首領您才有辦法對付的。」
「賀麻那老小子……哼,我早就想要他頸上的人頭。好吧,就讓我和將軍見一面吧!」
蜘蛛丸低聲向侍衛久米島詢問,久米島苦著一張臉,表示將軍還在睡覺,千萬不可以驚擾他。
可是甲賀忍著——蜘蛛丸,卻是夜以繼日地,為防範傀儡忍者、六角高賴而奔波著,就連首領鉤幻也齋也不例外。
久米島不久之後,還是苦著臉來回報。
「不可以驚擾主君的……」他的嘴唇顫抖著。「將軍馬上就要發脾氣了,他根本就不想見你們……」
「什麼?將軍居然如此……」
不僅蜘蛛丸,連丈介、黑市,也翻著白眼,憤憤不平地說道:「他根本就不重視我們的辛苦!好吧,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還不如……」
在眾人議論之中,幻也齋靜靜地說了幾句話。
「也難怪將軍要對你們冷落,你們的行動實在是太遲鈍了,叫人不能信賴!」
「可是也不該……」
「我們回到猿子去吧!何況我負傷在身,也需要時間好好調理一下。本來,我就不存進階官家之望,只是心懷與傀儡、缽屋一決高下的心願而已……」
幻也齋毅然地站起身來。
久米島手捧著三方用布帛包裹的砂金相贈,這是他們的工作報酬。當然,幻也齋沒有拒絕的道理。
甲賀、猿子一黨,終於離開鉤之陣營了。就在此時,六角的夜襲先鋒,已然突破京勢的前線了。
2
儘管甲賀一族灰心的離去,並不表示他們已放棄戰鬥。忍者為了餬口,常常不惜揭發他人隱私,或是受僱殺人。然而鉤勾也齋畢生的心願就是消滅以賀麻為首的傀儡一族。
「首領,究竟過去你和賀麻有過什麼恩仇?」
「這個嘛——是很久的往事了——」
遠在義熙出生之前。義熙的母親日野富子,是個權力慾及虛榮心極強的女人,她生下第一個男孩之後,不久旋告夭折,她一心懷疑是寵妾阿今所為。便下決心要狙殺她,將阿今流放至琵琶湖的小島上。
「殺掉她,不留活口!」
富子命令賀麻去暗中進行此事,當然是付出頗高的報酬,此外又允諾,讓他脫離傀儡族的悲慘身份,而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人外人。在重酬利誘之下,賀麻至小島上,一刀殺死了阿今。阿今當時遭富子流放,自是滿懷怨恨。
可是事成之後,富子卻開始擔心起這個武功高強的傀儡忍者,她是個統御天下的將軍夫人,怎麼可以和四處漂泊的傀儡集團有所牽連呢?這個狠心的女子又有了另一個念頭——她派出家臣去殺害賀麻,殺人滅口。家臣怕一擊不中,便去請求甲賀的幫助,甲賀的第一殺手就是鉤幻也齋。
長祿三年的晚秋。由於這一年夏日烈陽剽悍,到了晚秋時節,竟下了連日的豪雨,近江的河川水漲氾濫,在琵琶島附近的人家流失者不知凡幾,沿岸一帶釀成天災。就在這個時候,鉤幻也齋和缽屋賀麻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血腥鬥爭。
雙方的嘍囉俱多,於是不僅是一場單純的甲賀忍法和傀儡忍法的淒絕鬥爭,他們的屬下也身陷此劫,死傷慘重,兩人的激戰不分勝負,但是鉤幻也齋卻因估地利之優勢而險勝了。
賀麻身受重傷,單身逃往出雲。出雲的缽屋之鄉,即是賀麻的故鄉。漂泊一生的傀儡忍眾,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自然也不能和常人一樣在普通的百姓住戶間混居。他們就像野狗一般在山崖、谷間、溪畔雜居而生。
當然,被逼得潛回故里的賀麻心中始終怨恨著富子,這股怨恨化成一團熊熊烈火,瘋狂地燃燒著他的胸膛,於是他一心教育、養育下屬,以求能夠復仇。
轉眼之間,三十年的光陰不知不覺的滑過。
賀麻老了,幻也齋也老了。雙方的忍術都有了驚人的進步,連屬下羽翼也一天天地盛大起來,再加上足利將軍投人戰鬥的烈火中,這三十年的血腥浩劫,終究是越來越熾,永無了局。
「——原來有這麼深的宿仇。」
「賀麻恨我,而我也必殺之而後快。」
幻也齋抬起眉眼,突地轉身向鉤之裡望去。
遠處的野洲川附近,燃起片片火光。
哇——哇——哇,一片吵嚷聲遮蔽了原本平靜的平原。
「開始了——」
「啊——」
「不管他們誰勝誰敢,最重要的是賀麻,他藏身何處呢?」
甲賀一行停下了腳步。
六角高賴發動了預定的攻擊,由街道進攻的主力,結合了左右的翼隊,形成一股無法抵擋的席捲軍力。
右翼由湖岸的濕地帶,左翼由山路迂迴而來。防守在鏡山、三上山三四百米之地的上岐成招的軍隊,不知道這是夜襲之軍,還以為是雪崩,倉皇的退走了。
固守湖岸的則是富山政長一隊,他們雖然是頗為善戰,卻也沒有注意到由湖上乘舟而來的敵人水軍。
鉤之裡,眼看就要成為刀上俎了。
義熙在宮中不斷接到戰敗後退的消息。老臣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他卻穩如泰山一般。
「你們不要驚慌,這是小場面!」
他依然穿上將軍盔甲。
一旁的侍女急忙幫他穿戴,但是他卻連鈕扣也不扣,就像一具毫無知覺的木頭人一般,等待旁人服侍。他張著惺忪的睡眼,一臉嫌惡。
「我眼睛好澀!」
一面命令女人將燈火移遠。
在薄暗中他開始草率地調兵遣將。
「在夜晚利用神射手攻擊,可以打擊對方的士氣,我們應該好好的利用。
」
「最重要的就是鞏固御陣屋的軍防,千萬不要中了敵人的奸計,而分散兵力才對。」
義熙望著面前這些帶兵的將領,以調笑的口吻說道:「那些來攻擊陣屋的混蛋,一看到我的身影,怕不驚心膽怯才怪呢!」
「將軍確是雄才大略,但是這次的夜襲可不比尋常。」
「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總而言之絕不會議敵人侵入野洲川一步。」
義照不曾留下一兵一卒作為後防,將所有的軍隊調往前線,直接與敵軍做肉搏戰。
然而這樣的計謀,正好落入六角勢力的圈套中,看來義熙這一戰凶多吉少。
數萬的雄兵全力對準敵軍而到野洲川的對岸。
「我們將六角勢力驅趕出邊境——來吧!全力反攻——」
義熙諸將歡欣鼓舞之時,六角的奇兵卻悄然現身了!迂迴山道一翼由猛將萱野右近率領六千之兵,湖上一翼則由奧島大膳大夫領著二千水兵,一起向鉤之陣屋進襲。
本陣營中只有一些老弱殘兵,因而掀起一陣恐怖的混亂,在月亮未出之前,在夜空中爆裂的是交錯縱橫的火箭,鉤之陣屋的四周是一片血腥的殺氣。
3
本陣遭到奇襲的消息迅速就傳到諸將的耳中。
「完了!他們直攻要塞!」
大軍的人心開始慌亂。
六角兵勢眼見敵人的意識動搖,故意緩緩收兵,等到糾合士兵之後,再展開第二波的攻擊,這在兵法中稱作「返波」。
「不要讓義熙府中人留下活口!」
「趕盡殺絕,奪取江南!」
殺嚎聲此起彼落。六角高賴的雄姿佇立在大軍中央。他乘著一匹粟毛的神駒,左右揮舞著巨大的薙刀英勇殺敵,他的偃月刀刃觸及處,見血封喉,潮般的頭顱應聲而落。
義熙的軍部雖數倍於六角高賴,然皆為烏合之眾,見敵人英勇的雄姿,莫不膽顫心驚。所謂「征夷大將軍」並不是一個常備的官職,而是因退敗夷人有功,而取的臨時封號。這是因軍情而定的兼任將領。
去年秋天,義熙聽信內大臣的建議,以「征夷大將軍」的名義削弱武將的實力,專門阿諛獻策的細川等臣子極力勸導將軍,表示六萬大軍都應收為將軍權限,集中管理。因此最高指揮者,就變成形式上的將領。於是許多不忠的士兵,常在兩陣交鋒之時棄甲而逃,都是為了明哲保身之故。
發動猛攻的六角高賴不斷在戰場上吶喊指揮:「凡是棄押附潛逃者,一概搏殺!」
所謂「押附」即是指背鎧的部分。被敵人奪去押附,即是武士的恥辱。一旦棄押附,不但無法保身,連潛逃也不容易。打鐵趁熱的六角兵勢,勢如破竹殺人如麻。
然而此刻偷偷的埋伏在陣屋外的疏林,悄悄觀看殺人暴行的人,不是甲賀,而是傀儡一黨。。
賀麻眯起眼睛說道:「燃燒吧!燃燒吧!就將將軍的陣所燒個精光。哈哈哈——最好一個人也不要留下。這是報應!富子那個狠心的女人聽到這個消息,恐怕就會迫不及待地回到京中來吧!」
「富子——是不是把花之御所也燒掉——?」
「是的,不過行動要快——」
「不要再令赤彥士去做此事,他又製造了良好的效果,眼見義熙的大軍就要全軍覆沒了……而且,他也應該回來了。」火吹當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許他還想繼續點燃本陣的大火。」
「他做的已經夠了,再待下去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應該見好就收……」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以防萬一!」
百齊之丹縱身而去,當六緊隨在後,連藻屑也一併前往。
此時的本陣屋中就如一個可怕的火焰地獄。壯麗的御殿,棟棟遭到紅蓮般的火舌包圍吞噬。侍女們四處奔命,身上衣袖或多或少燃著火花。陷陣而入的雜兵急色地姦淫、搶劫,整座宮殿是一個午夜的惡夢。
就在這混亂的當兒,暗中有一團人拖著水車迅速地穿過殺戮的人潮,走向內殿。
只見義熙出神地拿著小薙刀坐在床上。
「他在那裡!」
水車中竄出數人,內殿地上因著水花而潮濕起來。
侍衛們莫不蜂擁而散。
剩下濕淋淋的一團人——蜘蛛丸、丈介……此刻帳中突然響起一陣狂笑。
「啊!還是首領獨具慧眼!你們看,他根本就不是將軍本人!」
「咦?」
「傀儡忍者,你還不現出原形來?」
將軍獨笑的身軀左右搖幌著。
「哈哈哈哈!你們看仔細了!我是缽屋一黨的赤彥,怎麼樣?我們傀儡忍法很駭人吧?」
陣屋煙臭漫天,如同阿鼻世界。甲賀忍者們不斷射出足以致命的飛箭、手裡劍!赤彥雖然穿著鎧甲面具、然而他露出的雙眼,身軀的空隙,刀痕纍纍,狂飛的袖劍終於今他不支地倒在龍床上。
甲賀忍者待到他氣絕之後才慢慢靠近他的軀身。蜘蛛丸伸手取下他用馬毛偽裝的短髮。
「啊!」
這個人不就是義熙嗎?數刻前——義熙懷中躺過十個動人的女體,他盡情地享受,最後中了傀儡忍法(夢遺)而快樂的升天了。他的精液流佈滿臉。
甲賀忍者的飛劍,只不過是打在義熙的屍首上罷了。
而缽屋忍者赤彥早就在濃煙的掩護下遁走了。
「完了!讓他逃走了,你們這群飯桶!」
蜘蛛丸如今竟如處在火燒地獄中,頭上的梁木因烈火熊熊而燒崩裂了。
「注意!你們趕快逃回首領的地方!」
由蜘蛛丸領頭,開始衝出火堆。
然而,亂箭卻凌空飛來!在一片火焰與濃煙之間,甲賀忍者早已神暈目眩,現在再加上恐怖的亂箭緊隨著他們的身影不放!
許多忍者由陣屋中衝出,卻不敵弓箭手的埋伏,黑市首先中箭倒地,接下來丈介也傷痕纍纍地倒在屋前的空壕中。可內見大勢不妙,心生一計乘馬躍過,想要突破這道死亡線,但是不長眼睛的利箭卻由背後穿心而入——其他的忍者也紛紛立斃於門旁。
蜘蛛丸身受重傷越逃越遠,終於逃出危險包圍圈。可是這陣冷箭來的快,去得也快。彷彿隱藏某種更深的意圖,難道傀儡一族的人有意放蜘蛛丸一條生路,讓他帶著敵人至幻也齋的隱藏秘所嗎?蜘蛛丸來到森林湖沼之畔,他的胸腔不斷劇烈地喘息著,但是無情的首領幻也齋早就逃之夭夭,是潛在水底中,還是消失於夜空中?
「幻也齋,你氣數將盡了……」
是缽屋賀麻干嘎的笑聲。好似在鞭策數萬軍勢展開大戰似地。陣屋像是一條噴火的神龍,在下弦月的濛濛黑煙中,像是一個不祥的修羅夜景。
傀儡忍法帖(11)
忍法.麻羅腫
1
將軍戰死!
惡耗在第二天即傳入京城。
「什麼?我不相信。」
母親日野富子根本就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身為掌管天下的將軍,怎麼會戰死呢?」
她只是一笑而過。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下令將傳令兵押下土牢中治罪。
最初的報告,是在寅之刻——也就是破曉時分傳來的。
富子每日高枕無憂,總是要在晌午後才肯起床。
春天的早晨又特別適於睡眠。
她一向放縱自己,但是想不到一向唯命是從的侍女依舊將她吵醒了。她心中有些悻悻然。
然而除非是有嚴重的消息,侍女才敢叫醒她。
(將軍戰死!)
她聽見這個駭然的報告,卻連眼皮都沒有輕顫一下。
「難道會是真的嗎?」
「真是嚇人——」
七名侍女在低低地交頭接耳。
「也許真有這麼一回事——」
「你不要道聽途說!」
「也許那名傳令兵是六角的手下,明天我一定會好好地審問他!」
說話的人,正是甲賀的石女,她的兩個豐腴的乳房像冬瓜般左右左右幌蕩著。
「我對審問年輕的男子,最有一套了……嘻……」
「咍哈哈,石女!我一想到你的手法,口水馬上就要流出來了呢。」
當她們正在荒淫地戲謔著,石女伸過手去撫摸侍女們的白嫩皮膚,馬蹄聲卻陣陣響起。來人的馬兒似巳狂亂,凌亂的蹄聲傳人每個人的耳中。
侍女們面面相視。
這就是第二個傳令的使者。
也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侍女們普經見過的義熙近衛。
「請向娘娘報告,將軍巳遭不測……」
他說完,就乏力的倒在石階下。
腳腿上、衣衫上,甚至一頭亂發都染上如湧的鮮血。
「啊!這是真的嗎?將軍真的已經……」
「為什麼不早一點向我報告……」
「我不敢去向娘娘說……」
「還是拜託靜香去報告吧!」
侍女們唯恐富子怪罪下來,互相商量,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那一個被公推的侍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走向富子的寢宮。
富子正睡眼惺忪地起床,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侍女,不禁好奇地用眼角掃向她。
「金十郎來報告……說將軍巳遭不測。」
富子一聽,旋即回答:「連金十郎都來了。小尚(義熙)那孩子玩笑也開得太大了!是不是?你回答我呀!他是不是在惡作劇?」
富子中氣十足,大吼一聲。
這一定是個天衣無縫的謊言!這一定是謊言,她在否定所有的可能條件。
義熙到戰場上去了。
然而無情的戰場,對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和五十歲的中年老翁是沒有什麼兩樣的。而且對富子這般長年居住在深宮中,足不出戶的女子而言,異鄉的戰場無疑是個遙遠如夢的往事。
前年九月,當義熙率領六萬餘騎出征時,她擔心得無法進食安眠!
她慢慢地憔悴瘦了。
可是歷經一年半的時光,戰事一直處於膠著狀態中,富子漸漸地覺得安心了。
於是她的心情開始轉變,總認為義熙只不過是長期出遊罷了,等他玩倦了就會回家的。
「小尚……他……居然戰死了……」
富子如觸電般坐起。
「死亡」對她而言,是如此不切實際啊……可是……
至少存在她體內的母性告訴她,她的兒子——應是天下萬物中距離死亡最遙遠的人。
突然的死訊帶給地無限的衝擊。
「難道是傀儡一族的人……在作怪……」
鉤幻也齋的疑慮,在她心中甦醒。
「為什麼盡向我呈報這種惡耗呢……」
延壽他們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嗎?
在義熙的陣屋中,甲賀一黨曾派出兩人加以保護。
這或許是富子的習性,從不對事情深思熟慮,卻只相信事情到最後總會樂觀成功的。
「這一定是小尚的惡作劇……我不相信……」
富子的雙頰沾滿了斷線的淚珠,她轉過身子對侍女哭訴。
小尚是她心頭的一塊肉啊!
而且這不僅僅只關係到「母愛」,義熙一死,她這個「女將軍」的地位,當然就會跟著動搖。
2
(要怎麼辦呢……)
她的心中起了陣陣狼狽的、不安的波紋。
她凝身而坐,卻感覺如居針氈中,慌張失措。
好似這般錦繡被縟、金雕牙床會突然破一個洞,而她會身陷其中似地。
她位在這豪華的宮殿中,只要稍稍踏出一步,下至民眾、上至公卿,無一不對她卑躬哈腰、屈膝而跪,一副大獻慇勤的模樣。
寶庫中貯量甚豐、寶石、布帛、金銀、昂貴之物等——這都是前將軍北方與現將軍的親娘所應享有的榮華富貴,這還代表她的地位及權勢。
雖然她和丈夫義政之間的感情不很和睦,但是這片家業卻是丈夫和兒子親手闖出來的。
而且公卿中也以日野家最屬尊榮,備受榮寵禮遇。
由於日野家和足利家在三代義滿以來淵源頗深,因此日野家在富子幼時即擁有極高的權勢,不知貧苦為何物。
而且在她第一次蒙義政寵召之時,心中未嘗沒有存著「一入侯門,身價百倍」的想法。
可是眼前她所擁有的幸福與地位,卻因為一句「將軍戰死!」,眼看著就要煙消雲散了,怎麼不叫她震憾、驚慌呢?
(要怎麼辦?如果有新的勢力將我驅逐出宮?)
孤獨的富子,終究只是女性,而女性本就不該掌有任何權勢的。
她因長期處在丈夫及兒子的庇護下,而蒙上現實的錯覺,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人。
然而,她萬萬沒有料到,人入中年才會感到失勢的恐怖。
(如果小尚沒有死就好了……)
富子頓失依靠,就好像失去枝莖的大菊花一般。
無論顏色如何鮮豔奪人,久而久之也會凋謝殆盡。
於是富子就在春天的朝陽中,急急地趕路。
她要趕往東山。
必須立刻見義政一面。
現在,除了義政外,她無法再依賴任何人。
義政是她手中唯一的王牌。
雖然也是她拋棄的丈夫。
她一向驕慢霸道,常常破口大罵,不留餘地。
尤其她生長在一個衣食不虞的富貴之家,因而養成她事事跋扈的個性。
過去她常常將義政罵得體無完膚、無路可走。
尤其是義政優柔寡斷的脾氣,再加上男性機能不健全,更是使她怒氣衝天的原因。
可是,如今她失去心愛的兒子,只有再和義政相逢——
她從不知道,自己將會走這一步棋。
可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所以她縱然心中千頭萬緒,亂糟糟地,也要適時地冷靜下來,思考這一件事。
兒子既然已死,就無法再隱瞞實情。
而且就在今天,義熙已死的消息,可能傳遍近畿鄰近的國家了。
所謂「壞事傳千里」絕對不假。
(趁這個消息還沒傳到東山那一位的耳中……)
她開始焦急起來!
「快點趕路呀!再走快一點!」
牛車之中持續傳來富子的催促聲。
「是!遵命!」
駕車的老人家畏怯地答應著,更用力地鞭打牛背。
可是牛隻卻無視於富子焦灼的情緒,仍然安步當車,慢慢走著。
春日的賀茂川美景,一點也無法停留在她的眼中。
終於,她遙遙地看見東山了。
義政對富子的突然造訪,大為吃驚!
他本坐在二樓的寢室中,看見來人,驚愕地站起身來。
「你一定嚇一跳吧!」
富子說。
兩人面容神情僵硬,甚至不曾微笑,以前兩人怒目相向,早就不知和顏悅色為何物了。
富子坐在門緣邊,眺望庭院的風景。後面的慈照寺也就是有名的「銀合寺」,其林泉之美能收賞心悅目之效。尤其是以石塊搭成的上仙橋更如人間仙境,但這些卻不能平息兩人之間往日的衝擊。
她雙眼雖望著庭院,實則心虛不已。
「真美啊!你覺得呢?」
義政故意試探她。
「我看這木石之庭,比花之御所更叫人流連忘返!」
「我有沒有聽錯?你該不是特地來這裡欣賞風景的吧?」
眼前這一位從不知低聲下氣為何物的女人,居然開始採取低姿勢了。
「我只是在想,我們兩個人年紀都大了,實在也應該在一起過幾年逍遙的日子!」
「咦!你怎麼會如此輕聲低語,根本就不像你往日的模樣。」
「……不,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可是現在我想,我們應該在一起彼此安慰才對!」
風向完全轉變了。而且是一個叫人驚異的轉變。義政彷彿開始慢慢地由春眠之中醒來。
「我已經老朽了,怎麼可以再回到將軍家去呢?哈哈哈哈……」
他是在諷刺嗎?
「可是,小尚,他那麼年輕,從江州回來之後,凡事也有個人可以商量。
」
「不需要,他自己可以作主。」
「我那時候……我已經後悔了,非常需要你回來!」
「為什麼?」
「我怕小尚在戰場,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他身為將軍,應該不至於會……」
「可是,如有萬一……」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突然,義政的耳中,在風吹起時,傳來一陣巧妙的耳語聲。
(——這個萬一已經發生了,你千萬不要被這個狐狸精給騙了……)
3
這個聲音好熟悉,但是義政一時無法理解。
他曾經聽過這個聲音,雖然只如輕風吹過,卻引起了無比的效果。
如果面對別的女人,他或許不會立刻聽從。
但是如果是對富子的話……此刻,聲音又開始說話了。
(我一定會遵守約定的……來吧!淫壺!)
啊!他突地憶起。
由於有種奇怪的忍法,這個陽萎的老人居然甦醒過來。
他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大人!是我呢……你到二樓來,我有話對你說。)
義政驟然站起身子。
「啊!你要到那裡去?」
兩人談話才到半途。
富子張著口有些不解。但是義政的耳中此刻巳聽不見富子的聲音,而富子耳朵中,好像傳來如此的語聲。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馬上就來!」
是義政在說話吧?
義政回到二樓,看見花燈窗的旁邊,有一個老人,正孤獨地拿著酒瓢飲酒。
「啊!你是……」
(你記得我嗎?)
原來是淫壺老人。
各位讀者,想已猜到,這個扮成白髯老翁的,除了缽屋的賀麻外不會是有別人了。他單腳而立,飲著酒瓢中的好酒。而且最重要的是,義政對他的妖法十分欽佩。不,應該說十分渴慕才對。義政的身軀已經無法享受女體的快樂,所以只要瞬間,或是剎那的快感,他就不惜用一切來交換。他是如此可悲的一個老人。
「——你知道,她為什麼突然登門造訪呢?」
「不太清楚……」義政坦誠相告。
「因為將軍已經戰死沙場了!」
「啊!你說什麼?」
「義熙,他已經死了……」
「啊!這是真的嗎?」
「缽屋忍者決不打誑語。」
「原來,他真的戰死了……」
「你馬上就可以取回將軍的大權了……」
「……唔……」
此刻義政的雙眼流露出父親悲傷的神情。
「我可以嗎?」
「你也許不行,但是……她已經向你求助了,你也必須要登場了。」
「……」
可是,義政卻沒有流淚。
「現在就是你取回將軍之權——也就是丈夫之權的時候,她不得不依靠你,聽從你!」
「——我該如何做才好呢?」
在東山溫和的地上,義政只不過是一具能夠行動的行尸走肉罷了。
「我將傳授你智慧!」
賀麻再呷了一口酒。
「首先要將計就計!」
「……」
「富子雖已聞惡耗,卻故意隱瞞於你。那麼,你就應該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
「是的……」
「然後,你再收回將軍——十代將軍的頭銜。」
「我,可以嗎?而且對於富子……」
「大人,如果你要回去,首先就要先通過富子這一關,也就是要制服她,駕馭她!」
「制服她?」
「是的,把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可以享受的女人。」
義政的臉看來疲倦而喪志,他搖搖頭。
那是一種毫無自信的神情,他雖只有五十五歲,看來卻像古稀老人那般龍鍾。
賀麻的臉上浮山一個詭異的笑容。
「不要擔心,我會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真的?」
「雖然不是很容易,但是我可以辦得到。」
「只要你能……我一切聽你的。」
「記住這句話,尤其是你復位成將軍的時候。」
賀麻叫他躺在被縟上。義政依言躺上牙床,賀麻由革袋中抓一把粉末,散散地灑在義政兩股之間。然後用火摺子,點燃指尖的焰火,再用指尖燃燒粉末,接近他的下體。
那是一種刺激的搔癢感。
「你暫時先不要用手去摸它……」
說完,賀麻的身子就如一陣風般由義政視線中消失了。
義政的下體由麻癢轉為灼痛,甚至發熱……
「滋味如何,傀儡忍法《麻羅腫》是十分厲害的,光是那個女將軍,絕對沒問題……」
是賀麻在呼喚富子嗎?富子拉著長長的裙子,登上了二樓。
傀儡忍法帖(12)
忍法.淫羊藿
1
傀儡忍者賀麻一直囑咐他不要用手抓癢,但是搔癢的感覺沒有維持多久,接下來是刺痛,三轉之後變為灼熱……
對足利八代將軍而言,一生遠離亂世飢餓,義政的身體一直受到榮華富貴包圍,對於那般的灼痛,可能是頭一遭感覺到。他是那種連蚊蚋之侵都不曾經過的人。但是室町時期,民間的生活有「二蝨、三蟲」之說,其髒亂的程度,超出現代人的想像。而妻子富子更是姿意放縱,現代而言可能是屬於「悍妻」
型的女子,儘管如此,年輕時代的富子之所以能雀屏中選,成為將軍之妻,其嬌豔絕美,自是不可方物。
可憐的義政,被妻子逐出禁宮,永遠無法回到花之御所去,獨自在東山別墅隱居,偶而也會憶起富子豐滿的肉體……可是他還是無法改變自己「性無能」的缺陷。然而,非常奇異地,肉體上的無能,卻絲毫不減退他強烈的憧憬,尤其在日正當中的陽光下,他的心頭時常浮出女人的裸體,充滿誘人的夢……
那是一具非常年輕的胴體。十四、五歲的富子,沐浴在陽光下,卻比太陽更火熱、更奔放……
也許她生來就稟性傲強,再加上系出名門,久而久之就將「性無能」的丈夫甩在一旁,全身的熱情消失殆盡。
可是義政還是沉浸在幻想的甘美中。
現在,她得知兒子的死訊,卻又來勸誘他「回家一起共渡餘生」。而儀放受到賀麻的慫恿,也一心躍躍欲試,也許他真的可以奪回將軍之位。
義政想著他身為丈夫的權威、將軍的雄姿——
五十五歲肥胖的身體,頓時如充氣般。
但那只是體力的恢復,無關於他的性無能。
傀儡忍法《麻羅腫》真能治好他的無能症嗎?
賀麻在義政下體的黑色粉沫,完全沒有氣味。只是依著忍者敏銳的嗅覺行事。
*
那是由一種香木提煉而來,是婆羅門徒古時外出所用的藥粉。
原來的材料就叫做「魔羅腫木」及「穗眹碇草」等數種香料混合而成。
後者在日本各地都可採到,而前者香木則要遠自天竺求訪。天竺即為印度,近時也有人說西藏亦有,但是不管何處取得,都是來源不易的輸入品。
沒有人知道傀儡忍者們是由何處取得藥材。
魔羅——在佛教中說來,就是那鬼天魔的意思。而魔羅道即意味著違背佛法正道的邪惡欲界、道法。
焚語中也普對「魔羅」下過定義。
——此雲擾亂、障礙、破壞、擾亂身心、障礙善法、破壞勝事、故名魔羅、此略雲魔。
總而言之,「魔羅」與僧俗的修業持戒,完全採取敵對的立場。
在佛教上而言,對於男人的本能象徵的陰莖,有與「魔」一般的恐懼,而給予魔羅的稱號則是根據以下的理由「魔羅」二字在一般書中,也寫成「麻良」。
——玉莖、麻良、是閒字也,俗雲或以此字為男陰、以開字為女陰,其說未詳……
對僧侶而言是可怕的敵人,但是對俗人來說,卻是唯一光榮的象徵。
而傀儡忍法秘傳「不老回生」一開頭就提到《魔羅腫》這正是無能者的福音。其效用正是不可欠缺生命充實感,故為「秘法」。
這種用來做藥粉的香木,我們在平常的大辭典可以找到——就是「沉香」
的異名。只要將它削薄放至尾陰處,即可使男性下體腫脹,故而得名。
麻羅腫的來源真是淵遠流長……
*
儀政得到傀儡的秘法,他那早已凋謝的下體,忽然腫脹起來的時候,賀麻用密音將富子喚上三樓。
富子以為有事召她,正款擺柳腰走了上來。
這是頭一次,富子站在二樓上——現在的銀閣寺之上。
然而,聰明的賀麻,早在她的身上植入慾望的淫蟲。
往日那一個包裹在權勢、名利的女人已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雙頰緋紅如火、眼波流轉,全身散發出妖異魅力的女體。
她緩緩地靠近義政的床邊。
她的喉間因情慾而乾渴、紅唇濡濕,吐著熱烘烘的氣息。
「啊!親愛的……」
2
義政的生命力已經甦醒,他恢復年輕時代的勇猛剛健。
女人現在鮮紅欲滴的模樣,更煽起他頭上的一把火。
「你過來!」
義政聲音中含著顫抖。
「你真美——怪不得世人稱你所住的地方叫花之御所,果然人比花嬌。」
復原的義政已是渾然忘我。
富子豐滿的肉體終於壓在他強壯的胸膛上。
他們心中的慾望在燃燒,再也無法忍耐……
久被壓抑的官能,終於在她的芳唇下迸裂出火花。
長年以來,他不曾享受過富子肉體的歡悅。
現在美夢成真,她不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嗎?
他們的四肢緊緊交纏著,盡情發洩肉體中的惡魔。
這是一段高潮境界的陶醉時光。
女體由於過度的喜悅,竟開始哭泣起來,眼眶的隨喜之淚,由她的香腮上滾滾而下。
而義政的心裡只想著——(我要征服她!征服她!)
他依然堅挺著。
富子的表現是如此激烈,或許對她而言,正是驅逐傀儡忍法淫蟲最好的方法。
富子胴體如波濤般擺動、顫抖,而義政開始意識到長久以往的歡喜心態——
(我將奪回十代將軍的地位——)
旺盛的男體內,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動力。
魔羅腫專門治療「無能症」,而其他的藥味——穗眹碇草,正是淫羊藿——漢語抄雲、仙靈昆草、未良多介裡佐,也就是「猛草」的異名,賀麻一定也在藥粉中加入這一味。
義政胸中泉湧的鬥爭心,即是男性原始生命力的復活。
他讓富子處在一種狂亂喜悅的狀態中,而忘記自己已是一個五十五歲的中年男子。
他一點也不感覺到疲倦。
她似乎沉浸在性愛的刺激中。
盡情地由富子的肉體中吸收生命的精華。
富子已然濕潤,她溫柔地撫愛著丈夫的手掌。
「——我從不知道你是如此強壯——」她低聲地說。
「不要悲傷。」
「……」
「義熙、小尚的事,你知道了嗎?」
「小尚?」
「我早就知道了。」
「啊?」
「沒有關係,沙場裹尸本是武人本色。」
「啊!你說什麼?什麼?你居然……」
「為什麼我會知道實情是嗎?哈哈哈!我是何等聰明的人,若不是小尚已戰死,你如何會找我商量往後的事情呢?」
「是的,是……」
「九代將軍既已死亡,十代將軍就只有我繼任。」
「啊!您難道想……」
「當然可以,小尚的事全國還不知道吧?等到黎明時分,就召告天下!」
「可是還要先將小尚的遺骸運回,還要準備葬禮……」
「只要照常例,召告天下即可,就說將軍因病而駕崩。接下來的繼任大典,就由一條關白、近衛太政大臣負責策劃……」
他抱著富子,口齒清晰地說。
他在富子體內,絲毫沒有衰退的現象,富子緊咬著牙根,豐臀蠕動著。對這一個熟透的女體而言,仍是太過於衝擊的舉動。
富子的額頭冒出大粒大粒的汗珠,她拚命地支撐疲累已極的肢體。她的耳朵、她的雙眸、都無法再辨識週遭的事物。她像溶鋼般的柔軟,在床榻上花枝亂顫。
現在的當子,拋棄女傑的虛名,而在所謂丈夫的身邊,左右承歡,成為真正的女人。
就在這一刻——
她第一次發現義政燃燒著意氣的容顏。
他的聲音如此明朗、他的肉體是如此熱情、強健——富子第一次嘗到被征服的感覺。
也因此,她感到身為女人的柔順美德。
富子忘懷了本性——她如著魔般地享受身為女人的時光——
她的身子如一條白蛇,緊緊纏著義政——賀麻潛伏在天井,目睹這一切,眼中流露出複雜的光輝……
3
六角高賴的夜襲,以寡擊眾,力殲將軍,可謂空前的大勝利。但是經過長時間的征討,又加上少數兵力的分散,一直無法成功地奪取鉤之裡。
義熙戰死的消息,傳偏全軍,當夜——
「將軍戰死!」在一片吶喊聲中,士兵們如同在怒濤中狂叫的小鼠般,顯得軍紀凌亂。不久,京中勢力又增強。
「夜襲就到此為止。」
六角紛紛收起刀刃,顯得有些退卻。
高賴開始吹起退兵號角。
「我戰勝了!我戰勝了!」
他向天一吼,回馬而走。
他的坐騎,腹、腿、尾巴,都染滿了鮮血,它的葦毛,竟如駱賓王詩中的赤馬一般。
高賴第一次坐上這匹栗毛的愛馬參戰,他只用腰與腳來駕馭它,一雙手撐著大薙刀,如斬芋般狂亂屠殺!
原來這匹神駒,是他由鉤之陣屋馬廄中奪來的戰利品。
過去,可能是義熙的愛馬,是二歲左右的駿馬。
「我勝了!我勝了!」
高賴渾身是血,受號角命令漸漸聚攏來的士兵,和追趕而來的援兵邊戰邊走。
「羸了!贏了!」
「勝了!勝了!」
全軍齊聲高喊著。連鮮血淋漓的傷兵,也扶著同伴的肩膀附和著。
這是多麼愉快的退兵啊!他們從沒有嘗過這麼愉快的感覺。
這次的退兵,正是三年來將軍遠征之陣的最後戰鬥,六角勢必深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混帳!千萬不要放過他們!必要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年輕的大將細川政元、老將富山政長一心想以猛軍強攻,但是無論如何,戰勝的軍隊沒有退兵理由。
六角勢力雖然退走,卻突然大張殺意,而使用一種名叫「回頭比翼」的神速戰法,以退為進,對付追趕而來的敵軍。
下弦月光的戰場,是一片血腥之氣,而六角的軍隊就美得像近江的月亮。
六角勢力確實勝利了。
到了半夜,將軍的軍隊死傷者多達二萬餘人。
將軍的六萬軍隊,已損失了三分之一以上。
古來,遠征軍的命運各異。
古代,有弘安的蒙古軍,近世有拿破崙的俄羅斯遠征,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德意志野心勃勃,侵犯他國,終於嘗到地獄般痛苦的戰敗滋味。
此外的應仁大亂,天下動盪不安二十年。長享三年(八月廿一日改元廷德)足利將軍戰敗了,但是別的國家安然無恙。
征夷大將軍得到士御門天皇的敕宣,由山城踏出一步來到近江、賀麻。
將軍的威令無法到達邊土,這確實是歷代足利將軍的失策,也是慘遭戰死義熙的悲哀。
若是用一種殘酷的說法來比喻,就是在他成為義政與富子的兒子之時,就已注定了悲劇的命運。
不過,真正遭到悲慘命運的應是首領細川政元及富山政長兩人。
首領的權威,因著將軍的勢力而來。
戰敗之後,平日威風凜凜的首領也就成了喪家之犬了。
(也許他們再也鎮壓不住近畿的五個國家了。)
他們臉上的憂色明顯地展露出來。
「就以哀悼將軍之名,作一次合戰吧!」士岐成賴提出建議,眼見陣前士氣十分低落。
在將軍被殺後人心惶惶,兵敗如山倒。將士人人惜命,貪生怕死。
也許是頓失龍頭之故吧!
(誰會登基而成為下一次的將軍呢?)
這樣忐忑不安的人臣心情,古今皆同。
三日之後,義熙的遺骸裝在白木靈框之中,運送入京。
隨從在後的三萬餘軍隊,在街道上拉成長龍之列。
這個長列,無疑就是遠征敗軍。飽受六角高賴追擊的老臣,此刻閒散而疲累地,扶著將軍之柩,向西而行。
這個行列由大津而爬上逢阪山坡,看來好似巨梢上的鵜鳥之群。
「——為什麼會有這種吵雜呢?」
粗嘎的聲音正是賀麻。
「這風……就是潮風。吵雜的湖風……」
「他們三十年來頭一次嘗到這種滋味!」
「哈哈哈,只要再加一把勁,他們就煙消雲散了!」
這是長享三年三月的黃昏,花季結束,夏季開始來臨,在濛濛細雨中,義熙的靈柩慢慢地在山坡上移動著。
傀儡忍法帖(13)
忍法.雨夜蛙
1
悄靜無聲,庭樹石塊都濡濕了。
雨在空中如細絲,如羽毛般紛紛而落。
風雅人士義政,選擇巍峨洛北之地,建築東山府第,以東山連峰為背景,可由庭園眺望四季風光。
並不是春夏秋冬、風花雪月的撩人景緻。
而是濃淡調和、新綠春山、煙雨夢霞,如南畫的山水畫正足以安慰義政憂憤的情懷。
現在的慈照寺、銀閣寺的庭園,就是一番樸素風雅的幽邃深境。
春雨濛濛,庭樹與石塊卻濡濕了。
然而這座閒寂的隱宅,卻出現了一個鮮花般的女人——富子,而使一旁的侍者心中,也萌出一股莫名的希望。
她已經逗留三日了——
富子一直纏綿床笫錦褥之間。
被義政緊緊擁抱在懷中。
對於傀儡忍法的強精術一無所知,富子軟綿綿地倒在丈夫強健的胸膛上。
剛開始,她興奮地狂亂歡叫,因著官能的欣喜而起落。
就像一匹白色的雌豚,沉溺在狂瀾的漩渦,幾乎幾欲昏去了。
事實上,她是陷在虛脫的狀態中。好似由深潛的底部,慢慢浮上水面,漸漸甦醒,肌膚中的淫蟲,此刻已滿足了猛烈的慾望。富子半眯著眼說道。
「——啊!我不回家了。」
恍惚之中,她隨興說道。
「永遠依偎在你身邊……」
「好呀!永遠……永遠……」
義政隨口附和著她,但是他肚中另有一番想法。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他細細思量。
(我要找一天,去和主上和五旗家商議大事!)
他滿懷野心,想奪回次代將軍寶座。儘管他心已分,但是男性的根源卻絲毫不遜色。
也許是不知該如何萎縮吧!
富子低聲地呻吟啜泣著,她有些瘋狂。
這幾天來,兩人放縱地享受肉體的歡愛,不但使她肉體徹底屈服,投身入色情深淵,兩人甚至連一日三餐也無暇飲用。
義政看來沉穩無事,但富子臉上的疲累神態日濃。
「小尚的遺骸,應該很快就會到達京城。」
雨繼續糢糊地下著。
「明天早上,我應該早點回去,已經繾綣了一夜……」
富子微微嬌喘,再度覆易於義政上方——
華宅隱在黃昏的細雨中。
戶外,有兩名武士鬼鬼祟崇手持藿刀。悄悄潛入屋內。
他們是武士?野盜?還是土民?
「——真是討厭的雨水!」
「我們要見機行事。」
「裡面的人……嘿嘿嘿,可不管外面下不下雨的。」
「在這樣濕淋淋的雨夜,頗叫人羨慕……」
「現在這對老夫老妻,正在顛鸞倒鳳呢!」
「已經三天三夜了……居然還樂此不疲……哦,稍等一下。」
「怎麼啦!」
「我要先點個火,這裡太暗了,我們這樣胡亂闖進去,是不行的。」
於是他們將火罐夾在腋下。
只聽到金石之鳴,火花跳躍了幾下。雨氣混合了硫磺的怪味,青色小火焰出現了。
但是,噗的一聲,又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呢?」
「可能風太大了!」
可是人在屋內,卻一點也沒有查覺到風的存在。
雖然心中懷疑,但點火的工作卻始終沒停。
可是第二次,在火焰未燃上火把之前,又熄滅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是不是……屋內濕氣太重了?」
兩人怪異地交換視線。
是不是暗中,另外還有一雙仇視的眼睛呢?
突然之間,兩人同時回過頭來!
黑暗之中有人涉水而?哦,不,是由池塘中飛快地跳出一隻綠色的小怪物,睜著圓眼,瞪視著兩人。
2
「是青蛙!」
「真是混帳東西!」
較矮的一個,搶先攻出一刀。
但是青蛙是何等敏捷的兩棲動物,一個跳躍,又回到池中去。
兩人不信邪,又第三度點火。
正是黃昏時刻,屋內陰沉黑暗,再加上濛濛細雨更是視線不明。
可是火花,第三度消失。
「真邪門!」
此際,水面波紋漣漪,是有黑色的惡魔在現身吧?
那是和青蛙不一樣的影子。
可是除了知道那是一團黑影之外,又無從得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兩人猛地調過頭來。面對白光流失。
白色的刀刃好似吸收了青蛙的赤焰一般,立刻將一人打倒。
「啊!納命來……」
隨著刀子的出手,他的話尾轉成駭人的悲鳴!
雨氣中又混合了另一種氣氛——血腥味。
黑暗中的人影,如幽魂一般,在踏過兩人屍首之後,就再也不動了。
是不是人影已溶化在暮色之中。
沒有人聽見被害者的悲鳴,連庭樹、假山都維持原本無表情的狀態。
由於雨氣淋漓,建築物的窗戶都是緊閉著。
而義政與富子的裸體更溫熱室內的空氣。
二人的情焰正在高漲——
在肉體的狂焰中,輕顫的女體,發出即使在雨中也可聽見的哀鳴。
室內已薄暗了,但是兩人卻連點燈的時間都沒有,讓燈台孤獨自眠。
白色的裸體,有時發出像貓、或狗一般淫靡的叫聲,正在熱烈之處,並沒發現黑色的人影又悄然進人室內。
(哦,是使用魔羅腫木嗎?……)
影子像黑霧流動般,走近床邊。
一雙冷眼,靜靜觀察著這一切。
沒有人注意到黑影的存在,富子沒有,義政也沒有。
*
義政已經意興闌珊,卻又無法放棄。
過去由於性無能,而遭到富子的蔑視,現在他的誇張動作,卻讓她哭泣、苦悶、哀叫、泣訴。原來權高驕慢的女人,在他體下變成了另一種風貌。
(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可憐而已。)
現在的義政找回喪失已久的優越感,自信心大增。
(傀儡忍者——缽屋賀麻——我永遠會記住你的!)
沒有任何不老長壽藥或春情秘術,會比這等忍法更為厲害的。
(他們心中的願望——就是廢除傀儡的身份,恢復普通庶人的地位,……可是傀儡一向……)
這不僅僅關係將軍權限的問題。
而是古來的律令已定!比什麼阻力更大。(傀儡之血……)真能成為庶人嗎?
這是一個重視身份「血統」地位的陳舊封建社會,因此,下賤血統的人永遠無法由其桎梏中解脫。
義政令富子處在狂喜的狀態中,都還能清晰地思考著。
(大人,您不要胡思亂想!)
是誰在說話。
(難道——)
是他自己洩露了心中的秘密了嗎?可是他應該不會在性愛過程中,喃喃自語才對呀!
可是暗中發話的人,顯然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然而四周無人影。
(——難道他知道,我想破壞與傀儡忍者之間的約定嗎?)
義政心中尚在猶豫不決呀!
(你要毀約也行,我就讓你失去了生命力!)
漆黑當中,語音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下體那個因灼熱而凝固、屹立的東西,如浸在冰水中,喪失堅挺的能力,開始萎縮……
他甚至沒有射精,就要——
「啊!不要!」
他太愕然了!
狼狽之情填滿心胸。
但是驚慌失措,卻無濟於事。
「啊!這樣對我……太殘酷了!我……不要……」
富子體內享受著那種漸增的快感,如弦上之箭。
突然她有些茫然。
為什麼這樣動人的愉快,會驀然消失了。
「嘿!你到底怎麼啦?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義政面紅耳赤了。
他心中的劣等自卑感又甦醒了。他是絕對經不起失敗了,再度失敗對他打擊太大了。
但是這種事經不起焦躁的,越是焦躁越不濟事,終於他完全喪失能力、醜態畢現。
「你終於還是不行!真是枉為人夫!」
「等一下!富子,我有辦法的!」
「哈哈哈,你算了吧!還說什麼一心一意要奪回將軍之位,你就不要再夢想了!」
她一面辱罵著,一面抓起床邊的華服。
一對星眸中燃燒著未能滿足的怒火。
「等一下!喂!不要走。」
呼喚之聲,終於慢慢虛弱下來。
義政哀求的雙目,多麼希望能再見到賀麻的影子。
當富子下樓之後,牆壁上突然映出一個搖晃的黑影,咻地——在他面前越過。
「啊!是傀儡一族的人嗎?」
影子驀地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皓齒輕露微笑起來了,那只是一份濃濃的嘲笑,接著便如一陣輕煙般消失無蹤。
3
富子歸心似箭。
可是她坐在牛車上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是一輛由健壯、肥滿的黑牛所拉的檳榔牛車。
在古代,牛車輿轎的乘坐都有身份的限制。這種車只有上皇以下,四位以上的人,才能乘坐,雖然富子的地位、身份不符,可是她是個濫用權勢的人。
甚至連天皇獨享的「御胤」,她都高枕無憂。
「不能讓這些畜牲走快一點嗎?」
車中人顯然不耐已極。
「是……遵命,可是這牛……」
「還不快辦!」
家司及刀女都隨侍在外。
她多麼希望能早一刻回到花之御所啊!
可是未能燃燼的情愫,又再度侵擾著她(我是不是可以叫刀女進來……)體內的熱情熏得她坐立難安……
(至於主上……)為了次代將軍之職,她必須緊抓住主上的心。
香車中的富子咬著紅唇思索著未來的政治局勢。
(是不是該把未來將軍的職位交給義政呢?)
他可以代替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是富子認為年輕的下輩比較合適。
富子還有另一個兒子,那就是天皇御胤大覺寺的義覺。
(義覺雖好,但終不成武將之大器……)她的頭腦越來越紛亂了。
這種焦躁的感覺,源自於情焰中斷的生理反應。
她的腦中彷彿有個人影在幌動。
她是在作惡夢嗎?可是……
(——你想出未來將軍的適合人選了嗎?)
耳際傳來一個鬼魅般的語聲。
「……」
來自牛車之中。
聲音不是由外面傳人的。可是牛車中只有富子一人啊!
她有些受驚。
然而,聲音再度響起。
(不要怕,我是幻也齋……)
「哦,我以為你已回到鉤之裡去了。」
「那是因為我無臉見人,我手下的人辦事不利,實在很慚愧!」
「我應該處你……八裂之刑!」
「是的!罪有應得,可是我想等新的將軍登基之後,我們甲賀一族的人,可以從旁協助他……」
「這個嘛——」
「不過現在先讓我來替你消除胸中的郁氣吧!女將軍!」
「郁氣……你是何意?」
「女將軍,難道沒有發覺嗎?當女人思春之時,她的眼瞼看來就比平常沉重。」
是的,目前的她正受情慾煎熬之苦!驀然在繡簾下,飛快跳進了一個怪物。
是一隻青蛙!
是池塘中的青蛙嗎?
接著數隻青蛙連續躍進,飛快鑽入她的裙裾之中。
富子不由得呻吟起來!
她的話語拉得長長地,似銷魂,似苦痛。
鑽入裙內的青蛙,在她的兩腿之間,奇怪地蠕動著,富子上半身輕顫,眉根緊縮,連兩片櫻唇都歪了。
唔……她雖然極度忍耐,但是她的神情卻是異常的興奮,白細的泡沫由她的嘴角邊流出……亮麗的容顏鮮紅似十月之楓。
乳房如波浪搖動,她伸出手撫摸自己高聳的乳蕾,好似已進入絕頂境界,連柳腰都輕浮著……
在無限的陶醉中,富子慢慢回覆神智。
滿足之際,她又恢復平日的冷豔。幻也齋的語音又在耳畔響起。
(——怎麼樣啊!喜歡甲賀忍法的《雨夜蛙》嗎?)
「是的!我很滿意……」
不久,她又回到剛才的思緒上。
「我知道該立誰為將軍了,他就是最好的人選了!」
這個影像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際。
傀儡忍法帖(14)
忍法.水胡廬子
1
古代帝王的嚴苛虐政、重稅賦法,致使人民民不聊生,為此而受苦受難者,至今屢見不爽。尤其是為政者為了一己的榮華奢侈,多做擾民侵民之事,這是東西方之間,自古皆不變的現象。
日野富子,正是後宮一位昔日飽受寵愛的女將軍,為了讓自己的天嬌國色不致衰退,動用無數的黃金,求取諸國的秘藥,並且多做保養美容之事,諸如湯之花、鶯糞、絲瓜水等,無所不用其極。
然而,這些舉動都不能保有她的青春,慢慢地她也開始年老色衰了。
她身心處在一種極不平衡的狀態中。
對於因疲弊於亂世,飽受課斂之伐的百姓們,她不肯絲毫放手。
這些百姓們的「怨聲沸騰」,對這位女將軍而言,簡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在中國的五代史中,曾有一段佳句可稍微形容她的所作所為——誅求其民、積幣千萬。
富子的千萬橫產,來自百姓們的悲苦淚水。
陋巷中的人民,為求生存不惜販賣子女、丟棄老人,病者呻吟滿腹,但是在「花之御所」的錦宮中,百花撩亂、脂粉飄香,富子享受著嚇人的酒池肉林。
有時,當她心血來潮時,仍然會邀請文武百官前來,在室町御所的周圍,召妓豔舞,一副太平盛世的快樂模樣。
這時,所有的大臣諸侯,為求擴張領地,無不暗中準備好各式各樣的「貨賂苞苴」的物事,只願博得女將軍的歡心,以求立刻建地高昇。
就在其一個夜晚,有人悄悄地在室町御所題了一首詩
鐘乳五百兩,胡椒八百斛
諸侯不知,撫卹民情
怵迫之徒,不日勃發
百花忽忽,竟克穢化
詩中的意思,即是大膽怦擊賄賂的苛政,不體下情,就似萬惡之徒,蹂躝百花之意。
但是這首詩是不會傳達到富子眼中的。
因為老早就被人用刀子削去未乾的墨痕了。
就是能夠到達富子耳中,也發揮不了任何作用。
她根本就是一個活脫脫不折不扣的女暴君。
而且不因這些小小的賄賂而滿足,她的慾望竟似無底的深淵。
她利用各種名目來搜刮金錢。例如由各諸國的大名來壟斷五穀、米麥,並且利用建造皇居的理由,在五畿之內段錢搜財,如課徵棟別錢、矢錢,不顧經濟貧困的百姓,毫不留情地立刻橫取豪奪。
更為可笑的是,她在出人京城的途中,設置七道關卡,在每一個關卡上,課徵通行稅。
當然,對她而言,關稅(木戶錢),只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
慢慢地,她更變本加厲,在各地諸侯的守護地頭,設置關卡,抽取重稅。
這不僅僅是關係著稅收,更深一層的意義是想藉此監視各大臣的行動,以防他們作亂。
然而——
在通往東海道的這七道關卡,是往來行人最熱鬧的途徑,有一行人正緩緩的朝山城近江的關卡前進。
五個騎馬的主人,後跟著七、八名隨從。
他們都是身懷武器、背著箭筒的武士。
一路上,他們遇見無數的旅客,對他們發出警告。
「如果你們不付錢,立刻就會有生命危險。」
「不要經過那個關卡。」
「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這條路上的天候越來越蒼茫了。
荷馬三頭,緊緊守著中央的寶貨。
馱上鐵筋頁的是一隻唐櫃。
在這只葙子中,一定是四處蒐集來的砂金白銀。
是的,一定是口運金櫃。
這一路上,不僅是野盜山賊,連過路的人民百姓都要特別提防小心,千萬疏忽不得。
身上的長刀在日光下閃著銳利的光芒。
「你看!——那個一定是個金櫃。」
有人嘲諷般說著。
三個男人為了要通關,蹲坐在路旁,含著赤瓢的酒,咕嚕咕嚕地飲著。
四方來的竹籠擔正咿呀咿地出現了。那是湖南的漁師,到京裹去賣魚,過了市集後準備收工回家。
「那口箱中除了砂金還會裝上些什麼呢?」
「是呀?只怕走到一半,就會遭人搶劫了。」
「聲音不要那麼大呀,別人一定以為我們要下手幹一票。」
一人悄悄說著。
「哈哈哈哈,我們只不過是群瘦松吧!」
「閣下,可熟悉馬匹的腳力……」
在人們的談論中,有一名女子回頭張望。
這名女子坐在一匹由侍烏帽子武士牽著的馬上。
(瘦松……)
她聞言不由得皺起一對柳眉,看來更為楚楚動人。
2
市女笠的美人由伏見街道行來。
他們走到這一個叉路口,一方是通往京路,另一頭則通向伏見奈良。
下行的旅人,大部分鄱在通關後,越過逢板而到大津去。
市女笠的美人,急於趕路,不斷越過行走的人潮。
他們一路上已超過付錢的魚商及貿易商客,甚至不曾停下來休息喝一口茶,就到達草原的關之明神杜。
牽馬的武士,是一個十分肥碩的壯漢,臉上無胡,胸部如女人般高高隆起。
經過兼程趕路,此時人馬俱疲,口中發出輕微的喘息聲。
「好了,這下我們可輕鬆一下了,總算到這裡了。」
「是呀!希望沒被發現才好。」
女人說著,她一面脫出水色的披衣拭著晶瑩的汗珠。
「不要擔心,一路上我都在注意。」
武士說著,突然對女人出手了!
女人在馬上一個坐不牢,整個纖弱的身子都在搖幌著,真絲的馬韁掉在地上,她幾乎要墜馬了。
「啊!」
武士的臉上起了一陣奇異的神情。
「哈哈哈,沒關係,不要害怕。」
他溫香軟玉抱滿懷。
雙臂孔武有力,將漂亮的美人抱到路傍蔓生的野草叢中放下。
接著他那張肥胖的臉便粗魯地俯下,尋找她的紅唇。
「不可以!」
「哈哈哈,你不要害羞呀,哈哈哈!」
附近空無人影。
但是隨著武士的笑聲之後,立刻又響起一陣女子清澈的笑聲。
一個看來剛健婀娜的女人,不知何時已靠近他們的身旁。
她是室町所的刀女,也就是甲賀派的石女。
由市女笠而來的女人,名叫阿鶴,是鞍馬靜香的妹妹。
因受富子的密令而到此地來。
「你們不要在這裡貪圖享受,快點上路吧!」
在石女的催促下,阿鶴一心想要站起,卻因腰部的急劇疼痛而頹然坐下。
「你想要多休息一下嗎?」
「可是由此地到美濃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是的……拜託。」
「好吧,就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石女的手掌就如男人一般。
她讓阿鶴舒服地躺在柔軟的綠野叢中,由豐滿如蜜的臀下開始向腰部按摩。
阿鶴是個才十六歲的少女,柔軟的皮膚在石女的掌中不由得起了輕微的變化。
阿鶴無限沉醉地閉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
拭過汗的肌膚——也就是粉頸到胸線之間,吹起一陣嫵媚的氣息。
蜂腰纖細,臀部隆起,這名未經人事的少女身上發生了一股清新的甜香。
石女不由得吞起一口唾液。
她的咽喉突地沒來由地感到飢渴,身上所穿的男子鎧甲沉重地壓迫在胸前,令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似乎想拂去心中的綺念般,用力甩甩頭。
「這一路上走來,你是否看見什麼可疑的人物?」
「這倒是沒有……不過我聽見有人談論起「瘦松」……。」
「瘦松?這是什麼意思……。」
「是呀。「瘦松」就是那些出草任務失敗時的盜賊,若是一筆成功的就叫做「肥松」。」
「哈哈哈,這可是個有趣的比喻。」
石女大笑出聲,但突地改變語氣說道:「你還記得大人的事嗎?」
「啊,是靜香……。」
「好了,這樣就夠了。」
石女的一張厚唇,奇異地歪斜起來。
靜香一直對她的肌膚十分滿足,總是獲得充分的樂趣。
(在這趟旅程中,幸好有石女相伴……)
在這美濃的遙遠路途中,有時石女也感到有些異樣,她一生稟性氣強不輸男子,總是耐心地等待機會。
但是,現在意外地,她的情緒太高昂,已然無法再付壓抑。
「阿鶴……」
她在阿鶴耳邊悄語說道。
「那些奇怪的行人,或許就是傀儡一黨……」
「啊……」
「在這般緊急的行程中,千萬不要暗中受到突襲才好,必要時應多避人耳目。這樣吧,我們到明神社殿暫時躲避一下。」
阿鶴由於手無縛雞之力,再加上腰部的疼痛,她連說不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乖乖任其擺佈。
馬兒寄在明神社殿附近的農家。
足利將軍的耳目在此地甚為神通,她們一定要特別當心。
石女催促阿鶴快些走到神社中去。
社殿如今已完全荒廢了。在亂世之中,可見宗教的力量及勢力也盡數消失。
只有在後世才對參觀寺廟、神杜懷著莫大的興趣,在古時因饑荒而人吃人的世界中,沒有人會對神明的存在有無比信仰的。
石女帶著阿鶴走入荒廢的神社中。
「你在這裡可以安心了。」
「如果……真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發動攻擊……尤其是那些傀儡忍者,我們一定寡不敵眾,喪命此地……」
「哈哈哈,不要怕,石女會保護你的安全的。」
「是。」
「快脫衣服……」
石女脫去身上沉甸甸的鎧甲。
接著她抓住阿鶴的手,身子漸漸靠近。
「是不是……有人會……」
「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來的……因為他也討不了便宜的。」
石女拉開阿鶴的衣襟,將阿鶴緊緊抱住。
柔微地阿鶴開始微微地抵抗,但這只更煽起石女的官能慾望。
阿鶴酥胸誘惑可人,石女那雙多骨的手早就忍不住去解她身上的排扣了……
3
明神社殿的東側正好向陽,是一片溫暖之地。
在殘破的紙格門中隱約可見其中撩人的春意。
石女的手——儘量地愛撫同性的肌膚,尤其是那些神秘草叢之所在,她不斷用手指戳它,阿鶴只得顰眉咬牙地忍住著。
阿鶴無法抵抗,或許這是靜香的授意,何況在這般荒僻的鄉野,身邊又有石女這般人物……
(如果被人撞見可怎麼好……)
她半裸的身子冒著細細的汗珠。
突然阿鶴有一種不祥的第六感……在殘破的格子窗中,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正在窺伺兩人的一舉一動。
是的,那是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
「啊!」
阿鶴叫出一聲,身子突然屈縮起來。
「哦?會疼嗎?」
「不、不是!而是有人在偷看我們。」
「真的嗎?」
石女快速地回頭環視四周。
沒有可疑的人影,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啊……」
「可是,我真的看見了……」
「是你太敏感了。」
「不,這是真的。」
四周驀然起了一種威脅的氣氛。
石女全身的肌肉都收縮,慾望也慢慢冷卻。
但是,石女並未完全死心。
情火雖然消失,但是怒氣卻隨之煽起。
「真的有人敢窺視我,我一定要取他的首級。」
石女快速地穿回紫革腹卷,手上拿著小刀,同社殿外奔去。
她四周搜尋可疑的人。
雜草深且高。
只有數具山犬的死骸,山區一片荒涼。
她手中緊捏著那把刀子,腳上如飛迅速掠過附近方圓之地。
但是她什麼也找不到。
究竟是誰在暗中窺探?
(難道她真的毫無知覺嗎?)
真是奇怪。
難道——
(你還沒發現我嗎?)
就在她滿腹質疑之時,突地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
「……」
(我全部都看見了!哈哈哈……)
「是誰!」
她手中的小刀已準備出手。
但是,沒有人影,只有回聲,那是帶著嘲諷的聲音,就像是風中的低語——
(——哈哈哈,想不到你們女人在溫存時,也同樣可愛。)
石女的一張粉臉都漲紅了。
她一雙帶著血絲的妙目,拚命地凝視四周的草木岩石。
是的!那是一個影子!
石女一看到那團模糊的異影,胸中的怒火不由得一下爆炸開來,一個縱身向外飛去。
她跳到草叢的中央。
那個影子好似已聞風而逃了。也許是懼怕石女來勢洶洶的攻擊吧?他迅速地由一棵樹木,到另一棵樹木,在樹蔭隱蔽地躲藏。
但是石女也不含糊,她的閃閃刀光在草叢中如偃月般明亮,隨著影子逃走的方向,跟著追擊而至。
也許刀光來得更快些。
石女在不知不覺中就已追入樹木林立的森林中,等到她出了林子,看到一溪潺潺的水流。驀然瞥見影子一閃,石女緊跟在後一跳過去了。
斜對面就是竹林。
影子已越過溪流,同竹林中飛去。
「不要逃!」
小刀發出一股凌厲的光芒。她怒火中燒地砍斷攔路的竹竿,竹子應聲而倒。影子的輕功手法無疑是十分精湛,他巧妙地穿梭在竹林中奔逃。猛然,石女看準方向,殺了過去。
她是利用竹子的巨大彈力,來作長距離的跳躍。
可惜竹林實在是太密了。否則就憑她這股凜凜殺氣,怕不早就將對方立弊於刀下?
然而非常奇怪的是,這團影子竟然不因竹林而有所停頓,幾個輕落腳下不停地遊走其間。
不過機會來了,那條人影距離她不到三尺之地。
「這下你逃不了!」
她對準他的首級一刀刺去——這是一個多完美的殺人弧形啊?但是一個男性的、強有力的手掌卻向她襲來!她原以為敵人的首級會應聲而落,但是只聽鏗鏘一聲,刀刃到他頸部時,就已被折斷!
「看刀!」
石女將斷刃射向他,並且趁機由地上縱起。
她脫去身上的緊身鎧甲。石女仔細地觀看敵人的動靜。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影子飄然由她的體下竄出。
啊!石女想要快速騰身,但是在瞬間,她的身體卻無法移動半分。
(……嘻嘻嘻嘻,看吧!這就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水胡盧子》怎麼樣?滋味不錯吧?還想不想享受一下忍法《一夜筍》呢?)
一定是那些魚商的其中之一,石女急想轉過去觀看敵人的容顏,但是她面朝下被人緊縛成大字形,竟是無法動彈,這時敵人又開始動手剝下她的衣物了。
傀儡忍法帖(15)
忍法.一夜筍
1
「——水上打胡廬子,被捻即轉,投水即押,遇協即退,無留一物,至於心動,無留世上……」
這段話,即是有名的澤庵禪師告戒柳性宗矩的一段話,也就是「劍襌一如心」之說。(主要在說明室町前期、傀儡忍法中最有名的「虛影捻影」之術。
)
缽屋一黨的蟬子喜三次所使用的《水胡廬子》的原理雖然是極為簡單不過,但是也要依據敵人的神妙呼吸再行施行。
澤庵曾經如此訓示門徒。
——例如舞者翩然動身之際,若是未至純熟之境,那麼一手上下,方向遲速之辨,即無法分毫不差。至於踏腳,更不知是否正確。但是,若是一個已達顛峰的舞者,不舞則氣先奪,這才是藝之精妙所在……
水胡廬子忍法,在這裡說得一針見血。
只要施法者一得到機會,在意識未曾到達之前,手腳已先催動。
尤其是舞者由呼吸而發,這是他流忍者所不能及的,為專門漂泊的傀儡師所獨創。
父祖輩之職業戲耍為生,而他們的血液自然也影響後世,發展出多樣性的忍術。
特別是「能樂」,專門演出神韻縹渺的幽玄境界,它的淵源即是由傀儡族的能樂演變而來,取自舞法神妙的《水胡盧子》的忍法精髓。
然而,喜三次對花之御所的刀女,即甲賀石女使用這般忍法,是別有其他目的的。
在喜三次的虛影搖幌中,石女的兩手兩腿早就被綁成一個大字,而絲毫動彈不得。
她的八個點——手頸、足頸、五指,都是緊緊被縛在地。
這個就是忍法所謂的「絡」,但是其中最具緊縛固著力的,就是黑髮。
喜三次輕輕用嘴巴一吹,馬上就將她的黑髮給吹開了。
刀女對於這把一向引以為傲的黑髮,恐怕要懊悔不已了。她的發長覆腰,是女人最具魅力的地方,卻也是她今日喪命的禍端。
喜三坎的吹髮,是有其獨特的秘訣。他將頭髮的末端緊緊絞結在一起。
這些發大概有數千萬根吧?
他用力一扯,連素來忍耐力特強的石女口中,也禁不住發生強烈的悲鳴。
她以為自己連頭皮都要被剝下來了。
她瘋狂地掙扎,卻連半分也移動不得。
喜三次更用力抓緊手中的柔髮,一面發出詭異已極的笑聲。
「怎麼樣?石女?這滋味不錯吧?」
「啊!哼!你這個畜生!」
她一面呻吟著,暗中卻因此而吞入一些泥土。
如果她的手能夠自由……一定馬上躍起奪得刀刃,然後割斷頭髮逃逸。
但是她的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
這一具活色生香的女體,她的裹襪被脫掉,衣服被剝去,剩下的就有如白豚般柔軟的膚色,在溫暖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嬌柔誘惑。
就像是道豐碩的名菜,她雖然名為石女,但是肌膚卻異常地白晰。
羞憤與惱怒,使她滴起薄薄的汗珠。
就這樣呈「大」字型裸裎著。
喜三次用些金具在她的乳首及陰部摩擦著,石女的口中不斷吶喊悲鳴。
她的聲音隨著肌肉越來越強烈的碰觸、摩擦、撞擊而有微妙的歡愉。
那具剛健的、不曾被虐待過的身體,居然首次感到一陣陌生的快樂。
對她們這般曾經練過忍法的女子,連一般強健的男子都比不上。
在亂世中,體力的強弱是生存的首要條件。
一些不具超人體力的,或是優柔寡斷的男子,對比他們強的女子永遠不會感興趣,總而言之,他們還是喜愛那種楚楚可憐、天生弱質的女性。
因此,石女永遠找不到情感的出口,她只好尋找美麗的同性,來發洩奔騰的情慾。這就是為什麼她會找上阿鶴的原因。
想不到這一次,卻因為受制於暴力,而重享到官能的興奮,他是個暴亂的陌生人,卻挑動了她官能的琴線。
石女在生理上極盡反抗之能,齒中咬得格格有聲,可是她卻無法止住來自體內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你喜歡這樣,不是嗎?)
「啊!啊!停止吧!我要你停止!」
她不斷叫,叫喊著。
兩片唇緊咬地上的亂草,十指緊抓著泥土。
她是個一絲不掛,完全被剝得精光的女人。
在這般狂亂的情況下,她用手抓著許多帶刺的芒草。
那些草,毫不留情地傷害石女的肌膚。
她精光著身子在地上扭動,芒草甚至刺傷她乳蕾,在那瞬間,她發狂般尖叫出來。
荒殿中的阿鶴耳中,非常明顯地聽到這淒厲的叫聲。
阿鶴不假思索地,半裸著身子爬起來。
2
石女的裸身不斷地受到男人牙齒的啃咬。
也許她一向有著比平常女子更堅強的意志,連她的軀體也比平常女子來得強健,但是想不到她今天所受到的刑罰,卻如處身地獄,這是連喜三次也不曾考慮到的熾熱程度。
忍法《水胡廬子》在石女的身上,發生極大的作用。
喜三次的手指在她豐盈的臀部愛撫游離,甚至撫入女性最羞恥敏感的部位,那裡周邊的肌肉迅速收縮著,而這些挑逗的動作,並不只是單純的發洩卑猥慾望而已。
「我聽說室町七女,個個身懷世界上最高強的武功。」
喜三次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威脅意味。
「我想一睹她們絕世的風釆。」
「……」
「世上凡是武功至高的人,必定有一套別於常人的練功密法……其實我只是好奇心稍微強烈一點而已……」
「……你休想……畜生,殺了我算了!」
「哈哈哈哈,我不會隨隨便便就殺了你,這太可惜了。」
他用力拍打著她的臀部。
「乾脆我就將你這身細皮白肉烤來吃算了,大概可飽食三日吧!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嗎?放心,只是開開玩笑罷了!」
說到此際,喜三次臉上的表情突然大變。
「嗯,我想你是奉命來此行事,身上必有指令密召吧?為何不乾脆交出來呢?免受刑苦!」
「……」
「快點從實招來!到底藏在何處?」
「——我不知道。」
「不要再強行狡辯了,即使你堅守,我依然可從阿鶴身上找出,快點吐實!否則我就把你這身細皮白肉留在這個無人的荒野,讓老鷹來啄,野狼來啃、蛆蟲腐蝕,看你還會不會三緘其口,不肯從實招來?」
「……」
「嗯,快點說!七女的密書在何處?我看你能忍到何時?」
喜三次的手掌,再一次用力壓在她的臀部上。
石女心中十分明了那是何種意味,但是她還是咬著牙忍耐著。
當喜三次以一種悄無聲息的步伐走遠之後,石支使盡全身的力氣,想要脫去繩索上的束縛。但是,地無法可施,除非她切斷自己的手掌,拔掉烏黑亮麗的頭髮……
(畜生!畜生!下賤的傀儡畜生!)
現在她的心中開始擔心起阿鶴來了。
(到底那人會對阿鶴使出何種手段呢?)
也許她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滿足,便去戲弄阿鶴?
「阿鶴!阿鶴!」
她呼喚著阿鶴的名字。
但是,由於頭俯著地面,口中不斷吞入骯髒的塵土。
她氣憤地吐出口中的草渣,她原本美好的唇上儘是惱人的污泥。
「啊!阿鶴……千萬不要讓他欺負你……」
她抬頭臉使出吃奶的力道叫喊著,直到聲嘶力竭為止。
驀然,綁著她的繩索稍微動了一下。
這不是石女口鼻中吹出的氣息。
也不是風。
更不是泥土中的蟲兒。
那應是什麼呢?是什麼東西在她底下鑽動?
(到底是什麼?……)
她的心中緩緩升起恐怖的陰影。
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她早就如驚弓之鳥了,除了目前三尺之外,她什麼也看不見。
是不是土龍呢?
她又感到一種來自泥土中的震動。
不是土龍。
石女身體下的泥土,彷彿有某種不正常的隆起,在彈指間就起了變化。
地想自己是在做著白日夢吧?吞了一口口水,偷偷地用一雙妙目去凝視身體下的怪物。
啊!是一種椎形的物體,是什麼呢?她瞥見了它的尖角。
「啊!」
(難道是筍……)
她之所以會如此吃驚,是有二種理由的。
除了驚奇於筍子的快速成長外,更憶及傀儡忍者說及筍子的怪異語氣。
(也許這就是忍法《一夜筍》……)
傀儡忍法《一夜筍》——
當時在他告訴她的時候,她一點也不以為意,想不到現在卻化成具體的事情,令她措手不及。
石女從來就不知道筍子的生長情形究是如何?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些筍子必然是受忍法所催動的,它們就像是大地上潛伏的怪龍,慢慢隆起延伸。
而且這般的異常生長,也觸及她的肌膚,帶給她空前的刺激。
不知何時,在她的兩股之間,已多了一截蠕動生長的物體。
3
雖然這是第一次的感觸,滋味卻不差。
置於陰阜上、雙股問的奇異摩擦,混合了泥土、繩索的束縛,帶給她一種奇妙、甘美的感覺。
泥土的表面受到陽光的照拂十分溫暖,但是內層卻是冷凍潮濕的。
何況再加上一支由土中鑽出的竹筍呢?
它們就如同波子菊的指尖——帶給她愛撫的聯想。
不過,這份聯想在這種情狀中,無疑是奢侈的。
那個冷酷的傀儡忍者見她堅持不肯吐出密書的下落,是絕對不會讓她在此享受快意的。
他要她在快感之後,嘗到拒絕的報應。
於是體下愛撫的感覺,漸漸轉為刺戟般細細麻麻的疼痛。
是有著一雙男性的手掌,在她下身抓扯著?
越來越強烈的痛楚,深入她陰阜之谷底,石女開始對這《一夜筍》的忍法,感到懼怕了。
她的呼吸轉為急促——在數分鐘之內,她難奈疼痛地抬起腰身,想避開竹筍頂尖的銳鋒。
然而,由於兩手兩腿及身體都遭緊縛,下腹部移轉空間是十分有限的。
身下竹筍生長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漸深入她下身的叢毛之中了。
石女的口中,發出悲鳴,她的雙乳在顫動著。
按著,她的悲鳴轉為呻吟。
恐怖竹筍的威力太猛烈了吧?已經不像五指那般溫柔。
御所的女忍,頭一次感覺到空前絕後的刺激。
這般雄壯的攻擊力,幾乎要令她升至飄浮的境界,彷彿己身已裂為千萬碎片。
然而,身為女忍,她的堅忍自是別人所不能及的,只見她還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啊,即使我死,也不會招供的……」
就在這之前——
喜三次明了石女將面臨何種折磨之時,他已來到社殿內,橫手抱著阿鶴那軟綿綿的身子了。
他穿上石女的衣物,化妝成石女的模樣。
(這是傀儡的忍法之一……應該不會被識破才對。)
蟬子喜三次,這個渾名並不具有特別的含意,由來「蟬子」即是蟬出生的季節所誕生的馬兒——此意特別記錄在武家節用集中。
喜三次應是生於初夏時分吧?在那個沒有戶籍的時代,位居下賤者,他的年齡及出生年月日,也鮮少有人特別去記載的。
而漂泊的傀儡應更是如此,也許是他的母親,覺得「蟬子」與「春子」沒有什麼兩樣,於是就順嘴叫個渾名罷了。
喜三次的身體並不肥滿,所以要化妝成石女並不十分相像,幸好他可以使用幻術,擾亂阿鶴的視覺。
他聽見迴廊的足音,便向格子窗外一望,發現了阿鶴。
「阿鶴,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呢?」
他可以模仿石女的聲音,這個倒不是難事。
「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
「哈哈哈,在我身邊,你大可放心。」
「是的,石女……」
此時阿鶴的頭上,染上許多的塵埃。
阿鶴不由自主地顰眉閉起眼來。
不久,他悄悄地靠近她身邊,並且帶著石女特有的香袋。
香袋中放著許多香料,這並不是只為衣物薰香而已,它是一種永恆不變的香味,而且香味因人而異,是由香木粉末混合而成,因個人喜好而定。女忍受訓,「聞香」也是重要的課程之一。
喜三次將石女的香袋放在身邊,慢慢貼近阿鶴柔軟的身軀。
「哎喲,有砂子飛進你的眼睛裡去了!」
他雙手抱著她,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她的眼睛,他不只是要挑起她官能上的反應,而且是要在她的睫毛上沾上唾液之膜。於是阿鶴全身都軟綿綿地撲在他懷中。
「你等我很久了嗎?」
「啊……姐姐,我身上不舒服。」
「我替你揉揉……」
他的手,愛撫著她的酥胸,並在她挺立的少女乳房之雙蕾上,不停地揉搓……
阿鶴的口中不斷吐著熱熱的氣息,她的雙眸悄悄的閉起,長而黑的睫毛,配上紅豔的雙唇……那可是真正誘人的兩片香唇啊,年輕的喜三次還是忍不住低下頭去,將它們含在口中吸吮著。
她吐氣如蘭,今他心神為之一醉,感到來自股問的一股熱潮,他慌慌張張地離開她的唇問道:「阿鶴,你千萬不要把上面交待下來的密書給遺失了。」
他試探地問。
當喜三次準備冷靜地盤問阿鶴之時,外面的石座樓梯傳來紛紛的足聲。
是那些專門徵稅的官吏吧?只見他們手上的耀眼長刀閃著金光,一行人慢慢爬上階梯。
[ 本帖最後由 gswdgswd 於 2007-8-30 01: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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