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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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15武林狀元 01-30 全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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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武系列15武林狀元 01-30 全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 15武林狀元 01 - 30 全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 聽濤山莊

    江西的華蓋山,昔時興匡廬齊名,但因較僻,今人知道的已經不多。華蓋山
高峻而秀,上有三仙廟,道家說是王郭二仙遇浮丘公之處,明代祠觀極盛,又有
三茅祠,紫賢洞、時見金登,大如斗升、小如明星,遍照巖壑、光彩動搖,較峨
眉尤奇。

    華蓋山知道的雖然不多,但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聽濤山莊,卻無人不知,無人
不曉。因為聽濤山莊的主阮松溪,是當今九大門派中形意門的掌門人。形意門的
祖師是岳武穆,宋室南渡,武穆以「形意拳劍」傳授鄉曲子弟,以御金兵,井為
之著普,遂發揚光大,形意門遂成為大江南北的一個大門派。

    阮松溪在大江南北,聲名之隆,足可興少林、武當鼎立而三,尤可貴的是這
位阮掌門人淡泊名利,十年前,九大門派集會,公推他擔任武林盟主,他再三謙
辭,堅不肯就。也正因他堅辭地位崇高的武林盟主,而使得到武林同道對他更推
崇,更景仰。

    阮松溪已經六十一歲了,膝下只有一子,取名天華,今年才十九歲,生得玉
樹臨風,聰慧過人,加以家學淵源,不但拳劍功夫,自幼紮下根基,如今已有五
六成火候,就是經史子集,也下過十年寒窗的苦功。阮松溪時常告誡兒子,讀書
明理,不作獵取功名的進身之階,練武防身,不作呈強鬥狠的匹夫之勇。

    這位掌門人,本來崇奉儒學,也可以說是一位道學先生;但五十以俊,因晚
年喪偶,動了慕道之心,時常和一些玄門中人往來。聽濤山莊就在華蓋山麓,山
上就有不少道觀,阮掌門人閒居無事,就經常到山上去,和他認為有道之士論經
談道。有時就在山上一住兩三天,也是常有之事,後來經常十天八天的不回家了
。好在他早已家務全交給四師弟范叔寒掌管。范叔寒今年不過三十六、七,是他
小師弟,最後幾年,還是他代師傅傳藝,自然可以信得過。



    這是四月初旬,阮掌門人又上山去了。因為他經常上山訪道,家裡的人早就
習以為常,並不在意。但這回卻只去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就匆匆回來
,一腳進入書房。范叔寒聽說大師兄回來了,就跟了進去.叫了聲:「大師兄。


    阮松溪一手摸著他垂胸黑鬚,微微笑道:「四兄弟,你有什麼事麼?」

    范叔寒站著道:「小弟正有一事,要向大師兄稟報……」

    阮松溪含笑抬抬手道:「有什麼事,你坐下來再說。」

    「是。」范叔寒在他下首一把椅子坐下,欠著身道:「這個月二十八日,是
六合門徐掌門五十大慶,他們已派專人送來請柬……」阮松溪笑道:「你要二師
弟去就是了。」

    范叔寒道:「他們也有請柬給二師兄,小弟覺得大師兄應該親自去一躺才是
。」

    「好。」阮松溪點著頭,抬抬手道:「到那時再說吧。」

    范叔寒又道:「壽禮……」

    阮松溪笑道:「二十八還早哩,這些瑣事,你準備就是了。」范叔寒覺得大
師兄和六合門徐掌門人有數十年深交,人家五十初度,不該如此淡然視之,但聽
大師兄的口氣,似乎已有不耐之意,也就不敢多說,起身辭出。

    阮掌門人自從夫人去世,就一直住在書房裡,尤其他好道之後,性喜清靜,
不准有人驚擾,一晚過去,到了第二天中午,書房裡間臥室門仍未開啟。一向侍
候他的老管家阮福,從早晨到現在,至少已經到房門口來過五六趟了,只是不敢
驚動。

    現在廂房裡已經開飯了,老爺子還沒起來,阮福覺得事情有些反常,平常老
爺子都是天一亮就起來了,他從小跟隨老爺子,這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他
逡巡了一回,忍不住只好舉手叩門,一面口中喊道:「老爺子,句以吃中飯了。
」房中並沒有答應。

    阮福覺得事有蹊蹺,以老爺於的內功修為,別說叩門了,就是自己只要走近
門口,就會聽到。怎麼會連叩門都不答應的?他心頭不由得升起一絲不祥之兆,
手指用力叩了兩下,叫道:「老爺子,已經中午了,你老怎麼還不起來?」房中
依然沒有動靜。

    阮福一顆心不禁往下疾沉,他不再叩門,急匆匆奔出書房,穿過走廊奔入東
首廂房。范叔寒和阮天華已經在那裡等著,看到阮福氣吁吁的奔入,范叔寒問道
:「阮福,你是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阮福道:「四爺,老爺子他……」

    范叔寒心頭一凜,急忙站起,問道:「大師兄怎麼了?」

    阮福道:「小的去請老爺子用飯,敲了兩下房門,老爺子都沒有答應,所以
來請范四爺去看看。」

    范叔寒身軀一震,問道:「你敲了門,大師兄沒有答應?」

    阮福舉手拭了拭額上汗水,說道:「小的也大聲喊了,老爺子都沒作聲。」


    范叔寒回頭道:「天華,我們快去看看。」說完,急步往書房行去。阮天華
、阮福跟著他一腳趕到書房,裡首房門依然開著,闃無人聲。范權寒走近房門,
舉手拍了兩下,叫道:「大師兄……」房門還是沒有動靜。

    范叔寒心頭一陣顫慄,右掌吐勁,「喀」的一聲震斷門閂,房門應手而啟。
目光一注,北首床上,帳子低垂,床前還端端正正放著一雙雙梁布鞋,正是大師
兄之物。范叔寒一個箭步掠近床前,舉手撩起帳子,不由心頭猛地一緊,他猜想
到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大師兄直挺的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已無一點生氣。

    「大師兄……」

    「爹……」

    兩聲悲切的叫聲,聽得阮福當頭如中巨杵,跟著搶了上去,撲地跪倒床前,
淚如雨下,叫道:「老爺子,你怎麼這樣就走了?」阮天華只叫了聲「爹」,撲
在床上,已經昏了過去。

    范叔寒為人精明,他又是大師兄代師傳藝,名雖師兄,情同父師,看到大師
兄直挺的死去,心頭自是極為悲痛,但他強忍著悲痛,先要查看大師兄是如何死
的?此時眼看小師侄一慟昏去,急忙舉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掌,叫道:「天華
,你醒一醒。」

    阮天華被他一掌拍醒,又悲呼了聲:「爹……」

    范叔寒拭著淚水,說道:「天華,人死不能復生,大師兄只有你一個兒子,
你要節哀順變,堅強起來。愚叔覺得大師兄年歲不大,內功精湛,不該去得這樣
快,尤其昨晚還好好的,不可能說走就走,所以愚叔先要查看大師兄的死因……


    阮天華神情一震,睜目道:「四叔,你說爹是……」

    范叔寒追隨大師兄二十多年,見多識廣,一眼就已看出大師兄面色有異,只
是此時不便對小師侄多說,只是淡淡的道:「不,愚叔只是要查看大師兄是如何
過世的?」一面轉身朝阮福道:「阮福,你立即派人去請二師兄,三師兄盡快趕
來。」阮福答應一聲,轉身往外就走。

    范叔寒轉過身,仔細在大師兄頭臉髮際查看了一遍,然後又解開大師兄衣衫
,在項頸、胸腹、背脊等處,極細心的看過,身上絲毫不見傷痕,心中不禁暗暗
起疑,就用手撥開牙關,凝目看了一眼,心頭止不住一陣驚慄,迅速把牙關閉上
,暗暗忖道:「大師兄會是服毒死的?這簡直和大師兄為人大大的不符,大師兄
根本沒有服毒自戕的理由,為什麼要服毒自戕呢?」

    阮天華一直站在旁邊,淚眼望著四師叔,問道:「四師叔,爹是怎麼死的呢
?」

    范叔寒微微搖頭道:「愚叔還不敢斷言,且等二師兄、三師兄來了再說。」
說罷,放下帳子,又道:「天華,我們還是到外面一間去坐。」阮天華眼看四師
叔方才很傷心,但現在好像戚容已減,精神已經振作起來,心中暗暗欽佩四師叔
果然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口中應了聲「是」,隨著他身後,退到書房。

    范叔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天華,你也坐下來,休息一回,人死不
能復生,務須節哀,流淚痛哭,哭壞了身子,於事無補,一切要等二師兄來了,
才能作主。」剛說到這裡,瞥見書案踏腳下,跌落了一本書,這就起身走近書案
,俯身把書撿起,那是一冊史記,把書放到桌上,又回身坐下。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阮福已急步走入,朝范叔寒道:「回四
爺的話,小的已要長根、榮生兩人,騎馬趕去報訊,大概再有一個時辰,二爺和
三爺都可以趕到了。」

    「好。」范叔寒目光一抬,問道:「你昨晚是什麼時候去睡的?」

    阮福道:「晚飯之後,小的給老爺於沏了一壺茶送來,老爺子揮揮手,就說
「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小的就去睡了。」

    范叔寒問道:「你今天一早進來的時候,書房裡可有什麼異樣麼?」

    阮福一呆,口中哦了一聲道:「四爺不說,小的倒忘了,小的第一次進來.
天亮不久,平日老爺子就是這時候起來的,小的看老爺子房門還開著,就不敢驚
動,後來看到書案上,書翻得很亂,還有幾本書掉在地上,大概昨晚老爺子書看
得很倦了,才會掉在地上的,是小的撿起來,放到書架上的……」

    范叔寒沒有作聲,站起身,走近書案,拉開抽屜,只見幾個抽屜裡面都翻得
很亂,好像大師兄昨晚在找什麼東西,心中更覺疑團莫釋,大師兄平日為人精細
,收放任何一件東西,都有一定的地方絕不會亂放,而且自己收藏的東西,也不
可能在書本中,抽屜中亂翻?這和大師兄服毒自戕,究竟有什麼關連呢?

    阮福看他望著抽屈出神,不覺問道:「四爺,少莊主都還沒用飯,小的要他
們搬到書房裡來,少吃一些,總也要吃一些才好。」

    范叔寒道:「這時候我和天華如何吃得下飯?」

    阮福道:「那麼小的去沏兩盅茶來,水總要喝一些。」說完,返身走出,一
回工夫,就沏上兩盅茶送來。

    阮天華抬頭問道:「四師叔,你看爹昨晚會在找什麼呢?」

    范叔寒道:「這個愚叔也想不出來,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大師兄在臨終之前
,在找一件東西,而且這件東西,顯然和書本有關,這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時辰之後,阮福領著兩個人直奔書房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濃眉紫
醬臉矮胖老者,身穿藍布大褂,手裡扳著兩枚鐵球,他就是形意門的二師兄端木
讓。第二個是中等身材,臉色微見蒼白,是個沉默寡言型的人,他就是三師兄夏
鴻暉。

    兩人一腳踏進書房,范叔寒立即站了起來,說道:「二師兄,三師兄來了。


    阮天華趕緊跟著站起來,拜了下去,含淚叫道:「二師叔、三師叔,小侄給
你們叩頭。」

    端木讓一把把阮天華拉起,口中說了聲:「天華你起來。」他目光已經轉向
范叔寒,問道:「大師兄過世了,他究竟是什麼病症去世的?愚兄怎麼從未聽說
過?」說到最後,神情已極淒愴。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遠來,先請休息一回……」

    端木讓目含淚光,說道:「不用休息,愚兄先得拜瞻過大師兄遺體。」

    夏鴻暉道:「大師兄遺體可是在臥室中麼?」

    范叔寒道:「二位師兄請。」

    端木讓、夏鴻暉不待多說,快步奔入裡間,端木讓已經忍耐不住,大叫一聲
:「大師兄,小弟來了……」一手撩起床帳,看到大師兄直挺挺的躺著,忍不住
悲從中來,撲的一聲跪倒床前,放聲大哭。夏鴻暉、阮天華也跟著跪下,流淚不
止。

    范叔寒悄悄走上,在二師兄身邊說道:「二師兄,大師兄已經去了,哭也無
用,小弟認為二師兄、三師兄先查看一下大師兄的死因,然後可以共商善後。」


    端木讓聽得身軀猛然一震,一手拭淚,雙目乍睜,問道:「四師弟,你是說
大師兄不是病故的?」不是病故,那就是他殺,教他如何不猛吃一驚?

    范叔寒道:「小弟就是等二師兄、三師兄來了,才能鑒定。」

    端木讓看了范叔寒一眼,心中暗道:「小師弟是大師兄一手帶大的,大師兄
去世,他應該比誰都傷心,可以臉上沒有絲毫戚容,只是緊攢著眉,似有極大心
事,此中莫非有什麼蹊蹺不成?」心念轉動,口中「唔」了一聲,站起身來。

    范叔寒就伸手掛起了帳子,好讓二師兄,三師兄查看。端木讓,夏鴻暉兩人
站在床前,仔細查看了大師兄遺體,最後自然也拔開牙關,查看口腔。端木讓目
光一注,身軀猛然一震,失聲道:「大師兄會……」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覺
得四師弟手肘輕輕碰了自己一下,立即就沒往下說。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請到外面坐。」端木讓,夏鴻暉退出臥室,在
書房落坐,阮天華則垂手站在四師叔身邊。阮福早已沏了兩盅茶,放在几上。

    范叔寒目光一抬,說道:「阮福,你站到走廊上去,沒有我吩咐,任何人不
得進來。」阮福答應一聲,回身走出。

    范叔寒道:「你把書房門帶上了。」阮福隨手帶上了書房門。

    端木讓目光注視四師弟,問道:「四師弟,你自小跟隨大師兄,又在這裡擔
任大師兄的管事,咱們先聽聽你的意見。」

    范叔寒就把大師兄三日出門,昨天傍晚才回來,一直說到中午還不見大師兄
起來,自己趕來,才知道大師兄業已去世,以及後來自己發現書案下有一本書,
經阮福說出早晨進來,地上散落了數冊書,自己檢視書案抽屜,也翻得極為凌亂
,詳細說了一遍。端木讓道:「你還發現了什麼?」

    范叔寒道:「大師兄遺容臉色灰黑,小弟檢視口腔,喉舌均已腐爛,顯系服
了極烈毒藥致死……」

    阮天華身軀劇抖,哭道:「爹他老人家會是……」

    范叔寒一搖手道:「天華,愚叔和二位師叔正在商量重大之事,你且聽下去
,不許哭。」阮天華拭著淚水,強忍著傷心,點了點頭。

    「唔。」端木讓道:「還有呢?」

    范叔寒道:「二師兄,三師兄總還記得,小弟十四歲那年,大師兄傳授小弟
劍法,會說;學劍要身法靈異,尤其咱們形意門劍法,須有六合,那就是心與意
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台,為內三合,手與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為外三
合,所以使劍之時,神存乎中,意乃外達,才能指揮如意,敵均在我意中。無法
傷我分毫。小弟那時年紀還小,心想大師兄既說敵無法傷我分毫,一定是刀劍不
入了,我很想試試,有一天。我拿著長劍,走進練武場,大師兄正在場中俯著身
子用白粉畫第一路劍法的腳印,我一看機不可失,立即舉劍從大師兄身後朝他的
右肩刺去……」端木讓聽得不覺臉上有了笑容。

    阮天華心中暗道:「四師叔怎麼說起他小時候練劍的事情來了?」

    只聽范叔寒續道:「大師兄蹲著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準備,何況我那時又
是剛學了起手式,更不防我會用劍刺他,這一劍自然刺上了,我被師父打了一頓
,說我薄情寡義,差點被逐出門牆,還是大師兄跪地請求,說我只是一時好奇…
…」

    夏鴻暉一直投開口,點頭道:「你發現大師兄右肩近腋處沒有劍創?」

    范叔寒道:「是的,只是事隔二十幾年,大師兄右肩下劍創,已經只有極細
的一條白痕,不知內情的人,絕不會注意。」

    端木讓道:「但大師兄頸上左耳下有一顆黑痣,痣上有一長一短兩根長毫,
此人也有,又作何解釋呢?」

    范叔寒壓低聲音道:「此人既然假冒大師兄而來,大師兄身上有的,他自然
也要有了。」

    阮天華聽得驚駭的道:「四師叔……」

    范叔寒朝他搖手道:「你不要岔嘴,且聽下去。」

    「四師弟說得不錯。」夏鴻暉道,「但此人臉上既沒有易容,也沒戴面具,
怎會和大師兄有如此像法呢?再說,他既然和大師兄如此肖像,已是十分成功,
又何用服毒自戕?」

    范叔寒道:「這就是小弟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要等二位師兄來了,才能……
」話聲未落,突然身形飄動,快如閃電,一下飛掠到門口,迅速的拉開房門。

    端木讓心中暗暗讚道:「四師兄一直追隨大師兄,果然獲益良多,這式身法
,輕靈快捷,輕功之佳,已不在自己和三師弟之下了。」范叔寒這下拉開房門,
實在太快了。只見阮福手提水壺,弓著身,作出傾聽之狀,一時竟然來不及直腰


    范叔寒臉色一沉,喝道:「阮福,你在做什麼?」

    阮福彎著腰陪笑道:「回四爺的話,方才春蘭提著一壺開水,來沖茶的,小
的因你老吩咐過,不准任何人進來,小的就要她把水壺交給小的,正待進來沖水
,四爺就發覺了。」

    范叔寒臉色稍霽,點頭道:「好,你進來沖吧。」阮福提著水壺踉蹌走入。


    范叔寒轉身之際,右手突然振腕一指朝他背後點去。阮福似是早有準備,身
形疾轉,把一壺滾水連壺朝范叔寒擲來,壺中滾水隨著潑出。范叔寒急忙閃身避
開,口中大喝一聲,雙手齊發,撲了過去。阮福一下閃到了端木讓身後,大聲道
:「四爺,你要殺我滅口麼?」

    范叔寒聽得一怔,沉喝道:「你胡說什麼?」

    端木讓道:「四師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范叔寒道:「他是奸細。」

    阮福冷笑道:「四爺,你做了什麼事,心裡明白,難道還怕我抖出來嗎?」


    范叔寒氣得臉色發青,怒聲道:「好個惡賊,你居然還敢血口噴人,二師兄
,先讓小弟把他拿下了。」

    端木讓道:「諒他也逃不出去,四師弟好好的問他不好嗎?」

    阮福站在端木讓身後,大聲道:「我阮福追隨老主人幾十年了,這裡就是我
的家,為什麼要逃?明明是四爺作賊心虛,怕我把事情抖出來,所以不讓我進來
,小人一進來他就驟下殺手,要殺我滅口。」這下當真使人是非莫辨,阮福說得
極是,他追隨大師兄幾十年,早已把聽濤山莊當作了自己的家,他一向忠心耿耿
,不可能會是奸細,但四師弟是大師兄一手教養長大的,情同父師,更不可能有
什麼不對。

    夏鴻暉平日很少說話,此時開口道:「阮福,你不准胡說,四師弟不是這種
人,他為什麼要殺你滅口?」

    阮福道:「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只是小的昨晚送茶進來,聽四爺在問老爺子
手錄的一本形意真解,老爺子不肯給他……」

    范叔寒全身顫動,厲聲喝道:「阮福,你胡說什麼?根本沒有這回事。」

    夏鴻暉回頭道:「四師弟,你冷靜一點,聽阮福把話說完了。」一面回頭道
:「阮福,還有呢?」

    阮福道:「小的只聽到這一點,就退出去了,當時好像師爺子很生氣,今天
早上,小的進來打掃書房,看到有幾本書掉在地上,抽屜也打開了,翻得很亂,
後來直到中午,才知道老爺子已經過世,方才小的在門外聽說老爺子不是病故的
,是中了劇毒,才想到一定是有人覬覦那冊形意真解,才……才毒死老爺子的了
,小的冒死說出來,要請二爺,三爺作主……」說著撲的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放聲大哭起來。

    夏鴻暉回頭問道:「四師弟,形意真解是怎麼一回事?」

    范叔寒道:「三師兄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嗎?」

    夏鴻暉道:「他說的就算不實,也可能有部份不假,他只是一個下人,如果
不是四師弟跟大師兄提起過形意真解,他怎會知道形意真解的?」

    范叔寒道:「所以小弟覺得阮福可疑,只有把他拿下,才問得出實情來。」
阮福在他們說話之時,悄悄往門口退去。

    范叔寒喝道:「阮福,你給我站住。」阮福早已一個箭步,身法極為快速往
門外竄了出去。范叔寒喝道:「快追,他不是阮福。」身發如風,追蹤飛射出去
。端木讓、夏鴻暉雙雙跟蹤掠出,只見范叔寒臉色鐵青,站在轉角處發楞。離他
不遠的地上,直挺挺倒臥著一個人,那正是阮福。

    夏鴻暉道:「四師兄把他殺了嗎?」

    范叔寒氣憤的道:「這賊子好生狡詭,很可能早已把阮福點了穴道,定在這
裡,才假扮阮福在書房門口竊聽咱們談話,等到被小弟發現,又捏造事實,混淆
視聽,等他進出書房,才在阮福身後拍了一掌,小弟堪堪追到此地,阮福及時倒
下,他就脫身逸去……」

    夏鴻暉道:「事情會有這麼巧嗎?」

    范叔寒道:「這是早已佈置好的,就說不上是巧合了。」

    端木讓道:「四師弟怎知有人假冒了阮福了?」只聽有人接口道:「二師伯
,阿福伯只會幾手粗淺拳腳,方纔那人縱身掠出書房,一下就掠出三丈多遠,可
見輕功極高,絕不會是阿福伯。」這說話的是阮天華,他從小就跟阮福在一起,
當然知之甚詳。

    范叔寒沒有作聲,俯下身去,嗤的一聲,撕開阮福背後衣衫,回身道:「三
師兄請看,阮福背後這一掌該是外門功夫黑煞掌一類陰功所傷,小弟沒練過這類
陰功,你現在可以相信小弟不是殺人滅口了?」阮福後心,果然有一隻黑色的掌
印,那是「黑煞掌」,一點沒錯。

    夏鴻暉冷聲道:「四師弟,你這話什麼意思?」

    范叔寒道:「因為三師兄方才懷疑阮福是小弟殺的了。」

    夏鴻暉冷冷哼了一聲,道:「方纔阮福說的話,任何人聽了都會心存懷疑,
這也是人情之常,聽四師弟的口氣,似乎對小兄甚有不滿之處了。」

    范叔寒道:「這個小弟不敢,小弟只是證明人不是小弟殺的罷了。」

    端木讓道:「其實咱們既已發現死的並不是大師兄,阮福說的話,就不可信
了,只是他方才一番危言聳聽,一時使人不易察覺,連愚兄都差點被他蒙住了,
走,咱們還是進去善後。」

    范叔寒提起阮福屍體放到階下,道:「阮福,你安心去吧,范某會把兇手找
出來的。」

    阮天華也含淚道:「阿福伯,我會給你報仇的。」



    四人回入老房,夏鴻暉沉吟道:「二師兄,小弟覺得方纔那假冒阮福的人,
雖然臨時捏造了一番話,但其中倒有一件事似乎可信。」

    端木讓道:「你說的是那一件事?」

    夏鴻暉道:「形意真解。」

    端木讓道:「形意真解?」

    「是的。」夏鴻暉道,「既然大師兄老房中書籍、抽屜都被翻過,可見賊人
是在書房中找尋一本書籍,此人即是賊人一黨,當然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什麼了,
臨時編造的話,要說得動聽,無意中就把形意真解說了出來。」

    端木讓道:「但本門並沒有什麼形意真解。」

    夏鴻暉道:「也許是大師兄在最近才發現的,傳說中咱們形意門有以氣馭劍
之術,因年久失傳,形意真解可能就是本門失傳的一冊秘笈。」

    端木讓沉吟道:「如果大師兄找到了本門失傳的秘笈,事為賊黨獲悉,那麼
毒死的應該是大師兄,他們毒死了大師兄,才會在書房中到處亂翻,可以死的並
不是大師兄,他們又何以要毒死假冒大師兄的人呢?」

    范叔寒輕輕歎息一聲道:「假如方才二師兄、三師兄聽了小弟的話,先把假
冒阮福的人拿住,不但阮福不至送命,此一迷團,也大致可以揭開了。」

    夏鴻暉怒聲道:「四師弟,你還對我心存芥蒂嗎?」

    范叔寒道:「三師兄原諒,小弟是以事論事,事情本來就是這樣,不過據小
弟推測,三師兄認為大師兄可能得到一冊本門失傳的一本形意真解,倒也大有可
能,此事大師兄或者秘而不宜,以至咱們一無所知,但可能已有不少人知道,後
方才有人假冒阮福窺聽咱們談話,這一點看來,此人和假扮大師兄的人,應該不
是一夥的人……」

    端木讓道:「何以見得?」

    范叔寒道:「假冒大師兄的人,是因大師兄出門,才假冒而來,志在找尋這
本形意真解,而假冒阮福的人,並不知道此人是假冒大師兄的,故而暗中使毒,
毒斃了假冒大師兄的人。但他也找不到真解,所以二師兄,三師兄來了,小弟要
阮福站在門外,他以為咱們一定會談到形意真解,故而要在門外窺聽。」

    端木讓矍然道:「四師弟這分析—點不錯,只是……大師兄會去了那裡呢?


    范叔寒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找到大師兄,據小弟推測,這兩撥人在書房
裡找不到形意真解,就會去找大師兄,古人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
有分頭找尋大師兄,才能使大師兄有所防範。」

    端木讓點頭道:「四師弟這顧慮極是,咱們就這麼辦。」

    夏鴻暉道:「大師兄行蹤不明,咱們如何去分頭找尋?」

    端木讓道:「這個容易,大師兄近十年來,一心向道,他去的地方,當然以
道觀居多,本省幾座名山,差不多都有道觀,咱們就以這聽濤山莊為中心,愚兄
和你負責北部,北部地方較廣,咱們兩人可在分東西兩個方向,四師弟和天華賢
侄負責南部,可以兩人同行,不必再單獨行動。」

    范叔寒道:「小弟遵命。」

    端木讓站起身道:「三師弟,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和著舉步往外就走
。一面回頭道:「不論有沒找到大師兄,一月之後,咱們仍在這裡會合。」夏鴻
暉跟著二師兄身後而去。

    阮天華道:「四師叔,咱們什麼時候走呢?」

    范叔寒道:「愚叔還有一些瑣事需要料理,今天只怕走不成了,咱們明天一
早再走吧。」說完,匆匆走出,招來阮綠,要他吩咐壯丁把假冒大師兄的屍體,
用麻袋裝了,送去後山掩埋,又吩咐阮綠厚殮阮福,等諸事辦妥,然後吩咐阮祿
,命他擔任聽濤山莊管事,在自己和少莊主未回之前,一切由他負責。

    這一陣工夫,天已黑,莊丁把晚餐送到書房裡來,范叔寒和阮天華一天未曾
進膳,現在確定死的不是大師兄,心情就寬慰多了。兩人吃過晚誓,范叔寒因明
日一早就要動身,就要阮天華早些回房休息,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籌思著明日
出發找尋大師兄的路線?一面也思索跟今天發生的事,有人假冒大師兄、假冒阮
福,這些人究竟是何來歷?到底是不是為了「形意真解」?

    突然一道勁急的亮光穿窗而入,「奪」的一聲,釘在書案之上。范叔寒為人
機警,反應極快,「奪」聲入耳,人已從椅上一躍而起,目光一注,只見桌上釘
一支純鋼小箭,箭上穿著一張白紙,上面有一行潦草字跡,那是「收到端木讓、
夏鴻暉二名」,下面沒有具名。

    「收到端木讓、夏鴻暉二名」,那不是說二師兄、三師兄已落入人手嗎?范
叔寒看得不覺大怒,一個箭步,掠近右壁,伸手從壁上抽出長劍,身形如風,一
下穿窗而出,再長身掠起,縱上屋脊,縱目四顧,只見夜色之下,正有一條黑影
起落如飛,朝南奔去,少說已在二三十丈外。

    「好個賊子,今晚讓你逃出手去,我就不姓范了。」范叔寒腳尖一點,凌空
越過幾幢房屋,朝南首追下去了。



    阮天華心中有事,怎麼睡得著,輾轉反側,煩躁不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
找范叔寒,來到四師叔房裡,只見壁上還掛著四師叔的長劍,但四師叔已經不在
房裡。再趕到書房,也沒見四師叔的影子,正待退出,瞥見書案上釘著一支鐵箭
,箭下還有一張白紙。心中覺得奇怪,不覺舉步走近,目光一注,才看清白紙上
寫著一行潦草字跡:「收到端木讓、夏鴻暉二名。」

    這是什麼意思?收到二師叔、三師叔?哦,不好,這是賊人留的柬了,收到
二師叔、三師叔,那是把二師叔、三師叔擄去了。這字條四師叔不知看到了沒有
?再一抬頭,看到爹掛在壁上的長劍,已經只有劍鞘,長劍業已被人取走。

    這一情形很顯然發生在不久之前,四師叔還留在書房裡,有人射進箭來,四
師叔看到紙上字跡,就拔取壁上爹的長劍,追了出去。阮天華心中一動,叫來阮
祿,吩咐幾句,告訴他自己要去接應一下四師叔,阮祿自然叮囑他多加小心。

    阮天華出得門來,縱目四顧,驀見前面三四十丈黑影一閃,阮天華想也沒想
,就追了下去。形意門是正宗內家功夫,以練氣為主,輕功一道,必須有內功作
基礎,才能提氣輕身,縱掠如飛。阮天華這一展開輕功提縱,當真快得有如浮矢
掠空,銜尾疾追。

    不過盞茶工夫,和前面黑影,已由二二十丈距離,漸漸拉近,前面那人發現
阮天華緊隨不捨,立即加緊奔行。輕功之所以必須有內功作基礎,就是在奔行之
際,仍能保持體力平衡,不會氣喘如牛,後力不繼。因此較長時間的奔躍,就可
以看出雙方內力的強弱來。阮天華的輕功,顯然高出對方,因此任他如何發足狂
奔,雙方的距離還是在越拉越近,現在差不多已只有十來丈距離了。

    阮天華舌綻春雷,大聲喝道:「朋友給我站住。」

    前面那人自知輕功不如阮天華,再奔上一段路,還是會被對方追上,這就一
下回過身來,站住身形,望著阮天華冷聲道:「閣下是什麼人,一路追蹤在下,
究竟有什麼事?」

    在他說話之時,阮天華業已掠到他身前,目光一注,是個頭藏黑色氈帽,中
等身材的黑衣人,經過這一陣急奔,胸口還在起伏不停,這就冷然道:「朋友是
代人送信,還是你自己的主意?」他以為這黑衣人就是送信之人。

    黑衣人道:「閣下在說什麼?」

    阮天華道:「朋友夜入聽濤山莊,難道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黑衣人怒聲道:「閣下找錯人了。」說完,回身就走。

    阮天華朗笑一聲道:「朋友不把話說消楚,就想走麼?」嘶的一聲,一道人
影,從黑衣人頭頂掠過,落在他面前,攔住了去路。

    黑衣人怒聲道:「你要待怎的?」

    阮天華目光逼注,冷然道:「朋友只要說出是什麼人支使的,我二師叔、三
師叔人在何處,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黑衣人冷笑道:「朋友可曾把你二師叔、三師叔交給我嗎?如果沒有交給我
,怎麼要問我人在何處?閣下這話說得豈不可笑?」

    阮天華長劍一指冷喝道:「朋友這是逼我動手了。」

    黑衣人冷笑道:「原來你是要和我動手,那就不用多說了。」刷地從身邊掣
出一條軟鞭,隨手一抖,說道:「你可以出手了。」話聲甫出,軟鞭隨手打了半
個圈,就呼的一聲,朝阮天華斜砸過來。

    阮天華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手法奇快,不竟沉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往上挑起,使了一個「粘」宇訣,嗒的一聲,架住了鞭梢,再含勁一吐,把
軟鞭直盪開去。黑衣人也不是弱手,鞭頭受震;他卻隨著蕩出之勢,畫了個弧勢
,由上而下,又朝阮天華激射而來。

    阮天華長劍再發,迅疾往下削出,那知黑衣人手腕連振,一支軟鞭忽而自上
而下,忽然自左而右,手腕轉動極速,軟鞭也隨著上下左右飛舞,變化繁複,令
人不可捉摸。阮天華天資聰穎,深得「行意劍法」以意使劍的訣要,這一展開劍
法,只見他劍發如風,身形飄忽,開闔迴環之間,身劍如一,倏忽進退,輕靈已
極。

    兩人出手均快,不過片刻工夫,鞭影,劍光,已經交織成一片,兩條人影,
宛如兔起鶻落,難分敵我。阮天華眼看對方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口中大喝一
聲,長劍陡然揚起,劍蓄內勁,噹的一聲,接住對方軟鞭,向外封出。身形側進
,左手一記劈掌,朝黑衣人右肩劈去,右手緊接著一震,把對方一支軟鞭震得脫
手飛出。

    黑衣人大吃一驚,急急後退了兩步。阮天華一擊得手,豈肯放過,跟著挺劍
追上。黑衣人左手朝外一格,噹的一聲,架住了長劍,原來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柄
尺許長的短劍。不,他右手也有一柄,左手一下架住長劍,身形疾進,右手匕首
就朝阮天華心胸扎來,出手之快,如同電閃。

    這下卻是大出阮天華意外,被逼得腳下往後連退。黑衣人得意不饒人,雙匕
連發如輪,攻勢綿密,連珠不斷,一口氣攻出了十幾招之多。阮天華長劍被他封
出門外,記記都是貼身急攻,那有你封架、還擊的份兒?只有步步後退,左右連
閃,才算避開了對方的雙匕的威力,口中大喝一聲,長劍也隨著揮出。

    他被逼連連後退,心頭自然怒極,這一下長劍出手,登時氣勢為之一盛,劍
光如練,同樣一劍緊過一劍,迴環刺出。黑衣人手中雖有一對匕首,總究不過尺
許長的短劍,利於近攻,不利於速戰,阮天華長劍連揮,劍光繚繞全身,你無法
衝近身去,就未免落了下風,除了撥擋對方劍勢,根本沒有你還手的機會。

    激戰之際,阮天華一劍撩過,黑衣人但覺寒鋒拂面劃過,趕緊低頭疾退,一
頂氈帽已被劍光劈落,盤在帽內的頭髮,登時披散開來。黑衣人口中一聲尖叫,
身形閃動,一溜煙朝右首一片樹林中飛掠進去。阮天華一劍削去對方氈帽,耳中
聽得尖叫之聲,不禁為之一怔。他沒想到黑衣人竟會是一個女子,既是女的,而
且人家已經逃入林去,「逢林莫入」,尤其是夜晚,更不能貿然進入。想了想,
阮天華決定放棄,先回去看看四師叔回來沒有,免得他擔心。

    阮天華一邊往回走,一邊思索,自己會不會當真是自己追錯了人呢?就在此
時,忽然聽到一聲極輕弱的呻吟,傳了過來,此刻夜雖不算太深,但這一路上,
都是荒山野地,萬籟俱寂之際,這一聲呻吟入耳,雖然不響,卻也極為清晰。

    阮天華不覺停下步來,目光朝聲音來處注去,卻又不見人影,要待舉步,又
覺得這聲呻吟,不會太遠,此人若非生了重病,便是身負重傷,自己既然遇上了
,豈可不顧而去。正待向四處找尋,又聽又是一聲呻吟傳了過來。

    方纔只是在經過之時,偶然聽到,現在他正在注意,聽來就更清楚了,那呻
吟之聲,是從數丈外一片疏林下傳來,這就舉步走了過去。疏林,樹木當然生得
不密。阮天華跨入這片疏朗朗的樹林,走了不過五六步,就看到一株樹下,蜷伏
著一團人影,又是一聲低沉的呻吟,從那人口中發出。

    阮天華走近過去,問道:「朋友……」他只說出兩個字,就感情形不對,這
人的身形,看來極熟,心頭猛然一震,急忙一驚而至,目光注處,這蜷伏著的人
,不是三師叔夏鴻暉還有誰來。急忙俯下身去,把三師叔扶起,口中急急問道:
「三師叔,你怎麼了,傷在那裡?」夏鴻暉臉色蒼白,雙目神光極疲,只是張了
張口,呻吟著用手指指胸口,似乎說不出話來。

    阮天華看得心膽欲裂,急道:「三師叔是中了賊人一掌,傷在胸口麼?」夏
鴻暉點點頭,伸出一隻顫巍巍的右手,五指抓動,好像要拿什麼東西,突然間勾
曲的五指朝外疾吐.撲的一聲,插入阮天華胸口。

    阮天華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他總究為人機警,趁勢往後一仰,倒躍出去,驚
怒道:「你不是三師叔。」三師叔是形意門的人,自然不會使出如此陰毒的爪功
來。

    夏鴻暉一躍而起.獰笑道:「不管我是誰,今晚你是死定了。」縱身急撲過
來,忽然刷的一聲,從斜刺裡飛出一條軟鞭,朝夏鴻暉橫腰掃到。

    夏鴻暉一怔,慌忙躍開,大喝一聲道:「什麼人?」

    軟鞭象靈蛇般收丁回去,在兩棵樹身間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冷冷的道:「是
我。」

    夏鴻暉獰笑道:「好小子,你敢擋夏某的橫。」

    黑衣人冷笑道:「你戴著面具,揭下來給我瞧瞧。」

    夏鴻暉應道:「好。」話聲出口,刷的一刀直劈過來。

    黑衣人身形一晃,軟鞭往上揮去,左手寒光閃動,一支鋒利短劍迎面刺出。
夏鴻暉急忙向旁躍開.黑衣人右手一振,鞭影劃著弧形又向他捲去,鞭影甫發,
左手短劍又斜刺過去。夏鴻暉一柄朴刀無法封擋黑衣人的兩件兵刃,被逼得連連
退了兩步。

    黑衣人停步不追,左手短劍忽然收起,冷笑道:「憑你還不配和我動手。」
夏鴻暉眼看機不可失,正待揮刀撲上,突覺雙足膝蓋象被針刺了一下,兩條腿登
時一軟,再也站立不住,砰地一聲跌坐下去。黑衣人連看也沒再看他一眼,軟鞭
一收,俯身抱起阮天華,往林外走去。

    夏鴻暉黑暗之中,看不到自己膝蓋上中了人家什麼細小暗器?口中大喝道:
「小子,你敢和咱們作對,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但他站不起來,只有眼睜睜的
看著黑衣人走去。



    卻說范叔寒追蹤前面的黑影,雖然他竭盡全力,卻是無法拉近距離,這樣足
足追趕了半個時辰,前面突然出現一個樹林,眼看黑衣人投入林中,范叔寒驀地
一震,此人好像是有意要引自己出來,莫非他們要施展「調虎離山」之計?一念
及此,范叔寒也顧不得追蹤敵人,立刻往回趕。

    等他趕回莊中,阮祿告訴他阮天華去接應他了,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站在屋脊上四處張望,沒有任何動靜,阮天華會去哪兒呢?一直到第二天阮天
華也沒有回來,范叔寒坐不住了,這接連發生的事情,讓他再也無法坐等。他向
阮祿交代一下,出門而去,現在有三件事情:一是大師兄的下落;二是二師兄、
三師兄到底有沒有出事;三是阮天華又到哪裡去了。這麼多事情接連發生,到底
是為了什麼?

    不知不覺已到正午,發覺前面路旁有一處麵攤,范叔寒也覺得有些餓了,於
是走了過去。麵攤的生意好像並不太好,幾張板桌上,只有疏疏朗朗的幾個人,
有的還在喝酒。有的正在喝茶。范叔寒目光一注,口中不覺咦了一聲,舉步朝右
首一張桌邊走去,雙手抱拳,叫了聲:「三師兄。」

    原來那個低頭吃麵的正是他三師兄夏鴻暉,他聽到范叔寒這聲「三師兄」,
不覺抬起頭來,一下放下麵碗,驚喜的道:「會是四師弟,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天華呢?沒和你同來?你還沒吃東西吧,快坐下來好說。」范叔寒在他橫頭坐
來。

    一名夥計送上茶來,范叔寒也叫了碗麵,另外又關照他切一盤滷菜,一起送
來。夥計退去之後,夏鴻暉問道:「四師弟怎麼沒和天華一路嗎?」

    范叔寒道:「此事說來話長,三師兄沒和二師兄在一起嗎?」

    夏鴻暉目光左右一溜,忽然壓低聲音道:「愚兄原是要趕回去找你的,在這
裡遇上你就好,大師兄已經有眉目,被一批不知路數的人所劫持,囚禁在一處大
宅之中,二師兄怕人手不夠,特地要愚兄趕回來通知四師弟的……」

    范叔寒聽得心頭一震,急急問道:「大師兄被囚禁在什麼地方?」

    夏鴻暉聲音說得更低,悄聲道:「杜家園。」

    范叔寒道:「離這裡遠不遠?」

    夏鴻暉道:「只有三四十里路。」

    范叔寒問道:「二師兄呢?」

    夏鴻暉道:「二師兄留在那裡暗中監視。」

    范叔寒道:「對方是什麼人,摸不到一點底嗎?」

    夏鴻暉微微搖頭道:「二師兄說那裡是一座空宅,佔地極廣,對方的很少進
出,進出都在晚上,而且以黑布蒙面,看不清他們面目,但身手都極高強。」

    范叔寒道:「那是什麼路數呢?」

    夏鴻暉道:「二師兄經驗老到,連他都看不出這些人的來歷,可見這些人的
神秘了。」

    范叔寒遲疑的道:「他們劫持大師兄,總有個目的吧?」

    夏鴻暉深沉一笑道:「四師弟總有耳聞,對方劫持大師兄,還不是為了「形
意真解」嗎?」剛說到這裡,夥計切了一盤鹵萊送上,接著又端上一碗麵來。

    范叔寒等夥計退去,才道:「大師兄若是得了「形意真解」,怎麼會從未跟
小弟提起過?小弟總覺此事,也許是外面的謠傳罷了。」

    夏鴻暉嘿然道:「大師兄沒和四師弟提過,形意真解,並不能證明大師兄沒
有得到,就算大師兄真的沒有得到,但外面言之鑿鑿,外人怎麼知道,是真是假
,他們劫持大師兄,目的不是很明顯嗎?」

    范叔寒點頭道:「三師兄說得也是,目前該怎麼辦呢?」

    夏鴻暉道:「咱們和二師兄會合了,再作計較,四師弟不是和天華一路的嗎
,天華怎麼沒來?」

    范叔寒道:「小弟是昨晚追蹤一個黑衣人,天華不知究竟,也跟著出來了,
但不知出了什麼事情,到今天早上也沒回去,所以我坐不住先出來了。」

    兩人匆匆吃完了面,范叔寒取出一綻碎銀,會過面帳,就站起身道:「三師
兄,咱們可以走了。」走出松棚,范叔寒問道:「三師兄,杜家園……」

    夏鴻暉不待他說下去,就接口道:「四師弟隨我來。」他走在前面領路,范
叔寒緊隨他身後,一路往北行去。

    三四十里路,以兩人的腳程,自然不須半個時辰,夏鴻暉卻領著兩人折入一
條小徑,來至一座茅舍門口,才腳下一停,回身道:「二師兄就在這裡落腳,你
隨我進去。」說著,舉步跨了進去。

    范叔寒跟著走入,這間茅舍,只有一間堂屋和左首一個房間,堂屋後面就是
廚房,堂屋中只有兩條板凳,就別無他物。夏鴻暉跨入屋中,就叫了聲:「二師
兄,四師弟來了。」屋中沒人答應。夏鴻暉口中「咦」了一聲,迅即走到左首房
門口,探頭望了一眼,就朝後面走去。

    堂屋不大,後面的廚房當然更小,他只看了一眼,就回身走出,說道:「二
師兄這會到那裡去了?」

    范叔寒道:「三師兄,這裡離杜家園遠不遠?」

    夏鴻暉道:「不過一二里光景。」

    范叔寒道:「二師兄會不會一個人找去了?」

    夏鴻暉道:「這不可能,二師兄和愚兄約好了的,愚兄趕去聽濤山莊,最遲
上燈以前一定可以趕回來,咱們在這裡會齊了,再商量救人之事,他不可能一個
人找上杜家園去。我看二師兄可能有事出去了,好在咱們救人之事,至少也要等
到入夜之後才能行動,我想二師兄一定會趕回來的。」說完,拉過一條板凳,坐
了下來。

    范叔寒也自坐下,等人是最令人不耐的一件事,兩人一直等到天色漸漸昏暗
,依然不見端木讓回來。范叔寒不禁替二師兄暗暗耽心,攢著眉道:「二師兄會
不會出了事?」

    夏鴻暉笑道:「咱們已經等了這許多時候,不如再等上一回,二師兄為人沉
穩,出事的機會不多,咱們等到天色全黑,二師兄再不回來,咱們就不用再等他
了,現在不妨在這裡多坐息一回。」天色只要一昏暗下來,就黑得很快,現在天
色已經全黑了。



    范叔寒站起身道:「三師兄,我看二師兄准出了事,咱們還是早些去吧。」


    夏鴻暉點點頭道:「早些去也好,天色已黑,差不多是時候了。」兩人出了
茅舍,仍由夏鴻暉領頭,往北奔行。這時夜暮低垂,田野間一片昏暗。兩人奔行
極快,不多一回,已可看到面前不遠,矗立著一座黑壓的莊院。夏鴻暉朝身後打
了個手勢,老遠就避開莊院正面,朝左首繞了過去。

    這座莊院,佔地頗廣,四周圍以高牆,兩條人影很快就繞到後園,夏鴻暉腳
下一停,低聲道:「四師弟,你在這裡稍候,愚兄先上去看看,你看我手勢行事
。」說完,一伏腰,嗖的一聲,一道人影宛如夜鳥一般,一下躍登牆頭,迅快伏
下身子,目光朝左右一瞥,左手向後打了個手勢,就倏地往下躍去。

    范叔寒雙足一點,跟蹤躍登牆頭,但見偌大一片花園,敢情已有多時無人整
理,不僅到處雜草叢生,一片荒無,也使人有陰森之感。夏鴻暉早已落到三丈外
一條小徑上,高舉右手打著招呼。范叔寒立即縱身飛落,跟了過去。

    這是一條花林間的小徑,曲折通幽,兩人半俯著身子,穿林而走。不多一回
,前面即將穿出林去,走在前面的夏鴻暉忽然身子往後一縮,迅快的伏下身去。
范叔寒緊跟在他身後,也急忙隱住了身形,凝目看去,只見林外不遠已是一條通
往水榭的石橋,這時正有兩條人影從水榭飛起,掠空而逝,只需看他們飛掠的身
法,武功顯然極高了。

    夏鴻暉站起身低聲道:「我們快過去。」急步往石橋上奔去。

    范叔寒想問他:「水榭中會沒有人嗎?」但話未出口,三師兄已經急匆匆奔
了出去,也只好隨著他身後奔去。這是一座三面都有地雕花門的水榭,裡面果然
沒人。范叔寒心裡驀地一動,他對這位三師兄已經有了疑問,老實說,那天在莊
中要不是他的懷疑,冒牌的阮福就不會逃脫。這一路上,夏鴻暉好像是輕車熟路
,而且有頗多不合情理之處,這囚人之處,居然沒有人看守,怎麼可能?

    范叔寒心中已經動疑,但是面上可沒有表示出來。只見前面夏鴻暉輕輕推開
兩扇長門身而入,一面又朝自己招了招手,范叔寒迅快的跟著閃入。夏鴻暉回過
頭來壓低聲音道:「快把門掩上了。」

    范叔寒,依言掩上了門。夏鴻暉已經奔近裡首一座神龕的右首,用力向左椎
去。神龕緩緩向左推開,地面上露出一個長方大洞。夏鴻暉當先下去,范叔寒立
即跟了下去。夏鴻暉伸手摸到左首一個鋼環,緩緩拉動,上面的神龕果然隨著移
動,蓋住頭頂洞口。

    夏鴻暉吁了口氣,從身邊摸出一個火筒擦擦的一聲打著了,才道:「現在好
了,不虞被他們發現了。」范叔寒朝右壁上看了一眼,原來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鋼
環,方才夏鴻暉拉動的是右首一個,神龕就恢復原狀,那麼拉動左首一個,就是
移開神龕之用了。

    范叔寒道:「三師兄,大師兄就囚在這裡嗎?」夏鴻暉點點頭,范叔寒又道
:「三師兄怎麼會知道此處的機關呢?」

    夏鴻暉說道:「愚兄是聽二師兄說的,他已經來過,看到有人送飯下來,所
以知道,你們快隨我來。」范叔寒心中更加疑惑,但是他並未露出聲色。地道一
路往下,走了個數丈後,漸漸平坦,再前行數丈,地勢漸逼,前面地道盡頭,已
有一道鐵門攔住去路。

    夏鴻暉激動的道:「大師兄大概就被囚禁在裡面了。」他手中火筒照處,看
到鐵門上鎖著一把鐵鎖,不禁一怔:「咱們沒有鑰匙,這該怎麼辦?」因為他走
在前面,沒有鑰匙開鎖,立即把火筒交到左手,右手五指運勁,一把抓住鐵鎖,
用力一扭,早聽「喀」的一聲,鐵鎖果然被他一下扭斷,但口中卻在此時輕「啊
」一聲。

    范叔寒急忙問道:「三師兄,你怎麼了?」

    夏鴻暉舉起右手,低頭一看,吃驚的道:「鐵鎖上有毒。」

    夏鴻暉迅速把火筒一處給了范叔寒,口中低聲說道:「愚兄必須立時運氣逼
毒,時間寶貴,你快去打開鐵門,看看裡面囚禁的可是大師兄?」說完,立即以
身貼壁,讓開了走道。

    范叔寒口中答應一聲道:「好,我先替師兄封住穴道……」說著,出手如風
,點了夏鴻暉五處重穴,連他的啞穴也點上了,夏鴻暉猝不及防,當場定在當場
,只是眼裡射出憤怒的目光。

    范叔寒低聲道:「事急從權,若小弟料錯,自會向師兄賠罪。」說著,伸手
撕一塊長衫下擺,裹住鐵閂,打開鐵門,裡面是一間黝黑而縱深的石室,此時雖
經火光照耀,還是依然照不到裡面,但裡面的人經燈光一照,自可看到外面的人
了。

    只聽有人叫道:「是四師弟嗎?」

    范叔寒聽得一喜,忙道:「果然是大師兄。」急忙舉步走入。

    只聽二師兄端木讓的聲音急急說道:「四師弟,你怎麼進來的?快退出去,
莫要中了他的圈套,唉,老三真是喪心病狂,無可救藥了。」

    范叔寒一聽二師兄的話,知道自己料的不錯,不由暗叫一聲:「阿彌陀佛。
」然後答道:「二師兄放心,他已經被小弟制住了。」

    范叔寒走了過去,只見地上盤膝坐著貌相清秀的老道人,和一個濃眉紫醬臉
的矮胖老者。阮松溪道:「四師弟,怎麼回事?」

    范叔寒當下把此行經過大略說了一道,然後問道:「三師兄這樣做,到底是
為了什麼?」

    阮松溪輕輕歎息一聲道:「老三逼著要愚兄交出「形意真解」,愚兄會告訴
他,去年三仙廟後壁倒坍,有幾塊宋磚出土,其中一方會刻有「形意真解,以形
使意,以意使形」十二個字,三仙廟主持因愚兄是形意掌門人,磚上刻有「形意
」二字,就把那方磚送到莊上來,還是四師弟收下來的,這外間傳說愚兄得了一
冊本門練功秘笈「形意真解」,可能是由此來的,但他竟然不肯置信,硬說愚兄
得了本門秘笈,秘而不宣,這真是從何說起?」

    三人出得鐵室,來到外面,端木讓解開他的啞穴,喝道:「老三,你喪心病
狂,居然膽敢犯上,囚禁掌門人,可知罪嗎?」揮手就是一掌打在他臉上,這一
掌含憤出手,少說甩上了三成力道。

    夏鴻暉咯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兩顆門牙,厲笑道:「打得好,只可惜我
逮到你的時候,沒有好好整治你一頓。」

    端木讓聽得大怒,喝道:「你永遠也投有機會了。」反手又是一掌打了過去


    阮松溪道:「二師弟,好了,愚兄有話和他說。」

    端木讓因大師兄開了口只好哼了一聲道:「便宜了你。」

    阮松溪心平氣和的道:「三師弟,現在你已經落到我手裡了……」

    夏溪暉道:「姓夏的殺剮聽便,決不皺眉。」

    端木讓喝道:「你還敢如此說話?」

    阮松溪擺了下手,示意他不許再說。一面依然緩緩的道:「三師弟,愚兄說
的並不是這個意思,愚兄是說如今三師弟已被我擒下。但我還是一句老話,我沒
有得到什麼秘笈,外面傳說形意真解,可能是去年三仙廟主持送來的那方宋磚之
誤,那是因為磚上刻有「形意真解、以意使形」十二個字……」

    夏鴻暉冷笑道:「這些活,你現在不用和我說了,如果你當著我的面,說給
另外兩個人聽的,那就只管說下去,有沒有得到秘笈,你心裡明白就好。」這另
外兩人,自然是指端木讓,范叔寒了。這話就是指阮松溪得到秘笈,瞞著同門,
企圖獨吞。

    阮松溪黯然歎道:「咱們同門數十年,難道三師弟還不知道我的為人嗎?」


    夏鴻暉道:「你外貌很方正,但人心隔肚皮,心裡怎麼想,有誰知道?」

    端術讓沉喝道:「你敢頂撞掌門人?」然後對阮松溪道:「大師兄,他叛門
犯上,該當如何處置?」

    阮松溪歎息一聲道:「算了,我們同門一場,他雖不義,我笆可不仁?讓他
走吧。」

    端木讓憤憤的道:「大師兄也太仁慈了,叛門犯上之徒,就這樣輕易放過他
了。」

    阮松溪道:「三師弟,愚兄有幾句臨別贈言,愚兄雖然放過了你,今後希望
你能從新做人,改過向善,為善為惡,只在一念之間,多行不義,必自死,古有
明訓,你好自為之。」夏鴻暉閉上眼睛,一聲不作。

    端木讓道:「大師兄,老三這副德性,這是對牛彈琴,牛不入耳,咱們走吧
。」

    夏鴻暉突然睜目,臉色厲凌的道:「你們走不了的。」

    范叔寒哼道:「你認為沒有你,我們走不出去?」說完,立即手舉火筒,搶
著走在前面。阮松溪眼看三師弟毫無悔改之心,不禁微微搖頭,舉步隨著范叔寒
身後走去,端木讓隨著大師兄而行。夏鴻暉一個人留在地下室,並未跟著大家走
來。






【第二章】 白髮道姑

    一行三人由范叔寒執著火筒前行,地道極為平坦,但只容一個人行走,這樣
走了數十丈光景,前面忽然向右彎去。范叔寒走到轉彎處,忽然腳下一停,回頭
道:「這地道好像不對了。」

    端木讓走在最後,聞言說道:「怎麼不對了?」

    范叔寒道:「我進來的時候,地道是—路往下來,只有最後一段才是平路,
那麼我回上去,應該走了一段平路之後,就該一路往上才對,現在我們走了這許
多路,始終是平坦的道路,這就不對了,而且下來時我明明記得沒有轉彎的,現
在到了這裡要轉彎了。」

    端木讓道:「但我們一路行來,並沒有發現岔路,怎麼會不對呢?」

    范叔寒道:「我看一定不對了。」把手中火筒舉高了些,朝前照去,凝目看
了一眼,說道:「前面好像還是一條地道。」

    阮松溪道:「這裡只有一條路,我們只有走了再說。」

    范叔寒凝目看去,說道:「這條地道好像還很長。」他走在前面,腳步突然
加快,走了一箭來遠,就停下來,說道:「前面又要轉彎了。」兩人很快跟了過
去,地道本來只容得一個人可行,但到了此處,地勢忽然寬敞,已有兩丈見方的
一片空地。迎面一堵石壁,中間用青磚砌了一個圓洞門,果然有兩扇黑漆門,緊
緊閉著,門上還有兩個鐵環,端木讓一手舉著火筒,跨上一步,正待用手推去。


    范叔寒急忙叫道:「二師兄,當心門上有毒。」

    端木讓點頭道:「師弟果真心細得很,這兩扇黑漆門上,真可能有毒。」

    范叔寒從身邊抽出長劍,走上一步,說道:「二師兄,讓小弟來試試。」他
手捏長劍,勁貫劍尖,朝兩扇黑漆門上點去。但聽呀然一聲,兩崩黑漆門應手開
啟,原來只是虛掩著的。門內,一片黝黑,不見絲毫動靜,從外面望去,看不到
什麼東西,但似乎地方不小。到了此地,自然只有進去了,他手舉火筒,走在前
面,身後兩人也相繼走入。

    端木讓一直走到中間,舉起火筒朝四下一照,這是一間咯呈長方的石室,少
說也有七八見方,有如一座大廳,但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投有,而且到了這裡,似
乎已到盡頭,再也找不到出路。范叔寒道:「二師兄,這裡也無出路,看來我們
還是回出去吧。」驀地身後傳來一陣響動,眾人急忙回身看去,那扇黑漆門不知
何時,已經無聲無息的關上了。

    端木讓怒聲道:「果然是賊人有意把咱們誘到這裡來的。」喝聲中,一個箭
步掠了過去,右手揮出一掌,朝門上拍去。他這一掌含憤出手,少說也上了八成
力道,但聽砰然一聲,手掌擊在門上,隱隱生痛,原來這兩扇黑漆門:竟是厚重
的鐵門,掌力聲在門上,連動也沒動一下。

    范叔寒道:「這大概又是姓夏的使的狡計了。」

    話聲甫落,突然大廳上傳來一聲陰森的冷笑,接著響起夏鴻暉的聲音,得意
的道:「我說過你們走不了的,現在相信了吧?」

    端木讓沉喝道:「老三,大師兄放過了你,你竟然不知悔改,怙惡不悛,還
想怎的?」

    夏鴻暉陰側惻道:「端木讓,誰是你老三?咱們同門之誼,早已斷絕,夏某
也早已不是形意門的人了。」

    端木讓聽他聲音,似在大廳之上,他當然不會在廳上,只是聽不出他聲音從
何處傳來的?一面怒聲喝道:「夏鴻暉,你這背叛師門、豬狗不如的東西,你給
我出來,我端木讓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夏鴻暉的聲音大笑道:「憑你端木讓,還未必是我的對手,夏某豈會怕了你
?」

    端木讓大喝道:「你出來。」

    阮松溪道:「二師弟,愚兄有話問他。」話聲一落,沉聲道:「三師弟,愚
兄方纔已經放過你了,你從無悔過之心,也應有數十年同門之誼,何以一再生事
?愚兄自問也從來開罪於你,而且愚兄根本沒有得到什麼形意真解,那只是空穴
來風的傳言,未以盡信,你究竟有何圖謀?何不明白說出來讓愚兄聽聽。」他這
番話說出之後,夏鴻暉就沒有再開口,這座空蕩蕩的石室大廳,登時靜寂下來,
不聞半點聲息。

    就在此時,左右兩旁石壁間忽然無聲息閃出四個黑衣人來。這間形似大廳的
石室,四週四壁,全系麻石砌疊而成,不知這四個黑衣人是從什麼地方閃出身來
的?由阮松溪為首的三人,都站在大廳中間,只有端木讓一個人手中執著火筒。
火光所能照射的範圍,不過一二丈遠近,四處還是黑漆漆的.只是聽到一陣衣袂
飄飛之聲,人影掠動,等到警覺,四個黑衣人已經列成了四象方位,朝中間逼近
過來。

    這四個人除了一身黑衣,身均都極高大,面目冷森,使人看上一眼,就會有
彪悍之感。四個黑衣人在掠出之時,已經各自亮出了兵刃,為首一個手中是柄闊
劍,左手一個是短鑭,右首一個是紫金刀,北面一個是短戟,四人兵刃都不相同


    阮松溪目光一抬,徐徐說道:「四位是什麼人?」

    為首黑衣人冷然道:「你不用知道咱們是誰。」

    阮松溪道:「我雖然不用知道四位是誰,但我想知道四位是我三師弟夏鴻暉
的手下?還是他的上司?」

    為首黑衣人道:「這有分別嗎?」

    「有」。阮松溪傲然道:「四位如果是三師弟的手下,你們就沒有資格和我
動手,去叫三師弟出來。你們如果是三師弟的上司,那就該先說說阮某究竟有什
麼過節?」他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說話時正氣凜然,絲毫不把這四個黑衣人放
在眼裡。

    為首黑衣人嘿然道:「都不是呢?」

    阮松溪道:「四位手持兵刃,自然是衝著阮某而來,不知四位要待如何?」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閣下是形意門掌門人,咱們兄弟就是想見識見識貴門
有些什麼驚人之藝,這樣夠了吧?」

    阮松溪目中寒芒飛射,仰首發出一聲朗笑,說道:「這麼說四位乃是為著敝
門來的了,形意門能在江湖上屹立數百年不墜,不知四位又有些什麼驚人之藝?
」

    為首黑衣人嘿然道:「阮掌門人試試就知道了。」

    阮松溪看了他手中闊劍一眼,凜然道:「阮某已有十年不使兵刃了,閣下手
中有劍,不妨使來,看看阮某接得住,接不住?」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在下正想試試,阮掌門人小心了。」喝聲出口,右手
一起,闊劍嘶風,抖劍朝前刺來。

    阮松溪看他劍勢出手,就隱挾輕嘯,可見此人劍上造詣極為精湛,倒也不敢
輕估了他,腳下不動,只是身形微側,就讓開了對方一劍,森寒劍鋒從他身側疾
掠而過,左手隨著拍出一掌。使劍黑衣人一劍落空,右腕一縮,劍勢迥轉,劍尖
一昂,快捷無倫隨勢朝阮松溪身側點來。

    阮松溪左掌拍出,身隨掌轉,右手駢指如戟,直劃出去,這一下指風嘶然,
一道無形勁力,正好敲在黑衣人刺來的劍脊之上。黑衣人但覺闊劍一震,被指風
盪開了數寸之多,心頭不覺為之一凜,暗道:難怪他自稱有十年沒有使兵刃,內
力指功果然有他獨到之處。

    心念這一動,對這位阮掌門人自然也不敢再存輕視,揮動闊劍,幻起一排劍
影,排空捲出。阮松溪依然不徐不疾左掌右指,開闔之間,攻守兼具。這回可以
看出阮松溪的功力來了,雖然以徒手對敵,任他黑衣人闊劍嘯風,攻勢如何凌厲
,他依然神態從容,揮灑若定。



    這時,其他三個黑衣人眼看為首黑衣人已和阮松溪動上了手,也立即揮動兵
刃,搶攻而上。端木讓的對手是左首使短鑭的黑衣人。端木讓的兵刃,是一根旱
煙管,他煙癮很大,煙管是他須臾不可離的隨身老伴。煙管而兼兵刃,當然不是
普通煙管。

    三尺長的管身,和拳頭大的煙斗,都是風磨銅合烏金所鑄,不怕鋒利刀劍,
另外掛在煙管上的一個煙袋,也是用烏金絲織成,動手之時,可以拒擋對方兵刃
,有時抽冷子,還可以重重的給敵人一下。本來他左手掌還經常盤著兩枚鐵膽,
百步取敵,百發百中。這回給夏鴻暉囚禁在地室裹,手腳都上了鐵鏈,敢情夏鴻
暉知道二師兄是「老槍」,兩枚鐵膽被搜去了,但旱煙管卻並未搜去。

    夏鴻暉當然知道這支旱煙管是二師兄隨身兵刃,但手腳都鎖上了鐵鏈,諒他
也使不出本領來,那麼沒把旱煙管搜去,就是好讓他在地下室裹還可以吸上一筒
煙解解悶,這回卻正好用上。黑衣人使的是單鑭,銅屬短兵,形方有四稜,長約
四尺,一般均使雙鑭,很少單使,使單鑭的人,左手必然另外練有掌功或暗器。


    兩人這一動手,黑衣人揮動單鑭,劈擊點刺,出手迅捷,進退如風。端木讓
在這支旱煙管上,浸淫三四十年,招式精密,功力深厚,隨手揮出,呼然生風,
具有鋼鞭、點穴撅兩種功用,有時和你硬打硬砸,純走剛猛路子,有時又輕巧靈
活,乘隙進招。敲敲點點,專找你左右前後的大穴下手,倏忽變化,令人防不勝
防。因此兩人一動上手,不時傳出銅管交擊之聲,當當大響,有時人影飛閃,兔
起鶻落,不出半點聲音。

    不過一二十招,使單鑭的黑衣人已被逼落下風。黑衣人口中怒喝一聲,右手
突然一緊,使出「退步順掃」,「殺手鑭」,「過旋宕」,一個人突然身形左旋
,右手突出,一掌朝端木讓肩頭擊到。端木讓是老江湖,早就猜到他右手使銅,
左手必有花樣,也早就提防著他。此時看他左手劈擊而來,心中暗暗冷笑:原來
傷練的鐵沙掌,那也不過如此。

    要知端木讓左手長年盤著兩枚鐵膽,當然練的也是左手,身形一側,一聲不
作,左手五指勾曲,迎著對方擊出,他練的是虎爪功。這一記,黑衣人出手如電
,來勢極快,端木讓迎擊得也不慢,但聽拍的一聲,雙掌乍然擊實。

    端木讓的虎爪功在雙掌擊實之後,掌根內勁突吐,黑衣人內力沒有他深厚,
立時被他震得拿椿不住。往後斜退了一步。端木讓得理不讓人,口中發出一聲怪
笑,身形隨著跟進,呼的一聲,繫在煙管上的煙袋突然激射而出,朝對方胸口擊
去。

    黑衣人不敢硬接,慌忙向左閃去。端木讓又是一聲怪笑,右手一振,旱煙管
像雨點般攻到。黑衣人同樣怒吼一聲,鋼鑭掄動,奮起全力和端木讓搶攻,但武
功一道,有不得半點高低。所謂棋高一著,縛手縛腳,黑衣人落了下風,就再也
休想扳得回來。



    范叔寒是在大師兄的右首,接住的是一個使紫金刀的黑衣人。范叔寒揮起長
劍,使的是「形意劍法」,劍勢輕靈而穩,每一劍都深得以意使劍的訣要,這一
展開劍法,身形飄忽,劍發如風,開闊迴環,倏忽進退;身劍如一,瀟灑已極。


    黑衣人一柄紫金刀,刀光霍霍,使得十分凌厲,但劍走青,刀走黑,在各展
所學之下,他刀勢雖然沉猛,卻不如范叔寒靈活,二三十招下來,已由攻勢轉變
成攻少守多。攻少,就是克敵的時機會少了。守多,就是招架的次數增多了。

    雙方動手,你攻少守多,對方必然是守少攻多,時間稍長,就會每況愈下,
只有招架,沒有還手之力了。還有一個黑衣人找不到對手,只能作壁上觀。

    正在動手的人中以阮松溪的神態最從容,他生性恬淡,早存出世之心,繼而
換上了道裝,清淨無為,與人無爭,只是他還是形意門的掌門人,為首黑衣人說
出要看著形意門有些什麼驚人之藝,這話衝上了形意門,他身為掌門人,當然不
能弱了形意門的名頭。

    但他出手極有分寸,只是把黑衣人劍勢逼住,使他知難而退,並沒有施展殺
著,是以和他動手的黑衣人也只是劍勢受阻,處處掣肘,感到縛手縛腳,並無被
逼攻的驚險。最感吃力的是使單鑭的黑衣人,遇上的對手是端木讓。

    端木讓一生嫉惡如仇,此時右手旱煙管,左手虎爪功同使,逼的黑衣人落盡
下風,只有招架,那裡還有還手之力。和范叔寒動手的使紫金刀黑衣人,情形和
使單鑭的差不多,這一陣功夫,已被范叔寒一片劍光圈在中間,刀招已經失去了
威勢。



    這時這座石室大廳的後面,另一間石室之中,正有一個一頭白髮的老道姑,
目光炯炯,從石壁一處小孔中湊著頭凝注著大廳上的打鬥情形。她身側立著一個
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赫然正是夏鴻暉,他對這位白髮道姑似是極為恭敬,垂著雙
手,—臉俱是虔敬之色。

    白髮道姑忽然回頭道:「看來阮松溪說的不假,他除了這些年靜坐練功,內
功精進之外,使的依然是形意掌,並無奇招,依我推測,外面謠傳他得到形意真
解之事,多半是你捏造出來的了。」

    夏鴻暉囁嚅的道:「侄兒怎敢欺騙您老人家?」

    白髮道姑哼道:「我看你從小長大的,你這點鬼心思我還猜不出來,把阮松
溪拉下來,你就可以去當形掌門人了。」

    夏鴻暉連忙躬身道:「多謝教主姑姑栽培。」

    白髮道姑哼了一聲,才道:「本教初創,這幾個人倒不失為好幫手……」她
口氣一頓,續道:「不過我還要試試他們,再出去兩個。」

    石窟大廳上激戰未已,黝黑的四周,又有兩個黑衣蒙面人悄無聲息,像幽靈
般出現,他們連同剛才沒有動手的一個一起,三人一言不發,衝入戰場。



    朝阮松溪欺去的黑衣人使的是馬牙剌,左手捏五雷訣,身形一晃而至,招展
「卡莊刺虎」,迅發如雷,勁道極為沉猛。和阮松溪動手的黑衣人久屈下風,一
柄闊劍已施展不開,此時驟見來了幫手,精神立時為之一振,身形嫉退半步,口
中沉喝一聲,闊劍揮舞如輪,又恢復了他剛猛的攻勢,刷刷刷一連三劍,劍光像
匹練般劈出。

    「哈哈。」阮松溪朗笑一聲道:「阮某方才只是讓你知難而退,憑你們兩個
,又能奈我何?」口中說著,左掌隨手揮出,一道勁風逼住馬牙刺,右手劃出劍
訣,呼的一聲朝匹練般闊劍擊出。使闊劍的黑衣人三道劍光吃阮松溪指風交擊,
就像給一柄利劍擋住。

    再也無法攻近阮松溪一步,不,又把他震退了一步,心頭不覺大怒,劍勢一
撒再進,又是二劍接連刺出。使馬牙刺的黑衣人上場第一招就被人逼退,自然也
怒不可遏,左手雷訣揚處,馬牙刺如掃似劈,連環進擊。本來阮松溪和使劍黑衣
人這一對,戰況最為沉寂。這一來兩人聯手,馬牙刺的眼稜光和闊劍劍光交映生
輝,登時幻起了一片光影,攻勢之猛,可說夠凌厲了。

    但阮松溪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他練劍數十年,手中雖無長劍,心中卻有長劍
。右手駢指如戟,使出來的正是「形意劍法」,指風劃過,宛然劍勢,左手隨意
劈擊,同樣可以在三尺之外拒擋攻勢。因此看去他以徒手對抗兩個使兵刃的人,
威勢不如對方凌厲,但卻依然保持了他從容不迫的氣度,進退揮灑,綽有餘裕。




    欺向端木讓的黑衣人使的是鳳凰金翅鐺,他因使鋼鑭的同黨已被端木讓一根
旱煙管逼得險象環生,一上場就呼呼兩鐺,把端木讓的旱煙管接住,響起雨聲金
鐵狂鳴。使鑭的黑衣人有了這一喘息機會,口中虎吼一聲,一記「旋風掃葉」迅
疾橫掃下盤,又是拍的一聲,被端木讓旱煙袋接住,兩人各自後退了一步。

    端木讓大笑一聲道:「我當這般藏頭縮尾的是何方神聖,原來是縱橫淮揚的
草寇黑衣十八騎,來,來,端木讓大爺就讓你們聯手使上幾招,看看你們能不能
勝得了我?」他江湖經驗豐富,眼看對方每一個人的兵刃各不相同,登時就想起
這些黑衣人是縱橫淮揚的黑衣十八騎來。

    黑衣十八騎,當然一共有十八個人,而且個個武功高強。先前只出現了四個
,眼看不是自己四人敵手,如今又出來了四個,如果還不是自己的敵手,可能還
會四個、四個的出來,自己這邊,一共只有四個人手,看來今晚這一仗,當真是
有攻無勝的局面了。

    端木讓心念這一動,立時存了速戰速決的念頭,口中喝聲甫落,旱煙管驟然
一緊,身發如風,朝使金翹鐺的黑衣人直欺過去,一發之勢,點點斗影密集如雨
,隨身而上,使金翅鐺的黑衣人沒想到他會如此快速進攻,急忙舉鐺封架。

    這兩人打的都是沉重的兵器,這一硬打硬砸,登時響起一陣當當大響,但在
這一陣兵刃交響聲中,夾雜了「啪」的一聲,那是端木讓旱煙管上掛著的煙袋,
在旱煙管密集攻出之際,悄無聲息的飛擊出去,一下擊中了黑衣人左肩發出來的
聲音。

    這一記雖然傷不了黑衣人,但在硬打硬砸之際,左肩一陣陣劇疾,不覺身形
晃動,急急往右閃出。使鑭的黑衣人看到端木讓朝同伴欺去,也鋼鑭疾掄,急擋
過來。端木讓一擊得手,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左手握拳,身形一側,讓過來勢,
呼的一聲,打出一記炮拳,一團勁風朝使鑭的右肩擊去。

    使金翅鐺的黑衣人退下一步,左臂舒展了一下,除了肩頭隱隱作痛,並無大
礙,口中虎吼一聲,返身撲上,金翅鐺展開拍、砸、拿、滑、壓、撲、挑、扎八
法,大撲大蓋,全力發動攻勢。使鑭的黑衣人也趁機展開反擊,把一支鋼鑭使得
鑭影流動,勁風呼嘯。

    端木讓大笑道:「來得好。」他一個矮胖身軀,行動如風,煞是俐落,旱煙
管揮舞之間,幻起一片繞身管影,加上左手時而「虎爪功」,時而劈掌,時而炮
拳,拳風直搗,拳風如濤,使出了他一身看家本領,好不凌厲。一時間三件兵刃
交匯成一幢光影,在地上翻滾,三條人影像走馬燈似的,此去彼來,很誰分得清
敵我,這是分作四處激戰中最猛烈的一處了。



    范叔寒那兩人,這時也打得很激烈。撲向范叔寒的黑衣人手中使的一雙黃澄
澄的熟銅練子錘,人還未到,呼的一聲,冬瓜似的銅錘已經朝范叔寒激射過來。
范叔寒一柄長劍劍光如練,正把使金刀的黑衣人逼得招架無力,陡見銅錘飛來,
勢勁力急,十分沉重,不敢硬接,慌忙身子一側,避開來勢,劍尖閃電朝錘上點
去。

    他避開來勢,再以劍尖順勢點出,用的正是借力打力,那黑衣人右手銅錘正
待發出,陡覺手一震,銅錘去勢突然加快,連收都不及,撲上來的人幾乎被銅錘
去勢拖了出去,心頭一凜,急忙站椿收錘。他在第一招上差點就吃了范叔寒的虧
,心頭自然大怒,右錘堪堪收回,左手一招,左錘又呼然有聲,朝范叔寒打出。


    那使紫金刀的一直屈居劣勢,心頭怒惱已極,此時壓力一鬆,脫出劍光之外
,口中大喝一聲,紫金刀直劈橫斫,捲起凜烈刀風,猛攻過來。范叔寒對付一個
黑衣人,劍勢迴環,使得得心應手,還綽綽有餘,但這回又加上了一個使練子錘
的,對方雙錘一收一發,快若流星,此去彼來勁風盈耳僅憑一支長劍,已經接應
不暇,再加上使紫金刀的為了要出方才一口惡氣,刀光如匹練飛舞,直往直來,
大有非把你立劈刀下之概,自然更有顧此失彼之勢。

    只不過幾招工夫,范叔寒已被逼落下風,心頭自是大為震驚,自知此刻大家
都在拚搏之中,誰也照顧不了誰,這兩個黑衣人只有靠自己之力,解決困難,心
念一動,立時沉下心來,奮力全力,一心運劍。

    他練了二十年劍,對本門形意劍法自然精到純熟,登時身隨劍走,意在劍先
,又恢復了揮灑輕靈的境界,任他們雙錘急驟如雨,金刀鋒芒凌厲,他依然不慌
不忙,劍勢悠然,在身前三尺,劃起了重重劍影,一時之間,勝雖未必,但也不
見絲毫敗跡。



    就在此時,石窟大廳上響起一個冷漠的老婦人聲音喝道:「大家住手。」這
句話,說的並不響,但聽到正正在動手的雙方耳朵之中,卻極為清晰?激戰中的
人,一齊停下手來。

    北首中間一堵石牆,緩緩裂開一道門戶,走出一個白髮如銀的老道姑。這老
道姑雖然白髮如銀,但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看去不過四十出頭,只是她生成一
張馬臉,雙顴微笑,嘴唇極闊,尤其一雙三角眼,眼珠極小,卻射出稜稜冷芒,
使人感到這老道姑極非易與。

    這一剎那,這座地窖石室,登時靜寂下來。老道姑的出現,阮松溪立即示意
二師弟,四師弟站到一起,嚴神戒備。白髮老道姑目光一抬,朝阮松溪道:「阮
掌門人,老婆子聞名已久,今晚得瞻身手,果然不愧是一派宗主,老婆子深為欽
佩,這兩位大概是你令師弟了,此處不是談話之所,還是請到裡面坐吧。」說完
,抬手肅客,當先往石門中走去。

    阮松溪只覺得這老道姑一身陰氣,分明已經練成了某種極高的旁門陰功,憑
自己三人,決非人家對手,何況老道姑話說得還算客氣,這就朗笑一聲道:「道
姑寵邀,二師弟、四師弟,咱們就進去吧。」舉步隨著她身後走去,端木讓、范
叔寒自然也跟了進去。

    這石門之內,地方不大,倒似一間客室,除了上首一張高背錦壁太師椅,左
右兩旁,也各有六張椅子。老道姑也不和大家客氣,在上首太師椅上坐下,才抬
抬手道:「阮掌門人三位請坐。」阮松溪等三人到了此時,也不得不在椅上落坐


    老道姑朝阮松溪深沉一笑道:「阮掌門人大概已經知道老婆子是誰了?」

    阮松溪道:「在下孤陋,不知道姑是那一門派高人,正想請教。」

    老道姑道:「老婆子有一個侄子,和阮掌門人還是同門師弟兄。」

    阮松溪心中原已料到幾分,聞言輕哦一聲道:「道姑原來是三師弟的姑母,
昔年玄陰教的護法……」

    老道姑接口道:「也就是現在玄陰教的教主。」

    「現在玄陰教的教主」,這句話聽得阮松溪心頭不由一震,由此看來,玄陰
教果然死捉復然,重出江湖,只要從黑衣十八騎已被他羅致到手下,可見她野心
不小了。心念一動,拱拱手道:「原來還是玄陰教主,阮某倒失敬了。」

    老道姑道:「敝教立教已有數百年,原為玄門旁支,武林一脈,只因江湖各
大門派宥於門戶之見,把敝教看作左道旁門,自然有失公允,也因此和各大門派
之間,積不相能,敝教自從三十年前,一蹶不振,老婆子經昔年幾個道友敦促,
意在重整敝教,庶能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阮掌門是形意門一派掌門,領袖群倫
,因此老婆子頗想敦請阮掌門人在敝教擔任一個護法名義,俾各大門派可以有所
瞭解,敝教重出江湖,絕不是和各大門派站在敵對地位,而是各派兼容,毫無門
戶之見的一個教會,不知阮掌門人可肯俯允?」話說得很好聽,原來是想拉攏形
意門。

    阮松溪正容道:「教主說的不錯,貴教確是玄門旁支,絕非左道旁門的邪教
,江湖各大門派,對貴教原也投有岐視之心,只是三十年前,貴教所作所為,不
用阮某多說,教主自然清楚,如今教主發大宏願,重整貴教,立意和各大門派和
平相處,這自然是一件好事,阮某極為贊成……」

    老道姑道:「這麼說,阮掌門人同意了?」

    阮松溪道:「至於教主要阮某擔任貴教護法一節,阮某身為形意門掌門人,
歷代祖訓,不准本門弟子參與任何幫派教會,阮某恪於祖訓,實在歉准應命。」


    老道姑一怔道:「敝教並非江湖幫派,乃是玄門一支,譬如各大叢林廟宇,
當地相佛道二教的士紳,也都可以擔任護法大德,阮掌門人一生慕道,而且也換
了一身道裝,與敝教同是三清弟子,敦請阮道友擔任護法,有何不可?」這話倒
也無法反駁。

    阮松溪道:「教主說的固然極是,但阮某身為形意門掌門,恪於敝門祖訓,
實是無法擔任貴教護法之職,請教主多多原諒。」

    老道姑怫然道:「阮掌門人說來說去,還是對敝教心有成見了。」

    端木讓道:「教主重整貴教,如真有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之心,真有誠意要
敦請大師兄擔任護法,理該踵門相商,那有使下五門手腳,把咱們劫持而來,囚
之地室,手腳還上了精鋼鐵鏈,等咱們破門而出,又暗使黑衣十八騎連番施襲,
這是貴教和各門各派和平相處之道嗎?」

    老道姑道:「端木二俠這是錯怪老婆子了,把幾位弄到地室中來,是你形意
門為了形意真解所引起的師兄弟內哄,並非老婆子預謀,等到老婆子聽說阮掌門
人幾位已經在地室之中,才趕來制止。邀請阮掌門人擔任敝教護法,乃是老婆子
剛才想到的事,敝教復出江湖,如有阮掌門人擔任護法,可以減少各大門派對敝
教的誤解,也可以減少不少因誤會而引起的糾紛,老婆子並不是怕了各大門派,
老實說各大門派中,也很少有老婆子對手的人,真要和老婆子作對,那是他們自
取滅亡。」她說到這裡,目中寒芒陡盛,坐在她下首的四人,都可以感覺得到身
上寒意大增。

    老道姑目光一收,冷然道:「好了,老婆子話已說完,阮掌門人最好考慮考
慮。」

    阮松溪朗笑一聲道:「阮某也已經說清楚了,此事礙難從命,用不著考慮。


    老道姑點頭道:「很好,老婆子良言蓋此,那就只好屈留三位了。」隨著話
聲,倏地站起身來。

    端木讓大怒道:「你待怎的?」就在喝聲中,室中燈光突然熄去,眼前登時
一暗。

    端木讓在方才和黑衣人動手之際的已經收起了火筒,此時燈光乍熄,他立時
取出火筒,「擦」的一聲打著了。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到火光亮起,白髮老道
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這間斗室之中,四面俱是石牆,那裡還有一點門戶的痕跡




    阮天華醒過來了,不過還有點迷迷糊糊,只覺自己好像躺在硬繃繃的木板上
面。心下不由大奇,這下他完全清醒了,倏地睜開眼來。這時敢情還是黑夜裡,
四面黑黝黝的,但他目光一動,發現自己前面,站著一個瘦小黑影,卻有一雙明
亮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閃著星星般的光亮。

    阮天華口中喝了聲:「你是什麼人?」要待翻身坐起,這一掙動,突覺右胸
一陣劇痛,幾乎「啊」的叫出聲來。

    就在此時,有人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冷聲說道:「別動,剛給你敷上了藥
,一經掙動,又會流出血來。」

    阮天華聽得一怔,陡然想起自己是追蹤一個黑衣人,後來聽到林間有人呻吟
,依聲尋去,發現負傷的是三師叔夏鴻暉,自己正在查看他的傷勢,被他以「毒
龍爪」插入自己右胸,才知道是喬裝三師叔的賊人,後來自己大概就昏過去了,
這人一身黑衣,就是自己追蹤的黑衣人了,是他救了自己。心中這一想,就朝黑
衣人道:「在下身負重傷,那是兄台救了在下一命?」

    黑衣人依然冷冷的道:「難道我會是要你命的人?」

    阮天華道:「兄台大德,在下……」

    黑衣人不待他說下去,就冷冷的道:「我不用你謝,我只是看到你負了傷,
天下沒有見死不救的人。」

    阮天華心想,這人說話很重,但人家至少救了自己一命,這就問道:「在下
是中了賊人狡計,那賊人也是兄台把他趕跑的了?」

    黑衣人道:「我都看到了,那人自然是我打跑的了,不然他肯放過你麼?嘿
,他還說我和他們作對,是活得不耐煩了,笑話,我豈是怕事的人?」阮天華聽
得心中暗暗好笑,這人口氣很狂,但分明是初次在江湖走動的人。

    突聽有人在外面嘿然道:「這小子就在裡面,咱們進去瞧瞧。」接著但聽一
陣腳步聲傳了進來。

    黑衣人身軀一震,說了句:「你躺著別動。」倏地掣出一倏長鞭,回身喝道
:「什麼人,給我站住。」

    阮天華直到此時,才看清自己存身之處,是一座沒人管理的小廟,神龕破損
,自己就躺在神案前面一張長桌之上。黑衣人本來站在自己橫頭,現在已經晃身
搶到長桌前面,擋在自己身前。小廟只有一間不很大的大殿,他這一擋在前面,
也等於是攔在大殿門口了。心頭不由起了一陣感激,他知道黑衣人武功不弱,但
聽這腳步聲,對方至少也有兩個人。

    從廟外進來的果然是兩個人,他們因黑衣人身在暗處,敵暗我明,倒也不敢
貿然進來,前先說話的那人陰惻惻道:「小子,你口氣很狂,怎麼不敢出來?」


    黑衣人一手叉腰,冷聲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的?」

    另一個沙啞聲音的道:「你不用問咱們是誰?咱們是找姓阮的來的,你快讓
開。」

    前面那人嘿嘿陰笑道:「你就是那個一身黑衣的黑小子了,哈哈,老子正在
找你,你打了咱們老三兩支什麼針,還沒取出來.那就跟咱們走。」身形一晃,
直欺過來。此人身形高大,但身法卻極為俐落,一下搶到門口,探手抓來。

    黑衣人哼道:「那很好,你也帶一支回去。」左手朝他迎面揚起。那人欺身
而來,看到黑衣人揚手,他因老三膝蓋中了針,竟然連磁石都吸不出來,自然心
存顧忌,急忙向旁閃開。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不用怕,本公子針還沒有取出來呢。」

    那高大人影聽說黑衣人這一記根本並投掏出針來,心頭不禁大怒,沉喝一聲
道:「小子,你敢戲耍老子。」喝聲中,已經掣劍在手,刷的一聲,劍光疾吐,
人也跟著直欺而上。

    黑衣人左手一揮,短劍橫出,響起噹的一聲,架開長劍,冷笑道:「本公子
長鞭早已取出來了。」一道鞭影像毒蛇吐信,直向對方胸口札去。高大人影長劍
已被封出,此時要待回劍自保都來不及,只得雙足一點,身子往後倒飛出去。

    另一個沙啞喉嚨漢子在高大人影後躍之際,一下掠上,他手中是柄兩尺長的
鐵扇,一陣鏘鏘金鐵之聲,折扇打開,側身進招,宛如巨斧開山,劃出一道半圓
形的黑影,上下翻動,攻了過來。黑衣人不敢怠慢,右腕連揮,手中一支軟鞭使
了個風雨不透.泛起重重鞭影,正好把大殿門戶封了起來。

    沙啞喉嚨漢子攻勢雖然凌厲,但他一柄鐵扇只有兩尺長,和黑衣人使的七節
軟鞭差了一大截,黑衣人這一展開鞭勢,你就搶不上去,攻不到他,他鞭勢較長
,卻可以攻得到你。

    黑衣人使的軟鞭.雖較沙啞喉嚨漢於鐵扇要長得多,但長鞭之利在鞭頭,你
如果避開鋒銳的鞭頭,乘他揮出之際,盡力已過,新力未生,被人一下閃入,逼
近中腰,長鞭就會施展不開。所以武術諺語有:「長見短,不用緩,短見長,不
用忙」之說。

    黑衣人練的是長鞭,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是以軟鞭飛舞,手不停揮。沙啞喉
嚨漢子使的是兩尺鐵扇,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揮扇搶攻,就是和你對耗著。兩
人這一戰,一個擋門而立,鞭風呼嘯,鞭影如山,一個倏退倏進,鐵扇如斧,繚
繞全身。

    高大人影一手持劍,並未加入進攻,因為這座小廟,大殿前面,只有這麼一
道門戶,兩個人同上,是浪費人力,是以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觀戰。這時眼看雙
方已打了百招,不覺沉笑一聲道:「老沙,你已打了一陣,也讓兄弟來活動活動
筋骨了。」這是說他們要用車輪戰消耗黑衣人的體力。

    沙啞喉嚨漢子大笑道:「好,好,兄弟就讓你來。」他折扇倏然撤招,高大
人影業已長劍揮舞,急攻而上。沙啞喉嚨漢子的一柄鐵扇,有兩斤重,在輕兵刃
中,已可算得是重兵刃了。

    這回高大人影使的卻是一柄闊劍,三尺長劍刃,至少比一般長劍闊了一倍,
此人個子高大,臂力也比一般人強,長劍掄動,劍風如濤,勢道迅猛絕倫。黑衣
人攔在門口,軟鞭揮舞,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概。但黑衣人剛才和沙啞
喉嚨漢子一場激戰,已經打得渾身是汗,氣喘心跳,如今又重上來一個生力軍,
劍光如輪,攻勢奇猛,他們有兩個人可以採取車輪戰,輪翻上陣,輪流體息,自
己只有一個人,非撐到底不可,這一來吃虧就大了。

    黑衣人奮起全力,揮鞭迎戰,時間稍久,只覺一條右臂漸漸感到酸麻,後力
也愈來愈不繼了。他一面應戰,一面忖道:姓范的和我也不是朋友,我已經盡了
力了,對方有兩個人,我只有一個,這是形勢所逼,非戰之罪,我如果此時不走
,只怕也傷在他們手下了。

    接著又想:不,我不能走,姓阮的重傷未癒,自己一走,他性命即將不保,
俠之所為俠?就是急人之急,濟人之難,做事要有始有終.豈可半途而廢?心念
這一轉,只覺精神為之一振,口中一聲清叱,右手連揮,鞭勢陡然轉強,舞得有
如狂風驟雨,瀟瀟灑灑迎擊出去。

    但他因決定不走,戰鬥意志雖然由疲憊中增強,但你有多少氣力,還是只有
多少,經過這許多時間劇力激戰,體力消耗,正好成反比例,因時間的延長而在
逐漸遞減。兩人打到百招左右,黑衣人實在感到已經力不從心,由攻而守,現在
幾乎守不住了,突然,他長鞭一收,往後疾退。

    高大人影是老江湖,黑衣人內力雖呈不繼,但尚未露出敗象,無故後退,他
豈肯追擊?黑衣人是想到此刻不過夜半三更,距離天亮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自
己一個人雙拳總究難敵四手,不如退入殿中,今晚是個星月無光之夜,他們知道
自己飛針厲害,絕不敢貿然逼近門來,自己大可乘機休息上一會兒再說。

    他知道自己使的是飛針,是最細小的暗器,無法打得太遠,敵人只要站到一
丈開外,飛針就傷不了人。這就從地上抓了一把細小石子,扣在指上,朝門口高
大人影迎面彈去。石子雖小,不像飛針尖細,因此出手之後,還是有一縷極輕微
的破空嘶聲,直射面門。

    高大人影看他無故後退,早就防到他要暗中施襲,自然格外留神,耳中聽到
輕嘶,聽風辯位,急忙舉劍劈去,只聽「叮」的一聲,那暗器已被長劍磕飛,同
時身往後掠,疾退下去。黑衣人打出一粒石子,只是聲東擊西而已,他在石子出
手的同時,一支飛針也已悄無聲息的打出。

    高大人影長劍堪堪劈落一件暗器,身向後掠之際,陡覺腿上一陣剌痛,已被
飛針打中,不覺怒聲道:「黑小子,你這一針剌得好,待回把你拿下,老於就剝
了你的皮。」一拐一拐的退了下去。

    沙啞喉嚨漢子一見同伴負傷,急忙問道:「蒯兄不礙事吧?」

    高大人影是在退後之際,腿上中了一針,總算他運氣好,一來退得較快,二
來黑衣人在久戰之後腕力減,弱了許多,因此雖被飛針打中,卻沒有完全沒入肉
中,高大人影伸手摸到露出在外的針尾,一下拔了出來,他哪知黑衣人的飛針生
有倒刺,這一拔出,就把血肉一起鉤了出來,痛得他頭上直冒冷汗,切齒道:「
這黑小子使的倒刺蠍尾針,無怪老三用吸鐵石,都吸不出來。」

    沙啞喉嚨漢子鐵扇當胸,沉喝道:「黑小子,你躲在暗處,施放暗器,算得
什麼人物?」

    黑衣人眼看自己的想法不錯,對方兩人果然不敢逼近過來,心中一喜,笑道
:「你們兩人想用車輪戰,又算得什麼人物?」

    高大人影道:「不要緊,咱們和他耗到天亮,不怕他飛上天去。」



    就在他話音剛落,只聽廟外響起一個又嬌又甜,又清又脆的聲音輕咦到:「
這廟裡有人,翠羽,你去看看,是些什麼人呢?」

    接著只聽一個嬌稚的聲音應了聲:「是。」接著廟門前忽然有燈光射進來,
一個十五六歲的綠衣小婢一手持著一盞紗燈,輕盈的走近廟門口,喂了一聲,問
道:「我家夫人問你們是些什麼人?還不快出來回話。」

    高大人影心頭正在怒惱之際,聞言粗聲道:「老子們正在辦事,少來嚕嗦,
快滾。」

    那綠衣小婢驚怯得後退了一步,嬌聲道:「這人說話好生粗魯,依小婢看,
八成是強盜了。」

    高大人影大笑道:「你們夫人說話聲音倒挺嬌的,不知夫人生得美不美?老
子本來就是強盜,正少一個押寨夫人呢。」

    只聽廟外嬌脆聲音格的笑出聲來,說道:「翠羽,看來咱們真的遇上強盜啦
,現在要走也遲了,那就進去瞧瞧吧。」

    嬌稚聲音道:「夫人不怕麼?」

    嬌脆聲音道:「怕也來不及啦。」於是那綠衣小婢手持紗燈走在前面,她後
面是一個又嬌又美的少婦,身穿白色衣衫,胸繡一棵綠萼梅,百折曳地長裙上也
繡著綠萼梅花,外披淺紫色領鑲銀鼠的一口鐘,一手扶著小婢肩頭,碎步款款的
從廟門走入。

    這少婦頭挽宮髻,髻上面斜插一支珠花做的鳳頭釵,光是鳳頭釵上那顆夜明
珠,就有龍眼大小,經燈光一照,寶光氤氳,把庭前都映照成乳白色的珠光。珠
光照在她臉上,人可更嬌,宮樣黛眉,盈盈杏眼,玉管似的鼻兒,配著水紅菱般
瓠犀微露的絳唇,吹彈得破的粉臉,比羊脂白玉還要光潤。

    她不但美得耀眼,那股醉人風韻,卻是天下最美的少女都無法和她相比擬的
。李白詩「疑是瑤台月下逢」,今夜可沒有月亮,這裡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也
不是瑤台,但卻來了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美女。

    高大人影看傻了眼,不,看傻眼的還有那個沙啞喉嚨漢子,和躲在大殿門後
的黑衣人。這也怪不得他們,凡是天下男人,不,連女人在內,看到這個白衣夫
人,不傻眼者幾希。這一剎那間,方才雙方的兇殺場面,登時緩和了下來。

    白衣夫人一雙比秋水還亮的美眸輕盈一抬,望了高大人影和沙啞喉嚨兩人一
眼,然後輕啟櫻唇,梨花般的臉頰上漾起一絲甜美的笑意,說道:「他們當真拿
著雪亮的鋼刀在這裡殺人,翠羽,方才說要娶我做押寨夫人的是誰呢?」

    她還一問,高大人影忽然感覺全身都很不自在,在這高貴美貌的白衣夫人面
前,自己渺小得像一粒沙子,一種自卑之感,竟是油然而生,手心也不自覺的滲
出汗來,一個縱橫江湖的高手,居然會有這種感覺,真是奇事。

    綠衣小婢伸手朝高大人影一指,說道:「就是他。」

    白衣夫人朝高大人影嫣然一笑,嬌聲道:「可惜我是個有夫之婦,和我們相
公結縭也幾十年了,我總不能謀殺親夫,再來做押寨夫人吧?何況咱們相公又是
個妒心奇重的人,平日只要有人朝我多看上幾眼,他就會把人家眼睛挖出來,你
對我說的話,若是給我家相公聽到了,不剝你皮、抽你筋才怪呢。」

    說到這裡,回頭朝綠衣小鬟說道:「我這樣說,他還不會相信,我看這樣好
了,咱們出來的時候,相公怕咱們被人欺侮,就把他一面鏢旗讓咱們帶來了,曾
說:「若是遇上江湖上不開眼的鼠輩,只要把鏢旗取出來亮上一亮,就會俯首稱
臣,你把相公的鏢旗取出來給他們瞧瞧,也好讓他走得心安理得。」」

    綠衣小婢咭的笑出聲來,果然從她掛腰的一個綠沙皮革囊中,取出五寸長一
支金色旗桿,上面捲著一面白綾三角小旗,這時隨手展了開來。

    高大人影看那白衣夫人說得鄭重,心想:「原來他丈夫是開鏢局的,哼,老
子倒不信江湖上那一個鏢局,都令武林同道看了鏢旗俯首稱臣?這時自然目光炯
炯盯著綠衣小婢手上,看她取出來的是什麼旗?

    白綾小旗展開來了,上面可不是繡著什麼,只是用濃墨粗粗壯壯潦潦草草的
寫了一個「天」宇,這「天」字好像是小孩寫的並不工整,而且還是倒的,兩腳
朝天,兩畫在下。在燈光照耀之下,看得自然很清楚。

    高大漢子目光一接,看到了白綾小旗上這個倒寫的「天」字,登時如遭雷殛
,臉色變成了死灰,額上也立即綻出了一顆顆比黃豆還大的汗珠,雙腳一軟,撲
的跪倒在地上,棄去闊劍,連連叩頭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夫人仙駕,出言
無狀,小人該死,還望夫人開恩。」

    這下看得黑衣人心頭大凜,不知這面小小白綾旗,究竟是何來歷,會使高大
漢子如此駭怕?白衣夫人格的輕笑一聲道:「你既然自知該死,還要我開恩嗎?


    高大漢子伏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連聲道:「小人知罪,小人但望夫人開恩
。」

    「好吧。」白衣夫人輕嗯一聲,依然嬌柔的道:「那就依你的心願,你不是
說過有眼無珠嗎?就這麼辦好了。」有眼無珠,那就是要他自抉雙目。高大漢子
汗如沈,依然伏在地上,但他雙目之中,已經包滿了紅絲,凶焰閃動,只是沒抬
起頭來。

    白衣夫人道:「怎麼啦,我不是已經開恩了嗎?看到我相公旗令的人,能有
幾個還活著的?」

    高大漢子顫聲道:「多謝夫人開恩了……」話聲未落,伏在地上叩頭的人,
右手迅速一抄,拿起闊劍,突然劍光連閃,身形貼地連滾,把闊劍當作地趟刀施
展,一劍緊過一劍朝白衣夫人雙腳砍來。

    這一著他是拚上了命,一個人失去雙目,成為廢人,倒不如捨命一搏,出手
之快,當真快若風雷,疾如電卷,但就在他劍光席地橫掃之際,突然響起了一聲
淒厲的慘叫。高大漢子一個人翻滾出去一丈開外,一躍而起,雙手掩目,厲聲道
:「好毒辣的匹婦,我蒯飛鵬雙目雖瞎,有生之年,誓報此仇,你要殺我,趁早
把我殺了。」他雙手手縫之中,都已緩緩滲出血來。

    白農夫人依然嬌聲說道:「我說過不取你性命,豈會改變,像你這點氣候,
再去練上五十年,只怕連路都會走不動了,如果沒有五十年苦練,還是連我一根
指頭都擋不住,你只管走吧。」高大漢子足尖一挑,把棄置在地上的長劍一手抄
住,一言不發,縱身朝廟外飛掠而去。

    沙啞喉嚨漢子正待跟著出去,白衣夫人徐徐說道:「給我站住。」

    沙啞喉嚨漢子只好停步,拱拱手道:「夫人有何吩咐?」

    白衣夫人道:「你是他的同黨?」

    沙啞喉嚨漢子道:「不錯。」

    白衣夫人道:「你也看到旗令了?」

    沙啞喉嚨漢子沉聲道:「看到了。」

    白衣夫人格的一聲輕笑,說道:「今晚算你們運氣好,你同伴沒把命留下,
你當然也不用把命留下,但見到翻天旗令的人,至少要留下一對招子,你就比照
你同伴辦理吧。」她口氣還是那麼嬌美,但卻要沙啞喉嚨漢子也把一對眼珠挖出
來,這話又多麼殘忍?

    沙啞喉嚨漢子倒是個爽快的人,雙手一抱拳道:「沙天祐敬遵夫人金令。」
話聲一落,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突然朝自己雙目中戳入,抉出兩顆血淋淋的眼珠
,一下納入口中,咕的一聲吞了下去,大步朝廟外行去。他自抉雙目,居然連眉
頭也不皺一下。黑衣人心中暗道:這兩人不知道何來歷?都這般凶狠。

[ 本帖最後由 2u4cj 於 2013-2-7 09:36 編輯 ]
2013-2-7 09: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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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冰魄神針

    白衣夫人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左手輕輕一抬,扶著綠衣小婢肩頭,嬌柔的
道:「走,咱們到裡頭去。」

    兩人款步登上石級,迎面就是大殿了,這時卻有一個人當門而立,拱手道:
「夫人請留步。」這當門而立的正是黑衣人,他頭戴一頂黑色氈帽,帽簷壓得很
低,所能看到的只是下半個面孔,但經燈光一照,可以看到他臉色相當白淨,年
紀不會太大。

    白衣夫人嫣然一笑,果然停下步來,一雙秋水般眼神望著黑衣人,徐徐說道
:「我替你解了圍,你連謝謝我都沒謝一聲,怎麼還不讓我進去呢?」

    黑衣人道:「那是他們得罪了夫人,夫人並不是為在下解圍來的。至於在下
請夫人留步,並不是不讓夫人進去,因為這間廟宇很小,裡面躺著一個身負重傷
的人,一來驚吵不得,二來他……敞胸露體,也褻瀆夫人……」

    「不要緊……」白衣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說道:「既然有人身負重傷,他是
你朋友,對不?我身邊有起死回生的治傷靈丹,最重的傷,保管你藥到傷癒,你
是不是肯信任我?」

    黑衣人正因自己身邊只有止血的刀劍藥,但阮天華的傷勢很重,並非僅是刀
劍藥止住了血就能痊癒,感到無計可施,聞言不覺喜道:「夫人真能把他治好,
在下感激不盡,怎麼會信不過你?」

    腳下後退幾步,說道:「夫人請進。」

    白衣夫人看著他後退的身形,紅菱似的嘴角不覺微含笑意,一手扶著綠衣小
婢肩頭,俏生生跨進門檻,目光一抬,看到躺在長桌上的阮天華,問道:「他傷
在胸口麼?」

    黑衣人應了一聲:「是。」

    白衣夫人又道:「他一直昏迷不醒麼?」

    黑衣人道:「方纔已經清醒過來,大概睡熟了。」

    白衣夫人道:「翠羽,你把燈提高些,讓我看看他的傷口。」翠羽走進長桌
,把左手紗燈提高,照著阮天華。白衣夫人目光一注,口中發出一聲輕咦,說道
:「會是九陰爪所傷。」接著回頭朝黑衣人道:「你給他敷的是止血生肌散?」
黑衣人點點頭。

    白衣夫人輕唉了一聲道:「你差點害了他。」

    黑衣人聽得心裡有點不服氣,說道:「方纔他流血不止,在下給他敷了止血
散之後,血總算止住了,只是他內傷不輕,在下身邊沒有治傷丹藥,夫人是否看
出那裡不對了?」

    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小妹子,你以為他是被普通手爪所抓傷的麼?」她
這聲「小妹子」,叫得黑衣人身軀一顫,一張臉登時脹得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衣夫人朝她笑了笑道:「江湖上為了行路方便,女扮男裝也是常有的事,
這有什麼好害臊的?我看小妹子大概還是初出江湖.對不?」黑衣人不覺點了點
頭。

    白衣夫人道:「來,小妹子,你把氈帽摘下來,讓我瞧瞧。」

    黑衣人忸怩的道:「在夫人面前,我就變成了醜丫頭啦。」

    「小妹子,你讓大姐我看看有什麼要緊?」白衣夫人含笑道:「來你把氈帽
拿下來。」伸手替黑衣人摘下氈帽。黑衣人頓時披下一頭秀髮來,也呈現出一張
紅馥馥的粉臉,新月般的眉毛,黑白分明的風眼,和櫻桃般的小嘴,非但不醜,
還是一個十分嬌美的姑娘。

    白衣夫人笑吟吟的道:「誰說你醜了?這樣又嬌又美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唔,小妹子,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黑衣人又羞澀的道:「我叫於立雪,十八歲。」

    「十八歲。」白衣夫人輕輕吹了口氣道:「你才是花信初開年齡,大姐已經
過去三十年了。」聽她話語,是五十左右的年齡了,但是但她看去不過三十許人


    她從身邊取出一件東西,拉起於立雪纖纖玉手,塞到她掌心,笑道:「小妹
子,你戴上一頂氈帽,壓低帽簷,只能在無星無月的夜晚,才不會被人瞧出來,
大姐送你一張面具,你戴上了,就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了,即使老江湖也未必看
得出來。」

    於立雪喜道:「大姐,真謝謝你。」

    白衣夫人笑道:「這點小東西,有什麼值得謝的?」

    於立雪道:「大姐,他……」

    「唔。」白衣夫人道:「咱們言歸正傳,大姐方才說過,他中的是九陰爪,
這是旁門陰功中最歹毒的爪功,練這種功夫的人,必須用新死的死人頭顱作為練
功之用,每晚用五指抓骷髏頭,要抓到九十九個頭顱,最後能一下就把頭顱抓碎
,才算成功,同時五個指頭上,也吸入了腐屍之毒,中人立斃,不過看他傷勢,
此人九陰爪,不過四五成功力,尚未練成……」

    於立雪聽得神色大變,急急說道:「他……」

    白衣夫人笑道:「你不用急,先讓我把話說完了,他右胸傷口不算太深,當
然幸虧偏了一點,還不致命,不過中了九陰爪沒有死的人,救治之道:該先放出
毒血,然後內服祛毒療傷丹藥,才能給他止血,大概今晚天色太暗了,你看他流
血過多,立時給他敷上了止血生肌散,血雖止住,但腐屍之毒未去,上面結了痂
,裡面卻被腐屍之毒蔓延,血肉正在灌膿腐爛,所以人也隨著陷入昏迷之境……


    於立雪急道:「大姐,求求你,救救他……」

    白衣夫人笑道:「我是說今晚要不是遇上我這位大姐,只怕晉天之下,也沒
有幾個人能救得了他,既然遇上我,大姐自然會救他的了。」

    於立雪感激的道:「謝謝大姐。」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竟然會對他這麼關
心起來?

    白衣夫人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顆核桃大的蠟丸,和一粒櫻桃大小色如羊脂白玉
的東西,一併遞給於立雪手中,說道:「這是治傷九轉金丹,專治一切內外傷,
這是大雪山百年以上的雪蓮子,功能解毒清心,不過要你把這兩種藥一起嚼爛了
,哺入他口中,再用真氣送入腹中,才能奏效。」

    於立雪接過蠟丸和一顆入手清涼的雪蓮子,聽了白衣夫人這話,不由得粉臉
通紅,為難的道:「這……這個……」

    白衣夫人微微一笑道:「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救人咯,他不是你小妹子的…
…」她不敢說出「情郎」這兩個宇來,怕於立雪聽了更加羞澀。

    於立雪也沒等她說完,一顆頭搖得鼓浪似的,脹紅著臉道:「我今晚才遇上
他的,看他傷得很重,才……替他……敷藥的……」

    白衣夫人聽得一怔,她沒想到他們今晚才認識,那是說兩人一點情份也沒有
的了?但這也不對,方才自己說出中了九陰爪如何凶險,這小妹子連臉色都變了
,急得求自己救他,若是毫無一點情份,又怎麼如此關心他的安危?她可是過來
人了,這一琢磨,心裡登時明白過來,這位小妹子敢情是對他動了情。

    她黛眉輕顰,故作沉吟道:「這就難了……要是……錯過今晚,他的傷勢愈
來愈惡化,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於立雪聽了大是為難,自己該怎麼法呢?總不能見死不救,但要是自己口對
口餵他,這不羞死人了?她脹紅著臉,說道:「既然只有這個辦法,我……我…
…總不能見死不救……」

    白衣夫人點頭道:「小妹子,本該如此,咱們行走江湖,那有見死不救之理
,救人就得從急,不豈能宥於世俗兒女之見?那就要快,不用再遲疑了。」

    於立雪經她一鼓動,就一手捏碎蠟殼,打開紙包,裡面是一顆朱衣藥丸,連
同雪蓮子一起納入口中,和津嚼爛,緩緩走近桌前,驀地一陣面紅耳赤,心頭小
鹿止不住狂跳,腳下也微見趨趄。

    白衣夫人輕輕在她肩頭拍著,柔聲道:「小妹子,別害怕,救人要緊,你該
拿出勇氣來,換了大姐,早就給他哺完了。」

    於立雪看著阮天華雙目緊閉,英俊的臉上隱隱似有一層黑氣,一時下了決心
,毅然俯下頭去,雙手扶住阮天華面頰,緊閉雙目,把櫻唇湊上他嘴唇,再用舌
尖撥開牙關,把口中嚼爛了的藥物口對口哺了過去,然後緩緩吸了口氣,度入他
口中。

    只聽他肚內隨著響起咕咕之聲,心知藥物已經送下,但自己口中還是滿嘴藥
味,再用舌頭攪動了一下,把一口口水也哺了過去,才緩緩離開,直起身來,但
覺全身燥熱,一張臉羞得像個大紅緞子一般,幽幽的道:「大姐,這樣可以了吧
?」

    白衣夫人拍著她肩頭,含笑道:「小妹子,做得好,再過一回,還要替他動
動手術……」

    於立雪道:「還要餵他藥嗎?」

    「不用了。」白衣夫人道:「等他藥力行開,就得把他傷口結的痂挑去,剔
去腐肉,再上止血生肌的藥,這事用不著你做,叫翠羽做就是了。」

    於立雪由衷的道:「大姐,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謝你的話才好?」

    白衣夫人笑道:「你不是叫我大姐嗎,那就不用謝了。哦,他知不知道你是
女子?」

    於立雪聽她又提起他,不覺臉上一紅,搖搖頭道:「他不知道。」

    「真有趣。」白衣夫人格的笑出聲來,說道:「那你就該把面具戴上了,他
在藥力行開之後,翠羽替他挑痂剔腐之時,就會痛醒過來,你要在旁安慰他,要
他忍耐一會,知道嗎?」

    「小妹知道。」於立雪點著頭,取出面具,那是一張薄如蟬翼,只有手掌大
小,她不知如何戴法?

    白衣夫人含笑道:「這張面具,還是從前一個很有名氣的巧匠制的,大姐當
年行走江湖時戴的,戴上了,神情逼真,和一般江湖上人戴的面具不知精巧多少
,你要戴之前,用手把它繃開,戴上之後,再用手掌在臉上輕輕貼勻,就會一點
感覺都沒有。」

    於立雪照著她說的,用雙手繃開面具,覆到臉上,再用手掌分向兩邊臉頰貼
勻,雖然臉上多了一層東西,果然—點感覺也沒有,一面說道:「現在我不知變
成了一個怎麼樣的人了?」

    白衣夫人從身邊取出一個圓形皮套,遞了過來,說道:「你自己去看吧。」


    於立雪伸手接過,原來皮套之中是一面精緻的小圓鏡,她就著燈光,照鏡一
看,不由為之一呆,鏡中人,當然是自己了,但卻是一張陌生而清俊的臉孔,生
得劍眉,星目.玉面朱唇,忍不住眨眨眼睛,朝鏡中一笑,鏡中人也朝自己眨眨
眼睛,笑了笑。這下可把於立雪喜得跳了起來,說道:「大姐,這面具真好。」


    「啊。」她忽然輕輕啊一聲,望著白衣夫人說道:「大姐,你和小妹萍相逢
,對我這麼好,小妹直到此時,還不知道大姐是誰呢?」

    白衣夫人笑了笑道:「這就是緣,我一見你就投緣,所以認了你這個小妹子
。大姐就是大姐咯,唔,我再送你十二支銀針,行走江湖,你只要打出一支銀針
,人家就會知道你是我的小妹子,就沒人敢欺侮你了。」說著果然伸手取出一個
薄薄的皮夾,裡面一排放著十二支銀光閃閃的三寸長細針,遞給了於立雪,問道
:「你會不會使針?」

    於立雪喜於形色,說道:「我使的是倒刺蠍尾針,大姐,這叫什麼針呢?」


    白衣夫人道:「你會使針就好,不過我這銀針手法與眾不同,你多練習就會
使了。」說著就把如何使針的手法,詳細和她說了遍,但卻沒說出這是什麼針來
。於立雪當時也沒在意,因為她一心一意記憶著大姐教她的手法。

    白衣夫人道:「好啦,快一盞茶的時光了,該替他換藥了,翠羽,你把燈交
給小妹子,讓她給你照著好了。」於立雪從翠羽手中接過紗燈。

    翠羽從她身邊綠鯊皮革囊中取出一把小巧銀刀,一團棉花,和一個葫蘆形的
瓷瓶,一起放到桌上,拿起袖管,走近桌邊,她個子較為矮小,站著就不夠高,
縱身躍起,側身坐在桌沿上,拿起銀刀,在阮天華右胸傷口結痂之處輕輕佻動,
把止血藥結成的痂挑了起來。

    於立雪一手舉燈,替她照著,只見銀刀挑處,血痂掀開,裡面血肉模糊,一
片灰黑,果然已經潰爛,連流出來的血水都呈灰黑,一股令人欲嘔的腐屍之氣,
甚是難聞。

    翠羽手法熟練,一面用銀刀輕輕割去腐肉,一手就拿起棉花揩著血水,她手
法極快,逐漸把傷口腐肉刮去,血水也由灰黑膿水,由濃而淡,漸漸變成淡紅血
水。

    白衣夫人道:「好了,他在靜養三天就會完全好了,翠羽,你把燈留下,我
們也該走了。」翠羽依言把紗燈插到一根抱柱上。白衣夫人又道:「小妹子,這
三天時間,你可以練練我教你的手法,要練純熟了才能應用,大姐要走啦。」她
一手扶著翠羽肩頭,俏生生往門外走去。

    於立雪一直送到廟門口,忍不住眼圈一紅,口中咽聲叫道:「大姐恕小妹不
送了。」

    白衣夫人回頭笑道:「小妹子,過幾天,我會打發翠羽來接你的,我們又可
以見面了。」人影漸漸遠去。



    於立雪直等看不見白衣夫人的影子,才回進大殿,只覺今晚的遭遇,似夢擬
幻,這位白衣大姐幫了自己的忙,但卻不肯說出她是誰來,但只要看姓蒯的高大
漢子蒯飛鵬看到那面小旗,就臉無人色,跪地求饒,姓沙的自抉雙目而去,可見
大姐一定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

    哦,她說,她是什麼人,就在銀針上面,莫非針上刻了大姐的名號。於是從
懷中取出皮夾,打了開來,用手指拈起一支銀針,走近燈下,凝足目力看去,這
銀針比繡花針還細,通體飛著銀光,那有什麼字跡?

    但這一瞬之間,她只覺得自己拿針的大拇指和食指感到奇冷無比,簡直凍得
發麻,原來這支銀針竟然比冰冷上十倍還不止,心中暗暗驚異,急忙把針收好,
忖道:「不知這針是什麼做的,竟有這般冷法,可惜姥姥不在這裡,她老人家,
定會知道此針來歷的了。」回頭看去,阮天華睡得十分安祥,心頭總算放了下來


    要知她究竟只是一個初出江湖的姑娘家,今晚最先是和阮天華比賽腳程,繼
而動手,後來阮天華中了掌,她又抱著他找到山神廟來,替他敷上了藥之後,不
久,姓蒯的,姓沙的又找上門來,以一敵二,連番激戰,可說已是心力交瘁,白
衣夫人走後,沒人和她說話,頓覺一陣疲倦襲上心來,要待去把燈熄了,倚柱坐
息一回,那知這一抬頭,不禁又看得她大為驚凜。

    方纔白衣夫人交待翠羽把燈留下,翠羽就隨手把燈掛到柱上,自己也並沒留
意。這盞紗燈,製作考究,燈柄是一支小指粗的白籐漆上了金漆,但山神廟的兩
根抱柱卻是青石的,上面既沒有鐵釘,翠羽只是隨手一插,就把白籐燈柄輕而易
舉的插入石柱之中。翠羽不過是伺候白衣夫人的一個小環,年紀不過十五六歲,
卻居然有這麼驚人的武功,小環已是如此,主人當然更不用說了。

    姥姥還是時常誇獎自己已得本門真傳,在江湖年輕的一輩中,絕不會遜過人
家,如今看來,自己卻連白衣大姐手下一名小婢都不如還甚。這一想,不由把平
日的驕矜之氣,減少了許多,當下伸手一揮,熄去燈火,倚著石柱,在地上坐下
,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於立雪驀地甦醒過來,揉揉眼睛,發現晨曦初升,已經淺淺的
照上石階,她急忙一躍而起,輕手輕腳的走近長桌旁,只見阮天華雙目緊閉,睡
得很熟,除了臉色稍見蒼白.傷勢似乎好了許多。殿外朝陽映在他清俊的臉上,
斜長的劍眉,挺直的鼻子,和稜角分明的嘴唇。

    她想到昨晚自己嘴對嘴哺藥的一幕,臉頰不禁一陣發赧,心頭鹿撞,急忙移
開目光。忽然,她想起大姐昨晚說過,他傷口要三天才能完全長好,三天之內,
不可走動。這裡是一座荒廟,沒有廟祝,自然也沒有東西吃了,這三天如何辦呢
?不如趁他還在熟睡之際,自己到山下附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山家,跟他們買
些吃的東西。

    哦,不,他萬一醒來,沒看到人,就會翻身坐起來,或是下來走動,他傷口
還沒長好,是一點也掙動不得的,不如等他醒來,告訴他,要他躺著別動,自己
再下山去。想到這裡,就從懷中取出綠鯊皮製的小巧皮夾,兩個指頭拈著銀針,
依照白衣大姐傳給她的口訣、手法,對著神龕,練習起來。

    她從小就練飛針,照說同樣是一支針.應該一練就會得心應手,那知白衣大
姐教她的手法,看來大同小異,但難就難在這小異之上,你要照她傳的手法練習
,就是錯誤百出,無法取得準頭。於立雪若非親眼目觀白衣大姐的本領,自己從
小練的飛針已經百發百中,誰會再去學人家的飛針手法?她如今卻堅信白衣大姐
傳給自己的手法,自己越是練不會,就越覺得手法神奇,更非苦練不可。

    這樣練了一回,看看差不多已是卯辰之交,阮天華才緩緩吁了口氣,睜開眼
來。於立雪慌忙走了過去,喜道:「兄台醒了?是不是覺得好些了?」

    阮天華道:「好多了,兄台這番施救之恩,兄弟真是萬難報答……」

    於立雪道:「我給兄台上了刀創藥,差點反害了兄台,昨晚替兄台祛藥療傷
的,卻另有其人。」

    阮天華奇道:「不是兄台?那是什麼人呢?」

    於立雪道:「昨晚經過,說來話長,且待會再說不遲,兄台傷口,須得三天
才能完全長好,這裡只是一處無人的破廟,沒有吃的東西,兄弟就是要等兄台醒
了,才下山去看看,向附近山家買些吃的東西來,兄台好好躺著養傷,兄弟走了
。」說完,急步往外就走。

    阮天華心頭極為感動,自己和他連初交都淡不上,他不但救了自己性命,還
如此照顧自己,這種古道熱腸的人,求之今世,真是難得之至。



    於立雪去了約莫半個多時辰,才一手提著竹籃,一手提著一個小鐵鍋興匆匆
的走入,笑道:「還好,離山下不遠,有幾家農家,吃飯的問題總算解決了。」
他從竹籃中取出一包米來,用飯碗舀了兩碗,倒入小鍋中,轉身走出,走到廟外
小溪中淘了米,就在殿前牆角架起兩塊石頭,撿了許多樹枝,升火煮飯,又返身
走入,在竹籃中取了四個雞蛋,一起放入飯鍋之中。

    這樣也忙了他頓飯工夫,才含笑走入,說道:「兄台腹中大概早就餓了,現
在快了,等飯煮好就可以吃了。」

    阮天華感激的道:「教兄台如此忙法,兄弟真是過意不去。」

    於立雪笑了笑道:「不要緊,兄弟自己也要吃的。」

    阮天華道:「兄弟還沒請教兄台大號,如何稱呼?」

    於立雪道:「兄弟於立雪,兄台呢?」

    阮天華道:「原來是於兄,兄弟阮天華。」

    於立雪問道:「范兄今年幾歲了?」

    阮天華道:「兄弟十九,於兄呢?」

    於立雪臉上一熱,說道:「兄弟十八。」

    阮天華道:「於兄不但救了兄弟一命,還如此照顧,大恩不敢言謝,兄弟意
欲和於兄結為異性兄弟,不知於兄意下如何?」

    於立雪眼中神彩閃動,喜道:「好啊,兄弟正有此意,阮兄大我一歲,我該
叫你大哥了。」

    阮天華道:「愚兄那就不客氣叫你賢弟了。」

    「嗯。」於立雪口中輕嗯了一聲,問道:「大哥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阮天華道:「我父親,還有我四師叔。」

    說到這裡,於立雪忽然啊了一聲道:「不好,飯焦了。」她急匆匆掠出大殿
,鼻中已經聞到一股焦味,急忙把鍋底柴火抽出,在地上弄熄,打開鍋蓋,還好
,只底下燒焦,但敢情水放得太多了些,這鍋飯幾乎和稀飯差不多。

    她暗暗攢著眉,這是自己第一次燒飯,竟然燒了一鍋飯不像飯,粥不像粥,
看來燒飯也是一門學問,並不簡單。回身走入大殿,從竹籃中取出飯碗,出去裝
了兩碗飯走入,笑道:「小弟不會燒飯,燒成一鍋厚粥,大哥將就吃吧。」

    她把兩碗飯,兩支竹筷一起放到桌上,然後伸手扶著阮天華坐起,並把碗筷
遞二過去,然後又把煮熟的雞蛋剝了殼放到他碗中。阮天華伸手接過,說道:「
多謝賢弟,粥也好,飯也好,反正只要填飽肚子就好了。」

    於立雪又剝了一個蛋,放到自己碗中,一個坐在桌旁,一個站在桌旁吃了起
來,於立雪只吃了一碗,阮天華卻連吃丁兩碗。於立雪收過碗筷。拿去廟外溪邊
洗了,收入竹籃之中。阮天華:「賢弟方纔曾說昨晚之事,說來話長,現在可以
說了?」

    於立雪道:「小弟扶大哥躺下來再說不遲。」

    阮天華道:「不,愚兄剛吃了兩碗飯,還是這樣坐一會兒好,賢弟沒地方坐
,也坐到桌上來吧?」

    於立雪道:「不用,小弟坐在地上就好。」說著,果然席地坐下,一面就從
昨晚在林中用飛針擊退假扮夏鴻暉的賊人,發現阮天華右胸被戳了五個血窟隆,
血流不止,自己替他上了刀創藥,抱來此地。後來阮天華清醒過來,廟外就來了
兩個賊人,一直說到白衣夫人驚退兩人,要翠羽給阮天華刮去腐肉,上藥之事,
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沒把哺他服藥一節說出來。

    接著問道:「大哥見多識廣,知不知道這位白衣夫人的來歷?」

    阮天華沉吟道:「原來昨晚竟發生了這許多事,唔,這位白衣夫人取出來的
是翻天旗,那麼她應該是冰魄妃子了,只是冰魄妃子少說也有五六十歲的人,怎
麼會有這般年輕呢?」

    於立雪道:「你說她是誰?冰魄妃子?我怎麼沒聽人家說過?」

    阮天華笑道:「那已是三四十年前的事,賢弟自然沒聽入說起過了,我也是
聽父親談起過。冰魄妃子經常穿一身白衣,善用冰魄神針,打中人身,六個時辰
.全身血脈僵凍……」

    「啊。」於立雪驚呀道:「對了,白衣夫人還送了我十二支銀針,她說我只
要打出一支銀針,人家就不敢再欺侮我了,你看,這是不是冰魄神針,拿在手裡
好冷。」隨著話聲,從身邊取出一支精巧的綠鯊皮夾,站起身,遞了過去。

    阮天華接過皮夾,取出一支銀針,只覺針身隱泛銀光,入手奇冷如冰,這就
收入皮夾之中,說道:「愚兄沒有見過冰魄神針,但此針入手奇寒,針身隱泛異
彩,想必是冰魄神針無疑,那麼昨晚賢弟遇上的果然是冰魄妃子了。」

    於立雪偏頭問道:「她怎麼會叫冰魄妃子的呢?」

    阮天華笑道:「她是白衣天子的夫人,應該稱她白衣皇后才是。」

    「白衣天子?」於立雪越聽越奇,問道:「白衣天子又是誰呢?」

    阮天華道:「白衣天子,就是白衣天子咯,據說這人長年穿著一身白衣,儀
表俊逸,年事極輕,但武功卻高不可測,自稱是武林中的天子,翻天旗就是他的
標誌,四十年前黑白兩道只要看到翻天旗,莫不退避三舍,投人敢惹,冰魄妃子
就是他的妻子,不過那時他們也很少在江湖走動,後來這三十年來,沒人再見到
過他們,認為他們已經偕隱名山,不再涉足扛湖了。」

    於立雪聽得極為神往,說道:「難怪白衣夫人不肯說出名號來,原來竟然有
這大的名頭,小弟真是孤陋寡聞,當面失之交臂。」

    阮天華笑道:「大概她看賢弟使的也是飛針,一時興起,送了你十二支冰魄
神針,這已是曠世奇遇,哦,她送賢弟神針,一定也傳了她使針的手法,你要好
好練習才行。」

    於立雪喜孜孜地點點頭道:「大哥料事如神,—下就給你猜著了,白衣夫人
說的,大哥傷口,要三天才能痊好,他要小弟趁這三天時間多加練習,小弟方才
練了一回,她傳給我的手法,難練得很,小弟練來練去,就是練不准。」

    阮天華笑了笑道:「這是冰魄妃子的獨門絕技,如果一下就練得會,那就不
成其為獨門絕技了。」

    於立雪點頭道:「我知道了冰魄神針的來歷,自然要好好練了。哦,大哥,
你昨晚一路追著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阮天華道:「賢弟一身武功,並不在愚兄之下,你是到那裡去的?唉,愚兄
這一負傷,沒的耽誤了賢弟的正事?」

    「不要緊。」於立雪道:「小弟只是奉家祖母之命,找一個人來的。」



    阮天華傷在九陰爪下,右胸被抓了五個血窟隆,如果不遇上冰魄妃於,沒有
一顆雪蓮子,和一粒治傷九轉金丹,再由翠羽姑娘替他刮去厴肉,決不會好得這
麼快,可能早就沒有救了。冰魄妃子說他須要休息三天,才能復原,現在不過是
第二天,他已能下桌走動。

    這時天色浙漸接近黃昏,於立雪蹲在殿前牆角上生火做飯,她如果在裡面就
不會讓阮天華下桌來的。兩天來,都是於立雪在伺候著他,就是坐起來,她也一
定要用雙手扶他。阮天華對這位萍水相逢,結為異姓兄弟的「賢弟」,感激在心
,永銘五衷,真是無可形容。

    他悄悄跨下長桌,走了幾步,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不由舉手伸了個懶腰
,舉步走出殿門,緩緩吸了口氣,正待在階下走去。於立雪回過頭來,口中咦了
一聲道:「大哥,你怎麼出來了?你傷口還沒完全好呢。」

    阮天華笑道:「愚兄傷口早已好了,所以下來活動。」

    於立雪站起身,急道:「是白衣大姐說的,大哥須要三天靜養,才能復原…
…」

    阮天華已經跨下石階,走近她身邊,瀟灑一笑道:「冰魄妃子說的,只是一
般常情,愚兄真的完全好了,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於立雪看他含笑望著自己,不覺臉上一熱,說道:「大哥就算完全好了,也
要多休息才是,你快進去,飯就好了。」

    阮天華忍不住一下抓住了他的雙手,感激的道:「賢弟這般關愛,愚兄真是
無以為報……」

    於立雪從沒有男人握過她的手,身軀不禁微微—震,好在戴了面具,別人看
不到她這時雙頰已脹得通紅,她不好縮回手去,只得笑了笑,說道:「你是我大
哥咯,兄弟侍奉大哥,也是應該的了。」

    阮天華把她一雙手握得更緊,激動的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於立雪忙道:「大哥快放手,飯又要燒焦了。」阮天華果然放開了手。於立
雪一顆心還是跳得好猛,趕緊轉過身,蹲下身子去撥弄著火,然後雙手端起飯鍋
,說道:「大哥,可以吃飯了,快進來了。」她走在前面,阮天華跟著回進大殿
,太陽落山了,天色就黑的很快,在殿外還不覺得,大殿裡面就暗得多了。

    阮天華道:「愚兄來點燈。」

    於立雪道:「不,大哥傷口初癒,手不要舉得太高,會牽到傷口的。」

    阮天華笑道:「賢弟真把愚兄當作了傷勢還未痊癒。」

    於立雪道:「本來嘛,大哥要明天才能復原呀。」她打著火種,點上了六角
宮燈中的竹蕊.說道:「這盞燈已經點了兩個晚上,怎麼油還沒有用完呢。」

    阮天華看了石柱上插著的宮燈一眼,只覺燈光柔和,十分明亮,這就含笑道
:「這是冰魄妃子留下來的燈,兩個晚上自然點不完了。」

    於立雪問道:「為什麼?」

    阮天華道:「因為這是雪山宮燈,你沒有看見燈光柔和,特別明亮麼?」

    「雪山宮燈?」於立雪也看了宮燈一眼,才道:「經大哥一說,這燈光果然
很明亮,雪山宮燈和一般燈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阮天華道:「因為它裡面點的不是燈油,而是一塊雪熊的脂,就是點上—個
月,也點不完,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最大的風,也吹不滅,只有用內功勁氣才可
以把它熄去。」

    於立雪道:「大哥好像什麼都懂,這些我都沒聽人說過。」她隨著話聲,打
開鍋蓋,取了兩個飯碗,裝好了飯。因為只有一個鍋子,燒了飯,就無法做萊,
於立雪就把山上打來的兩隻野鴿子,洗乾淨了,和飯煮在一起,這一裝到碗中,
就香氣撲鼻,令人饞涎欲滴。

    阮天華道:「好香,賢弟,真有你的。」

    於立雪取出一小包鹽,放到地上,聽他誇獎自己,心裡一甜,笑得很得意。
說道:「小弟不會燒飯,只好湊合湊合了。」

    這頓飯.兩人吃得都很愉快,飯後,於立雪不讓阮天華動手,收過碗筷,又
燒了一鍋開水,笑道:「真可惜,如果有茶葉的話,我們可以一面品茗,一面談
天了。」

    阮天華笑道:「人貴知足,愚兄在重傷之餘。得遇賢弟,這兩天來,多蒙賢
弟照顧,能有水喝,已經很不錯了。」說到這裡,忽然朗笑一聲道:「賢弟,愚
兄對這個使九陰爪的朋友,說來真是感激之至。」

    於立雪故意問道:「人家打了你一記九陰爪,你還感激他作甚?」

    阮天華大笑道:「愚兄若非被他打了一記九陰爪,傷重垂危,賢弟就不會出
手相救,愚兄和賢弟豈非失之交臂?人生一世,知己難求,愚兄雖然中了一記九
陰爪,得和賢弟結為兄弟,難道不該感激他嗎?」

    於立雪聽得心頭甜甜的,低頭一笑,說道:「小弟有什麼好?」

    阮天華道:「不說賢弟是愚兄救命恩人,賢弟更是愚兄的第一知己。」

    於立雪也道:「小弟心目中,大哥也是我第一知己……」接著又道,「大哥
,你以後會不會忘記我呢?」

    阮天華大笑道:「兄弟如手如足,賢弟是我兄弟,做大哥的怎麼忘記兄弟呢
?」

    於立雪幽幽的道:「有大哥這句話就好,小弟也不會忘記大哥的,一輩子都
不會忘記,縱然是海枯石爛……」

    阮天華心中暗道:「這位於兄弟怎麼會有兒女之態?」但繼而一想,於兄弟
年紀較輕,涉世未深,這大概是真情流露吧。

    於立雪話聲出口,心頭感到一陣羞澀,為了掩飾羞態,起身舀了一碗開水,
送到阮天華面前,說道:「大哥,你喝口水吧。」

    「謝謝賢弟。」阮天華伸手接過,笑道:「賢弟方纔還說可惜沒有茶葉,不
然可以品茗談天,現在我們不是一樣喝水談天嗎?」

    於立雪自己也舀了一碗,邊喝邊道:「古人說:寒夜客來茶當酒,我們這是
情深兄弟水當茶了。」好個兄弟情深水當茶,這句話改得好。

    阮天華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之情濃於茶,哈哈,我們今晚倒成了
論茗談時了。」

    於立雪笑吟吟的道:「大哥,這君子之交淡如水,兄弟之情濃於茶,不也是
很好的詩嗎?」

    阮天華大笑道:「這麼說,我們兄弟還是兩位詩人……」話聲未落,忽然停
住。

    於立雪也及時警覺,一躍而起,倏地回過身去,喝道:「什麼人?」原來在
兩人說話之時,不知何時,已有兩個身穿黑袍的人,悄無聲息的走入。



    這兩人面情冷漠,目光炯炯的看了兩人一眼,右首一個嘿嘿乾笑道:「這兩
人原來是酸丁。」

    左首一個道:「好像還會兩手呢。」

    於立雪一手緊握鞭柄,叱道:「你們是什麼人,還不出去?」

    右首一個道:「出去?你叫誰出去?」

    於立雪道:「自然是叫你們出去了。」

    右首一個陰惻惻的道:「要出去的應該是你們。」

    於立雪道:「我們為什麼要出去?」

    右首一個道:「因為咱們兄弟幾個,要在這裡歇腳。」

    於立雪道:「就是因為我們兄弟在這裡歇腳,所以要你們出去。」

    接著只聽門外又有一個人道:「要我們兄弟出去,呵呵,這小子口氣不小。


    另一個人接口道:「江湖上說這樣話的人,真還不多了。」

    「豈止不多?」第三個接口道:「簡直已經沒有了。」隨著話聲,又走進了
第三個。這五個黑袍人,雖然面貌各異,但神色冷漠,每人身上各有一股肅殺之
氣。最後兩人手中,還各自挾著一個人,只是這兩人站在三個黑袍人後面,看不
清他們手中挾著的是什麼人?

    阮天華早已跟著於立雪一起站起,眼看對方共有五人之多,而且神情詭異。
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輩,怕於立雪吃了虧,這就拱拱手道:「這裡原是無人荒廟
,五位老哥要在這裡歇腳,只管請便,和在下兄弟,既無過節,大家各不相擾就
是了。」

    先前進來的左首一個冷然道:「不行,老子說過要你們出去,你們就得乖乖
的出去。」

    於立雪也道:「你不用和他們多說,我要他們出去,他們就非出去不可。」


    右首一個斜睨了於立雪一眼,嘿然道:「這小子狂得很,看來非教訓教訓他
不可了。」

    於立雪怒聲道:「你們要待怎的?」

    阮天華道:「賢弟,大家都是出門人,何苦……」

    於立雪道:「大哥,你只管坐下來休息,這五個人,小弟還投把他們放在眼
裡呢。」

    站在左首一個陰笑道:「小子,你找死。」左手一探,正待朝於立雪抓來。


    突聽後面一人喝道:「老三且慢。」

    左首一人手爪已抓出一半,硬生生收了回去,回頭問道:「老大有什麼事?


    後面一人聲音陰森,說道:「問問他們來歷。」

    右首那人一怔,嘿然道:「這兩個小子還會有什麼來歷?好,問就問吧。」
他輕蔑的聳聳肩,問道:「喂,你們兩個小子師父叫什麼名字?」

    於立雪心中突然一動,忖道:莫非他們老大認出「雪山宮燈」來了?這一想
,也故意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你們五個老小子師父叫什麼名字,怎不先說
出來聽聽?」

    左首那人臉色一沉,目射凶光,怒聲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左手一揚,又作勢欲抓。這時站在稍後的老大.已經擠到了前面。

    於立雪也怒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不知道是誰?難道你們瞎了狗眼不成?


    站到前面來的老大深沉目光盯注著釘在石柱上的六角宮燈,語氣和緩的道:
「二位小兄弟莫非是從雪山來的?」

    左首黑袍人有些不信,嘿然道:「老大認為這盞燈是雪山宮燈了?」他左手
一探,伸手就朝宮燈摘去。

    於立雪現在證實了,沉哼道:「你不要命了。」左手揚處,一縷銀線從她手
中激射而出。

    左首黑袍人的左手乃是一隻黝黑的鐵手,鐵手指還沒觸及宮燈,鐵手背上已
經嗤的一聲,釘上了一支雪亮銀針,原來這五個黑袍人乃是鐵手幫。鐵手幫的人
,左臂都裝了一隻純鋼鐵手。裝上鐵手,手臂要能運用靈活,當然必須和骨骼相
連。

    雖然手和臂已經不是原來血肉的手臂,但鐵製的骨骼依然像筍頭般和肩骨相
銜接,這種技巧,也只有鐵手幫的人才能製作,五指運用和真手並無多大差別。
照說鐵手系純鋼所製,細小銀針能有多大勁力,絕對釘不上的,現在左首黑袍人
鐵手背上,居然釘上了一支銀針。

    縱然銀針上淬了劇毒,釘在鐵手背上,對他也並無作用,因為鐵手不是血肉
之軀,劇毒不會循著血液傳入心臟,所以鐵手幫的人,左手並不畏毒。但這回左
首黑袍人鐵手背釘上一支銀針,立時感到不對,左臂奇冷,立時傳上了肩頭,不
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口中嘶了氣道:「好冷。」

    要知他這鐵臂是和左肩骨骼相銜接的,冰魄針乃是萬年寒鐵所鑄,奇寒澈骨
,釘上手背,使他整倏鐵臂都奇冷如冰,不,比冰還要冷上百倍,寒冷自然很快
傳上肩頭,冷入骨髓,焉得不全身發抖?老大目光一見,吃驚道:「果然是冰魄
神針。」一面急忙朝兩人拱拱手道:「在下兄弟不知兩位少俠俠駕在此,以致多
有冒犯,務請恕罪。」他前倨後恭,自然是知道鐵手幫區區江湖草莽,惹不起冰
魄神針的主人。

    於立雪心裡暗暗得意,大姐這針,真還管用,一面冷冷的道:「現在要我們
出去?還是你們出去?」

    老大神色恭敬,連連拱拱手道:「不敢,不敢,自然是在下兄弟出去了。」


    接著忙不迭向後揮手道:「你們還不快出去?」

    於立雪道:「慢點。」

    老大要待轉身後退,慌忙站住,抱拳道:「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於立雪道:「要把針留下再走。」

    老大連連應「是」,喝道:「老三,你把針起下來,奉還少俠。」左首黑袍
人早已冷得全身發抖,趕忙起下銀針。

    於立雪喝道:「丟到地上,紿我快滾。」左首黑袍人那敢違拗,把起下的銀
針,依言丟到地上,轉身就走,眨眼之間,五道人影去勢如箭,已經走得沒了影
子。

    江湖上,任你一等一的窮凶極惡之人,只要遇上冰魄神針,沒有不喪膽落魂
的,鐵手幫五個黑袍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也不例外。他們只當於立雪那聲「慢
點」,不知要如何處罰他們,結果於立雪只是要他們把針留下,五個人總算寬下
了心,於立雪這聲「滾」,對他們可說是皇恩大赦,各自腳下加緊,自然走得越
快越好,五道人影去勢如電,一路疾奔,連頭也不敢稍回。



    阮天華養好傷之後,於立雪因為有事在身,急急趕回家去,所以與阮天華告
辭,兩人雖然都有些不捨,但都有事在身,所以依依惜別。阮天華首先趕回聽濤
山莊,結果阮祿告訴他,四師叔已經出門幾天了,他也顧不上休息,準備立即上
路。

    阮祿看他神色很急,陪著他朝外走出,一面說道:「馬匹已在外面侍候,另
外小的也準備了兩百兩銀子,錢袋就掛在馬鞍上了。」

    阮天華道:「用不著這許多銀子。」

    阮祿笑道:「出門一里,不如家裡,少莊主既然出門,多帶一些總是好的。
」說話之時,已經跨出大門,只見階前果然有一名小廝牽著兩匹馬在伺候,阮天
華走過去從小廝手中接過一匹青鬃馬的韁繩,就翻身上馬。

    阮祿躬著身道:「少莊主路上小心,早些回來。」阮天華隨手一抖韁繩,馬
匹就希聿聿一聲長鳴,放開四蹄奔了出去。他既不知道四師叔是往那裡去的?他
只是憑著自己猜想一路馳來,因為沒有目的,只是任由馬匹循著大路奔行。

    中午時光,趕到崇仁。這一路上毫無岔眼人物,心中不禁大為焦灼,看看天
色已近中午,就在城外臨路的一處麵攤松棚前面下馬,把馬匹拴好,走入松棚,
找了一張臨路的桌旁坐下。臨路的麵攤多半兼賣酒萊,茶水,由一對老年夫婦所
經營。這時正當中午,食客都是些過路的販夫走卒。敞開衣襟,翅起二郎腿,滿
口粗話.只有阮天華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少年公子。

    他剛一坐下,那花白頭髮的禿頂老頭,趕緊倒了盅茶送上,巴結的陪著笑道
:「公子爺要些什麼?」

    阮天華道:「老丈給我下一碗麵來就好。」

    禿頂老頭道:「公子要滷肉面、雞絲面、還是三鮮面?」

    阮天華道:「我要清爽一點,還是雞絲面吧。」

    禿頂老頭目光神光一閃,連連應「是」,忽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
公子爺時間還早,你老吃完麵,請到三山廟西首老槐村一戶農家休息,到了那裡
,自會有人招呼。」說完,匆匆走開。

    阮天華從沒出過門,他聽了禿頂老頭這幾句話,心中暗想:莫非是四師叔留
下的話?要待問問清楚,只見老夫婦兩人下面的下面,切鹵萊,端茶,送酒,正
在忙得不可開交,只好待回再問。等了好一回工夫,禿頂老頭才端著一碗雞絲面
送上。

    阮天華問道:「老丈,方纔你說的……」

    禿頂老頭投待他說完,目光迅速左右打量了一眼,低聲道:「公子爺去了就
會知道。」阮天華看他生似被人聽到,心想:這一定是四師叔交代他的了,否則
用不著這麼神秘。當下點點頭,就拿起竹筷,自顧自吃起面來。

    這種路邊攤有一個特色,就是食客們吃完就走,阮天華吃完麵,從身邊摸出
十文制錢,放到桌上,剛站起身,那禿頂老頭巴結的趕了過來,陪笑道:「公子
爺,太多了,雞絲面一碗只要六文錢就夠了。」

    阮天華道:「多的就算小帳吧。」

    「謝謝、謝謝。」禿頂老頭哈著腰,陪笑道:「公子爺,大槐村很好找,從
三山廟過去,不過三里來路,那裡只有一家農戶。」

    阮天華道:「多謝老丈。」走出松棚,解開栓著的韁繩,就跨上馬鞍,朝西
馳去。



    平整的石板路,五六里路,不過盞茶工夫,就到了三山廟,再往西,已是鄉
間的泥巴小路,也不見村落。騎了一二里路,遠遠看去,一座小山腳下,果然有
一棵參天大樹,敢情就是大槐樹了,高大樹不遠,有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阮天華一夾馬腹,朝著小山騎去。小山漸漸近了,大槐樹也漸漸大了,那是
一棵高達十數丈,數人才能合抱的大樹。阮天華還沒馳近茅屋,短垣的竹籬甘門
已經開了,迎出一個頭挽雙譬的紅衣少女,笑吟吟跑上來,攏住了馬頭,嬌笑道
:「公子來了,快請裡面坐。」

    阮天華看她不過十六七歲,一張白裡透紅的臉上,有一雙靈活的眼睛,眉彎
嘴小,笑靨如花,好像對自己極熟,不覺問道:「姑娘……」

    紅衣少女咭笑道:「公子不認識小婢,小婢卻認識公子呢。」

    阮天華跨上馬背,紅衣少女道:「公子請到裡面坐,這馬交給小婢好了。」
她既然這麼說了,阮天華只得把韁繩遞了過去。

    紅衣少女牽著馬匹俏生生繞著籬甘往屋後走去,阮天華聽紅衣少女說,要自
己先進去,而且聽她口氣,她只是一個使女。當下也就舉步走入。竹籬甘內是一
片小小的花圃,中間是一條鋪著卵石的小徑,迎面就是茅屋了,大門敞開著,雨
扇半截搖門.也朝外敞開著。

    阮天華跨進堂屋,屋中寂無一人。堂屋中間放著一張板桌,兩把木椅,邊上
還有一條長板凳,陳設很簡單。阮天華因那紅衣少女是拴馬去的,馬上可以回來
,也就沒有作聲,在椅上坐下。過了一回,還沒見紅衣少女回來,心中感到奇怪
,她去拴—匹馬,何用這許多時間?又過了一回,依然沒見紅衣少女進來,他忍
不住站起身,走近門口眺望。

    就在此時,只聽身後響起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公子怎麼不請坐呢?」

    阮天華急忙回過身去,只見紅衣少女已從屋後走出,手中托著一個銀盤,盤
中放一盞茗碗,她把茗碗放到桌上,含笑道:「公子請用茶。」

    阮天華道:「姑娘怎麼從裡面出來?在下還當姑娘沒有回來呢。」

    紅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公子耽心小婢牽著牲口去賣了?」

    阮天華覺得她很俏皮,朝她笑了笑,又回到椅子坐下,一面問道:「姑娘,
這裡是……」

    紅衣少女道:「這裡只有大娘和小婢兩個人。」

    阮天華問道:「大娘是誰?」

    紅衣少女輕咦道:「公子連大娘也沒見過?」

    阮天華覺得自己可能弄錯了,這就站起身道:「姑娘,對不起,可能是在下
找錯地方了。」

    紅衣少女道:「公子沒有找錯,這裡只有我們一家人家,公子只管請坐。」


    阮天華道:「這也許是誤會,在下是找四師叔來的。」

    「沒錯。」紅衣少女著急道:「四爺待回就會趕來的。」

    阮天華聽她這麼說,只好又回身坐下,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紅衣少女抿抿嘴道:「公子瞧不出來?」

    阮天華笑道:「姑娘臉上又沒寫名字,在下怎麼瞧得出來?」

    「名字寫在臉上,那就醜死啦。」紅衣少女笑著瞧瞧自己衣衫,才道:「小
婢的名字,就在衣衫上咯。」

    阮天華哦了一聲道:「你叫紅姑娘。」

    紅衣少女道:「那有名字叫紅姑娘的?不過公子只說對了一半,小婢叫做小
紅。」她望阮天華又道:「小婢聽四爺說,今晚有很多人要和公子見面呢。」

    「有很多人要和我見面?」阮天華奇道:「我怎麼會設聽四師叔說過呢?」


    小紅道:「這是極端神密之事,四爺事前自然不肯告訴公子了,因為一旦洩
露風聲,公子很可能路上會遇上危險。」

    阮天華深感詫異,說道:「會有這麼嚴重?」

    小紅點著頭,晤了一聲,才道:「這麼說,公子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了。」

    阮天華問道:「你還聽到了些什麼?」

    小紅道:「小婢聽到的,也是零零星星的。」

    阮天華道:「不要緊,你就把零零星星的說出來給我聽就是了……」

    話聲未落,突聽屋後響起一個冰冷的婦人聲音道:「你要聽什麼,由我來說
好了。」

    小紅喜道:「大娘回來了。」阮天華站起身,抬目看去,只見從裡面走出一
個一身藍布衣褲的中年婦人。

    這婦人年約四十以上,五十不到,兩鬢已見花白,瘦高個子,尖瘦臉,此時
臉色鐵青,雙目之中隱射冷芒,盯注著自己,看她模樣,似是極為盛怒,籠罩著
一臉殺氣。

    小紅剛叫了一聲:「大娘……」

    中年婦人怒斥道:「住嘴……」小紅呆得一呆,眼眶中含了一包淚水,沒敢
作聲。

    阮天華眼看小紅受了委屈又不敢哭的神情,心中大是不忍,忍不住抱抱拳道
:「大娘請歇怒,小紅姑娘並沒對在下說了什麼?」

    「還說沒說什麼?」中年婦人冷冷的道:「說,你是什麼人?假冒小主人,
是什麼人支使你來的?」

    「你說什麼?」阮天華聽得不由一怔,說道:「在下阮天華,幾時假冒你們
小主人了?」小紅聽了兩人的話,一張臉不由嚇得煞白。

    中年婦人冷笑一聲道:「你還敢狡賴,如果不是受人支使,何用假冒小主人
,向小紅口裡刺探咱們的隱密?」

    「這是誤會。」阮天華拱著手道:「在下早晨是從聽濤山莊來的……」

    中年婦人沉哼道:「聽濤山莊也嚇不倒人。」

    阮天華聽得大是不快,但還是忍著道:「在下何用以聽濤山莊嚇人?在下說
的原是實情,要解釋誤會,總得讓在下把話說清楚了,大娘攔著不讓在下說出來
,卻硬是認為在下……」

    中年婦人冷聲道:「不用解釋。」

    阮天華怒聲道:「既然不用解釋,在下告辭。」轉身欲走。

    中年婦人冷笑道:「刺探本門隱秘,你還想活著走出大門去嗎?」

    阮天華聽得氣往上衝,朗笑道:「在下要走,難道你還想阻攔不成?」

    話聲甫出,只見從門口施施然走進一個矮胖老者,尖沙著聲音,徐徐說道:
「小子,你想從司某面前闖出去,那可沒有這麼容易?」這人一張土黃臉,八字
眉、水泡眼,手中拿一支兩尺長紫色旱煙管,煙斗卻有拳頭大小,顯然是他的隨
手兵器了。

    阮天華聽他自稱姓司,心中不禁暗哦一聲,方才自己說「四師叔」,小紅聽
了「司師叔」,她說「司爺」,自己聽了「四爺」,才有此誤會,否則自己找錯
了,早就離去,也不致引起這種麻煩了。但他少年氣盛,聽了矮胖老者的話,不
覺劍眉一挑。凜然叱道:「你們這些江湖敗類,平日不知如何無惡不作,在本公
子面前,還敢恃強逞兇,今日給本公子遇上了,我要替江湖除害,好,你準備了
。」

    矮胖老者水泡眼乍然一睜,射出兩道逼人精芒,厲聲道:「小子,誰是江湖
敗類?你再說一遍。」

    阮天華手按劍柄,正容道:「就是你們,難道我說錯了?在下說事出誤會,
你們竟然不聽解說,還說在下不能活著走出大門,這不是視人命如草芥的江湖敗
類還是什麼?學武旨在防身,行走江湖,為的是行俠仗義,為人間誅強暴,你們
練成一身武功,是為逞兇嗜殺的麼?」矮胖老者被他侃侃而言,問得一怔,一時
之間,竟然答不上話來。

    中年婦人冷聲道:「小子,就算你舌爛蓮花,今天也是死定了。」

    阮天華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朝中年婦人一指,俊目含光,喝道:「你還
是個婦道人家,看來嗜殺成性,雙手都是血腥,阮某今天殺了你,大概也不會冤
枉的了,你出手吧。」

    中年婦人聽了怒不可遏,冷笑道,「小子,你口氣倒不小,好,那就接我一
掌。」身形一晃,突然欺進,揮手一掌擊了過去。

    阮天華自幼練武,不但已得乃父真傳,又有四師叔不時從旁指點,一身所學
,在年輕的一輩中,已可說是出類拔萃之選,此時眼看中年婦人一掌拍來,他並
未使劍,左手一抬,迎著擊出。雙方一來一往,勢道何等快速,但聽「拍」的一
聲,雙掌交擊,兩人同時覺得上身一震,不由自己的後退了一步。

    這下可把中年婦人看得心頭一怔,她想不到阮天華武功竟有如此高強。中年
婦人這一掌雖然只用了六七成力道;但阮天華右手持劍.迎擊出來的只是一支左
掌,看情形他也並未使上全力。她當著矮胖老者,對付一個年輕小子,第一掌上
居然被人家震退,自然臉上無光,口中大聲喝道:「好小子。你再接我一掌。」
這回她為了扳回顏面,右手一抬,全力擊出。

    阮天華劍眉軒動,沉喝一聲:「好,本公子就再接你一掌。」迅快劍交左手
,右手握掌,身向左偏,齊心擊出。這一記正是形意門的炮掌,一氣開合,掌若
迅雷突發,一團掌風,呼然有聲。

    這回兩人幾乎都用上了全力,中年婦人一掌出力,只見對方掌勢突出,力道
奇猛,正好撞上自己掌心,居然被撞得隱隱生痛,不,一股剛猛勁力,撞得自己
再也站立不穩,腳下浮動,向後連退了兩步,心頭猛然一驚,在腳下後退之際,
左手疾快的一掌,斜劈出去。

    阮天華畢竟功力尚淺,對敵經驗不足,這一記炮掌,雖然接下中年婦人的一
掌,但也被震得後退了一步,當然沒去注意中年婦人臨退之時左手拍來的這—掌
,等到一股掌風湧到身邊,左手急忙應敵,倉猝發掌,自然吃了大虧,一個人被
震得蹌踉後退了四五步。

    中午婦人是被氣瘋了心,姜總是老的辣,她一見機不可失,突然一聲不作,
雙足一點,身形急撲而起,雙掌齊發,朝阮天華追擊而至。這一擊她心頭充滿殺
機,大有把阮天華立劈掌下之勢,但她忘了阮天華右手還握著一柄長劍。方纔他
因中年婦人並未動用兵刃,是以也並未使劍。

    此刻自己腳步還未站穩,中年婦人已掌先人後,使了一招「雷電交擊」,撲
擊而來,心頭不禁大怒,口中大喝一聲,手中長劍振處,一招「平掃煙霞」,朝
前揮出,一片劍光像面般展開,朝前橫掃而去。這一刻,含憤出手,形意門講求
以氣使劍,劍勢出手,內力貫注劍身,使得劍光奇亮,劍風嗡然。

    中年婦人雙掌在先撲擊而來,如果這一招雙方接觸上了,雙腕非被劍光截斷
不可。站在一旁觀戰的矮胖老者看出形勢不對,急忙施展挪移身法,一閃而至,
手中紫金旱煙管閃電般朝阮天華劍勢封去。但聽「噹」的一聲大響,阮天華掃出
的長劍已被他用旱煙管架住,中年婦人也因中間多了一個矮胖老者,趕緊雙掌一
收,剎住身形。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阮天華掃出的劍勢被矮胖老者架住,不覺敞笑一聲道
:「你們早該一起上了。」

    矮胖老者尖聲笑道:「哈哈,你小子口氣倒不小。」

    中年婦人怒聲道:「司老讓開,今天我非劈了這小子不可。」

    只聽門外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大家住手。」

    矮胖老者肅然道:「老夫人來了」

    中年婦人同時斂手,神情變得異常虔敬,朝門口躬身道:「屬下叩見老夫人
。」








【第四章】  天罡旗令

    阮天華舉目看去,只見大門口顫巍巍走進—個白髮如銀,手扶古籐手杖的老
婆婆來。這位老婆婆生得白髮白眉,皮膚白皙,臉上雖有皺紋,如果不是一頭如
銀白髮,和兩道垂下的白眉,你一定會說她不過五十許人。白髮老婦身後,緊隨
著兩個十五六歲的紫衣小婢,眉目如畫,清秀動人。

    白髮老婦慈祥的笑了笑道:「老身早就來了,伏大娘,你也五十出頭的人了
,火爆脾氣竟然一點也沒改,這位相公說得不錯,咱們這一門,雖然不算是名門
正派,但也不能逞兇嗜殺,你不聽他解釋,就連施殺手,就算給咱們東山再起,
也不過是給江湖上多添一個黑道幫兇而已,如何站得住腳?」

    中年婦人被她申訴得汗流夾背,口中唯唯應「是」,一句話也不敢抗辯。阮
天華心中暗道:這老婆婆不知是何來歷?看來她的身份一定很高了。

    矮胖老者連忙陪笑道:「老夫人請上坐。」

    白髮老婦走到上首椅子落坐,間道:「丫頭怎麼還沒來麼?」

    中年婦人道:「就是因為公子沒來,這小子假冒公子,向小紅刺探咱們隱秘
……」

    白髮老婦藹然一笑道:「我看這位相公不像是什麼壞人,說不定是一場誤會
……」

    矮胖老者道:「少主至今未來,會不會在路上……」

    白髮老婦笑道:「司護法放心,丫頭自保有餘,不會出什麼事的。」

    這時,小紅端著一盞茶送上,說道:「老夫人請用茶。」

    白髮老婦含笑道:「這丫頭倒是伶俐得很。」

    小紅退下之後,阮天華已經從他們口氣中,聽出他們好像是一個什麼門派,
今晚有個聚會,自己不便多留,這就拱拱手道:「老夫人垂察,在下原是找四師
叔來的,小紅姑娘誤為在下說的四師叔是這位司爺,這原是誤會,老夫人如不見
責,在下這就告退。」說完,又一抱拳,正待退出。

    白髮老婦藹然笑道:「這位相公請留步。」

    阮天華道:「老夫人還有什麼見教?」

    白髮老婦道:「相公請坐,老身還未請教相公尊姓大名。」

    阮天華還沒有坐,拱手答道:「在下阮天華。」

    白髮老婦問道:「阮相公和形意門阮掌門人如何稱乎?」

    阮天華道:「老夫人說的正是家父。」

    白髮老婦藹然笑道:「伏大娘,阮相公說的早晨從聽濤山莊來,那是不會錯
了,你硬要把阮相公留下,豈不無緣無故又和形意門結下樑子了麼?」原來她早
就來了。

    伏大娘俯首道:「屬下只是一時氣憤,還當他是對頭派來的奸細。」

    白髮老婦又道:「但阮相公又如何會找上這裡來的呢?」阮天華就把自己原
是找四師叔來的,中午在祟仁城外一處麵攤打尖,是那禿頂老頭指點,要自己找
到大槐樹來,大概說了一遍。

    白髮老婦點頭笑道:「禿鷹騰老三也是多年老江湖了,怎麼不問問清楚,就
把阮相公當作了丫頭……」一面含笑道:「好了,現在大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
老身也要向阮相公略作介紹,老身姓于,小兒於大年,是昔年天罡旗的掌令……


    她口氣微頓,接著解釋道:「老身說的天罡旗,阮相公年紀還輕,只怕沒有
聽人說過,天罡旗,在二十年前,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也有人叫咱們天
罡門,掌令等於其他門派的掌門人。二十年前,天罡旗突然遭到一群不知名的蒙
面人襲擊。小兒大年夫婦和許多護法,都是在家中個別遭受圍攻,一夜之間,幾
乎傷亡殆盡,剩下來的幾個人,也都是重傷未死,留下了一命……」

    阮天華道:「這些人,出手如此殘酷,老夫人可知他們什麼來歷嗎?」

    「不知道。」於老夫人道:「直到今天,還是一個謎。」她伸手一指伏大娘
,說道:「伏大娘就是本門一位護法的未亡人。」接著又指指矮胖老者說道:「
這位是司長慶司護法,當時身中一十三劍,沒有死的人,還有就是在崇仁城外擺
麵攤的騰老三,另外還有幾位,也會在今天趕來。」

    阮天華就朝伏大娘和司長慶拱拱手,然後說道:「伏大娘,在下方才多有開
罪之處,還望多多恕罪。」

    伏大娘是一個爽朗的人,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阮相公不介意就好。」


    阮天華眼看這一陣耽擱,差不多已快是申牌時光,這就拱拱手道:「老夫人
、伏大娘、司大叔,在下告辭了。」

    於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擺擺手道:「阮相公請寬坐,老身方才奉告寒門之事
,實有一事奉托,不知阮相公可否屈留些時候?」

    阮天華道:「不敢,老夫人有什麼見教,但請明說,在下如能勝任,自當稍
效棉薄。」

    於老夫人欣然道:「能蒙阮相公金諾,老身先行謝了。事情是這樣,自從大
年夫婦落難,只遺下一女,那時才只有有六歲,當時大家就決定二十午後,再行
集會,重整天罡旗,今天就是本門集會之期……」

    阮天華心中暗道:「原來如此。」

    於老夫人續道:「集會的地點就在三山廟,老身要小孫女在期前來找伏大娘
的,老身等小孫女走後,又放心不上,隨後又趕了來,怎知小孫女到這時候還未
到來。老身先前是怕她學武分心,因此二十年來,始終未曾和她說過本門之事,
也沒和她說今晚在此集會,只要她在今日之前,趕來這裡,小孫女此時尚未趕到
,可在路上有了耽擱,但今晚集會,是二十年前所決定,乃是本門一件大事,自
然不能改期,因此老身想請阮相公幫忙,今晚代小孫女一行,不知阮相公意下如
何?」

    阮天華聽得一怔,原來她要自己幫忙,竟是要自己去假冒她的小孫女,這個
如何使得?心念一轉,不覺拱拱手道:「老夫人,這忙在下只怕幫不上,在下怎
好改扮女子……」

    於老夫人笑了笑道:「阮相公放心,老身怎會要阮相公堂堂七尺之軀,去改
扮女子?因小孫女從小都是穿著男裝,身材比起阮相公雖然矮了一些,但面貌也
和阮相公差不多,老身只是要阮相公就是這身打扮,去三山廟應付一下,錯過今
晚,本門的人又各自分散,重整本門,不知又要延到何年何月去了,因此今晚之
會,對本門十分重要,務請阮相公鼎力賜助才好。」

    伏大娘道:「阮相公,老夫人說的極是,重整本門是一件大事,如果少主人
不參加,今晚這會,無形中就散去了,目前只有阮相公去代一下,你不明內情,
就不用開口,一切有我會代你說的。」

    阮天華眼看著老夫人說的如此鄭重,自己一時倒不好推拒,只得點頭道:「
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勉為其難了。」

    於老夫人喜道:「阮相公答應了,這樣就好。」

    伏大娘仔細朝阮天華臉上端詳了一回。說道:「老夫人說得不錯,阮相公臉
型確然和少主人有幾分相似,無怪騰老三會認錯人,這樣好了,為了避免今晚與
會的人日後誤會,屬下替阮相公稍為改變一點容貌,大家就認不出來了。」說完
,回頭叫道:「小紅,你去把易容的木盒子拿來。」小紅答應一聲,從裡面捧著
一個朱紅小木箱走出,放到桌上。

    伏大娘伸手移過板凳,朝阮天華招手道:「阮相公請坐下來。」阮大華只得
依言在板凳上坐下。

    伏大娘打開木箱,從箱中取出一支極細的毛筆,然後又打開一個小瓷罐,用
筆沾了些,就在阮天華臉上仔細的一繪,她在木箱中取出幾支極細的毛筆,打開
幾個小瓷罐,一會用另一支筆,沾另外—罐,一會又用那一支筆,沾那瓷罐,反
正時常在更換,阮天華不知她在自己臉上塗了些什麼?

    伏大娘手法極快,—會工夫便已竣事,收好木盒,一手遞過一面銅鏡,說道
:「阮相公請看,現在你可以放心了,鏡裡不再是阮相公的面貌了吧?」

    阮天華舉鏡一照,只見自己一張臉孔,果然已經完全改變,心中暗暗奇怪,
剛才伏大娘在自己臉上塗改的地方並不多,怎會完全改變成另一個人呢?最使阮
天華驚奇的,自己凝足目力,仔細觀看,竟然看不出伏大娘在那裡塗改了,好像
這張臉就是天生的一般。

    雖然鏡中這人和自己一樣英俊,但總覺得有些姑娘腔,這是因為於老夫人的
小孫女,本是一個女子,就算穿了男裝,還是掩不住有一股女孩子兒模樣,所以
自己臉上也有了女孩子氣。

    於老夫人含笑道:「伏大娘,你這一手,真是神乎其技,這一來,和立雪簡
直一模一樣,若非老身看你易的容,真會把阮相公當作立雪了呢。」

    伏大娘笑道:「老夫人誇獎,屬下這點微末之技,算得了什麼?」

    接著哦道:「小紅.你也要改扮一下,待會我和司護法要先去三山廟接待,
你扮作少主人的書僮,用過晚餐,等到初更時候再去。」小紅應了聲「是」。

    伏大娘朝於老夫人笑道:「屬下本來就準備要小紅扮少主人書僮的。」

    於老夫人點點頭道:「很好,這孩子伶俐的很,她扮書僮倒是挺合適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司長慶和伏大娘因須趕往三山廟接待,別過於老夫人,先行走
了。



    傍晚時分,小紅和隨侍於老夫人的兩名小婢,淘米,洗菜,升火、做飯,在
廚下忙著。於老夫人和阮天華則在堂屋中聊天,從阮天華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問
到他這次離開聽濤山莊,是到那裡去的?阮天華只覺得老夫人慈祥和靄,殷殷垂
詢,當下也不隱瞞,就把這次聽濤山莊所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於老夫人聽了毫不感到驚詫,只是點著頭,笑了笑道;「那人假冒令尊,和
有人假冒阮福,都是為了一個目的,事關令尊在華蓋山紫賢洞得到的一冊手抄秘
笈而起……」

    阮天華驚異的道:「老夫人也知道麼?」

    於老夫人笑道:「令尊得到一冊貴門手抄秘笈之事,現在早已傳遍江湖,老
身也只是聽說罷了。」

    阮天華道:「但在下和四師叔等人,卻從未聽家父提起過,還是聽假冒阮福
的那人說出來的……。」

    於老夫人輕輕歇息一聲道:「這就是人心不古,令尊是形意門的掌門人,他
得到的是一冊「形意真解」,也是形意門的東西,與外人無關,再退一步說,就
算令尊得到的不是形意門的東西,但得到的是令尊,這也是緣法,別人怎可心存
非份,取巧豪奪?」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這次令尊得到一冊形意門的秘笈,
何以會引起這許多人覬覦,阮相公可知其故安在嗎?」

    阮天華望著她道:「在下想不出來。」

    於老夫人道:「老身也只是聽說,據雲令尊此次得到的秘笈,乃是貴門失傳
已久的神功馭劍術,這種馭劍術神功,昔年只有崑崙、崆峒和貴門三個門派會使
,雖然練法各異,卻都能以氣使劍,只是後來這三個門派都失傳了,令尊此次從
紫賢洞得到的這冊秘笈,因為是馭劍神功,是以消息傳出之後,黑白兩道的人,
就算有的不想攫為已有,也頗想一觀,是以覬覦的人就特別多了。」

    阮天華道:「老夫人說得極是,只是……」

    於老夫人看他面有猶豫之色,問道:「阮相公可有什麼懷疑嗎?」

    阮天華道:「是的,在下在想,家父一向……不論有什麼事,都會告訴四師
叔,有時在吃晚餐的時候,有時晚餐之後,在房裡喝茶的時候,從未隱瞞過什麼
,所以外面傳說家父得到秘笈一事,在下覺得並不可信。」

    於老夫人點點頭道:「阮相公是他唯一的骨肉,他既然沒告訴你,那可能只
是傳說而已。」剛說到這裡,小紅和兩個小婢已經端著飯萊走出,放到桌上。小
紅道:「老夫人,阮相公請用飯了。」

    於老夫人笑道:「你們倒做了不少萊餚。」

    小紅道:「都是些現成的東西,小婢不知道老夫人的口味,還是二位姐姐幫
小婢做的。」一面朝阮天華道:「阮相公,只是沒有酒,怠慢相公了。」

    阮天華道:「在下不會喝酒。」

    於老夫人和阮天華各自坐下,老夫人只吃了一碗飯,阮天華卻一連吃了三碗
,對三位姑娘做的萊,讚不絕口,小紅臉上喜孜孜的很是高興。飯後,小紅等三
人收過碗盤,又沏上香茗,才退到廚房去吃飯了。於老夫人又叮囑了阮天華許多
話,教他待會兒前去三山廟,如何應付,不知道的事,可以問伏大娘。

    阮天華一一記住了,過了一回,小紅已經換了一身男裝走出,她把秀髮盤起
,還用青布包了髮髻,看去真像一個十三四歲的書僮。於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笑
道:「你打扮起來,倒真像個書僮,只是這樣清秀的書僮,也只有像阮相公這樣
英俊的相公才配。」

    她口中「哦」了一聲,又道:「你小紅這名字也該換一個才行。」

    小紅俏皮一笑道:「對了,阮相公,你叫我小紅好了。」

    阮天華紿她一提,也朝於老夫人問道:「老夫人,在下代令孫女赴會,應該
叫什麼名字呢?」

    於老夫人笑道:「看老身多糊塗,阮相公不問,老身差點忘了,小孫女叫做
立雪,這名字很好記,立志雪仇的意思。」

    「於立雪?」阮天華不由愣住了。

    於老夫人詫異地道:「怎麼回事?阮相公聽過這個名字?」

    阮天華點點頭道:「我有個義弟也叫於立雪,跟令孫女同名。」

    於老夫人訝然道:「阮相公能告訴老身,你這位義弟多大,又是怎麼認識的
?」當下阮天華將結識於立雪的經過說了一遍,於老夫人點點頭道:「根據阮相
公的描述,是立雪無疑,怎麼她現在還未到呢?」

    阮天華這才自己這位義弟原來是位姑娘,顧不得第一次相逢時,那聲尖叫自
己就以為是女人的聲音,後來兩人結拜兄弟時,他流露出的神態和所說的話,現
在想來就恍然大悟了。阮天華不由俊臉微紅,赧然道:「原來義弟是位姑娘……


    於老夫人慈祥地一笑道:「立雪自小就愛穿男裝,不注意的話,還真不容易
發現呢?」頓了一頓,接著又道:「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啊。」

    阮天華憂慮地道:「可是義妹沒有按時趕來,莫非路上出了問題?」

    於老夫人道:「但願她不會出問題……」

    小紅道:「老夫人,大娘臨走時吩咐過,請老夫人到房裡去休息。」

    於老夫人道:「老身是要休息了,阮相公,那就麻煩你了。」兩名小婢扶著
老夫人站起。

    小紅道:「阮相公.我們也可以走了。」

    阮天華朝於老夫人拱拱手道:「老夫人但請放心,在下會應付的。」

    於老夫人道:「如此就好。」她由兩名小婢攙扶著進房而去。

    小紅道:「阮相公,你先出去,小婢就出來了。」阮天華依言走出,小紅吹
熄燈火,隨手帶上了門,朝站在門口的阮天華嫣然一笑道:「相公,我們可以走
了。」



    山林間都被夜風籠罩,一片黝黑,今晚天上雲層很厚,連星星都找不到一顆
。小紅已經換了一身男裝,挺像小書僮,她一手提著一盞燈籠,走在前面引路。
阮天華青衫配劍,隨著她身後,兩人都沒施展輕功,只是和平常趕路一般,一、
二里路,不消一會工夫就到了。

    三山廟大門敞開著,只是沒有燈光,兩人剛走近大門,門內有入喝道:「縱
橫江湖三十六。」

    小紅腳下一停,應道:「六合之內旗為尊。」

    門內立時閃出一個灰衣道人,抱抱拳道:「小哥,請熄燈。」

    小紅把燈籠朝上提起,高舉過頂,說道:「這盞燈要照亮大家,怎麼能熄?


    灰衣道人立即抱拳,躬身道:「原來是少門主來了,快快請進,貧道替少門
主帶路。」說完,急步走在前面領路。

    小紅依然手提燈籠,跟著灰衣道人走去,阮天華卻跟在小紅身後。三人穿過
大天井,就從左邊走廊,穿行過兩重殿宇,一直來至第三進,只見迎面一座大廳
上,四扇落地雕花長門緊緊閉著,從花格子中透射出明亮的燈光。階上兩旁站著
四個一身灰衣的和尚,腰懸戒刀,一手按著刀柄,作出嚴神戒備神氣。

    灰衣道人迅快走上石階,雙手推開中間兩扇雕花長門,當門而立,大聲道:
「少門主到。」小紅走近石階,就讓阮天華走在前面,然後熄去了手中燈籠,朝
抱柱上一掛。

    阮天華走近廳門,灰衣道人已經退後了一步,躬身道:「少門主請進。」

    阮天華也不客氣,舉步跨入,只見廳上已有十幾個人,本來分雁翅般坐著,
這時全都肅然起立,神色間一片恭敬,等阮天華左腳跨入,他們一齊躬身道:「
屬下恭迎少門主。」

    伏大娘早已站在門口,迎著阮天華低聲道:「你要大家請坐。」

    阮天華抱抱拳道:「大家請坐。」伏大娘和灰衣道人一左一右,陪阮天華一
直走到上首。

    伏大娘道:「少門主坐下了,大家才會坐下。」上首中間一共放了五把椅子
,伏大娘請阮天華坐了中間一把。

    左首兩把椅上坐著兩個人.靠近中間一把,是一個灰衣老和尚,身材高大,
廣顙巨目。第二把椅上才是灰衣道人。右首兩把椅上,靠中間一把坐的是一個身
穿藍布大褂的老者,約莫六十來歲滿臉都是皺紋。第二把才是伏大娘,他們四人
隨著阮天華一起落座,十幾個人才一齊坐下。

    灰衣道人隨即站起身,說道:「本旗自從門主遇難,已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
走動,二十年前,老夫人曾預定二十年後的今天,作為本旗重出江湖,復興本旗
的日子,如今少門主已經長大成人,本旗今晚集會,也就是由少門主擔任門主的
就職大典,少門主請起立,接受天罡旗令。」阮天華依言站起。

    坐在他左首的灰衲老和尚從大袖中取出一支尺許長紫金旗桿,上綴一面三角
杏黃旗,旗中央繡一個黑色圓圈,圈中繡一個黑色「罡」字。他走到中間站定,
一手展開旗令。這一瞬間,所有的人紛紛站起。伏大娘低聲道:「少門主要向旗
令行跪拜禮,八拜之後,方能站起。」阮天華是代表他們少門主來的,依言朝旗
令跪拜了八拜,才行站起。

    灰衲老和尚神色莊重的道:「這面旗令,已由老衲保管了二十年,今晚能面
交門主,實是本門一件大事,咱們等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少門主接過旗令
,就是本門的門主了。」說完,雙手把旗令遞交給阮天華,    阮天華雙手接過
旗令。

    伏大娘低聲道:「門主展開旗令,面向大家站停,讓大家參拜。」阮天華像
方才灰衣老和尚一樣拿著旗令居中站定。這回所有的人一起跪拜下去,也拜了八
拜,方始站起。

    伏大娘又道:「門主請將旗令捲起,交給掌令護法。」阮天華捲起旗令,灰
衣道人已經急步趕出,雙手過頂來接旗令,阮天華就把捲好的旗令,交給了灰衣
道人。

    伏大娘道:「門主請坐。」

    灰衣道人收好旗令,依然站著說道:「門主接受本旗五大護法參見。」

    伏大娘低聲道:「門主坐著別動,只要點頭示意就好。」她話聲方落,坐在
左首第一個位上的灰衣老和尚起身走

    到阮天華面前,躬身道:「屬下宏道參見門主。」

    阮天華點頭道:「宏道護法請坐。」

    宏道法師道:「屬下謝坐。」抱拳一揖,才回到原來的椅子上坐下。

    接著坐在右首第一個位上的藍褂老者起身走到阮天華面前躬身道:「屬下辛
無忌參見門主。」

    阮天華也點頭說了聲:「辛護法請坐。」

    辛無忌抱拳一禮道:「屬下謝坐。」也回到原來的位上坐下。接著是灰衣道
人廣法和伏大娘也依次參見了門主,各自回到原來的位上坐下。廣法道人高聲道
:「護法司長慶請進來參見門主。」司長慶就是在伏大娘家中見過的矮胖老人,
他是在殿外屋上擔任守護。

    就在廣法道人喝聲甫落,突聽門外有人應了聲:「司長慶來了。」呼的一聲
,一團東西從門外直飛進來。

    這團東西,本來是朝阮天華迎面飛來的,但廣法道人身手矯捷,一下閃身越
出,抬手之間就把那團東西接住,口中喝了聲:「殿外何人?」

    但話聲出口,發現接到手中的竟是黏稠稠、血淋淋一顆人頭,急忙定睛一瞧
,這顆人頭竟是司長慶項上人頭,一時心頭又急又怒,顫聲喝道:「司護法遇害
了,大家快追。」一手掣劍,縱身朝殿外掠去。

    就在人頭飛入之際,坐在阮天華左右的三位護法,當時雖然還不知司長慶遇
害,但天罡旗正在集會之際,有人從殿外擲進東西來,已然警覺有變,紛紛站起
。這時一聽司長慶遇害,大家仇怒交進,各自手掣兵刃,疾如飛鳥,三道人影先
後朝殿外撲去。

    只聽殿外有人呵呵嘿嘿的笑道:「你們忙什麼?咱們正要進來清點人數呢。
」話聲入耳,緊接著響起三聲砰砰巨震,飛撲出去的三人,全被逼了回來。對方
的人也在此時一步步逼了進來。

    出現大殿前面的人,一共有五個人,他們一式身穿黑袍,各人身材臉型雖然
不同,但他們有一共同之處,就是面目冷森,全身透著怪異而濃重的殺氣,你只
要向他看上一眼,就會不寒而慄。縱身撲出去的三人是灰衣和尚道宏法師、辛無
忌、和灰衣道人廣法。

    伏大娘臉色鐵青,一手緊按著刀柄,目光朝前一瞥,就低聲道:「門主不可
出手,小紅,你好生保護公子,我去會會他們。」身形閃動,朝前面掠去。

    這幾人之中以道宏法師身份最高,此時他面前正有一個黑袍人一步步的朝他
逼來,老和尚出家當和尚,只是為了掩飾身份,可不是真正菇素諷經的出家人,
他雙掌提胸,切齒喝道:「爾等殘殺本門司護法,究竟是何來歷?莫非就是二十
年前和本門仇深如海的賊徒……」

    他正在後退後的人,但在這句話出口之時,腳下突然不退反進,提胸雙掌,
迅疾推出,朝對方當胸印去。這一記當真發如奔雷,雙掌之上,至少也凝聚了十
成以上的力道,掌力之強,有如兩柄開山巨斧,剛猛絕倫,別說面前是人,就是
和人一樣高的大石,也經不起他這奮力一擊,不被擊成粉碎者幾希。

    那知古怪事情就在此時發生,宏道法師雙掌全力推出,對方竟然不避不讓,
一下擊中胸腹,宏道法師的雙掌因為用力太猛,撲的一聲,整支手掌,沒入對方
胸腹之間,兩人腳下誰也沒有後退,支持著不動。

    這一瞬間,道宏法師就已感到不對,自己沒入他胸腹的手掌,既未擊斷他一
根肋骨,但自己的力道.卻從雙掌掌心迅疾外洩,大有不可遏止之勢,心頭不禁
大駭,急忙要待收回手掌,那知對手胸腹之間,似有一股極大吸力,雙掌陷在他
胸腹之內,再也拔不出來。

    不,你越掙扎,對方吸力也突然加強,從掌心洩出的力道,也隨著加速,一
瀉千重,有如長江流水進入大海,就失去它在三峽的那股奔騰澎湃之勢了。老和
尚雖然修為功深,但有兩隻手心在洩氣,你有多少功力,就可以洩出多少,不消
一回工夫,已經臉色慘變,氣喘不已。

    這時正好伏大娘縱身掠來,看出老和尚情勢危急,口中怒叱一聲,揮手一刀
朝那黑袍人頭頸橫削過去。黑袍人胸腹之間吸住了道宏法師雙掌,他雙手可空著
並沒用上,伏大娘揮劍攻去,他左手一格,噹的一聲,把她長劍盪開,原來他左
手竟是一支鐵手。就在此時,另一支長劍刷的一聲朝伏大娘刺來。

    伏大娘右腕一翻,鏘然劍鳴,接下一劍,立時和那人動上了手。這時廣法道
人也和一個黑袍人動上了手,風生八面,打得極為激烈。辛無忌使的一支兩尺長
的精鋼尺,和他動手的黑袍人也是外門兵器太極牌,一個鐵尺揮舞,身形忽左忽
右,著著進擊。一個鐵牌硬打硬砸,記記如泰山壓頂,勢道凌厲。

    對方人數雖然不多,但卻早已算準了天罡門幾個高手有些什麼能耐,早已安
排好誰對付誰,因此每一對動手的人,正好棋逢敵手,使得天罡門的人,除了和
強敵力拚,沒有驚力去支援別人。就在宏道法師等四大護法一齊出手之際,大廳
兩旁還有十幾個天罡門的人。

    他們之中以禿鷹騰老三身份最高,武功也較強,他從身邊掣出一柄鐵叉,首
先撲上。其餘十幾個人有的使鋼刀,有的使鐵尺,也有使戒刀的,縱紛圍了上去
。對方進來的五個黑袍人中,還有一個沒有對手,此時只聽他嘿了一聲,左手揮
出,「噹」的一聲,勝老三一柄鐵叉立時被震脫手。

    勝老三卻也不是弱手,隨即和身撲上,雙手成爪,向黑袍人當胸抓去。黑袍
人左手橫掠出去,喀喀兩聲,勝老三雙手腕骨立被折斷。勝老三也是拚上了命,
忍著折腕之痛,一記撩陰腿飛踢而出。此時已有七八個人逼近黑袍人進攻。

    黑袍人雙手迅疾探出,左手撲的一聲插入勝老三胸膛,勝老三慘叫一聲,立
時死去。右手也同時插入另一個撲近過去的人的胸膛,雙手一分,兩具屍體向旁
丟去,這時正在混戰之中,誰也無暇留意慘叫的是什麼人。黑袍人也不去理會他
們手中是刀是尺,不閃不避,雙手一探。便有兩個人被抓碎胸膛,慘號未絕,兩
具屍體巳被丟開,轉眼工來,已有八個人喪生在他雙爪之下。

    阮天華眼看變故驟起,他究竟不是天罡門的人,事不關己,而且伏大娘也叮
囑過要自己不可出手。那時雙方四對四,也毋須他出手相助。但此刻情形不同了
,十幾個天罡門的人,一起湧了上去,那黑袍人雙手抓出,就要兩個人開膛破腹
,死於非命,他身形轉動之際,不論對方如何抵禦躲閃,總是難以逃出他的雙爪
,一時慘號之聲不絕,也看得阮天華心頭大怒,右手抬處,鏘的一聲掣劍在手,
正待縱身出去。

    小紅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低聲道:「公子,大娘說過,你不可出手。」

    阮天華雙目之中精光逼人,凜然道:「難道我們坐視這十幾個人被人殘殺麼
,你站在這裡別走開,我去對付他。」話聲一落,人已飛出,一下落到那黑袍人
身前,嗔目喝道:「住手,你這般殘殺無辜,不覺得太殘忍麼?」

    這時十幾個天罡門的人已經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剩下不過四五個人,他們
雖然眼看同伴被賊人抓死,還是奮不顧身的搶攻而上.此刻看到門主仗劍飛身趕
來,才斂手而退。黑袍人發出一聲沙啞的大笑,說道:「你就是天罡門的門主。


    阮天華凜然道:「不錯,你取出兵刃來,咱們放手一搏?」

    黑袍人道:「很好,我兵刃就是這雙手了。」話聲甫出,右手閃電朝阮天華
肩頭抓來。

    阮天華冷嘿一聲,長劍陡然削出。黑袍人身形一偏,左手都朝他劍身上抓來
。小紅看到阮天華突然飛身而出,他雖然不是他們真正的少門主,但她卻還是護
主心切,阮天華縱身飛落黑袍人面前,她也跟著縱身掠出,落到黑袍人的右側。


    此時黑袍人左手朝阮天華劍上抓來,她口中喝了聲:「公子小心。」刷的一
劍朝黑袍人右側攻去。

    阮天華看他伸手朝自己劍上抓來,心頭不由得一怔,暗道:難道他手指不怕
劍鋒不成?心念閃電一動,手中長劍忽然劃了一個小圈,由上而下,疾削他抓來
的手指。這時也正好小紅挺劍刺向黑袍人右肋,黑袍人手一揮,使了一記流雲飛
袖,斜揮而出,撞向小紅劍身,左手使了一記「手揮五弦」,四指如拂似彈,朝
阮天華削去的劍上拂來。

    這一下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果然大是了得,右手衣袖拂上小紅長劍,小紅但
覺從劍身上傳來一股大力,把她連劍帶人震出去了一大步。她左手四指拂在阮天
華劍身上,同時發出叮噹的金鐵交鳴之聲,也把阮天華震退一步,長劍幾乎被震
脫手。

    阮天華不由大吃一驚,暗道:「此人左手竟然會是鐵的?」身形突然欺進,
右手長劍連揮,一連刺出三劍。這三劍正是形意劍法中的連環三劍,招中套招,
出手輕快,劍勢連綿,他三劍甫發,早已氣運左手,突然大喝一聲,如春雷乍發
,一記炮拳,從中發出,擊向將方右胸。

    小紅更不怠慢,身形一晃,轉到了黑袍人身後,一聲不作,舉劍就刺。黑袍
人不由怒嘿一聲,左手疾發,一下伸入阮天華的劍光之中,一把就抓住劍尖,右
手衣袖隨著揮出,但聽蓬然一聲,阮天華一記炮拳和他衣袖乍接,被一團勁氣迎
面撞來,連呼吸都幾乎窒住了,一個人被震得腳下浮動,不由自主登登的往後連
退了四五步。

    黑袍人豈容他有喘息的機會?身形跟著離地飛起,快若風飄,阮天華還沒站
停,他已經欺到面前,右手一把扣住了阮天華的脈腕,隨手一帶,把他一下拉到
身邊,一下挾到脅下。小紅在他身後刺出一劍,但因他朝前欺去,自然也落了空
。這時眼看阮天華已被黑袍人挾到脅下,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忍不住驚叫一聲
,身發如風,朝黑袍人直欺過去,口中喝道:「你放下公子。」她一時情急,拳
劍疾刺,形同拚命,一口氣左左右右接連刺出了七八劍。

    黑袍人身形輕閃,就讓開了她一輪急劍,喉中格格沉笑道:「小丫頭,你還
是一個女的,很好,你對公子倒是多情得很。」伸手一撈,一把就抓住了小紅的
長劍。小紅此時如若放棄長劍,手中豈不是沒有寸鐵了?是以劍尖雖被對方抓住
,她死也不肯後退,只是用力掙扎,但聽「喀」的一聲,長劍立時齊中折斷。

    小紅手中只剩了半截斷劍,還是不肯後退,挺劍便刺。黑袍人不覺一怔,嘿
然道:「你到忠心得很,好,那就讓你去陪伴陪伴公子也好。」伸手抓出,一把
把小紅擒了過去。

    小紅一低頭張口就朝他手腕咬下,那知黑袍人左手是一隻鐵手.這一口咬在
鐵腕之上.上下兩排牙齒,咬得隱隱作痛,口中忍不住啊了一聲。黑袍人怪笑一
聲,一手一個,挾著兩人,朝廳外飛掠而去。這時天罡門四大護法,全已落了下
風,宏道法師一身功力,幾乎已有十之七八從他掌心「勞宮穴」外洩,一個人已
虛脫了一般,委頓在地。

    伏大娘,辛無忌、廣法道人三人和敵人在拚搏之間,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對方
三個黑袍人的左手竟然會是個只鐵手,等到發覺,手中兵刃已被對方抓住,三人
也都已身負重傷,倒地不起。四個黑袍人眼看他們同伴已經擒到了天罡門的門主
,飛身出去,也就紛紛掠起,像一陣風般跟了出去。

    偌大一座大廳,屍橫遍地,只剩下四五個死裡逃生的天罡門幾個手下,驚魂
甫定,趕快去扶起四個身負重傷的護法。其中以伏大娘傷得比較輕,她只是腰間
中了一劍,經過止血包紮,已經可以坐起身來。傷勢最重的是辛無忌,被對方鐵
牌擊中左肩,不但肩骨已碎,還傷及內腑,口噴鮮血,人已昏死過去。

    廣法道人身上中了三劍,最重的一劍,是在左腿,但並非要害。宏道法師內
力盡洩,虛脫在地,雖然不是負傷但比負傷還嚴重,一身功力,最少也去了十之
六七,絕非短時期內所能修復。四五個天天罡門手下七手八腳的忙碌了一陣,也
只能替伏大娘和廣法道人敷上刀創藥止血,對宏道法師和辛無忌可束手無策,一
點辦法也沒有。

    這時,大廳門口,突然搶進三個人來,那是於老夫人和她兩個隨侍的小環。
於老夫人一張本來慈祥的臉上變得煞白,手握鳩杖急急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事故?」伏大娘依著抱柱而坐,看到於老夫人要待支撐著站起。

    於老夫人道:「你坐著別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伏大娘歎了一口氣道:「老夫人,咱們全栽了,來的是鐵手幫的高手,老夫
人身邊可有救傷丹藥,宏道法師和辛護法都傷得很重……」

    於老夫人朝兩名小婢揮揮手道:「你們快去救人。」接著說道:「老身今晚
不便出面,以為今晚之事,十分隱秘,不會有什麼事故,但睡了一會兒,心裡老
是感到不安,趕來看看,不料果然出了事,阮公子呢?」

    伏大娘道:「阮公子被賊人擄去了。」

    兩名青衣小婢已經從百寶囊中取出天罡門的治傷丹藥,分別餵給宏道法師和
辛無忌服下。於老夫人問道:「司護法呢?」

    伏大娘黯然道:「司護法已經遇害了。」

    於老夫人白髮飛揚.鳩杖搗得地上砰砰作聲,切齒道:「鐵手幫一向都在北
方,怎麼也到江南來了?很好,這麼看來。二十年前也是他們幹的了。很好,冤
有頭,債有主,咱們只要知道是誰幹的,這就好辦了……」



    五個鐵手幫黑衣人擄走了阮天華和小紅,一陣急行,至少也奔馳出數百里路
。忽見右首山谷間露出一點燈火。老四喜道:「咱們奔波了這許多路,前面既有
燈火,可以給咱們歇歇腳了,最好弄一罐酒潤潤喉嚨。」

    老四道:「這兩個小子呢?」

    老二道:「把他們放在樹梢上吧,待會再回來。」說著,將阮天華二人果然
藏在樹枝上。

    老三忽然道:「看來那燈火還遠得很。」

    老五道:「看得到燈火,還會遠嗎?」五人灑開大步,朝著那燈光奔去,又
走了十來里路,那燈光是從一片密林間射出,只是顏色慘綠,看去陰沉沉的,和
尋常燈火不是暗紅,或是昏黃,迥然不同。

    老大目光一注,凝聲道:「這盞燈顏色有異。」

    老三道:「難道還會是雪山宮燈不成?」

    老二道:「雖非雪山宮燈,但這燈確實有點邪門。」

    老三哼道:「管他邪門不邪門,咱們鐵手五煞什麼陣仗沒有見過?越是邪門
,咱們越要去見識見識,闖。」當先加快腳步,朝林中走去,其餘四人也腳下加
緊,跟了過去。

    這時老三已經奔到那盞綠燈之下,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敢闖上古龍
崗來?」喝聲入耳,只覺眼前一暗,綠燈倏滅,一陣極輕微的勁風撲面而來。

    老三驟覺有人偷襲,心頭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聲:「老子。」右手凝聚
功力,朝前反擊過去。

    他這一掌幾乎用上了八成力道,一團掌風呼然應手而生,疾捲而出,但聽有
人驚「啊」一聲,顯然中了他自己發出來的歹毒暗器。這同時忽聽身後老二,老
四響起兩聲叱喝,敢情已和人動上了手,但很快就聽到「拍」、「拍」兩聲,緊
接著就聽到兩聲悶哼,呼呼兩倏人影飛出林去,那自然給老二、老四對了一掌,
被震飛出去的。

    老三心中微笑,些這人看來身手平平,比之天罡旗幾個護法還差得遠。正待
移步,黑暗中刷刷兩聲,又有兩把長刀金刃劈風,從左右劈了過來。老三那會把
他放在眼裡,右手呼的一掌,向右劈出,左手鐵手五指如鉤朝左首劈來的刀上抓
去。

    右手劈來的長刀立被掌風撞開,那人驚啊一聲,急急躍退,左手噹的一聲,
一把撈住了刀背,往右一帶,那人也同樣驚啊了一聲,棄刀後躍。老三豈會讓你
退去,左手五指一鬆,長刀脫手閃電般朝那人擲去,登時響起了一聲慘叫,就不
再作聲。

    但在這一瞬之間,陡聽一聲忽哨傳了過去,這聲忽哨乍起,密林四周,立時
如響斯應,響起了一片忽哨之聲。忽哨就像怒濤一般,洶湧而來,五個黑袍人頓
時陷入了重圍,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敵人?這時四下裡一片黝黑,星月無光,何況
身在密林之中,更難以分辨得出方向。

    老大暗暗攢了下眉,這些人連什麼路數都沒有摸清,就這樣糊里糊塗的和人
家動上了手,對方人數眾多,自己五人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就在此時,只
聽右首坡上傳來一個鏗鏘的聲音說道:「林中究是何方朋友?今晚這古龍崗上,
是咱們五山山主聚會之期,你們擅闖禁地,出手殺傷五山門下,那是沒有把咱們
五山山主放在跟裡了,是好朋友,就亮個萬兒出來,讓咱們聽聽。」

    五山山主,這名頭鐵手五煞老大連聽都沒聽說過,但對方既然亮出名號來了
,鐵手五煞不得不答話。老大凝足功力,說道:「在下兄弟五人,趕路經過,發
現林中燈火,還道是山中獵戶人家,想來借宿一宵,並不知道五山山主在此聚會
,怎知進入林中,燈光驟熄,貴門下乘黑偷襲,在下兄弟為了自衛,不得不出手
還擊,事出誤會,在下兄弟實在深感抱歉,大家都是道上朋友,諸位多多原諒,
請借個道,容在下兄弟退出。」

    他這番話說得極為得體,雙方本是誤會,也賠了罪,只是沒說出五人身份來
。突聽左首有聲嘿嘿笑道:「誤會,借道,你怎沒說你們五個人是什麼人?」

    此人話聲甫落,左前方又有一人沉聲哼道:「你們出手毒辣,連傷了咱們七
八個人,只說了句抱歉,就想走嗎?」此人話聲一落,只聽圍在林外的響起一片
鏗鏘刀劍之聲,這陣刀劍爭鳴,顯然是對方志在示威,但聽聲音少說也有百數十
件,聲勢極為浩大。

    老大面情凝重,目光環顧,朝四人低低的道:「看來對方人數眾多.咱們五
人集中,易被包圍,不如分五個方向突圍,倒可以減少對方力量……」

    老二搶著道:「老大這話不錯,事不宜遲,咱們就這麼辦。」

    鐵手五煞正待分頭突圍之際,忽聽得一聲焦雷般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了下來,
說道:「你們五位可是鐵手幫的朋友,如果是的話,那就不是外人了,快請出林
相見。」鐵手五煞抬頭看去,只見遠處一株大樹頂上站著一個寶塔般的人影,此
人個子高大,但站在樹梢枝頭,穩如泰山,光是這一手輕功,已可知道此人武功
甚是了得。

    老大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正是鐵手幫五煞……」


    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口,那寶塔般人影怒笑一聲道:「鐵手五煞,是鐵手幫的
五大護法,今晚難得五位都到齊了,歡迎,歡迎,大家是自己人,你們還不退下
去?」他最後兩句,自然是對圍著樹林的人說的,話聲甫落,但聽四周轟應一聲
,迅速的往後退去。這一瞬間,那個站在遠處樹頂上的寶塔人影也不知何時倏然
隱去。

    老大低聲道:「咱們出去。」當先舉步朝林外行出。其餘四人跟在他身後,
亦步亦趨的走了出去。

    林外,是一片平坦的山崗,這時已經亮起數十盞氣死風燈,崗上攤了一大片
圓形的地氈,氈中央放一個桌面,佳餚羅列,正有五個人圍著桌面而坐,這五個
人中有一個正是方才站在樹頂上說話的寶塔人影。他們每人身後,伺立一名手捧
銀壺的青衣少女,不停的替五人金樽中斟酒。

    鐵手五煞剛一走出樹林,席地而坐的五人已經站了起來,拱拱手道:「鐵手
五煞,名動江湖,今晚能在這裡和五位相遇,真榮幸之至,快快請入席,咱們痛
飲幾杯。」

    老大走近過去,拱拱手道:「兄弟陸大成,見過五位山主。」

    老二也接著拱手道:「兄弟季大海見過五位山主。」接著老三扈大佑,老四
卜大樞,老五赫大榮也一齊抱拳為禮。

    寶塔般老者呵呵大笑道:「久仰、久仰,兄弟諸廣山伏三泰。」接著介紹他
左首長髯過腹的矮小老者是萬洋山主羊樂公,再過去一個頎長清秀老者是五嶺山
主冉逢春,右首一個濃眉紫臉漢子是九嶺山主。再右首一個中年白面書生是九連
山主況神機。陸大成等人一一抱拳,說著久仰。

    伏三泰大笑道:「貴幫一向都在北五省,很少駕臨江南,今晚真是難得之至
,來,來,五位老哥快請過來喝上幾杯。」陸大成等人不好推辭,只得一起席地
坐下。

    五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捧上五隻金樽,舉壺斟滿了酒。伏三泰舉起金樽
,朝五人道:「今晚盛會,是咱們五山聯盟之日,五位光降,乃是嘉寶,兄弟敬
五位一樽。」舉樽一飲而盡。

    陸大成等人因不明對方來歷,何況敵友難分,酒裡做手腳最是容易,自然不
可貿然就飲,五人只是舉杯略為沾唇。伏三泰看出五人心意,面含微笑,伸手取
過陸大成面前金樽,把酒倒了五分之一在自己樽中,然後又依次取過季大海等人
的金樽,一一倒了五分之一,然後舉杯一口喝乾,笑道:「咱們五山聯盟,雖和
貴幫素無交往,但今晚和五位萍水相逢,杯酒聯歡,今後就是朋友了,咱們是存
心結交,酒中決無花樣,陸兄弟五位只管放心,喝個痛快。」說完,放下金樽,
又舉筷夾著羅列的菜餚,每式都吃了一些,以示無他。

    陸大成大笑道:「伏山主好說,敝幫規矩,凡是奉派在外,不准飲酒,但五
位山主這番盛情,又不可卻,兄弟等人如果墨守陳規,豈非不識抬舉了?這樣吧
,兄弟等人盡此一樽,聊表對五位山主的敬意。」說完,舉起金樽,一飲而盡。
其餘四人也一齊舉金樽,一起干了。

    伏三泰呵呵大笑道:「痛快,痛快。」



    如今已是日上三竿,山崗上黃泥,細草,都被太陽曬得發出溫煦的暖氣。鐵
手五煞就躺臥在柔軟的細草叢中,宿醉未醒。不,這時才醒過來,老大陸大成倏
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臥在地上,不覺發出一聲輕咦,急忙翻身坐起。

    他迭聲輕咦,聲音雖輕,但練武的人耳朵都特別敏銳,季大海等四人都及時
警覺,一起挺身坐起。陸大成想到昨晚遇上五山山主,邀自己五人一起喝酒,自
己五人只喝了一樽酒,就酣臥至今,莫非他們在酒中做了手腳?那又不像,他們
和自己無怨無仇,真要做了手腳,怎會任由自己等人酣臥,並無傷害?再舉目四
顧,一片荒崗,昨晚山岡四周,至少有數百人集會,竟然看不出半點痕跡來。

    扈大佑嚷道:「老大,咱們著了人家的道?」

    陸大成滿腹狐疑的搖搖頭道:「不像,咱們好好的,那有半點著了人家的道
跡象?」

    季大海道:「那是遇上了鬼。」

    陸大成笑道:「咱們闖蕩江湖數十年,幾曾遇上過鬼?」

    卜大樞道:「那怎麼會睡在荒崗上的?」

    陸大成道:「也許咱們真的醉了,對方在此集會,不欲人知,才故弄玄虛,
反正他們並無惡意。」

    季大海道:「咱們快去樹上看看,那兩個小子還在不在?」五人一躍而起,
找到石側一片樹林,昨晚明明把二人藏在一棵大樹枝丫上,卻已不見蹤影。

    季大海怒聲道:「兩個小子被他們擄去了,咱們找他們去。」

    陸大成微微搖頭道:「他們號稱五山山主,武功極高,人數眾多,就是找上
了。咱們也來必討得了便宜,這件事,咱們不過受人之托,我看咱們還是回去覆
命,再多不收報酬,犯不上和他們五山之眾為敵,何況是不是他們擄走的,也不
能確定,因為已經經過這許多時間,那兩個小子自解穴道走了,也大有可能,咱
們走吧。」

    卜大樞道:「鐵手五煞,這不是栽到家了?」

    季大海瞪目道:「鐵手五煞,幾時栽過?只要真是他們五山的人擄去的,本
幫就不會放過他們。」
 
2013-2-7 09: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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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居心叵測

    阮天華醒過來了,當他睜開眼來,發覺自己睡在一張極大的牙床之上,身上
蓋的是繡被,頭下枕的是鴛枕,床前羅帳低垂,悄無人聲。自己怎麼會睡在這裡
的呢,他迅速快翻身坐起,一手撩開羅帳,跨下牙床,但見床前靠窗放一張黃漆
書桌,兩邊各有兩椅一幾,椅上還鋪了錦墊,陳設極為精緻,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忽聽房角有人打著呵欠,喜道:「相公醒了?」

    阮天華一看是小紅,忙道:「小紅.這是什麼地方?」

    小紅搖搖頭道:「不知道,小……的也剛醒來不久。」

    阮天華道:「你可記得咱們是在三山廟被幾個黑衣人擒來的?那麼這裡就是
他們的巢穴了。」

    小紅點著頭,眨眨眼道:「小的記得,只是他們既然把相公擒來,咱們應該
是階下囚了,但他們不但並未制住咱們穴道,還把相公待若上賓,真叫人想不通
他們有什麼企圖?」

    阮天華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對我待若上賓?」

    小紅咭的笑道:「相公難道還看不出來,這間房裡陳設精雅,豈是普通客房
。」

    阮天華朝四周看了一眼,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但他們為什麼對我待若
上賓呢?」

    小紅悄聲道:「這就是有問題咯,他們如若沒有企圖,不會這般對待相公,
因此見到他們之時,相公務必小心應付才好。」

    剛說到這裡,忽然房門呀然開啟,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俏生生走入,看
到阮天華已經起來,慌忙躬身道:「公子起來了,小婢這就去端臉水。」說完,
正待轉身退去。

    阮天華道:「姑娘請留步。」

    青衣少女腳下一停,欠身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阮天華問道:「在下請問姑娘,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一怔道:「公子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阮天華道:「在下不知道,才向姑娘動問的。」

    青衣少女黠笑道:「公子不知道,小婢就更不知道了。」

    小紅哼道:「你是這裡的人,怎麼會不知道的?」

    青衣少女道:「小婢是侍候貴賓的人,除了供人使喚,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

    小紅怒聲道:「你……」

    阮天華急道:「小紅,她也許真的不知道。」

    青衣少女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回,就端著臉水走入,說道:「公子請洗臉
了。」回身朝小紅道:「你隨我到外面洗臉去。」

    小紅心想我正要出去看看,一面含笑道:「姑娘請先。」

    青衣少女被她笑得粉臉一紅,冷冷的道:「你跟我來。」轉身往外就走,小
紅就跟在她身後走出房去。

    阮天華走到面盆架前,洗了把臉,不久,小紅已經回了進來。阮天華急忙迎
著問道:「你可曾看到什麼?」

    小紅悄聲道:「沒有,這裡好像是在一座大宅之中,除了有一個天井,和一
條長廊,什麼也沒有看到,小的不敢走得太遠,怕被人家發現……」正說之間,
那青衣使女已捧著一隻長形托盤走入,盤中放了一隻青花瓷瓶,和一個白瓷盤子
,熱氣騰騰,散發著清芬甜香。

    青衣使女把托盤放到窗前的書桌上,回身欠欠身道:「公子請用早餐了。」


    阮天華舉目看去,白瓷碗中盛的是一碗燕窩粥,白瓷盤中則是四個雪白的包
子,這就含笑道:「多謝姑娘了。」

    青衣使女低下頭,說了句:「不用謝。」

    阮天華道:「姑娘,貴主人這般隆情招待,在下連他是誰都不知道,豈不失
禮?」

    青衣女淡淡一笑道:「公子用過早餐,主人自會著人來請,見了面,公子就
會知道。」說完,俏生生往外行去,走到門口,才回頭朝小紅道:「你隨我去吃
早餐。」小紅答應一聲,慌忙跟了過去。

    阮天華世不客氣,就坐下來獨自吃了,剛用畢早點,門口傳來一陣輕快的腳
步聲,門首出現了一個身穿湖縐長袍,冬瓜臉,皮膚白晰的中年漢子,口中輕咳
一聲,陪著笑道:「打攪公子了。」

    阮天華望著他問道:「閣下……」

    冬瓜臉中年人臉掛笑容,已經舉步走了進來,陪笑道:「兄弟苟不棄,忝為
五山總管事……」

    阮天華抱抱拳道:「原來是苟總管,在下久仰得很。」

    苟不棄連連謙虛的道:「豈敢、豈敢,兄弟還沒請教公子貴姓大名?」

    阮天華因自己臉上易了容,不假思索的道:「在下於立雪。」

    「原來是於公子。」苟不棄陪著在他對面坐下,說道:「於公子容光煥發,
神采奕奕,想必也練過武功了?」

    阮天華道:「在下練過幾年,粗淺得很。」

    「於公子太客氣了。」苟不棄笑道:「別說於公子了,就是尊價,也敏捷俐
落,身手不凡。」說到這裡,忽然問道:「於公子可是和鐵手五煞有仇麼?」

    阮天華聽他說出「鐵手五煞」,心想:「那是五個左手裝著鐵手的黑衣人了
。」一面答道:「鐵手五煞這四個字,在下還是第一次聽苟總管說,只是在下和
小價確是被五個左手裝著鐵手的黑衣人劫持來的。」

    苟不棄問道:「於公子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劫持你的麼?」

    阮天華道:「不知道。」

    接著反問道:「苟總管,在下也想請教一事,在下和小價可是貴主人救下來
的嗎?」

    「正是,正是。」苟不棄連連點頭道:「於公子和尊價被人點了穴道,放置
樹上,為敝上發現,才救回來的。」

    阮天華道:「不知貴上如何稱呼?」

    苟不棄道:「於公子方才不是聽兄弟說過五山聯盟嗎?敝上共有五位,就是
五山山主。」

    「五山山主?」阮天華道:「苟總管能否賜告五位山主的姓氏大名嗎?」

    「自然可以。」苟不棄道:「五山山主就是萬洋山羊樂公羊山主,諸廣山伏
三泰伏山主、五嶺山應天生應山主、九嶺山冉逢春冉山主、九連山況神機況山主
。」

    苟不棄接著道:「五山,其實也就是五個門派,天下武林,有少林、武當,
崑崙,五嶽等大門派,當然也有其他門派的存在,不過五山自創派以來,門人弟
子很少在江湖走動,名聲不彰,最近經五山山主研討,決定五山合併為一個門派
,當晚也正好救下於公子……」

    苟不棄含笑看了他一眼,笑道:「五位山主昨晚看到於公子骨骼清奇,是天
生練武奇材,因此頗有收錄於公子為五山派開山門大弟子之意,這是天大的機緣
,不知於公子意下如何?」

    阮天華道:「五位山主要收在下為徒?」

    苟不棄道:「正是,於公子若是學會了五位山主的武功,足可傲視儕輩了。


    阮天華面有難色,說道:「這個在下恐難應命。」

    苟不棄不禁一楞,許多人想拜在一位山主的門下,都不可得,如今五位山主
想收他做徒弟,他卻一屑不顧。苟不棄是成精的老江湖,阮天華面有難色,他豈
會看不出來,這就目光一注,問道:「於公子有什麼為難,只管說出來讓兄弟聽
聽。」

    阮天華原是尋找父親和三位師叔來的,豈能拜在五位山主門下,多耽時日,
但這話他不能實說,才用了於立雪的名字,如今經苟不棄這一追問,不,他兩道
炯炯目光盯在自己臉上,好像兩把霜刃,射透自己心肺一般,只得說道:「在下
此次出門,實因家父外出未歸,久無消息,在下是找尋家父來的,不能久耽,所
以五位山主的一番厚愛,也只好謝了。」

    苟不棄略為沉吟,就點頭道:「既然如此,五位山主收徒之事,自然不能強
留,兄弟原是奉五位山主之命,徵求於公子意見的,兄弟告辭。」說完,雙手抱
抱拳,起身就走。

    阮天華跟著站起,說道:「還望苟總管在五位山主面前婉言告罪。」苟不棄
走後,小紅出去吃早餐的人,卻一直沒有回來。



    阮天華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小紅人影,直到快近午牌時侯,只見房門口人影
一閃,小紅飛快地閃了進來。阮天華急忙迎著道:「小紅,你去了那裡,我沒看
到你,一直坐立不安,還當你出了事呢,現在你回來了就好。」

    小紅給他說得臉上一紅,但心頭卻有一絲甜意,悄聲道:「小的是這裡的苟
總管叫去問話……」

    阮天華聽得心裡一急,兩人說的話,不要南轅北轍才好,心念轉動,就急急
問道:「他問了你些什麼?」

    小紅道:「苟總管問的都是有關相公的事?譬如相公今年幾歲?那裡人氏?
這次出門是做什麼來的……」

    阮天華道:「你怎麼說了?」

    小紅抿抿嘴,笑了笑悄聲說:「小的一時想不出相公外出的理由來,只得真
真假假說老爺已有許久沒回家,相公是尋找老爺來的……」

    阮天華看她說的和自己不謀而合,心中大喜,笑道:「小紅,我們兩人說的
一樣,真是太好了,不然豈不引起他們的疑心,哦,他有沒有問你,我爺叫什麼
名字?」

    小紅道:「自然問了。」

    阮天華道:「你怎麼回他的呢?」

    小紅咭的笑道:「小的說,老爺就是老爺咯,老爺的名字,咱們下人怎麼會
知道?」

    阮天華拍拍她的肩膀,說道:「你回答得好,他還問了什麼?」

    小紅道:「沒有了。」

    阮天華道:「咱們要盡快離開這裡才好。」

    小紅壓低聲音道:「對了,小的也有些感覺,這裡好像有些神秘兮兮,路道
不正,還是快些離開的好。」

    過沒多久,青衣使女手提食盒,送來了午餐,小紅幫她收拾桌子,放好杯筷
,青衣使女從食盒中取出五盤萊餚,一壺美酒,說道:「公子請用酒萊了。」回
身朝小紅道:「你在這裡伺侯公子用餐,小婢另有事去。」

    小紅道:「小的會伺候的,姑娘只管請便。」

    青衣使女朝他嫣然一笑道:「小婢那就告退了。」悄然退了出去。

    阮天華在椅上落座。小紅手執銀壺,替他斟了一杯酒,說道:「相公請用酒
。」

    阮天華道:「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小紅臉上一紅道:「相公是主人,小的怎好和相公同席?」

    阮天華舉杯喝了口酒,笑道:「咱們都是武林中人,分什麼尊卑?」

    小紅伸了伸舌頭,說道:「小的不敢,相公只管先用?」

    阮天華抬手一攔,說道:「我不會喝酒,你不用再斟了。」

    小紅道:「這些萊餚都做得不錯,相公怎麼不喝了?」

    阮天華道:「我本來就不會喝酒,方纔你給我斟了,我總得把它喝了,其實
喝了一杯,只但走路都要你扶了呢。」

    小紅放下銀壺,說道:「那小的就給相公裝飯了。」說著裝了一碗飯送上。


    阮天華含笑道:「多謝。」

    小紅臉上一紅,說道:「相公怎麼和小的也客氣起來了。」

    阮天華一連吃了三碗飯,小紅一直站在一旁伺候,阮天華吃畢,放下碗筷,
含笑道:「小紅,你快來吃吧。」食盒中只有一付碗筷,小紅就用阮天華用過的
飯碗,裝了一碗飯,坐下來低頭吃著,吃畢,收過盤碗,一起放入食盒之中。

    過了一會兒,青衣使女沏了一盞香茗走入,放到几上,說道:「公子請用茶
。」回身提起食盒,正待退出。

    阮天華叫道:「姑娘請留步。」

    青衣使女放下食盒,躬身道:「不知公子有如吩咐?」

    阮天華道:「在下想請姑娘去稟報苟總管一聲,在下尚有急事在身,不必久
留,要告辭了。」

    青衣使女為難的道:「苟總管有事出去了,大概要晚上才能回來,公子最好
等苟總管回來再走。」

    阮天華道:「苟總管既然不在,姑娘可否代向五位山主辭行。」

    青衣使女道:「小婢是總管屬下,平日有什麼事,也只能向總管稟報,從未
見過五位山主,剛才聽總管說,好像是隨五位山主出去的,相公既然來了,也不
急在多耽半天功夫,總不好不別而去,依小婢看,不如等總管回來了,明天一早
再走不遲。」

    阮天華聽說五位山主和苟總管都出去了,青衣使女說的不錯,人家對自己有
救命之恩,自己豈可不別而行?這就點頭道:「好吧。」

    青衣使女面有喜色,躬身道:「多謝公子,公子是這裡的貴賓,總管不在,
公子如果不辭而去,總管回來了,一定會責怪小婢伺候不周,那時小婢只怕連命
都保不住了呢。」

    阮天華道:「苟總管有這麼凶?」

    青衣使女道:「這也不能怪總管凶,只是家法嚴峻罷了,好啦,公子如果別
無吩咐,小婢告退了。」

    阮天華揮揮手道:「姑娘請便。」

    青衣使女退去之後,小紅悄聲道:「相公相信她說的話嗎?」

    阮天華道:「你認為她在撒謊?」

    小紅道:「就算不是她在撒謊,至少是那苟總管授意的了。」

    阮天華笑道:「最多是苟總管多留我半天,明天一早,他總要回來了,我們
受他救命之恩,不好不辭而別,明天見了面,向他辭行,他也不好再留我了。」


    小紅悄聲道:「據小的看,明天苟總管也不會放我們離去的。」話聲甫落,
忽然眨著眼睛,中口咦了一聲,說道:「相公嘴唇好生蒼白,可有那裡不舒服嗎
?」

    阮天華道:「沒有呀,唔,我感到身上有些發冷。」雙手握握拳,感到自己
指尖冰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

    小紅吃驚道:「相公莫要著了涼,你還是到床上去憩一回吧。」

    阮天華也感到身上確實有些寒颼颼的,這就點點頭,小紅伺候著替他脫去長
衫,回過身去,走近床邊,拉開薄被,讓阮天華躺下,替他蓋好,輕聲道:「相
公閉上眼休息一會兒,小的就在這裡,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小的好了。」阮天華
只「唔」了一聲,就閉上眼睛,不再作聲。

    小紅移過一把椅子,坐在床前,過了一回,耳中聽到阮天華發出呻吟之聲,
心中不覺一驚,輕聲叫道:「相公,你那裡不舒服了?」阮天華沒有作聲。

    小紅不放心,站起身,俯著身子朝他看去,只見阮天華雙頰如火,氣息重濁
,急忙伸手朝他額上探去,這一探,只覺阮天華額頭滾燙,心頭不由大急,暗道
:「看來相公果然是昨晚著了涼,這可怎麼辦好?」匆匆走出房去,剛行到走廊
轉角,就看到青衣使女一手提著一把銅壺迎面走來,這就叫道:「姑娘。」

    青衣使女忙道:「可是公子有什麼吩咐麼?小婢正要替公子去沖茶呢。」

    小紅道:「不是,我家相公敢情著了涼,燒得好燙。」

    青衣使女聽得一怔道:「公子身子不舒服,那怎麼辦,總管要晚上才能回來
。」

    小紅急道:「姑娘,這裡附近不知有沒有郎中?」

    青衣使女直是搖頭,說道:「咱們這裡數十里沒有人煙,那有什麼郎中?只
有等總管回來再行設法了」。

    小紅急道:「那怎麼辦?好姐姐,只有你想想辦法了。」

    青衣使女為難的道:「我聽說況山主精通岐黃之術,但他很少給人看病……


    小紅眼睛一亮,忙道:「好姐姐,你幫個忙,快告訴我況山主在那裡?」

    青衣使女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方才是聽廚下有人說的,五位山主都
出去了,不然,總管怎麼會不在?依小婢看,公子也許著了些風寒,小婢先去給
公子沖一碗薑湯,驅驅寒氣,出一身汗,也許就會好了,就算沒有效的話,也喝
不壞的,」

    小紅連忙點頭道:「好,好,那就麻煩姐姐了。」

    青衣使女盯了她一眼,才道:「那你先回去,看著公子,小婢這就到廚房裡
沖薑湯去。」

    小紅道:「謝謝你,那我先回去了。」匆匆回入房中,走近床前,只見阮天
華依然昏睡未醒,一張俊臉已經燒得通紅。

    小紅心頭好不焦急,慌忙回身走到洗臉架前,在盆盆中絞了一把面巾,又回
到床前,側著身子坐下,用面巾輕輕替他揩臉。不多一會兒,青衣使女捧著一碗
薑湯走入。小紅聽到腳步聲,急忙站起身,迎著道:「真多謝你了。」

    青衣使女把瓷碗放在桌上,說道:「薑湯要趁熱喝,公子還沒醒過來嗎?」


    小紅愁眉的道:「相公醒過來就好了。」

    青衣使女道:「你叫叫看,看他醒不醒?」

    小紅依言湊過頭去,在阮天華耳邊輕聲叫道:「相公,你醒一醒。」阮天華
恍如不聞,昏睡如故。

    小紅又輕聲叫道:「相公,你醒一醒,醒一醒……」阮天華還是沒有答應。


    小紅望望青衣使女,說道:「這怎麼辦呢?」

    青衣使女道:「依小婢看:只有把他扶起來,才能把薑湯餵下去了。」

    小紅道:「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我把相公扶著坐起,麻煩姐姐替相公餵了
。」

    青衣使女只好道:「好吧,你把公子扶著坐起,我才能餵他。」當下就由小
紅和青衣使女一左一右把昏迷中的阮天華扶著坐起,然後由小紅抱著他半躺半坐
的坐好。青衣使女也側身在床沿上坐下,一手取過瓷碗,一手撥開阮天華牙關,
舀著薑湯,一匙一匙的餵著。兩人好不容易把大半碗薑湯喂阮天華服下,才扶著
他躺下。青衣使女拿著空碗,退出房去。



    小紅獨自坐在床前一把椅子上,不時的拿眼去看阮相公,希望他喝下這碗薑
湯,祛除風寒,燒會慢慢的退去。那知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她也不知道已經看
過幾十遍都不止了,但阮天華昏迷的人,依然昏迷不醒,連他臉上燒得通紅,還
是燒得通紅,一點也沒退。這碗薑湯,好像毫不管用。現在,她只有一個希望,
只盼望天早些黑,苟總管早些趕回來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青衣使女拿來了燈,悄聲問道:「公子有沒有醒過來,
好一點了嗎?」

    小紅微微搖著頭道:「沒有,相公燒一直沒退。」

    青衣使女道:「快了,吃過晚餐,總管也快回來了。」

    小紅問道:「苟總管說過吃晚餐後回來嗎?」

    「總管怎麼會和小婢說?」青衣使女道:「我是聽廚房裡的人說的,好啦,
你也不用心急,我該去拿飯了。」回身過去,沒過一會兒,她提著食盒走入,說
道:「飯萊來了,你快些吃吧。」

    小紅搖搖頭道:「我吃不下。」

    青衣使女嗤的笑道:「公子只是受了些風寒,又不是什麼大病,瞧你急成這
個樣子,你對公子當真情意深長得很。」

    小紅給她這句「情意深長」說得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我倆雖名主僕,情
同兄弟,相公出外找尋老爺,只有我跟著出來,他生了病,我怎麼不著急呢?人
吃五穀雜糧,總會有不舒服的時候,這種事急也沒用。」

    青衣使女安慰道:「公子生了病,你耍伺候公子,就不能再生病了,人是鐵
,飯是鋼,你怎可不吃飯呢?待會兒,總管回來了,就要請五山主替公子看病,
你就沒有吃飯的功夫了,現在快些吃了,才能伺候公子呀。」

    小紅想想她說得也有些道理,這就站起身,說道:「姐姐說得是。」

    青衣使女粉臉一熱,嬌聲道:「你快吃吧,我還有事去。」俏生生走了。

    小紅打開食盒,裝了半碗飯,勉強用筷子撥著吃了小半碗,實在心裡有事,
再也吃不下去,就收起食盒,依然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
對阮相公會有如此關心?時間漸漸過去,如今已該是初更時分了。

    小紅驀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走廊上傳了過來。接著只聽苟總管的口
音說道:「於公子好端端的怎麼會病倒了?」

    青衣使女道:「小婢也不知道,公子是晚餐前發起燒來,人就昏迷沒有醒過
。」

    小紅聽到苟總管的聲音,宛如從天上掉下救星來一般,急忙迎了出去,看到
苟總管在前,青衣使女在後,急步走來,這就迎著連連拱手道:「苟總管,相公
發燒昏迷不醒,求求你老,趕快設法找個郎中給相公瞧瞧,他究竟是什麼病,你
老一定要設法才好,小的給你老磕頭……」她真的跪了下去。

    苟不棄擺擺手道:「小管家快請起來,於公子敢情著了風寒,才會發燒不退
,我先進去看看,你不用緊張。」小紅應了聲是,從地上站起。

    苟不棄口中說著,腳下絲毫不停,當先走入房中,小紅和青衣使女緊跟在他
身後走入。苟不棄走近床前,看到阮天華一張臉燒得通紅,雙目緊閉,伸過手去
摸摸他額頭,果然著手滾燙,不覺濃眉微皺說道:「果然燙得很。」

    小紅望著他,問道:「苟總管,相公不要緊吧?」

    苟不棄朝她笑了笑道:「小管家放心,你家公子燒得雖凶,大概只是中了風
邪,五山主精通醫理,剛才也回來了,別說風邪了,就是再重的病症,經他處方
,也保管藥到病除。」

    小紅喜道:「那就請總管去請五山主給相公瞧瞧,只要相公病體康復.相公
和小的都會感激不盡。」

    苟不棄含笑點頭,說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我這就去請五山主過來。」


    小紅,青衣使女同聲應著:「是。」苟不棄轉過身,匆匆往外行去。

    這回敢情他也急了,是以走得極快,不消盞茶工夫。苟不棄神色恭敬的陪著
一個身穿青緞夾袍的白面中年人走了進來。這人生得修眉朗目,雙鬢微見花白,
年約四旬以上,看去頗為溫文儒雅,手中還拿著一把朱紅色扇骨的折扇,飄然走
入,倒像個讀書相公。    他正是九連山山主況神機,目前不過四月初旬,還不
到搖扇子的時候,那麼他手中折扇,準是隨身兵刃無疑。

    苟不棄躬著身道:「五山主,於公子就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況神機
微微點頭。走近床前,苟不棄朝青衣使女抬了下手。

    青衣使女立即端過一把椅子,放到床前左首,說道:「五山主請坐。」況神
機沒有理她,伸出手,摸摸阮天華額頭,再用手指撥開他眼睛看了一眼,一聲不
作,徐徐在椅上坐下。

    苟不棄立即掀開薄被,取出阮天華左手,放到床沿上。況神機右手三個指頭
放在阮天華左手脈門之上,緩緩閉上眼睛,用心切脈。過了一會兒,他三個指頭
一提,苟不棄不待吩咐,把阮天華左手放好,然後又取出他右手,輕輕放到床跟
上。況神機三個指頭一落,又切了一回脈,才行收回手去。

    苟不棄替阮天華放好右手,蓋上薄被,才道:「五山主,於公子他……」

    況神機修眉微攏,徐徐說道:「此子外邪內侵,極似傷寒徵候……」

    小紅聽得一極,忍不住道:「五山主,我家相公不要緊吧?」

    況神機目光一注,問道:「此人是誰?」

    苟不棄忙道:「啟稟山主,他是於公子的書僮。」

    況神機點點頭,說道:「你家相公高燒未退,極類傷寒,只是此時徵候未顯
,尚難確定……」回頭朝苟不棄道:「此處離本座住處較遠,傷寒症有很大變化
,治療不易,你把他送到本座那裡去,本座為他治療,就方便得多了。」說完站
起身來。

    苟不棄連聲應「是」,躬身道:「屬下馬上把於公子送去。」況神機口中「
唔」了一聲,緩步走出房去。苟不棄一直送到房門口,躬著身道:「屬下恭送五
山主。」

    他等況神機一走,立即回過身朝青衣使女吩咐道:「迎雲,你去抱起於公子
,隨我送到五山主那裡去。」原來青衣使女叫做迎雲,只聽她答應一聲,朝床前
行去。

    小紅道:「還是小的來抱吧。」

    迎雲道:「這是總管吩咐的,你不用和我客氣了。」她用薄被裹著阮天華身
子,雙手抄起。

    苟不棄道:「你隨我來吧。」說完,當先跨出門去。迎雲跟著走出,小紅也
跟著走出房門。苟不棄忽然轉過身來,朝小紅道:「小管家就住在這裡,不用去
了。」

    小紅聽得不覺一怔,說道:「相公生了重症,需人照顧,小的從小就伺候相
公,跟去也好伺候。」

    苟不棄面有難色,說道:「方纔五山主沒有吩咐,我也忘了向五山主稟報,
那是五山主的住處,即使這裡的人,沒有五山主傳喚,誰也不准進去,這樣吧,
小管家今晚暫且住在這裡,等我跟五山主報告之後,明天再去不遲。」

    小紅聽他這麼說了,只得點頭道:「小的那就只好不去了。」

    苟不棄含笑道:「小管家只管放心,五山主醫術高明,於公子住到五山主那
裡去,只是方便治療,說不定明天就可醒過來了,你先回房去吧。」話聲一落,
轉身過去,吩咐道:「迎雲,咱們走吧。」急步朝長廊行去。迎雲抱著昏迷的阮
天華,緊隨他身後而去。



    小紅目送兩人身形在長廊間消失,她只好獨自回入房去。這是一間接待貴賓
的客房。貴賓,總有一兩個隨從,因此在貴賓房的後面,另有兩個小房間,小紅
就是住在左首的一間。現在,她依然坐在阮相公的房中,卻並沒有回到左首房裡
去,那是因為她要等迎雲回來,聽聽消息。

    約莫等了一頓飯的工夫,迎雲才回來。小紅立即迎著道:「迎雲姐姐,相公
怎麼了?」

    迎雲含笑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了,五山主已經喂於公子服了藥,我聽五山
主說,只要於公子燒退了,就可無事。」

    小紅道:「苟總管有沒有跟山主說?」

    迎雲睜大雙目,問道:「說什麼?」

    小紅道:「是我去伺候相公的事,苟總管答應過,他去跟五山主稟報的?」


    「哦。」迎雲口中輕哦一聲,道:「方纔我把公子送去,五山主又仔細的替
公子切脈,就忙著從櫥裡取出幾顆藥丸,還另外從瓶中找了幾味藥,和在一起,
又等又研,忙了好一陣子,才替公子餵下。總管敢情看他忙著,一直站在邊,上
,不敢說話,怕分了五山主的心,後來還是五山主說的,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
你們可以回去了。總管和小婢一起退出來的,總管大概忘記了。」

    小紅聽說阮相公已經服了藥,心頭稍稍放了些,只是攢攢眉道:「總管沒說
,那怎麼好?明天……」

    迎雲笑道:「瞧你一個晚上不見公子,就急成這個樣子,明天見了總管,你
再提醒他一句,不就結了?」

    小紅被她說得臉上一熱,說道:「我是怕相公醒過來了,沒人伺候……」

    迎雲道:「這個你不用耽心,五山主那裡你怕沒人伺候?」她說到這裡,目
光一注,抿抿嘴道:「你叫小紅,這名字倒像是女孩兒家的。」

    小紅臉上不禁一紅,說道:「才不是呢,我是天上霓虹的虹,蟲字邊上一個
工字。」

    「小虹。」迎雲道:「這還差不多。」接著道:「時間不早啦,快去睡吧。
」一陣風般走了出去。



    一連三天,小紅都沒機會去看阮相公。那是因為苟總管一直沒到賓舍裡來,
小紅找不到他,問迎雲,迎雲也一點辦法都沒有,直把小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般。小紅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兒家,她從小跟隨伏大娘,江湖上的事兒聽得多了


    她從自己兩人被救,到阮相公無端端的發燒生病,五山主要苟總管把阮相公
移到他那裡去,不讓自己跟去伺候,三天來苟總管避不見面.自己見不到阮相公
,這種情形,並在一起,細想起來,就無不令人可疑。自己怎麼辦呢?趕去找伏
大娘?

    不,伏大娘不可能趕來救他的,那麼自己趕去華蓋山聽濤山莊報訊。她聽阮
天華說過,他是當今形意門掌門人阮松溪的公子,但去了也沒用。阮相公說過聽
濤山莊的事,他是尋爹、尋師叔出來的,聽濤山莊沒有主人,自己去向誰報訊呢


    她想到這裡,眼前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但覺阮相公竟是一個孤立無援
的人。除了自己,他竟然沒有一個關心他,會為他出力的人,但自己也不是他的
人,只是伏大娘派來臨時充當他書僮的。她心頭感到一陣難過,阮相公竟會如此
孤單,好像天下之大,沒有一個和他有關。

    自己雖然只是一個小婢假扮的書僮,但自己不救他,還有誰來救他呢?想到
救人,總得先弄清楚阮相公在那裡?覷好出路如何走法才行,在孤立無援的情形
下,救不成就永遠救不成了。這是第四天的早晨,小紅剛盥洗完畢,只聽一陣細
碎而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接著只聽迎雲在門口叫道:「喂.小紅,苟總管叫
你去。」

    小紅聽得精神一振,自己找了他三天,他好似有意避不見面,今天一早他卻
來找自己了。這就迅快迎了出去,說道:「迎雲姐姐,是苟總管找我嗎?」

    迎雲道:「是啊,苟總管吩咐,要我立即陪你去。」

    小紅喜道:「真的,好姐姐,你快些領我去,大概是相公清醒過來了,正在
叫我呢。」

    迎雲道:「你好像三句不離相公,一開口就是相公,相公的,好,快隨我去
了。」說完,轉身走在前面,朝長廊行去。

    小紅心頭一喜,急忙跟著迎雲身後走去。轉去長廊,已是前進,又繞著迴廊
,來至一間房門口。迎雲腳下一停,欠著身道:「啟稟總管,小虹來了。」

    裡面傳出苟總管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迎雲回身道:「總管叫你進去,你快進去了。」

    小紅點點頭,急忙舉步走入,只見苟不棄坐在一把椅子上,雙眉不展,似乎
心情不佳,這就趕上幾步,躬著身道:「小的見過總管。」

    苟不棄搖了下手道:「小管家不可多禮。」他不待小紅開口,就攢著眉道:
「你家公子病勢不輕。」

    小紅心頭一跳,急急問道:「不知我家相公現在怎麼丁?」

    苟不棄—手摸著下巴,徐徐說道:「兄弟聽五山主說,他當時心輕積壓憂患
,又受風邪侵入,才發為傷寒,來勢兇猛,高燒不退,延誤了治療時間,以致燒
腦部經絡,經五山主三日來悉心調治,昨天才算退了燒,只是人雖醒來,神志還
是模糊不清。」

    小紅急道:「那怎麼辦呢?」

    苟不棄微微一笑道:「五山主精通醫道,如果連他都醫不好的病,天下群醫
也全都束手無策了。」

    小紅眼中已經包著淚水,說道:「這麼說,相公是沒有希望了。」說到這裡
,兩行淚水已經從面頰掛了下來。

    苟不棄看了她一眼,咦道:「小管家怎麼哭了,兄弟幾時說你家相公沒有救
了?」

    小紅用手背拭了下眼淚,說道:「你老剛才不是說連五山主都醫不好了麼?


    苟不棄笑道:「小管家聽到那裡去了?我是說如果連五山主都醫不好的病,
天下群醫就更醫不好了,五山主醫道精湛,怎麼會醫不好的?」

    小紅道:「我家相公到底如何了呢?」

    苟不棄道:「於公子只是高燒燒得太猛了,以致神志稍有模糊.據五山主說
,這是暫時性的現象,只要慢慢調養,大概有百日光景,就可以完全復原,只是
要恢復神志,藥物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人驚擾,更不能有人和他說話.
只能讓他一個人靜養,才可恢復得快些,百日時光,也算不得久,小管家只管安
心住在這裡好了,百日之後,兄弟保證於公子平安無事。」

    小紅心想:這不知是他們的什麼詭計?一面問道:「小的不能去伺候相公嗎
?」

    苟不棄道:「於公子神志模糊,需要靜養,你和他說一句話,就引起他的思
索,也就會妨礙他的恢復,所以除了五山主,什麼人也不能接近他,這樣,只要
百日工夫,就可以完全恢復清明了。」

    小紅道:「小的可以去看看相公嗎?」

    苟不棄含笑道:「自然可以,為了使小管家放心,兄弟這就陪你去,但小管
家看過你家相公之後,這百日之內,就不能再去打擾,安心住在這裡,要等你家
相公完全康復了才能見面。」

    小紅只要去看上一眼,心裡也就覺得安些,這就點著頭道:「小的知道。」


    「好。」苟不棄站起身,說道:「小管家隨我來。」舉步走出廂房。

    小紅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走出大門才發覺這座大宅,原來是在一處深山
之中,四面群峰起伏,曉霧未收,宛如籠了一片輕紗。苟不棄腳下極快,已經從
一片石駁的平台走下,朝著一條山徑上走去。小紅心中暗自忖道:「五山主不住
在這座大宅裡,不知住在什麼地方?」

    山徑一路往東,也在漸漸升高,現在已經快到山腰,小徑朝一片竹林中穿去
。修篁萬竿,吟聲細細,小徑盡頭,出現了一角小樓,那是一幢精緻的二層樓宇
。苟不棄走到樓宇前面,腳下一停,抱著拳道:「屬下苟不棄來了。」

    他話聲方落,只聽一個清朗聲音說道:「總管只管上來好了。」這聲音還在
後面樓上,隨口說來,宛如對面一般。

    荀不棄躬身道:「屬下遵命。」他朝身後小紅打了個手勢,低聲道:「你隨
我進去。」舉步跨上三級石階,迎面是一座門褸,進入大門,是一間寬敞的堂屋
,兩名身穿青衣色裙的少女並肩而立,一齊欠身道:「苟總管早。」

    苟不棄連忙含笑道:「兩位姑娘早。」

    左首一名少女道:「山主正在樓上,苟總管請。」

    「是,是。」苟總管連聲應著「是」,穿過堂屋,屏後是一道黃漆樓梯,兩
人一前一後登上樓梯,苟不棄朝左首一間房走去。

    房門口也有一個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那裡,看到苟總管和小紅走來,也沒出
聲招呼,右手輕輕推開房門,讓兩人走入。這間房間地方不很大但佈置得極為雅
潔.像是一間起居室。五山主況神機背負著雙手,正在望著窗外修篁,這時緩緩
轉過身來。

    苟不棄急忙躬著身道:「屬下是帶著小虹來看他的主人的。」

    小紅連忙趨上一步,躬著身道:「小的小虹,叩見五山主。」

    況神機頷首道:「小管家,你家相公的病況,苟總管已經告訴過你了?」

    小紅道:「小的已經聽苟總管說過了。」

    「好。」況神機點著頭道,「他燒得太高了,而且一連三日未退,如今燒雖
退了,腦部受到高燒的影響,暫時神志有些模糊,這需要讓他清靜調養,才能慢
慢的恢復過來,不是一兩天。一兩劑藥所能奏效.差幸他還不算很嚴重,據我估
計.大約有三個月時間的靜養和治療,當可完全恢復,只是在這三個月之間,絕
不能有人驚擾,你只管在那裡安心住下來,三個月之後,我可保證你主人完全康
復,好了,你主人就睡在裡面,苟總管,你陪他進去瞧瞧,只是不可大聲說話,
也不可和他多說話。」

    苟不棄連連躬身道:「屬下知道。」一面朝小紅道:「小管家,隨我進去。
」說著,走到裡首一間的門口,一手掀簾而入。

    小紅趕忙跟著進去。這是一間臥室,中間放著一張雕花木床,床上躺著的正
是阮天華,他身上蓋著一條薄被,但卻並未睡熟,眨動眼睛,對兩人走入好像視
若無睹,漠不相識。小紅急忙走到床前,輕聲的道:「相公,你好些了嗎?」阮
天華生似和她並不相識,只是望著她.眨著眼睛,一聲不作。

    小紅又道:「相公,我是小紅呀,你怎麼不說話呢?」阮天華依然漠無表情
,只是望著她沒有作聲。

    小紅看他呆不楞登的模樣,果然是被高燒燒壞了腦筋,一個人幾乎變成白癡
,心頭不禁一酸,眼含淚光,叫道:「相公,你到底怎麼了?」

    苟不棄急忙攔道:「小管家,方才五山主說過,要讓他好好靜養,才能慢慢
恢復過來,不可和他多說,於公子高燒已退,病情不可能再有變化,現在重要的
是讓他靜養,咱們不可再驚擾他丁,你來過了,也可以放心了,有五山主給他調
理,三個月之後,包管他完全康復,我們還是退出去吧。」小紅揩著眼淚,又回
頭看了床上的阮天華一眼,才跟著苟總管身後,退了出去。

    跨出起居室,小紅走到況神機面前,撲的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五山主
,小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相公,他……他現在已經變成的白癡,求求五山主,
小的給你老叩頭……」

    況神機和聲道:「小管家請起來,你家相公只是暫時無法恢復清明,由我給
他調理服藥,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讓他一個人靜養,我想最多三個月就可完全恢
復了,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多謝五山主。」小紅從地上爬起,剛站起身子,她三天前見過這位五山主
,只覺他像是頗為溫文爾雅的中年文士,這回她和五山主站得較近,抬頭之際,
才發現他目光極為深沉,而且又是鷹鉤鼻。她聽人說過,生成鷹鉤鼻的人,都是
不懷好意的人,心頭不由得暗暗一驚,急忙往後退去。

    苟不棄躬著身道:「屬下那就告退了。」

    祝神機揮了下手道:「你們去吧?」苟不棄應了聲「是」,就領著小紅一起
退出,循原路回轉大宅。

    苟不棄道:「小管家,你自己回去吧.需要什麼,只管跟迎雲說好了,安心
住著,五山主已經答應過你,你家相公只是暫時性失去記憶,保證三個月一定可
以治好,你還有什麼好耽心的?」

    小紅口中應了聲「是」,躬身道:「多謝總管,小的那就回去了。」



    回到賓舍,迎雲迎著問道:「小管家,你去看過你家公子了,是不是好些了
?」

    小紅愁眉不展的道:「方纔總管領我去的,相公高燒已經退了,只是燒得太
厲害了,神志不清,我和他說話,他只是望著我不言不動。」

    迎雲聽得一呆,說道:「那不是變成白癡了,五山主怎麼說呢?」

    小紅道:「五山主說,這是暫時性的現象,慢慢就會恢復過來,大概要調理
三個月,才會完全康復。」

    迎雲笑道:「那就不用耽心了,五山主醫道高明得很,只要有一口氣在,他
都救得活,他說過三個月可以好,那就是三個月好,絕不會多上一天。」

    小紅道:「五山主醫道真有這麼高明?」

    迎雲笑道:「這還假得了,從前廚房裡有個打雜的阿福,不小心從山崖上掉
了下去被老樹丫刺刺進肚子,連肚腸都被刺破了,抬回來已是奄奄一息,只差一
口氣還沒斷,正好遇上五山主.立時把他腸子接了起來,用繡花針縫好肚子,敷
了幾天藥就好丁,現在像生龍活虎一樣,大家才知道五山主簡直是活華佗。」

    小紅道:「但願三個月真能把相公治好就好。」

    「好了。」迎雲笑道:「別再愁眉不展了,快吃飯了,我給你拿飯去。」說
完,俏生生的走了。

    不多一會兒,迎雲果然拿著食盒進來,說道:「快吃吧,菜快涼了呢。」

    小紅也覺得肚子餓了,這就打開食盒,裝了一碗吃著,但一想起方才看到五
山主祝神機深沉的目光,和他那個鷹鉤鼻,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只吃了一碗
飯,就再也吃不下去,這就收過食盒。迎雲進來,看他已經吃畢,就沏了一盞茶
,說道:「小管家,喝茶吧。」小紅抬頭道:「迎雲姐姐,這怎麼敢當?」

    迎雲朝她嫣然一笑道:「在這裡,你總是客人吧。」她提起食盒走了。

    小紅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心中只是想著三天工夫,阮相公活生生一個人
,怎麼會變成了不言不動的白癡,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花樣?如果不是江湖人,
她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一個人生了病,燒得太厲害了,可能會燒壞腦筋,神
志模糊,但江湖上人心叵測,這就難說了。

    她三天前晚上就曾想到阮相公好好的人,無端發起燒來,豈不是燒得有點突
兀?如今更勾起她這種想法。只是想不通的,如果阮相公的發燒,以至一個人變
成白癡,是他們有意做的手腳,那麼他們的目的又何在呢?若是阮相公和他們有
仇,他們可以直接了當連同自己一起殺了。如果阮相公和他們無怨無仇,他們這
樣做又是為什麼呢?這一問題,她就是想上十晚也是想不出什麼答案來的。

    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五山主住的地方,自己已經去過了,那麼今晚等
大家入睡之後,自己何不偷偷去探看一番,到底五山主是真的在替阮相公治病,
還是另有陰謀?」心念這一動,頓覺自己想得不錯,如果五山主確是真心替阮相
公治病,那就算了,他醫道高明,別處也找不到好郎中。如果他們真有什麼陰謀
詭計,自己就該趁機把阮相公救出去才是。

    一天很快的過去,上燈時分,迎雲替他送來晚餐。小紅因為心裡有了決定,
沉重的心情,也覺得好了許多。吃過晚飯,等迎雲收去食盒,就掩上房門,熄燈
睡覺。她當然不會是真睡,黑暗之中,收拾停當,只等晚色再深一些.就可行動
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平時覺得一天過得很快,現在卻覺得時間過的很慢,
等了老半天,才是初更時分。好不容易等到二更光景,她悄悄下床,走近窗後,
悄悄推開窗戶,輕捷的穿窗而出,又輕輕虛掩上了,目光迅速朝四下一掠,看看
毫無動靜,才足尖一點,人如燕子穿簾,低貼著屋瓦飛掠,從後院掠出圍牆。

    依然不敢絲毫大意,悄然轉入山徑,才一路輕縱急掠,加快奔行,快要接近
山腰竹林,就立即放緩腳步,悄悄掩入,一路耳目並用,藉著夜色,朝竹林深處
走去。不大工夫,樓宇已在前面,黑夜之中,樓上隱隱仍有燈光透出,顯示五山
主尚未入睡。

    小紅更不敢大意,老遠就閃入竹林,繞向樓宇後面,再悄悄掩近,雙足一點
,長身躍起,一下隱入暗處,目光掃過,這裡好像並沒有人巡夜,這就緩慢的移
動腳步,朝阮天華躺臥的那間窗下掩去。再回頭朝四下掃射了一下,才使指甲輕
輕佻破一些窗紙,湊著眼睛往裡看去。

    房中點著一盞油燈,燈光如豆,但已可看情室內的物事。她原先以為阮相公
一定像白癡般躺臥床上,那知目光一注,阮天華卻已經坐了起來,端端正正跌坐
在木床正中間,雙目微闔,雙手一挽一推,倏屈倏伸,正在做著各種動作。

    阮相公似在練功,他神志模糊,狀類白癡,怎麼會坐起來練功的呢?小紅心
中暗暗覺得奇怪,心想,如果他能夠練功,那就表示他神志並未模糊了,那麼我
去看他,一連叫了三聲,怎麼會只看看我,木無表情,一言不發呢?

    正在思忖之際,一陣說話的聲音,從外面一間傳了過來,只聽五山主祝神機
的聲音說道:「雖然只有三天工夫,但—般來說,開頂大法一天學的東西已等於
常人一個月時間了,四位兄長若是不信,請隨兄弟進來看看。」接著就響起一陣
輕快的步履聲走近門口。

    小紅聽得不禁心頭一動,忖道:他的開頂大法,是什麼呢?莫非阮相公?思
忖之際,只見祝神機一手掀起門簾,走了進來,跟著他走進來的,第一個是白髯
過腹的矮小老人(萬洋山主羊樂公),第二個是人如寶塔,濃眉大眼的老者(諸
廣山主伏三泰),第三個欣長老者(五嶺山主應天生),第四個濃眉紫臉、年在
四十開外的漢子(九嶺山主冉逢春)。

    小紅心中暗道:「這五人莫非就是五山山主了?」這五人進入房中,跌坐在
床上的阮天華依然雙手伸屈,作各種動作,絲毫未停,對五人也視若無睹。

    長髯過腹老者看了他一陣,呵呵笑道:「五弟這開頂大法,果然大異尋法,
老夫這套「北溟玄功」,普通人只怕三個月也未必練得好,此子只化了三天時間
,果然已經練熟了。」

    祝神機道:「大哥誇獎了,所以小弟認為有三個月工夫,他就可以學會咱們
兄弟五人的武功,匯於一身,再稍加練習,應付半年後的的大會,應該毫無問題
了。」

    小紅暗道:「聽他的口氣,好像要阮相公去代他應付半年後的大會?不知是
什麼大會?」

    長髯過腹老者一手撫著長髯,問道:「五弟閉住他的穴道,形同白癡,以後
還能恢復嗎?」

    祝神機道:「小弟只是為了施展開頂大法,使他心無旁騖,才點閉了他「玉
枕穴」,只要待他武功練成之日,小弟解開他穴道,神志就可以恢復清明了。」
小紅暗暗哦了一聲,忖道:難怪他說要三個月調理,才能完全恢復,原來他們用
什麼開頂大法,貫輸武功,要三個月才能練成。

    長髯過腹老者道:「只是此子一且清醒之後,是否還能為我所用?」

    祝神機深沉一笑道:「大哥這是過慮了,兄弟可以使他在三個月之後,神志
只在半醒之間,自會聽咱們調度,何況咱們奪了魁之後,此子一身學得了咱們兄
弟五山不傳之秘,自然不能再留他了。」

    「哈哈。」長髯過腹老者聽得大笑道:「五弟果然好智謀。」小紅心中暗道
:好啊,原來你們傳給阮相公武功,果然沒有安著好心。

    接著只聽另一個人洪聲笑道:「十年一次的大會,今後十年,就是咱們五山
派稱雄了。」說完又是—陣大笑。接著眾人已經紛紛退出,祝神機陪同他們下樓


    小紅眼看機不可失,慌忙長身掠起,從小樓後面掠入竹林,就隱伏不動,眼
看四位山主業已遠去,五山主祝神機也回身進去,才悄悄繞出老遠,再循原路,
小心翼翼的往前山奔去。回到巨宅後面,越過圍牆,輕悄的從後窗回進臥室,悄
然脫衣上床。

    現在,她幾天來心頭的疑慮,已經獲得證實,阮相公並不是受了風邪,生的
傷寒重症,而是他們為了應付半年後一次什麼大會,而在阮相公身上使了手腳。
她三天來憂心忡忡的心情,自然也稍稍放寬了。阮相公只是被祝神機點了腦後「
玉枕穴」,神志受到影響,才形同白癡,至少目前並無危險,他們要在大會上奪
了魁,才會對阮相公不利。

    現在剩下來的問題,只是自己該怎麼辦了?阮相公目前既無危險,自己就不
用急著把他救出去,阮相公武功本來並不很高,如今這五位山主正在悉心傳授他
們五山不傳之秘的武功,這也正是一個機會,目前就不如讓他們去傳授。

    聽五山主祝神機的口風,三個月之後,好像要使阮相公的神志在半醒之間,
那是說,阮相公不會像現在一樣,一點都不知道了,到那時候,自己再悄悄進去
,救他就比現在容易多了。她想到這裡,就安然入睡。








【第六章】  紫府神功

    三個月時間,很快就到了。三個月之中,苟總管也允許她去探望過兩次公子
的病勢,當然,兩次阮天華都清醒著,只是躺在床上,真如大病初癒一般。小紅
心裡有數,要阮相公清醒與否,都操之在五山主手裡,他要你清醒幾分,你就清
醒幾分。

    好在三個月的時間已經到了,只要阮相公一清醒,自己就可以把他救出去了
。她眼巴巴的計算著時日,她所盼望的日子,終於來了。這天晚飯之後,全身收
拾妥當,就悄悄躍出後院,一路疾奔,快到竹林,就迅快的閃身而入,穿行竹林
,來至小樓側面,舉目看去,窗口已無燈火,她小心奕奕的飛身躍登屋簷,閃到
窗下,然後雙手捫著窗隙,緩緩撥開窗戶,踴身躍入。

    床上,阮天華正在跌坐連功,忽然聽到窗戶開啟之聲,睜開眼來,只見一條
小巧人影已經穿窗而入,輕手輕腳的走近床前,不覺問道:「你……」他該是要
說「你是什麼人」的,但只說了一個「你」,小紅心頭一驚,急忙「噓」了一聲
,低低的道:「相公,是我。」

    阮天華驚奇的道:「你?」

    小紅眨動眼睛,藉著窗前月光,看到阮天華坐在床上,果然清醒了許多,但
他看到自己竟似不識,豈非神志只恢復了一半?她聽五山主說過,他在三個月之
後,只使阮相公神志在半醒之間。這就湊近了些,悄聲道:「阮相公,你還認識
小婢嗎?」

    阮天華目光灼灼,凝視在小紅臉上,過了半晌,才道:「好像很熟,只是記
不起來了。」

    小紅道:「小婢是小紅呀。」

    阮天華點點頭道:「不錯,你是小紅。」

    小紅喜道:「相公記起來了。」

    阮天華道:「你怎麼會找來的?」

    小紅悄聲道:「小婢是冒險進來的,相公立即跟小婢出去,離開這裡才好。


    阮天華搖搖頭道:「我不能離開,這是師父說的,要我好好練功。」

    小紅急道:「不成,他不是你師父,他是個壞人,相公一定要和小婢出去,
盡快離開這裡。」

    阮天華道:「師父怎麼會是壞人?」

    小紅道:「他們是害你,相公目前神志只恢復了一半,是他用手法點了你後
腦「玉枕穴」,相公不能再留在這裡。」

    阮天華遲疑道:「你說的是真話?」

    小紅道:「相公連小婢的話也不相信麼?小婢和相公是一起被他們擄來的,
你怎麼忘了?」

    阮天華想了想道:「你說的好像不錯,我就是想不起來怎麼會在這裡的?」


    小紅道:「現在相公相信了,那就快些走吧。」

    阮天華楞楞的道:「我們到那裡去呢?」

    小紅道:「我們出去了再說。」

    阮天華道:「好,我都聽你的好了。」

    小紅心想:阮相公神志只在半醒半迷之間,自己為了救他,說不得只好要他
全聽自己的,才能逃出樊籠。心念道一轉,就接口道:「對了,我們為了逃離這
裡,不管有什麼事,相公都要聽小婢的,就是遇上五山主,你也要聽小婢的,不
可聽他的話了。」

    阮天華問道:「五山主是誰?」

    小紅道:「他就是相公叫他師父的人。」

    阮天華道:「你不是說他是壞人嗎?我自然不會聽壞人的話。」

    小紅暗暗一喜,自己總算說服了他,一面忙道:「那就快些走了。」

    阮天華點點頭,立即跨下木床。小紅看到床前掛著一口長劍,伸手摘下,遞
給了阮天華,低低的道:「相公把劍帶上。」

    阮天華伸手從幾上取過一柄兩尺長的鐵骨摺扇,說道:「這也是我的。」

    小紅說了聲:「快隨我來。」接著又囑咐道:「出去之後,相公就不可再開
口了,只要跟在小婢身後,走得越快越好。」

    阮天華點頭道:「這我知道。」小紅沒有作聲,當先穿窗而出,阮天華也隨
著她穿窗而出。小紅回過身去,輕輕掩上了窗戶,伸手指了指,就翩然飛起,落
在地上,一下閃入竹林,阮天華立即跟著過來,閃入竹林之中。

    差幸況天機認為此時正是阮天華練功的時候,何況這裡又是他們聯盟的中心
,外人絕不能進來,防範上自然不很嚴密。小紅為了要救出阮天華,這三個月來
,當然處處留心,早就計劃好逃走的路線。雖然她始終問不出這裡是什麼地方,
但從種種跡象判斷,譬如廚房打雜的,要出山去採購糧食,都要兩三天才回來,
可見離市鎮極遠。



    大宅是建在山麓間,只有東首有一條山路,因為四周都是群山峻嶺,沒有人
行走,就沒有山徑了。自己兩人要逃出山去,自然要循著山徑走,如果一旦被況
神機發覺,他們就很容易追上來,而且追上來了,你想硬拚也拼不過他們,最後
還是被他們捉回去。

    這回如果被他捉回去,阮相公當然會被他們用手法完全迷失神志,自己不用
說連命都保不住。因此,小紅擬定的路線,就是和山徑背道而馳,朝山中奔去,
入山雖深,總會有出山的一天。小紅一路提氣急奔,阮天華自然也是跟在她身後
奔行。

    夜深山黑,天上雖有明月,但所經之處,全是懸巖峭壁,沒有路徑可循,這
要是白天還好,黑夜之間,走來自然倍感吃力。翻過兩重山嶺,小紅已經嬌喘不
勝,香汗濕透衣衫,她因這裡距那大宅還近,怕五山主及苟總管尋來,那敢稍息
,還是一路提氣疾行。

    現在又翻過了一重山嶺,小紅實在感到體力無法支持,只得站停下來,回頭
看去,阮天華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自己腳下一停,他立即站停,一張俊臉,和平
時一樣,既沒有流汗氣喘,心中暗暗驚奇,一手拭著汗水,問道:「相公累不累
?」

    阮天華道:「我一點也不累。」

    小紅忖道:阮相公武功比我高,但也不會差得太遠,自己累得心跳氣喘,汗
出如漿,他怎麼一點也不累呢?看來這三個月時間,五山主當真教了他不少武功
,內功也增進得很快,唉,他們如果是不存什麼壞心,阮相公跟他們學武,該有
多好?

    阮天華看他望著自已沒有作聲,他究竟神志清醒了一半,說道:「你跑累了
,怎麼不坐來憩憩呢?」

    小紅心中暗喜,忖道:「看來阮相公果然清醒多了。」她找了一塊大石,用
口吹了吹,就坐了下來,仰頭說道:「相公也坐一會兒咯。」阮天華聽她叫他坐
,果然走了過來,和小紅坐在一起。

    小紅從來也沒和男子坐得這麼近過,他這一坐下,就和自己並肩而坐,驀的
感到一陣羞澀襲上心頭,但這是自己叫他坐的,他總是神志沒有恢復,你叫他坐
,他自然坐到自己身邊來了。但不論他神志只清醒一半,他總是男人,小紅本來
還有話問他,現在就不敢說了。

    兩人默默的坐了一回,夜風吹來,身上汗水很快就干了,經過這一陣休息,
疲勞也恢復了大半。小紅總是擔心著有人會追來,自然還是快些走的好,這就盈
盈站起,說道:「相公,我們走吧。」阮天華是沒有主張的,你叫他走,他就站
起身來,跟著你來。

    這一個晚上,他們也不知走了多少山路,天色漸漸黎明,前面有一道寬闊的
山澗,擋住了去路,兩山之間相距少說也有二三十丈,下臨絕壑,水勢洪洪。小
紅眼看無法過去,只得沿著山澗走下去。晨曦漸漸從山頂間升起,晨霧漸漸從山
林間消失,他們已從山腰間走近山麓,山澗也隨著山勢朝西流而去。

    小紅因阮相公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沒人可以商量,自思山澗水勢既然朝西流
而去,自己兩人只要跟著山澗走去,定可找到出路,這就依然一路沿著山澗走去


    走了將近一里來遠,山間中亂石纍纍,兩邊山勢因為你已經走到山麓,望去
更見高峻,危石似要壓頂而下,中間水勢還是十分湍急,就是沿著山間而行,這
段路卻愈來愈難走,你只有在亂石上,縱跳起落,大概要走完這一段兩山夾峙的
山縫,才會有平地。

    小紅一晚沒睡,這一段路當真走得她粉臉通紅,胸脯起伏,只是喘氣,前面
又有一方十數丈高的大石,擋住了出路。十數丈高的大石,她當然跳不上去,只
好從大石後面繞過去了。那知轉到大石後面,忽然發現右首石壁間,有一人來高
的石窟。

    裡面雖然有些黑,但天光照射,看去洞窟相當寬敞,也極為平整,心中不禁
一動,暗想:自己兩人已有一晚沒睡,這裡地勢幽僻,不易被人找到,不如在這
裡休息一回,養足精神再走不遲。這就回身道:「相公,這個洞窟不易被人發現
,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回再走吧。」

    阮天華道:「你說在這裡休息,就在這裡休息好了。」

    兩人走入石窟,小紅又仔細的打量了一陣,發現這座石窟竟然極大,裡面簡
直像一條寬闊的甬道,黑越越的不知有多深?光是從裡面吹出來的風。就使人有
寒颼颼的感覺。左右兩邊石壁間黑暗之處,似乎也有幾個窟窿。這要是在夜晚,
小紅絕不敢在這座深邃的石窟中逗留,但現在已是大白天,當然不用害怕了。

    她要阮天華站在中間,自己卻向左首石壁走去,到了近前,凝足目力看去,
這裡果然有兩個較小的洞窟,只是裡面太黑了,她不敢進去,再走向右首,石壁
間也有兩三個洞窟,同樣黑得有點怕人,她當然也沒進去,只是在兩邊走了一圈


    她覺得在石窟中休息,雖有天光透入,總覺不太好,因為外面如果有人,就
可以看到,還是石窟進門的左首,較為隱秘,也可以避風,這就朝阮天華招招手
道:「相公,到這裡來較為避風。」阮天華依言走了過來。

    小紅道:「我們已經奔行了一晚,相公快坐下來,在這裡睡一會兒好了。」


    阮天華道:「你坐下來休息好了,師父要我每天一早,就得練武,這裡地方
很大,我要練劍,練完了劍,還要練扇。」

    小紅舉手理理鬟發。嫣然笑道:「這是平日,學了武功,自然要勤加練習,
但今天我們奔行了一晚,就該休息了,出山去,還不知要走多少走呢,不養足精
神,體力如何支持得住?」

    阮天華道:「我晚上都不睡覺的,師父都要我坐著練功,他說練功比睡覺還
要好。」他口中的師父,自然是五山主了。

    小紅道:「那麼相公就坐下來練功好了。」阮天華果然依言坐下,盤好雙膝
。瞑目垂簾,運起功來。

    小紅也倚著石壁坐下,她人雖極為疲乏,但一時之間,想到出山之後,該到
那裡去呢。那晚天罡門集會,被鐵手五煞闖入,死傷了不少人,不知伏大娘有沒
有負傷?阮相公只是臨時代替於公子的,現在該不該再把阮相公帶回去?

    相公是形意門的人,他應該回家去才對,只是他臉上易的容,是伏大娘的獨
門手法,沒有伏大娘的洗容藥,是洗不掉的。想到他易了容,不覺側臉朝他看去
,這一回功夫,只見阮天華坐著的人,頂門上冒著縷縷熱氣,好像從蒸籠上冒出
來的熱氣一般,心中不禁覺得奇怪,再仔細看去,阮相公的身上,也在冒著熱氣
,整個人都像被熱氣包圍了一層,心中暗自忖道:阮相公練的不知是什麼功夫?
難怪這三個月時間,他內功增進了很多。坐了一回,心漸漸靜下來,人也朦朧睡
去。



    突聽有人洪聲笑道:「果然在這裡了。」這句話聲若焦雷,小紅驀然驚醒,
耳朵猶在嗡嗡直鳴,她只當是五山主、苟總管追來,發現了阮相公自己二人,急
忙睜開睛來,只見石窟中間站著一個長髮披肩,身穿半截黃衫的老者,此人身材
不高,但肩膀極闊,因自己兩人坐在進洞左首靠壁處,看到的只是此人背後。

    小紅心中暗暗奇怪,這人不像是追蹤自己來的,他面向洞裡,似乎也沒有看
到自己兩人,怎麼會說「果然在這裡了」呢?心念方動,只見長髮黃衫老者己舉
步朝石窟中走了進去。那條象甬道般的石窟,黝黑陰森,他進去了,立時就被黑
暗吞沒,看不見人影。

    小紅回頭看去,阮相公依然瞑目垂簾,一動不動,身上還在冒著縷縷熱氣,
當然運功還沒完畢。就在此時,只聽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從洞口走入。進來的兩人
,一個身穿灰布道袍,手持拂塵,另一個穿的是一件藍布大褂,腰束闊帶,她能
看到的依然只是兩人的後形。他們一路邊走邊說,走到石窟中間,才略為駐足。


    穿藍布褂的目光回顧,道:「這裡是白鶴洞,大概不會錯了。」

    灰衣道人笑道:「咱們那就進去瞧瞧。」

    穿藍布褂的道:「此洞如此黑暗,崆峒老怪又先咱們而入,只怕不易對付。


    灰衣道人大笑道:「難道合咱們之力,還怕他不成?」

    穿藍褂的道:「近日白鶴洞出世的風聲業已傳開,只怕進來的不止咱們三個
人而已。」

    灰衣道人道:「所以咱們還是早些進去,不要讓老怪一個人捷足先得。」

    穿藍褂的點頭道:「道兄說得也是,白鶴真人成道已有百年,江湖上傳說他
得到的一部《紫府銓真》,藏之洞府,留待有緣,自然也在此洞之中了,紫府奇
書,玄門之寶,覬覦者必眾,據兄弟看,在老怪前面,也可能早已有人進去了。
」兩人只是在中間停得一停,就繼續舉步往裡行去。

    小紅聽了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好像這座石窟,叫做白鶴洞,被人發覺還沒有
幾天,裡面藏有一部奇書,好像還會有很多人聞風赴來,她當然不會去關心這些
,只是會有人趕來,自己二人就得及早離去。就回頭看去,這一陣工夫,阮相公
身上的熱氣,已經漸漸消失,心中暗道:等阮相公運功醒轉,就可以上路了。

    剛回過頭來,突見自己兩人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個子矮小的白髮鳩面老
婆婆,手中柱著一支彎彎曲曲的木杖,一雙綠陰陰的眼睛望著自己兩人,臉上似
笑非笑,神情譎詭,使人一看就會感覺到她笑得不懷好意。小紅吃了一驚,急忙
站起身來,右手不自覺的摸了摸腰間短劍。

    鳩面老婆婆發出尖銳的磔磔笑聲,問道:「你們兩個小娃兒,是何人門下,
可是跟著你們師父來的?」

    小紅搖搖頭道:「我們沒有師父,昨晚山中迷路,今天早晨才找到這個石窟
,只是在這裡休息一回,等我家相公醒來,就要走了。」

    鳩面老婆婆看了阮天華一眼,問道:「他就是你相公?」

    小紅點點頭道:「是的。」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早晨就在這裡,可曾看到有什麼人進來嗎?」

    小紅道:「最早我也不知道,剛才我是被一個長髮老人笑聲驚醒的。」

    「長髮老人?」鳩面老婆婆問道:「那是怎樣一個人?」

    小紅道:「我看到的只是這位老人家的背後,個子好像不高,肩膀很闊,身
上穿一件半長不短的黃衫……」

    「崆峒黃衫。」鳩面老婆婆自言自語的道:「這老怪物也來了,唔,還有什
麼人?」

    小紅道:「後來又有一個灰衣道人和一個藍褂的老人,剛剛進去。」

    鳩面老婆婆道:「那是九宮雙劍了,他們居然趕到了老婆子的前面。」

    剛說到這裡,阮天華已經運功醒轉,睜開眼來,看到鳩面老婆婆站在前面,
正在和小紅說話,不覺奇道:「小紅,這位老婆婆是誰呢?」

    小紅忙道:「相公醒來了,我們該走啦。」

    鳩面老婆婆尖聲問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阮天華道:「我叫於立雪。」

    鳩面老婆婆又問道:「他呢?」

    阮天華道:「他叫小紅。」

    鳩面老婆婆道:「很好,你們兩個跟老婆婆進去。」

    小紅急道:「不成,相公離家已有多日,我們急於趕回家去。」

    鳩面老婆婆臉色微沉,說道:「老婆子要你們跟我進去你們就得跟老婆子進
去。」

    阮天華道:「小紅說要趕回家去,自然是要趕回家去了。」

    鳩面老婆婆暗道:「這小子面貌極為清秀;怎麼說話有點渾。」一面磔磔笑
道:「老婆子一向言出如山,你們知道老婆子是誰?」

    阮天華楞楞的道:「不知道。」

    小紅心頭暗急,說道:「老婆婆,真對不住,我們還要趕路,不能跟你進去
。」一面朝阮天華道:「相公,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阮天華點頭道:「好,我們走。」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走得了嗎?」

    小紅氣道:「老婆婆,你講不講理?」

    鳩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跟老婆子講理的人,都到閻老二家裡去了。」要
知她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魔頭,焉會看不出來,阮天華只是個楞小子,出主意的是
他書僮小紅,因此話聲出口,右手一抬,伸出一雙千枯得像鳥爪的手爪,五指如
鉤,朝小紅肩頭抓來。

    小紅沒想到她會猝然出手,一時如何來得及躲閃?阮天華看她向小紅出手,
右手疾發,一下就把她爪勢格了開去,有這一瞬空隙,小紅趁機向右閃出。鳩面
老婆婆不覺一怔,目中綠光大盛,尖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格得開老婆子一爪
。」

    阮天華道:「是你先欺侮小紅的。」

    小紅一手握著劍柄,說道:「老婆婆,咱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要進去,
我們要回家,大家各不相干,好了,我們要走了。」

    鳩面老婆婆磔磔怪笑道:「要走容易,你們只要接得住老婆子三招,老婆子
就不再難為你們。」阮天華望望小紅,沒有作聲。

    小紅道:「接下三招,你就讓我們走了?」

    鳩面老婆婆道:「不錯,老婆子言出如山,說了豈會不算?」

    小紅道:「相公,老婆子要你接她三招,才能讓我們離去,看來只有接她三
招才行。」

    阮天華道:「只有接她三招才行。」

    鳩面老婆婆忖道:「這小子果然很渾,真是個繡花枕頭,錦繡其外,敗絮其
中。」一面喝道:「好,你們小心了,這是老婆子第一招。」右手一揮,朝兩人
拍來。

    她一向獨來獨往,從不收徒。但進入石窟,聽了小紅的話,知道崆峒黃衫及
九宮雙劍已經進去,因此想到要兩人跟她進去,原意只是不想兩人洩漏自己行藏
。後來她伸手一抓,被阮天華格開,試想她數十年修為,這一抓雖然只不過隨手
抓出,但阮天華的舉手一格,也只是隨手而發,發覺這年青人武功極高,但人卻
楞楞的,是個渾小子。

    這下正中她的下懷,把這楞小子帶進去,豈不是一個得力助手,但還是先要
看看他的武功來歷,故而說出接她三招的話來。既是存心要試試這楞小子的武功
,第一招上,她只使了三成力道。她雖然只使出三成力道,但江湖上一般好手,
已經未必能夠接得下來。

    小紅右手一直接著劍柄,此時手腕一翻,鏘的一聲掣出劍來。阮天華回頭道
:「你不用出手,我來。」右手一豎,迎著鳩面老婆婆掌勢擊出。

    鳩面老婆婆這一掌不帶絲毫風聲,好像只是朝前輕輕推了一把。阮天華擊出
的一掌,也沒有凌厲的風聲,但卻有一股森冷的寒氣,應掌而生。兩股勁氣乍然
一接,中間卻發出蓬然一輕震,鳩面老婆婆的第一招,就被阮天華接了下來。

    小紅當然不會知道鳩面老婆婆這一記只使了三成力道,眼看阮相公居然接下
來了,心頭自然暗暗高興。鳩面老婆婆目中綠芒飛閃,磔磔笑道:「小娃兒,原
來你練的是「北溟玄功」,好,再接老婆子一掌。」話聲出口,又是一掌拍了過
來,這回她又加了兩成力道。

    阮天華道:「接就接。」右手忽然握拳,身形微側,呼的一拳朝前擊出。「
蓬」,又是一聲輕響,阮天華只是上身晃動了下,果然又被他接住。

    「形意門的炮拳。」鳩面老婆婆一張鳩面流露出欣喜之色,點頭道:「果然
難得得很,你小娃兒這點年紀,能接得下老婆子五成力道,好這是第三招了。」
身形一動,人已到了阮天華的面前,不,右手快如電閃,雞爪般五指一下扣住了
阮天華右手脈門。

    阮天華用力一掙,鳩面老婆婆五指有如鐵箍,那想掙得動分毫,一張俊臉登
時脹得通紅。小紅見狀大驚。右手長劍一指,疾欺而上,喝道:「你快放手。」
口中喝著,劍光一閃,巳朝鳩面老婆婆右側腰肋刺去。

    鳩面老婆婆右手扣著阮天華脈腕,只向左跨出半步,就讓過小紅刺去的一劍
,磔磔笑道:「小子,你再敢動一動,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我只要催動真氣,
你家相公就會逆血攻心,送了小命。」

    小紅舉目看去,阮相公一張俊臉果然已經脹得通紅,心頭更急,說道:「那
你要待怎的?」

    鳩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還是一句老話,你們兩人跟我老婆子進去
,我就放開你家相公。」

    小紅道:「你要我們進去做什麼呢?」

    鳩面老婆婆道:「老婆子只有一個人,有你們兩人作伴可以替老婆子做些零
碎事兒,老婆子可以保證,絕不會傷害了你家相公,說不定還有好處。」

    小紅道:「我們也不想什麼好處,你快放開相公。」

    鳩面老婆婆道:「你答應了,老婆子自會放他。」

    小紅道:「我答應你有什麼用?你該問問我家相公答不答應?」

    鳩面老婆婆磔磔笑道:「你當老婆子看不出來?你家相公都聽你的對不?」


    小紅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快放開相公的手。」

    鳩面老婆婆道:「好,老婆子相信你,不過你要記住了,老婆子面前,你少
掉花槍,江湖上惹怒了老婆子的人,沒有一個活得過三天的。」說著,果然五指
一鬆,放開了阮天華的手腕,阮天華只到此時才「啊」出聲來。

    鳩面老婆婆道:「好,你們可以跟我走了。」

    小紅道:「慢點:」

    鳩面老婆婆道:「你還有什麼事?」

    小紅道:「咱們總得先說清楚了,老婆婆你到裡面去,要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

    鳩面老婆婆道:「最多一兩天,難道老婆子會在黝黑的山洞裡住上一輩子?


    小紅道:「就算兩天好了,過了兩天,你若是還不出來,我們就要走了,那
時你不能再攔阻我們了。」

    鳩面婆婆陰森一笑道:「好,老婆子答應你,不過在這兩天之中,你主僕二
個,都得聽我老婆子的。」

    小紅道:「好,咱們一言為定。」

    阮天華楞楞地問道:「小紅,咱們真的要跟老婆婆進去嗎?」

    小紅道:「小的已跟老婆婆說好了,咱們跟她進去,只以兩天為限,過了兩
天,咱們就要先出來,相公認為如何?」

    阮天華道:「你和老婆婆說好了就好。」



    鳩面老婆婆心中暗暗奇怪,這楞小子一身武功練得不錯,怎麼會聽一個書僮
的話,如果說他是被這小書僮迷失了本性,這又不像,小書僮對他又這般忠心耿
耿,這倒真教人想不通。一面伸手從身邊百寶囊中取出一個銅製的火筒,遞給了
小紅,說道:「你拿著火筒,走在前面。」

    小紅接過火筒,阮天華道:「小紅,我和你一起走。」

    鳩面老婆婆道:「你們兩人走在前面也好,你武功不錯,如果有人出來偷襲
,你可以替他擋一擋,不過,你們記住了,一旦有人向你們出手,你們只管退下
來,自有老婆子應付。」兩人答應一聲,果然舉步往裡面走去。鳩面老婆婆就跟
在他們身後。

    這石窟裡就像一條甬道,足有兩三丈寬,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見底。小紅打著
火筒,拿在左手,右手執著長劍,一面說道:「相公,你也把劍抽出來,可以防
身。」

    阮天華依言也抽出長劍,問道:「這裡很黑,進去做什麼呢?」

    小紅已經聽穿藍褂的說過,這裡叫白鶴洞,進去有人,好像是找一部奇書去
的,但他為人機警,鳩面老婆婆不像好人,這些話她自然不肯說出來,只是搖搖
頭道:「小的也不知道,這要問老婆婆了,這裡面又冷又黑,一點也不好玩」

    鳩面老太太磔磔尖笑:「你們不用多問,到了裡面,就會知道。」這樣深入
了二三十丈,甬道似到盡頭,兩邊石壁至此忽然束攏,中間一個窟窿,像是圓洞
門一般。

    鳩面老婆婆道:「到地頭了,快些進去。」

    小紅手持火筒,和阮相公並肩走在前面,剛跨進洞窟,猛聽有人洪喝道:「
小娃兒,還不快把火熄了?」

    呼然有聲,一道強列無匹的掌風迎面拍來,令人為之窒息。阮天華遇上有人
襲擊,不待小紅出聲,右手一掄就迎擊出去。這一瞬間,火筒突然熄滅,兩股掌
風乍然一接,發出蓬的一聲大震。對方這一掌只是為了熄滅火筒而發,敢情僅使
三成力道,是以被阮天華接了下來。

    「哈哈。」那人洪笑一聲:「小娃兒,好,你居然接得下老夫三成力道。」


    就在火筒乍熄之際,小紅只覺身邊疾風輕掠,擦身而過,鳩面老婆婆已經一
下搶到了前面,一言不發,揮手一掌朝那人發話之處劈了過去。小紅為人機警,
聽聲音那人似在右首,她迅速的拉著阮天華的手悄悄朝左退去。石窟中黝黑如墨
,但聽又是一聲蓬然大震,勁風四卷,不用說是鴆面婆婆和那人互擊了一掌,小
紅緊拉著阮天華又朝左首退下了幾步。

    「哈哈。」那人洪聲喝道:「什麼人偷襲老夫,這一掌絕不是那小娃兒所發
。」

    鳩面老婆婆磔磔尖笑道:「崆峒老怪,你猜猜看,老婆子是什麼人?」

    那人洪笑一聲道:「原來是桑鳩婆,無怪這一掌有點份量。」話聲甫落,突
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洞窟外掠入,光聽風聲,至少也有五六個人。

    只聽桑鳩婆尖聲喝道:「進來的什麼人?」她敢情隨著話聲,向後劈出了一
掌。

    「砰。」接著有人和她對了一掌,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不問青紅皂白
,出手傷人。」這人聲音粗大,小紅聽出是諸廣山山主伏三泰的聲音,心頭方自
一驚。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老婆子從來就不問青紅皂白。」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另一個人道:「伏兄,由我來接她一掌。」這是萬洋山山主羊樂公的聲音,
他的話聲一落,「蓬」,這一聲氣勢較盛,震得山腹石窟勁風呼嘯,碎石和灰塵
粉落如雨。

    另一邊也同時響起崆峒黃衫的一聲洪笑:「滾開點,老夫在這裡。」

    「拍。」這一聲不像對掌的聲音,接著響起一個冷冷的笑聲說道:「閣下口
氣不小,掌力也夠強,想不到白鶴洞剛一出世,就引來了不少高人,閣下且報個
萬兒給在下聽聽。」小紅聽得心頭又是一緊,這說話的正是五山主祝神機,這麼
看來,五位山主只怕全進來了,他們準是追蹤自己兩人來的,這怎麼辯好?她緊
拉著阮天華的手,又往後退了幾步。

    只聽崆峒黃衫洪聲道:「老夫是誰?老夫就是老夫。」

    桑鳩婆一掌被那人接了下去,不覺磔磔厲笑道:「北溟玄功也不過如此。」


    「鏘:「又有一人在黑暗中抽出長劍,喝道:「五山山主在此,江湖朋友進
入白鶴洞的,均希及時退出,免傷和氣。」此人話聲帶著濃重的土音,正是九頂
山主應天生。小紅心中暗道:「五山山主果然全來了。」

    接著響起一個蒼老聲音笑道:「江湖上幾時出了五山,六山的人,也在這裡
窮吼,白鶴洞是你們買下來了?」

    崆峒黃衫洪笑道:「南宮老兒說得不錯,幾個不成氣候的東西,也到這裡擺
譜來了。」

    桑鳩婆道:「你們莫要爭吵,先看看進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說到這裡,
回頭叫道:「小紅,你把火筒打亮了。」

    小紅吃了一驚,她叫出自己的名字來,這回糟糕了,她不敢答應,慌忙拉著
阮天華急急後退。果然,祝神機聽到「小紅」的名字,不覺大笑道:「小紅在這
裡,於立雪自然也在這裡了。」

    阮天華究是神志迷失了一半,聞言說道:「我是在這……」小紅大急,急忙
伸過手去掩住他的嘴巴。

    「哈哈……」祝神機朗笑一聲道:「你們居然逃到這裡來了。」阮天華雖然
只說三個字,就被小紅掩住了嘴,但祝神機已經聽出他們站在右窟左首,身形一
晃,欺了過來。

    桑鳩婆呼的一掌橫拍出去,喝道:「誰敢過來?」

    這一掌勁風橫掃,勢道極猛,祝神機趕快身向旁躍,說道:「這姓于的是咱
們兄弟五人的徒弟,你怎地擋起橫來。」

    桑鳩婆尖聲道:「老婆子叫你不許過來,就是不許過來。」

    羊樂公大笑道:「這老婆子究是什麼路數,難道咱們尋找徒弟,她也管得著
?」

    伏三泰洪聲道:「咱們五山山主,難道還怕一個老婆子不成?」喝聲中,就
有兩聲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迅速閃來。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你們想找死,就只管上來。」她出手比說話還快,呼
的一聲,杖勢橫掃出去,欺過來的羊樂公,伏三泰各自拍出一掌,又疾快的退了
開去。

    桑鳩婆叫道:「小紅,老婆子叫你亮起火筒來,你聽到了沒有?」突然一道
火光從中間亮起,那當然不會是小紅打著的火筒,而是五山總管苟不棄點著了火
折子。



    這一亮起火折,大家都看清楚了。小紅和阮天華已經退到左首壁下,桑鳩婆
手柱彎曲鐵杖,站在石窟左首,和兩人相距,還有三丈來遠。石窟中間稍靠裡首
站著長髮披肩的黃杉老人是崆峒黃衫。石窟進口處,分站六個人,萬洋山主羊樂
公,諸廣山主伏三泰,一左右面對著桑鳩婆,相距也有一丈來遠,苟總管手執火
筒和五岑山主應天生站在入口處。

    九連山主祝神機,九岑山主冉逢春則在石窟中間稍右。石窟右首也有兩個人
,那是手執鐵拂的灰衣道人,身穿藍布大褂的禿頂老者,這兩人,正是九宮雙劍
鐵拂遭人和禿頂神鷲南宮壽。五山山主中羊樂公是大山主,他目光一動,不由看
得一呆,連忙拱手道:「兄弟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桑婆婆,黃老丈,和九宮二
位道兄,方才黑暗之中,咱們兄弟多有冒犯,兄弟敬向四位賠禮。」說罷又連連
拱手。

    桑鳩婆婆磔磔怪笑道:「羊老兒,現在還要老婆子退出去嗎?」

    羊樂公人生得矮小,但長髯過腹,陪笑道:「咱們兄弟只是聽說白鶴洞出土
,順便來瞧瞧的,其實咱們是找小徒於立雪來的,他神志有些不清,和他書僮逃
了出來,桑婆婆名滿江湖,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小徒,傷了彼此和氣。」

    桑鳩婆自然相信,那姓于的小娃兒不是也會北溟玄功?看來他說的倒是不假
,江湖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人家找尋徒弟,任誰也不好擋橫。她朝阮天華、
小紅兩人看了一眼,還沒說話。小紅聽得大急,說道:「婆婆,我家相公不是他
們的徒弟。」

    祝神機喝道:「小紅,是你慫恿於立雪逃出來的是不是?你這小子,早該斃
了你。」揮手一掌,凌空朝小紅拍來。

    桑鳩婆伸手一攔,說道:「小紅,你家相公怎麼會不是他們的徒弟?」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被他們擄來的,他們用惡毒手法,迷失了相公神志…
……」

    伏三泰怒聲道:「小子還敢胡說。」身形疾如瓢風,直欺過去。

    桑鳩婆鐵杖一挑,呼的一聲在他身前桑劃起,硬把伏三泰逼退,口中喝道:
「老婆子話還沒有問完,你稍安毋躁。」

    冉逢春怒聲道:「桑婆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包庇咱們逃走的徒弟,那
是沒把咱們五山派放在眼裡了?」

    小紅道:「我家相公是天罡旗門下,誰說是你們的徒弟?你們迷失了相公的
神志,江湖上那有師父迷失徒弟神志的人?」

    禿頂神鷲南宮壽目光一注,問道:「你家相公是天罡門於勿用的後人?」

    桑鳩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問道:「南宮老兒,你問他作甚?」

    禿頂神鷲大笑道:「因為於勿用是老夫的師兄,他兒子就是我的師侄。」他
目光轉注到五山山主身上,說道:「老夫師侄,真是被你們迷失了神志?解藥呢
?」

    羊樂公攢攢眉道:「南宮老哥怎麼會相信這小子的胡說八道,他明明是咱們
五人的徒弟兒,只是神志有些不清,容易受人蠱惑,於立雪你還不過來?」

    阮天華為難的望望小紅,說道:「小紅,大師父在叫我了。」

    小紅道:「相公,他不是你師父,咱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再也不能去理
他們。」

    羊樂公怒聲道:「果然是你小子在挑撥離間。」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桑鳩婆舉手一揮,磔碟尖笑道:「你們五個人共收一個神志不清的徒弟,倒
是怪事。」「篷」,她和羊樂公硬接了一招,雙方各自後退了一步。

    禿頂神鷲嘿然道:「老夫要你們交出解藥來,你們可曾聽到?」

    伏三泰大笑道:「南宮老哥,就算於立雪是你師侄,但他卻是咱們五人的徒
兒,徒兒總比師侄要親吧?如有解藥可以解他迷失的神志,咱們早就給他服了,
還用老哥說麼?」

    禿頂神鷲道:「小紅說於立雪是被你們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伏三泰道:「你怎能聽信一個書僮之言?」

    禿頂神鷲濃眉掀動,說道:「他是老夫師侄,被你們迷失神志,老夫豈能不
管?」

    羊樂公笑道:「他是兄弟五人的徒弟,難道會是假的。」桑鳩婆心中暗暗奇
怪,他們雙方互爭這個白癡,究是為了什麼?

    鐵拂道人道:「諸位不用爭執了,貧道和南宮道兄,同住九宮,方外論交,
知之甚稔,於勿用於施主確是南宮道人的大師兄,離開九宮之後,據說另創門戶
,以天罡旗出現江湖,後為仇家所殺,這位小施主,既是於施主的後人,南宮道
兄自然要問問清楚,果系五位在他身上做了手腳,自該交出解藥來才是,同是江
湖同道,不可因此傷了和氣。」他說的雖然婉轉,但也暗示他是站在禿頂神鷲一
面的。

    「哈哈。」羊樂公大笑一聲道:「就算和九宮雙劍傷了和氣,咱們這徒兒是
非領回去不可。」

    崆峒黃衫冷冷的道:「你們爭徒兒也好,爭師侄也好,你們還不是想騙這娃
兒的一面天罡旗?」小紅聽得暗暗奇怪,他們想騙天罡旗?天罡旗又不在阮相公
身上?自己還當禿頂神鷲真是於相公的師叔,原來也沒安著好心。

    桑鳩婆聽得心中一動,磔碟尖笑道:「老婆子不管你們爭什麼,這兩個小娃
兒是老婆子要他們跟我進來的,時間以兩天為限,這兩天之中,由老婆子保護他
們安全,你們誰也休想動他們一根毫髮,兩天之後,他們兩個要跟誰走,老婆子
概不過問。」說到這裡,回頭朝小紅道:「小紅,你主僕二人不用害怕,一切有
我老婆子替你們作主。」

    祝神機大笑道:「老大,看來今日之事,很難善了,咱們五山聯盟,還沒怕
過什麼人,如今為了一個門下弟子,雖是小事,但咱們如若就這樣退出去了,咱
們五山派那就從此不再立足江湖了。」

    伏三泰洪聲道:「老五說得對,咱們五山聯盟,不能丟人,也不惜一戰,甫
宮老兒,你只管劃道,咱們兄弟接不下也非接不可。」

    崆峒黃衫洪喝道:「你們要動手,就到外面去。」

    桑鳩婆磔磔尖笑道:「在這裡動手,熱鬧些也好。」右手呼的一掌朝苟不棄
手中火折子劈了過去。

    她掌風如團,何等強勁,苟不棄急忙側身避閃,掌風從他身旁劈過,火折子
依然突告熄滅,石窟中登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桑鳩婆鋼杖一橫,後退了數步,
這一剎那間,但聽有人洪笑,有人怒喝,登時掌風呼嘯,已有幾個人在黑暗中動
起手來。接著嗆嗆劍鳴,有人撤出長劍,也有人豁然打開鐵扇,聲如裂帛。這—
陣掌風交匯,劍嘶輕嘯,大家只憑聽風辯位出手,攻拒進退,快如掣電。

    小紅拉著阮天華的手,緊貼著石壁,緩緩移動,只聽桑鴨婆尖喝道:「老婆
子在此,誰也不准過來。」喝聲中「噹」的一聲,攔住了一個使劍的,緊接著又
是「蓬」的一聲大震:

    桑鳩婆呷呷笑道:「姓羊的,原來是你。」從她口氣聽來,這欺來的當是萬
洋山主羊樂公了,那麼另一個和桑鳩婆劍杖交擊的,該是九岑山主冉逢春了。

    羊樂公和冉逢春欺身過來,當然不是為了對付桑鳩婆,他們的目的,不用說
是在阮天華了。小紅心裡明白,自己兩人落入五山主手中,固然再無逃走之望,
就是禿頂神鷲南宮壽說阮天華是他師侄,也不過為了覬覦天罡旗,桑鳩婆雖然護
著自己兩人,想來也不懷好意。

    那麼洞窟中這許多人,竟是沒有一個可靠的了。小紅心頭越想越急,此時他
們正在黑暗之中動上了手,自己兩人縱然暫時可以無事,也不宜逗留下去,但此
時要想出去,洞口站著一個苟不棄,也無法出得去。她在方才苟不棄亮起火折子
的時候,看到左側不遠,似有一條斜斜的裂縫,可以藏身。

    此時羊樂公和冉逢春欺來的人,被桑鳩婆一杖一掌,攔住了出路,羊樂公一
聲大笑,冉逢春一聲沉喝,一個發掌,一個發劍,聯手攻上。桑鳩婆杖勢連展,
勁風呼呼,依然把兩人硬行截住,無法衝上半步。



    小紅拉著阮天華,一步步退到左側右首壁縫處,側著身子擠了進去。這條石
縫有如夾層,斜斜而入,只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她在危急之中,只要能藏身就
好,那管裂縫究有多深?阮天華有小紅拉著他的手,他神志只清醒了一半,自己
毫無主張,你拉著他走,他就跟著你進來。

    石縫既然只能容得一個人側身而行,當然極狹,地勢也一路往上,坡度雖不
甚陡,但也並不平坦,腳下所踩到的儘是石礫沙土,經兩人這一踩動,就沙沙往
下滾落,你踩到之處,沙石滑落下去,上面的沙石,自然就跟著滾落下來。

    一時沙沙之聲大作,勢如流沙,你就是不走,沙石也傾瀉而下。小紅暗暗吃
驚,此時再待退出,已是不及,看來這回自己兩人,只怕要埋身在石縫中了。退
下去既已不成,那只有冒險上去再說,因為你站立不動,瀉落的沙石已經快要沒
脛,自然只有往上去才是辯法。

    小紅放開了阮天華的手,低低說道:「相公,小婢走在前面,你跟著小婢上
來,要手足並用,雙手抓住石壁,慢慢的走。」

    阮天華道:「雙手抓住石壁,我會的。」

    小紅道:「那就快走了。」她走在前面,雙手捫著石壁,但石壁上有許多石
塊,早已風化,你抓到的石塊,有些地方就會一把抓起來,變成碎粒,紛紛落下
,有些可以攀得住的,就用手攀,攀住了,再撥起腳來,跨上一步。雙足一經跨
動,沒脛砂石就往下瀉落。

    這一段路,走得自然十分艱苦,雙手也被碎石劃破,血水粘膩膩的,卻也並
不覺得痛楚。石縫一路往上,瀉落的砂石,也一路滾滾而下,幾乎可以把下面的
石縫填了起來。兩人一路捫著石壁,只顧往上爬行,根本不知道多少時間,現在
他們已經爬到了一處石窟,腳下踩到的已經不是砂石,而是堅硬的實地,但耳中
沙沙之聲,依然不絕。

    小紅用手捫著,覺得空洞洞的,已經不是石縫了,急忙叫道:「相公,你上
來了嗎?」

    阮天華答道:「我上來了。」

    小紅幽幽的道:「我們上來了,只怕再也出不去了。」

    阮天華道:「出不去了,為什麼?」

    小紅道:「因為我們的出路,只怕已經被砂石擁塞住了。」

    阮天華道:「這裡沒有擁塞。」

    小紅道:「這裡好像是一個洞窟,當然不會擁塞。」

    阮天華道:「這裡不擁塞,就不要緊。」

    小紅道:「但我們沒有吃的東西。」

    阮天華道:「我肚子還不餓。」小紅知他神志沒有全醒,說也白說。伸手一
摸,差幸桑鴆婆交給自己的火筒,還在懷裡,這就伸手取了出來,擦的一聲打亮
了,朝四面照了照。

    這座石窟,相當寬大,比下面那個石窟還大得多,看去空蕩蕩的,火光照不
到的地方,一片黝黑,估計自己立身之處,是在石窟左側,這就說道:「相公,
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漸漸走進中間,小紅忽然發現南首似乎隱隱有亮光進入。身在石窟之中
,當然分辯不出方向,她只是假設洞窟左側是東首,那麼中間的裡首是北首,透
進光亮來的地方是南首了。她急步走了過去,漸漸走近,已可確定從石壁間透進
來的是天光了。

    阮天華看她走來,也立即跟了過來,問道:「我們要出去嗎?」小紅走到近
前,原來石壁離地兩尺高處,像窗戶一般,鑿開了一個圓形的洞口,依稀天光就
是從窗口透進來的。

    因為洞口佈滿了從上面倒掛下的籐蔓,粗逾手臂,不下數十百根之多,層層
綠葉,如簾如幕,把洞口密密封住,還結了纍纍朱紅果實,光亮只是從籐蔓的枝
葉間透入,是以洞窟之中依然十分黝黑。

    小紅把火筒交給阮天華,伸手撥出長劍,再探出半個身子,用劍撥開了一些
籐蔓,俯首看去,這洞口是在一座百丈峭壁中間,下臨千尋,壁立如削,令人目
為之眩,那有什麼出路?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回入洞中,不覺長長吁了口氣,因為火筒由阮天華舉在手中,她目光一抬,
看到窗戶似的洞口上面,繡著「放鶴」二字。心中暗道:「他們稍下面那個洞窟
,叫做白鶴洞,這裡又有「放鶴」二字,那麼這座洞窟,從前一定有人居住,這
人也許養了一雙自鶴,他在峭壁上開了這個窗口,是放鶴用的了。

    接著又想:「這人住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之中,沒有吃的東西,豈不很快就餓
死了?他拿什麼裹腹呢?哦,那籐蔓上結了許多朱紅果實,大概可以吃的了。」
一念及此,立即又朝窗口探出身去,伸手摘了五六個朱紅果實,才回身入內。

    阮天華道:「小紅,你摘下來做什麼的?」

    小紅把果實放在窗口石檻上,一面說道:「不知道這果實能不能吃?如果可
以吃,我們暫時就不愁吃的東西了。」一面說著,一面用手剝開外面一層硬殼,
裡面包著五六瓣朱紅果子,她取了一瓣,輕輕咬了一口。

    但覺果汁如蜜,又稠又甜,滿口清香,不覺大喜過望,又取了一瓣,遞給了
阮天華,說道:「相公,這果實很好吃你吃一瓣試試。」

    阮天華放入口中,吃了一瓣,點頭道:「果然又香又甜。」兩人只各自吃了
一個果實,就已覺得很飽。

    小紅更喜不自勝,說道:「現在不用發愁了,這果實外面多得很,吃上一個
月也吃不完呢:」

    阮天華道:「我們要在這裡住上一個月嗎?」

    小紅柔聲道:「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出去。」

    阮天華道:「師父他們會不會上來呢?」

    小紅道:「他們並不是相公的師父,他們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你不用叫他們
師父。」

    阮天華點點頭道:「只有你對我好。」

    小紅粉臉一紅,說道:「小婢是相公的書僮呀,你是主人,小婢是僕人,當
然會對相公忠心的了。」接著道:「好啦,我們先去裡面看看再說,有沒有出路
。」她從阮天華手中取過火筒,轉身走在前面。



    這座洞窟相當寬敞,除了左首裂開了一條石縫,是兩人上來的地方,靠北首
一堵石壁中間,還有一個洞窟,裡面黑黝囂,的看不清景物。小紅一手拿著火筒
,一手執著長劍,走了進去,裡面又是一間石室,略呈方形,火光照處,她差點
驚咦出聲。原來中間一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鬚眉全白的老道人,在他身邊,
還蹲伏著一雙白鶴。

    小紅看得一怔,暗道:「這座洞窟果然有人住的。」她正待退出,忽然發現
這白鬚道人面色枯黃,雙目下陷,坐著一動不動,不類生人,那雙白鶴也閩著雙
目,也不像是活的。心中覺得奇怪,擎著火筒,又走上幾步,仔細看去,老道人
臉上皮包著骨,臉色枯黃而僵,好像已經仙去。她不覺伸出手去摸了一下白鶴,
果然也是死的,這一人一鶴,敢情都已得道仙去。

    她趕緊跪到地上,默默地祝福著道:「仙長、仙鶴,都已仙去了,弟子不該
來打擾仙居的,但願仙長保佑,能讓阮相公和弟子平安脫險,弟子就感激不盡了
。」

    心中默默說著,就一陣磕了幾個頭,才抬起頭來,忽然目光一瞥,發現地上
似有字跡,急忙凝目看去,只見地上刻著四行字,每行四字,那是:「入我洞府
,即為有緣,左右兩壁,因汝得傳。」阮天華看小紅跪看叩頭,也跟著跪下,磕
了幾個頭。

    小紅看他和自己並排跪著叩頭,她臉上不禁一陣羞紅,叫道:「相公,你快
起來,這四句話,是老仙長留的了。」

    阮天華湊過頭去,看了四句似偈非偈的句子,說道:「老仙長說我們進入這
洞府,就和他有緣……」

    小紅問道:「那麼左右兩壁,因汝得傳,是什麼意思呢?」

    阮天華神志雖然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讀的書,看到文字,自然會懂,這
就接著道:「他是說,左右兩壁,因為我們才能傳下去。」

    小紅心中一動,她想到九宮雙劍的對話,這位仙長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白鶴
真人,還有一部什麼「紫府銓真」的書。這些人敢情都是覦覦這部書來的了,現
在從白鶴真人留在地上的四句話來看,莫非這部書就藏在左右兩壁不成?心念這
一動,就向阮天華道:「相公,我們謝謝這位仙長。」說完,又恭恭敬敬的磕了
幾個頭。阮天華聽她要自己磕頭,也隨著磕了幾個頭。

    小紅站起身,就朝左首右壁走去,到了壁下,用火筒照著看去,石質光滑,
石壁下面,什麼也沒有,但當她抬起頭來,發現壁上刻著許多小宇,還有人像圖
形,一面叫道:「相公,你看,這石壁上有字。」

    阮天華道:「我看到了。」

    小紅道:「這要從頭看起,才能明瞭,我們到這邊來。」她執著火筒,走向
左首。

    阮天華看著壁上字跡,口中念道:「予昔年無意中發現此洞,左右兩壁,繡
有「紫府銓真」,為玄門正宗,今大道將成,以此留待有緣,放鶴洞口,為予所
豢白鶴銜來之朱果,雖非仙品,服之亦可補神益氣,卻病延年,自予以巨石封洞
之後,不知何年何月,方有有緣人能至此也,白鶴於泐石。」這一段只寫了兩行


    接著是「紫府銓真」四個大字,後面就是行功運氣的法門,每一段文字後面
,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註解,和幾個跌坐的像。小紅讀書不多,自然有許多字不
認識,文句更是看不懂,但她心思靈巧,看了跌坐的人像,就心中一動,暗想:
這些人像,大概就是很高深的內功了,阮相公被五山主點了腦後玉枕穴,以致神
志迷失,如果練成了這些內功,全身血氣貫通,被五山主點廢的穴道,一定可以
恢復的了。心念這一動,這就立即問道:「相公,這紫府銓真上許多人像,練的
是什麼功夫,上面有沒有說?」

    阮天華道:「上面有一篇序文,只說練的只紫正神功。」

    小紅道,「相公內功已有很好的基礎,我們就在這裡多住幾天,你把紫正神
功練好了,再出去不遲。」

    阮天華道:「你呢,你練不練?」

    小紅道:「小婢只練過輕功,劍法,和幾手擒拿,投有練過內功,自然不能
和相公比了。」她忽然哦了一聲,又道:「我們再去看看右首右壁上,不知還刻
丁些什麼?」

    阮天華道:「好。」兩人又走到右首壁下,小紅擎著火筒,讓阮天華去看。
右首石壁上也有許多文字,和許多人像,但這些人像手上都拿著長劍。

    小紅喜道:「相公,這是劍法了?」

    阮天華點頭道:「是紫雲劍法,共有三十六式,下面這五個圖形,卻是「紫
府迷蹤」……」

    小紅喜道:「這樣就好,相公練紫正神功,小婢可以練劍法,不過小婢看不
懂上面字句,還要相公教小婢練了。」

    阮天華點頭道:「這些句子我懂,就是不懂的地方,下面還有很詳細的註解
。」

    小紅問道:「那麼這五個圖形,紫府迷蹤又是什麼呢?」

    阮天華朝註解詳細看了一遍,才道:「依上面說,學會了「紫府迷蹤」,就
沒有人能夠傷得了你。」

    小紅喜心倒翻,咭的笑道:「有這麼好,相公,我們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
練好不?」

    阮天華道:「我們這就練好了。」

    小紅道:「相公先把劍法看了教給小婢,小婢就一個人在這裡練劍,你拿著
火筒,去左壁照著字句,去練紫正神功。」

    阮天華道:「就這麼辯。」當下就由阮天華看了壁上的劍法,把第一招一句
一句的給她解釋清楚。小紅抽出長劍,依照他說的如何發劍,如何開步,再依照
壁上圖形,依樣胡蘆的做著。

    她本來就會使劍,人又穎悟,這樣反覆做了幾遍,對第一招劍法大致已可記
住,阮天華又讀著第二招的文字,再一句句加上解釋。小紅聽他說一句,就擺一
個勢子,這樣也反覆練了幾遍,第二招的手勢和步法也記住了。這就說道:「相
公,可以了,小婢都記住了,現在小婢一個人練就好,你快過去練紫正神功了。
」說著就把火筒遞了過去。

    阮天華接通火筒,依言走到左首壁下,先把文字連同註解,詳細看了一遍,
就熄去火筒,面對左壁,盤膝坐下,依照壁上說的運氣法門,練習第一個坐形。
石窟中黝黑如墨,一個練劍,一個練功,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等阮天華練功
完畢,兩人退出外面,舉目看去,南首石窗一片黑暗,已不見一絲天光,敢情外
面天色已經黑了。

    小紅走近石窗,取了兩個方才摘下的朱果,分了一個給阮天華,算是晚餐了
。朱果雖然只有桃子大小,但吃了一個,就有大半天不覺得飢餓。小紅奔波了一
天,就倚著右首石壁打盹,阮天華這三個月來,晚上都是跌坐練功,成了習慣,
就自顧自在左首壁下盤膝運功。

    第三天兩個人醒來,各自吃了一個朱果,小紅就要阮天華和她一起練劍,下
午,再由阮天華照著壁上字句教她「紫府迷蹤」,當然也是兩人一起練習。這就
是說白天上午練劍,下午練「紫府迷蹤」,晚上阮天華練功,小紅就倚著石壁睡
了。他們上來的石縫,早已被砂石填滿,不慮被人發現。

    南首石窗外籐蔓不下百十條,每一條籐上,都結了纍纍朱果,每人一天吃上
兩個,就可以不饑不渴,也不慮飢餓。因此兩人住在石窟中,當真如入仙境,只
是一心一意的練功,可說真正心無旁驚。尤其阮天華的神志,只清醒了一半,更
是心無雜念,精進甚速。



    一晃眼十多天過去了,阮天華、小紅已把三十六式「紫雲劍法」和五式「紫
府迷蹤」全學會了。只是阮天華的神志,還是半醒半迷,依然毫無進展。小紅看
得暗暗擔心,自己滿以為阮相公練成紫正神功,定可攻得開被五山主點了的穴道
,如今十幾天過去了,阮相公依然如故,那是沒有希望復原的了。

    對了,自己把「紫雲劍法」和「紫府迷蹤」練純熟了,就可以去找五山主祝
神機,只要把他制住了,就可以逼著他替阮相公解開受制的穴道了。她想到這裡
,就更是加緊練習劍法、身法。阮天華也眼著她練習劍法,身法,晚上勤練「紫
正神功」。

    只是進展十分緩慢,壁上有二十四個圖形,他按著註解,和練功的進度,一
個個依次做去,現在只是剛做到第八個。這天兩人剛練完劍,阮天華總覺得小紅
使的「紫雲劍法」,不論練的何如純熟,總是不能發揮出劍法的精妙之處。

    他雖然神志只清醒了一半,但他從小練劍,自然看得出來,那是因為小紅內
力不足之故。「紫正神功」是道家最上乘的練氣功夫,小紅功力不夠,自然無法
練習,但形意門的內功,也是正宗功夫,她也可以練習。這就把形意門的內功口
訣傳給了小紅,要他每晚和自己一同練功,

    這樣又過了十幾天,算來已有一個月光景,兩人已把劍法,步法都練熱了,
這就改為上午練劍,下午練功。他們吃的朱果。雖非仙品,但也是人間極為罕見
的靈藥,可以補氣健神,延年益壽,小紅武功已有根底,再用功勤修,內功進步
自然極快。

    這一個月下來,阮天華已經練到十二個圖形了。這天下午,兩人正在運功之
際,阮天華突覺一縷熱氣由丹田直衝而上,整個人就像要飛了起來,這一剎那,
百脈齊震,風雷進騰,不可自己。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光景,才緩緩歸丹田,
如百川匯海,全身無不通暢,頭腦也頓覺空靈清明,精神大爽,緩緩睜開眼睛來
,石窟中黑黝之處,也看得一目瞭然,纖微可辨。

    再一回憶,從前種種,歷歷在目,被祝神機點閉了穴道,喪失的記憶,業已
完全恢復,心中不禁大喜過望,回頭看去,小紅也正好運功醒轉,睜開眼來,這
就急急叫到:「小紅。」

    小紅看他喜形於色,忍不住問道:「相公有什麼事嗎?」

    阮天華道:「我的記憶完全恢復了。」

    小紅驚喜的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阮天華道:「方纔我在運氣行功之際,突覺一股熱氣從
丹田往上直衝,連人都好像飛了起來,這樣約有一盞茶的時光,全身百脈都已通
暢,頭腦也清爽了,從前的事情,都可以想得起來,不是完全恢復了嗎?」

    小紅喜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總算等到了,小婢知道相公總會有清爽的
一天的,現在相公果然清醒了。」

    阮天華心頭一陣感動,情不自禁一把把她攬入懷裡,說道:「小紅,我能夠
恢復神志,都是你的功勞,沒有你,我一直被祝神機所控制,也沒有今天了,我
……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

    小紅被他攬在懷裡,感到一陣羞澀,也只有溫聲的叫道:「相公……」這樣
輕,但一個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輕顫,脹紅著臉,頭垂得低低的說道:「
小婢不是為了相公謝,只要相公神志恢復清明,小婢就放心了。」

    阮天華道:「小紅,你真好。」他用手托著她下巴,緩緩把她的臉抬了起來
,小紅羞得趕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清美的臉上還掛著晶瑩淚珠,古人把女孩子
臉上掛著淚水,譬喻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現在她一張臉脹得通紅,倒像蘋果淋
上了水。阮天華心裡一陣感動,不覺低下頭去,用嘴唇像蜻蜒點水般輕輕吸著她
淚珠。

    小紅又驚又怕,又喜又怯,扭了下頭,羞急的道:「相公,你……髒不髒…
…」

    阮天華低低的道:「這是甘露,怎麼會髒?」他話聲一落,兩片火熱的嘴唇
,已經捕捉住她嬌小的櫻唇,吸得牢牢的,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小紅沒有掙扎
,只是感到一陣窒息、暈眩,心頭小鹿快要湧上喉嚨,身軀也起了急據的顫抖。
不知道是喜還是怕?這時她幾乎什麼都不知道了。

    阮天華電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觸,一張俊臉已經紅得像火燒一般,先前只是
情不自禁,現在他嘗到了甜頭,就再也不肯離開,雙臂也越環越緊。小紅唔了一
聲,雙手輕輕推著他,別過頭去,嬌喘著叫道:「快放開我。」阮天華趕忙鬆開
雙手,小紅一下就逃了出去。

    阮天華跟了過去,紅著臉問道:「小紅,你是不是生氣了……」

    小紅轉過身去,低垂著頭,微微搖了搖說:「小婢……是……透不過氣來。


    阮天華走近她身邊,低低的道:「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了。」

    小紅臉上嬌紅未褪,忽然轉過身來,正容道:「相公剛剛恢復清明,應該加
緊練功,方有大成,也不負小婢要相公逃出來的一番苦心,相公不加緊練功,卻
欺侮起小婢來了。」她說到最後,竟然不勝幽怨,盈盈欲涕。

    阮天華聽了臉上更紅,看得又愛又惜,連忙作揖道:「小紅,你說得極是,
方才………方才只是一時情不自禁,小生下次不敢了。喏、喏,小生給你賠禮。


    小紅嬌軀一扭,避了開去,把把嘴,又白了他一眼,才道:「小婢不敢當,
相公還是好好去練功吧:」

    阮天華笑道:「你看這是什麼時候了,還叫我練功?難道不吃晚餐了?」

    小紅給她一說,回頭望望石窗,外面天色果然已經昏暗下來,口中啊了一聲
道:「天色快暗了,又是一天過去了。」他們現在已把石窗外面的籐蔓用劍把較
細的枝葉削斷了許多,只剩下結了果實的老籐,這一來,有如疏簾一般,天光可
以透射進來了。她隨著話聲,俯出身去,摘兩個朱果,剝開外殼,粉臉一紅,說
道:「相公怎麼和小婢也客氣起來了?」

    阮天華吃了一瓣果實,低笑道:「這叫做相敬如賓呀。」

    小紅聽得大羞,她心裡雖然甜甜的,但口中卻道:「相公,小婢是侍候你的
人,但你也應該尊重小婢,不能這樣輕薄。」

    「好,好……」阮天華連說兩個好字,才望著小紅說道:「伏大娘當日要你
當我書僮,那是因為我假扮了於立雪,所以你侍候的也是於立雪,並不是阮天華
,對不?」小紅只得又點了點頭。

    阮天華大笑道:「這就是了。」

    小紅睜大雙目,望著他問道:「相公在說什麼?」

    阮天華道:「我們當日被鐵手五煞擄來,後來又被五位山主所救,他們不知
為了什麼,竟然想利用我,於是把我神志迷失,由五位山主輪流傳我武功,你本
來可以不管我的生死,逃出山去,因為我是假扮於立雪的人,並不是你真正的主
人……」

    小紅道:「但小婢總是你的書僮,總是跟著相公你出來的,就算相公不是我
真正的主人,但我們身落人手,也應該患難與共……」

    阮天華笑了笑道:「就是咯,我們既不是主婢,只是同時遭人劫持,變成了
患難與共的朋友……」

    小紅臉上一紅,叫道:「相公……」

    「你聽我說下去。」阮天華接著道:「你為了救我,在山莊中苦苦的等了三
個月,才把我救出來,你對我這份情義……」

    小紅臉上更紅,嬌急的道:「小婢……小婢……」

    阮天華道:「我方才說過,我們的身份並不是主婢,何況你對我有救命之恩
,因此,我要和你認為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小紅眨著眼睛,她眼中又包了淚水,說道:「小婢不敢,小婢也不配。」

    「你配。」阮天華又走了過去,撫著她秀髮,柔聲道:「你對我有恩、有義
,我們結為兄妹,你有什麼不配?何況現在我們一同在這裡練功,如果這位白鶴
仙人是我們師傅的話,我們就是同門師兄妹了,快點個頭,叫我大哥。」

    小紅感動得流下淚來,說道:「小婢只是個下人,怎麼能當相公的妹子呢?


    阮天華道:「你配的,你再不答應,我又要吻你了。」

    小紅顫聲道:「相公,你對我太好了。」

    阮天華道:「你答應了?」小紅點點頭。

    阮天華喜道:「好極,小紅妹子快叫我大哥。」小紅一下撲進他懷裡,把頭
埋在胸口,心裡已在叫著「大哥」,但口裡卻沒有叫出來。阮天華抱住她嬌軀,
低下頭去,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妹子,快叫我大哥。」

    小紅把一顆頭埋得更緊,口中幽幽的叫了聲:「大……哥……」

    「哈,好妹子,你終於叫我大哥了。」阮天華高興得抱起她身子,將她摟在
懷裡。

    「大哥……你……」小紅一驚,羞得粉臉通紅,本能地用手推拒,可全身軟
綿綿的使不出一點兒力氣。小紅正值花季年華,情竇初開,哪禁得起異性的挑逗
?更何況這少年正是她心目中的如意情郎,芳心暗許的對象。小紅半推半就,嗯
了一聲,整個嬌軀無助地倚在他的懷裡,呼吸急促,臉頰紅得像是怒放的山茶花


    她激情的反應,立即感染了阮天華。他感到小紅體內所散發的熱力和幽香,
令他氣血翻騰,下身起了奇異的變化。他將小紅緊緊摟在懷裡,伸嘴去吻她的櫻
唇。小紅婉轉相就,兩人吻在一起。阮天華將小紅的丁香小舌吸出來,含在嘴裡
慢慢品嚐,伸出左手在她身上上下游移。只片刻間,小紅被他吻得神智大亂,在
他的一雙魔手中喘息、顫抖、昏眩。

    小紅髮亂釵橫,羅裙半解,嬌喘吁吁地呻吟著說:「哥……我……好舒服…
…我愛你……」

    「紅妹,我也愛你……」阮天華低喚,吻著她半裸的、羊脂白玉似的胸膛。
小紅在他火熱的吻下顫抖,緊抱著他的虎腰迎合著他,感到意亂情迷。

    阮天華慾火中燒,將小紅橫抱在懷裡,向石床前走去。阮天華將小紅放在石
床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小紅一驚,往床裡一縮輕聲道:「大哥……不要……


    阮天華上床摟住小紅求道:「紅妹,我以後若負了你,讓我不得好死。」

    小紅小手虛掩他的嘴,羞笑道:「快別說了……我……我信你……」說著雙
手摀住臉,羞態甚是可愛。阮天華大喜,摟住小紅為她寬衣解帶,片刻間將她剝
得一絲不掛,露出欺霜賽雪般的雪白胴體。小紅捂著臉,哪敢看他一眼?阮天華
看著小紅美麗的少女胴體,不由得目瞪口呆。

    只見她雪白的玉體肌膚細膩柔滑,吹彈得破,嬌艷得像要滴出水來。粉紅的
小臉嫵媚動人,一副又羞又怕的神情甚是可愛,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強自鎮定。小紅的身材苗條,曲線凹凸玲瓏,酥胸高聳豐滿,兩個雪白玉乳上
的鮮紅櫻桃讓人垂涎欲滴。雪白的小腹鑲嵌著迷人的香臍,再往下看是萋萋芳草
,桃源洞口處溪水流淌。

    阮天華見到這種美景,哪裡還能忍耐得住?他撲上前去,握住小紅的雪白雙
峰揉搓起來,更低下頭品嚐她的兩顆櫻桃。小紅緊抱著他的虎腰,輕呼:「哥…
…痛……輕點兒……」

    阮天華心下甚是憐惜,抱住小紅的柳腰,輕吻她的耳垂道:「紅妹,對不起
,我弄痛你了。」

    小紅嬌俏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大哥,你不老實……」

    阮天華使勁親了她一口,笑道:「誰讓你長得這麼漂亮呢?可迷死我們男人
了。」

    「你……」小紅滿臉嬌羞,想說什麼可欲言又止。阮天華心中怦怦亂跳,他
大膽地分開小紅的兩條玉腿,盡情地欣賞她身體的最美最神秘地帶。只見小紅的
下體陰阜豐滿,烏黑的嫩草均勻地分佈在花瓣四周,粉紅色的花瓣半開半閉,上
面還掛了幾滴晶瑩的露珠。

    小紅被他看得羞不可抑,掙扎著想合上兩條玉腿,嘴裡吐出如夢如醉般的呻
吟:「不……不要啊……」可阮天華緊抓著她的兩條玉腿,她哪裡動得了分毫?
阮天華低下頭,用嘴吸吮她下身的花露,咂咂有聲。

    小紅用雙手摀住臉,羞得連雪白的脖頸都變成粉紅色。阮天華見這小姑娘婉
轉呻吟,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嬌媚動人,知道她已是春情萌動慾火高漲。阮天華脫
去全身衣褲,露出又粗又紅的碩大寶貝,把它送到小紅的小手裡。

    「這……這麼大……」小紅又愛又怕,她握著這熱氣騰騰的寶貝不知如何是
好,想放手又捨不得。阮天華只覺丹田一股熱流直衝小腹,寶貝硬得發痛,他知
道再也不能忍了。阮天華把小紅放倒在床上,分開她修長雙腿,用龜頭在她溪水
淋漓的花瓣上揉弄了幾下,腰猛地往下一沉。

    「啊……不要……好痛啊……嗚嗚……不來了……」小紅痛得淚水泉湧,用
手使勁推阮天華。

    阮天華愛憐地親了親她的紅頰,安慰她:「對不起,是哥不好,我這就退出
來。」

    小紅抓著他的胳膊,顫聲道:「哥……我能忍……」

    阮天華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你可不要勉強啊。」小紅輕咬下唇點了
點頭。阮天華躺在床上,讓小紅騎在自己身上,變成女上男下的姿勢。

    小紅娥眉微蹙,輕輕扭動柳腰上下移動著,起初還是有些疼痛,但不久體內
又酥又癢甚是舒服。小紅緊閉雙眼,可下身的快感波浪般襲來,她忍不住嬌呼:
「哥……我好舒服……用力……」柳腰瘋狂地扭動迎合著阮天華。

    阮天華撫著她滑潤的豐臀,腰部賣力地向上挺進,將寶貝深深地進入到小紅
的身體裡。在下面的阮天華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寶貝在小紅粉紅濕潤的花瓣裡
進進出出,陰毛糾纏在一起,沾滿了兩人的愛液。小紅的肉壁緊緊包裹著阮天華
的寶貝,每一次的抽插都給兩人帶來無邊的快感。

    「啊……嗯……好……哥哥……我……不行了……」小紅喘氣凝重,玉體微
顫,肉壁陣陣緊縮。阮天華這時也到了緊要關頭,他緊抓小紅香汗淋漓的玉臀,
同時腰猛地向上一抬。

    「啊……」小紅只覺下身火熱,花心噴灑甘泉,同時一股滾燙的液體衝進體
內,在剎那間身體達到了愉悅的高潮。她滑下阮天華的身體,緊緊摟住他,充滿
了幸福感。阮天華喘著粗氣,滿意地回味著交歡的樂趣,大手不規矩地在小紅的
嬌軀上游移。

    小紅嬌嗔道:「剛做了人家大哥,就欺侮人家……」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我還要欺侮你一輩子呢。」小紅嬌羞不已,但是心裡
卻是甜甜的。
 
2013-2-7 09:4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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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干將莫邪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了,阮天華又把「形意拳」和「形意劍法」也傳給了小紅
。阮天華已把「紫正神功」二十四個坐式全練會了。自己可以感到的,除了在黑
暗的洞窟中,不用火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之外,身子也輕了許多,真氣可以隨
意運動,他自己也不知功力究竟精進到如何程度?

    小紅在這三個月中,學會了「形意拳劍」和「紫雲劍法」,「紫府迷蹤」,
武功自然也精進甚多。尤其兩人有了親密關係,她一顆心只在「大哥」的身上,
一天也不知道要叫上幾聲「大哥」,嬌憨得有如依人小鳥,卻又善解人意,阮天
華對她也愛護備至。

    「唉。」小紅望著圓形的石窗,輕輕歎了口氣,說道:「大哥,我們每天苦
練武功,但就算練成通天的本領,出不去又有什麼用呢?」

    阮天華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妹子,你還記得不?那天我們從石縫中上來
,發現這裡是一個石窟,就爬了進來,如果不會發現這裡一個石窟,那該怎麼辨
呢。」

    小紅道:「如果沒有這個洞窟,我們可能循著石縫還會爬上去。」

    阮天華拍手笑道:「這就是了,這一石縫,可能是某一次大地震時裂開來的
,可能一直通往上面,我們循此石縫上去,也許出得去也不一定。」

    小紅聽得眼睛一亮,喜形於色道:「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呢?」

    阮天華笑道:「我們既然來也,就是知道出路,也要等練成了才能出去。」


    小紅興奮的道:「我出去看看。」

    阮天華道:「如有出路,我們就上去了,還要看它作甚?」

    小紅已往洞口奔去,一面回頭道:「不,如果真有石縫可以出去,自然先看
好了,才好準備。」隨著話聲,她已閃出洞去。

    不過一回功夫,小紅喜孜孜的跳了進來,叫道:「大哥,這洞口左首果然有
一條裂縫,往上通去,只要這條裂縫一直通到上面,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阮天華道:「那就走吧:」

    「慢點。」小紅道,「石窗前面的朱果,還有很多,上去了,只怕就回不來
了,我們應該摘一些帶出去才是。」

    阮天華道:「摘了如何帶得出去?」

    「自然是手提著出去咯。」小紅看了大哥身上的長衫一眼,說道:「大哥,
你把長衫脫下來,就可以包上幾十個呢。」

    阮天華笑道:「好罷。」當下就脫下長衫來,放到地上,兩人半俯著身子探
出石窗,挑較大的朱果摘取,不消一回,就已摘了二三十個。阮天華道:「夠了
,再多,只怕帶不出去了呢:」

    小紅又摘了七八個才住手,用長衫包好,伸手提了提道:「又不很重。」

    阮天華道:「不是重的問題,如果上面山縫僅容得一個人通行,包裹大了,
就拿不上去了。」

    小紅道:「這條石縫上,砂石很多,我們一已走動,和我們上來的時候一樣
,只怕又會滾滾瀉落,把石縫堵塞起來,以後怕也沒有人能上來了,我們應該去
向白鶴真人叩謝告別才是。」

    阮天華點點頭道:「妹子說得極是。」兩人走入洞裡雙雙跪下,朝白鶴真人
遺蛻叩了幾個頭,才一同站起,退出裡洞。阮天華提取一包朱果,說道:「讓我
走在前面。」當下舉步跨出石窟,踏上左首一條裂縫。

    這條裂縫雖然也有些坡度,但卻十分陡峻,好在兩人在石窟中耽了三個月時
間,內功精進,走來並不吃力。小紅說得沒錯,這石縫之間,積滿了砂石。阮天
華走在前面,一路提氣而行,腳下極輕,滾落的也極少。

    走在後面的小紅心思鎮密,怕被壞人發現白鶴真人成道的洞窟,巴不得自己
兩人走過之處,由砂石把山縫填了起來,因此走過之處,故意腳下用力,積聚的
砂石經她這一踩動,就像流水般往下滾落,一時流沙之聲大作。

    石縫裂處斜斜往上,也略有曲折,那是依著山腹間的砂石層裂開來的,也許
經過一場大雨之後,此處可能是一道山崖中的暗流。因為有許多處,都是在石隙
間通過,兩人時而盤曲,時而陡升,石縫雖然僅能通人,但並不感到悶氣,可見
上面定有通風之處。

    這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估計至少已在山腰以上了。阮天華目能暗視,忽見
發現頭頂不遠,依稀似有天光,心中一喜,急忙回頭叫道:「小紅,上面好像有
天光了。」

    小紅道:「那就快些上去。」阮天華微一吸氣,身形直撥而上,原來裂縫盡
頭,又是一間石室。

    阮天華彎著腰跨出石縫,目光一轉,這間石室只有四五丈見方,到處亂石纍
纍,天光就是從前面洞口射進來的,洞外白雲如絮,青天如鏡,不見一座峰巒。
小紅跟著跨上,看到洞口天光,不覺喜道:「我們終於出來了。」

    阮天華忙道:「慢點,你不要慌慌張張的衝出去,當心下面是一落千丈的峭
壁。」

    小紅掠掠鬢髮,又拍了拍一身灰塵,笑道:「我才不會這樣魯莽呢,這一段
路,走都走累了,先坐下來歇息,吃一個朱果,可以恢復疲勞。」說著從阮天華
手中接過包裹,取了兩個朱果,坐到大石上,剝去外殼,遞給阮天華。

    阮天華說了聲:「謝謝。」接過朱果,朝洞口走去。

    這座洞窟原來是在一座高峰之上,離絕頂應該不遠了,四周群峰都在白雲之
下,只有寥寥幾個露出一點峰尖,看去宛如海中的礁石。只有自己立身之處的這
座山峰,卻巍然獨峙,高出雲端,不用登臨絕頂,已可一覽群山小了。

    洞窟外面,不用說當然是懸崖峭壁,十分峻險,但以兩人的功力來說,縱然
沒有山徑,也並不足畏。這就回身走入,含笑道:「你不用發愁了,我們休息一
會兒,就可以下山了,大概趕到山下,天還沒有黑呢。」

    小紅道:「我們上來的這條裂縫,該想個法子把它堵起來才行,如果有人循
著下去,就會找到白鶴真人的洞窟了。」

    阮天華笑道:「我們一路上來,滾下去多少砂石,縱然沒有完全堵塞,也沒
人下得去了。」

    小紅道:「不,滾下去的只是砂石,時間稍久,還在慢慢的沉下去,這條石
縫還是會露出來的。」

    阮天華笑道:「這就叫做留待有緣。」

    小紅道:「我看紫府銓真所載的武功,非同尋常,你總可以感覺得出來,你
傳給我的一套形意劍法,是形意門最高深的武功了,但我練會了之後,就覺得比
起紫雲劍法,總要遜上一籌。」

    阮天華道:「你說得對,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小紅道:「這就是了,劍法已是如此,那紫正神功就更高了。這樣高深的武
學,留在這裡,本來還投有人知道,像桑鳩婆、崆峒黃衫等人找了一陣,找不到
什麼,也許以為只是傳言之誤,也就算了,但我們兩人忽然又在江湖出現,武功
比從前又高出很多,他們自可想得到我們必有奇遇,如果有人到山上來找,只要
細心一點,就不難發現這條石縫,留待有緣雖然不錯,但若是讓壞人進得去,如
虎添翼豈不更壞?」

    她口氣稍頓,接著道:「下面的石縫,不用耽心會被人發現,因為從上面滾
下去的砂石,大概足可把石縫填滿,就是有人想挖掘上去,也極無可能,但這裡
的裂縫,時間稍久沙石只會往下去,遲早會露出來,所以我想這裡有不少大大小
小的石塊,我們花些工夫,把它填起來才好。」

    阮天華點頭道:「妹子這顧慮也未當不對,好吧,我去試試,搬幾塊石塊,
把它堵起來就好。」說著站了起來。

    小紅道:「這是我提出來的,我也去搬。」

    阮天華道:「不用了,還是我一個大人來的好。」

    這就走了過去,先前找了幾塊磨盤大的石頭,往裂縫中推了下去,覺得並不
費力,又推了幾塊較大的,發現自己依然並不覺得吃力,這幾塊大石,少說都有
二三百斤重了,居然亳無不費力就推動了,這才發現自己這三個月來內力不知增
強了多少。

    石縫間經他推下去十來塊磨盤大的石塊,震得隆隆之聲不絕,自然也有不少
砂石跟著瀉下,差不多已可把石縫填滿,這就又移了幾塊比入還高的巨石,堵住
裂縫之上。小紅看得暗暗驚喜,說道:「大哥,你移過去的幾塊大石,幾乎都在
千斤以上,你好大的力氣。」

    阮天華笑道:「這大概是練了紫正神功,內力增強了很多。但這幾塊大石,
雖然逾千斤,我只是慢慢的把它推過去,並不是把它舉起來。」

    小紅道:「換了我,最小的也推不動呀。」

    阮天華道:「這三個月來,你練的形意門內功,進步也極快,等到有了五成
火候,基礎有了,就可練紫正神功了。」

    小紅道:「我這樣夠了,又不去和誰打架。」

    阮天華笑道:「練功本來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縱然不能成仙證道,至少可
以卻病延年,到了年老的時候,看去要比別人年輕得多。」

    小紅咭的笑道:「這麼說,我們都要活到百歲了。」

    阮天華道:「人本來都可以活到百歲,練功的人,修練功深,至少可以活到
一百五十歲以上。」

    小紅笑道:「那時我不成了老太婆了?」

    阮天華望著她笑道:「那時我也變成了老太公,我們再到這裡來,就可以在
石壁上題上名字,人家都會把我們看作半仙呀:」

    小紅提起包裹,甜甜一笑道:「好了,那是一百年以後的事了,我們還是下
山去罷。」

    「不。」阮天華站起身道:「我要試試我的功力。」說完,走到一堵較為平
整的石壁面前,伸出手去,一面默運神功,默指如戟,朝石上寫去。他這一運功
,果然指力如錐,石屑紛下,寫了「百年後重來」五個字,每一筆都有五分來深


    這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從前只是聽爹說過,只有練成「金剛指」的人,
可以用指代筆,在石上寫字,自己這樣信手寫來,竟然比「金剛指」還要深得多
。小紅看得更是高興,喜道:「大哥,原來你的功力競有這樣深厚了。」

    阮天華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了,我已經寫了百年後重來,過了一百
年我們再來吧。」

    他那裡知道五山主祝神機雖然把他迷失神志,但卻以「開頂大法」練了三個
月武功,由五位山主傾囊傳授,那三個月,因神志受迷,雜念不生,足可抵得旁
人一年苦練,後來在放鶴洞中,每天以朱果裹腹,練成玄門至高無上的「紫正神
功」,目下功力,足以列名江湖頂尖高手之中,只是他連自己也不知道罷了。

    小紅偏頭問道:「這裡不知是什麼山?」

    阮天華道:「我們下去問問就知道了。」



    現在已是太陽下山的時候了,田野間夕陽斜照,竹林中炊煙縷縷,太平盛世
的農村,呈現出一片安和寧靜的景象。阮天華、小紅兩人走近一家竹籬房舍的短
垣前面,就站停下來。阮天華提高聲音說道:「請問裡面有人嗎?」

    只聽柴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白髮婆婆看到兩人,就含笑問道:「兩位客官
有什麼事?」

    小紅搶著道:「老婆婆,我家相公在山中走迷了路,一路找到這裡,天色已
經晚了,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明日一早再趕路,請婆婆行個方便。」

    白髮婆婆看了兩人身上衣衫不少地方沾滿了泥土,確似山中迷路模樣,小紅
又口稱「相公」,像是書僮,這就含笑道:「借宿一宵不妨,二位請進來吧。」
兩人跟著走入,只見屋中收拾得極為整潔,板桌木凳也很乾淨。

    白髮婆婆說道:「二位只管請坐,這時候從山中出來,想必還沒有用飯,老
婆子去弄些現成的飯萊,二位只好將就些了。」

    阮天華道:「多謝婆婆,真是不好意思。」

    白髮婆婆道:「不要緊,都是現成的咯。」說著,往裡行去。

    不多一會兒,只見她端著一個木盤走出,說道:「相公是讀書人,山居簡陋
,只有粗茶淡飯,二位只怕吃不慣呢。」把木盤擱到桌上,取出兩茶一湯一籮糙
米飯,和兩付碗筷,放到桌上。

    阮天華道:「婆婆太客氣了,這樣已經很好。」兩人移過板凳,坐了下來,
小紅取過飯碗,替阮天華裝了一碗,自己也裝了一碗,就吃了起來。

    茶餚只有兩碗,一碗青菜,一碗梗豆、湯是蛋花湯。兩人已有三個月沒有吃
飯了,雖是糙米飯,吃起來就覺得特別有一股飯香,阮天華一連吃了三碗,小紅
也吃了一碗。這一陣工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白髮婆婆進去點了一盞油燈,放
到桌上,一面笑道:「二位怎麼不吃了?」

    阮天華道:「真要謝謝老婆婆,我們都吃飽了。」

    小紅道:「老婆婆,我們相公想請問你一聲,這裡的一座高山,不知是什麼
山?」

    白髮婆婆笑道:「這裡是武功山,最高的山峰,叫做白鶴峰。」

    小紅又道:「老婆婆只有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白髮婆婆收過碗筷,一面說道:「我那老伴這幾天老病復發,躺在床上,唉
,上了年紀的人,不中用了。」

    小紅取出一錠銀子,含笑道:「婆婆,這些不成敬意,你收了吧。」

    白髮婆婆推著她的手;笑道:「小哥不可如此,粗茶淡飯都是現成的,怎好
收相公的銀子?」她不肯收。

    小紅道:「婆婆如果不收,我們就更不好意思了。」

    白髮婆婆還是不肯收,連連搖手道:「小哥,你快收起來,二位山行迷路,
借宿一宵也是常有的事,怎好收相公的銀子?這個萬萬收不得。」

    阮天華看她堅決不肯收受銀子,只得說道:「老婆婆既然不肯收,你就收起
來吧,這裡老丈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我們從山上摘來的果子,你取幾個出來
,給老丈、老婆婆嘗嘗吧。」小紅只得收起銀子,打開用長衫包著的朱果,取了
四枚,放到桌上還沒開口。

    白髮婆婆忽然目射奇光,驚異的道:「朱果,二位是從那裡採來的?」

    小紅看她神情有異,她為人機警,就笑著道:「原來這叫朱果,我們昨晚在
山中迷路,一天沒吃東西,看到一支古籐上結了許多果實,只吃了一個,就覺得
精神好了許多,肚子不餓了,所以把它全摘了下來。」

    白髮婆婆道:「你們在一支古籐上摘下來的,奇怪,這朱果只有白鶴峰千丈
壁上才有,那是一座千丈峭壁,無人上得去,上面雖然結著纍纍朱果,但這是仙
品異種,據說吃了會延年益壽,百病消散,還是百年前一雙仙鶴從崑崙山銜來的
仙種,在石壁縫中生長,一年之中,隨著季節變換顏色,春天果實是綠色的,到
了秋天變成紅色,到明年春天,又變綠了,所以很少會掉下來,千丈峭壁之下,
又是一道山溪急流,就是偶而掉下一個來,也被水沖走了,沒有人拾到過一個,
二位居然摘到了這許多。」

    小紅道:「我們也是無意中在一處山窪邊看到的。」

    白髮婆婆問道:「二位還記得在那裡嗎?」

    阮天華搖搖頭道:「昨天也是這個時候,天快黑了,我們走得一身疲乏,想
找口水喝,是在溪邊一處草叢中發現的,在山中迷了路,不記得在那裡了。」

    白髮婆婆看兩人年紀極小,當然不可能會在千丈峭壁上摘來的。那麼他們說
是在一處山窪中摘到的,也自然可信,她滿臉歡笑說道:「相公真是仙緣巧合,
才會採得到這許多朱果,這是千百年難逢的奇遇,平常人想求上一枚,都求不到
呢,相公賜了四枚給老婆子,咱們真是沾了相公的光,才有此仙緣,我那老伴的
老毛病,也可以治好了,真要謝謝相公了。」說著雙手捧起四個朱果,正待進去


    小紅問道:「婆婆,這朱果能醫病嗎?」

    白髮婆婆笑道:「老婆子方才不是說過了嗎?這是仙品異種,吃了會延年益
壽,百病消散,自然能治病了,譬如五癆七傷,身體虧損,都會有效,還能去熱
解毒,功用可大著呢,就是摘下來了,也能保持數年之久,春天仍會變綠,秋天
變紅,等到完全干了,功效還是一樣,你家相公好好收藏,這是世上少有的仙果
,如果是練武人,服了之後,更能目敏耳聰,益氣輕身。」說完,匆匆往屋後走
去。

    小紅喜孜孜的道:「相公,你聽到了沒有,這朱果竟有這許多好處,不是小
的把它全摘了下來,真是錯過了仙緣了。」

    白髮婆婆再次走出來,就朝兩人含笑道:「二位請隨老婆子到裡面去,時間
不早,二位也可以休息了。東首一間,本來是我媳婦的,她前幾天回娘家去了,
正好空著,二位將就住一宿吧。」一手拿起燈盞,走在前面領路。

    阮天華,小紅跟著她走入房中,房門並不大,只有一張木床,和一張小桌,
兩把凳子,她放下燈盞,就自退出。小紅看到房中只有一張床,粉臉不禁驟然紅
了起來,她和大哥在山腹石窟,雖然已經多次有過親密關係,但是此情此景,還
是讓她面紅耳赤,心頭小鹿狂跳不止。



    阮天華過去掩上房門,回身說道:「妹子,明天我們到了鎮上,就去買幾套
衣衫,讓你換回女裝。」

    小紅道:「我還是穿男裝的好,我們走在一起,也比較方便。」

    阮天華道:「那你也不用再扮書僮了,穿上長衫,就說我們是兄弟好了。」


    小紅道:「對了,大哥,我們要到那裡去呢?」

    阮天華道:「我原是找爹和四師叔來的,如今一晃眼半年過去了,我想四師
叔早已回去了,自然要回家去了。」

    小紅道:「那麼我呢,我……」

    阮天華握住她的手,說道:「你自然跟著我一同回去了。」

    小紅心裡甜甜的,任由他握住了手,但俏臉紅暈,低下頭去,低聲說道:「
我和你一同回去……我……只是一個丫環……你不怕……」

    阮天華一把將她摟在懷裡,低頭吻著她的面頰,低聲道:「你放心,爹雖然
較為古板,但四師叔最疼我了,我們把經過情形說出來了,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
,而且我們都是白鶴真人的門下,就是同門師兄妹,爹也自然會同意了。」

    「同意」這兩個宇,鑽進小紅的耳朵,自然是她最愛聽的了,但一張臉羞得
更紅,口中只是輕「哼」了一聲。阮天華一顆頭再低了一些,想去吻她櫻唇。小
紅輕輕把他推開,忽然低哦一聲道:「大哥,我看我們還是先去找伏大娘才是。


    阮天華道:「為什麼?」

    小紅輕笑道:「你怎麼忘了,你臉上是伏大娘給你易容,現在還是於公子的
面貌,沒有大娘的洗容劑,你回去了誰會認識你,說不定還說你冒充阮相公呢。


    阮天華低啊一聲,摸摸面頰,點頭道:「不錯,你不說我倒忘了,好,我們
那就先去找伏大娘。」

    小紅望著他,輕笑道:「只是到了大娘那裡,你洗去易容藥物,不再是於公
子了,我就不再是你的書僮,自然不能再跟你走了,要還給伏大娘了。」

    阮天華急道:「這怎麼成?你怎麼能留在伏大娘那裡?」

    小紅笑道:「我本來是伺候伏大娘的丫頭,怎麼能不留下來呢?你又怎麼好
跟伏大娘說呢?」

    阮天華道:「但你是我的妹子了。」

    小紅道:「這不過是你說的罷了,伏大娘豈肯相信?再說,我總是她的丫頭
,她不肯,你又有什麼辨法?」

    阮天華一呆道:「她要多少身價,我都給她好了。」

    小紅低頭道:「我是大娘從小養大的,她……一定不會肯的……」

    阮天華道:「那我們不用回去了,我也不用再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了,我們
明天就回到山上去,在石窟中過一輩子也不回去了。」

    小紅聽得大是感動,一下撲入他懷裡,流淚道:「大哥你對我太好了,我…
…方才只是和你開開玩笑的,伏大娘是好人,她對我像女兒一樣,從沒把我看作
丫頭,她如果知道了我們這段經過,她高興還來不及,不會留著我不放的……」


    阮天華喜道:「原來你壞……」這下他捧起她粉臉,低頭吻住了櫻唇,再也
不放。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雙手,低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上床去了。


    小紅臉熱心跳道:「大哥……」

    阮天華低低一笑道:「小紅,因為忙於練功,我們也很久沒有在一起了,你
難道不想要嗎?」

    小紅大羞,低聲嬌嗔:「哪有這樣問的……我……我怎麼說嘛……」即使已
經溫存多次,小紅依舊難掩羞赧之情,此時在阮天華撫摸之下,芳心如醉,不自
覺地呻吟起來。

    阮天華抓住她的睡袍衣襟,輕輕拉向兩旁,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對光潔如白瓷
的乳房。阮天華伸出食指,輕觸著那顆引人遐思的突起,柔聲道:「小紅,你的
身體最可愛了。」小紅粉臉含羞,歎氣似地呵了一下。

    以指撥乳,似乎尚有不足,阮天華讓小紅坐在自己腿上,捧起那嬌貴的雙乳
,略一低頭,吻了上去。小紅玉體輕抖,顫聲道:「阮大哥……別……啊……嗯
嗯……」

    阮天華吻著挺立的乳首,心中忽地怦然一跳,道:「小紅,你這兒好香啊。


    小紅一陣害羞,低聲道:「你……你別羞我啦……」

    阮天華道:「不,真的很香呢……」口一張,舌頭往她乳頭舔去。小紅漲得
滿臉紅通通地,阮天華見她這般害羞的模樣,心中一陣衝動,十指如捏面般把玩
兩個乳房,伸舌舔著乳頭。

    「哎呀……向……阮大哥……不要啦……啊……」小紅心魂俱酥,纖纖素手
按在阮天華頸後,不住聲地呻吟。阮天華索性將乳頭含在口中,輕輕吸吮起來。
這一下立時引得小紅渾身一顫,嬌聲陣陣,不能自己。

    阮天華一對手掌時搓時壓,小紅身子本就敏感,在他引逗之下,頓時輕顫不
已。阮天華一手拉過小紅手腕,放在她腰帶上,示意她脫下裙子。小紅羞不可抑
,但她對阮天華本是柔順之極,當下雙手鬆開腰帶,擺腰動腳,將群子脫到了大
腿一半,便羞的不敢再動,低聲求道:「阮大哥……可以了喔?」

    阮天華停下吮乳動作,低頭看著小紅的私處,不覺心跳不已。小紅羞得不敢
言語,急促地呼吸著。阮天華放開她的胸脯,撫摸著小紅全身上下的肌膚,吻著
她的香唇。小紅「嗯」地一聲,忘我地回吻著。阮天華握著她纖細的手腕,貼在
自己的衣衫上。小紅深深吸了口氣,為阮天華慢慢脫下衣物,動作溫柔之至,一
邊脫著,一邊輕聲喘息,臉上如有醺醺之態。

    脫到褲子之時,小紅稍見遲疑,臉色燙紅得幾乎冒出煙來,怯怯地脫了下來
,阮天華下身早已昂然而立,氣勢騰騰,看得小紅一陣暈眩,忙別過頭去。經過
一番火熱的前戲,阮天華已是如同身置炭火,眼見小紅不勝嬌羞的神態,忍不住
熱血上湧,把小紅摟進懷中,激烈地愛撫熱吻起來。

    「啊……啊呀……哈啊……」小紅髮出了令她自己都聽了臉紅的呻吟,埋首
於阮天華厚實的胸膛間,吻著他的身體,也將柔軟的嫩乳往他不住推送。兩人熾
熱地交纏在一起,雙雙倒在錦床上。阮天華品味著小紅光滑柔嫩的肌膚,他亢奮
已極,一舉分開了兩條美麗的長腿,往那鮮艷的秘地衝入。

    「唔……啊……」小紅蹙起蛾眉,極力壓抑著不叫出聲來。然而這只是她自
身的小小矜持罷了,轉眼間,她的吟叫聲,已銷魂到了讓阮天華也禁受不住的地
步。

    從初夜至今,兩人已不知交合了多少次,面對心中無限愛戀的阮天華,小紅
哪裡能夠自制,隨著阮天華的進攻,神情越發嬌柔,動作也是漸漸沒了顧忌,跟
首次共享雲雨的景象天差地遠。唯一不變的,就是她仍舊害羞,只不過身體不肯
配合,總是反應得十分激烈。雪樣的胴體在阮天華充滿衝勁的來襲之下,已顯得
鮮潤欲滴。

    小紅迷糊地喘道:「大……哥……哥……啊……唔唔唔……呼啊……好……
好棒喔……啊……」

    阮天華大力抽送,在她耳畔低聲道:「什麼東西好棒啊?」

    小紅耳根發燙,羞紅著臉叫道:「你……啊啊……那……個……唔……」她
雖然正陶醉在快感之中,畢竟還有些清醒,害臊之餘,如何能說得出口?阮天華
使足精力,奮力挺進,直擺佈得她嬌軀亂顫,縱聲嬌啼,一張床上凌亂不堪,處
處沾濕,兩人下身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又快又響。

    「啊呀……啊啊……唔……哈啊……阮大哥……太……啊啊……」小紅正自
輕飄飄地,忽地阮天華一個翻身,躺在床上,小紅反在其上。

    阮天華抱住她的粉臀,挑逗著緊密的溝股,道:「小紅,你坐起來。」小紅
心頭襲上一陣羞意,一邊迎合猛烈的擺動,一邊無力地從他胸膛爬將起來,腰枝
似乎不堪負荷,如欲折斷。小紅楚楚可憐地望著阮天華,慢慢扭起腰來。

    阮天華捏著她豐盈細嫩的香臀,眼裡觀看她擺身晃乳的撩人體態,下身更感
受到她笨拙卻認真的服務,真是興奮得血脈賁張,低聲道:「小紅……你……你
做得真好了……」

    小紅輕呼一聲,滿臉嬌羞,眼波盈盈,如要滴出水來,嬌喘著道:「你……
你又在……啊……唔……又在……笑我……了……嗯啊……」

    這個體位他們早已做過,那自然是在白鶴洞中。當時小紅尚不敢行此特別的
姿勢,阮天華也只初經人事,都未能充分享受。時隔多日小紅已能放開矜持,雖
然技巧平平,阮天華卻仍情緒高亢。別說小紅的身體美不可當,單是那含羞帶怯
的嬌態,已令人三魂不見了七魄。

    更有甚者,小紅現下擺腰之際,兩個玲瓏剔透的嫩乳便跟著急速搖晃。小紅
越看越是難為情,失神地叫道:「阮大哥……我……我……啊……嗯嗯……唔…
…讓我……讓我在下面啦……」阮天華卻不肯翻身,抓住小紅的腰際,幫著她猛
力動了起來。小紅渾身火熱,陣陣力道自下身貫入,強烈的快感逼得她浪態百出
,身體已受不得自己控制了。

    「啊……呃呃……唔……啊……不……行……不行了……啊……」此時的小
紅已然深深溶在一片激情之中,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聲:「阮大哥。」右手一
滑,整個身體重重朝阮天華身上臥倒,腰間做出了最後一下律動。

    同一時間,阮天華全身之力奔騰而出,直衝霄漢般向上注入心愛的身體之中
。「啪」地一聲,小紅伏貼在阮天華身上,星眸緊閉,接受了這道懾人的威力。
阮天華無止盡似地爆發著,少女的私處一陣又一陣地緊縮,陽剛的精華灌滿了嬌
弱的秘地,甚至逆流而出。

    風平浪靜,床上一片狼藉,一對喘息不止的愛侶互相摟抱著,絲絨被子已落
下床去。小紅臉蛋靠在阮天華面前,輕聲道:「阮大哥,你以前不會喘成這樣喔
。」

    阮天華微微一笑,在她唇上親了一下,道:「瞧你多厲害,就是跟別人比劃
功夫,我也不會打到這麼累。」

    小紅俏臉生暈,輕聲道:「你就喜歡取笑我。」兩人相擁而眠,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得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音,自遠而近,逼近茅屋。阮天
華早已聞聲警覺,睜開眼來,看到小紅也倏地睜眼,兩人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阮
天華附著小紅的耳朵說道:「外面好像有七八個人,身手不弱,你切莫作聲,看
他們是做什麼來的?」

    小紅點點頭,悄聲道:「來人武功很高嗎?」

    阮天華道:「身手很嬌捷。」

    小紅道:「莫非這裡的老婆婆也會是江湖上人不成?」

    只聽門外有人沉聲喝道:「竺老頭,咱們幫主有請,還不快些出來?」

    接著響起那白髮婆婆的聲音在屋中說道:「咱們老伴只是老弱多病,不能再
替貴幫鑄制鐵手,才離開的,至少也替你們做牛做馬做了五年,臨走也沒拿你們
半分銀子,貴幫何必仍然如此苦苦相逼?」

    阮天華壓低聲音說道:「來的是鐵手幫的人。」

    小紅道:「那婆婆是好人,我們要不要幫她呢?」

    阮天華道:「少待再說。」

    門外那人沉笑道:「誰說咱們逼你們了,只是幫主想念你們,特來相請,這
算是逼你們嗎?咱們既然來了,你們還不出來,躲在屋中能夠躲得了一輩子嗎?


    只聽板門呀的一聲開了,一個蒼老聲音咳嗽著道:「老朽出來了,你們要待
怎的?」

    白髮婆婆道:「你多穿一件衣服再出去。」

    蒼老聲音道:「我還挺得住。」

    阮天華,小紅悄悄走近南首窗戶,從窗縫中往外看,只見門外不遠站著六七
個人影,這些人都穿著一身黑衣,果然是鐵手幫的人。為首—個身才高大,面目
森冷,黑夜之中目光炯炯如星。門門站著一個身穿藍布大褂的禿頂白髮老者,自
然是姓竺的老頭了,白髮婆婆跟著走出站到他身邊。

    為首黑衣人道:「竺老頭,咱們只是奉命請你來的,幹麼這般盛氣相問?」


    竺老頭道:「我老伴已經說過了,老朽老弱多病,不能再替貴幫鑄制鐵手,
貴幫主見召,老朽去了也沒用,就請老哥替我覆上幫主,放過老朽了吧。」

    為首黑衣人嘿然道:「你說的倒是稀鬆,幫主要咱們來請,咱們不把你竺老
哥請了去,如何回去覆命?」

    竺老頭怒聲道:「老朽說過不去,就是不去,你可是仗著人多,要來硬的?


    為首黑衣人嘿嘿冷笑道:「竺老頭,你真是不認抬舉。」他右手一揮,喝道
:「上去兩個,試試鑄劍名家賽干將竺嘏,膽敢抗命,有些什麼藝技?」

    阮天華心中睹道:「原來竺老頭還是鑄劍名家,叫做賽干將,這就難怪鐵手
幫不肯放過他了。」

    這時已有兩個黑衣人大步走出,朝竺老頭和竺大娘面前逼去。白髮婆婆竺大
娘道:「你們這般相逼,那就其怪咱們出手無情了。」她喝聲甫出,兩個黑衣人
已經人影閃動,掠到兩人身前,左手鐵爪分向兩人肩頭抓去。

    竺老頭和竺大娘忽然嗆嗆兩聲,兩人手中同時掣出兩支細長長劍,青芒一閃
,攔在面前,不,劍尖一顫,兩人同一手法,劍尖直指兩個黑衣人胸口。這下奇
快無比,連阮天華都沒有看清,兩人明明手上沒帶兵刃,這兩支長劍不知如何來
的?

    兩個黑衣人一怔,但他們左手鐵手不懼刀劍,而且還是犀奪別人刀劍的利器
,你長劍縱然直指他們心窩,他們豈會放在眼裡?兩人不約而同「嘿」了一聲,
左手鐵手如鉤,猛向兩支長劍上抓去。這只怪他們平日對敵抓慣了敵人兵刃,可
沒想到他們鐵手是賽干將親手鑄造的,他豈會不知厲害?何況他是鑄劍名家,外
號賽干將,他夫妻的長劍,又豈會是尋常長劍?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兩個黑衣人鐵手抓落,就聽到「嗒」、「嗒」兩聲
,他們鐵手沒有把對方兩人長劍抓住,鐵手上五隻銳利如鉤的鐵指,一下已被削
斷了三根。兩個黑衣人驀然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為首黑衣人目光一注,厲笑道:「好哇,竺嘏,原來你果然留了一手,這兩
把長劍大概是專破咱們鐵手之用,鐵手幫五年來,待你不薄,你們卻一直在圖謀
鐵手幫,看來今晚當真僥你們不得。」右手一揮,喝道:「大家一起上,給我把
他們拿下。」

    他這一揮手,身後四個黑衣人同時疾撲而出,原先兩個黑衣人只是被削斷了
三根鐵指,本身並未受傷,這時也回身撲攻而上。竺嘏老夫妻因對方人多,就背
靠著背揮動細長長劍,兩柄長劍舞起如輪劍光,把六個黑衣人擋攔在三尺之外。


    六個黑衣人右手各自執一柄三尺長的鐵手,左手卻是裝在手臂上的鐵手,右
手鐵手如爪如鉤,招法凌厲,左手鐵手五指箕張,乘隙拿穴,攻勢之強,使人無
法兼顧。這六個人都是久經大敵,先前兩人只是驟不及防,才被削斷三根鐵手指
,這時已經知道竺嘏夫婦兩人手上是兩柄削鐵如泥的利器,豈會再被他們削上?
六個人此進彼退,快捷如風,攻勢始終不懈。

    竺嘏夫婦武功縱然了得,但他們以兩敵六,自然攻少守多。只是仗著手中利
器,對方不敢硬攖鋒鏑而己,如果沒有這兩柄削鐵如泥的長劍,在六個高手的聯
手圍攻之下,只怕早就落敗了。何況還有那個為首的高大黑衣人只是負手旁觀,
還沒出手。今晚之局,豈不是有敗無勝?



    為首黑衣人眼戰局已被掌握,口中發出嘿嘿冷笑,說道:「竺老頭,此刻放
下兵刃,束手就縛,跟咱們去見幫主,還來得及,幫主也許會顧念你五年來不無
微勞,可以從輕發落,若是再執迷不悟,那就莫怪弟兄們不給你留餘地了。」

    竺嘏怒聲道:「你們劫持了老朽五年,當時幫主答應過老朽替你們鑄制鐵手
,以三年為期,期滿即可釋放,老朽已經替你們工作了五年,還不夠嗎,老朽躲
避至此,只想過幾年安樂日子,你們卻依然不肯放過,苦苦追蹤,老朽還會上你
們的當嗎?」

    為首黑衣人怒喝道:「老匹夫,叛離鐵手幫,從無一個活口,你既然不認抬
舉,那就莫怪咱們心狠手辣了。」

    聲音突然提高,喝道:「弟兄們聽著,不拿活的,就把他們放倒好了。」

    六個黑衣人,十二隻鐵手,節節環攻,已使竺嘏夫婦接應不暇,經為首黑衣
人這一喝,六個黑衣人突然往後退下一步,右手鐵手齊舉,一陣嗤嗤之聲,不絕
於耳,他們右手所持鐵手的五根鐵指中,同時射出五縷極細的精芒,朝竺嘏夫婦
激射過去。

    一隻鐵手,射出五縷精芒,六隻鐵手,就射出了三十縷精芒,瀟瀟灑灑,去
勢勁急。原來他們右手那隻鐵手之中,暗藏毒針。只須一按機簧,毒針分由五指
射出,端的十分歹毒。

    「哈哈。」竺嘏大笑一聲,這對老夫婦左手同時一抬,他們手中握著一支古
式雕刻的劍鞘,上下輪舞,三十道藍芒還沒射到他們身上,就紛紛瑚他們左手劍
鞘上飛去。轉瞬之間,兩人劍鞘上毒針越聚越多,都附在劍鞘頭上,他們舞的竟
似兩柄藍色銅錘一般,沒有—支射到他們身上。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疾如鷹隼朝兩人頭頂撲落,但聽「砰」的一聲,竺嘏口
中悶哼一聲,上身向左斜傾,腳步踉蹌衝出了三四步。竺大娘聽得大吃一驚,急
急問道:「老伴,你怎麼了?」她還沒看清老伴的情況,六個黑衣人十二隻鐵手
一齊圍攻而上。

    原來那為首黑衣人趁竺嘏夫婦忙著應付飛針之際,縱身撲去,右手鐵手一翻
,鐵手背一下擊中竺嘏右肩,長劍脫手,一個人往左衝去三四步,再也支撐不住
,砰然跌倒下去。為首黑衣人掠上一步,右腳一抬,踏在他背上,陰森笑道:「
你們退下,竺大娘,你也該住手丁吧?」六個黑衣人果然聞言住手,一齊退下。


    竺大娘白髮飛揚,看到老伴躺臥地上,被為首黑人一腳踏在背心上,心頭大
是惶急,喝道:「你把他怎麼了?」要待撲去。

    為首黑衣人陰惻惻笑道:「在下只要稍微用力,就可震斷竺老頭的心脈,你
總看到了?」

    竺大娘大聲道:「你快放開他。」

    竺嘏喘息道:「你殺我好了,竺某不在乎……呃……」

    竺大娘急道:「你還不放開他?」

    為首黑衣人陰笑道:「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縛,在下自會放開竺老大的。」


    竺嘏大聲道:「莫要理他,只管讓他把我殺了好了。」

    為首黑衣人陰聲道:「你落到我手裡,還要嘴硬嗎?」



    就在此時,從茅屋中忽然走出兩個少年人來,其中一個指著為首黑衣人冷然
喝道:「你放開竺老丈。」

    竺大娘自然認得這兩人正是傍晚投宿來的主僕兩人,急忙叫到:「這位相公
快進去,這裡不關你的事。」

    阮天華沒有理她,只是指著為首黑衣人喝道:「我要你放開竺老丈,你聽到
了沒有?」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在和誰說話?」

    小紅喝道:「我家相公自然和你說了。」

    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

    阮天華劍眉陡掀,低喝道:「小紅,你去把竺老丈扶起來。」小紅答應一聲
,朝為首黑衣人走去。

    阮天華等小紅快要走近、左手突然朝黑衣人推去。兩人相距還有兩丈來遠,
那為首黑衣人突覺一股奇大無匹的無形潛力,壓到身前,他幾乎連轉個念頭都來
不及,砰然一聲,一個高大的身影應聲飛起摔出去一丈來遠。差幸他武功不弱,
摔出去的人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卸去力道,落到地上,還是站立不穩,雙腳移
動,又後退了兩三步,才拿住椿。

    小紅早已俯下身去,把竺嘏從地上扶了起來,問道:「蘭老丈,你沒什麼吧
?」

    竺嘏右肩骨已被鐵手擊碎,哼出聲道:「多謝小哥……老朽還好。」

    那為首黑衣人做夢也沒想到從竺嘏茅屋中走出來的這個少年會有如此深厚功
力,一掌就把自己震飛出一丈開外,目露凶光,厲笑一聲道:「好小子,有你的
……」雙足一頓,朝阮天華疾撲過來,人還未到,左手鐵手箕張,當頭抓落。

    竺大娘也投想到阮天華一個文弱少年。居然出手一掌就把為首黑衣人震飛出
去,此時看到小紅已把丈夫扶起,口中叫了聲:「老伴……」正待過去。那六個
黑衣人方才經為首黑衣人要他們住手,只是退後了一步,此刻看到竺大娘要衝過
去,六個人不約而同的吆喝—聲,攔了上來。

    竺大娘白髮飄飛,切齒道:「老婆子和你們拚了。」長劍疾掄,一道青虹般
劍光,朝當前兩人劈了過去。六個黑衣人右手握一支三尺鐵手,左手鐵手五指如
鉤,圍住了竺大娘展開攻勢。

    再說阮天華看到為首黑衣人當頭撲來,不覺朗笑一聲道:「回去。」左手抬
起,朝上拍出。

    他練成紫正神功,這一掌非同小可,只是阮天華並沒有存心傷他左手,只是
輕描淡寫的朝前推去,但為首黑衣人已經感到不對,一股無形潛力象潮水般迎空
湧上,他簡直毫無一點抗力,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滴溜溜翻著斛頭,又被震飛出
去一丈開外,才砰的一聲,落到地上,幾乎昏坐下去。

    阮天華目光一凝,回頭朝六個黑衣人喝道:「你們還不住手?,還不給我快
滾?」他喝聲並不太響,但卻震得六個黑衣入耳鼓嗡嗡作響,六個黑衣人被他這
份氣勢懾住了,不自覺的停下手來。

    為首黑衣人兩次被阮天華掌風震出去,才知道這少年人武功高不可測,憑自
己這幾個人絕非人家敵手,口中喝道:「你們退下來。」六個黑衣人聞言退下。


    為首黑衣人深沉目光注視著阮天華,說道:「常某自知技不如人,今晚拜領
高招,閣下亮個萬兒,咱們立時就走。」

    阮天華朗笑道:「很好,在下於立雪。」

    為首黑衣人哼了一聲,喝道:「走。」率著六個黑衣人飛掠而去。



    竺大娘感激涕零,說道:「於相公,今晚若不是相公出手,咱們兩條老命都
保不住了。」

    阮天華道:「婆婆不用說謝,快去看看老丈,可曾負了傷?」原來小紅早已
扶著竺嘏往屋中走入。竺大娘口中「啊」了一聲,急步往裡就走,阮天華也跟著
走入。

    竺大娘急急問道:「老伴,你怎麼了?」

    竺嘏臉色有些蒼白,哼了一聲道:「我被姓常的鐵掌擊中右肩,肩骨只怕已
經碎了。」

    竺大娘吃驚道:「那怎麼辨?」

    竺嘏慘英道:「老命沒丟掉,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殘廢一條手臂,又算得了
什麼?這大概是我替鐵手幫製造了上百支鐵手,作了孽,應得的報應吧。」說到
這裡,忽然裂嘴一笑道:「老太婆,你可知道今晚也有一件值得老夫欣慰的事嗎
?」

    竺大娘笑道:「殘了一條手臂,還值得你欣慰嗎?」

    竺嘏笑了笑道:「你懂得什麼?老夫花了幾十年心血,今天總算找到主兒了
。」

    竺大娘看了阮天華一眼,說道:「你說於相公?」

    竺嘏忽然大笑一聲道:「難道……」他這一放聲大笑,牽動了右肩傷處,照
得他白眉微微攢動了下,才接著道:「難道還有比這位於相公再合適的人嗎。」


    竺大娘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於相公少年雋才,人品如玉,當真最合適也
沒有了,只是……」小紅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大哥,又說他少年雋才,
又說他人品如玉,這一對老夫妻大概是要給大哥做媒了。

    只聽竺嘏笑道:「老太婆,你看走眼了,這位小哥雖是於相公的書僮,但印
堂晶瑩,目光明如秋水,一身功夫,只怕還遠在咱們之上哩。」

    竺大娘給老伴一說,忍不住轉臉朝小紅看來,一面笑道:「看來老婆子當真
看走眼了,小哥年紀不大,這身功夫,從那裡學來的?」

    阮天華臉上一紅,含笑道:「婆婆見諒,他原是在下師弟,因怕被人認出來
,才扮了我的書僮。」

    「哦。」竺大娘忙道:「這就難怪,小哥貴姓?」

    小紅紅著臉道:「我姓阮名小虹,大小的小,天上霓虹的虹。」大哥姓了於
,她就姓了阮。

    「如此正好。」竺嘏欣然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阮天華疑惑的道:「竺老丈,你是說……」小紅也睜大了一雙眼睛,疑惑的
望著竺嘏,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竺嘏笑了笑道:「老朽人稱賽干將,於相公方才總聽說了?」阮天華點點頭


    竺嘏續道:「老朽古法鑄劍,傳自先師,數十年來,經老朽親手鑄練的刀劍
,少說也有數千把之多。」

    竺嘏續道:「那些刀劍不過是純鋼製成,不能算是好劍,但老朽在數十年鑄
劍之時,一點一滴種聚下的鋼中之鋼;經過數十年千錘百煉,才鑄成了兩柄好劍
,那就是方才老朽夫婦所使的賽干將和賽莫邪,古時的幹將、莫邪,老朽雖然無
緣得見,但這兩柄劍,是老朽一生心血所凝,大概和古代的幹將,英邪,也並無
多壞,老朽是個行將就木之人,總希望給兩柄劍找兩個好主人,這也是我逃出鐵
手幫的主要原因……」

    他口氣微頓,接著說道:「如果到老朽真正找不到它主人之時,老朽只有把
它們沉入大江,也不能讓它們落入奸邪之手,今晚於相公不但救了老朽夫婦,最
使老朽感到欣慰的是於相公二位都是少年雋才,人品武功,都足以當這兩柄劍的
主人,老朽數十年心願得了,豈不快哉?」

    他把兩柄劍放到桌上,鄭重的道:「老朽敬以這兩柄劍奉贈於相公、阮相公
,但願二位上體天心,善用此劍,為武林維護正義,為江湖誅戮凶邪,也就不辜
負老朽效十年的心願了。」

    竺大娘在旁道:「二位相公請把劍收了。」

    阮天華道:「老丈這兩把劍,鑄制不易;在下兄弟如何能收?」

    竺嘏笑道:「就因為鑄制不易,才要為它們慎重選擇主人,如是普通之物,
老朽早就送人了,方才老朽已經說得很明白,如果找不到好的主人,老朽寧願把
它們沉入大江,也不能妄傳非人,於相公、阮相公不可再推辭了。」

    阮天華道:「老丈離開鐵手幫,以今晚情形來看,他們未必肯放過二位,有
這兩柄劍,也差可防身……」

    「這個不勞於相公耽心。」竺嘏搖著手笑道:「老朽帶著這兩柄劍,也可說
是累贅,譬如今晚,設若沒有於相公出手,老朽夫婦和這兩柄劍,均將落入鐵手
幫之手,老朽夫婦死不足惜,如若讓這兩柄劍落入凶邪之手,才是老朽的罪想,
如今老朽已替這兩柄劍找到了主人,老朽無劍一身輕,行將逐跡荒山,鐵手幫也
未必能找得到老朽夫婦了,好了,現在話已說明,於相公二位總可以把此劍收起
來了?」

    阮天華朝他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老丈既然這麼說了,在下兄弟那就拜
領厚賜了。」說完,雙手從桌上取過賽干將,佩到腰間。小紅也作了個揖,取過
賽莫邪,佩到身上。

    竺嘏得意的大笑道:「一飲一啄,莫非天定,老朽總以為這兩柄劍找不到主
人了,今晚二位相公不來寒舍投宿,也就失之交臂,投宿之後,如果沒有鐵手幫
的人前來,也當面錯過了,這就是天意,這兩柄劍該當屬於二位的了。」說完,
又呵呵大笑起來。

    竺大娘道:「老伴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二位相公呢,這兩個劍鞘,也是百煉精
鋼兌風磨鋼合鑄,入手雖輕,不畏刀劍,鞘頭還有一塊磁鐵,可吸任何暗器,佩
了此劍,一丈以內,不虞有人施放暗器,和人動手之際,劍鞘也可以當作兵器,
封格對方利器。」

    小紅喜得連連點頭道:「原來還有這許多好處。」

    竺嘏含笑道:「時間不早了,二位相公可以去休息了。」兩人別過二老,回
入房中。



    小紅低聲說道:「大哥方才不是你說我是你師弟,竺老丈還不會把劍送給我
呢。」

    阮天華道:「不,竺老丈早已看出你有一身武功,他不是說你一身武功還遠
在他們之上嗎?」

    小紅偏頭道:「那他怎麼還吞吞吐吐的,又說如此正好,又說只好如此?」


    「哦。」阮天華輕哦一聲,笑道:「他這兩句話,當然含有深意。」

    小紅道:「你快說給我聽,有什麼深意呢?」

    阮天華道:「竺老丈煉鑄的這兩柄劍,因為他外號賽干將,所以第一柄就用
賽干將為名,古時候有兩柄名劍,叫做干將、莫邪,因此第二柄就叫賽莫邪。這
干將、莫邪,原是夫妻,因此竺老丈的原意,也希望把這兩柄劍送給一對使劍的
……」

    小紅粉臉驟紅,雙手掩住耳朵,羞澀的道:「我不要聽……」

    「你聽我說下去。」阮天華臉含笑容,淒過頭去,在她耳邊低低的道:「但
他不知道你是女的,所以他才會說那也只好如此,這就是說他找不到一對使劍的
夫妻,他只知道我們是師兄弟,就只好送給師兄弟了,他怎知道我們……」小紅
羞得連眼睛都閉上了,兩手抱著頭一直躲到了腳下。

    阮天華低下頭去,在她秀髮上親了一下,低聲道:「你現在懂了他的意思吧
?」

    小紅搖著頭道:「我不知道。」其實她內心可高興得緊。



    第二天一早,兩人開門出去,沒見兩老起床,小紅去舀了臉水,兩人洗過了
臉,現在他們準備走了,總該向主人告辭,卻依然沒見竺大娘出來,連他們房中
也沒有一點聲音。如今阮天華內功可精深,他人雖在堂屋之中,和兩老房間只隔
了一層木板,兩老如果還沒起來,總會有呼吸的聲音,但房中並沒有人呼吸的聲
音,不覺奇道:「竺老丈二位並沒在房裡。」

    小紅道:「他們不在房裡,一清早會到那裡去?」

    阮天華道:「我說他們不在,一定不在了,不信,你過去瞧瞧?」

    小紅走到房門口,叫道:「婆婆,你起來了沒有,我們要告辭了。」房中沒
人答應。

    小紅探首一看,房中果然沒有竺嘏夫婦的影子,床上被褥也折疊整齊,好像
昨晚根本沒有睡覺,心中不禁一動,暗道:「敢情他昨晚已經走了。」這就返身
退出,說道:「大哥,竺老丈和婆婆大概是昨晚已經走了。」

    阮天華點頭道:「不錯,竺老丈昨晚說過,行將逐跡荒山,卻沒想到他們走
的這麼快。」

    小紅道:「那我們也該走了。」兩人退出茅屋,把板門扣上了,才行離去。


    中午趕到袁州,這是府治所在,城中街道寬闊,商肆櫛比,兩人在大街上找
到一家客店,要了兩間上房,先行落腳。阮天華要小紅在房中等候,自己到街上
去買了兩件長衫,兩套內衣褲和靴襪等物,回轉客店。再要店伙打來臉水,洗梳
完畢,各自換上了新衣新靴。

    這一來,阮天華固然翩翩年少,像個讀書相公。小紅換上一身長衫,雖然個
子較小,卻也粉臉朱唇,風流俊俏。她半年來一直當著書僮,穿慣了男裝,倒也
看不出女扮男裝來。只是她從沒穿過長衫,總覺得衣袖又寬又長,有些不大自然


    阮天華笑道:「行了,我們走吧。」

    小紅問道:「我們要到那裡去?」

    阮天華道:「我們已有半年沒有好好吃一頓了,自然上酒樓去了。」

    小紅甩著大袖,忸怩的道:「我這樣走出去,蹩忸死了。」

    阮天華笑道:「不要緊,你只要放自然些就好。」

    兩人走出客店,在大街上沒走多遠,就看到「及第樓」三個金字。這家酒樓
正在十字路口,一排五間,甚是氣派。阮天華回頭道:「就是這一家吧。」小紅
點點頭。

    兩人跨進大門,一名夥計就哈著腰道:「二位公子請高昇,樓上雅座。」迎
門就是一道光可鑒人的寬大黃漆樓梯。阮天華走在前面,小紅只是跟在他身後,
一同登上樓梯。

    又有一名夥計迎著陪笑道:「二位公子請到這邊座。」說完,立刻走在前面
領路,把兩人引到一張離窗口不遠的空桌旁,拉開兩張板凳,說道:「二位請坐
。」轉身送上兩盞名茶,一面問道:「二位公子爺要些什麼?」阮天華點了萊,
夥計便自退去,接著又送上杯筷,在兩人面前擺好。

    這及第樓正是袁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上得樓來的食客,不是城中有頭有
臉的人,就是過路的富紳巨賈,此時樓上已有八成座頭,都是衣冠楚楚的人。但
在酒樓上,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是肆無忌憚的高聲談笑,旁若無人,一片喧嘩
之聲,和樓下敞開胸膛,飛毛腿踏在長板凳上的粗人,並無二致。








【第八章】  鐵手幫主

    這時,樓梯上又有兩個人走了上來。前面一個是玉面朱唇的年輕公子,相貌
俊美異常,身穿寶藍綢衫,左手輕搖著一把白玉為柄的折扇,沒有開口,就掩不
住一派華貴氣概。他身後跟著一個書僮,約莫十六七歲,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
知十分伶俐。

    一名夥計看到上來的是一位貴介公子慌忙趕了過去,哈著腰道:「公子爺請
這邊座。」他連連抬手,領著藍衫公子走到阮天華兩人右首一張桌子,巴結的拉
開板凳,說道:「公子爺請坐。」

    藍衫公子步履瀟灑,隨著夥計走來,他一雙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目光,落
到阮天華、小紅兩人身上,似是微微一怔,接著臉含微笑,朝阮天華領首為禮。
阮天華因人家跟自己點頭,也向他含笑點頭。藍衣公子落坐之後,小紅悄聲問道
:「大哥,你認識他麼?」

    阮天華道:「不認識,你沒有看到他和我點頭嗎?人家和我點頭,我自然也
要和他點頭了。」

    一會兒工夫,夥計送來酒萊,兩人就各自吃喝起來,就沒有再去看那藍衫公
子主僕。這時樓上食客愈來愈多,所有桌子幾乎全已坐滿,有兩個客人,夥計領
到了阮天華這一桌的兩個空位上坐下。這兩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江湖上人,
只聽坐在對面一人說道:「何兄急匆匆的要去那裡?」

    左首一個道:「君山。」

    對面那人哦道:「兄弟聽說君山有一個什麼大會,何兄也要去參加嗎?」

    左首一人道:「家師屆時要去,兄弟自然非趕去不可。」

    對面那人問道,「這是個什麼大會?」

    左首一人道:「兄弟聽家師說道,那是一個武林競技大會,黑白兩道,各門
各派參加的只怕不在少數。」

    對面那人道:「何兄也準備出場一顯身手嗎?」

    左首那人笑道:「兄弟怎麼成?會中規定,各門各派只有一名弟子可以出場
,而且必須在最近十年才收的門人,兄弟在江湖上跑了也不止十年了。」

    對面那人道:「最近十年才收的門人,別人如何會知道?」

    左首那人道:「大會規定各派出場弟子年齡必須在二十五歲以下,所以各門
各派近十年來都在物色資質較佳的弟子,有些門派還不惜用各種方法,去助長弟
子的功力。」

    小紅心中暗道:「是了,五山主當時把大哥迷昏了施展什麼開頂大法,曾說
半年後要參加什麼大會,那就是君山大會了。」

    只聽對面那人道:「何兄既然不出場,會期還早,就不用急著趕去,何妨在
這裡盤桓幾日,最近翠花班來了幾個新粉頭,真像水蜜桃,又嬌又嫩,對了,其
中有一個就叫水蜜桃,哈,嬌滴滴,水汪汪,保管你蝕骨銷魂,欲仙欲死。」

    左首那人聽得眼睛一亮,問道:「魏兄說的翠花班,就是……」

    對面那人邪笑道:「沒錯,何兄去年不是也去過,哈,何兄練過內功,據說
那水蜜桃的內功只怕比何兄還高呢。」兩人一說到這方面上,就口沫橫飛,興致
勃勃,許多話簡直不堪入耳。

    阮天華,小紅業已吃畢,也就站起身來,走到櫃上付帳。掌櫃的慌忙站起,
陪笑道:「二位公子的帳,方纔已經有一位公子付過了。」

    阮天華聽得一怔,問道:「是哪一位公子給在下付了。」

    掌櫃的道:「那位公子帶著一個書僮,剛下樓去,他說和公子是素識,所以
一起付了。」阮天華心知他說的正是那位藍衫公子,回頭看去那藍衫公子主僕果
然已經走了,這就取出一錠碎銀,賞了夥計,和小紅一起下樓而去,回到客店。


    阮天華道:「剛才那兩個人說的……」

    小紅啐道:「那是兩個下三爛,你提他作甚?」

    阮天華道:「不,我是說他們說的君山大會。」

    小紅道:「對了,那五山主祝神機把大哥迷失神志,用開頂大法傳授武功,
也曾說過半年後參加什麼大會,我想就是去參加君山大會了。」

    阮天華道:「可惜我急於趕回家去,不然倒可以去瞧瞧熱鬧。」

    小紅聽得色然心喜,她究竟還是個小女孩,年輕人誰不喜歡熱鬧,何況新近
又學了不少武功,更是見獵心動,這就慫恿著道:「大哥,方纔他們不是說各門
各派的人趕去參加的不在少數,大哥的令尊是形意門一派掌門,說不定也會趕去
了,我看我們不如先去君山看看,可能就會遇上令尊,大哥就可以形意門弟子身
份大顯身手呢。」

    阮天華笑道:「你怎麼忘記我臉上還易了容?」

    「啊。」小紅拍手道:「對了,我好像聽伏大娘說過,天罡旗有很高的武功
,只有門主一個人可以練習,我想那次在三山廟舉行的大會,要大哥代替於立雪
,很可能也和君山大會有關了。」

    阮天華道:「他們要我接下天罡旗,可能就是要我練天罡門的武功了。」

    小紅點頭道:「是啊,只是我想不懂的,於老夫人明明有一個孫女,只不過
沒有及時趕到,何用要大哥代替,還把天罡旗傳給大哥呢?五山山主個個武功很
高,他們遇上大哥,也不惜用卑鄙手段,迷失了大哥神志,傳授武功,這中間莫
非另有什麼隱秘?」

    「不錯。」阮天華道:「他們不惜獨門最高的武功,傳給一個不相干的人,
很可能另有作用,也許出場的人,大家爭得很厲害,死傷在所難免,是以誰都不
願讓真正自己人下場,要另外找個不相干的人代替。」

    小紅道:「大哥說的很有可能,這些且不去管他,我想於老夫人一心要重振
天罡旗,必然也會參加這一場大會,天罡旗的人去了,伏大娘也一定會去,大哥
只要遇上伏大娘,臉上的易容藥物不就可以洗去了。」

    阮天華笑道:「你是想去看看熱鬧了?」

    小紅不依道:「我也只是因為大哥練成大本領,這種大會,集合了各門各派
的人,大哥自然要去顯顯身手,這種揚名立萬的機會,我也可以沾大哥的光,揚
眉吐氣了。」

    阮天華經她一說,不覺怦然心動,頓然豪情萬丈,笑道:「你說的不錯,我
是形意門的弟子,爹自常慨歎本門近百年來,逐漸武微,不光大本門,就是愧對
本門祖師,我如能在大會上奪得錦標,正是光大本門,報答師祖的機會。」

    小紅道:「大哥,還有呢,你是賽干將的主人,主人吐氣揚眉,也不負竺老
丈贈劍的期望了。」

    阮天華道:「好,我們就先去君山。」

    小紅喜道:「真的,啊,大哥,我們那就走。」

    阮天華笑道:「那也不用急,你沒聽到那姓何的還要在這裡盤桓幾天再走嗎
,可見會期還遠著呢。」

    小紅把把嘴笑道:「你也要在這裡盤桓幾天嗎?」

    阮天華道:「你想到那裡去了?我是說今天已經落了店,不如休息一天,明
日一早再走不遲。」

    只聽房門響起剝啄之聲,阮天華過去拉開房門,店伙手中持著一封信哈腰道
:「公子可是姓于嗎?剛才有人送來了一封信,要小的面呈公子。」

    阮天華奇道:「會是我的信?是什麼人送來的?」

    店伙道:「送信的是一位管家,已經走了。」阮天華接過信來,低頭一看,
信封果然寫著「於公子親啟」字樣,心中雖然疑惑,一面點頭道:「好,你留著
好了。」店伙應了聲「是」,便自退去。

    小紅道:「會是什麼人寫信給你呢?」

    阮天華一手撕開封口,一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道:「萍水相逢,風儀
彌足心儀,因事先行,當於前途恭候俠駕,俾作小敘。」下面並未具名,但一筆
簪花書體,嫵媚秀逸,極為出色。

    阮天華攢攢眉道:「這會是誰呢?」

    小紅道:「我知道。」

    阮天華道:「你知道他是誰?」

    小紅披披嘴道:「還不是在酒樓上和你打招呼的那位藍衣公子?」

    「唔。」阮天華點頭道:「不錯,一定是他了。」

    小紅道:「這人故弄玄虛,說不定不是什麼好人。」

    阮天嘩道:「你不能這樣說,我看那藍衣公子眉宇俊朗,絕非壞人。」

    小紅道:「大哥不信,將來一定會吃虧。」

    阮天華笑道:「你好像還會相人。」



    傍晚時分,小紅不想再上街去,阮天華就吩咐店伙,把酒萊送到房裡來吃。
飯後兩人閒聊一會,小紅起身要走,阮天華忽然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輕輕
地說道:「小紅,慢著。」跟著將她身子轉向自己,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小紅愣了一下,跟著臉龐漸紅,有些慌亂地道:「又……又怎麼啦?」阮天
華仍是靜靜地看著她,接著伸出了手,摟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抬了起來,在她臉
頰上輕輕撫摸。小紅怦然心跳,呆呆地望著阮天華,不知該做什麼,只眼中流露
出害羞的神情。

    阮天華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不禁露出微笑,手指捲了卷她長長的頭髮
,抱著她轉過身來,走了幾步,便把她往床上壓倒,手掌往她胸口摸去。小紅嚇
了一跳,急忙叫道:「等……等一下……」

    阮天華道:「怎麼?」

    小紅輕聲道:「我聽人說,這個不能太頻繁的,會傷身體的。」

    阮天華笑道:「那是指普通人的,我們練武之人不要緊。」說著手上一捏,
已經握住小紅一邊乳房,慢慢揉了起來。

    小紅唔了一聲,神情困惑,好像有點信以為真,以手撐起了身子,坐在床沿
,輕聲說道:「好嘛……可是,阮大哥,你不能太過火喔,身子要緊。」

    阮天華微笑道:「這我不保證,你的身體太可愛了。」說著雙手齊施,對她
那一對豐滿的乳峰大肆擠壓,弄得她衣衫皺褶迭出,柔軟的乳房不斷變形。

    「呃……啊啊……」小紅羞澀地閉上眼睛,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兩片櫻唇開
合不定,吐著紊亂的喘息。阮天華用指甲輕輕觸碰,繼而在週遭一圈圈地撥弄。
小紅頓時渾身震動,「啊啊」地嚶嚀起來,聲音微帶顫抖。小紅喉間發出幾聲嬌
膩的聲音,羞得滿臉發燙,手指抿著嘴唇,極力壓抑那股興奮的情緒。

    阮天華坐在床上,慢慢脫下了褲子,小紅羞澀地低下了頭,慢慢脫掉衣服,
又脫去裙子,私處的嫩肉微微收縮,滴下了一兩滴晶瑩的愛液。他隨即讓小紅躺
在床上,自己跨了上去,只見她臉龐羞紅,膚透櫻紅,迷濛的雙眼凝望阮天華,
參雜著期盼和嬌羞。阮天華俯身下去,扳過她的臉蛋,朝她雙唇吻了上去。同一
時間,腰部用力挺進,叩關直入,插進了她的秘洞之中。

    「唔唔……唔唔……」小紅口唇被封住,只能含糊地呻吟,但是仍可聽出其
中高亢的音調。阮天華熱烈地吻著她,身體緩緩抽動,往她身體內部漸次深入,
透明的汁液從肌肉推擠之中湧溢出來。

    阮天華的情緒相當激動,但是他在猛烈地攻進之後,便轉為柔和的出入,讓
小紅像是被大浪拋起之後,落在沉沉大海之中,受著浪濤遲緩而有力的沖激。他
溫和地調節身體的動作,一次又一次地直達小紅肉體深處,慢慢吻到她的頸邊,
舔著她精緻的肌膚。

    「啊……啊啊……哈……」小紅的櫻唇一空出來,便即按耐不住,喘出了歡
愉的聲息。

    在深刻的交合之中,兩人股間的體毛些微地糾纏,沾上了不時飛濺出來的愛
液。這時的阮天華,將全身精力都投注在讓小紅魂為之銷的下身之上,同時也享
受著她美妙的胴體,撫摸她身上各處柔順的曲線,搗進那緊密溫熱的嫩肉之中,
聽著她無法自制而發出的嬌吟,睫毛上沾著興奮的淚水。

    他輕輕喘著氣,在她耳畔細語道:「小紅……你的身體太好了……」小紅勉
強睜開雙眼,朦朧地望著他,朱唇略綻,卻說不出話來,只能斷斷續續地喘氣,
臉上卻已露出幸福的表情:「呵……啊……啊啊……哈啊……」

    經過長久的纏綿,阮天華終於將陽精射入小紅的體內,滿足地擁抱那美麗的
嬌軀。小紅無力地喘息,倚在阮天華的懷中。阮天華愛憐地撫摸她的秀髮,輕輕
地說道:「小紅,有你在身旁,我不該再有什麼遺憾……」一邊說,一邊摟緊了
她的腰。

    小紅雙腮再次泛紅,溫柔地微笑著,微微斜著頭,輕聲說道:「嗯,我會一
直在你身邊啊。」

    阮天華微微一笑,吻了一下她的唇,看著她體態撩人,阮天華笑道:「小紅
,要不要再來一次?」

    小紅臉上一熱,笑道:「不要啦,我已經很累了……明天,好不好?」

    阮天華點頭微笑,說道:「那麼明天是兩次。」

    小紅呆了一下,霎時滿臉通紅,嗔道:「別……別亂說啦,快睡覺,你要多
休息才是。」兩人同床而眠,不多久,兩人沉沉入夢。



    第二天早晨,兩人用過早點,就來至店堂結帳。客店掌櫃陪著笑道:「二位
公子的房飯錢,昨晚已經有一位管家付清了。」

    阮天華又是一怔,暗道:「大概又是那藍衣公子了,他為了要同自己結交,
竟然如此費事。」

    小紅道:「大哥,既然有人付了,我們走吧。」他們決定前往君山,就得西
行,取道萍鄉入湘。

    中午時分,快近滬溪,只見道旁站著一個莊稼人模樣的漢子,看到兩人,立
即趕了上來,拱拱手道:「來得可是於公子嗎?」

    阮天華道:「在下正是於某,請問……」

    莊稼人喜道:「小的已在這裡恭候於公子兩位多時了,今日一早,公子就派
管家前來酒店定了酒萊,怕公子錯過,前面沒有歇腳之處,小的才一直在這裡,
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說完,連連拱手,走在前面領路。

    這一帶都是荒僻小村,兩人跟隨莊稼人入村,走沒多遠,村口一間瓦屋,門
口搭了個松棚,果然掛著酒招,棚下有兩三張板桌。莊稼人把兩人領入屋中,堂
屋中間一張板桌已經擺好了兩副碗筷,莊稼人巴結的道:「咱們這樣的荒村裡,
很少有貴人光臨,而兩位公子是貴客,快請上坐,小的沏茶去。」

    說完匆匆往裡走去。不多一會兒,端著兩碗茶送上,一面還歉然道:「咱們
這裡是小地方,貴管家留了十兩銀子,要小的準備酒萊,這除了雞鴨是現成的,
旁的東西都要到城裡去買,小的連渾家只有兩個人,走不開到城裡去買,時間也
趕不上,正好鄰村獵戶打了一雙山豬,做不出什麼好菜來……」

    他話未說完,只聽一個婦人聲音叫道:「當家的,快別盡說話了,來把酒菜
端出去吧。」莊稼人應了一聲,急忙往廚房奔去,接著就端了酒萊出來。酒是一
壺二窩頭,五大碗萊餚原是白切雞,炒蛋、竹筍炒山豬片、紅燒鴨,倒也熱氣騰
騰,香噴噴的似乎不錯。

    莊稼人替兩人杯中斟滿了酒,說道:「渾家做不好,二位公子將就吧。」

    阮天華含笑道:「已經很好了。」

    小紅道:「我們下午還要趕路,酒不喝了。」

    莊稼人道:「這酒很醇,少喝一點沒關係,還有一個萊還在燉,二位公子先
用些萊吧。」過了一回,又端出一大盤紅燒山豬肉,一大碗雞血蛋花湯,和一籮
白飯來。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連聲說好。

    飯後,莊稼人又沏了茶送上,說道:「二位公子,這些酒萊,用不到一兩銀
子,小的去找銀子……」

    阮天華道,「不用了,你收著吧。」

    莊稼人一呆,忙道:「小的怎好收公子爺這許少銀子。」

    阮天華笑道:「不要緊,我們難得來,這些萊餚,比城裡的大酒樓還要好,
你們也辛苦了。」莊稼人千思萬謝的送著兩人出村。



    傍晚趕到萍鄉,剛到城門口,就有一名店伙前來迎接,說是有一位管家定好
了房間,晚餐也是預先定好了,送到房間裡來的。這一席酒菜,當然比在荒落小
村要豐富多了,但阮天華卻覺得還是中午在荒村小店吃得比較好。第二天他們走
出店堂,掌櫃的同樣說著房飯錢都已付過了。

    小紅跨出店門,咭的笑道:「永遠這樣有人招待,我們走遍名山大川,身邊
都不需要帶銀兩了。」

    中午趕到醴陵,酒樓的夥計果然又在城門口等候,酒席是預先定好了的,酒
帳當然也先已付清了。午後,剛出城門,忽聽一陣得得蹄聲,大路上正有四匹馬
,兩前兩後並馳而來,快馳近十來丈遠,馬上四人便同時翻身下馬,牽著馬匹,
在道旁站定。

    這四人一式青衣馬裝,由前面一人走到阮天華面前,神情恭敬的躬身行禮,
抱著拳道:「這位大概是於公子了?」

    阮天華連忙還禮道:「不敢在下正是於某,四位……」

    那人道:「敝上仰慕於公子二位風儀,特命小的前來恭迎俠駕,前往敝莊一
敘。」

    阮天華道:「在下和貴上素昧平生,不知貴上如何稱呼?」

    小紅接口道:「大哥這還用問,自然是前天酒樓上遇上的藍衣公子了。」

    那人道:「這位公子說得是,敝上姓鐵,正是前天在及第樓上邂逅於公子二
位,心儀不已,才要小的前來奉邀的。」

    阮天華也因那鐵公子俊逸風流,倜倜不群,頗有惺惺相惜之意,何況人家一
路上派人預定食宿,這份隆誼,也卻之不恭,這就含笑道:「貴上沿途招待,在
下正想當面致謝,只是太叨擾了。」

    那人道:「敝上正在莊中恭候,那就請二位公子上馬了。」話聲一落,朝身
後招了招手,立有兩名漢子牽著兩匹馬來。

    阮天華回頭道:「兄弟,鐵公子隆情寵邀,咱們那就不用客氣了。」兩名漢
子早就牽著馬匹伺候,阮天華、小紅也就不再客氣,各自跨上馬背。

    那人躬身道:「小的替二位公子帶路。」說完,縱身躍上馬背,另一名漢子
緊隨著一躍而上。另一匹馬上,也同樣躍上兩個漢子,各自一帶韁繩,兩匹馬立
即展開腳程,並轡朝大路馳去,在前領路。阮天華、小紅兩人也跟著馳上。

    前面兩匹馬上,雖然騎了兩個人,但他們都是騎術極精的人,因此奔行得還
是極快。阮天華、小紅平日很少騎馬,騎術自然不如人家很多,但兩人都有一身
輕功,坐在鞍上,只要夾住雙腳,就不會翻跌下來,尤其這兩匹馬,都是千中挑
一的好馬,看到前面兩騎在大路上奔馳,也隨著放開四蹄,一路疾馳,用不著人
去操縱。

    就這兩前兩後,一路疾馳,兩邊田野樹木,一排排象流水般往後倒流過去。
阮天華眼看已經馳出幾十里路,前面兩騎依然沒停,不覺疑聲問道:「貴莊還沒
到麼?」此時正在快馬疾馳之際,勁風拂面後掠,如果沒有深厚內功,話聲被風
往後吹掠,前面馬上的人,休想聽得到。

    第一騎上那人隨口答道:「回公子,敝莊就在前面拍加山下,快要到了。」
拍加山,這山名也別緻。

    阮天華聽得不由暗暗一怔,此時大家正在逆風奔馳,普通人只怕連開口也不
能開了,他話聲居然凝而不散,和對面說話一般,可見此人一身功力,已相當可
觀,下人如此,他們主人自然更了得了,自己先前還當藍衣公子只是一位富貴人
家的讀書相公呢。

    果然又馳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正有一座蒼翠欲滴的峰巒已呈現在眼前,而且
正在逐漸接近之中。前面兩騎已經捨了大路,折入一條石板路,兩邊綠柳陰濃,
絲絲拂面,這樣又走了兩三里光景,但見山麓下一片綠茵廣場上,矗立著一所大
莊院。



    此時莊門大開,兩邊站著四名青衣漢子,石階上卻站立了一個人,那正是身
穿寶藍綢衫,腰束玉帶的鐵公子,站在門口迎接。前面兩騎四人,馳近門前,迅
快的一躍下馬,兩人牽著馬匹退下,兩人迎上前來,正好攏住了阮天華、小紅兩
人兩騎的馬頭,伺候著兩人下馬。阮天華,小紅趕緊翻身下馬。

    藍衣公子已經走下階來,含笑抱拳道:「於兄二位賁臨敝莊,小弟已經恭候
多時了。」

    阮天華走上兩步,拱手道:「鐵兄寵召,在下兄弟卻之不恭,只好前來造訪
貴莊了。」這一正面相對,更覺這位藍衣公子玉面朱唇,容光照人,一雙黑白分
明的眼睛,更是明澈穿水,閃著異采,使人倍覺可親。

    藍衣公子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二位兄台請。」一面抬手肅客
,陪同兩人進入大門,就折而向東,從左手一道側門進入長廊,回頭笑道:「大
廳只是接待俗客之用,二位兄台乃是雅人,還是到小弟書齋奉茶吧。」

    說話之時,又從長廊步出一個月洞門,那是一個小花園,園中花木不多,種
的大半都是盆景,一條白石小徑,彎曲而行,幽香沁人。迎面三楹精舍,環以朱
欄,甚是雅致。他引著兩人進入室內,更是窗明几淨,玉軸圍書,一幾一椅,都
纖塵不染。

    藍衣公子爽朗的笑道:「二位兄台請坐了。」

    阮天華拱手道:「在下兄弟叨擾尊府,還沒請教兄台名號如何稱呼呢?」

    藍衣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玉似的貝齒,說道:「小弟鐵若華,於兄大
號立雪,小弟已經知道,這位兄台正要請教。」

    阮天華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他如何會知道自己叫於立雪的?一面替小紅介紹
道:「他是我兄弟阮小虹,大小的小,霓虹的虹。」

    鐵若華道:「原來是阮兄。」說話之時,一名書僮送上三盞香茗,這書僮兩
人也在酒樓上見過。

    鐵若華道:「於兄、阮兄請用茶。」阮天華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只覺入口
清芬,乃是上好的龍井。

    鐵若華目光一轉,說道:「二位兄台身佩寶劍,大概是武林名家了?」

    阮天華笑道:「鐵兄這名家二字,在下兄弟愧不敢當。」

    鐵若華道:「小弟自小就傾慕朱家郭解為人,只可惜學劍無成,今後還要多
多請教暱。」

    阮天華道:「鐵兄又客氣了,在下兄弟也只是初學乍練,帶上一柄劍,不過
是作作裝飾罷了。」

    鐵若華爽朗的籌道:「這是於兄在和小弟客氣,我輩相交,貴在知心,小弟
學劍雖然無成,但自信還有幾分眼光,平日帶上一把劍作裝飾的紈褲之輩,豈會
在小弟眼裡?不說於兄、阮兄英氣逼人,就是所佩的兩柄寶劍,也極非凡品,若
非身懷絕學,怎會佩帶名劍?於兄何用自謙乃耳?」

    阮天華被他說得臉上一熱,拱手說道:「鐵兄法眼,在下兄弟佩的長劍確是
出之一位鑄劍名家之手,但在下兄弟對劍法一道,也確是初學乍封,並非自謙。


    鐵若華目中異采閃動,問道:「只不知二位兄台是那門派門下的高弟?」他
不肯放鬆,句句緊逼而來。

    阮天華只得說道:「不瞞鐵兄說,在下兄弟乃是形意門的弟子。」

    鐵若華欣然道:「原來二位兄台是形意門的高弟,形意門是武林八大門派之
一,小弟真幸會了。」談話之時,天色業已漸漸暗下來,書僮就在書房中點燈起
琉璃燈。

    過不一回,只見那書僮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公子,酒萊已上,可以入
席了。」

    鐵若華點點頭,站起身,含笑道:「於兄、阮兄高軒蒞止,兄弟要廚下做了
幾個下酒菜,薄酒粗餚,稍盡地主之誼,二位請入席吧。」

    阮天華、小紅剛剛站起,就見書房右首一道紫紅絨簾由中間往兩邊徐徐分開
,原來裡面是一間寬敞的膳堂,燈光明亮柔和,一張八仙桌上,已經放了不少萊
餚,銀杯牙箸,掩映生輝,甚是富麗。主人抬手肅客,三人分賓主落坐,書僮手
持銀壺給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鐵若華舉杯道:「來,於兄、阮兄,兄弟先敬二位—杯。」

    阮天華道:「鐵兄太客氣了,謝謝。」兩人和他一同舉杯,乾了一杯,書僮
立即替三人斟酒。

    鐵若華舉筷道:「清用萊。」

    三人吃了萊,阮天華、小紅也舉杯道:「在下兄弟一路多承鐵兄招待,又蒙
盛筵款待,隆情可感,我們借花獻佛,也敬鐵兄一杯。」說著一飲而盡,鐵若華
也乾了一杯。

    兩名青衣使女川流不息的端上萊來,鐵若華不但生性豪爽,談笑生風,和阮
天華,小紅兩人更是談得十分投機,相見恨晚。阮天華酒量不大,喝了幾杯,早
已俊臉通紅,小紅則推說不會飲酒,只是略為沾唇。

    鐵若華一張玉臉也添上了紅暈,尤其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閃著光采,只是慇勤
勸酒,和阮天華對喝著,口中也一直叫著:「於兄請用萊。」還不時的夾著萊餚
,送到阮天華面前的碟中,主人這份慇勤,顯得特別親切。

    小紅只有先前喝了兩杯,已經臉紅心跳,就不敢再喝了,她和鐵若華坐在對
面,眼看他和大哥喝酒時,神態親密,原先只當是主人好客,但鐵若華多喝了幾
杯,漸漸的玉面生春,眼波流盼,流露出女兒家的嬌態來了。小紅原是個十分精
細的人,再一留神,發現鐵若華耳朵上也穿有針孔,分明是女子喬裝的了。哼,
原來你存心勾引大哥了。心裡這一想,不覺心鋒有氣,更是連話也懶得說了。

    鐵若華卻絲毫沒有覺察,依然一口一聲的叫著於大哥,又舉杯,又夾萊,一
顆心全放在阮天華身上,好不親切?小紅越看越氣,不覺站起身來。鐵若華咦道
:「阮兄不喝酒,怎麼連萊也不用了?」

    小紅心中暗道:「你跟大哥獻慇勤,大概只礙著我了。」但這話究竟說不出
口來,一手扶頭,說道:「我有點頭昏。」

    鐵若華跟著站起來,說道,「二位賓舍都已收拾好了,阮兄可要去休息一回
了?」

    阮天華也站起來道:「鐵兄賜宴,盛情彌足可貴,兄弟也不勝酒力了。」

    鐵若華一雙盈盈美眸,凝注著他,說道:「於兄,萊還沒上完呢。」

    阮天華拱手道:「叨撓盛饌,實在太豐富了,兄弟已經吃不下了。」

    鐵若華道:「那就書房裡坐吧。阮兄若要休息,就到賓舍去躺一回好了。」
同時朝書僮吩咐道:「青兒,你領阮公子到賓舍去休息,沏一盞濃茶,給阮公子
醒酒。」

    那書僮答應一聲,朝小紅躬身道:「阮公子請隨小的來。」小紅雖然不願大
哥單獨留下,但話已出口,只好隨著青兒走去。

    鐵若華陪同阮天華走出膳堂,回到書房落坐,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沏
了兩盞香名送上。鐵若華伸手取過茶碗,輕輕喝了一口,眼波如水,深深注視著
阮天華,問道:「於兄今年貴庚多少了?」

    阮天華道:「兄弟虛度十九。」

    鐵若華道:「小弟今年十八,於兄大我一歲,小弟想認於兄作大哥,不知於
兄可肯折節下交嗎?」

    阮天華道:「鐵兄好說,古人說得好,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鐵兄人品俊逸,
豪爽過人,有這樣一位兄弟,豈有不願之理?」

    鐵若華欣然道:「大哥那是答應了,以後可不能後悔?」

    阮天華一把握住他的手,正容道:「我們結了同盟兄弟,今後禍福與共,怎
會後悔?」他多喝了幾杯,也微有醉意,是以握住了鐵若華軟綿綿的細手,也只
當他是讀書相公,並不懷疑。

    鐵若華任由他握住了手,臉上雖然微有紅暈,但他喝了酒本來臉就紅了,只
是增加了兒分羞意,也不易看得出來,不,他一臉喜色,也掩蓋了羞態,激動地
道:「大哥,你太好了,小弟……小弟太高興了……」

    阮天華緊緊拉著他的手,笑道:「賢弟把我說得太好了,其實我已高興得很
。」

    「真的?」鐵若華緩緩收回手去,說道:「於大哥,你的劍法一定很好,在
這裡多盤桓幾天,我也好跟你學上幾招。」正說之間,青兒已經回來。

    鐵若華問道,「阮公子怎麼了?」

    青兒道:「小的送到賓舍,阮公子就和衣躺下,已經睡了。」

    阮天華站起身道:「時間不早,賢弟也可以休息了。」

    鐵若華眨眼向道:「大哥也要去休息了嗎?走,小弟陪你去。」

    阮天華道:「賢弟也該休息了,有青兒領我去就好。」

    鐵若華道:「不,小弟陪大哥去走走,賓舍就在園中,離這裡又不遠。」當
下就由鐵若華領路,走出書房,循著一條白石小徑,往東行去。

    這時天空斜掛著蛾眉月,花園中樹影腺朧,兩人並肩而行,傍花隨柳,另有
一番詩情畫意。鐵若華緩緩伸過手來,拉著他的手,仰臉說道:「我們萍水相逢
,一見如故,結為兄弟,這也是緣份,小弟希望大哥永遠會珍惜我們這份情誼。


    阮天華道:「這個自然,人之相知,貴在知心,賢弟這份,拳拳情意,愚兄
豈會或忘?」

    鐵若華偏頭道:「萬一情勢變易,我們忽然變成了仇人呢?」

    阮天華笑道:「這怎麼會呢?」

    鐵若華道:「我是說萬一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阮天華奇道:「賢弟為人爽朗,怎麼會變得多愁善感了?」

    鐵若華忽然低下頭去,說道:「小弟蒙大哥不棄,結為兄弟,小弟只怕……
我們……」

    阮天華愕然道:「賢弟怕什麼呢?」

    鐵若華神色黯然的道:「會短離長。」這句話顯然是臨時改變的了。

    阮天華笑道:「賢弟真是多情種子,人生聚散,也是常有之事,我們既然結
為兄弟,今後盡多重逢之日。」

    鐵若華徐徐說道:「我們一旦分開了,大哥還會想念我嗎?」

    阮天華道:「兄弟如手足,桃園結義,生死不渝,愚兄怎麼會忘記賢弟的呢
?」

    鐵若華臉上又有了笑容,說道:「有大哥這句話就好?」伸手一指前面一角
小樓,說道:「前面就是賓舍了。」

    兩人走近小樓,由鐵若華領路,登上樓梯,中間是一間起居室,左右各有房
間。鐵若華伸手推開左首一間房門,說道:「這是大哥的臥室。」

    阮天華道:「虹弟呢,他住在那裡?」

    鐵若華道:「就在對面。」過去伸手一推,房門只是虛掩著。這就說道:「
大哥,要不要進去看看阮兄,他喝醉了不知如何了?」說著已經跨進房去。

    阮天華因小紅乃是女子,如果睡了,和鐵若華一同進去,多有未便,但他還
沒來得及說話,鐵若華已經走了進去,也只好跟著走入。房中還點著銀燈,小紅
連長衫也沒有脫,就和衣躺在床上。鐵若華走到床前,輕聲叫道:「阮兄你是不
是覺得好些了?」

    阮天華道:「虹弟大概睡熟了。」伸手拉過一條薄被,替他蓋上。

    鐵若華道:「大哥,讓他睡吧,你也該去休息了。」

    小紅其實並沒睡熟,心中暗暗哼道:「好啊,只一會工夫,就叫他大哥了,
如果再有幾天的話,不叫好哥哥、親哥哥嗎?」想到這裡,臉上驀地熱了起來。


    阮天華隨著鐵若華退出房間,隨手替她掩上了房門,一面說道:「賢弟,時
光不早,你請回吧。」

    鐵若華依依不捨的看了他一眼,才點頭道:「好吧,大哥路上辛苦,那就早
些休息吧。」說完,轉身下樓而去。阮天華入房中,因為多喝了幾杯,覺得有些
睏倦,也就熄燈上床。



    再說小紅聽到鐵若華下樓而去,還等著大哥會來看她,後來大哥關上房門睡
了,心裡又有些怨大哥了,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頭昏,也不再來看看自己。接著
又想:鐵若華明明是個女子,她看上了大哥,才一路搶著替大哥安排食宿,把大
哥請到他們莊上來,哼,明天我就當面把你揭穿了,看你害不害臊?

    不,人家以禮相待,我當面給她難堪,大哥會說我沒有風度,還是今晚悄悄
的去找她,看她對自己怎麼說?心念這一轉,就立即一躍下床,一口吹熄燈火,
悄悄打開後窗,一下穿窗而出,略為辨認方向,就施展輕功,一路朝鐵若華書房
而來。她還沒走近書房,老遠就看到房中還有燈火,那是說鐵若華還沒有睡。哼
,這倒正好,我就要等你臨睡,脫去長衫,看你還掩飾得了?那時我再現身,你
就無法抵賴了。

    她心中閃電轉動,人已悄悄落到書房後窗,正待找個縫隙朝裡看去,忽然聽
到書房中還有人在說話,心想:「那一定是他和青兒說話了。」再傾耳一聽,說
話的是一個男子聲音,還有一個好像鴨子叫的婦人聲音,只是他們在說些什麼,
聽不大清楚。

    書房中一共有三個人,鐵若華坐在一張紫檀雕靠背椅上,一手擱在書案上,
手中還拿著一隻細瓷茶盞,正在作沉思之狀。隔著書案在她對面,坐著一個花白
頭髮的黑衣老婦人左眼已瞎,滿臉皺紋,生相醜惡。書案旁,還站著一個黑衣人
,小紅看到的雖然只是此人側面,但一眼就可認出來,這人正是三天前去找竺嘏
和竺大娘的鐵手幫那個領頭的黑衣人,他站在書案邊上,垂著雙手,神色顯得十
分恭敬。小紅乍見此人,心頭不覺暗暗一怔。

    自從她跟隨阮天華出來,這短短半年之中,屢經事故,閱歷也增長了甚多,
此時看到那鐵手幫領頭的黑衣人站在鐵若華書房之中,立時感到事情並不尋常。
首先她想到的是鐵若華姓鐵,會不會就是鐵手幫的人?第二,這三人好像在議論
什麼事情,會不會和鐵若華邀自己二人前來有關?既然有此發現,她自然要聽聽
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小紅從前武功不如人家,都要去五山主的屋裡探看阮天華,如今這三個月工
夫,藝技大進,自然更藝高膽大了,她略一打量,就悄悄繞到東首窗外。這裡一
排窗戶,有四扇打開著,她掩到窗下,再貼著身子,偏臉朝屋中看去。因為鐵若
華的書案,就橫放在東首窗下,她有窗簾掩映,不虞裡面的人發現,何況書房中
燈火明亮,窗外就黝黑得多。

    只聽那黑衣老婦鴨子般聲音說道:「幫主這也沒什麼好為難的,你和他們本
來就不是朋友……」

    小紅聽得一怔,暗道:「她口中的幫主自然是鐵手幫幫主了,誰是鐵手幫的
幫主呢?哦,聽她口氣,好像是說自己兩個人了。」

    鐵若華放下茶盞,說道:「三姑,你不能這樣說,我是以朋友之禮把他們請
來的,總不能讓江湖上人說咱們鐵手幫不顧道義。」

    黑衣老婦人道:「你知不知道於立雪是天罡旗的門主,咱們答應了人家,去
把於立雪擄來,半途裡卻被五山聯盟把人救去……」

    鐵若華道:「三姑,我早就不贊成我們鐵手幫這樣做法,人家出得起銀子,
我們就去替人家賣命,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黑衣老婦呷呷笑道:「我的幫主,你別忘了咱們鐵手幫就是這樣起家的,人
家有什麼厲害仇家,找到咱們,只要出得起銀子,咱們就替他去把仇家幹掉,這
也是扶弱鋤強呀,有什麼不對?」

    小紅聽得又是一怔,暗道:「原來鐵若華還是鐵手幫的幫主,哦,鐵手幫竟
是江湖上的殺手組合。」

    鐵若華砰的一聲,右手擊在書案上,怒聲道:「三姑,現在我是幫主,我要
改革,鐵手幫要正正當當的在江湖上立字號,不再賺這種血腥錢,我爹怎麼死的
?三姑的丈夫又是怎麼死的?難道這種血的教訓還不夠麼?殺人者,人恆殺之,
鐵手幫為了賺這種血腥錢,賠上去的人命已經有多少了?習總管,你也給我記著
,從現在起,我不准你再接這種生意,等我去君山大會,奪得了旗令,咱們一樣
可以在江湖上出人頭地,奪不了旗令,我這幫主就不幹了,你們要怎麼做,我就
管不著了。」

    小紅心想:看來鐵若華倒是一個好人。她對她的觀感,不覺改變了許多。黑
衣老婦人一呆,接著就呷呷笑道:「若華,你也不用發這大的脾氣,你要去君山
大會,三姑依你就是了。不過眼下這件事,總得有個解決。」

    鐵若華道:「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這位於兄乃是形意門的人,並不是天罡
旗門主。」

    黑衣老婦呷呷笑道:「這是他說的?這小子隨口說說,你也相信?」

    鐵若華道:「我看於兄是個君子,他不會騙我的。」

    黑衣老婦呷呷笑道:「天底下騙人的事情多得很呢,你去相信一個剛認識的
人?若華,你平日為人精明,怎的今天這般容易受騙了?」平日精明,今日怎麼
會如此容易受騙?這句話,就有了骨頭。

    鐵若華臉上不禁一熱,說道:「三姑,我不是會受騙的人,你老人家也不想
想?習總管派去五煞,就輕而易舉把天罡旗的於立雪擒住,可見這位天罡門主的
武功並不十分高強,但習總管在路口茅屋中遇上的於兄,據習總管說,武功之高
,只怕連三姑也未必是他對手,由此可見兩個於立雪,武功相去天壤,絕非一人
,咱們鐵手幫要在江湖立足,敵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武功高強的敵人,能夠化敵
為友,不是更好嗎?」

    黑衣老婦道:「不行,這兩個人身上的寶劍,是竺老頭送給他們的,竺老頭
夫婦是從咱們手裡逃出去的,這兩柄劍,也可以說是咱們到手的東西,怎能便宜
了他人?何況這兩柄劍太犀利了,對咱們鐵手幫是莫大的威脅,三姑答應你不傷
他們性命,已經是看在幫主面上,顧全了朋友之道了。」

    鐵若華道:「三姑要劍,如今習總管已經把竺嘏夫婦請來了,再要他們替你
鑄煉一口也就是丁,何必……」

    小紅聽得一驚,暗道:「竺老丈夫婦原來已經被他們擄來了。」

    「那要多少時候?」黑衣老婦道:「再說,姑姑也是為你好,你立志要去參
加君山大會,如果有賽干將這樣一柄好劍對你幫助會有很大?這兩個人就算是你
朋友,也不過是初交,還是初交重要?還是本幫重要?」

    那姓習的總管也在旁邊道:「總監說的不錯,幫主還是以本幫為重。」

    鐵若華斬釘截鐵的道:「這我辦不到,人無信不立,對朋友決不能這樣做,
我去參加君山大會,要以真實本領取勝,倚仗利劍,又豈是我的能耐?」

    鐵三姑怒聲道:「若華,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當了幫主,就不把姑姑放在
眼裡了。為了一個外人,你就這樣讓著他,是不是那小子生得俊?」

    鐵若華怒聲道:「三姑,你說什麼?」

    黑衣老婦道:「年輕姑娘的心事,我還會不知道?姑姑我也年輕過來的,今
晚在花園裡,他拉著你的手,你一口一聲叫他大哥,難道我沒有看到?告訴你,
女生外向,也不能吃裡扒外。」

    鐵若華氣得發抖,怒聲道:「三姑,你是長輩,這些話是你該說的?」

    黑衣老婦道:「你連幫中大事,都要改革,這樣下去,本幫遲早會垮在你手
裡,再說習總管隨你爹多年,也看你長大的,你當了幫主,就端著幫主架子,幾
時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鐵若華虎地站起身道:「我不稀罕當什麼幫主,從現在起,我讓給你好了,
我什麼都不管。」說完,怒匆匆的往外就走,但走到書房門口,腳下一停,說道
:「幫主我可以不幹,於立雪,阮小虹是我朋友,我明天護送他們離開,任何人
也不能傷他們一根毫髮。」話音一落,匆匆往外走去。

    黑衣老婦氣呼呼的道:「反了、反了,真氣死我老婆子了。」

    習總管連忙湊著頭,諂笑道:「總監歇怒,幫主年紀輕,你老是本幫總監,
總監就是本幫的總監督,和朝廷攝政王一樣,有什麼事,總監吩咐下來,幫主就
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了。」

    黑衣老婦口中「哼」了一聲,站起身道:「咱們走。」習總管應了聲「是」
,跟著黑衣老婦身後,走出書房而去。他們剛一走,書房中人影一閃,掠出一個
嬌小人影,他正是鐵若華的書僮,等黑衣老婦和習總管一走,也急匆匆往外就走




    小紅趕緊身形一縮,迅疾往後退去,然後長身掠起,奔回賓舍,登上樓梯,
就用手輕輕叩了兩下房門。    阮天華聞聲剛打開房門,小紅一下閃了進去。阮
天華奇道:「小紅,你……」

    小紅回身迅快的掩上房門,輕噓了一聲道:「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
說。」阮天華哦了一聲。

    小紅道:「鐵若華是鐵手幫的幫主,還是一個女子。」

    阮天華又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小紅道:「還有竺老丈夫婦也被他們擄來了。」

    阮天華目光一注,急急問道:「你從那裡聽來的?」

    小紅一拉阮天華的衣袖,走到床前,輕聲說道:「大哥,你坐下來,聽我說
呢。」兩人並肩在床沿上坐下。小紅就把剛才聽到的話,一字不漏,詳細說了一
遍。

    阮天華聽到一怔,攢攢眉道:「不知他說把竺老丈夫婦安置在什麼地方?走
,我們去找找看。」說完,正待站起。

    小紅道:「大哥,你真是急性子,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時,我們先商量商量咯
。」

    阮天華道:「你有主意了?」

    「沒有。」小紅道:「我聽了他們的話,就是不知怎麼好,才急急趕回來告
訴大哥的,那知大哥比我還忍不住……」口氣一頓,接著道:「我方才就是在想
,我們該不該立時去救人?後來我想到我們應該裝作不知道,等明天見鐵若華再
相機行事。」

    阮天華道:「如何相機行事?」

    小紅道:「看來她雖是一個女子,卻很有正義感,明天……是不是由大哥當
面請她釋放竺老丈夫婦,你看好不?」

    阮天華想起剛才鐵若華送自己到賓舍來的時候,曾說過萬一變成仇人的話,
心中暗道:「原來那時鐵若華已經受到她姑姑的壓力了。」一面沉吟道:「就算
她答應了,她姑姑會同意放人嗎?」

    小紅道:「鐵若華總是一幫之主咯,她如果一定要放人,她姑姑不答應也得
答應。」

    阮天華微微搖搖頭道:「你方才不是聽他們習總管說,總監就是朝廷的攝政
王嗎,鐵若華是她姑姑一手扶養長大的,她縱是一幫之主,平日大概不大管事,
一切由她姑姑作主,因此,我看她也未必作得了主。」

    小紅道:「我們請她放人,是因他以禮相待,我們禮數也盡到了,難道還怕
他們不成?」

    阮天華微微點頭道:「好吧……」話音未落,突然目光一注,低聲道:「有
人來了,走,我們從後窗出去。」身形一晃,掠近後窗,悄悄打開窗門,穿窗而
出。小紅緊跟著穿出,回身掩上窗戶。

    阮天華朝小紅打了一記手勢,雙足點地,身形騰空飛起,疾如飛鳥,一下掠
入左首三丈外一棵大樹上。小紅跟著掠上。阮天華悄聲道:「我們就停在這裡好
了。」

    小紅凝目看去,不見人影,忍不住問道:「人呢?」

    阮天華道:「還在樹林內,他們好像在等人。」正說之間,已有兩條人影在
小樓右首出現,不,左首也同時出現了三個黑衣人。

    這三人手法極為利落,一下就掩近小樓兩側,在暗處站停下來。接著小樓正
面一條白石小徑上,也走出三個人來。阮天華目光一注,就已看清三人中有一個
是花頭髮的黑衣婦人,敢情就是小紅說的鐵手幫總監了。另一個正是三天前在茅
屋前面看到的六個黑衣人為首那人,鐵手幫的習總管。另外還有一個黑衣漢子不
知是什麼人?

    小紅低聲道:「那黑衣老婦就是他們總監鐵三姑,她邊上那個就是習總管…
…」阮天華點點頭。只見習總管和那黑衣漢子低低的說了幾句。

    黑衣漢子點了頭,鐵三姑和習總管立即往後退下了兩步,隱入樹林之中。黑
衣漢子卻雙足一頓,身形突然往上撥起,躍登屋簷,再朝南首左邊一個窗子飄飛
過去。這南首一排三個窗子,左首一個,正是阮天華住的房間。

    只要看他在屋簷上飄飛的身法,當真輕如飄絮,只見人影浮掠,不聞半點聲
息,輕功造詣相當高明。黑衣漢子掩近窗下,立即伸手從身邊摸出一個小瓶,傾
出一粒東西,身形一側,貼著窗左牆壁,左手迅快的在花格子窗最下一格,戳了
一個小孔,把手中一粒東西往小孔投了進去。

    小紅悄聲問道:「他在做什麼呢?」

    阮天華如今目力何等敏銳,這黑衣漢子的一舉一動,如何瞞得過他的眼睛,
怒聲道:「他投進了一粒藥丸,很可能是迷藥一類東西,今晚如果不是你發現的
早,我們差點著了他們道了。」口中說著,隨手折了一段樹枝,扣著中指朝那黑
衣漢子身後彈去。

    他練成「紫正神功」,三數丈遠近,彈出了小截樹枝,當真快如閃電,而且
不帶絲毫風聲,那黑衣人根本連風聲也沒有聽到,突覺腰脊一麻,貼在牆壁側立
的人,就沒有再動,阮天華又折了三截樹枝,扣著彈出。小紅問道:「大哥,你
在做什麼?」

    阮天華隨手又折了幾枝,放在掌心,一面低聲道:「你待會就會知道。」鐵
三姑和習總管等了一會,眼看黑衣漢子依然側著身子貼壁站立,不會稍動,心頭
不禁生疑。

    鐵三姑問道:「習總管,來復怎麼了?」

    習總管道:「他已把迷魂丹丟進去了,此刻應該……」

    鐵三姑道:「我看他情形有些不對,會不會遇了人家的道?」

    習總管陪著笑道:「這個不太可能,總監也在這裡,咱們都可以看到,屋上
連鬼影都沒有出現過一個,何況來復為人機警,不可能會著了人家的道。」

    鐵三姑道:「我看有些不對,你和他打個暗號看看?」習總管答應著是,立
即嘬口發出咕咕兩聲,活像夜鳥的啼聲。他們自然約好了的,一聲如何,兩聲又
如何,但那黑衣漢子來復卻依然貼牆站立不動,對這兩聲咕咕鳥啼恍若不聞。

    鐵三姑攢攢眉道:「他怎麼了?」習總管沒有作聲,依然嘬口發出兩聲咕咕
鳥啼。來復還是一動未動,連頭也沒回顧一下。現在,習總管也發覺不對了,他
繼續嘬口發出咕咕鳥鳴,這回是發了三聲,三聲敢情是有所行動的暗號了。

    右側暗處立時掠出兩道人影,疾如飛鳥,一下躍登屋搪。阮天華那還怠慢,
屈指連彈,那兩個黑衣人就這樣在屋簷上站停下來。習總管發出咕咕之聲,是命
令鐵手五煞採取行動的暗號,如今眼看鐵手五煞只有右手兩個躍出來了,伏在左
首的三人卻不見動靜,不覺暗暗一怔,轉臉朝左首喝道:「陸大成,你們怎麼了
?」陸大成,正是鐵手五煞的老大,但陸大成卻一聲也不吭。

    鐵三姑道:「你不會自己去看看?」習總管疾快的舉步朝左首暗處奔了過去


    阮天華和小紅就隱身在左首一棵大樹之上,這不是他自己送過來了嗎?阮天
華等他奔近暗處,右手扣著中指,又把一小截樹枝彈了出去。武功一道,當真差
不得一著高下,阮天華在六個月之前,不出幾招,就被五煞之中的季大海連劍帶
人一把抓住。

    如今阮天華只是折了幾小截樹枝,隨手彈出轉瞬之間,把鐵手幫五大高手一
一鐵手五煞,在神不知鬼不覺的制住了穴道。不,連習總管也堪堪奔近小樓左側
的黑處,忽然停住了身形。小紅驚喜的道:「大哥,是你制住了他們?」

    阮天華微微一笑,說道:「現在你可以下去了。且慢現身,等鐵三姑詢問出
口,你再出去,還有,你學了劍法,還沒試過,可以讓鐵三姑和你喂喂招,不過
賽其邪鋒利無比,不可削斷長劍,這樣不是可以多消磨點時候,但要注童她左手
,只要時間稍長,就會把鐵若華引來,那時咱們就可以要他們交出竺老丈夫婦,
作為交換條件了。」

    小紅點頭欣然道:「我知道。」飛身飄落,悄悄隱入暗處,阮天華卻悠閒的
倚著樹幹坐了下來。

    鐵三姑是個急性子的人,眼看習總管奔了過去,過了一陣,依然沒見他回來
,心中不覺有氣,她今晚因鐵若華為了兩個外人,和她起了爭執,心中本來就已
有氣,這時氣就更大了,冷聲喝道:「習總管,你給我回來。」

    小樓左首,忽然緩步走出一個人來,接口笑道:「回總監的話,是我要習總
管去辦一件事,還沒回來,總監叫他可是有什麼事嗎?」這說話的正是小紅。

    鐵三姑一愣,冷喝道:「你是什麼人?」

    小紅含笑抱抱拳道:「鐵總監不認識在下,在下倒和鐵總監有過一面之緣。
」他腰懸長劍,藍衫飄忽,故意走得很瀟灑,臉含笑容,望著鐵三姑走來。

    鐵三姑身為鐵手幫總監,豈會含糊?目光一凝,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掣出了
長劍,厲聲喝道:「你是於立雪?」

    小紅望著她依然含笑道:「鐵總監認為在下是於立雪?」

    鐵三姑道:「那你是什麼人?」

    小紅在她一丈多遠停了下來,徐徐說道:「鐵總監不認識在下,那也沒錯,
在下方才說過,和鐵總監只有一面之緣,那是方才在鐵幫主書房裡,在下看到鐵
總監,鐵總監並未看到在下……」

    鐵三姑眼看習總管,鐵手五煞,連同飛天鼠來復都同時受制於人,心頭自是
怒不可遏,厲笑道:「姓于的小子,你以為制住幾個人,鐵三姑就拿不下你了?
」喝聲甫出,人已一晃而前,刷的一劍兜心刺到。她果然不愧是鐵手幫的總監,
幾乎是聲到、人到、劍到,快同掣電,劍風森然,銳不可當。

    如今的小紅,可不是半年前的小紅了,口中笑道:「在下並不姓于。」

    等她劍尖快要及身,才左足斜跨了半步,身形一轉,一下轉到了鐵三姑身後
,又接著道:「鐵總監就是要和在下動手,也應先有個交待,這般乘人不備,連
江湖禮數都不顧,豈不有失你鐵手幫總監的身份?」

    鐵三姑一劍出手,明明站在面前的人,忽然不見。不,聲音突從身後傳來,
她久經大敵,心中雖然暗自吃驚,但她反應何等快速,小紅剛一開口,她長劍閃
電後揮,人也隨著劍勢轉了過來。小紅學會了「紫府迷蹤」,只須跨出半步,又
很快的轉到鐵三姑身後。

    鐵三姑後揮的一劍出手,依然沒看到小紅人影,但小紅的話聲,依然在身後
傳來,心頭又急又怒,右手連揮,人也接連的後轉。只是她轉身可沒有小紅跨出
半步的快,因此小紅說完這一句話的時間,鐵三姑已經連續轉了三個身,也揮手
向後連劈了三劍,還是沒看到小紅的影子。

    等她第四個轉身,才看到小紅笑吟吟的站在原處,說道:「在下就在這裡站
著沒動,鐵總監這般轉法,大概是在練武當派的太極劍了?」

    鐵三姑鐵青了臉色,手中長劍朝前一指,喝道:「你亮劍,咱們好好的較量
較量,這般躲躲藏藏算得什麼人物?」

    小紅點頭道:「這就對了,在下確實想跟鐵總監較量較量,你早該這樣說了
。」話落,鏘的一聲抽出劍來。

    鐵三姑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自然看得出小紅手中長劍劍光有異,目光一注
,問道:「你手中就是賽干將?」

    小紅淡淡一笑道:「我早已說過,我不姓于,對了,你們可是使了什麼迷藥
?我大哥這時候還沒出來,你們把他怎樣了?」

    鐵三姑聽得不覺心中暗喜,忖道:「原來於立雪沒有出來,那是被迷翻了,
哼,只有你一個小子,老婆子豈用耽心?」聞聲磔磔笑道:「你小子原來是阮小
紅,不錯,於立雪中了嶺南溫家的迷魂丹,沒有獨門解藥,是不會醒來的,你小
子只要放下長劍,束手就縛,老婆子不會為難你們。」

    小紅哼道:「你只是為了覬覦我們的寶劍?」

    鐵三姑道:「不錯,你們留下寶劍,老婆子自會給你解藥,讓你們安然離去
。」

    小紅道:「鐵總監不是說得早了點麼?」

    鐵三姑道:「你此話怎說?」

    小紅笑道:「鐵總監不是要和在下較量較量嗎?咱們還沒分出勝負來,在下
豈肯放下長劍,束手就縛?」

    鐵三姑厲聲道:「你不要忘了你大哥中了迷魂丹,解藥只有老婆子有。」

    小紅道:「所以咱們這場動手,可以打個賭,在下敗了,咱們沒話說,如果
在下勝了,還怕鐵總監不拿出解藥來嗎?」

    鐵三姑因有於立雪中了迷魂丹,心下大定,暗想:「老婆子若是勝不了你,
有於立雪作為人質,也不怕你能翻得出我手掌中去。」這就點首道:「好,咱們
一言為定。」

    小紅心裡暗暗好笑,一面也道:「一言為定,你可以發劍了。」鐵三姑冷哼
一聲,身形倏然欺近,刷的一劍斜刺過來。劍勢才到中途,又倏然變招,又是一
劍急刺而出。她在劍上確也下過數十年苦功,一個精於劍擊的人,看到了好劍,
自然會生覬覦之心。
 
2013-2-7 09: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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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詭計難逞

    小紅一上手不肯就使絕學,她最先跟阮天華學的是「形意劍法」,因此長劍
揮動,使出來的只是「形意劍法」,外勢悠然,發如流水。正因她也學會了玄門
上乘劍術「紫雲劍法」,是以使的雖是「形意劍法」,但舉手投足,仍然會受「
紫雲劍法」的影響,劍勢出手,好像只是隨手揮灑,自有游刃有餘之感。

    鐵三姑使出來的劍法,劍勢奇險,每一劍都是側身進招。因為她左手乃是一
隻鐵手,不用劍訣引劍。鐵手幫的人平常對敵,鐵手可以用來鎖拿敵人兵刃,但
她知道小紅手上是一柄專削鐵器的利劍,左手自然不好去鎖拿她的長劍,所以只
是一味的側身進招。

    側身進招,自是揮劍的右首半邊身子在前,著著揮劍進擊,一招緊過一招,
綿連不斷,一氣呵成,錯落劍花隨劍而生,飄灑如雨,飛捲過來。小紅揮動長劍
,以攻還攻,不論你鐵三姑攻勢如何凌厲,她始終劍勢悠然,白光繚繞,毫無半
點遜色。有時遇上兩劍交擊,鐵三姑怕被她賽莫邪削斷長劍,趕緊回劍變招,後
退不迭。

    小紅就笑著道:「鐵總監不用慌張,在下和你較技,不會削斷你兵刃的。」
鐵三姑聽得大怒,刷刷刷三劍搶攻,突然身形一晃,急速轉身,左手鐵如鉤,猛
向小紅右肩抓來,這一著快速如電,令人防不勝防。

    小紅身形斜退半步,豎劍當胸,笑道:「鐵總監小心鐵手被削。」

    鐵三姑鐵手襲出之時,明明可以一把扣住對方肩頭的,但小紅這半步斜退,
就有了極大的變化,好像她長劍著自己湊上去的一般,這一下若是接觸上了,五
隻銳利鋼爪至少也會被削斷三支,心頭一怔,急忙左手一縮,身形往後疾退。

    小紅輕笑一聲,長劍揮動,「形意劍法」,如江水東流,如行雲出岫,一路
揮灑而出。鐵三姑急忙揮劍封架,但一著失利,立陷被動,那裡還想扳得回來?
心頭又急又怒,咬牙切齒,加緊施為,依然步步後退,但她仗著多年對敵經驗,
嚴密防守,才算漸漸穩定下來,但還是攻少守多,

    這一輪放手施為,小紅當真找到了最好的喂招對手,她把一趟「形意劍法」
的精微變化,發揮得淋漓盡致!劍光如輪,銀芒流轉,幾乎擴及一丈,森森劍風
,嘶嘶生寒。坐在樹身上的阮天華看得不住暗暗點頭,心想:小紅這趟劍法,就
是四師叔也沒有如此凌厲。

    這時小紅已使到最後一招,劍勢突然停頓下來,但阮天華在這一瞬之間,卻
似有所感,覺得在此時似乎不應該到此為止。因為這最後一招,使到這裡,正是
如弓滿引,氣勢最強盛之際,接下來是最有威力的奇招出現,但劍勢卻倏然終止
,心中只是默默的思索著後面劍勢,應該如何發揮,右手不住的懸空比劃,既有
所悟,卻又想不出一點頭緒來。

    小紅劍勢一停,含笑道:「鐵總監,你也不過如此,還想要我棄劍就縛嗎?


    鐵三姑鐵青著臉,心頭憤怒無比,獰笑道:「你也沒有勝得了老婆子,再說
你大哥身中迷魂丹,沒有老婆子的解藥,休想醒得轉來,你說,你不棄劍受縛,
老婆子會給你解藥嗎?」

    小紅道:「這麼說,咱們只有再打一場了。」話聲出口,突然注目喝道:「
鐵三姑,這一場,我雖不會削斷你長劍,但沒有方纔那麼便宜了。」賽莫邪在手
中輕輕一振,發出嗡然劍鳴,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鐵三姑方才和他交過手,已知這姓阮的不易對付,但也不至於強過自己,此
時聽小紅口氣托大,不覺怒笑道:「好,小子,你能勝得了老婆子手中長劍,老
婆子就給你解藥。」

    小紅笑道:「我大哥形意門內功,百毒不侵,只要有頓飯工夫,就可自解,
何用你的解藥?在下要勝你何難之有?不過在下勝了。鐵總監該當何說?」

    鐵三姑聽得大奇,聽他口氣居然不要解藥了,難道形意門內功,真能百毒不
侵?自己活了六十幾歲,江湖上從沒聽說過形意門的內功能夠百毒不侵。哼,形
意門雖然名列江湖八大門派,實則不過是八大門派中第二流此已,就是掌門人阮
松溪,也不過爾爾。心念轉動,忍不住哼道:「老婆子該當何說?只要你勝得老
婆子,江湖上從此就沒有鐵手幫……」

    小紅搖手道:「這話應該由鐵若華說,還差不多,你不過是鐵手幫的一個總
監,這話不是越權了嗎?」

    鐵三姑氣得白髮飛揚,厲聲道:「依你呢?」

    小紅笑道:「很簡單,我也不想為難你,只要你們把竺老丈夫婦放出來就好
。」

    「辦不到。」鐵三姑臉色變得極為獰厲,喝聲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
只管使出來。」

    小紅也氣道:「我把你制住了,你鐵三姑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還怕你不放
人嗎?」

    鐵三姑厲喝道:「你來試試?」

    小紅長劍一揮,輕哼道:「你小心了。」這回她長劍一揮之際,鐵三姑立時
感到不對。

    方纔他使的一套「形意劍法」,也相當凌厲,但並不使人有劍勢奇幻之感,
這下他不過隨手一揮,自己竟有一種壓迫的感覺,測不定他從那裡發劍?自己該
如何防守才好?還沒交手,就使敵人有被逼之感,這是鐵三姑數十年從來未有過
之事,心頭暗暗驚凜,自然不敢絲毫大意,目注對方長劍,功凝右手,長劍也緩
緩豎了起來。

    小紅剛才已經使過「形意劍法」,這回自然要使「紫雲劍法」了,眼看鐵三
姑目光凝注,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她不知自己長劍一揮,鐵三姑已經受到壓迫
之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還以為自己剛才說了一番大話。已把鐵三姑唬住了呢
,口中突然一聲清叱,長劍左右一揮,身子翩然飛起,使了一招「紫雲出岫」,
朝鐵三姑攻去。

    鐵三姑耳中聽到他的叱聲,她本已全神貫注,嚴加戒備,只要小紅一出手,
她立可發劍還擊。那知叱聲入耳,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象天空浮雲,漸漸舒展,
冉冉而來,根本看不清姓阮的小子這劍是如何發的?更茫無所措,不知道如何封
解才好?心頭一驚非同小可,連方才想好的對策,竟然一招也用不上了,急忙猛
吸一口氣,身形往後疾退。

    小紅看她不戰而退,豈肯放過?長劍刷刷展開。劍光象春雲乍展,夏雲奇峰
突起,雲氣瀰漫,流光四卷,已把鐵三姑一個人捲入在一片寒芒鋒鏑之中。鐵三
姑糊里糊塗的但覺四面俱是飛捲而來的劍光,森寒劍氣直砭肌骨,手中空自有劍
,竟然一招也遞不出去,前有鋒鏑,後無退路。左右均是白茫茫的劍光,要想躲
閃都無處可閃,心頭驚駭欲絕。

    一時存了拚死之心,口中發出一聲尖厲的大喝,奮起全力,不管招不招架得
住,長劍連揮,朝外疾發,但聽一陣叮叮輕響,自己發出的長劍,和人家劍光乍
換,立被寸寸削斷,手中只剩了一個劍柄。



    就在此時,只聽鐵若華的聲音大叫道:「於大哥手下留情,快請住手。」聲
音傳來,一條人影從遠處急奔而來。

    小紅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紫雲劍法」出手剛使到第三招,就把鐵三姑連人帶
劍都圈在自己劍光之中,她好像連一招劍法都沒使得出來。鐵若華既然趕來了,
她已出聲叫停,小紅就不得不停下手來。劍光乍斂,鐵若華也及時趕到,只見鐵
三姑一頭白髮,至少已有三分之一被劍光削落,一件黑衣右手衣袖無存,身上也
有八九處破碎。鐵三姑呆若木雞,幾乎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利害的劍法。

    鐵若華看到使劍的乃是阮小紅,也不由為之一怔,他也想不到小紅會有如此
精奇的劍法,遠遠望來,只是一幢銀光流轉的劍光,一面急急問道:「於兄呢?
」她自然關心於立雪。

    鐵三姑疾快的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瓷瓶,盡力往地上摔去,「拍」的一聲輕
響,瓷瓶被摔得粉碎,面色獰厲如同惡鬼,口中磔磔尖笑道:「這就是迷魂丹的
解藥,姓于的小子中了迷魂丹,十二時辰不解,就會變成白癡,你劍法厲害,殺
了我也沒有用。」說罷,一陣磔磔尖笑,聲同夜鳥,使人聽得不寒而慄。

    鐵若華臉色大變,著急叫了聲:「三姑……」

    鐵三姑尖笑道:「沒有用,就是神仙也沒有用,這是嶺南溫家特製的迷魂藥
,你們就是長了翅膀會飛,趕去嶺南,也來不及了,磔磔磔磔……」

    小紅心中暗道:「這老婦人好歹毒的心腸。」要不是礙著鐵若華,真該給她
一劍。

    「哈哈……」一聲清朗的長笑,起自半空,一條人影自天而降,飛落到鐵三
姑面前,含笑道:「在下並不需要解藥。」這人當然是阮天華,他身中迷魂丹,
只是小紅說說而已。

    鐵若華驟睹阮天華安然無恙,心頭在極度驚駭無措之中,轉變而為驚喜交集
,一時之間忘了她身是女子,一下伸過手去,緊緊握住阮天華的手,說道:「於
大哥,你真的沒事?」這是真情流露,最難得的一份關切,連站在一旁的小紅,
也看得大為感動,毫不覺得捻酸。

    鐵三姑笑聲凝注了,苦澀的道:「形意門內功,真會有百毒不侵。」

    小紅道:「你現在承認落敗了吧?」

    鐵三姑重重的哼了一聲,回身朝鐵若華道:「從現在起,我不再過問鐵手幫
的事,你愛怎麼做,都隨你的便。」說完,頓頓足,轉身就走。

    鐵若華回頭叫了聲:「三姑。」鐵三姑連頭也不回的縱身疾掠而去。

    鐵若華拱拱手道:「於大哥,阮兄,真對不起,家姑就是脾氣不好,二位幸
勿見怪才好。」

    阮天華含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鐵兄也不用再提了,只是竺老丈夫婦請鐵
兄把他們釋放了。」

    鐵若華歉然道:「這件事,兄弟也是今晚才知道的,兄弟要他們立刻放人。
」回頭叫道:「青兒。」

    青兒答應了一聲:「小的在。」一條人影從樹林中閃了出來。

    鐵若華道:「你去叫習總管來。」青兒應了聲「是」,正待轉身。

    阮天華含笑道:「青兒不用去找了,習總管就在左首暗處被我制住了,你替
他們解開身上穴道就好,還有鐵手五煞和姓來的朋友,也麻煩你去替他們解了穴
道。」青兒答應一聲,迅快飛身過去。

    鐵若華目中星芒飛動,驚奇的道:「原來他們都被於大哥制住了穴道,唉,
敝幫高手,全在這裡了,兄弟平日還以為敝幫人手,足可和江湖各大門派一較短
長,有了這批人,足可大大的有一番作為,但如今看來,敝幫平日沒有出事,實
在是僥倖得很。」他是說於立雪不過是形意門的一個弟子,就把他鐵手幫的高手
全制住了,心中不無惘然若失之感。

    一陣功夫,青兒領著總管習文星,飛天鼠來復和鐵手五煞走了過來。習文星
雙手下垂,躬著身道:「屬下見過幫主。」

    其餘的人也一齊躬著身道:「屬下見過幫主。」

    鐵若華臉色沉了下來,哼道:「習總管,今晚要來復去於兄房中施放迷魂,
還要五位護法一同包圍賓舍,這是誰的主意?」

    習文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低頭道:「屬下該死,這是屬下不好……」

    鐵若華道:「於兄、阮兄是我貴賓,你身為總管,難道不知道嗎?」

    習文星低下頭囁嚅的道:「是……是總監的意思。」

    鐵若華目中寒星飛閃,冷笑一聲,回頭問道:「青兒,你聽到習總管怎麼和
三姑說的?」

    青兒在旁道:「幫主走後,習總管跟總監言道,幫主年紀輕,你老是本幫總
監,總監就是本幫的總監督,和朝廷的攝政王一樣,有什麼事,總監吩咐下來,
幫主就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的了。小的只聽到這幾句。」

    鐵若華沉哼一聲、問道:「習總管,這幾句話,是你說的,沒有錯吧?」

    習文星臉如死灰,撲的一聲跪在地上,說道:「屬下一時糊塗,求幫主恕罪
……」

    「恕罪?習文星,你知道犯了什麼罪嗎?」鐵若華目中射出兩道精芒,焰焰
懾人,沉聲道:「咱們第一條是什麼?犯上作亂,就該五刀分屍,習文星,因為
你是爹的人,從小看我長大的,你目無幫主,我看在爹的份上,可以饒你一次,
但你記住了,只有這一次,你起來。」

    習文星連連叩頭道:「多謝幫主不殺之恩。」說著依言站起。

    鐵若華明朗而嚴肅的目光緩緩朝來復和鐵手五煞身上投去,徐聲道:「你們
是由習總管下達的命令,我連習總管都不追究了,當然也不用再追究你們了,不
過從今以後,所有命令,都由本座直接指揮,總管負責本幫內務,不負傳達命令
之職,五位護法請退。」

    鐵手五煞一齊抱拳道:「屬下遵命,屬下告退。」迅速轉身退去。

    鐵若華回頭道:「於大哥二位請到兄弟書房裡坐。」一面朝習文星道:「習
總管,你去把竺嘏夫婦釋放了,請他們到書房裡來。」

    習文星連忙答應一聲:「屬下遵命。」也飛快的走去。

    鐵若華道:「來復。」

    來復垂手道:「屬下在。」

    鐵若華道:「從今晚起,本座調你到書房外面值勤,隨時聽候本座差遣。」


    來復躬身道:「屬下遵命。」

    鐵若華,揮手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來復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鐵若華抬手道:「於大哥二位請吧。」

    阮天華看她處理事情,氣概懾人,一派幫主風度。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一個
女子,又有誰會相信?一面由衷的道:「兄弟先前不知道鐵兄原來還是鐵手幫一
幫之主,如今看來,鐵兄果然雄才大略,處事有條不紊,兄弟佩服得很。」

    鐵若華忽然幽幽一歎,說道:「不瞞於大哥說,鐵手幫只是江湖一個狙殺組
織,一共也有十人之眾,小弟自從接任幫主以來,總覺得咱們有這些人手,應該
好好的幹一番,就算不能利國利民,也不應該再賺這種血腥錢,但一向習慣了的
事,所謂積重難返,要想一下改過來,實在不容易,家姑又是個固執守舊的人,
我也勸過她不知多少次,如果依我性子,早就把鐵手幫解散了,但想到解散之後
,這些人當然不會息隱林泉,一旦沒有了束縛,江湖上豈不又多了數十個為非作
歹的人,所以只好逐步加以改善,無法脫御責任,小弟那想幹什麼幫主?」

    阮天華點頭道:「賢弟有這份向善之心,事在人為,我想鐵手幫在賢弟領導
之下,自可成為維護江湖正義的一股力量。」

    鐵若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但願如此。」忽然回頭朝小紅道:「阮
兄方才使的劍法,博大奇幻,兄弟真想不到阮兄竟有如此高明。」

    小紅臉上一紅,說道:「鐵兄誇獎。」

    鐵若華道:「家姑一向自恃劍法,但在阮兄劍下,竟會落得如此慘敗,只怕
她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三人邊說邊走,不多一會兒,就已跨進書房。鐵若華
請兩人落坐,青兒趕緊沏了三盞茶送上。



    沒過多久,習文星領著竺嘏夫婦兩人走入。習文星—指鐵若華道:「這是敝
幫幫主。」

    鐵若華和阮天華,小紅都站起身采。鐵若華首先抱拳道:「竺老丈,竺婆婆
快來請坐,兄弟慚愧,敝幫手下得罪二位之處,還請二位多多原諒。」竺嘏看到
有阮天華,小紅二人在座,心中已經明白十之七八,鐵手幫忽然前伺倨後恭,自
然是敗在兩人手下,才會把自己放出來的。

    這就拱拱手道:「幫主不用客氣,老朽年邁力衰,不能再為貴幫效勞,不得
已才不告而別,能得幫主諒察,讓老朽夫婦返回故里,於願已足。」

    鐵若華含笑抬抬手道:「二位請坐,在下也是今晚才知道老丈二位居然被敝
幫囚禁了起來,事前在下竟然一無所知,在下要習總管把老丈請來,就是要向二
位深致歉疚之意,老丈五年來對敝幫賜助良多,在下可以向老丈保證,今後老丈
要去那裡,在何處定居,悉憑老丈自由,鐵手幫絕不會再有一人敢去騷擾了。」


    竺嘏拱手道:「如此多謝幫主了。」說話之時,青兒已經端上兩盞茶來。

    竺嘏又朝阮天華二人拱拱手道:「老朽夫婦多蒙於相公二位援手。」

    阮天華忙道:「竺老丈好說,在下兄弟蒙竺老丈賜劍之德,永難報答,今晚
是蒙鐵幫主寵邀,在此作客,聽說老丈和婆婆又被幫中兄弟請來,順便向鐵幫主
提及,鐵幫主聽得極為震怒,要習總管立即放人,這是鐵幫主高義,賣在下一個
薄面而已。」

    正說之間,青兒垂手道:「啟稟幫主,酒萊已上,可以請四位貴賓入席了。


    鐵若華站起身道:「於大哥、阮兄、竺老丈二位,今晚夜色已深,兄弟要廚
下做幾式酒萊,權作消夜,四位請吧。」

    阮天華笑道:「鐵賢弟如此客氣,咱們那就不客氣了,竺老丈二位清。」

    竺嘏連連拱手道:「於相公二位怎地和老朽也客氣起來了。」大家互讓了一
回,還是由阮天華和小紅走在前面。進入膳室,自然又互相謙讓。

    鐵若華含笑道:「於大哥,竺老丈在敝幫耽過五年,雖非敝幫之人,也是半
個主人,於大哥二位,才是敝幫的貴賓,我看大哥就不用再謙讓了。」大家坐定
之後,青兒手執銀壺替大家斟滿了酒,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細表,

    小紅問道:「鐵幫主,小弟聽說你也要去參加君山大會嗎?」

    鐵若華星目含光,奇道:「阮兄怎麼知道的?」

    小紅笑道:「小弟是聽鐵兄自己說的咯。」

    鐵若華道:「兄弟幾時說的?」

    小紅道:「你只要說是不是有這回事就好了。」

    鐵若華點頭道:「兄弟本來確有此意,唉,但今晚看了阮兄的劍法,兄弟實
在是井底之蛙,平日還自以為十年練劍,年輕的一輩中,兄弟可算得上是使劍的
能手了,直到今晚,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這點微末之技,在君山大會
上,不過出乖露醜而已,不去也罷。」

    小紅失望道:「鐵幫主不去,那真太可惜了。」

    阮天華道:「鐵賢弟,愚兄縱然沒有看過你劍。但也可以看得出來,賢弟劍
法絕不差到那裡去,你不能以紅弟作標準來說。」

    鐵若華道:「於大哥此話怎說?」

    阮天華道:「愚兄也不用對賢弟隱瞞了,紅弟剛才使的那一路劍法,出之一
位前輩奇人所傳,紅弟其實練了不過三個月。」

    鐵若華驚異的道:「會有這等事,練了三個月。就把練了幾十年的家姑擊敗
了,啊,阮兄有此奇遇,真叫人好不羨慕?」

    竺嘏呵呵笑道:「這麼說,老朽贈送阮相公賽莫邪,當真沒有送錯人了。」


    小紅道:「鐵兄,小弟又不想去參加君山大會,只是想去瞧瞧熱鬧而已,你
如果去,咱們就有伴了。」

    鐵若華星目神采一動,側臉問道:「原來於大哥也要去了?」

    阮天華含笑道:「愚兄只是前幾天在灑樓上聽人說起,好像各大門派都要參
加,愚兄也只是一時好奇,想去看個熱鬧,其實連這個大會究是什麼性質也不知
道。」

    鐵若華道:「小弟也只聽說,好像參加的人各大門派和黑白兩道都有,是一
場公開論技大會,奪得錦標的門派,就會受到武林同道一致的崇敬,祥細情形,
小弟也不大清楚。」

    竺嘏道:「這個老朽倒略知一二,因為老朽善於鑄劍,十年一次的君山大會
。每到會期一二年,老朽就成為各門各振羅致的對象,主要就是為了替他們精鑄
一把上好的寶劍,凡是參加君山大會的各門各派,對此一大會,都是諱莫如深,
誰也不肯透露箇中詳情……」

    小紅道:「聽來好像很神秘。」

    竺嘏點頭道:「是的,參加的門派雖多,但卻沒有一個人不守口如瓶,不肯
說出大會的情形來。」

    小紅又道:「那麼老丈又怎麼知道的呢?」

    竺嘏搖手道:「老朽剛才說過,也只有略知一二,所謂略知一二,那是老朽
鑄了幾十年劍,也就是說替參加的門派鑄過幾把好劍,因為經過幾十年,老朽從
他們口中,聽到的一點一滴,拚湊起來的。」

    小紅道:「那麼老丈快點說呢。」

    竺嘏道:「好像凡是參加君山大會,並非個人就可以參加,必須代表一個門
派,或一個江湖團體,才能報名競技,參加的門派,不論黑白兩道,而且只能由
這個門派或團體在十年內新收的弟子才有資格,競技到了最後,才產生三個出類
拔萃的年輕高手,名之為武林三鼎甲,出武林狀元的這個門派,當然是最大的光
榮,而且還可以得到一面旗令,這面旗令則由該一門派的掌門人代為掌管,據說
這面旗令可以在十年之內號令天下,也等於是武林盟主了,不過這幾十年來,奪
得旗令的都是八大門派中人,旗令也從沒使用過……」

    小紅道:「怎麼會沒有使用的呢?」

    竺嘏笑道:「江湖上沒發生什麼重大事故,就毋須動用旗令了。」他口氣微
頓,接著又道:「但一旦旗令落到了黑道中人的手中,江湖就會立時大亂,所以
君山大會,幾個較大的門派,幾乎每一屆都在二十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小紅問道:「大會不是十年一次嗎?」

    竺嘏道:「沒錯,但二十年前開始準備,就是說從兩三歲的小孩就已作準備
工作了。」

    阮天華想起自己小時候,二師叔、三師叔就主張督促自己多加勤練,爹卻搖
著頭說:「咱們不用去參加那種大會。」如今想來,指的大概就是君山大會了。


    鐵若華道:「老丈可知上屆的武林狀元,是那一門派得去了?」

    竺嘏道:「兩次都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得去了,因為三十年前玄陰教倡亂,各
地參加玄陰教的人極多,各大門派為了怕旗令落入黑道之手,才訓練弟子,務必
拿到旗令……」

    阮天華問道:「這是什麼旗令,老丈可知道嗎?」

    竺嘏搖搖頭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

    小紅抬目問道:「鐵幫主現在決定了沒有,到底去不去呢?」

    鐵若華道:「兩位要去,小弟自然奉陪了。」

    小紅自然知道鐵若華是因為大哥要去才去的,但她忽然很喜歡鐵若華了,覺
得她坦爽直摯,是性情中人,所以內心也極願和她做個朋友,聞言喜道:「這樣
好,我們路上就不寂寞了。」談到這裡,宵夜的酒萊點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鐵若華因時間已晚,就要青兒陪同竺嘏夫婦前去寶捨,好在除了於、阮兩人
各住一間之外,尚有一間空著,正好給竺嘏夫婦下榻。



    一宵過去,第二天鐵若華吩咐習文星,厚禮竺嘏夫婦,任他們自去,鐵手幫
不得再去騷擾。習文星連聲應「是」。送走竺嘏夫婦,鐵若華就在書房之中和阮
天華、小紅商量去君山參加大會事宜,決定只帶青兒和飛天鼠來復兩人隨行,總
管習文星和鐵手五煞留守鐵手幫。

    午餐之後,習總管已經命人準備好五匹駿馬,恭送五人啟程。傍晚時光,就
已趕到長沙,飛天鼠來復扮作了管家,他對長沙城裡自然極熟,一馬當先領著四
人來至一家長沙最大的瀟湘館客莊門前下馬。店伙眼看來的是三位少年公子,就
連連躬身,陪著笑道:「三位公子請進。」

    來復問道:「還有沒有上房?」

    夥計哈腰道:「有,有,不知管家要幾間上房?」

    來復道:「咱們公子來了,你們有幾間上房,自然要全包了。」

    店伙聽得一怔,說道:「請管家見諒,小店第二進有八間上房,第三進是官
房,一共五間,如今第二進有二間上房了,第三進官房還有三間,不知管家要上
房還是官房?」

    來復問道:「官房比上房好嗎?」

    店伙陪笑道:「官房乃是準備給過路的貴官住的,自然比上房還要清靜得多
。」

    鐵若華一揮手道:「就是官房好了,三間就三間吧。」店伙連聲應是,當先
走在前面領路。

    從大門進去,經過兩重樓房,第三進有一個不太小的天井,佈置著假山小池
,和一些盆栽花木。中間一排三間,加上兩廂,自成院落,果然比第二進清幽得
多。左右兩廂已經住了二位客人,只留下中間三間。

    店伙打開房門,陪著笑道:「三位公子爺請瞧,這三間官房,長沙城裡。有
五家客棧,沒有一家有小店這樣幽靜清潔的房間了。」

    鐵若華不耐的一揮手道:「你去送洗臉水來。」

    店伙退出之後,鐵若華因三間房中,只有中間一間有兩張床,其餘兩間都只
有一張床,這就說道:「青兒,你隨我住中間一間,於大哥和阮兄可住左右兩間
,來復,你再去要一間上房好了。」

    來復躬身道:「小的自會關照店伙的。」

    小紅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原來青兒是她貼身使女。」

    少頃,店伙替三人送來臉水,就各自回房漱洗。來復就退出去要店伙在上房
開了一房間,剛洗了把臉,正待再回到後進去,忽然房門呀然開啟,走進來一個
蒙面黑衣婦人。來復看得心頭一震,還未開口。蒙面黑衣婦人已沉聲道:「來復
,你連老婆子都不認識了?」

    來復抱抱拳道:「你是總監。」她是鐵手幫的總監鐵三姑。

    蒙面黑衣婦人道:「你知道就好。」說著,已在房中一把木椅上大馬金刀的
坐了下來。

    來復拱手道:「總監……」

    蒙面黑衣婦人冷聲道:「來復,你說,你幫我還是幫那丫頭?」

    來復囁囁的道:「總監是幫主的姑姑……」

    蒙面婦人冷聲道:「什麼幫主?小丫頭長大了,還把我這姑姑放在眼裡?習
文星說的沒錯,總監就是朝廷的攝政王,老婆子可以廢了她……」

    來復聽得心頭一震,叫道:「總監……」

    蒙面黑衣婦人橫了他一眼,哼道:「老婆子決定的事,誰也更改不了,你給
我住在這屋子裡,不准跨出房門一步,如敢違拗,老婆子就剝了你的皮。」—說
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已是晚餐時候,鐵若華不見來復進來,就吩咐青兒要店伙去交待廚房,把酒
菜送到房間裡來吃,好在中間一間房極為寬敞,本來就放了一張太湖石方桌和四
個紫檀石鼓凳。青兒依言去交待了店伙,過沒一會兒,店伙進來在房間四角點燃
起四盞琉璃宮燈,柔和燈光,立時照得四壁通明。接著店伙就在方桌上擺好細瓷
酒盅和鑲銀牙筷,官房接待的是過路官宦,連餐具都十分精緻。

    接著兩名店伙提著食盒走入,陸續端上萊餚,和一壺燙了的花彫。青兒就請
三位公子入席,菜餚是瀟湘館名廚的拿手湘菜,酒更入口香醇,是真正紹興陳年
花彫,鐵若華生性豪爽,拿著酒盅,敬著於大哥。阮天華情面堆卻,自然和她幹
著杯。

    小紅呢。和鐵若華一天相處,已知她是個心思直爽的人,也不再為她向大哥
獻慇勤而捻酸,有時也陪著兩人喝上一口。三位少年公子有說有笑,邊談邊喝,
漸漸酒色透上眉梢,紅雲飛勻臉頰,青兒就替三人添上了飯。等三人用過飯,青
兒要店伙沏了茶,才獨自坐下吃飯。

    飯後,店伙進來收拾碗盤,三人多喝了幾杯,雖然還不至於醉倒,卻也有了
三四分酒意,阮天華、小紅起身別過鐵若華,各自回房,熄燈就寢。這時左廂房
門開處,走出一個一頭花白頭髮,左眼已瞎、滿臉皺紋的黑衣婦人,舉手拍了三
下。敢情她這拍掌乃是暗號,掌聲甫落,立時有五條人影疾若飛鳥,從屋沿上飛
落地面,那是五個黑衣漢子。

    獨眼黑衣婦人朝他們一抬手道:「可以了,你們快去拿人,自有老婆子斷後
,在馬鞍山北麓三官殿等候。」五個黑衣漢子答應一聲,舉步朝中間三間房走去


    獨眼黑衣婦人叉手站在庭中,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綻出獰厲的笑容,似乎有
著無比的快意,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才雙足一頓,身子凌空躍起,飛身上屋
,瞬倏之間,已經失去所在。就在獨眼黑衣婦人飛走後不久,從南首上房又有一
條人影,像飛鳥般瀉落中庭。

    他,正是管家打扮的飛天鼠來復,此時一臉惶急,目光迅速朝四面略一轉動
,急匆匆往中間房中奔去。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眼看幫主房中燈火已熄,但房
門依然敞開著,豈非有悖常情?這不是出了事還是什麼?心中一急,急忙取出火
筒,擦的一聲打著了,往裡一照,房中果然空無一人,一個箭步掠了進去,才看
到右首床上,和衣躺著一個人,那是青兒,幫主業已不見,後窗也敞開著。

    來復一看情形,已知青兒可能是中了迷香,這就拿起幾上冷茶,朝她臉上潑
去。青兒似是身子動了一下,但仍未醒轉。來復攢了下眉,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
,打開瓶塞,在手指上傾了些藥末,迅速抹在青兒的鼻孔裡。這藥末還真靈,青
兒立時如響斯應,「哈啾」一聲,一眼看到來復手執火筒,站在床前,不覺舉手
拭拭雙目,一下翻身坐起,問道:「你……」

    來復道:「青兒,幫主被人劫走了?」

    青兒吃驚道:「你說什麼?」

    來復道:「幫主被總監劫走了,你快去看看於公子、阮公子在不在?」

    青兒道:「這怎麼會呢?」

    來復道:「你快去看看,叫於公子起來,救幫主要緊。」

    青兒應了一聲,三腳兩步的奔去房去,很快又回了來,氣吁吁的道:「於公
子、阮公子都不見了,這該怎麼辨呢?」她急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只聽身後響起一陣又尖又老的聲音笑道:「你們公子去了那裡,老婆子知道
。」

    青兒驀地一驚,一手按劍,迅速轉過身去,叱道:「你是什麼人?」她這一
轉過身去,才看清門口站著一個個子矮小,披著一頭白髮的鳩面老婆婆,手中拄
一支彎彎曲曲的木杖,比她人幾乎高出一半有餘,尤其她望著自己的一雙眼睛,
目光發綠,使人看了會不寒而慄。

    鳩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你看不出來?老婆子就是老婆
子。」

    來復當然電看到了,他心知這老婆婆不易招惹,急忙越過青兒,朝鳩面老婆
婆雙拳一抱,說道:「老婆婆請了,青兒不會說話,你老幸勿見怪,老婆婆如果
知道敝幫幫主下落,務請賜告,在下感激不盡。」

    鳩面老婆婆哼了一聲道:「你感激又有屁用?老婆子難道要你感激才來多管
閒事的?」來復給她說得幾乎答不上話來。

    青兒道:「那你是做什麼來的?」

    鳩面老婆婆綠陰陰的眼光望著她,似笑非笑問道:「你是女娃兒?」

    青兒臉上一紅,說道:「我是女的又怎麼樣?」

    鳩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女娃兒,你們幫主是什麼人?」

    青兒道:「幫主是什麼人,你看不出來?幫主就是幫主咯。」這話是鳩面老
婆婆方才說的,她只換了「幫主」兩個字而已。

    鳩面老婆婆居然不以為忤,反而呷呷尖笑點著頭道:「你這女娃兒膽子不小
,但老婆子倒喜歡你這樣刁蠻的小丫頭,你們公子就是鐵手幫幫主?」青兒給她
這樣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點了點頭。

    鳩面老婆婆又道:「劫持你們幫主的也是鐵手幫的人?」青兒又點了點頭。
鳩面老婆婆手中木杖突然「砰」的一聲朝地上一頓,這一頓,鋪在地上的石板被
她頓得粉碎,石屑四濺,她這支足有碗口粗的木杖,原來竟是純鋼鑄制,少說也
有上百斤重。

    「犯上。」鳩面老婆婆尖哼道:「老婆子最痛恨的就是以下犯上,走,老婆
子知道他們去了那裡,我帶你去。」口中說著「帶你去」,左手象烏爪般的五指
一探,一把抓起青兒,往脅下一挾,右手鋼杖一柱,「咻」的一聲,拔身而起。


    這下簡直快於閃電,不但青兒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就是來復也措手不及,
眼看鳩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兒,一個人就像一縷輕煙,從階上斜飛上飛,一下就到
了屋上,也急步趕出,縱身上屋,舉目看去,但見一條人影已在十數丈外,朝北
首疾掠而去,也立即提氣飛撲而下,追蹤尾隨下去。

    他外號「飛天鼠」,在鐵手幫中素以輕功出名,算得是一把好手,但如今和
人家這一比,可差得遠了。任你如何提氣急掠,拚命的飛奔,前面那條黑影,本
來望去還是一條人影,漸漸變成一團貼地低飛的黑影,再追了一陣,一團黑影只
變成了一點影子,等他追到一座山下,連黑點也不見了。

    來復這一陣工夫,已經跑得汗流夾背,上氣不接下氣,突聽耳邊響起鳩面老
婆婆的聲音說道:「小子,你從右首松林繞過來,別驚動了人。」

    來復先前以為鳩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兒,但此刻聽到她說話的聲音,又似乎並
無惡意,以對方的武功,舉手就可以制住自己,用不著誘自己入林,看來她倒真
像幫自己來的,心念這一轉,也就放下了心,依言閃入右首松林。他對這一帶的
地形極熟,從右首繞過去,豈非就是三宮殿?

    三官殿除了老爺誕辰,因為地勢偏僻,很少有人進香,連廟祝也耽不住,莫
非總監劫持幫主,就在這裡不成?他一路穿林而行,果然毫無阻攔,漸漸接近三
官殿東牆,只聽有人輕聲叫道:「來護法。」

    來復聽出是青兒的聲音,急忙閃了過去,果見青兒一個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面
,並未看到鳩面婆婆,這就低聲問道:「青兒,老婆婆呢?」

    青兒道:「不知道,老婆婆把我帶到這裡,就要我站著莫動,貶眼就不見了
,來護法,這是什麼地方?」

    來復道:「三宮殿,幫主可能就被劫持到這裡來了。」

    青兒道:「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進去?」

    話音甫落,突聽鳩面老婆婆又尖又老的聲音說道:「老婆子要你們莫動,就
是莫動,聽到沒有?」聲音就在面前,卻看不到她的人影,兩人只得依言在林子
裡伏著,不敢稍動。



    阮天華、小紅、鐵若華三人,差不多是同時醒來的。三人因在酒菜中被人做
了手腳,迷昏過去,才遭人劫來的,不給他們解藥,絕不會這麼快就醒過來。阮
天華目光一瞥,就發現自己坐在一座庭寓的佛龕右首地上,身上至少有五處穴道
被人封閉住了。坐在地上的除了自己,身邊還有鐵若華和小紅兩人。

    神龍前面,點燃了兩支兒臂粗的粗燭,一張椅上坐著一個獨眼黑衣婦人,正
是鐵手幫的總監鐵三姑,熊熊燭光照在她臉上,越發顯出她陰狠獰惡的神色。另
外還有六個人,那正是鐵手幫總管習文星和鐵手五煞。這是怎麼一回事,不用說
也很清楚了。

    鐵若華在這一瞬間,當然也看清楚了,她心頭止不住又氣又急,大聲道:「
三姑,你這是做什麼?」

    鐵三姑眨著獨眼,嘿嘿笑道:「小丫頭,你還認我是你三姑?姑姑把你一手
扶養長大,扶你當上了幫主,你竟然吃裡扒外,看上這姓于的小子,連你姑姑都
不認了,現在你還是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吧?」她說到得意之處,不覺嘿嘿笑了
起來。

    鐵若華被她當著阮天華,揭穿了身份,也揭露出姑娘家的心事來,不覺臉上
一紅,怒聲道:「虧你還是我姑姑,還是鐵手幫的總監,居然使用下五門迷香,
把我迷翻了劫持到這裡來。不錯,我是你一手扶養長大的,我這幫主也是你要我
當的,你可以自立為幫主,我也沒有話說,既然立了我幫主,我就是一幫之主,
你劫持幫主,是不是犯上?快把我放開了。」她果然不愧為一幫之主,雖然被點
閉穴道,還侃侃而言,不失她幫主的身份。

    鐵三姑滿佈皺紋的臉上,忽然流露出陰森的笑容,呷呷尖笑道:「小丫頭,
我可以立你為幫主,自然也可以把你廢了,不過,我和你死去的爹總是同胞兄妹
,你爹又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又是我一手撫養長大的,我也不會忍心對你下
毒手,但若是再任你胡鬧下去,鐵手幫會毀在你手裡……」

    鐵若華怒聲道:「住口,我不願本幫再沉溺黑道,在江湖上賺血腥錢,替人
家當殺手,我爹和姑丈都是為了賺血腥錢死於非命,我是幫主,我有權改革……


    鐵三姑陰笑道:「你現在已經不是幫主了,鐵手幫成立之初,就是殺手組合
,不容任何人改變,你少不更事,喜歡妄作主張,所以姑姑要廢去你的幫主,而
且還要廢去你一身武功,給你找一個家裡有錢的小伙子做丈夫,你沒有了武功,
才會乖乖的做人家媳婦,一世可以過得平平安安……」

    鐵若華嚇得又氣又急,大聲道:「你可以殺了我。」

    鐵三姑陰笑道:「姑姑說過,你爹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姑姑怎忍心殺你?
」說到這裡,不再去理會她,轉開朝小紅陰森一笑道:「阮小虹,老婆子要問你
幾句話,你可得好好回答。」

    小虹哼道:「本公子要是不好好回答呢?你又能把我怎樣?」

    鐵三姑呷呷笑道:「小丫頭,在老婆子面前,你還冒充什麼公子哥兒?說,
你是什麼人的徒弟?」她因小紅一手劍法神奇莫測,但她師傅如果是江湖上大有
來歷的人,她就招惹不起,所以有此一問。

    鐵若華聽得一怔,暗道:「原來他也是女子喬裝的。」

    小紅被她揭穿了身份,也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我是形意門下。」

    鐵三姑哼道:「形意門也唬不倒人,你是阮松溪的什麼人?」

    小紅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鐵三姑還沒作聲,站在她身旁的習文星躬身道:「回總監,形意門阮松溪只
有一個兒子,並沒有女兒。」

    鐵三姑尖笑道:「阮小虹,你聽到了?」

    小紅道:「我是爹的女兒,為什麼要騙你?不信就算。」

    鐵三姑道:「老婆子不管你是誰的女兒,你說,你使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小紅心中暗想:「聽她口氣,好像沒把形意門放在眼裡,自己該說一個厲害
點的人才好。」一面說道:「形意劍法自然是爹教我的了。」

    鐵三姑道:「你還有一套劍法呢?」

    小紅道:「那是我記名師傅教我的。」

    「你還有記名師傅?」鐵三姑道,「叫什麼名字?」

    小紅道:「我記名師傅的名號,憑你還不配問。」

    鐵三姑怒聲道:「小丫頭,你不說出來,老婆子會放過你過門嗎?」

    小紅已經想好了一個人,當然要說,方才只是故意賣關子而已,聞言哼道:
「說就說,哼,我說出記名師傅的名號來,你別嚇上一跳。」

    鐵三姑心中暗道:「看來這小丫頭果然有些來歷。」一面呷呷笑道:「老婆
子活到現在,還沒被什麼人嚇上一跳過,你倒說說看?」口氣顯然比方才軟了。


    小紅盛氣道:「她老人家姓桑,人稱桑鳩婆婆。」

    桑鳩婆早已坐在神龍上面,她聽到小紅居然說出她是記名師傅,而且神色居
傲起來,心中暗暗歡喜,忖道:「這小丫頭雖然臨時抬出自己的名號來唬唬鐵三
姑的,但她總還是想到了自己。」

    鐵三姑聽到「桑鳩婆婆」四個字,臉上神色不禁微微一變,但還是輕哼了一
聲,說道:「桑鳩婆老身和她極熟,你抬出她的名號來,也唬不倒老婆子,不過
老身瞧在桑鳩婆的份上,可以從輕發落,但老身有一個條件。」

    小紅心思靈巧,看她口氣果然軟了,心中暗喜,說道:「你有什麼條件?」


    鐵三姑道:「你把劍法說出來,老婆可以放了你。」

    小紅哼道:「你在做夢。」

    鐵三姑獰笑道:「小丫頭,你可知道落在我手裡,不肯交出劍法的後果嗎?


    桑鳩婆坐在神龕上,暗道:「這匹婦可惡得很,小紅說出是我老婆子的記名
弟子,你還敢要她交出劍法來?」

    小紅哼道:「鐵三姑,你凶什麼?我師傅她老人家只要用一根小指頭,就可
以把你殺了。」

    鐵三姑臉上怒容陡現,一指阮天華,陰聲道:「小丫頭,他是你什麼人?」


    小紅道:「他是我大師兄。」

    鐵三姑陰笑道:「他是你情郎吧?你不交出劍法來,老婆子就先點他五陰絕
脈,讓你瞧瞧這小子逆血倒流時的模樣,你大概就不會太倔強了。」說到這裡,
緩緩站起身來。

    鐵若華心頭一急,大聲道:「三姑,你不能這樣。」

    鐵三姑獰笑道:「這姓于的小子,已經有了姓阮的小丫頭,你還要護著他,
想跟他做小?你還要不要臉?」

    鐵若華怒聲道:「三姑,鐵手幫是我爹創立的,我是天經地義的幫主,你劫
持幫主,該當何罪?習文星,陸大成,你們追隨我爹多年,真要反了嗎?」陸大
成朝四個弟兄看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習文星聳聳肩道:「你也不能怪總監,是你……」

    鐵若華雙眉一豎,喝道:「習文星,本座上次饒你不死,你依然怙惡不悛,
只要本座穴道一解,第一個就要取你狗命。」

    習文星陰笑道:「鐵姑娘,等你穴道解開之時,你已經沒有武功了,還能取
我狗命嗎?」

    鐵三姑一擺手,喝道:「習總管,你退下。」說著舉步走到鐵若華面前,揮
手就是一個耳光,摑在她臉上,獰喝道:「小丫頭,姓于的是不是你的情郎?要
你護著他,哼,只要姓阮的丫頭吐出一個不字,老婆子就點他五陰絕脈。」

    小紅心頭大急,這老婆子連她親侄女都要下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這就
叫道:「你要我交出劍法來,我也有條件。」

    鐵三姑道:「你也落在我手裡,還有什麼條件?」

    小紅道:「你先放開我大哥,我便把劍法寫出來。」

    鐵三姑知道於立雪武功極高,呷呷尖笑道:「老婆子還是先點了他五陰絕脈
再說,免得你們囉嗦……」

    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姓鐵的婆娘,你知道小紅是什麼人的
記名弟子嗎?你還不放開她?」

    鐵三姑聽得一怔,回頭四顧,沉喝道:「是什麼人還不給我出來?」話聲甫
落,只聽身後響起一個又尖又老的聲音說道:「我早已來了。」

    鐵三姑方自一驚,急忙轉過身去,只見在自己身後說話的是一個手舉一支彎
曲木杖的矮小鳩面老婆婆,這就問道:「你是什麼人?」

    鳩面婆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磔磔笑道:「咱們應該是極熟的人,你怎
麼不認識我了?」

    鐵三姑仗著自己人多,倒也並不怕她,冷聲道:「你知道我是誰?」

    鳩面婆手中鋼杖一頓,磔磔笑道:「你是犯上作亂的鐵手幫總監鐵三姑對不
?你對你幫主侄女,要殺要廢,都不關老婆子的事,但你做錯了一件事……」

    鐵三姑一手按劍,問道:「我做錯了什麼事?」

    鳩面婆彎彎曲曲的鋼杖一指,說道:「你不該問這娃兒的師父是誰?既然已
經知道她的記名師父是誰,就不該再逼她交出劍法來?不該還制住她的穴道不放
,現在你知道老婆子是誰了嗎?」

    鐵三姑心頭狂震,怵然道:「你……會是……桑鳩婆……」

    鳩面婆磔磔笑道:「怎麼,你不相信?」

    阮天華忽然笑道:「桑婆婆,她要點我五陰絕脈,就讓她來點好了。」

    桑鳩婆綠陰陰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磔磔笑道:「小子,你當點五陰絕脈,像
磕瓜子,吃著好玩的?」

    阮天華笑道:「在下聽人說過五陰絕脈,但沒被點過,很想試試我的定力,
是不是忍受得住?婆婆不妨坐下來歇息,看她點了在下五陰絕脈,在下又會如何
?」

    桑鳩婆是老江湖,看他笑得極為自然,倒也有些不信,你小子就算練有「北
溟神功」,已禁不住五陰絕脈逆血攻心,核中暗自狐疑,點著頭道:「小子,老
婆子只是看在記名弟子的份上才出頭的,你傻小子自己要試試點五陰絕脈的滋味
,老婆子就坐下來等一會兒也好。」說完,果然在神龕左首的一條長板凳上自顧
自坐了下來。

    小紅先前看到桑鳩婆突然現身,這是救星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後來聽
到大哥居然要桑鳩婆不用管他,他願意試試五陰絕脈,不覺心頭一動,暗自忖道
:大哥練的是「紫正神功」,莫非不怕人家點五陰絕脈?心念這一動,就偏頭朝
大哥望去。

    鐵三姑聽了阮天華的話,也大感意外,呷呷笑道:「姓于的小子,是你自己
要老婆子點的,老婆子那就不客氣了。」

    阮天華道:「慢點。」

    鐵三姑總究因有桑鳩婆坐在邊上,不敢貿然出手,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阮天華道:「你點在下五陰絕脈要多少時間,才能生效?」

    鐵三姑:「點你五陰絕脈,只需一盞茶的工夫,你就會逆血攻心,忍受不住
。」

    這話當然稍有出入,以她數十年修為,點下去就會逆血攻心,何需一盞茶的
功夫?

    阮天華道:「那好,咱們就以一盞茶的時間為限,在下和你賭上一賭,不知
你的意思如何?」

    鐵三姑道:「你要賭什麼?」

    阮天華道:「你點我五陰絕脈,如果在下忍受不住,小虹就交出劍法,但若
是在下忍受得住呢?你該當何說?」

    鐵三姑問道:「那依你的意思?」

    阮天華道:「你從此不再找鐵主和在下兄弟,留下在下的寶劍,讓你自行離
去。」

    鐵三姑心中暗暗冷笑:你小子大概不知道點了五陰絕脈的厲害,一面點頭道
:「好,老身同意了。」

    阮天華道:「咱們雙方打賭,總得有個證人,就請桑婆婆做個證人如何?」


    鐵三姑心想:他正怕這桑老怪婆不肯讓小丫頭交出劍法來呢,有她來作公證
人,她就沒有話說了。這就欣然道:「桑婆婆名重武林,有她作證,雙方自然都
可以放心了。」

    桑鳩婆眼看阮天華說話的神氣,似乎極有把握,心中也自奇怪,正要看看他
如何抵擋得住點他五陰絕脈?不待鐵三姑再說,就道:「好,老婆子就替你們作
個公證人,絕不偏袒。」有她這句話,鐵三姑就放心了。

    鐵若華可不知就理,忍不住道:「於大哥,你……」

    阮天華道:「不要緊,讓她來試試好了。」

    鐵三姑臉露獰笑,走近阮天華面前,說道:「姓于的,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華應了一聲「好」,緩緩閉上眼睛。鐵三姑話聲出口,右手抬處,閃電般點
出五指。

    小紅雖然想到大哥練成「紫氣神功」,但不知是不是真能抵受得住?鐵若華
更是一顆心像掛了起來,不住的砰砰亂跳。桑鳩婆一雙綠陰陰的眼睛,也直注在
阮天華的臉上。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醒來之後,其穴道早已解了,他為了逼
真,在鐵三姑五指點落之際,還故意身軀機伶一顫,雙眉緩緩攢攏。桑鳩婆看在
眼裡,暗暗忖道:看來這小子並沒什麼,只是年輕逞強罷了。








【第十章】  巧笑倩兮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洪笑一聲:「原來桑婆婆也在這裡。」話聲入耳,朝門
前面已經有五個人舉步走入。

    這五人正是長髯過腹的矮小老人,萬洋山主羊樂公;人如鐵塔的諸廣山主伏
三泰;碩長清瘦老者五嶺山主應天生;濃眉紫臉的九嶺山主冉逢春;手搖朱紅摺
扇的中年白面書生九連山主祝神機。羊樂公目光一轉,不覺喜道:「除了桑婆婆
,還有這楞小子和小紅也在這裡,這倒真巧。」

    祝神機道:「老大,於立雪主僕好像還被制住了穴道?」

    伏三泰洪聲道:「這小子是咱們的徒兒,誰敢把他制住了穴道?」鐵三姑聽
得大奇,於立雪明明是形意門下,怎麼會是這些人的門下了?

    桑鳩婆一擺手道:「你們少來攪局,這是他們下了賭注的,老婆子就是他們
的公證人。」

    冉逢春道:「誰和誰在睹?」

    桑鳩婆道:「你們不會看嗎?自然是姓于的娃兒和鐵三姑在賭了。」

    冉逢春道:「不知他們如何賭法?」

    桑鳩婆不耐的道:「是鐵三姑點了他五陰絕脈……」

    羊樂公吃驚道:「什麼,鐵三姑點了咱們徒兒的五陰絕脈?哈哈,鐵手幫大
概有你桑鳩婆撐腰,才敢如此折磨咱們五山山主的徒兒了。」

    桑鳩婆怒聲道:「羊樂公,你怎地如此不明事理?」

    羊樂公大笑道:「鐵手幫劫持咱們徒兒已非一次,你們點他五陰絕脈,還說
老夫不明事理?兄弟們還不快去救人?」他話聲出口,諸廣山主伏三泰,已從背
上取下鐵牌,九岑山主冉逢春鏘的一聲撤出闊劍,九連山主祝神機也豁的一聲打
開朱紅扇骨的折扇,和五嶺山主應天生四人一齊朝殿上搶來。

    桑鳩婆虎的站起。鋼杖一頓,尖聲喝道:「老婆子是他們雙方的公證人,絕
不偏袒任何一方,你們誰敢過來?」

    羊樂公大笑道:「於立雪和鐵三姑打賭,你是公證人?既是公證人,為什麼
不點鐵三姑的五陰絕脈?偏偏只點了咱們徒兒一人?這還算公道?」右手凌空一
掌拍了過來。

    他練的是「北溟神功」,這一掌含恨出手,一道狂飆,發如浪捲,聲勢極為
驚人。應天生一看老大出手,那還猶豫,同樣右手一振,拍出一掌,他練的是「
五岑掌」,掌勢如山,同樣沉猛絕倫。

    桑鳩婆氣得磔磔尖笑道:「好、好、你們五個一起上,老婆子也不在乎。」
口中說著「不在乎」,雞爪般的左手已經迎著兩道掌風推出。

    但聽蓬然一聲巨響,三道掌力交擊,三個人同時後退了半步。就在桑鳩婆後
退之際,三條人影同時疾若飛鳥欺上殿來,這一瞬間,鐵牌、闊劍、和朱紅折扇
三件兵刃宛如迅雷驚霆,又和桑鳩婆揮起的鋼杖交擊上了,發出三聲震耳欲聾的
金鐵狂鳴。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機三人各自被震得翻著觔斗,飛出天井,桑鳩
婆雙足站立之處,地上鋪著的石板也裂成粉碎。

    羊樂公狂笑一聲:「桑鳩婆,你再接老夫一掌。」右手朝上拍去,又是一記
夾著「北溟神功」的掌風,宛如一團無形氣體,直撞過來。應天生也在此時,一
記「五嶺掌」,掌風重疊,迎面壓到。

    桑鳩婆沒想到兩人功力會有如此深厚,但她豈會把他們放在眼裡,口中磔磔
笑道:「原來「北溟神功」、「五嶺掌」也不過如此。」左手硬接兩人掌勢,右
手鋼杖呼的一聲橫掃出去。

    原來伏三泰、冉逢春、祝神機三人眼看老大羊樂公、老三應天生聯手發掌,
他們又點足撲來,三樣兵刃分向桑鳩婆襲到。「蓬」,第二次三掌交擊,這回大
家都用上了全力,誰也沒有被震後退,但桑鳩婆八尺鋼杖橫掃出去的一杖,卻把
凌空飛撲而來的三人逼退出去。原因是伏三泰等三人知道這老怪婆杖勢沉重,功
力也在他們之上,不願和她硬打硬砸,飛身往後躍退。

    羊樂公怒吼一聲,雙掌突發,連掌帶人,掌先人後,雙掌平推,朝桑鳩婆撞
了過去。應天生跟著右掌急拍而出,左腕一振,五指連彈,發出五縷勁急指風。
桑鳩婆鋼杖堪堪掃出,逼退伏三泰等三人,還沒收回,一見羊樂公掌先人身朝自
己衝了上來,也不覺有氣,怒笑道:「你不要命了。」鋼杖倏然一挑,杖頭朝羊
樂公迎面劈去。

    羊樂公眼看彎彎曲曲的杖頭朝自己劈來,他不避不閃,只是仰了下頭,但見
一道白光迎著桑鳩婆飛捲而出,白光有如靈蛇一般,繞杖三匝,羊樂公一個人一
下把身子貼在杖上,前推的雙掌依然絲毫不變,由雙掌發出的兩道勁風,匯成了
一道,直向桑鳩婆當胸撞去。

    原來那道白光,竟然是羊樂公的過腹長髯,他膽敢以長髯纏住桑鳩婆的鋼杖
,那麼他這部過腹銀髯,自然練了很久,有其的特殊功力了。桑鳩婆左手劃出,
接下了應天生一掌,把應天生一個人震飛出去,但左臂卻被應天生的五縷指風掃
過,覺得火辣辣的生痛。

    最使她惱火的是羊樂公以長髯纏住她的鋼杖。連人也附到了杖上,兩手發出
的「北溟神功」掌風,又排闥湧到來,這就左掌疾拍而出,右手立即揮起鋼杖,
想把羊樂公摔掉。那知羊樂公長髯在杖上連繞了三匝,他個子又生得矮小,附在
杖上,任你如何揮杖都休想把他掉開。

    而羊樂公跟騎在杖上一般,運起「北溟神功」,雙掌揮動,一路儘是搶功招
式,掌風呼嘯,記記勁急凌厲。桑鳩婆連揮了幾杖,都未能把他掉開,羊樂公的
「北溟神功」也非同小可,她不得不接,要接只好使用左手。這一來,就好像自
己左手和右手動手了。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瞬空隙,就因為羊樂公纏住了她鋼杖,伏三泰、應天生
、冉逢春、祝神機四人就乘機搶進,佔到了四角方位把桑鳩婆圍在中間,動起手
來。這回,桑鳩婆武功再高,在四大高手的圍攻上,雖然未落下風,卻也使她有
些施展不開手腳。

    使她施展不開手腳的最大障礙,就是以長髯纏住她的鋼杖,騎在杖上的羊樂
公,他身胸貼在杖上,空出一雙手來,一記又一記的發出「北溟神功」貫注的掌
風,因為桑鳩婆右手在舞動鋼杖,掌風一回由上而下,一回斜劈,一回橫打,實
在對她困擾已極。何況伏三泰的鐵牌,應天生的「五岑掌」,冉逢春的闊劍、祝
神機的朱紅摺扇,每人都有數十年功力和獨到的功夫,確也不易應付。

    整座大殿上,杖影,掌風,鐵牌、闊劍,折扇,交匯著湧起一幢光幕,把神
龕砸得粉碎,殿上屋瓦被震得片片起飛,灰塵簌簌如雨。他們這一動手,無形之
中把鐵三姑等人和阮天華三人分隔了開來。鐵三姑和總管習文星及鐵手五煞等人
,原先站在神龕左首,在他們動手以後,就被逼得步步後退,現在已經退到殿左
靠壁處了。

    阮天華「紫正神功」護體,坦然接受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別說鐵三姑了,
就是比她再高明的人,也休想點得上阮天華的穴道,此時他眼看桑鳩婆和五山山
主動上了手,他心中極為感動。桑鳩婆和自己毫無瓜葛,她的突然現身,而且還
故意說是小紅的師父,明明就是為了救自己兩人來的。

    五山山主把自己迷失心志,使用開頂大法,傳授武功,雖然不知他們是何居
心?但像剛才聽到自己被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就奮不顧身的撲攻,明知不是桑
鳩婆的敵手,還毫不退卻,對自己的這份關切。也絲毫不假。他坐著的人,雙手
朝左右拂去,一下解開了鐵若華、小紅兩人的穴道。

    鐵若華最關心的就是於立雪被點五陰絕脈,穴道驟解,就急急問道:「於兄
,你沒事吧?」

    小紅接口笑道:「大哥如果被點了五陰絕脈,還能替我們解開穴道嗎?」

    鐵若華臉上一紅,說道:「阮兄說的是,難怪於兄方才要三姑點他五陰絕脈
試試了。」

    阮天華站起身來笑道:「鐵三姑方才根本沒有點住我穴道,我是故意要她試
試的。」

    鐵若華驚奇的道:「但我明明看她點了你的五陰絕脈。」

    阮天華笑了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在下先要他們停下手來,再說不遲。」
說到這裡,朗聲叫道:「桑婆婆,五位山主快請住手。」

    他這句話是以內功傳出,是以在杖風、掌風、牌風、劍風、扇風交匯的呼嘯
聲中,桑鳩婆和五山山主依然入耳清晰,大家不覺一怔,立即停下手來。剎那之
間,五件兵刃交織的一幢光影倏然盡斂,大家一起回頭看來。桑鳩婆一雙綠陰陰
的眼睛一注,呷呷尖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沒事。」

    五山山主也看得齊齊一楞,羊樂公首先問道:「於立雪,你真的被那婆娘點
了五陰絕脈?」

    桑鳩婆道:「這還會假?老婆子就是他們的公證人。」

    鐵三姑看到阮天華丰神如玉含笑站著,心頭不由得一緊,獨目閃動,一張老
臉連皺紋都扭曲了,心中暗道:「這小子居然真的連五陰絕脈都制不住他。」

    阮天華已經含笑抱拳道:「鐵三姑,在下已經試過五陰絕脈,現在你沒有話
說了吧?」

    鐵三姑陰沉著臉色,朝習文星道:「習總管,把兩柄劍還給他們,咱們走。
」舉步往外走去。習文星早已心膽俱寒,口中應了聲「是」,把賽干將,賽莫邪
兩柄劍放在地上,正待跟著走去。

    鐵若華沉喝道:「習文星,你給我站住。」習文星聽得身軀一震,如遇雷擊
,往後連退了兩三步。

    鐵三姑厲聲道:「於立雪,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阮天華道:「在下說了什麼?」

    鐵三姑哼道:「你說過你如果勝了,要老婆子交出雙劍自去,習文星是隨老
婆子來的,當然跟老婆子走了。」

    阮天華方自一怔,鐵若華因他說過此話,不好使阮天華為難,這就接口道:
「三姑,於大哥既然說過,自然算數,侄女希望你老今後不可再如此任性,還有
,習文星,陸大成,你們給我聽著,從現在起,你們不再是鐵手幫的人,如果膽
敢再以鐵手幫名義在江湖招搖,我決不寬貸,你們去罷。」這幾句話,說得斬釘
截鐵,口氣不怒而威,確有一幫之主的氣概。鐵三姑只哼了一聲,掉頭就走。習
文星和陸大成等五人更是不敢多說,急匆匆跟著鐵三姑身後而去。



    羊樂公突然雙手捧著過腹長髯,仰首大笑。桑鳩婆怒聲道:「你笑個屁。」


    羊樂公笑了一陣,突然一把抓住祝神機,樂的雙腳亂跳,大聲道:「老五,
咱們成功了。」

    祝神機道:「老大此話怎說?」

    羊樂公道:「你可知道這姓于的娃兒被那婆娘點了五陰絕脈,何以會絲毫無
事的嗎?」

    桑鳩婆子自然覺得奇怪,她明明看到鐵三姑點了於立雪的五陰絕脈,而且下
手絕不會輕,被人點了五陰絕脈,可以渾若丸事,除了練成玄門護身真氣,但姓
于的小子絕不可能練成玄門至高無上的護身真氣。那麼他何以會不懼五陰絕脈?
正是他想要知道的事,聞言一雙綠陰陰的目光不覺朝羊樂公投去。

    伏三泰道:「老大的意思,是咱們以開頂大法,每人輸了五年功力給他,使
他可以自解穴道?」

    羊樂公大笑道:「老二隻說對了一半,老夫傳他的「北溟神功」,可能就是
抵禦五陰絕脈,不使逆血內沖,才能自解穴道。」

    桑鳩婆冷笑道:「羊老兒,你不是練了幾十年的北溟神功嗎,豈不是比姓于
的娃兒強得多了?你敢不敢讓老婆子點你的五陰絕脈試試?」

    羊樂公年紀一大把,他還卻是一臉孩子氣,沒有理會桑鳩婆,只是揮著雙手
,朝他四個兄弟說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咱們成功了,這娃兒不負咱
們百日苦功,一定可以在君山大會上,替咱們五山派爭取最大的榮譽。」他說到
高興,又手舞足蹈的跳著。

    祝神機驚然道:「不錯,於立雪一定可以爭取到榮譽的。」

    這時桑鳩婆柱著彎杖朝小紅笑道:「記名徒弟,見到為師怎麼還不過來?」


    小紅朝她笑著拱拱手道:「婆婆,真要謝謝你老,替我們解圍。」

    桑鳩婆道:「你不叫我師父了?」

    小紅臉上一紅,說道:「那是我臨時編的咯,婆婆不可見怪才好。」

    「不行。」桑鳩婆彎杖一頓,說道:「你在危急之時,掮出老婆子的招牌來
招搖,事情過去了就不認帳,天下有如此便宜的事兒?」

    阮天華也覺得桑鳩婆生相獰厲,心地卻是甚好,這就說道:「桑婆婆對我們
不錯,她要收你作記名弟子,那是你的福緣,還不快過去給婆婆磕頭?」

    小紅喜道:「大哥同意了嗎?」

    鐵若華在旁笑道:「於大哥不同意,會叫你去磕頭嗎?」

    小紅果然依言喜孜孜的走到桑鳩婆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叩頭道:「師
父在上,記名弟子阮小紅給你老人家叩頭。」

    桑鳩婆呷呷笑道:「沒有你大哥說,你就不認我這師父了,好,好,你頭也
叩了,這話也不用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桑鳩婆的記名弟子,普天下再也沒
有人敢欺侮你了。」正說之間,來復和青兒一同走了進來。原來他們躲在廟外林
中,看到鐵三姑率同習文星和鐵手五煞匆匆離去,才找來的。

    鐵若華問道:「你們怎麼找來的?」

    桑鳩婆呷呷笑道:「他們兩人是老婆子帶來的。」

    祝神機朝阮天華走近過去,神色嚴肅的道:「立雪,你神志已經恢復了?」


    阮天華道:「在下是自己恢復的。」

    羊樂公搶著道:「老五,你板著面孔作甚?這娃兒又沒有錯?」

    祝神機依然沉著臉道:「你有今日的成就,可知是咱們五人各自輸了五年真
氣給你,花了百日時間傳授武功之功嗎?你以為咱們迷失你本性,是要役使你嗎
?那是因為要學咱們五人的武功,至少也要三年時間,但使你迷失本性,沒有五
情六欲,可以專心練武,祝某再以開頂大法,使你在百日之內,學會咱們五人的
武功,就是要你能夠代表咱們五山派去參加一個大會,替五山派爭取榮譽。方才
為了你被點五陰絕脈,咱們五人為了救你和桑鳩婆婆拚搏了一場,你縱然穴道自
解,但看到咱們五人,竟然視同陌路,難道咱們對你沒有授藝之恩?」他說的倒
也不假。

    阮天華拱拱手道:「在下多蒙五位山主厚愛,但在下是神志被迷的時候,自
五位傳的武功,在下實在記意不起來了,還是小紅告訴在下,確實有這回兒事,
在下對五位山主自是十分感激,但在下出身形意門,最近又蒙化鶴道長收為記名
弟子,在下迷失的神志也是道長治好的,五位縱有傳藝之德,但也迷失了在下神
志,只能說功過各半,在下又並未拜五位為師,但對五位山主還是十分感激……


    「住口。」祝神機喝道,「於立雪,你可知道咱們能夠傳你武功,難道不能
把你武功廢去嗎?」

    桑鳩婆綠陰陰的眼睛一瞪,說道:「他說什麼?」

    小紅知道大哥武功今非昔比,這就說道:「師父不用去理他們。」

    桑鳩婆是什麼人,自然聽得出來,心想:「這姓于的娃兒武功難道還勝過自
己不成?小紅要自己不用理他們,就是說姓于的娃兒足可以自己了斷了。」

    阮天華大笑道:「祝山主說出要廢在下武功的話來,在下倒要請問,在下學
你們五山派武功,可是出於自願?不是,是你們迷失了在下神志教的,在下沒有
學你們五山派武功以前,已是形意門下,練武在十年以上,祝山主如何廢去在下
學的五山派武功,保留住在下學了十年以上的形意門武功呢?如果說做不到這一
點,那麼稱持強要廢去在下武功,豈非大大的不會公平了?何祝祝山主也未必廢
得了在下的武功。」

    最後這句話聽得祝神機勃然大怒,獰笑道:「你可敢讓祝某試試嗎?」

    羊樂公忙道:「老五,這娃兒說得不錯,咱們是在迷失了他神志傳的武功,
沒有過他同意,算了,算了,這次咱們又不能參加了,唉,真可惜。」他對參加
君山大會,似抱著極大希望,說到不能參加,神情就極為沮喪。

    祝神機青著臉道:「不成,老大,江湖上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子之言,他
……」

    鐵若華冷笑道:「於大哥幾時拜過你們為師,真是一廂情願。」

    阮天華朗笑一聲拱手道:「祝山主,在下覺得咱們之間這一爭執,總該有個
解決辦法……」

    祝神機臉色鐵青,陰沉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讓鐵三姑點你五陰絕脈嗎?你
敢不敢讓祝某也點你三處穴道試試?」

    羊樂公攔道:「老五算了,咱們傳他武功,原希望他能集咱們五人之長,代
表五山派去參加君山大會,替咱們爭取榮譽,你如果點他三處穴道,不是把他一
身武功廢了,豈不違反咱們的初衷?我看算了。」他這話是對祝神機說,但主要
卻是在點明阮天華,接受祝神機的挑戰,就會被點廢一身武功。

    那知阮天華微笑道:「祝山主既然說出來了,在下要是不敢接受,豈非依然
無法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但在下若是接受了祝山主點我三處穴道之後,祝山主
又有何說呢?」

    桑鳩婆坐在板凳上,一直沒有作聲,她看羊樂公已經點明接受祝神機點了三
處穴道,就會廢去武功,阮天華卻依然神色自若,毫不在乎,心中不禁暗暗嘀咕
,這小子莫非真的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

    祝神機深沉一笑道:「方纔咱們老大已經說過,祝某點你三處穴道,可能會
廢了你一身武功,你既然不肯承認是五山派的門人,追回武功,原也是應該的了
,還要祝某說什麼呢?」

    阮天華道:「在下如如接受不下祝山主三指,被廢去一身武功,自無話說,
但設若在下接下來了呢?」

    祝神機大笑道:「你和五山派的瓜葛,從此一筆勾消,是祝某點你三指的,
祝某生死悉憑處置。」

    「祝山主言重了。」阮天華拱拱手道:「在下昔日被鐵手五煞所擄,是五位
山主救下來的,方才在下接受鐵三姑點我五陰絕脈,五位山主又全力相救,在下
對五位山主這份盛情,至為銘感,在下願意接受祝山主提出點我三處穴道,只是
為了解決我們之間無法解決的問題,對五位山主仍然是友非敵,在下若是僥倖接
下來了,就可證明在下武功,並非出之五山派,問題解決了就好,祝山主何用以
生死作賭注呢?」

    羊樂公等四人聽得暗暗點頭,此人年事雖輕,氣量、襟懷,確有大家風度。
祝神機心中晴暗冷笑,你小子怎知我祝神機「透骨指」的厲害,一面冷然道:「
這麼說,你是接受了?」

    阮天華道:「在下接受了。」

    祝神機目中隱露殺機,說道:「祝某可以出手了麼?」

    鐵若華道:「於大哥……」

    阮天華含笑道:「不要緊,方纔我不是接受鐵三姑點了五陰絕脈嗎?」小紅
心知大哥練成了「紫正神功」,不會有什麼事的,但她還是一手按著劍柄,站在
大哥身邊,只要大哥一有危險,自己就可以一劍把祝神機劈了。

    鐵若華道:「於大哥,方纔你和三姑打賭,是請桑鳩婆做的證人,現在和祝
山主打賭,仍該有個證人才是,桑婆婆德高望重,還是請桑婆婆作公證人的好。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好、好,老婆子就替你們作個證人,你們現在可以開
始了。」

    阮天華問道:「祝山主點了在下三處穴道之後,不知要經過多少時間,才算
好了?」

    祝神機心中暗道:「我三指點落,你一身真氣盡洩,還要多少時間?」一面
說道:「祝某點你穴道之後,如果經過一盞茶的時間,你仍然無事,就算你接下
來了。」

    阮天華點頭道:「好,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祝山主可以出手了?」他負手
而立,既未作勢,擺出架子,也沒有任何閉口運氣的的模樣,只是神定氣閒的望
著祝神機含笑站立。

    羊樂公搶到了阮天華身側,口中說道:「老五,於小兄弟說得對,咱們是友
非敵,你下手不宜太重。」

    祝神機眼看阮天華只是含笑而立,毫無半點戒備之狀,他究是旁門中的高手
,見多認廣,發現阮天華在這一瞬間,眉宇之間隱透紫氣,心頭不覺一動,忖道
:這小子看來果然練成了道家護身神功。心念轉動,口中說道:「你小心了。」


    阮天華含笑道:「祝山主只管請出手好了……」祝神機是個極工心機的人,
他早已運集了全身功力,就是要引阮天華開口,阮天華話聲末落,他右腕乍發,
閃電般出三指。這三指幾乎是同時點落,三處穴道為正中「丹田」、和左「血倉
」、右「氣海」。

    祝神機使的是「透骨指」,平日振腕發指,不用碰到敵人身體,猶可透穴入
骨,取人性命,這回雙方面對面的站立,他右手一伸,就可點上阮天華身前任何
一處大穴。站在阮天華身旁的人,只看到他手指閃電般在阮天華衣衫上一觸即收
,但怎知從他指上發出來的一縷內勁,卻已進穴入骨,豈是鐵三姑出手點五陰絕
脈所可同日而語?

    但事情就這樣出乎祝神機意料之外,他指上運足功力朝阮天華三處穴道點落
之際,但覺指力點下之處,並不像點在人身之上,而是點在一處柔軟無比的一層
綱幕之上,既用不上絲毫力氣,而且手指落下,這層綱幕也隨著落下。等手指收
回,綱幕也跟著手指回復原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祝神機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在他手指收回之後,又
用足指力,再次朝阮天華「丹田」,「血倉」、「氣海」三處穴道戳下。他手法
神速無比,但此一情形,瞞得過旁人,可瞞不過雙目炯炯的桑鳩婆,口中呷呷尖
笑道:「祝山主,老婆子眼睛不花的話,你這是第二次下手了吧?」

    在桑鳩婆話聲還未說完,祝神機第二次連出三指,早已點完了,情形依然和
第一次一樣,現在他已經證明阮天華確實有護身真氣護體,而且這層真氣極為強
韌,憑自己的的「透骨指」力,絕難傷他分毫,心中這份驚凜,當真難以形容,
這小子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從那裡學來這等上乘武學?

    阮天華依然背負著雙手,含笑道:「婆婆,不要緊,祝山主既然約定了一盞
茶的工夫,只管讓他多試幾次好了。」

    祝神機究是一山之主,成了名的人,一時不覺報然斂手道:「於朋友果然了
不袒,在短短三個月之中,練成了曠世神功,祝某甘拜下風。」

    阮天華連忙拱手道:「祝山主好說,在下末學後進,怎敢當得曠世神功四字
,在下方才說過,在下和五位山主,應該是友非敵……」

    祝神機不待他說完,冷然道:「於朋友這樣的朋友,祝某高攀不上,咱們後
會有期,祝某告辭。」轉身朝廟外行去。

    羊樂公忙道:「咦,老五,於小友說得極是,行走江湖,朋友多一個好一個
,大家說開了,不是沒事了嗎,你怎麼獨自走了?」一面朝向阮天華笑道:「老
五就是這個脾氣。小友多多擔待,幸勿介意才好。」說著朝其他三位山主搖搖頭
道:「咱們快些追上去。」四個人像一陣風般走了。

    小紅氣道:「從前把大哥迷失神志,也是況神機的出的主意,這人壞死了,
還說什麼後會有期,聽他口氣,好像還不服氣呢。」

    鐵若華憤然道:「憑他況神機,誰還怕他不成?」

    桑鳩婆道:「依老婆子看,況神機一身所學。還在其他四人之上,而且此人
極工心機,一直深藏不露,方才和老婆子動手,都不會使出「透骨指」來,嘿嘿
,原來他竟是姬隆風的門人,這老魔頭可難纏得很,以後你們幾個可得小心。」


    說到這裡,不覺目注阮天華問道:「小娃兒,你說你是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
,老婆子可沒聽人脫過?你這身武功,就是化鶴道長傳給你的了?你倒說說看,
他是怎樣一個人?」

    阮天華早就想好了一番說詞,這就點頭道:「是的,老道長只肯收在下做記
名弟子,他老人家是一位藍袍白髯的老道長,除了道號化鶴,旁的在下就不知道
了。」

    桑鳩婆聽得將信將疑,說道:「小紅,你方才使的使套劍法,也是那化鶴道
長所傳的了?」

    小紅粉臉一熱,說道:「是啊,老道長傳大哥內功,見者有份,所以我和大
哥一起練的劍法。」

    「化鶴道長?」桑鳩婆口中念著,一面點頭道:「莫非他會是青年白鶴道長
的傳人?晤,你們兩個福緣不淺、有此曠世奇遇。今晚老婆子就是不來,你們也
足可應付,老婆子就是喜歡多管閒事,不過老婆子也不白來,總算收了一個記名
弟子。」

    小紅忙道:「是啊,師父,你住在那裡呢?」

    「你問老婆子住在那裡?」桑鳩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若不是和你們住在
一起,還不會管這檔閒事呢」

    小紅喜道:「這樣就好,師父,我們該回客店去了。」一行六人離開三宮殿
,回到客店,青兒在中間客廳點起燈。



    小紅從房中取出八個朱果,四個雙手送到桑鳩婆面前,說道:「師父,你老
人家嘗嘗咯。」

    兩個送給鐵芳華,笑道:「鐵幫主,我現在該稱你姐姐了吧?」一面又肥兩
個分給了青兒和來復。

    桑鳩婆看得一怔,說道:「這是江湖上只有傳聞的仙品朱果,你從哪裡來的
?」

    小紅眨眨眼睛。說道:「這是老道長豢養的一隻靈猿大回給我和大哥採來的
,三個月當中,我們吃的就是朱果,臨走,靈猿大哥還送了我們二三十個。」

    桑鳩婆道:「難怪你們二個功力精進如此神速,這種朱果根說只有白鶴峰絕
頂千丈峭壁上有一株。但要好天氣,沒有雲霧,才可以看得到。但也可望而不可
即,服食一個,就可大補真元,多服可以駐顏輕身,哈哈。人家只有徒兒叨師父
的光的,老婆子這回卻是沾了徒兒的光,這種稀世仙品,老婆子吃上一個就夠了
。」

    小紅道:「師父這是徒兒孝敬你師父的,你老人家只管收著,我們臨走的那
無,靈猿大哥送了我們二三十個,還多著呢」

    「好好。」桑鳩婆喜形於色的道:「為師那就不客氣了。」

    鐵若華聽說朱果有這樣好法,目注小紅說道:「你叫我姐姐,不知道我該叫
你什麼呢?」

    小紅粉臉乍然熱了起來,說道:「我今年才十七歲,你自然是我姐姐了。」


    鐵若華笑道:「好,那我就謝謝小妹子了。」

    桑鳩婆笑道:「其實在白鶴洞裡,你假扮於小哥的書僮,老婆子就看出你是
女的了。」

    小紅道:「徒兒沒騙師父,那時候,我本來就是大哥的書僮咯。」

    桑鳩婆道:「你這話怎說?」

    小紅道:「這話說起來可長呢,大哥本來也不叫於立雪。」

    鐵若華奇道:「於大哥本來不叫於立雪?」

    小紅抬眼道:「大哥還是你來說吧。」

    阮天華道:「不瞞鐵幫主,在下原來是阮天華……」當下就把自己經過,原
原本本說了一邊。只是隱起了在白鶴洞的一段,只說當時兩人躲在一處黝黑的小
洞之中,直等大家走後,才慌慌張張的逃出白鶴洞,就遇上化鶴道長,說和自己
兩人有緣,領他們到一處山腰洞窟,傳兩人武功,自己因小紅有同門之誼,故以
兄弟相稱。後面這一段話,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是以說來毫無破綻。

    桑鳩婆聽得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阮小哥是要去參加君山大會的了?


    阮天華道:「是的,我們和鐵幫主同行,就是到君山去的。」

    桑鳩婆呷呷笑道:「徒兒,這樣就好,阮小哥是形意門下,代表形意門參加
,你是老婆子的記名弟子,就可代表老婆子這一派了。」

    小紅問道:「師父是什麼門派呢?」

    桑鳩婆道:「老婆子是乙木門,但老婆子一向沒收徒弟,乙木門幾十年來,
只有老婆子一個人。對了,徒兒,你也不用記住麼名了,乾脆傳我老婆子的衣缽
算了?」

    小紅喜孜孜的道:「師父,徒兒那就不是記名的了?」

    桑鳩婆慈笑道:「傻丫頭,傳我桑鳩婆衣缽,自然不是記名弟子了。」

    小紅又撲的跪了下去。說道:「徒兒拜見師父。」

    桑鳩婆喜道:「你已經叩過頭了,不用再磕了。」

    小紅道:「這不一樣,從前徒兒拜的是記名師父,現在是正式拜師了。」

    「好好。」桑鳩婆道:「你現在可以起來了。」

    小紅盈盈站起,笑道:「大哥,現在我是乙木門的弟子了。」阮天華,鐵若
華都朝桑鳩婆拱手道賀。

    桑鳩婆高興的道:「徒兒,你是那套劍法比老婆子的桑木杖法高明多了,但
既是乙木門的弟子,為師總要傳你一點本門的功夫才是,不然這師父豈不白拜了
?現在時間不早了,大家可以回房去睡了,你到為師房裡來,為師傳你本門內功
口訣,現在離開會期已近,總要拿得出一二樣乙木門的功夫,才能代表乙術門出
場。」

    阮天華、鐵若華聽她這麼說了,就各自向她拱拱手,回房而去,來復也得自
行回轉前進上房。小紅就跟隨桑鳩婆到廂房中去,由桑鳩婆傳她本門功夫,不必
細表。



    第二天,大家起床之後。店伙在中間客室擺上早餐。鐵若華要青兒去請桑鳩
婆,小紅來吃早餐,結果只有桑鳩婆一個人來了。她呷呷笑道:「阮小兄弟,鐵
幫主早啊,老婆子要小紅服了一朱果,她此刻正在用功,不下來吃早點啦。啊,
有一件事,老婆子也要和你們商量一下,小紅內功已有相當根底,只是練習老婆
子這一門內功,最少也要三天時光,才小有成就,好在目前離會期還有十來天,
大家不如在這裡多住上三天,再一起上路,你們兩人意下如何?」

    阮天華道:「婆婆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鐵若華通:「我們有婆婆同行,自然最好不過,那就在這裡多住三天好了。


    桑鳩婆喜道:「好極,不是老婆子吹牛,小紅有這三天時間,就是奪不到榜
首,也准金榜上有名,只要鐵幫主不落選,武林三鼎甲就在咱們這裡了。」

    鐵若華道:「阮大哥,小紅妹子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我…只是傳的末技而
已,那敢在此奢望?」

    桑鳩婆道:「不要緊,老婆子雖沒見過你的劍法,但鐵三姑使的劍法,並不
差到那裡去?阮小兄弟一身武功極高,你可以趁這三天時間,請他點撥點撥,老
婆子再指點你一二,還怕勝不了抱殘守缺的少林、武當門下嗎?」

    鐵若華聽得一喜,拿眼望望阮天華,說到:「不知阮大哥肯不肯教我呢?」


    阮天華笑道:「桑婆婆吩咐的事,我怎敢不遵?」

    鐵若華目中神采飛揚,喜道:「阮大哥說了要算數,吃過早餐,稍事休息,
我們就開始了。」她不求桑鳩婆指點她什麼,但阮大哥可不同,他肯教自己武功
,兩人間的距離不就更接近了嗎?

    阮天華笑道:「在下說了自然算數。」大家匆匆用過早點,桑鳩婆就回房而
去。

    鐵若華望著阮天華。問道:「阮大哥,你要教我什麼呢?」

    阮天華心想:「形意門的武功,沒有父親同意,當然不能教她,此外,五位
山主的武功,當然也不能傳給她,那麼只有在歸鶴洞學來的,「紫府銓真」上所
載的三種武功,可以傳她了,紫正神功必須內功有相當根底,才能練習,紫雲劍
法共有三十六式,也非一朝一夕可以練成,那麼算來只有五式「紫府迷縱」,對
她最適合了。」

    於是說道:「我有五式身法,極為精妙,縱然遇上武功高過你甚多的人,也
無法傷你分毫,對幫主最適合了。」

    鐵若華猙大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含情脈脈的望著他,喜道:「我們到天井
裡去,大哥快教我了。」

    阮天華道:「這五式身法,前後左右不出三步,不用到天井裡去,啊,在下
還想到了一點,這五式只有身法,雙手並沒有動作,一旦身法練熱了之後,如果
再把劍法運用到身法裡面去,就可以一招克敵了。」

    鐵若華問道:「這五式身法有這麼厲害?」

    阮天華笑道:「名雖五式,實則千變萬化,隨心所欲。到底有如何精妙,我
也說不出來。」

    鐵若華聽得喜出望外,催道:「那你快些教我了。」

    阮天華走到中間站定,說到:「你看清楚了,這是第一式。」右足隨著舉步
提出,身形例進,倏然轉向,左足又橫跨而出,身於再次外進,轉了過來。這一
式不過是有足前提,左足橫跨,看去十分簡單。

    照說,鐵若華練了十幾年劍,劍法中的步法,比它繁覆了不知多少,她凝著
雙目,用心注視著阮天華,他右足跨出之時,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但等他身於倏
然一轉,好像中間有了極大變化,這個轉身,就看不清楚,接著只看到他左右演
出,那個轉身就是更奇妙,幾乎就像霧中看花,令人有朦朧之感。

    這下直看得鐵若華大為驚奇,阮大哥動作極為緩慢,自己怎麼會看不清的呢
?一面叫道:「阮大哥你再慢一點,你兩次轉身我都看不清楚。」

    阮天華笑道:「這一式右足跨出,一共是兩次轉身,但主足踏出之時,卻有
三個轉身。」

    鐵若華道:「你一共轉了五次身?怎麼我只看到兩次呢?」

    阮天華笑道:「那是你不熟的緣故,我只是先做一個樣子給你看的,我還沒
有逐一加以說明,所以你看不清楚了。不但是你,就是武功比你高過十倍的人,
如果不明際這式身法,一樣會著不清楚,若是看清楚了,這身法還有什麼用呢?


    接著就十分緩慢的舉步,又十分緩慢的旋身,一面口中逐一加以說明。步法
、身法看去極為簡單,鐵若華很快就記住了,但是會是一回事,等到練習起來,
那就另一回事了,不但舉步、旋身、動作生硬,而且錯誤百出。阮天華站在她身
邊,不時加以糾正。這樣足足練了一個多時辰,還是無法練熟,沒有阮天華在旁
指點,就無法練得下去。

    鐵若華粉臉赧然,幽幽的道:「阮大哥,我笨死了。」

    阮天華含笑道:「你已經練了快一個時辰了,也該休息一回了,像你這樣的
成績已經很不錯了。我和小紅練這式身法的時候,一天只練一式,有時還摸索不
清楚呢?」

    鐵若華心裡甜甜的,搖頭道:「我不累,你過去坐一回,我一個人練好了,
從前我練劍法的時候,三姑督促很嚴,一招沒有練會,就不准我休息……」她仰
起了臉,紅馥馥的嬌靨上,帶著甜美,一雙美目凝眸深注,透射出款款深情,紅
菱般嘴唇問,露出一排整齊如玉,白得發亮的牙齒。人美了,連牙齒也有著無比
誘惑。

  阮天華看得呆了,心頭一陣跳躍,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鐵若華沒有掙脫
,任由他拉住了手,一個人也緩緩的朝他偎了過去。她嬌小的身子,偎進了阮天
華的懷裡,從她秀髮上散發出來的香氣,幽幽的,甜甜的,聞得人心頭會迷迷糊
糊的。

  阮天華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吻著她秀髮。她像柔順溫馴的羔羊,只是貼在
他胸前,沒有動一下。阮天華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緩緩抬起她的下巴,四目
相投,他像渴驥奔泉,迅快的低下頭去,一下吻住了她兩片鮮紅的櫻唇。鐵若華
吃了一驚,她羞、她怕,口中忍不住輕「唔」出聲。

  阮天華雙手摟得很緊,當然,四片咀唇也合得更緊,你掙動也沒有用;但鐵
若華沒有掙動,她嬌軀更軟綿綿的沒有一點氣力。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鐵若華輕
輕把他推開,粉臉漲得像大紅緞子,一句話也沒說。阮天華跟上一步,低低的道
:「你生氣了?」

  「沒……有……」鐵若華低著頭,幽幽的道:「阮大哥,你壞死了。」

    阮天華赧然道:「我情不自禁……」

    鐵若華低著頭道:「你不怕小紅妹子生氣?」

    阮天華赧然道:「她不會的……」說著,又要去摟她。

    鐵若華閃身躲過,嬌羞地道:「阮大哥,來日方纔,小妹的一顆心已經是你
的,但是我還沒練會呢?」她是個生性好強的人,尤其在阮天華面前,還沒學會
,如何肯坐下來休息?只是練習著舉步、旋身、再舉步、再旋身。

    這樣一直練到午牌時光,第一式總算勉強練去了。直等來復要店伙送來午餐
,她才停下來,已經累得香汗欲滴,濕透了衣衫。青兒去看桑鳩婆吃飯,依然只
有桑鳩婆一個人出來,小紅已經吃完了一個朱果,就不需要吃飯,正在房中加緊
練功。

    桑鳩婆望著鐵若華問道:「阮小兄弟教了你什麼身法。練會了沒有?」

    鐵若華道:「還早著呢,晚輩練了一個上午,才勉強統會了第一式。」

    桑鳩婆道:「一個上午只練會一式身法,這是什麼身法,竟有如此複雜?」


    鐵若華道:「身法看來十分簡單,是晚輩笨咯,阮大哥說練會了,就是武功
比晚輩強十倍的人,都無法傷得了我了。」

    「哦,有這麼神奇?」桑鳩婆道:「來,你練一遍給老婆子看看。」

    鐵若華臉上一紅,說道:「晚輩還沒有練熟,只是剛才學會而已。」

    桑鳩婆道:「沒關係,老婆子又不是外人,你練給我瞧瞧又有什麼要緊?」
鐵若華只得把身剛才學會的身法,先舉右足跨出一步。轉了兩個身,然後左足橫
跨,又接連旋了三次身。

    桑鳩婆一雙綠陰陰眼睛,盯著鐵若華,一霎不霎,等地練完,她依然一聲不
作,過了半晌,才道:「這身法果然有古怪,看去很簡單,但老婆子看得出來,
其中好像有許多次化,只是仔細想來,卻去想不出一點頭緒來。」忽然,她好像
對這式身法大感興趣,如鐵若華把招手。接著道:「來,讓老婆子試你一招。」


    鐵若華道:「婆婆,這個不成,晚輩剛學會依樣葫蘆,一點變化也領悟不到
……」

    「不要緊。」桑鳩婆呷呷笑道:「老婆子又不會傷你,咱們只是試試的,好
,你準備了,我要出手抓你右肩了。」說完,右手五指箕張,疾快的朝鐵若華右
肩到抓去。她出手雖快,怕在快要抓上鐵若華肩頭之際,手勢就放緩下來。

    鐵若華看她出手抓來,只得右足朝前跨出,轉了個身。桑鳩婆雖然放緩了去
勢,但五指還是抓了過去,那知鐵若華明明在面前的人,忽然轉到了左首,抓出
的手勢,居然落了空。這下看得桑鳩婆不由一怔,自己縱然放緩去勢,也絕不會
抓不到她的,此時一見鐵若華門到了左惻,她右手不再收回,隨手向左抓去。那
知她雖然看到了鐵若華在左,但在你出手之際,鐵若華已轉了個身。這一抓自然
又落空,眼前的鐵若華忽然不見。

    桑鳩婆暗暗驚奇,她自然聽到風聲,鐵若華已經到了身後。這回她不再思索
,落空的右手,手隨身轉,猛地一個旋身。往後抓去。鐵老華練的這一式身法,
原是一氣連貫的,兩次旋身之後,左足登時橫跨而出,等桑鳩婆抓到,她已經跨
出,這一抓當然又落了空。

    桑鳩婆轉身何等快速,一眼看到鐵若華向橫裡跨出,她本民也跟著跨出,一
下欺到鐵若華身側,右手原式不變抓了過去。鐵若華左足橫跨,身於又旋了開去
。桑鳩婆這回絲毫不慢。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瓜,又抓了過去。鐵芳華再次旋
身,桑鳩婆右手又發。

    鐵老華又旋了個身,又轉到了桑鳩婆身後,口中叫道:「婆婆,可以住手啦
,晚輩的身法已經用完了。」

    桑鳩婆怔立當場,徐徐歎了口氣道:「你身法剛剛學會,老婆子已經抓不到
你了。」

    鐵若華道:「那是婆婆手下留的情。」

    桑鳩婆搖搖頭道:「說來慚愧,老婆子只是在第一次抓出之時,去勢稍緩,
後面接連五瓜。已經和敵人動手差不了多少,但你卻只是初學乍練的身法,好像
每一式都搶在老婆。子面前面,一記都抓不到你,唉,看來老婆子練武幾十年,
當真是白練了。」言下大是感慨沮喪。

    鐵若華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剛學的一式身法,連桑鳩婆這樣一位成名多年
的高手都會抓不到自己,心頭這份高興,當真喜心倒翻,笑上了眉梢。阮天華站
在一旁,自然看清楚了,心中也不感驚凜,「紫府銓真」上的武功,居然會有如
此奇奧,一面說道:「這不過是身法靈巧,婆婆數十年功力,真要出手,就算身
法最靈巧,也未必躲閃得開。」

    桑鳩婆嘴頭道:「老婆子頗有自知之明,這式身法奇奧莫測。老婆子抓不到
,只怕普天之下,抓得到的人,也寥寥無幾了,啊,小紅她會不會?」

    阮天華道:「小紅是和晚輩一起學的。」

    「哈哈……」桑鳩婆忽然呷呷尖笑道來,得意的道:「老婆這徒兒總算沒收
錯,再過幾十年,咱們乙木門的武功,就多了一趟劍法和這式奇奧身法了。」接
著又道:「老婆子若是沒收小紅做徒弟,看到這式身法,就要打退堂鼓,從此江
湖上也不用再走了,哦。阮小兄弟,這叫什麼身法?」

    阮天華不好再說慌,只得說道:「叫做「紫府迷蹤」。」

    「紫府迷蹤。」桑鳩婆突然點著頭道:「你們遇上的化鶴道長,果然是昔年
白鶴道長的傳人,昔年白鶴道長在白鶴峰得到一部玄門修仙貴錄「紫府銓真」,
得道仙去,原來他已經有了傳人,你們當真是遇上了曠世仙緣,近百年來,不知
有多少人聞名上白鶴峰去找尋仙跡,希冀找到玄門最上乘的「紫府銓真」卻沒有
一個人遇上化鶴道長,偏偏給你們遇上了。」

    一面轉臉朝鐵若華道:「鐵幫主,你遇上阮小兄弟,這也是曠世奇緣,他傳
你的「紫府迷蹤」,乃是百年來武林中人夢寐都求不到的上乘武功,老婆子在今
天以前,不但一向目視甚高,但今天連你初學乍練的一式身法,連發六爪,都抓
不到,真使老婆子感到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憑我這點武功,,實在算不了什麼
。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鐵若華被他這句「曠世奇緣」,雖然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不覺飛紅了臉
,點頭道:「婆婆說的。晚輩自當謹記。」

    桑鳩婆續道:「老婆子話還沒有說完哩,數十年來,老婆子在江湖上,也被
人稱作黑道怪物,但老婆了除了好惡隨心有點剛復自用之外,一從不做喪天害理
之事,但你們鐵手幫賺的是血腥錢,不是老婆子當著你的面說,實在聲名狼藉,
比黑道還不如,不過老婆子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好女孩,如今又學會了玄門紫府
身法,今後鐵幫主的武功,自然也大大的提高了,你要好自為之,切不可用以濟
惡。」

    鐵若華紅著臉道:「婆婆說得極是,鐵手幫只是江湖上一個殺手組合,只重
金錢,不重道義,晚輩早有改革之心,就是婆婆不說,晚輩也不了決心。如果實
在無法改革,我寧可背上不孝之名,也要把鐵手幫解散了,免得再合害武林,製
造血腥,我原想在這次君山大會之後、邀阮大哥和小紅妹子相助,加以整頓,經
婆婆這一說,使晚輩想到如果再有婆婆這樣一前輩相助,那就更有把握了。」

    「好。」桑鳩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自己也在奇怪,昨晚收了一個徒兒,我
老婆子的想法,居然大變了,你是小紅的朋友,既然有志整頓鐵手幫,老婆子自
然要幫你的了。」

    鐵若華喜道:「多謝謝婆婆。」

    「不用謝。」桑鳩婆看到桌上擺滿了菜餚,這就笑道:「咱們只顧說話,菜
都涼了呢,快些吃吧。」三人坐下之後,青兒裝了三碗飯送上,大家也就吃了起
來。飯後,桑鳩婆為了要指點小紅練功,只喝了口茶,就回房了。

    阮天華道:「這位桑婆婆好像真的變了。」

    鐵若華道:「我看桑婆婆不過生相獰惡,其實心地卻是很好。」說到這裡,
忽然眼波一轉,又道:「阮大哥,鐵手幫所作所為,實在不是個好組合,你會不
會瞧不起我?」

    阮天華道:「我怎麼會瞧不起你呢?何況事在人為,當初令尊組織鐵手幫,
固然雙手沾滿了血腥,但他已經把性命賠了進去,如今你是幫主,既有整頓改革
之心,所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以把一個血腥組合,變成一個主持正義,真
正替天行道,端正社會風氣的組合,又有何不可?」

    鐵若華聽得眼睛一亮,眨動著一雙感激的眸子,說道:「阮大哥說得對,我
一定會照你說的去做,不過大哥一定要幫助我。」

    阮天華笑道:「這還用說?」

    「大哥……」鐵若華情不自禁的伸過手去,握住阮天華的手,說道:「你真
好。」阮天華被她握住了手,不自禁的把手覆了上去,兩人的心靈通過了手掌,
互相交流。

    過了半響,鐵若華才赧然把手縮了回去,低低的道:「阮大哥,你把這樣高
深的武功傳給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

    阮天華心頭一蕩,低聲道:「我可是要回報的噢。」

    鐵若華面如火燒,低聲道:「回報沒有,但是我有一件事情要求大哥幫忙。


    阮天華訝然道:「什麼事?」

    鐵若華低聲道:「現在說不方便,請公子入夜後到我房中一晤,這件事情很
重要,大哥可不能告訴任何人。」

    阮天華雖然十分不解,但是還是點頭答應,然後道:「好,我知道了。現在
已經休息了一回,該練第二式了。」
 
2013-2-7 10: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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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似水柔情

    入夜之後,阮天華如約來到鐵若華的房門外,正待伸手敲門,只見青兒開門
道:「公子快進來吧,小姐已經等待多時了。」

    青兒已經恢復了女兒裝,清秀可人,身著輕衣薄衫,裊裊婷婷,甚是嬌美,
阮天華不由多看了幾眼,青兒輕笑道:「公子莫非不認識小婢了?」

    阮天華赧然道:「姑娘換回女裝,在下還真差點認不出來了。」

    青兒抿嘴笑道:「那公子還認得我們家小姐嗎?」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走進
內室,只見桌旁坐著一個姑娘,身材嬌小,穿著一身粉紅絲衣,肩披薄綃白紗,
彎眉秀目,望之極是俏美可喜,不是鐵若華是誰?

    阮天華讚歎道:「要不是我早就知道,還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兒笑道:「這是我們家小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公子知
道這是為什麼嗎?」阮天華自然知道是為了他,但是他怎好意思說出來。

    鐵若華接道:「阮大哥,青兒說的不錯,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真面
目,這是因為在我的心中,大哥已經不是外人,大哥明白我的意思嗎?」

    阮天華見鐵若華這麼明白直露的說出來,也是十分感動,聞言道:「若妹,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找我不是有重要的事,不知是什麼事?」

    青兒輕笑道:「終身大事還不重要嗎?」

    阮天華訝然道:「若妹,你……」

    鐵若華面若桃花,點頭道:「沒錯,我找大哥來,就是為了我和青兒的終身
大事……」

    青兒聞言羞道:「小姐,這關青兒什麼事?」

    鐵若華道:「青兒,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我們雖然名為主婢,情似姐妹
,我有的你當然有,而且我也捨不得你,所以我的終身大事實際上我們兩人的,
你現在明白我讓你在場的原因了吧。」

    阮天華還是有些不明白:「若妹,我還是不明白?」

    鐵若華道:「大哥還不明白嗎?我既然有意托付終生,自然要聽聽大哥是否
願意,而且包括青兒,因為我和青兒是一體的。」

    阮天華點頭道:「難道妹妹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我當然是願意的,只是青
兒姑娘她……」

    鐵若華截住他的話頭道:「你擔心青兒不願意?」說著,向站立一旁,羞紅
著臉的青兒道:「你自己說吧,你可願意?」

    青兒羞紅著臉道:「青兒只是一個婢女,只要能終身服侍小姐和公子,青兒
就心滿意足了,青兒不敢也不配有其他奢望。」

    鐵若華道:「那你當然也願意跟我一起服侍阮大哥咯?」青兒羞紅著臉點點
頭,鐵若華向阮天華道:「大哥還有什麼疑問嗎?」

    阮天華搖搖頭道:「只是委屈了你們,但是我還是不明白……」

    鐵若華笑道:「你不明白我找你來幹什麼,是嗎?」說著,她嬌羞地望了一
下青兒,然後向阮天華笑道:「你不是要回報嗎?今天晚上就由我和青兒服侍大
哥,不知這回報大哥是否滿意?」

    「什麼?」兩聲驚呼,一聲自然是阮天華,那另一聲當然是青兒的了。

    阮天華赧然道:「若妹,那只是我開的一個玩笑,你怎麼當真了?」

    鐵若華道:「現在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到底要不要嗎?」

    阮天華不禁大為躊躇,他不解地道:「但是我得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的理由
,如果理由充分,我就同意。」

    鐵若華嬌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說著,低聲道:「你和小
妹子都好過了,為什麼我就不行?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阮天華搖搖頭道:「那也不用這麼著急,再說,你也不用拉上青兒姑娘啊,
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鐵若華嬌笑道:「不是我的理由不充分,而是怕小紅妹子怪罪是不是?」

    阮天華赧然道:「不管怎麼說,我至少應該先告訴她啊。」

    鐵若華嬌笑道:「我還真沒看錯人,你倒是蠻坦白的。」

    阮天華道:「因為我和她畢竟已經有了夫妻之實,我們之間的事情當然要先
取得她的諒解。」

    鐵若華嬌笑道:「你放心,我已經徵得了小紅妹子的首肯。」

    阮天華訝然道:「你說什麼?你跟她說過……」

    鐵若華嬌羞道:「其實這還是小紅妹子主動提出來的……」

    阮天華更加不解道:「這是怎麼回事?」

    鐵若華嬌羞道:「小紅妹子這幾天不是忙於練功,沒時間陪你嗎?她告訴我
說以前一有時間,你就纏著她,她怕你悶咯,所以讓我來陪你。我怕我一個應付
不過來,所以我要和青兒一起陪你咯,現在你還有疑問嗎?」

    阮天華摸摸腦袋道:「你們對我真是太好了。」

    鐵若華嬌聲道:「小紅妹子對你更好,你想,她居然對我不忌不妒,還主動
要我來陪你,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麼難得的啊。阮大哥,你辜負我們都沒
關係,但是決不能辜負了小紅妹子。」

    阮天華道:「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們任何一個,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
……」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鐵若華及時摀住阮天華的嘴,沒讓他說出那個字
眼,然後幽幽地道:「剛開始我還對她有些忌妒,沒想到她心胸這麼開闊,我真
是感到慚愧。將心比心,這件事情讓我明白了不少事,阮大哥,以後不管你娶多
少女子,我都不會干涉,因為我能體會如果不能獲得愛,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意
味著什麼?」

    阮天華感歎道:「你們對我實在太好了,我實在不知該說什麼……」

    鐵若華拿了桌上的酒壺,說道:「什麼都別說了,喝一點酒吧?」青兒要過
來幫著斟酒,鐵若華笑著對她道:「你也坐下吧,今晚我們兩個一起服侍大哥。
」青兒也嬌羞地坐了下來。

    阮天華接過酒杯,見那酒色艷紅,說道:「這是什麼酒?」

    鐵若華道:「吐魯番的葡萄酒。」

    阮天華輕聲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吟了兩句詩,阮
天華舉起酒杯,咕嚕咕嚕,把一杯葡萄酒喝了個乾淨,鐵若華、青兒也各自喝了
一杯。

    這麼喝了幾杯酒,阮天華覺得渾身發熱,再一看鐵若華,那雪白的臉龐透著
嫣紅,更顯得嬌艷了。只見她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忽然手指稍微不穩,美酒傾
了出來,紅色的酒水灑在她的胸口。鐵若華呆了一呆,拿著酒壺和杯子發愣。

    這時阮天華飲盡了杯中物,伸手要接酒壺,鐵若華卻忽然放下酒杯,握住他
的手腕,引他手掌到自己胸前。阮天華望著她,瞧見她朦朧的眼神,不由得施勁
揉了一下。豐滿的乳房盈滿掌心,感覺非常舒服。鐵若華的眉頭蹙了一下,沾著
殘酒的紅唇輕輕綻開,吐了口氣。她拋開酒壺,投進了阮天華懷裡,輕聲道:「
抱我上床吧。」

    阮天華把鐵若華抱到床上,扯去了她的衣物。在輕薄的衣衫下,並沒有肚兜
,白嫩的肉體濡著汗水,直接呈現在阮天華眼前。鐵若華也脫去了阮天華的衣褲
,望著那根正逐漸堅硬起來的寶貝,臉羞得通紅。她伸出雙手,摸了摸高舉的玉
莖,雙唇間好像歎了口氣,臉上露出盼望的神色來。

    阮天華趁著酒意,也不客氣,用力壓倒了鐵若華,首先摸著了她那對豐腴的
乳房,大肆擠壓。鐵若華迷糊地呻吟幾聲,身體隨之扭動,反應並不多大,臉上
卻已經紅了起來。此刻阮天華的寶貝頂在她的私處,隨時可以插入,奪取她的肉
體。她感到火熱的龜頭抵在嫩肉上,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這使得鐵若華在興奮
之餘,又多了一種害怕的感覺,卻又企盼不已,極欲嘗試。

    阮天華到處撫摸鐵若華的胴體,也不由得亢奮了起來。此時的鐵若華微顯醉
態,肌膚白嫩中帶著紅潤,眼波醺然,雙腿屈起,分開在兩旁,蜜穴外芳草繁盛
,淫水漫漫而出,加上陣陣輕喘,全身上下,儘是春情勃發,完全收斂不得。

    面對這成熟的肉體如此展露風韻,阮天華也不能久耐,單憑一雙手來享受,
當然決計不夠。他從那對豐乳上撤回雙手,將鐵若華本已開在兩旁的美腿又分得
更開,腰間做了一下活動,寶貝便在她的股溝間上下摩擦,撥弄著茂盛的陰毛,
像在蘸取淫水一般。

    鐵若華輕呼一聲,身子不禁為之顫抖,喘了口氣,低聲喚道:「阮大哥……
來吧……上了我吧……啊……啊……我受不了……忍不住了……」事已至此,阮
天華也別無選擇,身子一低,挺腰前衝,堅硬的寶貝突圍而入,依照鐵若華的期
望,插進她那鮮紅色的肉唇之間。

    鐵若華的腰身猛地向上一彈,大聲叫了出來,神情顯得頗為痛楚,眼角流出
了些許淚水,她有一種貫穿身體的感覺。阮天華插入至根,只略一停息,隨即前
後抽送,開始享用這濕暖的嫩穴。鐵若華疼得滿身滲汗,俏臉通紅,卻不再大聲
呼喚,只是苦悶地呻吟著,雙手緊抓床單,不斷甩著頭,凌亂的長髮虛弱地擺動
著。

    那玉乳搖晃不定,紅褐色的奶頭擺來擺去,看得阮天華一陣目眩,熱血激湧
,更加奮力挺進。兩人的身體迅速碰撞,伴隨著不絕耳於的啪啪聲響,鐵若華的
愛液也洶湧如浪,在一抽一插之間大肆外流。她臉上的神情,顯得越發嬌媚了。


    劇烈的交媾之中,阮天華略一喘氣,說道:「怎麼樣?」

    鐵若華雙目含淚,神色卻十分興奮,叫道:「太……太好了……啊……啊啊
……再來……拜託……阮大哥……盡量地來吧……我喜歡……」

    青兒本來背對著床,不敢觀看,聽到這一陣歡樂的舒歎,霎時滿臉通紅,心
道:「小姐得了個好郎君,也難怪她這樣,不過……也……太投入了罷?真是…
…真羞死人了……」再也忍不住偷偷回頭一看,只見阮天華和鐵若華裸體交纏,
動得十分厲害,每當文淵深深推進,鐵若華便舒服地嬌吟著。

    青兒看著眼前艷麗的景象,不禁恍恍惚惚起來,覺得口乾舌燥,遍體溫熱,
害羞之餘,雙腿似乎也軟掉了,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鐵若華的嬌吟聲,讓青兒
臉紅心跳,剛才喝下去的醇酒,這時好像散遍全身,令她動彈不得,眼睛半睜半
閉地看下去。沉醉的鐵若華、阮天華自然沒有精力去注意身外之事,表現得十分
放縱,青兒看在眼裡,只是又羞又窘,兩腿之間好像也濕滑起來,慢慢地覺得一
陣失神,暗想:「阮公子……小姐……她們……好像都很舒服……我……我如果
也能那樣……」不覺渾身燥熱,伸手扯下自己的衣物。

    床上的兩人肢體交纏,正是難分難解。鐵若華的身體,讓阮天華驚異地感到
了強烈的快感。現在的鐵若華,渾身赤裸,散發出火熱的肉慾。那艷麗的紅唇不
斷吻著他,兩腿夾著他的腰,用私處內壁的緊縮來伺候他的寶貝。

    阮天華加快了衝擊的速度,令鐵若華的纖腰像要折斷似地,竭盡所能地扭曲
。她那細柔的腰身,襯出雙乳和臀部的份量,更使她的身材充滿誘人魅力。左一
歪,右一扭,胸口的兩團美乳隨之顫動跳躍,私處的收縮也增添了曲折的壓力,
猛烈的磨蹭,幾乎就要使阮天華一如注。

    阮天華趕緊抓住這對乳房,奮力揉、捏、搓,把寶貝上分擔不了的快感還諸
鐵若華乳上。這麼一來,她的姿態卻又更是浪蕩了。在狂亂的衝刺中,寶貝不斷
刺激花心,已經使鐵若華的浪叫聲失控了。她的雙手在阮天華身上不斷索求,抓
著一把把的汗水,失魂落魄般地叫道:「還要……唔……我還要啊……阮大哥…
…你……哈……啊啊……」

    終於,阮天華的忍耐到了極限,兩手抓緊她的奶子,閉上眼睛,腰間一陣震
動,將一股熱精射入了鐵若華體內。鐵若華大叫一聲,接著嗚嗚地像要哭泣,眼
眶中也真留下了淚水,雙腿顫抖著緊緊夾住,淫水混著陽精滿溢了出來,滴滴白
濁。



    阮天華喘著氣,拔出了寶貝。鐵若華已經癱在床上,猶自迷糊地呻吟,喘個
不停。她的乳房上,被阮天華捏的紅一條、白一條,外加汗水淋漓,而兩腿之間
,更是一塌糊塗,愛液先如水泡般「波、波」地湧出,接著便是一陣濁流,從被
抽插得幾欲外翻的兩片肉唇間氾濫而出。

    鐵若華輕輕喘氣,雙眼朦朧地望著阮天華,雙唇一顫,似要說話,卻又無力
發言。阮天華抹了抹汗,低下頭去聽,只聽她輕輕地說道:「還……還要……再
來一次……」

    阮天華一望她的下體,說道:「恐怕你該休息一下了。」

    鐵若華勉強搖頭,輕聲道:「再來一次,再讓青兒陪你。」眼神之中,滿是
渴求的神氣,顯然是意猶未盡。她撐起身子,雙手來握阮天華的寶貝,輕輕撫摸
,柔聲說道:「快點……再硬起來啊……我要……」阮天華默然不語,承受著下
身傳來的快意。在它再次挺立起來前,鐵若華又已被壓倒在床上了。

    鐵若華感覺到碩大的寶貝在陰道裡來回衝刺,一波波的快感從子宮裡湧來,
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使勁夾著肉唇,不斷向上挺胸聳臀,高聲浪叫,再也不
必像在皇宮裡那樣克制淫慾。

    「啊……妹妹真爽啊……哦……大哥……你的大寶貝……真厲害……插得妹
妹……美死了……啊……哥哥……真會……插穴……噢……」

    淫水像小河一樣流淌著,順著股溝流到床上,鐵若華顛動雪白的屁股,狂扭
腰肢,完全沉浸在淫慾中。阮天華眼見她淫態百出,寶貝暴長,加速抽插。一股
滾燙的陰精從子宮裡噴出來,澆在阮天華的大龜頭上,肉壁不住的抽搐。阮天華
仍不停止動作,在騷穴內盤旋衝突,一下下直搗花心。鐵若華前次高潮尚未平息
,另一陣快感接踵而至,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啊……啊啊……干死我了……呵……阮大哥……妹妹……升天了……噢…
…」鐵若華狂舞腰肢,拋乳送臀,尖叫著攀上快樂的頂點。

    阮天華知道她不能再承受,拔出寶貝,說道:「若妹妹你先休息一下,青兒
已經快受不了了。」說完,撲到青兒已經赤裸的嬌軀上,揉著她渾圓結實的玉乳




    青兒剛才在一旁看著兩人的肉戰,早已騷浪不堪,淫水汩汩的往外直冒,陰
毛、小穴、粉臀濕得一塌糊塗,此刻她緊緊摟住阮天華,扭動細腰,肉穴摩擦著
大寶貝,嘴裡哼哼著:「公子……青兒的小穴……好癢……我也要大寶貝……公
子快插青兒的小穴……」

    「你別著急,我這就來,讓你快活似神仙。」阮天華將龜頭抵在陰核上研磨
,青兒如遭電擊似的在抽搐著,只覺得全身酸麻,她狠命地夾著肉唇,再也忍受
不了裡面空蕩的感覺,高舉玉腿,哀哀的道:「公子……不要再逗我了……哼…
…我吃不消了……救救我……哦……」伸手抓住寶貝送到玉洞口,向前挺著屁股
。阮天華見青兒慾火高熾,不再逗弄她,腰一挺,寶貝刺進了又一個處女的蜜穴


    「嗯……」青兒嬌哼了一聲,破瓜的痛楚使她緊皺雙眉,同時陰道漲滿的感
覺,讓她體會到無比美妙的滋味。阮天華來回抽動,寶貝摩擦著陰道內的嫩肉,
每次抽動都帶出大股的淫水。青兒覺得那美妙的體驗變成了強烈的快感,不斷衝
擊她的大腦,雖然她不敢在元春面前過於放肆,此刻卻不由自主的發出淫聲:「
哦……好厲害的……大寶貝……插登嘍……爽啊……青兒的……小穴……美死
了……啊……啊……公子……用力……」

    阮天華加快速度,長驅直入地猛干。青兒媚眼如絲,秀髮飛舞,玉腿鉤著阮
天華的屁股,雪白的肥臀向上聳動,配合著阮天華的抽插,口中高聲浪叫︰「啊
……公子……青兒爽死了……小穴……插爛了……哦……噢……插死我……青兒
……情願死在……公子的寶貝下……啊……深一點……再重點……干死青兒……
噢……我要死了……啊……」青兒緊摟阮天華,狂扭細腰,屁股猛烈的擺動,穴
肉一陣陣抽搐,陰精噴洩而出。

    阮天華伏在青兒身上,親吻著她的櫻唇,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肌膚,寶貝插在
玉洞裡,等待她從高潮中平息下來。然後他將青兒抱起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讓
青兒分開雙腿,玉洞對準寶貝坐下來,寶貝深深的進入子宮,刺激得青兒又是一
陣顫抖。

    阮天華手臂扶著青兒的豐臀,一會上下擺動,一會轉圈,青兒很快領略了其
中妙處,搖晃著屁股,主動配合,熱滾滾的淫液從子宮衝出,澆在大龜頭上,阮
天華舒服得大聲呻吟︰「好青兒……哼……不愧是若妹妹……身邊的人……哦…
…我好舒服呵……大寶貝被你吸進去了……嗯……咬得好緊……」

    鐵若華走過來,摟住阮天華的脖子,吻著他的臉頰、嘴唇,然後將乳頭塞進
阮天華的嘴裡。阮天華吸吮著,用舌頭在乳暈上劃圈,騰出一隻手摸向鐵若華的
淫穴輕捏陰核,不久便摸了一手淫水。青兒又一次丟精,她無力的癱在地上。鐵
若華玉腿一分,跨坐在阮天華身上,依樣顛動屁股。阮天華笑道:「若妹妹,你
還沒吃飽啊?」

    鐵若華一邊上下聳動,一邊淫浪地說:「大哥……妹妹愛死你的大寶貝……
恨不得讓它……一直插在妹妹的小穴裡……永遠不分開……」

    阮天華被鐵若華的風情迷住了,起身一下將她按倒,抬起白嫩的肥臀,寶貝
插入小穴狂操狠幹,在鐵若華快樂的尖叫聲中,射出他寶貴的陽精。



    鐵若華主婢這一晚,為了讓阮天華心滿意足,可是吃了大虧,第二天幾乎起
不了床,好在有靈藥,她們很快就恢復正常了,不過兩三日之內還是無法再陪阮
天華,只有委屈他做個孤家寡人。阮天華自然也不忍心摧殘她們身體,每天只是
教她們練武。一連三天,阮天華把五式「紫府迷縱」都教給了鐵若華。

    鐵若華原是極頂聰明的人,練第一式的時候,雖然稍有困難,後來漸漸熟練
了,再練後面的四式,就容易多了,到了第三天中午,她已把正式都練會了。下
午,阮天華看她已經學會,就讓她一個人練習,自己閒著沒事,就回房練功去了


    鐵若華在練習身法的時候,每跨一步,每轉一個身,都在潛心思索著自己從
前練的劍法,有些招式,適合在身形轉動之際發出?因此在舉步轉步之際,右手
取措代劍,也隨著身法比劃。好在「紫府迷蹤」本來只有步法,沒有手法,舉步
旋劃出右手,並不妨礙身法。

    初時,為了加進手勢去,就練得很緩慢,但練了幾次,就漸漸自然了。這樣
練到傍晚時分,她已有幾式劍招配合身法,練得漸漸純熟。阮天華在房中練了一
回功走出來,鐵若華喜孜孜的叫道:「阮大哥,我練成功了,你說身法中,可以
加上劍法,我已經把幾招劍法加進去了,練來很自然了。」

    阮天華道:「你真聰明,我只是有此構想而已,連我都還沒有把創法融會到
身法裡去,你卻先做到了。」

    鐵若華聽他稱讚自己,心裡更是高興,說道:「你身法比我純熟得多,隨時
都可以加進去,還用練麼?」說話之時,店伙已經送上飯菜,在中間八仙桌上放
好,退了出去。

    桑鳩婆和小紅也一同從房中走出來,鐵若華迎著小紅,問道:「小紅妹子,
婆婆把你在房裡關了整整三天,你練成了些什麼武功呢?」

    小紅道:「師父教我的是內功,還有指法、掌法、但都寨內功夠火候才有威
力。」

    鐵若華道:「婆婆教你的內功,一定是乙木門的獨門心法了?」

    「你說的沒錯,小紅練的就是「乙木真氣」。」桑鳩婆呷呷失笑道:「老婆
子也只有這點家當,雖然算不了什麼,可也不是旁門左道的功夫。」

    鐵若華道:「桑婆婆,我們明天一早就要走嗎?」

    桑鳩婆呷呷的笑道:「從這裡到岳陽,走得快點三天就趕到了,離開會期還
有四五天功夫,去早了也沒事可做,還是這裡整個後進都給咱們包了,沒有閒雜
人等進出。清靜得很,你和小紅又都是初學乍練,不妨在這裡多耽上一天,練練
純熟,咱們還是後天一朝動身,你們看如何?」

    鐵若華喜說道:「桑婆婆說得不錯,那就後天走好了。」事情就這樣決定,
晚飯之後,小紅還是回房去練功了,鐵若華就在廳上潛心研練步法,如何配合她
的劍招,不肯休息。



    第二天早晨,用過早點。小紅和鐵若華依然孜孜不倦各自練功,阮天華一個
人役有事做,就信步往外行去。瀟湘館客莊,門臨大街,他在街上走了一轉,忽
然聽到轉角處傳來一陣喝采鼓掌之聲,抬目看去,那裡圍著一大圈人,敢情是走
江湖的在變戲法或者賣解之流了,反正自己閒著沒事,就隨著走了過去。

    人群中間一片場子上。站著一個頭般小辮,身穿藍布大褂的瘦小老頭。左助
扶一柄木劍,右手拿著竹根旱煙管,正在向大家打拱作揖,口沫四濺的說著話。


    更人看去又像五十來歲,又好像六十出頭,六十光景,反正從他瞼上很難看
得出他的年紀來。只是生相極為很瑣,短眉小眼,尖鼻、鼠嘴五官幾乎都擠在一
起,看去十分滑稽,加上嘴唇兩角又留著兩撇往上翅的鼠鬚;說話的時候,兩撇
鼠鬚一翅一翅的會動。

    現在他正在說話:「嘻嘻,小老兒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動,也很少賣解,只是
一個乾癟老頭,有啥好看的?只是小老兒一生嗜酒如命,沒有酒喝就會要我的老
命,今天初到貴地,身無分文。上酒館就得有銀子,所以小老兒不得不在這裡賣
點酒錢,方才小老兒已經表演了一手崑崙派「縱鶴擒龍」劍法,馬上就要表演四
川峨眉派的上天梯輕功,不過小老兒賣的是酒錢,方才先看一場,現在要請大家
幫忙,先收了錢再表演了,還請大家多多幫忙,嘻嘻,多多幫忙……」他把旱煙
管在腰間一插,翻轉一頂氈帽,伸手朝大家要錢。

    敢情他方才表演的不錯,大家急於要看他表演峨眉派上天梯的輕功,是以紛
紛掏錢,朝他破氈帽裡丟去。現在瘦小老兒已經挨次走了過來。阮天華也摸出幾
文制錢,放入他破氈帽中。瘦小老頭站著沒走,一手托著破氈帽,聳聳肩,笑道
:但平爺,旁邊的人丟上幾文錢夠了,你公子爺可就不夠了。」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在下為什麼不夠呢?」

    瘦小老頭伸手摸摸他兩撇鼠鬚,陪著笑道:「小老兒這上梯天輕功,可是峨
眉派十七代天傅大師親授的不傳之秘。你公子爺是讀書人,七竅玲戲,看過一遍
,就會摸到決竅,一學就會,不多出幾兩銀子,豈不是太便宜了?不過小老兒也
是貨賣行家,你公子爺就出個二三兩銀子,小老兒酒錢有了著落,便宜點也就賣
了。」

    阮天華聽他說得神乎其神,心中有些好奇,笑了笑道:「好吧。」伸手入懷
,摸出一綻五兩銀子,說道:「老丈……」

    他底下的話還沒有說完,瘦小老頭一看阮天華拿出來的銀子,足有五兩來重
,迅快一手接了過去,聳著肩道:「謝了,謝了,公子爺真是大方。」

    他把破氈帽一收,笑嘻嘻的道:「小老兒酒錢夠了,不用再收各位的錢了,
大家不是都等著要瞧峨眉派真傳上天梯輕功嗎?小老兒這就馬上表演……」他隨
著話聲,已經回到場中。小心翼翼的把銀子往懷裡一揣,然後取出一團極細的麻
線,脫下藍布大褂,在大褂四周用麻線打了幾個結,就像小孩放風箏一般,往上
一丟,一面高舉右手,不住的一收一放。

    說也奇怪,他那件藍布大褂居然被他緩緩的放了上去瘦小老頭右手還在一拉
一放,左手卻在不住的放著線團,藍布大褂也越放越高,現在差不多放起四五丈
高,把麻線拉得筆直,四周觀眾立即鼓起掌來。阮天華看得奇怪,卻是想不透他
一件藍布大褂如何會像風箏一般放上去的?

    瘦小老頭不慌不忙放下線團,在地上找了一塊大石,把線團莊住,在掌心吐
了些唾沫,拍拍兩手,聳著肩笑道:「小老兒獻醜了。」雙手拉住直線,雙腳一
跳,身子跑了起來,雙手迅快的互相攀援。居然像猴子爬樹,朝一根細麻繩上爬
了上去。這下直把觀眾看得紛紛鼓掌,一時掌聲雷動。

    阮天華也看得大為驚訝,藍布大褂就樣吃住了風,這瘦小老頭從一根極細的
麻線上爬上去,這份輕功,豈非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瘦小老頭爬得極快,不過
眨眼工夫,就快要接近藍布大褂,就在此時,大家聽到「繃」的一聲輕響,本來
拉得筆直的麻線忽然中斷。瘦小老頭身在半空,叫了聲:「乖乖不得了啦。」兩
手兩腳懸空,不住的划動。

    幸好他還拉住了上面一截麻線,但藍布大褂像斷線風箏一般,在空中帶著瘦
小老頭飄飄蕩蕩的直往下落,接著「砰」的一聲,瘦小老頭背背落地,摔了個四
腳朝天,場中有不少人忍不住驚啊出聲。只見瘦小老頭骨碌爬了起來,拱手笑道
:「好險,小老兒人老了,看來真的不行了,謝謝大家捧場。」迅速披起大褂,
從大石下取起麻線團,胡亂往懷裡一寨,聳著肩就走。

    阮天華如今閱歷深了,自然看得出這瘦小老頭定是一位非常之人,那麻線無
故中斷,明明是他自己捏斷的了,再說一個老人從四五丈高處摔下來,怎會一點
無事?心中想著,急忙跟了上去。這時一大群人也紛紛散去,阮天華只是一步之
差,再要找那瘦小老頭,那裡還有他的影子。

    回轉客店,已是中午時分,鐵若華、小紅早已練完了功,正在等著阮天華共
進午餐。小紅一眼看到大哥回來,立即迎著道:「大哥到那裡去了?這時才回來
。」

    阮天華含笑道:「我在大街上遇到一個賣解的老人,很可能是一位鳳塵異人
,只可惜失之交臂,沒追得上他……」

    正說之間,桑鳩婆也走了進來,問道:「沒追上誰?」阮天華就把遇上瘦小
老頭表演峨眉派上天梯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鐵若華道:「他一件大褂,又不是風箏,怎麼會放得上去呢?」

    桑鳩婆笑道:「大褂自然放不上去,但他手中不是執著一相細麻繩麼。如果
使內力貫注麻繩,自可支持著大褂放上天空去了,這人使的雖非峨眉派上天梯輕
功,但又要內力不住的貫注麻繩,又要緣著麻繩爬上去,這份功力,卻也非同尋
常了。」

    小紅道:「師傅,峨眉派上天梯輕功,又怎麼樣的呢?」

    桑鳩婆道:「峨眉派上天梯輕功。據說百年前就已失傳練成上天梯,可以憑
一口真氣,一步步的往上走,像走在扶梯上拾級而登一樣,功力最高的可以走上
三丈以上,然後再一步步的走下來……」

    「這有多難?」小紅吐吐舌頭,又道:「那老頭還表演了崑崙派縱鶴擒龍劍
法,可惜大哥沒有看到。」

    桑鳩婆道:「崑崙派縱鶴擒龍神功,也失傳已久,這種神功,伸手一推,可
以把人摔出數大之外,再一招手,又可以把摔出去的人凌空招回來。縱鶴擒龍劍
法,大概也就是這樣了,他表演的劍法,當然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小紅、鐵若華聽得悠然神往,同時說道:「天下有這樣高深的神功。」

    桑鳩婆呷呷笑道:「阮小兄弟,你們形意門從前也有一招劍法,可以取敵於
百步之外,叫做形意神劍,也是以氣馭劍,和崑崙派縱鶴擒龍劍法差不多,但和
真正的馭劍術。又大有區別。」

    小紅眨眨眼睛問道:「以氣馭劍和馭劍術怎麼會不一樣?」這話當然也是阮
夭華和鐵若華心裡想問的了。

    桑鳩婆道:「當然不一樣。能夠練到以氣馭劍,在劍術上已是功臻上乘。放
眼天下,罕有無匹,但不過是把真氣貫注到劍上,取敵百步,對方如果也精於劍
術,仍可用劍封格得開。馭劍術乃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功夫,發出來的劍,可以劍
氣傷人,無堅不摧,練到上乘境界,可以身劍合一,瞬息千里,那就是只有傳聞
,並沒有人見過的劍仙之流了。」

    阮天華矍然道:「聽了老婆子這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啊,婆婆,你
說形意門也有以氣馭劍的功夫,晚輩怎麼從沒聽家父說過呢?」

    桑鳩婆笑道:「形意神劍失傳已有百年,大家也只有如此傳說,令尊身為一
代掌門,自己既然無法做到,豈肯隨便說話,讓人家聽了,還以為他吹噓哩。」


    阮天華只是低頭刻思,忖道:「形意神劍,以氣馭劍……哦,本門有兩句口
訣:「以形使意,以意使形」,莫非這兩句話和以氣馭劍有關……」

    青兒領著店伙,送上酒菜。大家用過午餐,又閒聊了一回,小紅又回到師父
的房裡練功去了。鐵若華等店伙來收過碗盤之後,也開始在廳上繼續練她的劍法
,如何配合身法。



    阮天華一個人走到小天井中間,拔出賽干將,心中只是凝思著,自己如果運
起紫正神功,貫注劍上,如何可以做到以形使意,以意使形呢?本門武學,一向
以內功為主,拳、掌、劍法,出手之際,必先運氣,父親時常說,形意二字的解
釋,形為有形之物,意為無形之物,本門的精意,就是要以無形的意為主,有形
的形為輔;但自己練了十多年拳劍,始終無法貫通。

    對了,劍是有形之物,自己只要以意來使它,豈不就是以氣馭劍了。他在思
索之際,手中緩緩發劍,一面集中心志,研練著如何把真氣貫注劍身,再脫手飛
擲,但擲出去了,能不能以意使形,把劍收回來呢。在思索中,又好像若有所得
;但又在一瞬間消滅,捕捉不到真實的影子。

    一個下午,他就在小天井中不住的緩緩發劍,也不住的舉足跨步,就是思索
不出什麼名堂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阮天華廢然收起長劍,心中暗道:「看來
形意神劍果然失傳了,形意門的武功口訣中,竟然沒有一句和形意神劍有關的了
。」

    只見桑鳩婆從房中走出,呷呷笑道:「阮小兄弟,這一個下午,你在研練形
意神劍?」

    阮天華臉上一熱,說道:「晚輩只是胡亂練的,那裡說得上形意神劍?簡直
連一點影子都摸不到。」

    桑鳩婆搖著頭道:「不然,老婆子聽得出來,你劍發得極為緩慢,真氣鼓動
,拂拂有聲,在劍術上說,已是極少人能練到這種境界了,形意神劍,是你們形
意門的最高劍術,失傳已有百年,這要慢慢精研,一步步的來,那能一蹴即就,
馬上被你想通,一個下午就練成了,那還叫什麼形意神劍,還會失傳了百年以上
嗎?」

    阮夭華拱手道:「多謝婆婆鼓勵,晚輩自當謹記。」

    一天時間很快的過去,翌日一早,大家盥洗完畢,用過早點,飛天鼠來復過
店帳。一起走出大門,早有客店小廝牽著馬匹在侍候。本來每人一口坐騎,共為
五口,但如今又多了一個桑鳩婆,同往岳陽,來復不待鐵若華吩咐,已在大街馬
販中買了一匹健馬。

    小紅道:「師父,請上馬了。」

    桑鳩婆呷呷笑道;」你們只管騎馬,老婆子還跟得上。」

    來復道:「老婆婆的坐騎,晚輩已經替你老準備好了,你老只管請上馬。」


    桑鳩婆上了年紀的人,喜人奉承,失笑道:「鐵幫主,這位來復總管辯事可
真能幹。」說著一手提杖,跨上了馬匹,大家也依次上馬。



    十年一次的君山大會,日期是十一月初一日,地點在君山軒轅台。參加的門
派,必須在會期前三天,到崇勝寺報到。阮天華等一行六騎趕到岳陽,離會期正
日,還有五天,因此就在岳陽城中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凡是到過岳陽,沒有不去
登岳陽樓的。

    岳陽樓的名氣,是因為八仙之一的目洞賓題詩「三醉岳陽人不認,朗吟飛過
洞庭湖」,更膾灸人口。作者在三十多年前,也有一首登岳陽的詩,頗能道出洞
庭景色,詩云:「洞庭秋色晚生涼,半角樓簷掛夕陽;天擁山光連楚蜀,波涵雲
氣接極湘。清風皓月飛仙醉。岸證訂蘭蜀酒香;我自長吟君未認,飄然琴劍一蕭
郎。」

    這是阮天華等人抵達岳陽的第二天,大家久聞岳陽樓之名,就嚷著要去游岳
陽樓。桑鳩婆國江湖上有許多入認識他,不想在會初露面,就由阮天華、鐵若華
、小紅三人攜帶書量打扮的青兒同去。岳陽樓早晨的茶客,以士著較多,好些湖
湘客人,藉著喝茶,商談交易,是以人聲嘈圖,流品頗難。

    第二層四面環以明廊,可以在這裡欣嘗洞庭煙波,和水晶般裡擁青螺的君山
。第三層供奉的是三醉岳陽樓的品純陽祖師。阮天華等四人,登上第二層。這裡
茶資比第一層稍貴,茶客也就比第一層整齊了許多,在臨檻一張桌子上坐下。

    夥計過來問了四人要喝什麼茶?登岳陽樓的人自然全都要喝碧蘿春的了。阮
天華說了聲碧蘿春,夥計退下之後很快就了四盞香茗送上。

    阮天華忽然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嘻嘻,公子爺也到岳陽來了,
咱們在這裡遇上倒是很巧得很,小老兒,運道不錯,喝了酒,正愁付不出酒帳,
公子爺不是要和小老兒交朋友嗎?朋友有通財之義,小老兒區區酒帳,公子爺不
會吝嗇吧?」

    阮天華聽得心頭一怔,這說話的口氣,不就是在長沙遇上的賣解老頭還會是
誰?急忙舉目四顧,樓上那有賣解老頭只聽耳邊又響起小老頭的聲音,嘻嘻一笑
道:「公子爺怎麼會找得到小老兒,我在樓下呀,這樣好了,我要夥計上來跟公
子爺收帳好了。」阮天華凝神細聆聲音,果然來自樓下。

    鐵若華眼見阮天華忽而舉目四顧,忽而目注樓板,面有驚喜之色,心中覺得
奇怪,忍不住問道:「阮大哥,你在想什麼心事呢?」

    阮天華還沒回答,只見一名夥計已從樓梯登上,目光一轉。就筆直朝自己一
張桌子走來,心中已經有數,一面朝鐵若華笑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話剛說完。那夥計已經走近,陪著笑說:「公子爺……」

    阮天華陪笑道:「你是樓下喝酒的一位老丈要你上來的了?」。

    夥計面帶驚奇,連連陪笑道:「是,是……老客官說……」

    阮天華沒待他說下去,就點著頭道:「這位老人家是我朋友,你領我去看看
他。」一面朝鐵若華、小紅道:「你們坐著,我下去一下就來。」那夥計聽阮天
華承認是小老頭的朋友,連聲應是,就在前面領路。

    阮天華跟著他下樓,走到一張桌旁,桌上還放著一個放鹹水花生的空盤,和
一堆花生亮,一個酒壺,一隻空杯,卻不見小老頭的人影。夥計心裡一急。攢攢
眉道:「這位老客官要小的上樓找公子爺去的,他卻走了。」

    阮天華道:「不要緊,你把他的酒帳一併算到我們帳上就好,下次這位老人
家來了,你交代櫃上,我會來付的。」說完,摸出一錠碎銀,賞了夥計。

    夥計接過銀子,只是唯唯應是,心想,老客官喝了三斤酒,也不過十幾文罷
了,這位公子爺出手就賞了自己一兩銀子,比老客官的酒帳幾乎多了十倍還不止
,口中連聲稱謝不迭。阮夭華回到樓上,小紅門道:「大哥,你的朋友是誰呢?


    阮天華在凳上坐下,笑道:「就是在長沙街上遇到的那位賣解老人家。」

    小紅欣然道:「他人呢?」

    阮天華道:「我下去。他已經走了。」接著就把剛才聽到「傳音入密」的事
,和兩人說了。

    鐵若華道:「他從樓下以傳音入密把話聲傳到樓上來,這份功力,已是十分
驚人,應該不會是訛吃的人了……」話聲未落,突聽耳邊有人說道:「嘻嘻,當
然不是。」鐵若華急忙看去,自己耳旁四周那有人說話?

    這時阮天華聽到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老兒喝了三斤酒二尿急得很,所以
匆匆趕了出來在城腳撒尿。公子爺果然夠朋友,不但替小老兌付了帳,以後小老
兒上岳陽樓喝酒,有你公子爺一句話,小老兒就可以掛帳了。哦,小老兒還有點
事去,咱們改天再見,不過小老兒要給你介紹一個朋友,你在岳陽樓上多待一回
,中午時分,有一個一頭銀髮,身穿綵衣的矮老頭,獨據一席,自斟自酌的喝酒
,你不妨過去和地打個招呼。他如果向你,就說是小老兒介紹的,他如果不問你
,不理不睬,這個朋友也交不成了。如果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幾碗,他一高
興,那朋友就交成了,和他交上朋友,好處多著呢。」

    鐵若華道:「阮大哥,是不是這位老人家又在和你說話了。」

    阮天華道:「你怎麼知道的?」

    鐵若華道:「剛才我說了句他應該不是訛吃的,他就在我耳邊說「當然不是
」,後來我看你一直在側耳傾聽,自然是他又在和你說話了。」

    小紅道:「大哥,他和你說什麼呢?」阮天華就壓低聲音,把小老頭剛才說
的話,告訴了兩人。

    小紅道:「他沒有說穿綵衣的老人會是誰?」

    阮天華道:「沒有,大概也是一位風塵的高人了。」

    鐵若華看看天色,說道:「這時離正午還有半個多時辰呢。」正說之際,只
見一陣難沓的樓梯聲響,走上一群人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天藍長衫,腰懸紅穗長劍的少年,看去約莫二十出頭,生得
劍眉朗目,只是一臉驕氣,上得樓來,大有顧盼自豪之概。他身後緊隨著兩個同
樣穿天藍長衫,腰懸紅穗長劍的中年漢子,也同樣神色倔傲,眉宇之間流露出一
股鏢悍之氣。接著又是四名身穿天藍長衫的少年,只是腰間懸掛的是白穗長劍。


    這一行七人剛上得樓來,正好阮天華左首有兩張空桌,夥計就把他們領著走
來。那藍衫少年和兩個佩紅穗長劍的中年漢於踞坐了一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
年另外坐了一桌。這時離午牌漸近,酒客上來的多,幾乎已經坐滿了位子。

    恰巧樓梯上又有人上來了,那是兩個身上穿著一式紫綢繡花襖、一色繡花湘
裙的姑娘家,不但同樣生得粉臉桃腮,柳眉如畫,而且細腰款段,走起路來,有
如風擺楊柳,好不妖婉動人。人才上樓,一陣熏人欲醉的香風,就吹了過來,又
甜又香,聞到了誰都會渾淘淘。

    這兩位姑娘唯一不同的就是年齡了,一個稍長,約莫二十出頭,有著一份成
熟的魅力,一個年紀較小,不過十七八歲,還有點嬌憨作態。

    夥計用快的還了上去,陪笑道:「姑娘一共兩位吧?」

    年長的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不是兩個,難過會有三個人嗎?」光是這聲
嬌笑,就會勾魂攝魄。

    那夥計被問得臉紅耳赤,連連陪笑道:「是、是,小的問的一聲,可以給兩
位姑娘安排坐位,二位姑娘清隨小的來。」

    他領著兩人來至藍衫紅穗少年那張桌上,一面陪著笑道:「二位姑娘請這裡
坐吧。」

    年長的嬌聲問道:「夥計,你們一張桌子坐幾個人?」

    夥計忙道:「回姑娘的話,一張八仙桌,原可坐八個人。」

    年長的甜甜一笑,伸出一根羊脂白玉般的手指,指指另外四個青穗長劍少年
那一桌,才道:「他們不是一起的嗎?七個人坐在一桌正好,幹嘛坐了兩桌?你
要他們三個人坐過去,不就騰出一張空桌來了嗎?」

    夥計不覺一楞,他在岳陽樓於了十幾年,看人的眼光多少總有一點,這三個
身佩紅花長劍的人,只怕不好惹,他不敢說,只是拿眼朝三人望去。果然,只見
藍衫少年怪笑一聲道:「夥計,你領兩個粉頭過來作甚?本公子一向不喜歡粉頭
清酒,快叫她們走開。」夥計張了張口,還沒開口。

    年長的一個忽然格的笑了,嬌聲道:「你說什麼?」

    藍衫少年目光一抬,發覺年長的一雙盈盈秋水正朝自己投來,美目盼兮,巧
笑倩兮。一時本待發作的脾氣,忽然化為烏有,不知不覺的從內心油生愛慕之忱
,覺得她乃是天仙化人,自己簡直就像糞土,連忙站了起來,拱著雙手,說道:
「在下一時口不擇言,還望二位姑娘多多恕罪。」

    阮天華眼看這藍衫少年一臉嬌氣,還以為立時會引起衝突,此時聽他口氣忽
然軟了下來,心中正感奇怪。只聽年長的一個又是格的一聲嬌笑,說道:「公子
恕罪二字,愚姐妹以不敢當,三位如肯移到那一桌上去,讓愚姐妹有個地方坐就
好了。」

    藍衫少年連連拱手道:「應該的,應該的,在下三人和他們一起坐就好。」
一面朝兩個藍衫中年漢子說道:「二位師父,咱們就搬到那一桌去。」那兩個藍
衫中年漢子驚奇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奇怪,師弟今天怎麼這樣好說話了?三
人果然自動站起來,朝四個佩青穗長劍的桌上走去。

    年長的嬌笑道:「真該謝謝這位公子了。」二位姑娘也就老實不客氣的坐了
下來。

    夥計眼看沒事了,才算放下心來,躬著身道:「二位娘要些什麼?」

    年長的道:「你去給咱們弄幾式可口的酒菜送來就好。」夥計退下之後,接
著就送上兩盞香茗。

    那年長坐的位子,正好和藍衫少年斜斜相對,她纖纖玉手托起茶盞,一雙水
汪汪擠得出水來的俏眼,似有意、似無意的不時朝那藍衫少年膘去。

    桃腮含春,槽唇微翹,似笑還羞,欲語還休。這份神情,就是柳下惠遇上了
,也會如癡如醉,臭罵落魄,何況從藍衫少年並不是柳下惠,他簡直快要發狂了
:不,直著兩眼,一霎一霎,一動不動,像是著了魔一般。鐵若華朝小紅呶呶咀
,低笑道:「你瞧,方纔他驕氣凌人,不可一世,現在變成了白癡。」

    阮天華笑道:「這叫做道逢曲車口流誕,恨不移封向酒泉。」

    小紅道:「這和酒有什麼關係?」

    阮天華道:「當然有關係,這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呀。」那兩個身佩紅穗長
劍的中年漢子知道這位小師弟一向風流自命,和小妞媚來眼去,也是常事,是以
並不在為意。

    一回功夫,夥計端上酒菜。四個佩青穗長劍中的一個接過酒壺,給大家斟上
了酒。坐在右側的一個舉杯道:「三師兄、小師弟,來,咱們喝酒。」藍衫少年
依然恍如不聞,兩眼直勾勾望著人家,不言不動。

    坐在左側的中年漢子港港眉道:「小師弟,你怎麼啦?」藍衫少年依然沒有
作聲。

    右側的中年漢子笑道:「小師弟大概著了那妞兒的迷,別去管他,咱們喝酒
。」

    左側的三師兄放下酒杯。微微搖頭說道:「五師弟,你難道沒看出小師弟有
點不對勁。」

    右側的五師弟道:「那裡不對勁?」

    那三師兄用手肘輕輕碰了藍衫少年一下,說道:「小師弟,酒菜涼了,你怎
麼了?」藍衫少年還是直著兩眼,一動也沒動。

    那三個師兄霍地站起身來,朝那兩位姑娘走了過去,沉聲道:「小丫頭,你
們也不睜眼瞧瞧,居然把江湖下五門的狐媚手段,也使到咱們小師弟的身上來了
。」

    那兩位姑娘正在低頭吃酒菜,給他這一喝,不由得一起抬起頭來,年長的一
個柳眉一挑,說道:「你在說些什麼?」

    那三位兄冷冷的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年長的姑娘氣紅了臉,霍地站了起來,冷笑道:「你是仗著身佩寶劍,會上
一些武功,就來欺侮人嗎?在大庭廣眾,姑娘犯了你什麼?岳陽是有王法的地方
,你要大家來評評理,你口出污言,以為姑娘是好欺侮的?」她說話之時,臉含
薄怒,更是楚楚動人。

    那三師兄聽得更怒,喝道:「小丫頭,不是你把小師弟迷了,這裡有什麼人
會使狐媚手段?」全樓的食客,也都覺得他實在欺侮人家姑娘家,坐在較遠的人
,忍不住發出「噓」聲。一個人噓了,擔著就有許多人噓了起來。

    年長的得到眾人的支持,膽於也大了。嬌叱道:「你還敢口出污言?」

    那三師兄經眾人一隊更是怒火上升,喝道:「小丫頭……」話聲未落,但聽
「拍」的一聲脆響,他臉頰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這下打得他怒火進發,一手摸摸
臉頰,獰笑道:「你敢打人。」

    廳上有人大聲叫道:「打得好。」這人喝聲出口,就有一隻酒杯陡然朝那三
師兄迎面飛去。

    這人酒杯出手,另有一隻盤子和吃剩的魚鹵魚骨朝他飛砸過來,緊接著又有
幾隻竹筷飛射而來。但這些杯盤竹筷當然傷不了這位三師兄,口中冷嘿一聲,左
手衣袖一拂,就把砸來的杯食竹筷一起排出。右手一探,使了一記「鳥龍探爪」
,疾向年長的肩頭抓去。

    那年長的姑娘嬌叱道:「你口出污言,還敢動手?」說話之時,身到一側,
避開來勢,左手又是「拍」的一聲扛在他臉頰上。

    方纔是那三師兄沒有準備,才被她摑在左頰上的。這回他出手抓人,應該已
有準備,但還是被人家摑上了右頰,而且這一記比方纔的一記要重得多,打得他
臉頰上火辣辣生痛。一時不覺起了殺機,口中厲喝一聲:「丫頭拿命來。」左手
五指箕張,閃電般朝年長的當胸抓去。

    年長的忽然格的一聲嬌笑,脆生生說道:「你去拿自己的命吧。」

    那三師兄眼看那年長的不避不閃,心中還在暗暗冷笑,但就在此時,陡覺縣
己掌心像被針刺了一下。手掌隱隱發麻,心頭一驚,急忙低頭看去,掌心端端正
正釘上了一支比繡花針還細的藍針。在這個瞬間,藍針外四周已有酒杯大一圈色
呈靛青,分明這只藍針,淬過奇毒。

    坐在右首的五師弟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看到眾人擲竹筷,砸杯盤,也隨
著紛紛站起,但聽嗆嗆連響,五支長劍一起出鞘,那五師弟大聲喝道:「好傢伙
,那一個再敢出手,那是不要命了。」

    就在他說話之際,不知從那裡飛來一隻極細的東西,打入他口中,他啊了一
聲,彎著腰連連咳嗽,終於給他連血帶涎吐出一根極細的茶梗。一時不禁凶性大
發,一雙炯炯目光,朝樓上掃過,這時全樓的食客、差不多全站了起來,膽子小
的早已悄悄下樓。只有阮天華桌上四人,依舊坐著不動。

    那五師弟看到小紅臉上微有笑容,不覺想從心房長劍一指,喝道:「小子,
這根茶梗是你彈出來的吧?好,你給老子出來。」

    小紅還沒開口,阮天華伸出兩個指頭,一下夾住了他的劍尖。說道:「閣下
你不嫌無理取鬧嗎?在下兄弟幾時犯了你們了?」

    小紅哼道:「就是犯了他們又待怎樣?」

    那五師弟用力一抽,經阮天華兩個指頭夾住的長劍,竟然一動沒動,抽不回
去,心知遇上高手,但他還是仗著師門威風,盛氣的道:「好小子,你們也不看
看咱們是那裡來的?」

    小紅道:「你們是那裡來的?」

    那五師弟道:「劍門山。」

    阮天華道:「劍門山難道會吃人不成?」

    那五師弟怒聲道:「老子會殺人。」

    阮天華大笑道:「憑你這柄劍還能殺人?」兩個指頭一鬆,但聽「叮」的一
聲,被他手指夾過的劍尖,竟像被剪斷了一截,劍尖隨著落到樓板之上。不,天
下也沒有這樣鋒利的剪刀,可以剪得斷劍門山精鑄的百煉精鋼長劍。阮天華幾乎
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功力居然進到兩個手指尖一夾,就夾斷了對方劍尖,
一時不由得怔了一怔。

    那五師弟眼看有色長劍一下被人夾斷,不由得臉色大變,怒喝一聲:「小子
,我和你拚了。」猛地右手一抖,斷劍閃電朝阮天華當胸就刺。

    阮天華依然坐著沒動,只是劍眉一剔,喝道:「好個不知進退的東西。」左
手拿起一支竹筷,朝刺來的長劍上削去。但聽又是「噹」的一聲,劍被齊中震斷
,時聲墮地。樓上許多食客方才沒有看到阮天華手指夾斷那師弟的劍尖。但這回
大家都看到了,這位少年公子只以一支竹筷就震斷了人家長劍,不禁紛紛鼓掌叫
起好來。

    那另外四個手持青穗長劍的少年眼看五師弟被人震斷長劍一齊趕了過來,圍
著阮天華一言不發舉劍就刺。鐵若華、小紅、青兒三人看得大怒,正待站起。阮
天華大笑一聲,忽然站起,左手隨著揮出,轉了一個身,但聽四聲嗆嗆劍鳴,四
柄青穗長劍又同時悉被震斷,四人手中只剩了一個劍柄,直看得食客們又紛紛喝
起采來。

    這下五師弟和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少年手中全沒劍了,他們才發現三師弟怔立
當場,看著自己左手,呆若木雞,他一隻左手,這一陣工夫,已經色如靛青,比
平常脹大了一倍有奇。那兩個花不溜丟的姑娘家,不知何時已經走了,桌面上嵌
著一綻銀子,敢情就是他們的酒菜錢了。

    藍衫少年還是像白癡一樣,坐在那裡,動也沒動,五師弟看出情形不對,朝
四個師弟吩咐著:「你們快扶著三師兄、小師弟回去,咱們走。」一面面露獰厲
之色,朝阮天華道:「很好,劍門山出來的人,有帳算帳,從沒平白栽過勵鬥,
朋友有種就亮個萬兒,咱們後會有期。」

    阮天華大笑道:「劍門山也唬不倒人,在下於立雪,你記清楚了。」那五師
弟只哼了一聲,一揮手,四個佩青穗長劍的師弟兩人扶一個,扶著他們三師兄和
小師弟匆匆下樓而去。

    小紅氣道:「劍門山出來的人,好像很了不起。」

    鐵若華道:「我聽三姑說過,劍門山自成一派,劍術很厲害。門下弟於分為
紅、白、青三級,佩紅色劍穗的已可說是一流高手,但今天看來,也並不高明到
裡去?」

    小紅喜孜孜的道:「哦,對了。看來大哥功力最近又精進了很多,兩個手指
就把他長劍夾斷了。」

    阮天華笑了笑道:「本來不是咱們的釀,如今卻把這筆帳記到了咱們頭上,
當真冤枉得很。」

    小紅道:「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鐵若華道:「那兩位姑娘看來有些古怪,劍門山那個小師弟,我看是她們出
的手了。」

    小紅低啊一聲道:「對了,她們剛上來的時候。那個小師弟不是口出污言嗎
?她們不知用什麼方法,把他弄得變成了白癡一般,哼,活該,誰要他口不擇言
的?」

    樓上經此一鬧,有許多膽小的人,早已紛紛回帳下樓,這時雖然已經平靜下
來,但至少已有四分之一的桌子,空了出來。








【第十二章】  君山報到

    只聽一個尖細的孩童聲叫道:「喂,夥計,給老夫來五斤陳年花彫,要十五
年陳的。」

    阮天華聽得心中一動,急忙轉過頭去,只見中間一張八仙桌上,不知何時,
已經跪坐著一個銀髮披肩,身穿綵衣的矮小老頭。但他卻失就一張白中透紅的孩
兒臉,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臉上還帶著一股稚氣未脫的模樣。若非一頭披肩白
髮最多也只能看個十二三歲年紀;但以這頭白髮來說,最少也該有七八十歲了。


    阮天華心中暗道:「他果然來了,這時也果然正交日直午時,他來的真還準
時。」這就站起身,走了過去。阮天華剛一站起,綵衣矮老頭一雙精光熠熠的眼
睛就朝他投來,一霎不霎的注視著他。阮天華只覺他兩道眼神彷彿要看穿你肺腑
一般,心裡很不自在,走到桌前,連忙恭敬的拱拱手道:「老丈請了。」

    綵衣矮老頭笑道:「小哥認識老夫?」

    阮天華被他問的俊臉一紅,說道:「晚輩不認識。」

    綵衣矮老頭嘻的笑道:「小哥不認識老夭,這輩份是從那裡排來的?」

    阮天華被他問得更窘,說道:「晚輩是剛才聽一位前輩說的,老丈中午會來
,要晚輩不可失之交臂。」

    綵衣矮老頭哦了一聲,說道:「小哥原來是有人介紹的,不知道這人是誰?


    阮天華道:「晚輩不知道這位老人的名號。」

    「有趣。」綵衣矮老頭笑道;你小哥連他名號也不知道,那一定是認識不久
,他就介紹你來見老夫了,那麼他沒有告訴你老夫是誰?」

    阮天華紅著臉道:「也沒有。」這時夥計正好送來酒菜。

    綵衣老頭聽得哈哈一笑。說道:「小哥,坐,坐,來,咱們先喝碗再說。」
夥計趕忙替阮天華送來了一副杯筷。

    綵衣老頭道:「夥計,快拿兩個飯碗來,老夫不耐煩一杯一杯的斟,喝得不
過癮。」夥計答應一聲,果然立即會了兩個飯碗送上。

    綵衣矮老頭一手拿過酒壺,先給自己面前倒了一碗。再給阮天華也倒了一碗
,說道:「小哥,喝酒。」拿起飯碗,咕的喝了一大口,他這一口,就足足喝去
了半碗,伸手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大紙包。打了開來。裡面卻有四五個小紙包,他
以迅快的手法—一打開,原來都是些糖果,有花生糖、芝麻糖、棗泥糖、核梅梨
膏糖、糖山楂等,放滿了一桌。

    綵衣矮老頭拿起一塊花生糖,往咀裡送去,說道:「這是豬油花生糖,又軟
又酥,下酒最好了,你吃吃看。」說完,又咕的一口,一碗酒已經喝完,口中咦
道:「你怎麼不喝?」

    阮天華記著瘦小老頭的話:「他要你喝酒,你陪他喝上幾杯,他一高興,這
朋友就交成了。」當下立即舉起酒碗,說道:「晚輩敬老丈一碗。」咕、咕兩口
,就把一碗酒也喝了下去。

    「不用敬,老夫討厭敬來敬去,喝酒就喝酒,一敬就虛偽了。」彩在矮老頭
舉壺給兩隻空碗倒滿了酒,一面說道:「快吃一塊花生糖。」阮天華依言取了一
塊放入口中,果然又軟又酥,和一般花生糖不同。

    綵衣矮老頭舉起酒碗,咕的喝了一口,問道:「哦,小哥,你說介紹你來見
老丈的人,你不知道他名號,他生的怎麼一個樣子?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阮天華道:「這位老人家個子又瘦又小,生得短眉、小眼、尖鼻、鼠咀,五
官好像擠在一起,咀唇上還留著兩撇鼠鬚,是一個賣解的。」

    當下就把在長沙街上看他表演峨眉派的上天梯,他把一條大褂當風箏放,人
也攀著細線爬了上去。剛才他要夥計上來算酒帳,後來又以「傳音人密」和自己
說話,中午有一個穿綵衣的老丈,獨據一席喝酒,要自己不可失之交臂,大概說
了一遍,只是沒說出他要自己陪綵衣矮老頭喝酒的話。

    綵衣矮老頭又是咕的一口,喝完了一碗,舉起衣袖,抹抹咀角,說道:「好
個老酒鬼,果然是他出賣朋友。」

    阮天華喜道:「老丈知道他老人家是誰了嗎?」

    綵衣矮老頭目光一注他酒碗,忽然嘻的笑道:「這是一個秘密,除了老夫,
很少有人知道,你快喝了,老夫就告訴你。」阮天華端起酒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綵衣矮老頭笑道:「他就是酒缸老鼠。」

    阮天華奇道:「酒缸老鼠?」

    綵衣矮老頭又替自己和阮天華面前斟了酒,笑道:「你覺得這名稱很怪,是
不?」阮天華點點頭。綵衣矮老頭又道:「那是老夫給他取的外號。你知道老夫
是誰?」

    阮天華道:「晚輩正要請教。」

    綵衣矮老頭指指他面前酒碗,說道:「你盡此一碗,咱們就是朋友了,你不
問,老夫也自然會告訴你的。」阮天華喝了兩大碗酒。已經全燒熟,實在不勝酒
力,但聽他說盡了這一碗,就是朋友了,心頭一喜,毫不遲疑的舉起酒碗,一口
氣喝乾。

    綵衣矮老頭看得高興,也咕咕兩口,喝完一碗,說道:「你吃一塊梨膏糖,
梨膏可以醒酒。」阮天華取了一塊核桃梨膏糖,放入口中。

    綵衣接老頭說道:「老夫叫做雪地花豹,這外號就是那老酒鬼給我取的。」
這兩句話等於沒說。一個叫酒缸老鼠,是他給瘦小老頭取的外號,一叫雪地花豹
,是瘦小老頭給他取的外號。這兩人究竟是誰?你還是一無所知,不過有一點你
可以知道,他們兩個是朋友,那是不會錯了。

    綵衣矮老頭沒待成天華開口,接著又道:「咱門兩個,一南一北。平常很少
有碰頭的時候,老夫只去找過他一次,他是酒缸裡的老鼠,自然請老夫喝個痛快
,如今他既然來了,老夫是地主,當然也要請他喝一頓。表示表示,所以老夫馬
上要走,小哥和老夫喝了三碗,咱們就是朋友了,你想不想什麼好處?」

    阮天華道:「晚輩能夠和老夫一起喝酒,已是深感榮幸,並不想什麼好處。


    綵衣矮老頭一張孩兒瞼上綻起笑容,點頭笑道:「老酒鬼介紹小哥給老夫,
果然不錯,咱們既然成為朋友,你就叫老夫一聲老哥哥,老夫叫你小兄弟,咱們
忘年之交,就以兄弟相稱。」

    阮天華道:「這個晚輩怎能敢當?」

    綵衣矮老頭副怫然道:「這有什麼不敢當的?年輕人不敢當的也要當起來,
來,你快叫我一聲老哥哥。」

    阮天華只得叫了聲:「老哥哥。」

    綵衣矮老頭大為高興,拿起酒鬼湊著咀咕咕一陣狂喝,把大半酒壺喝了個涓
滴不剩。才拭拭咀角,忽然正容道:「小兄弟。你要記住了,以後遇上老酒鬼,
也要叫他老哥哥,再也不能自稱晚輩。否則老夫豈不比他接了一輩?這個萬萬不
可,哦,和你同來的三個女娃兒一直在偷偷的瞧你,好像怕老哥哥會把你灌醉似
的。」

    阮天華聽他一說,不覺回過頭看去,果見鐵若華、小紅、青兒朝自己望來,
小紅還朝自己笑了笑,一時不禁被老哥哥說得臉上一紅,心中暗暗奇怪,小紅她
們都穿了男裝,老哥哥怎麼一眼就看出她們是女的了。心念轉動,再回過身來,
不由得驚愕住了,這不過是自己回過頭去一瞬間的事,坐在對面的老哥哥—一綵
衣老頭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連桌上五包攤開的紙包也都不見。這位老哥哥當真也
是一位天壤奇人,身法快得出奇。



    阮天華站起身朝夥計招招手道:「夥計,這裡的酒帳……」

    夥計不待他說完,陪笑道:「老神仙在咱們櫃上存了不少銀子,每個月都會
光顧一次,每次來都只是喝酒,不吃菜,櫃上自會記地他老人家的帳上,公子爺
不用付的。」阮天華回到自己桌上。鐵若華、小紅已經叫了一碗麵吃了。

    小紅道:「大哥喝了不少酒,要不要叫伙什來一碗麵?」

    阮天華點頭說了聲:「好。」

    小紅朝青兒道:「你去告訴夥計,下一碗三絲面來。」青兒答應一聲,起身
走去。

    鐵若華問道:「阮大哥,你們說了些什麼呢?」阮天華就把剛才兩人說的話
,重覆說了一遍。

    小紅笑道:「一個叫酒缸老鼠,一個叫雪地花豹,哪有這樣外號的?」

    鐵若華道:「這兩個外號,大概是他們兩人喝酒的時候,互相取笑的,不是
江湖上的外號了。」

    小紅道:「那麼說出來也沒有人知道的了。」

    鐵若華道:「應該不會有人知道。」

    小紅道:「對了,我們回去問問師傅,看她老人家知道不知道?」不多一回
,夥計端上面來,阮天華匆匆吃罷。鐵若華吩咐青兒去付了帳,四人一起下樓,
回轉客店。

    小紅一跨進門,口中就叫著:「師傅。」

    桑鳩婆呷呻尖笑道:「這孩子也真是的,一進門就大聲嚷嚷,你們可是遇上
了什麼高興事兒?」

    小紅道:「師傅,你老人全一口就猜著了,哦,師傅,你有沒有聽說過江湖
上有酒缸老鼠、雪地花豹這兩個人?」

    「酒缸老鼠、雪地花貂?」桑鳩婆笑道:「這好像是兩個人的外號?」

    「對、對。」小紅點著頭道:「你老人家原來知道這兩個人,他們究竟是誰
呢?」

    桑鳩婆一怔,接著笑道:「說的沒頭沒腦的,為師怎麼知道。」

    小紅道:「師傅原來也不知道。」

    桑鳩婆道:「你們到底遇上什麼事?」

    鐵若華道:「小紅妹子,你該說得詳細一點,婆婆可能會想得起來。」

    小紅叫道:「大哥,那還是你來說吧。」阮天華就把瘦小老頭以「傳音入密
」要自己付酒帳說起,一直到自己和綵衣矮老頭喝酒,詳細說了一遍。

    桑鳩婆聽得一呆,說道:「酒缸老鼠?雪地花豹?你們遇上的莫非是雪峰仙
童?這不可能,這位老前輩老婆子小的時候,就已經有七八十歲了,一頭白髮,
一張孩兒臉,如今算起來少說也有一百三四十歲了?」

    小紅問道:「那麼酒缸老鼠呢?」

    桑鳩婆沉吟道:「他說的一南一北那是酒泉醉果老了?不錯。他們在當時號
稱「南冉北張」武林二位酒仙……」

    「就是他們。」小紅拍著手道:「酒泉醉果老,下面再加以一個鼠字,不就
是酒缸老鼠了麼?雪峰仙童,啊,大哥。他穿著綵衣,如果在雪地裡走,不就像
一支花豹?師傅,這兩人是不是本領很大,和神仙差不多?」

    桑鳩婆道:「這還用說,為師小時候就聽師父說著他們的故事,把這二個人
說得神出鬼沒,可是這幾十年來,沒有人再見過他們,大概只有六十以上的人,
才聽人說過,大家都以為他們早就仙去,沒想到居然會在人間。阮小哥能夠蒙這
二位異人垂青,當真是福緣不淺。」

    小紅咯的笑道:「大哥叫他們老哥哥。我們自然也可以叫他老哥哥了。」

    桑鳩婆笑道:「你這丫頭倒會揀便宜,這二位老人家可以做你師父的師父,
都只多不少呢。」

    小紅哦了一聲,又道:「師傅,還有一件事呢,大哥在岳陽樓上,露了一手
,隨手一揮,把幾個佩紅穗長劍和青穗長劍的寶劍都震斷了。」

    「佩紅穗長劍和青穗長劍?」桑鳩婆又是一怔,說道:「江湖上佩紅花長劍
、青穗長劍的莫非是劍門山的人?你們怎麼會去招惹上劍門山的人?」

    小紅嘴唇一厥,說道:「又不是我們去招惹人家,是人家招惹到我們頭上來
的,難道我們怕了他們不成?」

    桑鳩婆道:「金牛星鎮九茂在九大門派外獨樹一幟,為人又極為護短,連九
大門派都不願意輕易開罪於他,阮小哥居斷了他門下弟子的長劍,這是犯了他們
大忌,鎮九茂知道了豈肯甘休?唉,你們三個大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紅道:「鎮九茂很厲害嗎?」

    桑鳩婆道:「他一手萬流歸宗劍法,使得出神入化,罕有對手。一直想當武
林盟主,都沒有如願以償,憤而退出九大門派,他為人偏激,因此就專門接納九
大門派以外的異派中人,在川甘一帶,儼然一派宗主,聲勢極盛,除了他們下百
劍弟子,還有不少異派高手,你們招惹上他,縱然不怕,也會平添很多麻煩。」


    阮天華道:「我們已經惹上了,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鐵若華道:「可惡的還是那兩個女的,明明是她們惹出來的事,卻悄俏的溜
走,把事情弄到了阮大哥的頭上。」

    小紅忽然咯的笑道:「還好,大哥只說他是於立雪,沒說姓阮,哦,師傅,
江湖上會使迷魂藥的是什麼路數,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桑鳩婆道:「使迷魂藥,你出門一趟倒遇上了不少事故,還是你們詳細說給
我聽吧,這樣一件一件的問個不清,老婆子頭都給你問大了。」

    小紅道:「好嘛。」她就從兩個姑娘家上樓說起,一直說到大哥一招震斷對
方四柄劍為止。

    桑鳩婆驚異的道:「你說的兩個女娃兒並沒有出手,那個小師弟就像白癡一
般不言不動?」

    小紅點點頭道:「是啊,後來兩人扶他下樓,我看他雙腳僵硬,幾乎連步都
跨不開了。

    桑鳩婆瞼上閃過一絲異色說道:「照你說的,那可不是被迷魂物所迷失的了
。」

    小紅問道:「那會是使什麼手法呢?」

    桑鳩婆道:「那極可能是魔教的定形法了。」

    「定形法?」小紅奇道:「師傅,什麼叫定形法呢?」

    「定形法只是魔教的一種邪術。」桑鳩婆道:「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你們不
去看他眼睛,定形法也就無所施展了。」說到這裡,接著說道:「劍門山的人在
岳陽出現,如今魔教的人也這裡出現,看來這幾天會期漸近,三江五嶽的人齊集
岳陽。江湖上人,都是生性桀傲,一言不合,就會拿出刀子來,你們幾個最好還
是溫習武功,少上街去惹事了。」

    小紅道:「師傅怎麼也怕事來了?」

    桑鳩婆雙目一瞪,說道:「老婆子怕過誰來?我是為你們好,你們年紀輕、
初次行走江湖,朋友多一個好一個,敵人少一個好一個。」

    阮天華道:「婆婆說得極是。」

    小紅笑道:」照這麼看來,岳陽大會,可真照鬧哩。」

    桑鳩婆道:「這是幾十年來很少有的事,也可見這場大會,一定競爭得很厲
害,你們三個這幾天真該練習練習,不然就會輸給大家。」

    「好嘛。」小紅道:「我們不出去就是了。」一連兩天,他們果然沒有再出
門一步,各自在房中練功的練功,練劍的練劍。



    這天下午,阮天華來找鐵若華,青兒不在,鐵若華正在練劍,一看他來了,
忙收了劍。阮天華走了過去,輕輕摟著她道:「練累了,就休息一會咯。」鐵若
華抬起了頭,看著阮天華,慢慢閉上眼睛,身子微微向上一挺,在他唇上吻了一
下。

    兩人抱在一起,一吻再吻。阮天華吻著鐵若華柔軟的雙唇,微聞幽香,忽然
一陣心動,手掌放在鐵若華的腰間,揉了一下。鐵若華嬌軀一陣酥軟,不禁微微
扭腰,唇間發出輕輕一聲嚶嚀。吻了許久,鐵若華喘了口氣,雙腮赧紅,水汪汪
的眸子瞧著阮天華,纖纖玉手伸進他的衣襟裡,撫摸他的胸膛。阮天華拉著鐵若
華坐在地上,隔著她的裙子,緩緩摸著她的大腿。鐵若華閉上眼睛,只睫毛不安
地跳動著。

    忽然她身子一顫,低聲喘道:「啊……啊呀……不行……」在這時候,阮天
華已經將手指移動到她的股間,裙子縐進緊夾的雙腿之中,慢慢浮現潮濕的水印
了。鐵若華不斷輕抬下巴,興致逐漸高昂,婉轉的輕喘,不斷從她那櫻桃小嘴之
中逸出。

    看著鐵若華害羞而雀躍的表情,阮天華也無法忍耐,悄悄用手指在她股間按
了一下。鐵若華身體一彈,「啊」地叫了出來,聲音之嬌柔,好似是融化了的蜜
糖。阮天華聽得心跳加速,一收手,搭上了她的腰帶,輕輕解開。

    鐵若華喘氣幾下,投進了他的懷裡,低聲道:「我……我覺得好熱……」

    阮天華輕聲道:「把衣服脫掉?」

    鐵若華含羞點頭,仍是微微嬌喘,輕聲道:「我想要……就……就在這裡…
…」阮天華拉開她的衣襟,看著她肚兜下豐胸半掩,汗水晶瑩,兩座玉乳越顯得
玲瓏可愛,嬌嫩誘人。他看得興奮起來,更不停手,一層一層脫去鐵若華的衣服
,把她那美玉一般的身體全部展露出來,繼而卸下自身衣物,讓早已硬起的寶貝
出陣,朝著若華的身體前進。

    就這樣,兩人在外屋地上肢體相纏,赤裸裸地翻雲覆雨起來。阮天華扶著鐵
若華坐起,使她雙腿分跨自己兩側腰際,摟緊她纖柔欲折的柳腰,往自己的方向
不斷震動,好使寶貝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她的私處。鐵若華滿臉儘是羞意,拚命壓
制舒服的呻吟,可是那不斷扭動的嬌軀,畢竟隱藏不了她的亢奮。

    狂湧的蜜汁流了滿腿,寶貝後抽時,日光下的嫩唇晶光閃閃,綺麗異常猛一
插入時,愛液又成了四散的珍珠,隨著她的呻吟拋了開來:「呃……啊啊……大
哥……再來……唔唔……」

    鐵若華興奮地擁抱阮天華,口中紊亂地呼喚著,快感飛快地遞增。一滴滴汗
珠從她肌膚上滲出,有的滴在阮天華身上,有的成了她髮鬢的飾物,有的流到乳
房,從顫動的奶頭上飛開。阮天華沒有多加注意,但是在鐵若華激昂的反應下,
他的攻勢也更加劇烈了。

    在猛烈的抽動中,鐵若華的私處內壁奮力收縮,溫柔而有力,誘得阮天華幾
乎要射出精來。他幾次拚命忍住,繼續動作,摩擦得肌膚火熱,要把鐵若華推上
更高的顛峰。不過越是忍耐,鐵若華的身體越是渴望,寶貝越是難以自制。啪啪
啪聲響不絕,身體碰撞越趨激烈,澎湃的快感如漩渦般捲襲了兩人。

    「唔……唔唔……」鐵若華沒想到阮天華這次做得這樣久,身體竭力顫動,
口中婉轉呻吟,渾身酥軟,舒服得快要暈了過去,連頭都快抬不起來了。

    阮天華也在她體內得到熱烈的迴響,挪出少許精力,輕聲喘道:「若華……
我……我要去了……」

    鐵若華緊緊擁著他的身子,急忙叫道:「不……啊啊……再……再等一下…
…哈……哈啊……我還想……再一下……哈……啊……」

    突然之間,一陣腳步聲響傳來,卻是小紅在這當兒,飛快地奔了過來。她一
到屋裡,猛地見到阮天華和鐵若華正在辦事,不禁嚇了一跳,腳步立時止住,叫
道:「若華姐姐?」阮天華和鐵若華聽得小紅的聲音,同時吃了一驚,阮天華一
驚之下,登時管控不住,下身一陣劇震,登時狂而出,滾滾陽精射入鐵若華嬌軀


    「啊……啊……啊……」鐵若華只覺一陣熱浪襲來,顧不得小紅突然來到,
纖腰一挺,忍不住失聲而叫,一時極盡浪蕩,卻也羞得不得了。

    鐵若華身子驟失支持,軟綿綿地倒向阮天華。阮天華一舉發射完畢,卻也有
點脫力,順勢躺在地上,兩人都是氣喘不休,卻有一半是被小紅嚇出來的。小紅
剛好趕上兩人雲雨收場,看得目瞪口呆,半晌不說話。鐵若華神智略復,滿臉通
紅地轉過頭來,低聲道:「小紅……妹妹……你來啦……」

    小紅道:「我來啦。」跟著眨眨眼睛,臉蛋微微泛紅,抿嘴笑道:「對不起
啦,我這可來得不是時候?」

    阮天華苦笑道:「不會,不會,就是嚇了我一跳。」

    小紅笑道:「是麼?啊呀,你跟若華姐做了多久啦?該不會剛開始吧?別要
被嚇得一蹶不振,那可糟啦。」

    阮天華白了她一眼,笑道:「要是真的一蹶不振了,你也沒好處。」兩人穿
好衣服,跟小紅進了內屋,鐵若華仍是很不好意思,羞紅著臉,坐在一旁。

    小紅笑容滿面,朝阮天華一挑柳眉,道:「師傅讓我來告訴你們,參加大會
的人,必須在三天內親自到崇勝寺報到,沒想到一進屋,就看你跟若華姐……」
說著,咯咯笑了起來。鐵若華和阮天華二人都是臉一紅,尤其鐵若華,臉紅得更
厲害。

    阮天華看著不忍,笑對鐵若華道:「妹妹不用這麼害羞,哪天我和小紅做的
時候,你也來這麼一下,看她還笑不笑?」鐵若華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

    小紅杏眼一瞪:「你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必是想起自己若身處
此景,該是多麼羞人的事。



    第三天,也是會期的前三天了。參加大會的人,必須在三天內親自到崇勝寺
報到。小紅巴不得一早就上崇勝寺去。好瞧瞧熱鬧,桑鳩婆較為持重,覺得早晨
去,報到的人一定極為擁擠。要等上很多時間,且讓人家先去。自己一行,不如
吃了午餐再去,人就較少。

    午餐之後,就由桑鳩婆為首,率同阮天華、鐵若華、小紅、青兒,一行五人
,朝湖邊而來。君山在洞庭湖中,「有水晶般裡擁青螺」之譽。山形如十二螺髻
,下則祟岡平阜,沃野百里;荻州小港,別具風致,道家稱為第十二福地。

    崇勝寺在君山之東,群曲環揖,古木蕭然。要去君山,就得坐船。一行人抵
達湖邊,來復早已在了一條船,在湖邊等候。。大家下船之後,船家不待吟咐,
就朝君山駛去。小紅咯的笑道:「崇勝寺,這名稱倒像和這場大會有關,是武林
人物創立的呢。」

    桑鳩婆道。「崇勝寺方丈通濟,還是少林寺方丈通慧的師弟,雖非少林下院
,其實也等於是少林寺的一處分支,寺中和尚個個都有一身武功。」。

    鐵若華道:「這次大會,就是少林寺會辦嗎?」

    「和少林寺主辦也差不多。」桑鳩婆道:「因為上次是少林俗家的金雞門奪
得了旗令。」

    阮天華道:「少林還有金雞門?晚輩怎麼沒有聽說過?」

    桑鳩婆道:「少林俗家,分為南北兩宗,其中又因精專某一種武功,形成了
許多小門派,金雞門是少林北宗,十年前就以一套「金雞拳」,連敗與會各派弟
子,奪得了旗令,名動大江南北,但大家都說是少林奪了魁,很少有人會說是金
雞門的。」

    小紅道:「那為什麼呢?」

    桑鳩婆道:「少林派,也就是少林俗家,南北兩宗之下,各有許多小門派,
但在參加大會以前,已經經過他們內部的初選,參加大會,代表的是少林風並不
是金雞門。」說話之時,船已駛近山東,在一處埠頭靠岸。

    從埠頭到崇山寺有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達寺前。一行人由桑鳩婆領頭,剛
一走近山門,只見一名灰衣僧人雙手合十,迎了出來,說道:「諸位施主大概是
參加君山大會,報名來的了?」

    桑鶴婆也合十還禮道:「不錯,請問大師兄,在何處報名?」

    灰衣僧人道:「報名是在左首偏殿,老施主請隨小僧來。」走到前面領路。


    大家隨著他從大天井折入左首一道腰門,來至偏殿。只見殿前站著六個人,
那正是五山山主和總管苟不棄。大山主羊樂公看到桑鳩婆微微一怔,立即抱著拳
道:「桑婆婆也來了?」

    桑鳩婆道:「你們也來報名的嗎?」

    羊樂公雙手分攤,無可奈何的道:「兄弟籌組五山派,原想在大會上和各門
各派一爭長短,但……但……」他說了兩個「但」字。立即朝阮天華走來,拉著
他的手走到一邊,笑道:「於小兄弟,老夫……咳、咳、老朽想和小兄弟打個商
量,小兄弟總究跟們兄弟學了一百天功,你就代表咱們五山派參加一次大會,也
可以完成咱們兄弟的心願,會後咱們各走各的,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華拱手道:「多蒙大山主看重,在下至為感紉,只是在下是形意門的人
,自然要代表本門出席,只怕……」

    羊樂公忽然面有喜色,說道:「於小兄弟,形意門如果已有人代表參加了呢
,小兄弟是否肯代表五山派報名?」

    阮天華一怔道:「這個不可能。」

    羊樂公含笑道:「老朽是在等待你小兄弟一言,小兄弟如果不能代表形意門
,除非代表咱們五山派,否則就沒有參加的資格,以小兄弟的武功,不能參加大
會,豈不是太惜了?」他這話沒錯,錯過今年,就要再等十年,十年之後,參加
的年齡就越過了。

    羊樂公看他沒有作聲,跨上一步,又道:「於小兄弟,你代表咱們五山派,
只要參加一次大會就好,因為老朽等五人,創立五山派,如果沒有人參加,咱們
這個門派,就得不到江湖各門各派承認,沒有人承認,咱們這五山派就無法在江
湖上立足,你小兄弟不論怎麼說,總受過咱們百日傳藝,這點忙你難道忍心拒絕
?何況小兄弟今年無法參加,你這一身所學,也等於是白學了,大丈夫要揚眉吐
氣,揚名立萬,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仔細考慮考慮。」

    阮天華想到自己已被鐵三姑所制,五位山主越來奮身相救之情,和羊樂公一
再好言相商,覺得實在難以堅拒,這就點頭道:「大山主,如果形意門真的有人
已經報了名,在下自可考慮代表五山派參加。」

    羊樂公所科大喜,一個人蹦的跳了起來,大聲道;」小兄弟答應了,哈哈伯
哈。」他雖然白髯過腹,但卻有孩子氣,心裡一樂,就蹦蹦跳跳起來。

    伏三泰、應天生、冉逢春、況神機四人聞言一齊圍了上來,一個個喜形如色
,說道:「於小兄弟,你真的答應了,這太好了。」

    小紅道:「大哥,你真的答應了?」

    阮天華點頭道:「我和大山主說好了,如果形意門有人報了名,我就代表五
山派報名。」

    「對,對。」羊樂公忙道:「小兄弟快去報名了,來,就在階上。」

    階上放著一張桌子,坐著三個勁裝漢子。桌子上有一本薄子和筆硯等物,柱
子上貼了一張紅紙,上書「君山大會報名處」。羊樂公陪著阮天華等人,走上石
階。就含笑拱手道:「三位大哥,請查一查,形意門可是有人報了名嗎?」

    坐在中間一個勁裝中年漢子翻開簿於,查看了一遍,抬頭道:「形意門是早
上報的名。」

    阮天華拱手道:「在下想請教一聲,不知代表形意門參加的是那一位?」

    那中年漢子又看了一眼,說道:「形意門代表於立雪,二十歲。」

    「於立雪?」阮天華聽得暗暗奇怪,忖道:「於立雪怎麼會是形意門人的呢
?」

    羊樂公聳著眉笑道:「於小兄弟,對不?形意門早就報名了。」

    那中年漢子望望阮天華、間道:「你們是來報名的嗎?」

    羊樂公連忙答道:「是、是、就是這位小兄弟。」

    那中年漢子問道:請問什麼門派?」。

    羊樂公道:「五山派。」

    那中年漢子敢情沒聽說過五山派,問道:「五山派?」

    「是、是。」羊樂公道:「一二三四五的五,一座山的山,五山派。」

    那中年漢子道:「代表叫什麼名宇?」

    羊樂公道:「於立雪,二十歲。」

    那中年漢子奇道:「又是一個於立雪?」

    羊樂公陪笑道:「是、是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中年漢子奇道:「真是怪事,今天來報名的於立雪,連這位已經第三位了
。」他說歸說,還是提起筆來,寫了「五山派,於立雪,二十歲」。

    阮天華聽得也暗暗奇怪,心想:「聽他口氣,報名的於立雪竟有三個之多,
那麼除了形意門,還有一個可能是那位天罡門真正的於立雪了,但代表形意門的
於立雪會是誰呢?」

    那中年漢子問道:「你們還有那一位來報名的?」

    桑鳩婆道:「有,乙木門、阮小紅、十八歲。」她等中年漢於在簿下寫下了
,接著道:「鐵手幫、鐵若華,二十歲。」中年漢子也依提著筆在簿上寫下,不
覺多看了三人一眼,心中暗道:「一今年有點邪門,異派中人參加的好像特別踴
躍。」桑鳩婆辦完了報名手續,大家一齊退下石階。

    羊樂公因阮天華終於代表五山派報了名,心裡特別高興,陪著阮天華走了石
階。問道:「小兄弟,你們住在那一家客店?」

    阮天華只得說道:「是岳安客棧。」

    羊樂公叫道:「喂,苟總管,待會咱們也搬到岳安客棧去。」

    伏三泰等四位山主也在階下等候,和大家走在一起,況神機特別拉住阮天華
的手,含笑道:「於小兄弟,你終於代表了本派,況某前次對你的誤會,你不介
意才好。」

    阮天華道:「五山主好說,當日五位傳藝之德,在下豈敢或忘?況山主也不
介意才好。」

    羊樂公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還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老朽從來也沒有介
意過。」

    桑鳩婆呷呷笑道:「你們本領不小,拉住了於小兄弟,看來今年這場大會,
要輪到你們五山派大出風頭。」

    羊樂公大笑道:「桑婆婆,你別挖苦咱們兄弟了,於兄弟武功高強,但咱們
兄弟總算給他打過底子,這話總沒吹吧?」

    桑鳩婆哼了一聲過:「沒有你們五個給他打底,於小兄弟就練不成高深武學
了?你可知道於小兄弟練成了什麼武學?」

    羊樂公道:「兄弟只知道於小兄弟從五山山莊出走,不過幾個月工夫,武功
精進極為神速,不知他…」

    桑鳩婆不待他說下去,呷呷笑道:「如果嚴格的說起來,他應該是白鶴門的
傳人才對。」

    「白鶴門?」羊樂公一怔,望著阮天華,似有不信之色。

    桑鳩婆道:「他是白鶴門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

    化鶴道長,羊樂公從沒聽說過,但口中還是啊了一聲,點點頭道:「那一定
是於小兄弟,離開五山山莊以後的事了。」說話之時,已經走出前殿,那個灰衣
知客僧看到眾人走出。連忙合十道:「諸位施主已經辦好報名手續了?」

    桑鳩婆道:「多謝大師父了。」

    灰衣僧人合十道:「老菩薩好說,這是小僧份內之事。」他一直送到山門口
,才躬著身道:「諸位施主好走,恕小僧不送了。」大家跨出山門,目光一注,
不覺徵得一怔。



    山門外一片石板鋪的平台上,這時面對山門鴉鵲無聲,像雁翅般排立著兩排
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勁裝,腰劍長劍,只是佩穗分作紅、白、青三色。中間站著兩
個老者。一個是瘦削臉,黑鬚藍施老者,另一個四方臉、三角小眼、臉呈死灰的
黑衣老者。他們邊上站著一個錦袍青年,正是岳陽樓上被兩位姑娘迷失心神的「
小師弟」。

    桑鳩婆目光一掠,暗暗攢了下眉,只要看這一陣仗,分明是封門山的人尋仇
來的了。中間兩人,穿藍袍的自己雖沒見過,但看他模樣,準是鎮九茂的老二鎮
九宏了,那黑抱老者卻是名震黑道巨孽黑煞手顧法高。鎮九宏目光如炬。看到桑
鳩婆,和羊樂公等人從山門走出,也不禁微微一怔。這時那錦袍青年也已看到了
阮天華,就朝他二叔低低說了兩句,鎮九宏劍一般的目光,不覺朝阮無華投來。


    小紅低聲道:「大哥,他們大概是衝著我們來的了。」

    阮天華還未說話,鐵若華已經撇撇嘴道:「來就來,誰還怕了他們?」

    桑鳩婆走在最前面,呷呷笑道:「怎麼?劍門山的劍陣,擺到岳陽來了?」


    鎮九宏連忙拱手道:「這位大概是名震江湖的桑鳩婆了,兄弟鎮九宏…」

    桑鳩婆道:「原來是劍門山的鎮二爺,老婆子久仰了。」

    黑煞手顧法高拱手道:「桑婆子,咱們多年不見了,想不到竟會在這裡見面
。」

    桑鳩婆道:「這叫做山不轉路轉,顧老兒,多年沒在江湖上看到你的影子,
原來加入了劍門山的行列。」

    顧法高道:「兄弟是在劍門作客。」

    羊樂公大笑道:「顧兄久違,幾時也到咱們五山山莊去盤桓幾天。」

    顧法高一雙三角小眼看了五位山主一眼,拱手道:「五位山主請了,兄弟有
暇,一定登山拜候。」

    鎮九宏也拱手道:「五位山主,兄弟也久仰得很。」

    羊樂公同樣拱拱手道:「鎮二兄好說,咱們兄弟也久仰鎮二兄的大名了。」


    鎮九宏說了聲:「不敢。」接著伸手一指阮天華道:「敝門和這位於小兄弟
,有點過節,不知他是桑鳩婆和五位山主的什麼人?」

    羊樂公聽得一怔,說道:「於小兄弟和貴門有什麼過節?」

    桑鳩婆呷呷笑道:「這件事,老婆子知道。」

    羊樂公目光亂轉,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鎮九宏道:「桑鳩婆知道就好,這姓于的震斷敝門弟子五口長劍,敝門有一
項規矩,凡是折斷敝門長劍,這是對敝門的極大侮辱,此人就須交由敝門發落,
桑婆婆和五位山主都是成名多年的同道,還望顧全江湖道義,置身事外才好。」
說完,又連連拱手。

    羊樂公雙肩一聳,駭然道:「什麼,鎮二兄要把於小兄弟帶走?」

    鎮九宏道:「兄弟正是此意。」桑鳩婆呷呷笑起來。

    鎮九宏道:「桑婆婆何故大笑?」

    桑鳩婆道:「於小兄弟是老婆子徒兒的哥哥,你想想看,當著老婆子的面,
鎮二爺要把老婆子徒兒的哥哥帶走,老婆子這張老臉往那裡擱去?」

    鎮九宏臉上微變,說道:「這麼說桑婆婆那是不給劍門山面子了。」

    「給,給,老婆子可以答應不插手。」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但於小兄弟是
代表五山派參加君山大會的。五山派五位山主只怕也未必同意……」

    鎮九宏沉吟道:「原來姓于的小子還有這許多靠山?」羊樂公正待開口。

    桑鳩婆卻沒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又道:「就算五位山主和老婆子一樣,賣你
鎮二爺一個面子,鎮二爺也未必能把於小兄弟帶走。」

    鎮九宏道:「還有什麼人給他撐腰嗎?」

    桑鳩婆道:「撐腰的人,除了老婆子和五位山主之外,倒是沒有了。但還有
兩種東西,可以使你鎮二爺無法把他帶走。」

    鎮九宏道:「那是兩種什麼?」

    桑鳩婆呷呷笑道:「江湖上不論是黑白兩道。講的是一個理字,論理,你就
帶不走他。」

    鎮九宏道:「他震斷敝門弟子五柄長劍,還是他有理?」

    桑鳩婆沒理會他,續道:「第二、江湖上遇上無法解決的事,只能以武力來
了斷,這個武字,只怕鎮二爺也同樣帶不走他。」

    鎮九宏大笑道:「兄弟今天若是勝不了他,我這鎮字就倒過來寫。」

    桑鳩婆尖笑道:「可惜鎮二爺不是姓王,姓王的倒過起還是王,鎮字倒過來
,豈不把劍門山鎮大爺的姓也倒寫了?」鎮九宏目中隱有怒色,但桑鳩婆不好惹
,這五山山主也同樣不好惹,是以心頭雖然憤怒,一時卻也不好發作,只是沉哼
了一聲。

    桑鳩婆續道:「老婆子剛才說過兩個字。第一個是理,第二個是武,咱們能
夠不傷和氣,最好還是先評評理,如果無法解決,那才用得上武字,不知鎮二爺
意下如何?」

    鎮九宏臉色不善,勉強道:「桑婆婆請說。」

    桑婆婆一指黑煞手顧法高和羊樂公兩人說道:「評理,總得有個公證人,就
請顧老兒和羊樂公二人充任。」

    顧法高和羊樂公二人同時抱拳道:「兄弟自當遵命。」

    桑鳩婆又指指那錦抱青年說道:「你也出來對個質。」

    鎮九宏道:「少侯,你只管出去。」

    鎮少侯躬身道:「小侄遵命。」果然舉步走出。

    桑鳩婆聽了一任,忖道:「此人莫非鎮九茂的兒子?」一面朝小紅道:「徒
兒,你也出去,把當日的情形說出來,向他對不對?大家把話說清楚了,就不會
再聽一面之詞。」

    鎮九宏也不是好惹的人,但今日對方勢盛,一個桑鳩婆也不好鬥了。何況還
有五山山主,也沒有一個好惹的,只好強自按捺著怒火。小紅應聲走出,臉露不
屑的朝鎮少侯道:「當時在岳陽樓上,我們坐的是臨窗口的一桌,你們七個人上
來,坐在我們左首的兩張桌子,後來又上來了兩個姑娘,因為樓上已經沒有坐位
,堂倌把她們帶到你們三人坐的桌子去,其中一位姑娘說你們本來七個人是一起
的;就應該坐到一起去。把桌子騰出來,你說他們是要侑酒的粉頭,叫他們走開
,那位姑娘笑著問你說什麼?你就向他道歉,並且立時要你兩個師兄一起搬到另
一桌上去,那二位姑娘坐下以後,你一直看著人家,好像變成了白癡,我們吃我
們的,幾曾招惹了你們?」

    她沒待對方開口接著又道:「後來你兩個師兄看出你情形不對,有一個站起
身,罵那兩個姑娘使狐媚手段,話說得難聽,犯了眾怒,許多人的聲噱他,也有
人拿竹筷、酒杯、盤子,朝你兩師兄摔去。我們依然喝我們的茶,幾時惹了你們
了?後來那姑娘氣得摑了你師兄一個耳兄,你師兄出手下流,朝人家姑娘當胸抓
去,那姑娘才賞了你師兄一支毒針,你師兄大聲叱喝著:「誰敢出手,誰就不要
命了」。    話未說完,他忽然連聲咳嗆,吐出一支茶梗,他凶性突發,目光朝
四週一轉,就硬說茶梗是我彈出去的,雪亮的長劍朝我咽喉指來,要不是我大哥
出手快,用兩個手指把他劍尖夾住,我不被他刺上了嗎?他用力一抽,沒有抽得
脫,就大言不慚的說,「你們也不著看老子是從那裡來的?」    我大哥問他:
「你們從那裡來的?」    他說:「劍門山。」    我大哥說:「劍門山難道還
會吃人?」    他大聲道:「老子會殺人。」    他存心要殺大哥,大哥才笑道
:「憑你這柄劍還能殺人?」兩個指頭一鬆、他劍尖就自己落了下來,你師兄老
羞成怒,舉劍就刺,我大哥才拿起一支竹筷削了出去。把他劍震斷,這還是我們
招惹了你們嗎?」

    鎮少侯道:「你們總是震斷了五師兄的長劍。」

    小紅道:「是你師兄先出手用劍刺我,才會被大哥夾斷劍尖,還有你們四個
手持青穗的看到他長劍被大哥震斷,突然圍了上來,舉劍就刺,像這樣不分青紅
皂白圍毆,除了江湖敗類,那一個門派的弟子會有這樣不要臉?我大哥為了自衛
,左手一揮。只轉了個身,就把他們四柄長劍齊中震斷,難道有人願意讓他們在
身上刺上四個血窟窿,連還手都不行?長劍被人震斷,只是他師父沒有把真本領
教給他,才會對外面丟人出醜,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們惹了你們什麼?你們還
有臉來興師問罪?再說,那二位姑娘是不是後台太硬了,你們招惹不起,才找上
我們好欺侮?」

    她說話十分尖刻,又在敘述經過當中,加上幾句,使人聽了無法發作。只得
忍耐著聽下去,這可真把鎮九宏一張瘦臉氣得發白。桑鳩婆等小紅說完,霎著一
雙綠陰陰的眼睛,臉上似笑非笑,朝鎮少侯問道:「小子,老婆子的徒兒說的可
對?當時經過可是這樣的嗎?」她這聲「小子」是故意叫的。

    換在平時,鎮少侯不可一世,誰敢當面叫他「小子」?但目前他給這個凶名
久著的桑鳩婆震懾住了,勉強點頭道:「經過情形是這樣沒錯,但咱們不是來評
理是非的。劍門山弟子長劍被人震斷了,就得拿命來賠。」

    桑鳩婆忽然呷呷失笑道:「那麼我老婆子徒兒的喉嚨如果被劍刺穿了,是不
是也要拿命來賠?顧老兄,羊山主。你們兩個是公證人,這小子說我老婆子徒兒
說的沒錯,那麼這場是非到底理曲的是誰?你們總聽出來了?」

    黑煞手顧法高是劍門山的人,一時可給桑鳩婆問住了,死灰臉上霎著兩支三
角小眼,半響作聲不得。羊樂公嘻嘻一笑,一手拂著他垂腹白髯,朝顧法高拱拱
手道:「兄弟和於小兄弟是自己人,這話不便說,說了外人就會編排兄弟袒護於
小兄弟了,顧老哥只是在劍門作客,大家都是朋友,說句公道話,兩面都不會袒
護,還是請老哥說吧。」顧法高明明和劍門山的人一起的,他偏說他大家都是朋
友,這句話可把顧法高套牢了。

    鎮九宏沉哼一聲道:「方纔侯少爺已經說過了,咱們劍門山的規矩,誰毀了
劍門弟子的劍,誰就得跟咱們走,聽候劍門山的發落。」

    秦鳩婆呷呷尖笑道:「鎮二爺這話說得夠爽快,這樣也好。我老婆子也有一
個規矩,江湖上誰刺了我徒兒一劍,不論他刺沒刺中,這人也必須跟老婆子走,
聽候老婆子的發落,你鎮二爺要於小兄弟跟你走,老婆子完全同意,只要你鎮二
爺有本領把他帶走,老婆子和五位山主絕不攔橫,不過你那一個劍門弟子刺了老
婆子徒兒一劍的,老婆子可以不把帶他走,不過老婆子可以不動手,由小徒出手
,當場分個高低,看看誰能刺誰一劍?這樣夠公平了吧?」

    她這話明裡好像吃了虧,阮天華的對手是鎮九宏,他們劍門弟子的對手,只
是小紅,實際上她心裡清楚,阮天華絕不會敗在鎮九宏手下,小紅也十拿九穩可
以勝得了對方一名紅穗弟子,但這話可把劍門山的人損透了。

    鎮九宏當真氣得炸了肺,他明知道這姓于的僅以兩個指頭就夾斷劍門弟子的
劍尖,一支竹筷就震斷紅穗弟子的長劍,只有自己出手,才有勝負,但對方也說
要帶走一個劍門弟子,又說只要她徒弟出手就可以。那是她自恃身份,瞧不起劍
門山了。哼,連八大門派都要對劍門山忌憚三分,豈會怕了你桑鳩婆?

    他已知今日之局,勢難善了,聞言不由大笑一聲道:「好,桑婆婆既然說出
來了,兄弟自然敬遭台命,少范,你就出去領教領教桑婆婆那位高足的劍法,雙
方點到為止,不可出手傷人。」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沒關係,我徒兒還經得起刺,你刺得重一點也不要緊
,常言道,兵刃無眼,既然雙方講好出手。就是把小徒刺死了。也不礙事,老婆
子最討厭是人家手裡沒有兵刃,你就出手。你們只管放手一搏,誰被刺傷,誰被
震斷長劍,那只怨他學藝不精,顧老兒、五山主,還是你們兩個作公證人吧。」


    小紅聽得師傅的話,早就躍躍欲試,聞言一閃而出,說道:「你們那天在岳
陽樓刺我一劍是那那一個?請下場來吧。」

    鎮少范在劍門百名弟子中名列第五,一手劍法可說已得劍門真傳,那天在岳
陽樓一出手就被阮天華夾住劍尖,再次出手,就被阮天華竹筷震斷長劍,可說連
展劍法的機會都沒有。如今聽得桑鳩婆每一話都帶刺,好像把封門山看扁了,心
頭自是怒不可遏,暗道:「我若是連這乳臭未乾的小子都勝不了。就枉在劍門練
劍二十年了。」

    他緩步走出。和小紅相距八尺來遠,便自站定,右手一按吞口,嗆的一聲,
掣出長劍,然後一封手使了一個花圈,劍貼右肘,抱拳道:「閣下亮劍。」

    小紅心中暗暗好笑,拔劍就拔劍,使這些花招作甚?一面傲然道:「在下隨
時可以拔劍,你只管出手好了。」口中說著,鏘的一聲,賽莫邪劍已隨著出鞘,
他故意在拔劍之時,劍尖一指,一把內力從劍上發出,一縷森寒劍氣直逼過去。


    鎮少范設想到對方長劍出鞘,就有一道寒鋒直逼面來,還當小紅已經發招了
,急急身向右閃,移開了一步,才發現對方只是拔劍而已。小紅望著他,咀角一
撇,含笑道:「在下已經亮劍,你可以出手了。」

    鎮少范當著師叔和許多師弟面前,這下給她戲弄得不禁臉上發熱,心頭更是
怒惱,沉聲道:「好,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他很不得一劍就把小紅刺倒,喝聲出口。劍光一閃而至,閃電般攻出一劍。
他這一劍雖然只是第一招,但他使出來的已是劍門「萬劍歸宗劍法」中的殺著,
刺出一縷劍光,才到中途,已經劍光分披,襲上敵人七處要害。

    「七星耀天」,只有劍門弟子才知道五師兄這一招的厲害。那知劍光乍展,
明明站在眼前的小紅,忽然不見。鎮少范身為劍門弟子,自然久經大敵之人,心
頭一驚,急忙中途收劍,疾快的轉過身去。這也沒錯,對面的人忽然不見,自然
是閃到他身後來了,那知轉過身去,依然不見小紅人影。

    就在此時,只聽小紅的聲音在身後叫了一聲道:「閣下怎麼停了下來了?」
這話聽得鎮少范又是一驚,急忙再次轉過身去,只見小紅還是手持寒光閃閃的長
劍,好好的站在遠處,好像根本就沒有動過。原來小紅在他發劍之時,施展「紫
府迷身法」,一下閃開,隨著又閃到原處。因為身法實在太快了,不但鎮九宏、
顧法高沒看清楚,連五山山主也沒一個看清楚的。

    只有桑鳩婆知道,徒兒使的是「紫府銓真」上的身法,她一張鳩臉上不覺有
了笑意:「自己收了這個徒兒,真是給我桑鳩婆臉上貼了金。」

    小紅等他轉過身,才道:「咱們比劃劍法,你怎麼無緣無故轉過身去?我若
在那時候給你一劍,你們又會說我出手偷襲了。」

    鎮九宏也覺得他師侄今天如此怯場?方才對方拔劍,他就無端橫移開去一步
,這回既已出手,卻又半途收勢,連轉了兩個身,不覺怒目瞪了鎮少范一眼。鎮
少范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再次發難,連人帶劍飛撲過來,揮手之間,劍光連間
,一口氣攻出了九劍之多。

    這回足以顯示出他劍法的精湛來,一柄青鋼劍飄忽如風,劍光掣電。有如靈
蛇亂閃,變化奇詭,令人不可捉摸,一條青影,人隨劍轉,圍著小紅四面八方俱
是鎮少范的身影。五山山主都看得大為動容,不禁暗暗給小紅捏了一把汗。

    不,等他們再定睛看去,發現在鎮少范精虹飛閃的一圈劍光不遠,靜悄悄的
站著一個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藍衫少年,那不是小紅還有誰來?他好像置身事外
,正在觀賞著鎮少范舞劍。這下直看得五山山主個個目瞪口呆,誰也沒看到小紅
是如何從劍圈中閃出來的?

    鎮少范敢情還沒發現,是以只顧揮劍猛攻,卻不知道在他一圈劍光中,早已
連小紅的人影都沒有了。小紅站立之處。也正好是在自己這一邊,對方的人被鎮
少范一圈劍光遮住了,是以沒有一個人發現小紅早已脫出劍光之外。

    鎮少范九招劍法如雷霆,何等快速,但小紅的「紫府迷蹤身法」可比他快得
多了,等你劍勢稍戢,她已一閃身縱側欺近,賽莫邪寒光乍閃,「嗒」的一聲,
就把鎮少范一柄青鋼長劍開中削斷,一點寒芒直奔咽喉。鎮少范但覺手中一輕,
一縷寒光朝咽喉刺來,心頭驀然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小紅一支劍劍尖離他咽喉不過三寸光景,你往後退,劍尖離他咽喉還是三寸
。鎮少范舉起斷劍一格,又是答的一聲。半截斷劍又被削斷了一截,你急怒攻心
,接連變換身法,但任你如何挪移身法,總沒有紫府迷蹤身法快,小紅一支長劍
還是如影隨形離他咽喉三寸,無法擺脫。

    小紅一面隨著他身法移動,一面居然偏過臉來說道:「師傅,那天他就是這
樣一劍刺我咽喉,你老人家看,要不要刺過去?」他雖偏著頭在說話,劍尖可絲
毫不爽。還是對準著鎮少范的咽喉,不過三寸光景。

    桑鳩婆看著大樂,呷呷笑道:「好在那天他沒刺著你。看在鎮二爺的面上,
他說過點到為止,就點到為止,不用刺他啦,劍門山可不好籌,你大哥削斷了他
們幾支劍,就要賠命,你刺死了他,為師可惹不起他們。」

    鎮九宏聽得直要吐出血來,大喝道:「你只管殺了他,也只怪他學藝不精。


    小紅直到此時,才把劍倏地收回,說道:「師父要我饒了你,你去吧。」

    鎮少范一張臉色如嚷血,他橫上了心,口中大喝一聲道:「小子,我和你拚
了。」右手扔去斷劍,虎的一步逼上前來,一記「黑龍抓心」五指箕張,朝小紅
當胸抓來。

    小紅當然不會被他抓到,身形一晃,就問到了鎮少范身側,她怒從心起,嬌
叱一聲:「好個賊子,我已饒了你,你還敢使出下流招式來。」手起到落,寒芒
一閃,血光進灑,鎮少范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落。鎮少范疼得悶哼一聲,轉身急
奔而去。

    鎮九宏目光如恆,已從小紅這一聲嬌叱,聽得出她是一個女子,點頭道:「
姑娘好一手劍法,好毒辣的手段。」

    小紅哼道:「你是他的師叔,我是他的敵人。你要我殺了他,我只斷了他一
條臂膀,是你毒辣,還是我毒辣?」

    鎮九宏勃然變色,怒喝道:「好個利嘴丫頭。」

    小紅長劍一橫,臉罩重霜冷聲道:「鎮九宏你口不擇言,可是想橫屍在崇勝
寺前的平台上嗎?」鎮九宏從未被人當著面說過這樣一句話,一時被她喝得不禁
一呆。



    阮天華突然發出一聲故亮的長笑,瀟灑走出,說道:「這位鎮二爺要找的是
愚兄,這一場沒你的事了。」

    他這聲長笑,是以「紫正神功」使出,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如五山山主等人
,只不過聽出他笑聲鏗鏘,內勁極足而已;但聽到對面鎮九宏、顧法高等人的耳
中,就簡直象春雷乍發,震得耳鼓嗡嗡作響,那二十幾個劍門弟子功力較差,一
個個臉色大變、心頭被震得狂跳不止。

    阮天華一直走到鎮九宏面前丈許光景。含笑道:「閣下要把在下擒回去,只
不知道要如何擒法。」

    鎮九宏已經從他笑聲聽出此人內功之高,似乎不在老大鎮九茂之下,自己只
怕未必是他對手,心頭不禁大是作難,自已身為劍門山二莊主,若是敗在一個名
見不經傳的小子手下,不但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從此再也不用在江湖立足了;怕
此刻勢成騎虎,不和他動手,只怕也成不了。

    就在此時,黑煞手顧法高緩步走出,拱拱手道:「二莊主威震江湖,何等身
份之人?豈可和這位小兄弟動手過招?兄弟不才,願替二莊主跟這位小兄弟討教
幾招,小兄弟如果落敗了,這場本人僥倖獲勝,於小兄弟是江湖人,自然也出言
如山,願意跟咱們回劍門去聽候大莊主發落的了。」

    阮天華點頭道:「顧朋友說得不錯,在下落敗了,自然聽憑劍門山發落。」


    顧法高眨著一雙三角小眼,陰沉一笑,又朝鎮九宏拱拱手道:「二莊主聽到
了,那就請二莊主退後幾步。」鎮九宏總算有了落場勢,點點頭,果然退了幾步


    小紅冷笑道:「原來他只是劍門山的一個清客。」

    鐵若華披披咀,接口道:「清客,你說的這麼好聽,我早就看得出他是劍門
山的走狗了。」

    顧法高在江湖上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這兩位姑娘雖然只是兩個人對話,但
話聲卻說得並不低。顧法高一張死灰臉上,三角眼睛芒暴射,直注鐵若華,沉喝
道:「小子,你說什麼?」

    他練的是黑煞掌,和阮天華對面之時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鐵若華說他走狗
,對面之時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不覺動了殺機,隨著喝聲,右手一翻,一支烏
黑有光的手掌突然凌空拍去。阮天華睹狀不覺劍眉一軒,說道:「閣下怎麼出手
傷人?」他就站在顧法高前面,右手一攔,說道:「要動手。也該和在下動手才
是。」

    要知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門民上乘的先天氣功,出手之際,不
帶絲毫風聲,宛如毫不使力一般,顧法高只當他右手這一攔,只是阻止自己向鐵
若華山手,口中喝了聲:「好。」右掌依然凌空擊向鐵若華,左手閃電朝阮天華
當胸按來。

    他仗著雙手練成「黑煞掌」,要在鎮九宏和二十四名劍門弟子面前露上一手
,準備一舉克敵。當然,他也早就聽出阮天華的笑聲,內力充沛,只是太相信自
己的「黑煞掌」了。因為「黑煞掌」練的毒功,就算敵人功力和他相等,也經不
起「黑煞掌」一擊,自然不會把一個弱冠少年的阮天華放在眼裡了。

    這原是瞬息的事,顧法高右手發掌在先,左手發掌稍後,其間距離也向過是
先後稍有差別而已。等他雙掌交擊而出,忽然感到不對。先是擊向鐵若華的右掌
,突覺被橫亙在鐵若華身前一股無形潛力擋住,微生震力,竟然把自己擊出的力
道反震回來。

    練成黑煞掌一類毒功的人,就是怕掌力反震,毒功一旦被震散,就會危及自
己,心頭方自一驚,正待把擊出的掌力收回,這剎那間,他發覺擊向阮天華的左
掌也出事了。阮光華本待要阻止他凌空拍向鐵若華的一掌,是以只不過右手一攔
而已,那知顧法高另一支烏黑有光的左掌在自己說話之時,閃電般當胸按來,這
下可把阮天華激怒了,劍眉一軒,凜然喝道:「閣上真是不知進退。」他不知自
己練的「紫正神功」,正是旁門功夫的剋星,眼看對方左手「黑煞掌」厲害,左
手抬處。擊出了十成功力,朝前推去。
 
2013-2-7 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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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君山大會

    但聽砰然一聲,顧法高一個高大身軀,平空被震飛出去兩丈多遠,落到地上
,口噴黑血,四肢一陣牽搐,倒地死去。這正是他作法自斃,作惡多端的報應。
但看到鎮九宏和二十劍門弟子的眼中,不由得大為凜駭。以「黑煞掌」馳譽武林
的顧法高,竟然連對方一招都沒有接下,就送了老命,這年輕人的武功,豈非已
到了可怕的程度,折劍之仇,還能報嗎?

    五山山主和桑鳩婆也同樣深感意外,誰都想不到黑煞掌會一掌斃命,大家心
中不期而然升起了一股無比的欣喜,阮天華功力越高,他們臉也都像貼了金一般
。就是阮天華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怔得一怔,怵然道:「他,死了?」

    桑鳩婆道:「顧法高練的是黑煞掌,你掌力比他強,毒功一旦被震散。自然
毒發身死,這也只能算他作法自斃,如果你接不下他這一掌,毒發身死的只怕是
你和鐵若華了,何用自咎?」一面三角眼一抬,說道:「鎮二爺,方才雙方有言
在先,這場過節,是不是從此揭開了?」

    鎮九宏早已看得膽顫心驚,聞言點頭道:「青山綠水,咱們後會有期,兄弟
告辭。」朝身後弟子揮揮手,正待退去。

    桑鳩婆冷喝道:「鎮二爺慢點走。」

    今天這種場面,鎮九案真是出生以來,從未遇上過,連要走,都不讓你走,
一時氣得臉上煞白,連身軀都不禁起了一陣顫動,停步道:「桑婆婆還有什麼見
教?」

    「見教不敢。」桑鳩婆呷呷尖笑道:「鎮二爺這句青山綠水,交代得似乎不
夠得清楚,如果說這是一句狠話,劍門山還要向於小兄弟尋仇。於小兄弟也並不
在乎,但方了顧老兒代你鎮二爺下場之時,說過他敗了,這場過節就從此揭開,
老婆子要問的,是這場過開究竟是不是揭開了?你鎮二爺總得交待一句再走。」


    鎮九宏沉聲道:「姓于的毀劍第一節,顧老哥說出來了,自然算數,但顧老
哥在這裡送了老命,這是新仇,他雖非劍門山的人,但為劍門山之事而死,劍門
山除非江湖除名,否則這筆帳咱們劍門山不能不算。」

    桑鳩婆點頭道:「這還像話,好,鎮二爺請吧。」鎮九宏一言不發率著門人
匆匆而去。

    羊樂公搖著頭道:「於小兄弟,方纔你不該出手太重,劍門山這梁子,看來
是結定了。」

    阮天華道:「在下並不知道姓顧的如此不堪一擊,方纔還怕接不下他的黑煞
掌,才用了十成功力。」

    桑鳩婆道:「劍門山在江湖上獨樹一幟,連八大門派都要讓他三分,五山派
創派伊始,就是讓他們一步,也不算丟人?」

    羊樂公聽得把瞼都漲紅了,不待她說下去,就大聲道:「於小兄弟代表咱們
了五山派參加君山大會,自然和五山派有很深的淵源。劍門山要向於小兄弟尋仇
也就是向咱們五山派尋仇,我羊樂公絕不會縮頭,四位兄弟,你們說呢?」

    伏三泰等四人同聲道:「咱們五山派當然絕不袖手。」

    羊樂公臉上有了笑,笑嘻嘻的道:「桑婆婆,你聽得到了,咱們五山派並不
怕事,對不?」

    桑鳩婆笑道:「了不起,你們五山派果然強過八大門派。」

    羊樂公聽了大樂,聳聳肩道:「桑婆婆,你這句話才是持平之論。」

    正說之間,只聽小紅咦道:「師傅,你快看,顧法高的屍體竟不見了。」地
上只剩了一灘黑水,顧法高屍體業已化去。

    桑鳩婆道:「他練的是毒功,屍體自然會被劇毒化去,不然鎮九宏怎麼連屍
體都不顧而去?」

    小紅咋舌道:「黑煞掌竟有這麼厲害?」

    桑鳩婆道:「五種煞掌中,黑煞掌還是排名最末的一種煞掌。」

    小紅問道:「還有四種是什麼煞掌呢?」

    桑鳩婆道:「紫、白、青、赤、黑,以紫煞掌最厲害,但五種煞掌中,只有
黑煞掌是毒功,所以也落了下乘。」

    小紅心想:「大哥練的紫正神功,大概是紫煞掌了。」心中想著,還待再問


    桑鳩婆道:「咱們走吧。」

    回轉岳安客棧,過沒多久,五山山主也搬來了。現在這五位山主同把阮天華
當作天人,也是五山派的一張王牌,每一個人都把「小兄弟」叫不絕口,套著近
乎。

    羊樂公一人把鬍子,卻不脫稚氣,阮天華答應代表五山派,他滿天煩惱都一
掃而空了。不但和阮大華談得很好,就是和小紅、鐵若華兩人,也極為談得來,
一口一聲的叫著「小兄弟」,兩位姑娘也叫著他老哥哥,什麼事都會去找他。桑
鳩婆笑他不像五山派的車門人,倒像是個猢猻頭兒,羊樂公卻也不以為然。



    君山大會是在山頂的軒轅台舉行,平日遊客可以登臨的軒轅台,今天謝絕遊
客,山麓間的登山小徑,都有人守在路口,不是參與大會的人,都被摒諸山腳。
難越雷池一步。軒轅台是一片平台。平台四川,已經放了兩排板凳,在板凳面前
;豎立了兩尺來高一根木桿,桿上釘一方木牌,牌上寫著參加大會的門派,你是
那一們派,就坐到寫著那一門派的木牌後面去。

    軒轅台北首放一張覆著紅布的案桌,案後放三把椅子。南首登台處,入口人
首也有一張橫案,案後站著兩個身穿青布長袍的中年漢子。他們是少林派金雞門
的弟子。主辦這次大會的是金雞門,他們是大會服務人員。

    案上放著三疊綢條,入場的入,必須先向他們領取綢條。以資識別。參加大
會的人分為三種,一是各門派的掌門人,佩紫紅綢條,一是各門各派的代表,佩
大紅綢條,一是各門各派觀察的人,佩淺紅綢條。你領到綢條就可以去找自已的
坐位了。這就是君山大會會場的大概情形。

    大會由已時開始,現在離已時大概還有半個時辰,各門派的人已在陸續上來
了。小紅是個急性子,今天天色才亮,她就催著大家起來,催著大家趕快用早點
,催著大家早些上君山來。所有參加大會的人,該算他們這一行人來得最早了。


    桑鳩婆是乙木門掌門人,羊樂公是五山派的掌門人,都領到了紫紅綢條。阮
天華代表五山派,小紅代表乙木門。鐵若華代表鐵手幫,領到的是大紅綢條。伏
三泰等四山山主。總管苟不棄,來復、青兒、都領了觀禮的綢條。因為三個門派
是同時報的名,坐位也排在一起。他們左首,水牌上寫的是劍門山。

    小紅咯的笑道:「這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劍門山的坐位就排在我們左前
呢。」

    桑鳩婆尖笑道:「鎮九宏三天前鎩羽而去,今天不會來的。」

    鐵若華道:「不來正是他們聰明之處,來了也只是丟人現眼而已。」

    大家剛落坐不久,就見有人上來了。那是一個相貌清朗、身穿天藍緞袍、腰
佩銀鞘長劍、年約四旬以上的中年文士,襟上佩的是紫紅綢條。他身後緊隨著一
個青布長袍的少年,也一式腰懸銀劍,其中一個佩的是大紅綢條。

    小紅問道:「師傅,這人是誰呢?

    桑鳩婆沒開口,羊樂公已經悄聲說道:「華山派的商桐君,只有華山派的人
,身佩銀鞘長劍的。」接著又上來了師徒兩人,師傅年約五旬,白面黑髯,徒弟
年約二十出頭,濃眉黑臉,身體極壯。

    羊樂公不待小紅髮問,就道:「他是六合門的徐子常。」接著上來的是六旬
開外的清瘦老者,也只帶了一個徒弟。

    羊樂公又道:「八卦門的封自清。」

    稍後,又上來廠五個人,當前一手持風頭杖的是天罡門於老夫人,和一個身
穿天藍長衫的佩劍少年,接著是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小紅低聲道:「大
哥,你快看,於老人人後面那個少年,長得和你一模一樣,那一定是真的於立雪
了。」

    阮大華舉目看上,那人面貌果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他看到於立雪身後
的伏大娘,心中不禁大喜,忖道:「伏大娘來了,自己就可以恢復本來面目了。


    羊樂公湊過頭來,說道:「他是真的於立雪,於小兄弟難道是假的不成?」
話聲未落,又有一行人進八會場。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白髮披肩的老道姑,第二個阮天華認得。正是自己三師
叔夏鴻輝,他對白髮道姑似極恭順,亦步亦趨的隨侍左右。接著上來的是形意門
學門人阮松溪、端木讓、范叔寒,緊跟在范叔寒身後的赫然又是一個於立雪,面
貌身材,和阮天華一模一樣。

    接著是鐵手幫的鐵三姑,總管習文星、鐵手五煞、最後是十六個黑衣人。參
加大會的各派人中,以這一行人人數最多了。阮天華心中暗暗奇怪,爹和師叔怎
麼會和白髮道姑、鐵三姑等人一夥的?那個於立雪又會是誰呢?

    他看到了爹。心頭難免驚喜交集,朝小紅道:「小紅,那個佩紫紅綢條的就
是爹,爹後面是二師叔,四師叔。」

    小紅低哦一聲,奇道:「那白髮道姑是誰呢?她佩的只是淡紅綢條,怎麼會
走在掌門人前面的呢?」

    羊樂公道:「白髮道姑,老朽不認識她。」

    桑鳩婆道:「阮小兄弟,你說那個佩紅綢條的就是你爹,形意門的掌門人阮
松溪?」

    阮天華點點頭道:「是的,隨侍白髮道站的是三師叔夏鴻暉、爹身後是二師
叔端木讓、四師叔范叔寒……」

    「唔。」桑鳩婆:「這就奇了。」

    鐵若華道:「桑婆婆,你認識那白髮道姑嗎?」

    桑鳩婆攢攢眉道:「這裡,除了老婆子,大概很少有人認得她了,她就是昔
年玄陰教的外三堂護法夏非幻。」

    小紅道:「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桑鳩婆笑道:「玄陰教和魔教,在武林中被列為兩大邪教,你說她會不會是
好人?」

    阮天華道:「那爹他……」

    桑鳩婆沉吟道:「你暫時不可過去和你爹招呼,據老婆子看,此事大有蹊蹺
……」

    阮天華心頭一急,問道:「桑婆婆…」

    桑鳩婆道:「你別急,這要等大會結束之後,慢慢查證,你必須力持鎮定。


    阮天華道:「你老人家看爹他們會不會……」會不會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但他可以斷言,爹一生正直,不會和邪派中人走在一起的。

    桑鳩婆道:「老婆子一時也看不出來,這要慢慢查證,你只管放心好了。」


    鐵若華道:「看來三姑也投到老道姑的手下去了。」

    「唔。」桑鳩婆口中唔著,說道:「除了形意門,鐵手幫、還有黑衣十八騎
看來都被她羅致去了。」

    小紅道:「他們為什麼也弄出一個於立雪來呢?」

    桑鳩婆道:「這個老婆子也弄不清楚了。」



    正說之間,只見進場來的又是一個道姑,這個道站年紀不過三十左右。臉若
桃花,身材窈窕,肩背長劍,手持拂塵,她身後跟著兩個身穿紫綢繡襖長格變地
的少女,正是三天前在岳陽樓上遇見的兩位姑娘家。小紅忙道:「師傅,那兩個
姑娘,就是那天在岳陽樓上戲弄劍門山鎮少侯的人。」

    羊樂公道:「這道姑老朽也不認識。」

    桑鳩婆目光一注,看她他在九華派的木牌後面坐了下來,不覺奇道:「她會
是九華派的人?」

    小紅道:「師傅,什麼不對了?」

    桑鳩婆道:「九華青衣庵出來的,應該穿青衣才對。」接著上來的武當派太
極門掌門人晏海平率同三個門人。少林派子午門應立言率同四個弟子相繼入場。
這時主辦這次大會的少林派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由兩個手持樣杖的老僧陪同,走
入場來。

    祝逢春身後緊跟著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青年,手捧一個長方形的黃綾包袱,
目不斜視,一路行來,他,就是十年前在君山大會上技壓群雄,奪得武林狀元的
祝天霖。年在三十開外,生得濃眉朗目,膚色稍黑,卻極為英俊,使人在一望而
知是一意志堅強的人,全場的人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祝逢春和兩個灰衣老僧行到北首長案後面,面向平台站定。祝天霖走到長案
前面,把捧著的黃綾包袱雙手捧上。然後迅速的打開黃綾包袱,裡面是一支紅木
縷花盒子,他打開盒蓋,取會一支尺許長的金色旗桿,桿上捲著一面黃綾流蘇三
角旗展開旗面,奪的一聲插在案上。

    現在大家都可以看到這面三角小旗當中用金線繡了一個園圈,圈中是金線繡
的一個「魁」字,四周還有許多行小字,一行行排列得且不很規則,那是從級一
屆以來,參加君山大會的各門各派掌門人親筆簽的名。接著祝逢春又從木盒中取
出二面金牌,牌上刻有武林狀元,榜眼,探花等字樣,一同放到案上。

    祝逢春拾起頭來,目光一掃全場,抱抱拳道:「各位掌門人、各位參加大會
的代表、各位武林同道,兄弟少林派祝逢春。十年前小兒大霖代表少林派,饒幸
獲勝,奪得武林狀元的榮譽,主辦十年後的大會。兄弟真是萬分榮幸,每次大會
。照例均祖主辦門派邀請一一位大會的上持人。兄弟特別邀請到少林寺達摩堂首
席長老通善師兄,代表少林寺方丈擔任大會主持人,這價機是通善師兄。」說話
之時,朝他左首一個灰袖老僧抬了抬手。

    通善大師立即雙手合十,朝大家施了一禮,全場人一致鼓起掌來。祝逢春等
大家掌聲一停,接著道:「每次大會,在君山舉行,都由崇勝寺協辦,這位就是
崇勝寺的方丈通濟師兄。」說著又舉手朝右首抬了抬。站在他右首的是個灰衣老
僧也立即雙手合十朝大家施禮,大家也報以熱烈的掌聲。

    祝逢春接著拱手道:「謝謝各位掌門人,謝謝各門各派的代表,謝謝各位武
林先進同道,謝謝,現在請通善大師主持今天的大會。」說完讓出了中間的位了


    通善大師朝他合十一禮,站到中間,又向大家合十一禮,說道:「各位與會
的道長,代表,本次大會,由敝派金雞門主辦,祝門主邀請敝寺方寸前來主持大
會,但敝寺方丈年事已高,不良於行。因此要貧衲代表前來,敬向與會的道長,
代表們,深致歉意。」

    大家聽到這裡,又紛紛鼓起掌來,但有不少人心中卻不禁暗暗納罕:「少林
方丈通慧大師精修禪法,功力深湛,他說的「不良於行」是真話還是托詞?」

    只聽通善大師接著道:「貧衲通善,奉命代表敝寺方丈,主持今天這一大會
,深感榮幸,此一大會,舉辦至今,已是第六屆了。當初發起君山大會,是幾位
上代掌門人,因鑒於世風所尚,不論士農工商,大家都漸漸有了重文輕武之心。
十年寒窗,博得功力,就可以榮宗耀祖,練武的人,就逐漸減少,長此以往,各
門各派的人材,也就日起沒落,名門各派豈不日趨式微?如果再這樣下去,黃炎
子孫,也都將成為弱不禁風的病夫?    這幾位掌門人苦心孤詣創設君山大會,
宗旨就是為了藉此選拔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賦予武林最高榮譽,以提高大家練
武的興趣,使之成為風氣,一方面也可收互相觀摩之功,所以君山大會只限定二
十五歲以下的青年弟子參加。到十年正好是一個甲子,歷屆以來,各門各派門下
、英才輩出,這是大會的成功之處,也是可喜的現象,貧衲恭祝大家對武藝一道
,精益求精,井祝本屆大會成功。」大家又報以熱烈的掌聲。

    通善大師接著目光一抬,說道:「今年報名參加的有五個門派,是從前不曾
參加過,可見君山大會已受廣大的武林同道所重視,現在請新參加的五個門派掌
門人上來,在旗令簽名,這五個門派,校報名先後,計為:天罡門,九華派,五
山派,乙木門,鐵手幫,這五位掌人請上來。」

    他說到這裡,立即有一名金雞門的弟子送上筆硯,大罡門於老夫人,九華派
中年道姑,羊樂公,桑鳩婆,鐵若華,依次走紅前去,在三角旗上,用小字寫上
了門派和自己的姓名,然後退下。

    通善大師又道:「本屆大會,報名參加共有十二個門派,現在由貧衲當眾宣
佈一次,其中如有某一門派還未到場的,待回輪到該一門出場,經大會主持人叫
名三次;依然無人出場時,就視同放棄,好,現在貧衲把參加大會的十二門派代
表,宣讀一遍。」

    他從案上取起一張名單,又道:「這十二個門派依順序以報名先後為準,計
為:形意門於立雪、天罡門於立雪、九華派黃玉香、少林派於午門應重信、武當
派太極門蕭鈺人、八卦門陸子羽、華山派商遜、六合門拜天賜、劍門山鎮少侯,
五山派於立雪、乙木門阮小虹、鐵手幫鐵若華。」

    說到這裡,口中忽然「哦」了一聲,抬目問道:「這次參加大會的代表中,
有三位於立雪,同名同姓,不知是同一個人?還是有三位於立雪?」此言一出,
全場的人紛紛目光轉動,照各個門派的坐位上望來。

    天罡門於老夫人,形意門阮松溪和五山派羊樂公三人都站了起來,同聲道:
「不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三人站起身來回答,有了目標,大家的目光就朝三
處投來,這一互相對照,發現衣襟上排著大紅綢條三個代表,不但同姓同名,竟
然連面貌也長得一般無二。這下真看得大家暗暗稱奇不止,場中也起了一陣竊竊
私議之聲。

    通善大師又道:「大會依照慣例,以報名先後次序,分為甲乙二組,進行第
一場比賽,優勝劣敗,是為初選。這次報名共有十二門派,依次序甲組為形意門
、天罡門、九華派、子午門、太極門、八卦門。乙組為:華山派、六合門、劍門
山、五山派、乙木門、鐵手幫。初選獲勝的六個門派再作第二場比賽,是為復選
。第三場是復選獲勝的三個門派代表,須接受初選落敗門派代表的挑戰,但已經
和獲勝代表交手的代表,不得再挑戰,這就是說代表和代表,只能有一次交手的
機會,某一門派已經輸給了某一門派,就沒有第二次交手的機會。最後勝的三位
,謂之入選,三位入選代表,再賽三場。決定名次。本會比賽武功,並不是好勇
鬥很,而是互相觀摩切磋,應該點到為止,不得蓄意傷人,但出手之際,一當然
也有收手不及,就以當時的情況而定,由貧衲和金雞門祝門主。崇勝寺方丈通濟
師兄擔任公徵人,經公證人裁定,不得異議。」

    說到這裡,口氣一頓,又道:「好,貧衲就要宣佈第一場甲乙兩組的對手了
,請大家注意,第一場,形意門對華山派、天罡門對六合派、九華派對劍門山、
子午門對五山派、太極門對乙木門,八卦門對鐵手幫。現在今一場開始,請形意
門於立雪、華山派商遜兩位代大出場。」這位少林高僧果然內功課湛,在山風凜
烈的山巔,隨口說來,坐在四周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如同對面說話一般。



    他話聲一落,形意門的於立雪和華山派商遜同時站起身,舉步走出,一直赳
忡前朝通善大師等三抱拳行了一禮。通善大師、祝逢春和通濟大師也還了一禮,
兩人才一起走入場中。通善大川亡道:「貧衲還要補充一句,雙方代表可在比賽
之前,當面議定使兵刃或拳掌,但不得使用暗器。」

    小紅看了山場的於立雪一眼,低聲道:「大哥,這人身材比你瘦小。」

    阮天華因於立雪是代表形意門出場的,心中暗自疑惑,忖道:「本門怎麼會
有於立雪呢?」他目光注現於立雪。對小紅說的話,只是點了點頭。於立雪和商
遜走到中問,兩人相距一丈,就面對面站定下來。

    於立雪拱手道:「在下形意門於立雪,請商兄多多指教。」

    商遜以連忙拱手道:「在下華山商遜,要請於兄指點。」他腰間掛的是一柄
銀鞘長劍,代表的是華山派,大家都可以想到他是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的愛子無
疑。

    於立雪抬目道:「在下使的是軟鞭,不知商兄要使兵刃、還是使拳掌?」

    商遜含笑道:「於兄使的既處兵刃,在下使的是長劍,那麼在下就在兵刃上
向於兄討教好了。」於立雪右手一按,嗒的一聲從腰間掣下一支亮銀鞭,商遜也
在此時銀劍嗆然出匣。

    阮天華心中暗道:「他使的會是軟鞭?」那麼說這個於立雪就是自己的義弟
了,那他怎麼與爹他們走在一起的?這時天罡門的於老夫人目光一睜,深深的注
意了於立雪一眼,又回頭望望伏大娘,伏大娘朝她暗暗點了下頭。

    兩人說了聲「請」,商遜銀劍豎胸,劍尖斜指,游身左進。一縷銀光閃電從
他肩頭劃起,快得真像閃一般這是華山派一招「太白現西方」,展開劍勢。於立
雪也不怠慢,軟鞭豁的一聲在頭上劃了圈,使的乃是「太極初動」,是從形意劍
法變化而來。

    第一招是各使各的,好像互不相犯,但一招甫出。兩條人影倏然乍合,銀劍
、銀鞭有如銀蛇亂問,登時響起一陣急驟如雨的當當連響。因為雙兵刃都是銀光
閃閃。令人分不是劍是鞭?這一輪搶攻來得像狂風暴雨,去得也快,劍、鞭交鳴
餘音未歇,兩人已各自分開,目注對方,在場中繞圈遊走來。

    這是各自為他們派爭取榮譽,也是每一個人十年苦練,一舉成名的唯一機會
,自然要全力以赴。兩人第一回合的幾招硬拚己試出對方和自己功力悉敵,並非
易與,也就要小心從事,不敢掉以輕心了。兩人繞場走了半圈,商遜已感到不耐
,口中大喝一聲,一道劍光朝於立雪電射過去。

    他是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的兒子,華山「太白劍法」被推為西方金氣之靈,
是各大門派的劍法中含蘊劍氣最強的劍法,他使出這一招「太白橫天」,卻是太
白劍法中含蘊劍氣最強的一招。

    商遜練劍十年,自然不是庸手,他和於立雪交手之後,就知遇上了勁敵:爹
時常告訴他,參加君山大會,要經過無數場苦戰,每一個人都是經過千錘百煉而
來,個個俱是勁敵,如果以正常的交手來說,每一場沒有二三百招,決難分得出
高下,那麼打到最後,豈不早已筋疲力盡?沒有奪魁之為了,所以前面幾場務必
速戰速決,保存實力才是取勝之道。

    他試出手於立雪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才使出這一招「太白經天」,希冀一
擊奏功。「太白經天」果然不愧是華山派的鎮山絕藝,商遜一劍出手,人隨劍起
,劍化長虹,一道耀目銀虹,挾著一片森寒劍氣,朝於立雪當頭射落,絲絲劍氣
全場可聞,聲勢極盛。

    於立雪發現對方縱身飛擊,不慌不忙,腳下連退了兩步,目光炯炯凝視,直
待劍光逼近頭頂不過三尺光景,右手突然揚起,銀光暴長,軟鞭朝上揮出。這一
下雙方快得形同閃電,怕聽「噹」的一聲,商遜手中一支長劍,已被於立雪十三
節亮銀鞭象靈蛇一般緊緊纏住。

    動手過招,對方使的如果是柔軟兵器,兵刃被纏住,也是常有之事,解救之
道,不外二種,一是以內力貫注。反震對方兵刃,一是以拳腳輔兵力之不足,乘
機襲擊對方。華山太白劍法中就有一招兵刃被鎖的解救招數,叫做「一葉知秋」
的是先發左掌(襲胸)再抬右膝(襲小腹)右劍一抖疾收,發右腳(踢對方右腕
)落腳點地,發劍疾刺對方咽喉,這幾下動作,自然必須一氣呵成乃是乘機反擊
的一記絕招。

    商遜自然練得精熟無比,但他長劍一被鎖住,左掌當然以最快的速度前豎掌
朝前印去。再說使用柔軟兵刃的人,一下纏住對方兵刃之後,如果要一舉克敵。
當然也須以拳腳為輔,突襲對方。於立雪一下纏住商遜長劍之後,同樣以極快手
法擊出左掌。

    雙方一往一來,何殊掣電,在噹的一聲之後,緊接著但聽「叭」的聲,兩隻
手掌,擊個正著。商桐君坐在椅上。一手燃須,臉上不期微有笑容,因為這一招
,在他預料之中,自己的兒子幾乎佔了七成勝算。那知就在這電光石光之際商遜
本該抬右膝,扼腕收劍,踢足,發劍,幾個連續動作,一齊發動,但他卻忽然臉
色驟變,身軀輕弱一顫,退後了一步,就在此時,右手長劍竟然也噹的一聲落到
了地上。

    於立雪軟鞭一收,拱拱手道:「商兄承讓了。」商遜呆得一呆,臉色通紅,
俯身拾起長劍。勝負已分,四周的人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下直看得商桐君大感意外,他想不還兒子明明可以獲勝的,何以長劍無
緣無故脫裡墮地?另外還有兩個人,心頭也略眼納罕,一個是天罡門的於老夫人
,她本來認為形意門的於立雪,可能就是她的孫女。於立雪使的是一支長鞭,鞭
法正是她親手調教的,那知看了一陣,於立雪使的鞭法,和自己教的似是而非,
心中暗道:「難道不是她。」

    另一個則是阮天華,從長鞭來看,極有可能是自己義弟,但是他怎麼會代表
形意門的?尤其他凝目細看於立雪使的長鞭,有幾招極似從形意劍法中變化出來
的,但使的並不精純。好像只雜湊而成的,如論劍法,華山派的商遜實在比他精
純多了,何以他會勝過華山派的呢?他現在功力精深了,自可看出別人看不到的
地方。

    只聽通善大師緩緩說道:「這一場形意門於立雪獲勝,恭喜小施主,請二位
退下,現在請天罡門代表於立雪,六合門拜天錫上場。」兩人各自退下。



    接著天罡門的於立雪和六合門拜天錫同的走了上去。天罡門的於立雪,和形
意門的於立雪,不僅面貌生得一模一樣,連身材也差不多,是個俊俏秀逸的美少
年。六合門拜無錫是個濃眉黑臉的少年,中等身材,甚是壯健。這兩站到了一起
,於立雪就更顯得俊俏文弱。

    所有在場的人、看到上場的於立雪和遲下去的於立寫不但姓名相同,連面貌
身材都一模一樣,自然會引起特別注意,心中也暗暗揣測不止。其中最注意的卻
有兩個人,一個當然是阮天華,只有他知道於老夫人的孫女,才是真正的於立雪
,也是天罡門一門之主。

    另一個則是形意門的於立雪,她才是真正的於立雪,她看到了祖母,但此時
此地,她不好過去和祖母招呼,看到這個上場的於立雪,當然要特別注意,心中
暗暗忖道:「祖母要他化裝成自己上場,只不知道這人是誰?」她當然也在尋找
自己的義兄阮天華,但是卻不知道阮天華此時的身份卻是第三個於立雪。

    於立雪、拜天錫朝上首通善大師等三人抱拳一禮,然後就在場中對面站停。
於立雪抱拳道:「拜兄情了,在下使的兵刃。不知拜兄是否以兵刃賜教?」

    拜天錫拱手道:「在下使的是劍。」六合劍聞天下,他當然要長劍了。

    於立雪點頭道:「拜兄請亮劍。」話聲出口,手中響起「嗒」的一聲,登時
多了一支五尺長的紫金長桿,桿端也同時展開一面杏黃三角小旗,旗上以黑線繡
了北斗七星。

    阮天華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原來天罡旗令就是兵刃。」拜天錫也在此時嗆
的一聲擊出長劍。

    兩人口中說了聲:「請」,就各自展開步法,拜天錫長劍向天,使山一招「
六合啟聖」,於立雪旗桿斜指,使的是一招「斗柄南指」。但在兩人展露出第一
招之後,拜天錫突然向前跨出一步,閃身斜欺而上,劍尖連點三點,化作三點劍
芒品子形急襲而至。

    於立雪同樣前跨一步,反身回旗,紫金旗桿呼的一聲橫掃過去。兩人身影交
叉而過,拜天錫長劍一抖,翻腕之間又是三點寒芒飛砂而出,直奔於立雪肩頭。
於立雪旗桿展動,一下幻起幾道桿影,朝拜天錫當頭錯落揮落。

    這一交上手,一個六合劍法出手迅捷輕靈,人影進退遊走,上下左右前後。
劍影紛繞,點點寒芒,到處流動,劍法純熟無匹。一個展開天罡旗,幻起一排又
一排的紫金桿影,風聲颯颯,一支旗桿使出來的招數,幾乎集槍、叉、棍、戰之
大成,挑、刺、劈、扎、極變化之能事,不但辛辣凌厲,指東打西,令人眼花撩
亂,隊不勝防。

    這一場較拉,較之方可一場,可以說緊張得多了,方才結束得快,這一場雙
人各山大川,全力和拼。兩人又是功力不相上下,因此愈戰愈熱,愈戰愈是愈凶
險,生死勝負,往往只在出入一線之間。現在兩人已經打出三四十招,依然旗鼓
相當,不分勝負,四周的人,卻紛紛鼓起掌來。

    拜天錫聽到掌聲,精他一振,陡然一劍急刺而出,這一劍敢情是他久久沒有
使出來的壓箱子本領了,明明刺出去的只有一劍,但隨著他身形的轉動,剎那之
間,左右前後,幻起五六條人影,五六支長劍,同時攻到。於立雪不由一怔,他
三十六手天罡旗到此業已用完,一時之間被逼得連退了三步。

    他這一退,六條人影,六支長劍幾乎同時追擊過來。於立雪右手旗桿一抖,
大家只聽「嗒」的一聲輕響,五尺長的紫金旗桿。忽然間又加長了三尺,只見他
身於一個翻滾,八尺旗桿陡地劃起一丈許大的論花,從上而下,貼地橫掃過去。


    這一著快過無比,拜天錫追擊過來的人,相距於立雪還有數尺來遠。旗桿已
經匝地掃到,他在急切之間只得雙腳一點,縱身躍起,好計旗桿從他腳下掃過。
這也沒錯,但怎知於立雪旗桿加長了三尺。共有八尺長了,他一桿掃過,陡地又
從下而上,由左而右,再由上而下。等於劃了一個以大的圓圈,又朝拜天錫腳下
掃來,來勢迅疾無待。

    拜天錫跳起的人堪堪落下,旗桿又貼地掃來,他不得不再次往上躍起。於立
雪出手如風,你堪堪跳起,讓過他旗桿,他旗桿割了個圈又貼地掃來。你小時候
總跳過繩吧,在你左右兩旁。將光一人,手執長繩,不住的一上一下打著圈,你
就隨著一上一下的跳。

    現在拜天錫就像在跳繩,於立雪的八尺長桿就是一記又一小時從他頭上掠過
,腳底掃過。一個不住的劃圈,一個不住的跳,劃圈的越來越快,跳的人只好跟
著越跳越快。於人雪使出來的是地煞旗七十二滾,他劃圈也不簡單,不是用手拿
著長桿上下打圈,而是每一個圈,都是手臂直伸,身子隨著手勢翻滾,所以叫做
七十二滾。身子雖然沒在地上滾,而是懸空翻身,一個人就是繞著場子打翻滾。


    四周的人看得不禁又紛紛鼓起掌來,一個越翻越快一個越跳越快,打翻滾的
人,雖然很吃力,但這是他多年苦練出來的,徒然吃力,已是早就練慣了的。一
個為了閃避被對方旗桿掃倒,才不住的一起一落,但這只能偶一為之,才是避敵
之法,可並不是專門練習一起一落跳的,跳久了,就跳得面紅耳赤,心跳氣喂,
何況於立雪打圈的長桿還在不住的加快。

    地煞七十二滾。顧名思義,一直要打上七十二個翻滾,拜天錫空有一身本領
。右手空自緊握著長劍,這回當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連一記把式都使不出來,
只是一蹦一跳,跳個沒休止。沒等於立雪七十二滾使完,他已跳得筋疲力盡,氣
喂如牛,腳上著了一下一個人被旗桿挑起,呼的直摔出去七八尺遠,砰然一聲,
摔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差幸只被旗桿挑在腿彎上,雖光不起來,卻並未傷及筋骨,早已有兩名少林
金雞門的弟子跑的過去,現他扶起。於立雪右手一抖,難的一聲,八尺旗桿立即
縮了回去,彎成幾許長一支,然後朝拜天錫拱拱手道:「在下多多得罪了。」大
家反報以熱烈掌聲。

    通善大師等眾人掌聲一停,宣佈道:「這一場天罡門於立雪獲勝,恭喜於小
施主,請二位退下,現在請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劍門山代表鎮少候上場。」拜天
錫早已由兩個金雞門弟子扶著回座。於立雪朝通善大師行了一禮,也自退下。



    接著從九華派木牌後面俏生生走上一個長髮披肩,一身淺紫衣裙的少女來,
這少女當然是九華派門下的黃玉香了。她,果然人如其名,生得柳眉兒翹,杏眼
兒俏,櫻唇兒嬌,一張白裡透紅宜喜宜慎的粉臉,更是吹彈得破,又嬌又艷。像
個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人兒。

    她芳名叫做玉香,不但是個玉人兒,而且這一走動,還吹起了一陣香風,等
她俏生生款步走入場中,整個軒轅台都可以聞到一陣花非花,霧非霧的甜香。大
家不期然為她的香風鼓起掌來,而且這一陣掌聲。只要是男人,莫不鼓得格外起
勁,是以掌聲動若春雷,歷久不絕。

    掌聲漸漸停止下來,她已站到了通善大師的長案前面。只有她一個人兒,劍
門山木牌後面兩排板凳,依然空著,一個人也沒有,足見劍門山報了名,臨時沒
有人人席。通善大師少林寺的有道高僧,幾十年來,枯坐參禪,他那鼻子幾曾聞
過這種迷人的甜香?

    黃玉香這一站到他面前,香氣就更為濃馥,老和尚趕緊雙目微幾雙手合十,
口中低低的念道:「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咄。」

    黃玉香等了半響,才朝上襝衽一禮,嬌聲說道:「大師,小女子九華派黃天
香報到。」

    通善大師合十道:「女施主請稍候。」接著高聲說道:「請到門山代表鎮少
侯出場。」

    他明明看到劍門山的人沒來,但他還是第三次叫道:「這一場是九華派對劍
門山,請劍門山代表出場。」

    直到他三次呼名之後,站在他左首的少林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拱手說道:「
劍門山的人,直到此時未來,大概是不會來了,請大師宣佈劍門山代表缺席,作
自動放棄論。」

    通善大師合十還禮,然後面向大家,徐徐說道:「這一場由九華派對劍門山
。如今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已經出場,劍門山代表鎮少侯,經貧衲三次叫名,猶未
出場,依大會慣例,就得作自動棄論,現在貧衲代表大會宣佈,劍門山代表鎮少
侯自動放棄,九華山代表黃玉香獲勝,恭喜女施主,請回座。」

    黃玉香不用賽,就獲得勝利,自然滿懷高興,一臉喜色,躬身一禮,嬌滴滴
說道:「多謝大師。」四周又響起如雷一般的掌聲。黃玉香轉過身,又朝四周鼓
掌的人眼波兒一溜,說了聲:「謝謝。」才蓮步細碎款款而行,回到座位上去。




    通善大師接著道:「現在清少林派代表應重信,五山派代表於立雪出場了。
」少林寺是僧人,五蘊皆空,當然不會參加君山大會來與各派爭名。

    少林俗家分為許多小門派,十年前是金雞門代表少林派參加的。這屆是子午
門代表參加,因為子午門代表的是少林派,所以通善大師說的仍是少林派。阮天
華和子午門代表應重信起身走入場中,四周的人看到代表五山派代表於立雪出場
,自然特別注意,這是第三個於立雪了。

    但當大家看到這個於立雪和前面兩個於立雪面貌又完全相同,更是驚奇不止
,大家心中都在暗暗忖道:「這三個於立雪,莫非是孿生兄弟不成,不然,天下
那會有這般巧合之事?」阮大華和應重信同時朝通善大師三人抱拳行了一禮,然
後走到中間,對面站定。

    阮十華腰佩長劍,朝應重信拱拱手,含笑道:「應兄請了。」

    應重信個子瘦小,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知是個極為精幹的人,也立即抱拳
道:「於兄幸會。」

    阮天華道:「應兄要比兵刃,還是拳掌?」

    應重信看了他腰間長簡一眼,說道:「於兄大概是精於劍擊了。兄弟從不使
用兵刃,只好徒手奉陪了。」

    阮天華朗笑一聲道:「應兄即然不使兵刃,在下自當徒手奉陪。」

    應重信又看了他一眼,心巾忖道:「此人倒是自負得很。」一面抱拳道:「
如此甚好,於兄請寬衣。」

    阮天華含笑道:「不要緊,方才通善大師說過,咱們這是較技,主要是為了
切磋觀摩,點到為止,那就不用寬衣了。」三個於立雪,他身材最欣長,一襲藍
衫,站在場中,當其丰神如玉,溫文瀟灑,但他這活卻說得極為自負。

    羊樂公打心眼裡樂出來、捧著一大把垂腹長髯,回頭笑道:「這小兄弟,真
令人愛煞,只可惜老夫沒有這麼大的本領,他若是老夫的徒弟,那該有多好?」


    子午門應立言,是應重信的老子,他看阮天華身佩長劍下場,自然是要使劍
了,怎知阮天華說出徒手奉陪的話來,他心中自然暗暗高興,若是比試拳腳,重
信絕不至於落敗。要知旁的門派,化上十幾年的工夫,培養出一個弟子來參加君
山大會,只要師長決定了,他在這十年中勤奮苦練就成了。

    但代表少林派出場,可沒有這麼簡單,少林俗家弟子,分為南北兩派共有十
幾個小門派,諸如伏虎門、金雞門、子午門等等,每一個小派在這十年中,都培
植了一個徒弟,希望能夠代表少林派,參加君山大會。

    因此在大會一兩個月之前,就會掀起派內十幾個小門派爭取代表的競賽,應
重信最後能脫穎派出,代表少林派參加君山大會,是經過數十場激烈競爭,戰勝
其他門下才獲得的,可以說他的拳技,在少林俗家年輕一輩中,已經是首屈一指
,無人能出其右了。

    應立言是以對他兒子可說極具信心,但看到阮天華連外衣都不寬,卓立場中
,氣度溫文,只要本身武功有精深造詣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於立雪(阮天華)英
華內斂,神態自然,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逼人英氣,心中又不禁暗暗一怔,忖道:
「這小子在氣度上已經勝過重信甚多,看來倒是重信的一個勁敵。」

    應重信眼看阮天華連外衣也不寬,心中不覺有氣,這就沉笑一聲道:「於只
說得極是,於兄請。」說話之時已擺出了四平椿。

    阮天華依然背負雙手,瀟灑的站著不動含笑道:「應兄請。」他居然連架式
都不擺一個,沒亮門戶,豈不是瞧不起人?

    應重信自然被激怒了,口中喝了一聲:「閣下小心了。」身形乍然直欺過去
,使出一招「金鷹展翅」拳勢未到,中途突化「四殺拳」出手迅捷,拳風如濤,
光是這兩記,就可以看出他十年苦練,功力深厚,才能使出這樣凌厲的招易來。


    那知他欺身而上,拳風擊出,阮大華明明相距不足三尺,身子一動未動,不
但沒有擊倒對方,不知怎的直等招數用老,和人家依然差了三尺光景,阮天華依
然背負雙手,站在那裡,含笑看著自己。這一下連四周的人都沒有看份清楚阮天
華是如何退出去的?但他明明退後了三尺,不然、應重信這一記應該擊中他身上
才對。

    他臉上雖然含著笑,但看到應重信眼裡,這笑容豈不更如火添油,口中嘿了
一聲,身形朝前一撲,雙拳連環擊出。這回他不再客氣。子午拳絕招接二連三的
使出,一口氣使出五招八拳,記記加鐵錘撞巖,覷準了阮天華的人影發拳。

    這五招八拳當真快得如同閃電雷奔。任你阮天華朝左右前後躲閃,都可能被
他鐵錘似的拳頭擊中。四周觀戰的人,所有眼睛當然也一霎不霎的注視著兩人。
阮天華依然沒有還手,連背負著雙手也仍然背負著,原式絲毫沒動,但應重信的
五招八拳,竟然連他衣角也沒站上一點。

    這回大家較為注意,自然看清楚了,應重信出手如電,拳勢指東擊西,可說
快速已極,但阮天華一個人好像雙足沒有沾地一般,你一拳擊去,就像一股拳風
把他原式推了出去,等到你家勢收回,他又隨著你原式飄回,你拳頭擊向左前,
他身向左飄,你拳頭擊向右首,他身向右飄,看去好像毫不著力,任你發拳有多
快,他隨著你拳勢進退也有多快。

    鐵若華專道:「阮大哥這使的是什麼身法呢?」

    羊樂公笑道:「他什麼身法也沒有使。」

    等到應重信五招八拳擊完,他還是原式站在原地,連臉上笑容都絲毫未變。
四周觀眾看到這裡,不由得紛紛鼓起掌來。應重信突然收勢,憤怒的道:「閣下
怎麼一直沒有出手?」

    阮天華含笑道:「在下出不出手都是一樣,應兄只要打中兄弟一拳,就算兄
弟落敗如何?」

    「好。」應重信沉聲道:「在下若是連一拳都打不中,二十年苦練就算白練
了。」

    阮天華道:「好,應兄儘管出手好了。」

    應重信口中嘿了一聲,他究竟是少林派選出來的代表,不但自幼練武,應立
言早就培養他準備參加二十年後君山大會的,根扎得相當不惜,他因阮天華一直
不曾出手,還說只要擊中他一拳,就算勝了。他心頭裡然極為憤怒;但在這一瞬
間突然由浮躁中冷靜下來,使展出「子午伏虎拳」,左掌右拳,一記又一記的使
出。

    他仗著二十年苦練,掌出如斧,拳發如錘,記記貫注了真力,著著取的都是
要害大穴,每一記拳都帶起虎虎風聲凜烈逼人。這是真功夫,真要被他拳掌擊中
,別說是人,就是山石只怕也會被他擊成粉碎。但阮天華練的乃最「紫正神功」
,比玄門護身真氣,還要高上一乘,他依然含笑負手而立,方纔還隨著你拳勢進
退,這回他根本連動也沒動,應重信揮拳擊去,就像在練功房打沙包一般,記記
都對準阮天華要害直搗過去。

    阮大華身前就像布成了一道無形的氣牆,不論你拳拳如何凌厲,打到他身前
二尺。就被擋住,再也打不過去。在旁人看來,應重信的拳掌打到離他三尺光景
就自動收勢。只有應重信自已有數,發出去的每一記拳掌都被擋得一擋,自己力
道再也無法用實,心頭雖然暗暗驚駭,但此刻在各門各派這許多人的圍觀之下,
怎肯認輸?

    何況這一場關係著他本門的聲譽,自然不肯罷休,左掌未收,右拳又出。右
拳未收;左掌又發,一掌一拳連環擊出,打得興起。反正阮天華靜靜的站著,並
不還手,不但拳掌加緊,連雙腳都用上了。但見他一條人影繞著阮天華打轉,把
他當作練功的木椿。這一瞬間拳擊、掌劈,雙腳也隨著連環飛踢,一身所學幾乎
都用了出來。

    但大家清晰的可以看到應重信一個人手舞足蹈,繞著於立雪(阮天華)打轉
,卻只有在於立雪身外三尺,始終攻不進去,一時之間圍觀的人群又紛紛鼓起掌
。這掌聲不知是為應重信使出渾身解數而鼓?還是為阮天華站著不動而鼓?

    這一情形直看得五山山主個個面有光,流露出喜色來,不是麼?咱們五山派
的代表,可以任你們少林的代表瘋狂進攻,連身子都沒動一下,你們還攻不進去
哩!這一情形代表少林派參加的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也看出來了,他心頭感到無
比的震驚,暗道:「此人年紀不大,竟然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不成?」不過片刻
工夫,應重信已把七十二手伏虎掌、四十九記連環腿一齊用完。

    他為了求勝心切,每一記拳掌都貫注了真力,而且在一口氣使出,等到兩套
速猛絕倫的拳腳使完,一身力氣也使得差不多了,一個人滿頭大汗,胸口起伏,
喂不過氣來,一朝阮天華拱拱手道:「於兄……功力勝過……在下甚多…………
在下……認輸……」說完歎息著掉頭就走,退回座去。

    阮天華不戰而屈人兵,自然贏得滿場彩聲。其中掌聲鼓得最響,最久的是九
華派兩位姑娘了,全場掌聲已停下來她們四支玉手還在拍著,掌聲清,自然也最
引人注目了。

    通善大師合十道:「這一場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獲勝,於小施主功力深厚,不
戰而屈人兵,尤為難能可貴,可喜可賀,於小施主請回應,現在請武當派代表蕭
鈺人、乙木門代表阮小紅出場。」

    太極門是武當門的俗家弟子,他們代表的是武當派,所以不稱太極門。阮天
華朝通善大師行了一禮,一身藍衫,步履瀟灑的退了下去。羊樂公嘻開大嘴,呵
呵笑道:「於小兄弟,你為咱五山派爭取了莫大的顏面,快坐下來歇一歇。」



    接著走上來的是太極門的蕭鈺人,他已經脫去外衣,身著青綢勁裝。年約二
十二三,生得是劍眉朗目,只是臉型稍嫌清瘦,鼻子是個鷹鉤鼻,但不失為英俊
少年,手中提一柄古銅鞘的長劍,目光流轉,顧盼自豪。阮小紅穿一件天藍長衫
,長劍懸在束腰帶上,身形稍嫌矮小,可也是個風流俊俏的美少年。

    伏大娘看到小紅,自然立時認出來了,她當然也看到桑鳩婆了,心中暗道:
「小紅幾時拜在桑鳩婆門下去了?」

    蕭鈺人、阮小紅朝通善大師三人行了一禮,退到場中,兩人對面站停。蕭鈺
人抱拳道:「阮兄幸會,你我懼是佩長劍,咱們這一場自然是使劍了。」

    阮小紅點頭道:「閣下說得極是,在下兵刃拳掌悉聽尊便,閣下要使劍,亦
無不可。」

    蕭鈺人是太極門傑出弟子,平日眼高放頂,服過誰來?聞言不覺朗聲一笑道
:「阮兄既然兵刃拳腳無所不精,咱們比長劍時,一樣可以使出拳腳來,不知阮
兄意下如何?」他太極門不但以太極劍馳譽武林,太極拳掌更是名聞天下。

    阮小紅傲然一笑道:「閣下要在比劍之中,再比拳掌,在下自然悉聽尊便。


    蕭鈺人大笑道:「好,好,阮兄快人快語,咱們就這樣決定,現在阮兄可以
寬衣了。」

    阮小紅道:「剛才我大哥出場,也並未寬衣,在下也不寬衣,你只管發招過
來就是。」

    蕭鈺人看了阮小紅一眼,點頭道:「阮小紅,在下那就有潛了。」他生性高
傲,阮小紅說的話,已然激怒了他,因此話聲一落,「鏘」的一聲,寒光一閃,
長劍出匣,就朝阮小紅刺了過去。這一劍勢壯強勁,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阮小紅看得心頭暗暗怒鬧,忖道:「好啊,我劍未出鞘,你就刺過來了,今
天就要你好看。」思忖之際,左手疾拂,身形往後飄過了五六尺遠,才嗆的一聲
擊出劍來。

    蕭鈺人一劍出手,人已如影隨形而上,右腕揮處,手中長劍幻化出三朵劍花
。分襲而出。但就在他劍勢堪堪出手,突覺一股極大的潛力,從右首湧撞而至。
這一下他事前毫無準備,何況右手長劍剛剛發出,變成了空門,幾乎連封拒都無
從封拒。趕緊收劍橫移,還是退了半步,肩頭被一團無形潛力掃中,撞得隱隱發
麻。因為阮小紅飄退之時,左手疾拂,沒人注意,她卻暗中使了三成「乙木掌」
力,無聲無息的斜撞過去。

    此時眼看蕭鈺人橫閃出去的人,肩頭往後一沉,心知已被自己掌力撞上,她
豈是省油的燈,口中發出一聲清笑:「閣下接招。」

    突然欺身而上,劍光連閃,一連擊出三劍,這三劍真個像電閃風飄,快速絕
倫,蕭鈺人肩頭還在隱隱發麻,自然無法運力,但聽三聲急驟的當當劍鳴,蕭鈺
人被震得連退了三步。阮小紅手上是一柄斬金削鐵的利器——賽莫邪,不當場削
斷他長劍,還是手下留了分寸,只是用劍背拍在他劍身之上。

    蕭過人平日自視甚高,第一招就被人震退,那裡還忍受得了,一時俊臉通紅
,口中大喝一聲,長身抖劍,劍光如銀蛇亂閃,爆出滿天劍花,直向阮小紅灑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用上了全力,劍挾破空嘯風,雖然猛烈無比,但仍然
含蘊了「兩儀劍法」的粘、引、撒、震四字訣,每一劍可說是剛柔並兼,氣勢奪
人。

    阮小紅看他劍光連閃,急攻而來,心中暗暗冷笑,長劍盤空一振,嘯如龍吟
,一道匹練似的青光直向蕭江人劍光飛捲過去。蕭江人連發三招,攻勢正優,瞥
見對方劍光矢轎有如夭龍,朝自已捲來。一時竟然想不出破解的招數,阮小紅這
一招使出來的正是「紫雲劍法」,他自然無法破解了。只得身形一晃,斜閃出去
。阮小紅左手揚處,拍出一掌。

    蕭鈺人自幼練武,雖然無法破解阮小紅的劍招,但也耳聽八方。反應敏銳,
看到阮小紅左手拍來,他豈肯躲閃,同樣左手一抬,迎空擊去。他怎知桑鳩婆一
生好強,收了小紅這麼個徒弟,心頭著實高興,也動了參加君山大會,替她乙術
門爭光的意念,因此閉門傳功,教她勤習本門「乙木神功」,在她練功之際,暗
中以灌頂大法輸給了她二十年功力。再經過數日苦練,和她原有的根底,這些天
來,「乙木神功」,至少也已有六成以上火候。

    蕭鈺人出身太極門,武當派號稱內家正宗,但對內功一道,主張緩進,你有
多少修為。就有多少火候,必須按步就因,循序漸進。蕭鈺人從小練武。就算你
有二十年火候吧,武當派中,除了初入門人,誰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按照一
般門派練武的常情,有二十年內功火候,不過是中下盡而已,各大門派的長老輩
,誰沒有數十年修為之功?

    這就是說蕭鈺人練武二十年,並不是練功二十年,阮小紅除了本身功力之外
,最近又獲得桑鳩婆轉注的二十年功力。雙方在內力上,蕭鈺人自然比阮小紅差
多了。此時雙方掌力乍然一接,但聽蓬然一聲大震,蕭鈺人好像上身被人推了一
把,往後一仰,那想站立得住,還是登登的連退了三四步之多。

    一張俊臉登時色如鳴血,目含殺氣,凝注著阮小紅,過了半晌之久,才左手
捏了個劍決,緩緩劃出,人也隨著大步逼上,右手長劍同時劃著弧形悠然攻到。
這回劍勢極為緩慢,一反方才強勁剛猛之勢。只見他一劍連一劍的劃著弧形,看
去似乎有氣無力,毫不驚人,其實使出來的正是武當派傲視群倫的上乘劍術「兩
儀劍法」。這「兩儀劍法」並不在於猛攻狠刺,全在以先天運行之理,意在劍先
,以實變虛以柔克剛,以靜制動,才是兩儀劍的最高境界。

    反過來說,「兩儀劍法」的以柔克剛,以靜制動,乃是要對手剛,它才能以
柔來克你,對手動,它才能以靜來克你,如果你的劍法並不剛猛,而是柔中之柔
,並不流動,而是靜中之靜呢?「兩儀劍法」豈不無從克制,而反為敵所克了嗎
?阮小紅使的就是柔中之柔,靜中之靜的「紫雲劍法」。

    因為「紫雲劍法」出於「紫府銓真」,乃是道家正宗先天劍法。易經上說,
太極動,而生兩儀,「兩儀劍法」是依照先天運行原理而創,說得再明白一點,
是模仿先天運行的原理而創,太極因動而生兩儀,它本身就先犯了一個「動」宇
,而不是靜寧,豈非已是後天的動?再說得明白一點,它雖然是模仿先天,實際
已經落人後天。

    「紫雲劍法」乃是依據鴻蒙未辟的紫氣流動,創而為劍法,乃是先天的動象
,明乎此,這和兩儀劍法的高下,在基本上已是分出高低來了。「紫雲劍法」如
紫氣之充沛天地,動靜出於自然,無跡可求,「兩儀劍法」因太極動而生兩儀,
兩儀動而生四象,總是有跡可循,有象可求。








【第十四章】  各展奇技

    蕭鈺人一心展開「兩儀劍法」,去勢悠然,看去毫無勁力,但其間卻含蘊著
很多變化,極大震力,任何人遇上這種劍法,只要稍一大意  兵器不是被震脫手
,就會被他劍上的粘力引出。因此他發劍雖緩,每一劍所含蘊的勁力,卻是重逾
千鈞,他一劍接一劍悠然攻到,從劍上發出來的劍氣,幾乎已擴及一丈方圓,幾
乎沒有你躲閃的餘地。

    這種無形壓力,逐漸的增加,阮小紅立時就已感覺到了,她長劍隨手一揮,
身如流雲,劍勢也隨著劃出。她先前並未展開「紫雲劍法」,感到對方攻來的劍
勢,帶著一股無形壓力,但等到劍勢劃出,只覺隨著自己劍勢劃出的劍風,立時
把對方的壓力排盪開去。心中不由一喜,「紫雲劍法」也就源源出手。

    施展劍法,必須活開身法,「紫雲劍法」的身法,和「紫府迷蹤身法」極相
近似,劍法展開,身形就像行雲流水,飄忽不可捉摸,大家所能看到的只是一道
飛閃的青虹,忽東忽西,滿場流轉,根本看不清阮小紅的人影。

    連場外的第三者都看不清楚,身在場中的蕭鈺人自然更看不清了,一時心頭
大為驚凜,他相信武當派「兩儀劍法」,是以靜制動的劍法。因此不管阮小紅創
光如何流轉,他只是一心一意的運劍。只見他長劍如推如挽,劃出一圈接一圈的
劍光,宛如在身前布成了一個太極圖。

    當然,他這一手,遇上任何強敵都管用,這是以守代攻的劍勢,先求自保,
然後攻敵之所不備,但他這手劍法,遇上阮小紅就不管用了。但聽「噹」「噹」
兩聲,金鐵交鳴。照說,只要敵人兵對和他交擊,只有兩種結果,一是使「兩儀
劍法」的人內力較強,立可把對方共對脫手震飛,二是使「兩儀劍法」的入內力
較弱無法把你兵刃震飛但也可以使引字訣,把你兵刃引出門外。兵刃被引出門外
,豈非門戶大開了?

    但這回情形顧然不同,不,這兩聲金錢交鳴,聲音有異,這是全場的人都可
以聽得出來的。蕭鈺人耳中聽到第一聲「噹」,已覺手中一輕,等到第二聲「噹
」人耳,他目光已經看到自己手中一柄百煉精鋼的松紋劍只剩了尺許一截斷劍。


    阮小紅只使了三招劍法,此刻已經退劍入鞘,望著他含笑道:「對不起,在
下不留神削斷了閣下長劍。」口中雖說著道歉的話,其實一上場,蕭鈺人沒待她
長劍出鞘就出手,心裡早就說過要他好看的。

    蕭鈺人滿心以為自己參加君山大會穩可奪魁,不料第一場上,就慘遭落敗,
不但敗在名不見經傳的乙木門門下,還被人家削斷了長劍。對他來說,真是是可
忍,孰不可忍。一時不由得俊臉通紅;口中大喝一聲,雙掌直堅,掌先人後,縱
身朝阮小紅撲去。這一突起發難,當真說時、遲那快,他人還未到,雙掌離阮小
紅前胸,已不到三尺。

    通善大師睹狀連忙喝道:「小施主快住手。」

    阮小紅也不防他有此一著,等到警覺,蕭鈺人的雙掌已到面前,心中不禁又
羞又怒,口中清呲一聲:「你找死。」雙手徒然翻出,迎擊出去。

    這下她當然使出了全力,但聽「拍」的一聲,四掌乍接,蕭鈺人一個人呼的
平飛而起,摔出一丈開外,臉色鐵青,閉過氣去。太極門的三個同門趕緊飛身而
出,把他扶著坐起推宮活血。

    太極門掌門人晏海平連忙站起身,朝阮小紅拱拱手道:「兄弟晏海平,小徒
不守比賽規則,兄弟敬向這位小兄弟深致歉意。」他代表武當派出場,自然不能
失了武當派的風度。

    阮小紅臉上一紅,連忙還禮道:「在下為了自保一時留手不住,還望晏掌門
人多多海涵。」場中又紛紛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等掌聲一停,才合十道:「貧油方纔已經說過,雙方比武,觀摩切
磋重於爭名,但年輕人難免心存得失,一時激動,務請各派代表,善恤昔年創辨
本會各派上代掌門人的苦心,發揚武德,以後千萬不可如此,這一場乙木門阮小
施主獲勝,恭喜阮小施主,先請回座。」阮小紅朝通善大師行了一禮,便自退下


    通善大師朝太極門晏海平合十道;「晏掌門人,蕭施主傷勢不要緊吧?」

    晏海平起身拱拱手道:「多謝大師關注,兄弟慚愧,小徒辱由自取,他傷得
並不重,已經服過敞派傷藥了。」

    「如此就好。」通善大師點著頭,然後緩緩說道:「現在清八卦門代表陸子
羽,鐵手幫代表鐵若華二位出場。」



    八卦門的陸子羽年約二十三四,是個身材矮胖的青年,手中提一柄八卦刀,
和鐵若華同時走出。鐵若華穿著男裝,藍衫長劍,玉面朱唇,又是一個風流俊俏
的美少年,兩人朝通善大師等三人行了一禮。

    通善大師合十還禮,心中暗暗忖道:「這次大會出場的人,無不英俊秀逸,
看來各門派的下一代,當真人才輩出。」

    鐵若華朝陸子羽拱手一禮,說道;「陸兄使的是刀子,在下使劍。」

    陸子羽拱拱手,笑道:「如此甚好,兄弟正好在兵刃上討教,不知鐵兄要不
要寬了長衫?」他因前面已有兩個人不寬長衫了,但他總是要問一聲方是。

    鐵若華爽朗的笑道:「前面兩場,於兄、阮兄都是在下好友,他們都未寬衣
,在下武功雖然不如他們二位,但也想學他們一學,這件長衫不脫也罷。」

    陸子羽含笑道:「鐵兄太謙了,那就請亮劍吧。」

    鐵若華不再客氣,右腕一展,抽出長劍,抱拳道:「陸兄請。」

    陸子羽看到兩場沒脫長衫的於立雪(阮天華)和阮小紅,一身武功都深高不
可測,鐵若華稱他們兩人為好友,武功自然也不會太弱,面對鐵芳華,當然不敢
小視了他,八卦刀當胸一豎,單掌行禮,說道:「鐵兄請。」

    兩人各自擺開了門戶,陸子羽左足倏地跨進,刀起「鳳鳴朝陽」,刷的一刀
,直踏中宮而進。鐵若華身法展開,卻側身進招,兩人第一招並未交接,各自交
叉而過。

    使刀的人,有力走黑的說法,因為刀力尚猛,其勢如虎,當敵則迎面砍擊,
返鑽即挑,直來直取,如虎無回首之勢,任前而不顧後,如要回轉,就得用大掉
身法不可。但陸子羽使的是「八卦刀法」,刀走八門,身形倏忽換位,步法靈活
無比  這一展開刀法,但見一道雪亮的刀光,滿場飛舞,好不凌厲?

    鐵若華劍法精純,劍勢輕捷俐落,陡轉反挑,串變出奇,輕身過步,一柄長
劍同樣使得劍花錯落,青芒飛灑,一刀一劍,寒光練繞,卻不聞一絲刀劍擊撞之
聲,可說棋逢敵手,難分軒輊。瞬息工夫,兩人已打出三十餘合,陸子羽刀招愈
戰愈猛,愈打愈快,八卦身法在鐵若華左右前後打轉,森寒刀鋒,也記記不離左
右前後,直砍橫劈。

    情勢已極為明顯,鐵若華大有後力不繼,劍勢已被陸子羽的凌厲刀勢壓了下
去,欲振乏力,大家看到這裡,不禁含鐵若華暗暗捏一把冷汗,就是陸子羽本人
,也有了即將獲勝的把握,認為再有七、八招下來,定可擊敗對手了。

    但他怎知鐵若華是存心試試自己功力的,她施展的只是三十六手家傳劍法而
已,在她想來,如果家傳劍法已可勝將對方,就不用使出新學的「紫府迷蹤」身
法來了。但給這一陣交手,才知九大門派在江湖上享有數百年,確實各有他們精
專獨到之處,盛名決非幸致。

    即以陸子羽的「八卦刀法」而言,刀定八門;面面俱到,自己和他力搏三十
餘合,竟然沒有一劍攻得進去,但對方的刀勢  卻如波濤洶湧而來。除了閃避,
幾乎還手無力。看來不使「紫府迷蹤身法」,這一場就非落敗不可,心念閃電一
轉,人已輕輕閃出,右手一劍斜刺過去。

    陸子羽勝算在握,刀勢加緊之際,但見鐵若華身形閃動,忽然失去的蹤影,
心頭方自一怔,突覺一支森冷長劍朝肩頭刺到,急忙轉身,舉刀磕去,竟然磕了
個空,不但劍光消失,連人影也突然隱去。陸子羽幾乎不敢相信,在自己施展開
八卦身法之際,還有人轉動得比自己還快。

    就在此時,突覺一支森寒的長劍又從自己身後向左肩刺到,他急忙身向右旋
,一招「推窗望月」發刀朝左磕出,那知又磕了個空,劍影一閃倏然隱去。陸子
羽兩次磕空,心頭著實驚凜,自己轉身不可謂不快,竟然在轉身之際,連對方人
影卻沒看清楚,就一閃而沒,失去蹤影。雙方動上了手,對方忽然不見,自然是
閃到自己身後去了。

    一念及此,陡然回身發刀,反踩八門,記記都是身向後旋,刀往後砍,一個
人發如旋風,熠熠刀光連續不斷的砍擊,一口氣接連使出兩次反踩八門,連轉了
十六個圈,也砍出一十六招,依然不見鐵若華的人影,但森寒劍鋒卻不時從身後
刺來,錯非他「八卦劍法」八面兼顧,善於防守,早就傷在對方劍下了。他心中
又急又怒,口中喝道:「鐵兄怎麼不敢和兄弟正面交手,一直躲在兄弟身後發劍
,豈不有失光明?」

    鐵若華突然身形一閃,就到了陸子羽面前,淡淡一笑:「在下如何不敢和陸
兄正面交手?」

    陸子羽看他突然現身,自己竟然連他從那裡閃出來的都沒看清,心中猛然一
驚,急忙吸氣後退,看他並未出手突襲,才點頭道:「好,鐵兄接招。」忽的右
手一揮,一道刀光閃電劈出,一刀出手,人已踩著八卦身法,到了鐵若華身側。


    他這一刀看去仍是直砍的刀法,實則在這一刀之中暗藏了左右攔擊的三招刀
法。那知這回鐵若華不再轉到他身後,只轉了個身,陸子羽接連在直劈的一刀之
後的三個變化,就悉數落空,而且鐵若華在他轉身之際,右腕抬處,刺出一劍,
一道銀練,迎面直奔而來。

    陸子羽來不及封架,急忙踏異宮轉坤位,閃到鐵若華左側,還未發刀,鐵若
華長劍揮動又及時攻到。陸子羽只得由兌退坎,再踏離宮,欺身急進,八卦刀一
陣急劈,乾三連,坤六斷,「八卦刀法」最具威力的「乾坤九劍」。這九劍晃晃
而動,刀勢如虹,幻出一片耐目寒光,快捷凌厲。兼而有之。

    那知鐵若華展開「紫府迷蹤身法」,這是玄門中極深奧的武學,步步蘊蓄玄
機,豈是足踩八「八卦身法」所能比擬?儘管陸子羽對勢緊迫,身形疾轉如飛,
刀刀不離鐵若華左右,但卻每一刀都砍落在鐵芳華身形閃過之後,相差豈止毫釐
之失?

    這好像是陸子羽執著刀等鐵若華騰出之後才砍落的,不但刀刀落空,也白花
費了許多力氣,而且鐵若華也往往在閃出之時,或抖手發劍,或拗步斜投或揮劍
後裁,每一劍刺出,都是陸子羽刀把落空把式使老之時通得他連連後退,別無化
解之道。這一陣工夫,直運得陸子羽落盡了風,連連後退不迭。

    就在此間,突聽鐵若華華喝道:「陸兄請住手。」

    陸子羽及時住手,橫刀問道;「鐵兄叫停,不知有何見教?」

    鐵若華鏘的一聲返劍入鞘,含笑拱手道:「陸兄承讓了。」

    陸子羽愕然道:「在下幾時落敗了?」

    鐵若華微微一笑,指指陸子羽右肩,說道:「陸兄請看看肩頭,就知道了。


    陸子羽勝有不信之色。低頭看去,右肩衣衫上果然有品字形三條寸許長的劍
痕,衣衫已被劃破,分明是鐵若華劍下留了情,一時臉色陣紅陣白,呆得一呆,
然後抱拳道:「若非鐵兄劍下留情。兄弟這條右臂就非傷即殘不可,在下敬此謝
過。」說罷赫然退下。鐵若華這一場勝得擦亮,全場的人及報以熱烈掌聲。

    通善大師合十道:「這一場鐵手幫代表鐵小施主獲勝,鐵小施主劍法精純,
果然做到了點到為止,以武會友的精神,可喜可賀,請鐵小施主回座。」鐵若華
行了一禮,回身退下。

    小紅喜道:「恭喜鐵兄,我們一同來的三人,初賽都獲勝了。」

    鐵若華粉勝一紅,在椅上坐下,說道:「說來慚愧,若非阮大哥臨時教了我
一套身法,今天就非落敗不可。」



    只聽通善大師接著續道:「各位在座的掌門人,各位道長,現在第一場業已
結束,初選人選的共有六個門派,計為形意門代表於立雪、天罡門代表於立雪、
九華派代表黃玉香、玉山派代表於立雪、(阮天華)乙木門代表阮小紅、鐵手幫
代表鐵若華……」

    通善大師語聲稍停,續道:「本屆大會最巧合的是初選人選的六位代表中,
有三位於立雪,同名同姓,可說歷屆君山大會中從未有過的佳話,貧衲敬向這三
位於小施主致最誠懇的祝賀,會後也希望這三位於小施主能夠因這場大會而結交
,為未來武林留下更美好的佳話。」四周又有人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接著道:「依照大會規定,這六位代表,須經第二場複賽,獲勝的
三位,稱為人選,這第二場複賽,和第一場不同,第一場是以報名先後次序編定
的名次,第二場名次的排定,須由抽籤決定,現在請本屆大會主人少林派金雞門
祝掌門代六個門派抽籤,以昭公允。」

    他話一落,金雞內掌門人祝逢春站在左首,朝大家抱拳一禮  取超一個簽簡
,說道:「這簽價筒中一共是六支竹籤,簽上已經寫上了六個門派代表的姓名,
由兄弟代抽四次,抽出第一支籤,和第二支籤為第一對,第三支籤和第四支是第
二對,剩下的第五、第六支籤,不用再抽,自然是第三對了。現在抽籤開始,兄
弟抽出之後,由通善大師當眾宣佈。」

    口中說著,就伸手從籤筒中抽出第一支笠,回身交給通善大師。通善大師低
頭看了一眼,就把寫有門派姓名的竹籤向大家一照,口中高聲道:「第一簽,鐵
手幫代表鐵若華。」祝逢春又抽出第二支籤,交到通善大師手中,通善大師又道
:「五山派代表於立雪。」

    坐在阮天華邊上的鐵若華就說道:「我若和你抽在一起,那就不用比了。」


    小紅道:「不要緊,你不和大哥比,待回還可以向其他的人挑戰。」

    祝逢春接連又抽出了兩支,通善大師也接著宣佈第三支籤是形意門代表於立
雪、乙木門代表阮小虹。小紅攢眉道:「大哥,這怎麼辦呢?」

    阮天華含笑道:「你代表乙木門,自然要為乙木門出力,不用顧慮其他的了


    祝逢春抽出四支竹籤之後,就伸手從竹筒中取起第五、第六兩簽說道:「前
面四支已經抽出,這兩支不用抽,自然是第三對了。」就把兩支籤遞給了通善大
師。

    通善大師看過之後,把兩支籤向大家一照,說道:「這是第三對,是天罡門
代表於立雪和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大家等地宣佈完畢,又紛紛鼓掌。

    通善大師放下竹籤,義道:「現在名次已經排定,第二場正式開始,請第一
對鐵手幫代表鐵若華、五山派代表於立雪(阮天華)出場。」

    鐵若華應聲站起,說道:「在下鐵手幫鐵若華,這一場和五山派的比賽,在
下願意放棄。」話聲說完,一張臉也登對紅了起來。

    通善大師道:「鐵手幫代表鐵若華聲明放棄,那就是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獲勝
,請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站起來。」阮天華依言站起,大家才知道他和鐵手幫代表
坐在一起,自己人自然不用比賽了,大家為他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道:「於小施主請坐下,現在請第二對形意門代表於立雪、乙木門
代表阮小虹出場。」形意門的於立雪和乙術門的阮小紅依言走出,向通善大師等
三人行了一禮,便向對面站定。

    於立雪撤下十三節軟鞭,抬目道:「閣下身佩長劍,一定是使劍的了,請撤
劍。」

    阮小紅看他說話,神情十分冷漠,心中暗道:「我是因為大哥是形意門的人
,才覺得和形意門的代表交手,心裡總是不好意思,誰知道這娃子的如此冷漠,
哼,你有什麼好神氣的?」心中想著,抬腕擊劍,也冷漠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於立雪軟鞭在空中揮起一圈銀光,左足跨上,一點銀光已向阮小紅迎面奔來


    院小紅心中暗暗冷哼,這人出於居然這般狠毒,這還是形意門的手法?心中
想著,長劍一振,幻起五點寒芒,飛灑而出,使的是一招「寒梅攢心」乃是「形
意劍法」中的招術。但卻勁貫劍尖,使上了六成「乙木神功」。她在白鶴洞中,
勤練「形意劍法」,這一招使得爐火純青,拿捏極準,但聽「叮」的一聲,劍尖
正好憧上鞭頭,各自後退了一步。

    於立雪不覺一怔,她代表的是形意門,但卻被院小紅使出一招「形意劍法」
,把她震退了一步,心頭不禁有氣,長鞭一圈,呼的一聲朝阮小紅橫掃過去。阮
小紅不慌不忙,左腳前跨,踏了個「萬字步」,長劍隨著推出,使的又是一招「
形意劍法」「硯中彪外」,劍鞭交擊,又是「叮」的一聲,把橫掃而來的鞭勢震
了回去。

    形意門是江湖九大門派之一,「形意劍法」也是大家所熟知的劍法,場中兩
人代表形意門的使的是軟鞭,路數雖似形意門,但不甚明顯,好像只是從「形意
劍法」變化而來,而代表乙木門的阮小紅,使出來的這兩招劍法,卻是道道地地
的「形意劍法」,看得大家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兩人身形第二次回兵對受震分開,於立雪極感氣憤,對方使出「形意劍法」
和自己動手,豈不是瞧不起自己?嘴唇緊閉,手中長鞭突然一緊,鞭勢隨著源源
出手,左挑右轉,瞬息之間就攻出了十餘鞭之多。這一趟鞭法,不但融會了形意
門劈、攢、硼、炮、橫五字訣,而且花招迭出,還參雜了練子槍、流星錘等把式
在內,一道銀光,四面飛舞,有如一倏夭橋銀龍,盤空匝地,看得人眼花繚亂。


    因為他使的是十三節亮銀鞭,有八尺來長,揮舞起長鞭,就像繞著阮小紅身
外發招,看來就像阮小紅陷入她重重鞭影中一般。阮小紅身形閃動處出「紫雲劍
法」,一個人隨著一道匹練般的青光在洶湧銀濤中  連發三劍立把於立雪一片攻
勢逼出。

    但也在此時,突然感到對方湧來的一片銀濤中,竟然含蘊著極沉重的陰寒之
氣,鞭勢被自己把住,但這般陰寒生氣卻反而湧上身來。心頭不由一征,急忙左
手一揮,朝前推出。那知於立雪突然欺身而上,右手長鞭趁機「嗒」的一聲,像
靈蛇般朝阮小紅劍上纏了過來。左手同樣疾探,拍的一聲,和阮小紅左掌擊個正
著。

    阮小紅因發現一股陰寒之氣湧到身前,才推出的掌勢,這一掌上已把「乙木
神功」運起,那知右手長劍在這一瞬間已被於立雪長鞭纏住,她手中原是一柄斬
金削鐵的賽莫邪,本可把對方長劍削斷,但因於立雪代表的是形意門,形意門的
掌門阮松溪是大哥的父親,自然不好削斷對方兵器。

    就在這一遲疑,但覺從對方鞭上傳來一股陰寒之氣,由掌心循臂而上自己運
起「乙木神功」,竟然擋不住它,右臂登時感到勁力盡失,長劍「噹」的一聲落
到地上。這同時雙方左手也交擊上了,從對方掌心發出的一股陰寒之氣也透掌而
入,身子不由自主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往後連退了兩步。於立雪長鞭一收,冷傲
一笑道:「承讓了。」

    阮小紅望著他呆著一呆,自己長劍墜地,落敗當然的是自己了,一時不由粉
臉募然一紅,只得俯拾起長劍,悻悻退下,回到座上滿腹委屈,口中低低叫了聲
:「師傅……」

    桑鳩些含笑道:「徒兒,勝負常事,何況待回……」

    小紅沒待她說下去就道:「師傅,徒兒並沒有敗只是……」

    桑鳩些含笑道:「為師知道,你大哥是形意門的人,你……」

    小紅急道:「不是的,方才徒兒問過大哥,大哥說過徒兒代表的是乙木門,
自然要為乙木門出力,徒兒聽了大哥的話就不會再讓步的,徒兒只是不想削斷他
銀鞭而已,那知他鞭上、掌上,傳來一股極為陰寒之氣,徒兒連運功都擋不住,
一條右臂登時功力全失,握不住長劍,落到了地上,論武功徒兒其實並未敗給他
。」

    桑鳩婆聽得一怔,說道:「他鞭上、掌上,發出來的陰寒之氣,你運起乙本
神功,還抵擋不住?」

    小紅點點頭道:「是的。」

    桑鳩婆目光一注,望了和形意門掌門人阮松溪坐在一起的白髮道姑夏非幻一
眼,心頭登對明白過來,點點頭道;「唔,不錯,那於立雪練的是「玄陰真氣」
了。」心中暗暗忖道,代表形意門的於立雪,練的竟會是玄陰真氣,看來此中必
有溪蹺。她這話因有阮天華在旁,一時不好說出口來。



    場上,通善大師說道:「這一場,形意門代表於立雪獲勝,恭喜於小施主,
請先回座。現在請第三對天罡門代表於立雪、九華派代表黃玉香二位出場。」於
立雪行了一禮,退回形意門的座頭。

    接著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和天罡門代表於立雪一起入場,場中又飄起一陣醉人
的甜香。四周的男人們鼻中間到濃郁的甜香,情不自禁紛紛為她鼓起掌來。黃玉
香深情款款朝大家展齒一笑,然後拖犀微露。發出嬌如山谷之音,輕輕說了聲:
「謝謝。」

    她這一笑,知如百合乍放,使人眼睛為之一亮,「謝謝」二字雖然說得不響
,但大家都聽到了,於是鼓掌的人就鼓得更起勁,居然歷久不歇。天罡門於立雪
站立場中,顯然被大家冷落了,他臉上有了氣憤之色,「咯」的一聲,射出一支
六尺長的旗桿,冷然道:「黃姑娘請亮劍。」

    黃玉香朝他嫣然一笑道:「於公子怎麼知道我使劍的呢?」

    於立雪道:「黃姑娘身佩長劍,自然使長劍了。」

    黃玉香眨眨眼,笑道:「也許我這支劍只是作裝飾的呢?」

    於立雪不耐的道:「那麼姑娘究要使甚麼兵刃?」

    黃玉香道:「我如果不使兵刃,於公子肯陪我比賽拳掌嗎?」

    於立雪道:「在下使的就是這支天罡旗。」

    黃玉香道:「奴家不使兵刃,於公子也要使這支旗桿嗎?」

    於立雪道:「正是。」

    黃玉香凝眸望著他道:「這麼說來,奴家不使兵刃不是太吃虧了嗎?」

    於立雪冷冷的道:「所以姑娘還是使兵刃的好。」

    黃玉香呦了一聲道:「就是奴家使劍,也沒有你天罡旗的長呀,好吧,於公
子既然一定要使兵刃,看來奴家也只好使劍了。」她說得嬌聲嬌氣,宛轉若不勝
情,說話聲中,才抬皓腕,按著錚然聲中,怯生生抽出劍來。

    她每一動作,都姿態化美,嬌腕可人,幾乎看得大家暗暗懷疑,像她這樣一
個又嬌又柔、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模樣,真能和人動手嗎?因為她第一場的對
手是劍門山,沒有來參加,她是在沒有對手的情況下,獲得勝利的,沒有一個人
見過她的武功。黃玉香抽出長劍,卻以劍尖支地,一個身子好像嬌慵無眼波朝於
立雪一溜,嬌聲道:「於公子請吧。」

    於立雪看她裝模作樣的樣子,心中早已不耐,冷然道:「黃姑娘請先發招。


    黃玉香含顏一笑道:「於公子既然不肯佔先,奴家那就不客氣了。」話聲出
口,蓮步輕移,款款段段的連走了三步,右手抬處,一劍遞了出來。

    所有觀眾看她這三步腰肢輕扭,把一個嬌軀,幾乎分成了三段,真如楊柳臨
風,阿娜多姿再加上蟀首回顧,眼波流盼,活像「拾玉鐲」的花旦在走台步,那
有半點發劍攻敵的氣概?尤其他遞出的這一劍也是皓腕輕舒,軟軟柔柔的好像長
劍偏重了些,腕力不勝負擔,劃出去的長劍還帶著點輕微顫抖。

    觀戰的人,個個都是武林健者,還有各門派的掌門人和長老在內,看了這姑
娘的劍勢,幾乎都不禁為之失笑,像這樣的嫩雛,居然也代表九華派出場。桑鳩
婆不覺看得一怔,一雙綠陰陰的眼睛直注在黃玉香的身上,一霎不霎,口中喃喃
道:「莫非她會是……」

    小紅問道:「師傅,您老人家在說甚麼呢?」

    桑鳩婆道:「為師只是覺得她使的劍法有些眼熟。」

    小紅偏頭問道:「她使的會是甚麼劍法?」

    於立雪早已等的不耐,看她已經擺開了劍勢,手中天罡旗一震,正待發招,
那知就在這一瞬間,乍然發覺不對,對方這一記橫劍斜削的劍法,劍尖一顫,幅
度甚大,自己此時出手,已有鞭長莫及(之勢,急忙往後疾退三步,向左滑出,
抖手之間天罡旗呼的一聲直劈過去。

    黃玉香第一劍出手,她可絲毫沒停,三寸金蓮,踏著細碎腳步,俏生生跟進
,你退後了三步,她可能走了四五步,款段行來,不徐不疾,正好和你保持了原
來的距離,右手刷的一劍又削了過來。她那怯生生嬌慵無力的模樣,不論舉步、
扭腰、揮手發劍,姿態柔曼,無不美妙動人,那向是在比劍?就算同門師姐妹喂
招,也嫌太嬌柔了些。但於立雪一招桿旗已完全落空,門戶大開,對方這一劍就
是在毫無防範之下刺了過來。

    於立雪一驚,劈出的旗桿就勢落地,雙腳從斜豎的桿上一個大翻身翻了過去
,身形翻過,右手一挑,旗桿趁勢挑起,劃起了一個半大的槍花,朝黃玉香劍上
砸去。黃玉香從第一招展開劍法,腳下始終沒停,細碎蓮步,婷婷裊裊的一路行
來,搖肩扭腰,好像走得很急,但因於立雪從桿上翻了過去,雙方又錯開了,她
不得不迂迴著朝他跟去,右手又是一劍,帶著輕顫刺出。

    現在大家都看出來了,她那細碎多嬌的步法,看去緩慢,實則相當輕快,而
且也十分精妙,只要看於立雪一連兩招不見她躲閃,全落了空。若非她身法有異
,於立雪怎會如此沒有準頭?但她刺去的劍勢,於立雪就無法封解,只好又往後
疾退,他當然不甘心接連後退,因此這回退得極快,他是吃了天罡旗有六尺長的
虧,不退到適當距離是無法發招的,腳尖一點,一下就退出去六尺之外。

    黃玉香可沒有像他那樣一下就倒縱出去她還是點著足尖,細碎的蓮步像一種
風般迫了上去。如果細算她步數,這六尺距離,她至少也扭著腰肢走了七八步之
多,不但就在於立雪縱身後躍,堪堪站停之際她也到了他的面前,而且依然絲毫
不減她那嬌嬈多資美態。大家看到這裡,情不向禁紛紛替她鼓起掌來,畢竟圍著
觀戰的各門各派中,大多數是男人,還是年輕的男人。

    黃玉香是個開通而多情的姑娘家,有這許多男人替她鼓掌,自然芳心喜悅,
她縱然面對著強敵,但對男士們熱情,她可不能不表示一下,居然在掌聲中回過
頭來,一張紅馨馨的臉上,喜孜孜笑盈盈的朝大家回眸一笑。「回頭一笑百媚生
」,雖是唐朝白居易的名句,但沒有人真實的體會過。直到此時,大家才體會到
這句詩果然真實不虛。

    年青的朋友幾乎被她笑得如癡如狂,掌聲更加鼓得響亮,但就在此時,幾乎
有大半以上的人隨著發出一聲驚呼,驚呼當然也是為了她。於立雪被他緊迫逼近
,心頭已是氣惱萬分,再有這許多無聊男人替她鼓掌,心頭自然更氣,這回你回
過頭去向觀眾丟媚眼,這一大好機會豈肯放過?

    口中一聲不作,天罡旗六尺旗桿猛地一抖,朝黃玉香沒頭沒腦的抽下,接連
閃起十數道紫金桿影,一口氣就抽下十數桿之多。這也不能怪他,下了場,本來
就是交手來的。誰要你在搏鬥之中大飛秋波?觀眾發出驚呼,鼓掌的人掌聲自然
停下來了,擔驚呼才起,歡呼之聲,又緊接著響了起來。

    那是黃玉香在於立雪旗桿抽下的一瞬間,她雙足併攏,點起了腳尖,一陣緊
密而細碎的步子朝橫裡移動,動作之美,更顯得緊迫妙曼,絲絲紫金桿影,倏起
倏落,就是從她左左右右貼著香肩灑落,只要慢上一分,就會抽到她身上了,可
是一記也沒抽上。

    她當然也並沒閒著,左手擦了鳳仙花汁的纖纖玉指捏起一個劍訣,似翹非翹
,似劃非劃的作著樣子,腳下方才是向左橫移開去的。現在又腳尖不住的點動,
向右移來了,右手長劍也似推非挽,似削非刺,側著身於朝於立雪逼近過去。

    於立雪方才頭算搶得了先機,這十幾桿雖沒抽中,究竟,還是他佔了先,因
此一見黃玉香側身欺來,他也隨著身形飄閃,天罡旗招式源源出手。方才兩人還
是一把一式的動手,就像戰台上開打,一舉一動,大家看得一清二楚,現在雙方
的動作都加快了,但見於立雪的紫金旗桿影交織,縱橫開闔。

    黃玉香好像出「拾玉鐲」變為「大破天門陣」,一個人顧著足尖,忽東忽西
,急轉忽折,在一片桿影中進進出出,側身遊走,劍尖指東劃西忽而絞花,忽而
弧形,使得煞是好看,就是戲台上的刀馬旦也不過如此!這一場交手,真可以說
江湖上從未有過,別開生命,使人大飽眼福。

    兩人又鬥了十數合,激戰中的黃玉香忽然一下欺到了於立雪的身邊,伸出纖
纖玉手,輕輕一推,於立雪不知怎的腳下一絆,一個人砰的一聲撲跌下去。於立
雪身法奇快,就地一滾,正待翻身躍起。黃玉香可比他還快,雪亮的劍尖一開指
在他咽喉上,嬌笑道:「於公子承讓啦。」

    於立雪臉色通紅,怒聲道:「你殺了我好了。」

    黃玉香嫣然一笑,忽的收回長劍嬌聲道:「大師父說過雙方點到為止:奴家
和你無怨無仇,幹嘛要殺你?」場外四周又爆發了青雷般掌聲。

    於老夫人已經站起身來,沉聲道:「立雪,你回來。」於立雪雪敢情不甘心
敗在一個女子手下,滿臉羞慚的站起身,退了下去。

    通善大師宣佈道:「這一場九華派代表黃玉香獲勝,恭喜女施主,請先回座
。」黃玉香滿面春風的朝通善大師三人行了一禮,才款步回轉座位。



    通善大師道:「好,現在第二場結束,獲勝的三位代表是五山派的於立雪、
形意門於立雪、和九華派黃玉香,按照規定,這三位代表在第二場獲勝之後,必
須接受各門各派的代表挑戰  但雙方已經交手過的,落敗的一方不得再向勝方挑
戰,現在第三場開始,請三位代表上來,接受挑戰。」

    於是代表五山派的阮天華,代表形意門的於立雪,代表九華派的黃玉香三人
一起走了上去,朝通善大師等三人行了一禮,通善大師三人也行了一禮。通善大
師就要阮天華等三人,面向觀眾站定。這下三人並肩面向場於一站,大家都看清
楚了,五山派於立雪(阮天華)和形意門的於立雪站在一起,兩人面貌竟然完全
一模一樣,像是一對孿生兄弟,只是五山派的於立雪(阮夭華)比形意門的於立
雪高出了半個頭。大家紛紛為三人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續道:「現在第三場開始,各門各派的代表,可以向這三位第二場
獲勝的三位代表挑戰,如果挑戰的代表獲勝,即可取代落敗的代表,接受挑戰,
而落敗的代表,也可以向沒有落敗的代表挑戰,只有一點,大家必須注意,就是
連同方才兩場比賽在內。任何一位代表,和另一派的代表,只有一次交手的機會
,你已經敗給某一位代表,就不能再挑戰了。這一場比賽,挑戰的人數較多,接
受挑戰的也有三位之多,可以同時進行,由三個證人同時舉行。」

    通善大師續道:「交手的人,必須聽從證人的叫停;和公平裁判現在由老衲
宣佈這三個證人。第一個證人是老衲,主持第一個場地,就是向五山派挑戰的這
一場。第二個證人是本屆大會的主人,少林派祝逢春視老施主,主持第二個場地
,就是向形意門挑戰的這一場。第三個證人是君山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主持第
三個場地,就是向九華派挑戰的這一場。」

    他宣佈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現在第三場正式開始,請祝老
施主、通濟大師一起下場,三位接受挑戰的代表請分開來,每一個比賽場地,雙
方相距至少保持一丈遠近,好了,現在可以開始了。」他話聲一落,就和祝逢春
、通濟大師二人一同走入場中。阮天華等三人也依言分了開來,站到相距一丈外
的地方。

    通善大師這一宣佈,四周立時有許多人紛紛站起,奔入場來,小紅和鐵若華
也站起了身,但已被人家捷足先登,只得返身坐下。鐵若華笑道:「我猜你一定
是要向九華派黃玉香挑戰了。」

    小紅也笑道:「我也知道你是要向形意門的於立雪去挑戰了。」

    錢若華道:「是呀,我們如果擊敗了形意門於立雪,九華派黃玉香,第四場
就不用比賽了,阮大哥的武林狀元,你榜眼,我的探花,不是很好嗎?」

    小紅挑著眉毛,喜道:「是啊,我們一起來的,就囊括武林三鼎甲,這有多
好?」

    桑鳩婆看兩人說得高興,卻搖著頭道:「你們說得倒是容易,今天這一大會
,你們大哥的武林狀元,那是穩到手的了,至於你們兩個,唔,鐵幫主要去和形
意門的於立雪挑戰,不妨去試試,但據老婆子看,勝算不大,小紅要向九華派黃
玉香挑戰,不是為師掃你的興,勝算更小……」

    小紅不服的道:「師父,難道徒兒的武功不如她嗎?」

    桑鳩婆裂咀一笑道:「如論武功,你就決不會敗給形意門的於立雪,你們兩
人上去挑戰,也可穩操勝算。」

    小紅道:「那為甚麼我們沒有勝算呢?」

    桑鳩婆道:「當然另有原因,你們先看看別人去挑戰的情形就知道了,有些
話咱們回去之後,為師再告訴你們。」

    這一場上去挑戰的三人,太極門蕭鈺人對阮天華、天罡門於立雪對形意門於
立雪,子午門應立言對黃玉香。阮天華在第八招上就勝了蕭鈺人。第二個上去的
是華山商遜。也沒走出十招,就被震飛長劍。第三個上去的是六合門拜天錫,第
六招就敗了下來。直看得羊樂公睜大雙目,樂得幾乎手舞足蹈,其他四位山主也
一個個眉飛色舞,喜形於色。這時形意門的於立雪也連勝了天罡門的於立雪,子
午門應立言。

    小紅和鐵若華當然極注意形意門的於立雪,發現和他動手的人,都是在激戰
之中被他長鞭一下纏住兵刃,就急轉直下,敗下陣來。和小紅的落敗,如出一轍
。向九華派黃玉香挑戰的人更多,各門各派的年青人,誰不希望和嬌滴滴的姑娘
家交手,籍機親近?但上去的八卦刀陸子羽,已經收下陣來。

    第二個是蕭鈺人又上去了,反正沒有和阮天華、於立雪(形意門)、黃玉香
三人動過手的人,從甲的手下落敗下來,稍事休息,又上去向乙挑戰,落敗了還
可以向丙挑戰、已經報名參加的十一個門派代表(,都可以輪流上場。

    現在阮天華已經連敗了五個上去挑戰的人,接著上去的是天罡門於立雪和八
卦門陸子羽,都沒有超過十招,就敗下陣來,已經沒有人向他挑戰。通善大師手
柱禪杖,高聲問道;「還有那一位代表上來挑戰的?」小紅和鐵若華當然不會上
去挑戰。

    通善大師等了一回,眼看沒有人上去了,接著就宣佈道;「五山派於立雪,
第二場比賽獲得通過,於小施主請回座休息。」阮天華拱手一禮,就退了下來。


    羊樂公迎著大笑道;「來,於小兄弟,快坐下來休息,哈哈,今天你真替咱
們五山派爭足了面子。」其他四位山主自然也興高采烈,你一句我一句的稱讚不
絕於口,不必細表。



    阮天華坐下來了,形意門於立雪和九華派黃玉香還在應戰之中。桑鳩婆果然
有些眼光,看得沒錯,形意門於立雪也連勝了天罡門於立雪,子午門應立言、太
極門蕭鈺人、八卦門陸子羽,連同第一場勝華山派商遜、第二場勝乙木門阮小紅
,也連勝了六場。

    黃玉香看去嬌嬌嬈嬈,弱不禁風,這回居然也連勝了八卦、太極、華山、少
林(子午門)、六合五個門派的代表,連同第一場勝劍門山(無人),第二場勝
天罡門,令人為之刮目。現在鐵若華、阮小紅兩人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鐵若華
走向於立雪(形意門)、阮小紅走向黃玉香,這兩人已是最後兩個挑戰的了,大
家自然也特別注意。桑鳩婆攢攢眉道:「這兩個孩子硬是不服氣,非上去挑戰不
可何苦自討沒趣?」

    阮夭華進:「桑婆婆,他們一定會落敗嗎?」

    桑鳩婆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阮相公,待會第四場,你少不得要和他
們兩人交手,你是形意門的人,自然知道本門武功,我看這於立雪接連獲勝,使
的是昔年玄陰教的「借物傳陰」之術,任何人只要和他兵刃相接觸,就會立被玄
陰寒氣滲透手臂經脈,失去再戰之力,但也很快可以恢復,是以不易被人發現。
至於九華派黃玉香使的乃是「素女劍法」,是以柔媚姿態惑人,尤其要注意她左
手,據說「素女手揮五十弦」手法奇幻,武林中一向無人能解……」

    阮天華聽說代表形意門的於立雪使的會是玄陰教武功,不禁暗暗一怔,立即
以「傳音入密」問道;「桑婆婆,你老說於立雪使的會是玄陰教的「借物傳陰術
」,那麼家父怎麼會叫他來代表形意門的呢?」

    桑鳩婆道:「坐在令尊邊上的那個老道姑,就是昔年玄陰教的護法夏非幻,
老婆子只是提醒你一句,免得待回吃了大虧,至於於立雪如何代表形意門的,這
件事,不妨等會後再說。」她當然已經有所發現,只是此時不便多說而已。

    就在此時,小紅和鐵若華果然先後敗下陣來。小紅是在激戰之中,施展「迷
蹤身法」剛閃到黃玉香身後,「紫府迷蹤身法」玄妙莫測,黃玉香自然奈何她不
得,但你閃到她身後之後。正待發招,黃玉香眼看忽然失去散人的蹤影,自可猜
到敵人一定躲到她身後了,她連頭也沒回左手舒展,美妙的往後揮出,一下就拂
上了小紅執劍右腕。

    小紅驟覺右腕一麻,長劍幾乎脫手,急忙停步。小紅自認為明明沒有輸給她
,要待開口,才發現自己一條右臂已經被她閉住經穴,一時再也舉不起來。閉住
經穴,並不嚴重。對方下手也極有分寸,只需運回氣,就可自解,但這一場比試
,顧然落敗了。



    鐵若華一上場,就以「紫府迷蹤身法」,配合劍法使出,和於立雪打了三十
幾合,還是未分勝負,不,還略佔上風。就因為略佔上風。就覺得於立雪的武功
,並不如想像中的高明,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間而已,一時求勝心切,劍勢突然
一緊,一片劍光連綿搶攻而出。

    要知她學的只是「紫府迷蹤身法」,在施展身法之際,偶而刺出幾劍,只是
她自己在練習步法之際,隨著身法配合上去的幾招而已,不似「紫雲劍法」中的
身法,一氣貫通,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他這一展開搶攻,所學的迷蹤身法,自然
無法配合得上了。

    於立雪看她連番搶攻,也抖擻精神,揮起長鞭應敵,雙方這一陣強攻硬碰,
劍鞭就不時發出金鐵擊撞之聲。鐵若華但覺自己長劍何次和對方銀鞭突擊之際,
就有一股陰寒之氣透過劍身傳來,而且一次比一次寒冷,等到第三次劍鞭交擊,
一條右臂幾乎己不聽使喚,「噹」又是一聲金鐵大震,於立雪十三節亮根鞭已經
閃電纏上劍身,右脫輕抖,就把鐵若華一支長劍手空捲了過去。

    鐵若華怔立當場,還沒開口,於立雪長鞭再以抖動,把捲過去的長劍奪的一
聲,落到鐵若華面前,說道:「鐵兄承讓。」

    鐵若華只得抱抱拳道:「於兄好功夫。」伸手拔取長創,回入劍鞘,返身退
下。

    這時通濟大師早已宣佈黃玉香通過第三場比試,黃玉香也早已回到座上。祝
逢春也隨著宣佈形意門於立雪通過第三場比試,請於立雪回座。

    三位證人回到上首案後,通善大師合十道:「現在這三場比賽結束,五山派
代表於立雪、形意門代表於立雪、九華派代表黃玉香三人經過各派代表的挑戰,
贏得勝利。這一場比試時間較長,大家經過輪番交手。自然都已極為吃力現在大
家不妨休息一回,喝點茶水,再進行第四場決賽。」四周又響起了掌聲。



    小紅傍著阮天華坐下,低聲道:「大哥,你看到沒有,我使出迷蹤步,怎麼
還會被黃玉香的手勢拂中?」

    阮天華笑道:「你被她拂中,是步法已經停下來了,只要不停下來,她如何
拂得著你?」

    鐵若華也低聲道:「阮大哥,你總也看到我和於立雪的情形了,他武功和我
並不高明到那裡去,只是他那軟鞭上有著古怪,我長劍和他接觸,好像一記比一
記冷,最後我這手指都冷得抓不住長劍。」

    阮天華含笑道:「方纔桑鳩婆說過,他……」突聽耳邊傳來桑鳩婆「傳音入
密」的聲音說道:「此時不宜多說。」這就改變口氣含笑道:「只怕你不是他對
手。」

    話剛說完,羊樂公湊過頭來,低聲道:「於小兄弟,形意門的於立雪,只有
那一招「鏡蛇纏樹」手法有些怪異,還並不足奇,但九華派黃玉香使的極似「素
女劍法」,在劍法上你也不至於輸給他,只是交手之際你要特別注意她左手,老
夫方才和大家研究的結果,她左手使的極似「手揮五十弦」,此種手法,奇奧莫
測,你只要劍勢加緊,不讓她近身,就不足逞了。」

    阮天華點頭道:「在下省得。」

    只聽通善大師道:「現在第四場開始,三位人選的代表請上來。」阮天華站
起身走了上去,形意門於立雪、九華派黃玉香也同時走上。

    通善大師從案上取一個簽簡,說道:「這籤筒中一共是三支竹籤,簽上標有
甲、乙、丙等字樣,三位請各取一簽,抽到甲簽的,先和抽到乙簽的比賽,再和
丙簽比賽,然後由乙簽和丙簽再比一場,落敗的一方,不能再和獲勝的一方比賽
,三場分勝負,兩場全勝者為武林狀元,勝一場的為武林榜眼,第三名為武林探
花。也是一種榮譽,也是前代各位掌門為了鼓勵各大門派培栽子弟,發揚光大的
一點苦心孤詣,希望大家善體此意,勝者不驕,敗者不餒,現在就請三位人選代
表上來抽籤,決定比賽名次。」他話聲說完,四周又紛紛鼓起掌來。

    阮天華、於立雪、黃玉香三人走到案前,各人伸手抽了一支竹籤。阮天華低
頭一看自己抽到的是丙簽,當下就把竹籤交給了通善大師,於立雪和黃玉香也各
把竹籤繳上。

    通善大師看了三人竹籤,就宣佈道:「三位代表抽的簽,計為:甲簽形意門
於立雪,乙簽九華振黃玉香,丙簽五山派於立雪,現在第一場由形意門於立雪對
九華派黃玉香,抽到內簽的五山派於立雪請先回座。」阮天華拱手一禮,便自退
下。

    通善大師朝形意門於立雪、九華派黃玉香兩人說道:「二位可以開始了。」


    這一場對兩人來說。可是十分重要,經過幾番奮戰  才獲得入選,如果這一
場落敗了,武林狀元的頭銜,就落空了。因此兩人心頭都感到十分緊張,退下幾
步,相對站定。於立雪從腰間撒下十三節亮銀鞭黃天香也織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
長劍來。

    於立雪長鞭一抖。冷然道;「請。」

    黃玉香眼波流動,嬌聲道:「於公子抽的是甲簽,奴家抽的是乙簽,自然是
於公子請先了。」她說話一直是嬌柔盈盈秋波,對什麼人都好像含情脈脈。忒煞
多情。

    於立雪看得心裡十分厭惡其人,冷然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有簪了。」

    銀鞭抖手一圈,在頭頂盤空漾起一個圓圈,緊接著手腕一挺,呼的一聲直向
黃玉香迎面射去。黃玉香話說得嬌柔,其實早有準備,口中叫一聲:「於公子好
鞭法。」

    人卻腰肢輕扭,腳尖連移,裊裊婷婷的向右連走了三步、忽然身形向左一轉
,這一轉已和於立雪站到同一個方向,雙膝一蹲,右手帶著輕顫,刷的一劍自斜
上方挑出。這一招叫做「木蘭射雁」,姿勢美妙已極,就因她出劍手腕輕顫。劍
尖攻擊的目標,幅度極寬,長劍劃出的一道銀光之外,劍尖上還閃出數寸長的銀
苗,像蛇舌的亂閃。於立雪心中厭惡此人,一招出手,身形一轉,銀鞭就向黃玉
香劍上迎去。

    黃玉香平時走路就已經扭扭捏捏,這一展開劍招,顛起了腳尖,更是嬌嬈,
長劍一收。蓮足踏著細碎步子,一路跟進。右手一抬,一支顫巍巍的長劍卻銀芒
亂閃,朝於立雪左肩攻到。兩人這一交上手,於立雪因銀鞭較長。運轉之際。身
隨鞭勢,也要不住的轉動。

    黃玉香使的劍法,不知為什麼總是顛起了腳尖?也許是為了進退靈活,也許
因為點起腳尖可以增加搖曳生姿的嬌嬈美態,因此人家跨上一步,她至少要走上
三步。人家轉一個身,她也要跟上兩步。如果換一個人你比人家多走兩步,豈非
慢了兩步?

    但她卻只是在數字上比人家多走兩步,實則你跨出一步之際,她雖連走三步
,卻和你同樣快速,所以你並不能搶到她的先機。兩人一經動手,於立雪身法展
開,經常的轉動,因此所有觀戰的但見黃玉香不住的在顛起足尖,踏著細碎步伐
跟進,一會見東,一會見西,人影妖柔,腰肢款段,煞是好看。

    一個銀鞭開闊,幻起重重光圈,一個劍尖顫動,銀芒像銀蛇般亂閃,互相交
織,觀眾不覺紛紛鼓起掌來。片刻工夫,兩人已打了二十餘招,於立雪忍不住一
聲清叱,不待黃玉香劍勢刺到,右腕連振,亮銀鞭嬌若游龍疾翻而起,銀光連閃
,但同銀鞭劃空帶起呼呼銳嘯之聲,一連串攻出了七八招之多,一片鞭影急疾朝
黃玉香盤空匝地般籠罩過來。黃玉香似是不願和他硬打硬砸,腳尖連點,一陣碎
細的移動,往後直退。

    於立雪豈肯放鬆,手腕伸縮,銀鞭加緊,鞭勢像波濤洶湧,跟蹤逼上。黃玉
香連退了七八步,忽然身形一偏,手中長劍帶著顫動朝於立雪左肋平推刺去。圍
觀的各位代表,都和於立雪交過手,眼看黃玉香這一劍平刺,大家心裡都不禁暗
暗替她惋惜起來。因為這一劍平刺,正是給於立雪長鞭使展「銀蛇纏樹」的最好
機會,大家幾乎全敗在他這一招手下的,連小紅和鐵若華也都如此想法。

    這一招,於立雪果然不出眾人所料,使出來的正是「銀蛇纏樹」,但聽「嗒
」的一聲十三節亮銀鞭在劍身上連繞了七八轉,緊緊纏個正著。黃玉香執劍手腕
直伸如故,並未收劍後縮,自然也沒有掙動,只是睜著一雙秋水盈盈的眼光,凝
注著於立雪,嬌柔一笑道:「於公子這算什麼,咱們這樣耗著,難道不用打了嗎
?」

    於立雪看著她不順眼,也懶得和她多說鐵青著臉一言不發。雙方相待了大約
有一盞熱茶工夫,黃玉香又開口了:「於公子,你難道真的不想比了麼?」口中
說著,長劍緩慢的往後抽去。

    於立雪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已把「借物傳陰之術」運到劍上,她怎麼…
…」心念方動,陡覺手上長鞭被一股勁力吸住,順著對方抽劍之勢,往前吸了過
去,心頭方自一驚,等到發現不對,時間已是不及,他反應也極快,左腳倏地跟
上  左手一拿隨著拍出。

    他慣用這一招取勝,但這回他可錯了,黃玉香的「手揮五十弦」天下無人能
解,這一掌豈非成了自己送上去的嗎?就在於立雪左手拍出去此同時,黃玉香的
左手也及時揮出,於立雪左手突覺如同觸電,一直麻到了肩呷,一個人被震得接
連後退了四五步,他這一被震退,握鞭右手也不自覺的五指一鬆,跌落地上。兵
刃脫手墜地,這一場自然落敗了。

    黃玉香嬌笑盈盈朝於立雪,捏一禮,嬌聲道:「於公子承讓了。」長劍嗆的
一聲返入鞘中。



    於立雪雙目瞪著她,心頭憤怒已極,這一場落敗了,武林狀元的頭銜已經落
空了,那麼只希望能贏得第二場,仍可保住武林榜眼的榮譽。

    大家正在替又嬌又香的黃玉香鼓掌,通善大師等掌聲一落,才合十當胸,說
道:「這一場是九華派代表黃玉香獲勝,現在老衲要補充一句,本來排定第二場
是由甲簽對丙簽的,但甲簽這一場敗給了乙簽,如果甲簽需要稍事休息的話,那
麼由獲勝的乙簽先和丙簽比賽亦無不可,老衲要請問形意門代表於小施主,是不
是需要休息?」

    他這話說得很婉轉,因為於立雪落敗了,如果在動手之際負了傷,就得退下
休息,而由獲勝的一方和丙簽比賽。於立雪早已從地上拾起長鞭,心頭氣憤難消
,最好速戰速決,把丙簽打敗,才合心意,聞言立即口道:「既然方纔已經排定
了次序,在下並不需要休息。」

    通善大師重頭說了聲「好」,就接著道:「那麼請九華派代表先行回座休息
,抽到丙簽的五山派代表於立雪上場。」黃玉香躬身一禮,俏生生的回轉坐位,
阮天華立即應聲站起。

    羊樂公嚀道;「於小兄弟,老夫方才說的話,你莫要忘了。」阮天華含笑點
頭,瀟灑的走了上去。

    通善大師道:「兩位於小施主,可以開始了。」

    於立雪和阮天華一起走到場中,對面站定,兩個人都叫干立雪,面貌也一模
一樣,只是阮天華比形意門於立雪高出了半個頭,看去就瀟灑多了。於立雪目光
冷冷的瞪著阮天華,說道:「你也叫於立雪?」

    阮天華含笑道:「在下和於兄同姓同小,真是巧得很。」

    於立雪道:「同姓同名的今天一共有三個之多,那也不算得什麼稀奇。」

    阮天華道:「不錯,所以今天不論誰勝誰負,咱們三人既有同名同姓之雅,
今後就該好好敘敘。」

    於立雪冷聲道:「不必,咱們是參加比賽來的,並不是結金蘭譜來的,你亮
劍。」
 
2013-2-7 1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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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武林狀元

    阮天華聽得一呆,忖道:「此人怎地如此不通人情?」一面依然含笑道:「
在下和形意門阮掌門人,以及端木前輩等三位,也是素……」

    於立雪沒等他說完,接著道:「你下場來,是和形意門套交情來的?還是比
試來的?果是比試來的,就請你亮劍。」

    阮天華聽得不禁有氣,暗道:「你幾時是形意門的人?也好,今天我就用形
意門的劍法勝你。」忽然朗笑一聲道:「好,好,於兄既然如此不通人情,在下
就領教領教你形意門的絕學。」

    這話聽到四周的人耳中,自然認為阮天華說的是空憤之言,就是說:「你形
意門有什麼了不起,我就領教領教你們形意門的武功。」其實阮天華說的意思,
是:「你學了幾招形意門的武功,我倒要看看你對形意門的武功有多少火候?」


    於立雪心頭正自有火,聞言怒聲道:「你馬上可以領教到了。」

    阮天華又是一聲大笑道:「形意門武學博大精深,只怕於兄未學得全呢。」


    於立雪道:「我有沒有學全,你亮劍之後,就會知道。」

    阮天華右手一抬,嗆然龍吟,賽干將出匣,有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他長
劍向胸前一堅,左手劍訣指天,使的竟是「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
口中說了聲:「請。」

    於立雪代表形意門參加大會。自然也練過「形意劍法」,眼看阮天華擺出來
的門戶竟是「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心中更是有氣,怒聲道:「你
代表的是什麼門派?」

    阮天華瀟灑一笑道:「在下代表五山派,於兄一直不知道嗎?」

    於立雪鐵青著臉道:「那你使的是什麼劍法?」

    阮天華朗笑道;「在下使的自然是五山劍法了。」

    於立雪哼道;「你這是五山劍法的出手式?」

    阮天華道:「這一招「五山朝天」,正是五山劍法的起手式,於兄認為那不
對了?」

    於立雪披披咀道:「我想興會的各門派中人,誰都看得出來,你這一招到似
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三才一體」不知是形意門剽窺了五山劍法的起手式?還是五
山派剽窺了形意劍法的起手式?」他這話極為刻薄,形意門創立迄今,已有千年
歷史,五山派只是一個新創立的門派,那不用說是五山派剽窺了形意門的了。

    大家自然已看得出來,五山派代表於立雪使出來的起手式,果然是形意門「
形意劍法」的起手式。阮天華忽然發出一聲龍吟般長笑,說道:「於兄這話就不
對了,天下武林,所有武學,本來就是異派同源。許多門派的劍法,拳掌之中,
有異式同名的,也有異名同式的,多至不勝枚舉,但誰也沒有剽窺了誰?於兄怎
可指在下使的起手式,剽窺了形意門呢?好,於兄既然代表了形意門,在下不才
,幾年前曾看人練過「形意劍法」,還有些記憶,在下就用「形意劍法」和於兄
討教幾招,看看於兄是不是能勝得了我?」他居然要用「形意劍法」和形意門的
人比試。

    這話聽得四周的人大為驚訝,你就是會「形意劍法」,也總不會強過形意門
出來的人,捨已之長,去用人之短,大底下那有這樣來的人?於立雪是被他激怒
了,沉聲道:「好,你可以發招了。」

    阮天華氣定神閒的道:「於兄只管情先,在下若是先出手,豈不佔了於兄的
先機?」

    於立雪氣惱已極,口中哼道:「好,我先出手就先出手,你接著了。」呼呼
兩聲,長鞭左右絞花,但一點銀光卻如箭一般朝阮天華當胸激射去。

    這一招取像兩儀初動,陰陽合一,正是從「形意劍法」中的「一正化生」演
變而來。阮天華等他鞭勢一動,長劍開闔,也向左右一圈刷的一劍平中刺出,他
這一劍使的也是「一正化生」。

    四周觀戰的人中,不乏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兩人使的同一招式,形意門
於立雪鞭勢雖快,充滿了火氣,鋒芒外露,五山派於立雪(阮天華)使出來的這
一劍,卻蘊而不露。爐火純青,看他不過二十出來年紀,光憑這一劍,就非有數
十年功夫不克臻此,大家不禁看得暗暗納罕不止。

    這真是電光石火之事,於立雪鞭頭射到之時。阮天華的劍尖也正好點出,但
聽「叮」的一聲,鞭、劍交擊,於立雪鞭頭受到震動,就被直盪開去。這還是阮
天華在劍尖點上鞭頭之際,輕轉撥動了一下,不然,如果直點過去,鞭勢受到直
點。準會朝於立雪當胸彈擊,也就無法躲閃了。饒是如此,鞭頭呼的一聲,向右
飛出,把於立雪震得斜退出去三步之多。

    小紅和鐵若華都曾敗在形意門於立雪的鞭下,她他都不是武功不如於立雪,
而是被於立雪使出「借物傳陰」而落敗,心頭自是不服,此時眼看大哥以「形意
劍法」,第一招上就把於立雪連鞭帶人震了出去,就不約而齊鼓起掌來。

    她們一鼓掌,羊樂公等五位山主也跟著就鼓掌,各門各派的代表落敗在形意
門干立雪鞭下,情形和小紅、鐵若華一樣。有這麼多人鼓了掌,大家也紛紛鼓掌
了。心頭當然也並不服氣,同樣鼓起掌來。

    於立雪聽大家管五山派的於立雪鼓掌,心頭更是有氣。一退乍進,長身抖腕
,手腕連揮,把十三節亮銀鞭使得個風雨不透,剎那之間,鞭影銀光飛閃。嬌若
銀龍,盤空匝地,易出滿天銀色鞭影,一條條朝阮天華猛攻過去。

    阮天華如今功力精純,「形意劍法」又是從小就練熟了的,於立雪鞭法全從
劍法中變化而來,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你使那一招,我也跟著使那一招
,正因兩人面對面動手,使出同一招式之時,你朝左劈來,我正好朝右劈去,豈
不正好消解對方的攻勢?  於立雪長鞭開閃,連攻了七八招,阮天華即以其人的
招式,還諸其人,也同樣使了七八劍,幾乎記記都把對方招式化解開去。

    只是方才第一招上試出於立雪功力不深,就不好再把他震出去,否則於立雪
第二招就又被震退出雲了,就沒有機會連續使出以後的七招來了,但饒是如此,
這一陣八劍,還是把於立雪一條臂膀震得又酸又麻,長鞭幾乎脫手。於立雪又驚
又怒突然手腕一振,招使「迎風破浪」,長鞭掙得筆直,朝前直射。

    她在這一招上使了心機,因為阮天華的劍招,一直你使才麼,他也使什麼,
那麼這一招阮天華如果也使「迎風破浪」劍勢平胸使出,她就可以中途變招,再
使「錦蛇纏樹」,正好纏住阮天華的長劍了。於立雪鞭勢甫發,阮天華果然長劍
一抬,同樣使了一招「迎風破浪」,劍尖迎著鞭頭朝前點來。

    於立雪看得暗暗冷笑,長鞭才到中途,突然手腕一抖,一十三節軟鞭閃電般
纏住了阮天華平刺而出的劍身,立即運起玄陰門的「借物傳陰」之術,一股陰寒
之氣從鞭上傳了過去。阮天華長劍平刺,被對方緊緊纏住,他和黃玉香一樣,執
劍手腕直伸如敵,既沒縮腕收劍,也沒掙動一下,只是望著於立雪一笑道:「於
兄這一招並不像是形意門的招式了。」

    談聲未已,但覺一股陰寒之氣從劍上傳了過來,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玄
陰教的門徒。」此念一生,同樣運起一口真氣,朝劍上逼去。於立雪正在默默施
展「借物傳陰」之術,執鞭右手突然起了一陣急出,口中悶哼一聲,長鞭墮地,
人也仰面跌倒。

    這一下,看得形意門的人全都凜然變色,阮松溪一個箭步,掠入場去,雙手
抄起於立雪的身子,退回座去。大家自然看得出來,形意門於立雪長鞭纏住了五
山派於立雪的長劍,兩人自然拚上了內力,形意門的於立雪加力技遜,故而被震
倒在地。

    阮天華剛運起內功,就把對方震得閉過氣去,心頭也不覺為之一凜。他還不
知道自己練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純陽真氣,正是旁門陰功的剋
星,差幸於立雪功力尚淺,只是閉住氣去,若是陰功練到高深境界,雙方真氣這
一接觸,就非被破去一身功力不可。

    阮天華看到搶出來的父親,心頭不禁深感不安,只得返劍入鞘,朝形意門拱
拱手歉然遭:「在下抱歉  這位於兄不礙事吧?」

    阮松溪呵呵一笑道:「於小兄弟劍法精湛,小徒並不礙事,多謝關注了。」


    通善大師合十道:「這一場五山派代表於立雪獲勝,現在因形意門代表連敗
了兩場,已是排名第三,獲得武林探花的榮譽……」場中有人替形意門鼓起掌來




    通善大師等掌聲一落,接著道:「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場了,這一場的勝負,
就可以選出武林狀元和武林榜眼了,現在請九華派代表黃玉香,五山代表於立雪
出場,獲勝的人,就是這一屆的武林狀元,就是落敗的一方,也可以獲得武林榜
眼的榮譽,因為歷經十數次比賽,他只敗在狀元一人手下,和方才形意門的代表
,只敗在狀元、榜眼兩人手下一樣,同樣是十年來各門各派最傑出的少年秀才,
前途無量。」在他說話之時;九華派代表黃玉香已經蓮步細碎,香飄撲面,走入
場中,來至長案前面。

    通善大師也從案後走出,站在阮天華和黃玉香兩人中間。說道:「二位這一
場是榜首之爭,現在可以開始了,二位請到場中去。

    阮天華、黃玉香朝通善大師行了一札,雙雙走到場子中間,相對站定,通善
大師也跟著過來,只是和兩人相距一丈來遠,便自站定。觀戰的人因這一場比劍
的勝負,就要分出狀元和榜眼來,每一個人自然全都睜大雙目,全神貫注。最感
到緊張的可不是阮天華,黃玉香二人,而是五山派和九華派兩處座上的人。

    羊樂公等五位山主,有阮天華代表他們出場,就算得不到武林狀元,但武林
榜眼已經是穩到手的了,五山派堪堪創派,就得到武林榜眼的榮譽,已經是很揭
臉的事了,但人心都是一樣的,能得到武林狀元的頭銜,當然更好了。

    羊樂公就是盼阮天華擊敗九華派奪魁的第一個人,因此他心頭緊張得幾乎坐
立不安。九華派呢,同來的有一個中年道姑,另一個則是和黃玉香年紀相仿的妙
齡少女,她們當然也指望黃玉香能夠奪魁  而且也有信心黃玉香可以奪魁,但看
了阮天華和形意門於立雪動手的情形,她們內心也不期而然的緊張起來。兩人四
隻眼睛盯注在場中兩人身上,一霎都不霎。

    阮天華面貌英俊,身付欣長,臉上又帶著溫文的笑容,當真像玉樹臨風,瀟
灑出眾。黃玉香臉如桃花,眼若秋水,身樹苗條,好不婀娜動人?兩人這一對面
站定下來,直是千中選一的一對壁人,四周觀戰的人,不禁為兩人鼓起掌來。

    阮天華含笑抱抱拳道:「黃姑娘請亮劍。」

    黃玉香鳳眼一抬,嬌生兩頰,嫣然一笑道:「於公子請。」她右手嬌柔無力
的輕輕抬起,嗆然劍鳴聲中,緩吞吞抽出劍來,姿勢美妙,宛如嬌慵無力一般,
但現在可沒人敢小視她弱不禁風了。

    阮天華也保待著君子風度,跟著拔劍,同樣溫和而緩,毫無半點劍拔駑張之
氣。兩柄劍都出鞘了。黃玉香明眸凝注,皓齒微露,忽然抿抿咀  嬌柔的道:「
於公子方才形意門代表比劍。使的是形意劍法,現在和奴家比劍,不知要使什麼
劍法了,奴家真希望你也使九華派劍法。也好叫奴家有機會跟你於公子學學。」


    小紅看得披披咀,朝鐵若華低聲道:「這嬌女連說話都嬌裡嬌氣的,真是滿
身嬌氣。」

    鐵若華低聲道:「你這話就是女孩子的看法,男人見了她,只怕沒有一個不
著迷的呢。」

    阮天華被黃玉香說得俊臉一紅,抱劍道:「黃姑娘不客氣了,在下昔年曾看
過一位前輩演練形意門劍法,方才眼看於兄把劍法在長鞭上使出,一時好奇,就
依樣葫蘆學了幾招,貴派九華劍法,在下從未見過,如何使得出來?」

    黃玉香咯的一聲嬌笑。說道:「於公子昔日看人使過形意劍法,就會使了,
你看了奴家的劍法,自然也會使了。」

    阮天華道:「姑娘說笑了。」

    黃玉香眨眨眼睛,偏著頭道:「你和奴家比劍,不使九華劍法,那使什麼劍
法呢?」

    阮天華道:「在下代表五山派,使的當然是五山劍法了。」

    黃玉香道:「奴家沒聽說過五山劍法,於公子可不可以先使一招讓奴家瞧瞧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瞧著他,滿是希冀之色,令人無法拒絕。

    阮天華心中暗道:「原來你沒見過我的劍法路數,想先瞧瞧,好,我就給你
瞧瞧。」一面朗笑一聲道:「黃姑娘既然說出來了,在下好像無法推辭,那就請
黃姑娘多多指教了。」說完,右手一振,果然朝天揮起。

    他這一劍雖然隨手揮起,但暗中卻連振了五振,劍光乍起,忽然就像海立雲
垂,銀山般湧起五道光華,有如峰巒起伏,益為奇觀!劍光倏然斂去,阮天華含
笑道:「在下獻醜。」所有在場的觀眾幾乎誰都沒有見過這一招劍法,大家不由
得紛紛鼓起掌來。

    黃玉香原想看看他的劍法路數,但那有跡象可尋?不禁呆得一呆,說道:「
於公子這招五山劍祛,總有個名稱吧?」

    阮天華含笑道:「黃姑娘見笑了,這是敝派的起手式「五山開宗」。」原來
這一招那是什麼劍法,阮天華只是以極快手法隨手朝天揮了五揮而已。

    羊樂公看得嘻開了口,笑道;「伏老二、應老三、冉老四、況老五,這招「
五山開宗」夠氣派吧?」

    黃玉香略施一禮,嬌嬌的道;「光看於公子這一招,奴家就甘敗下風,看來
這狀元郎非於公子莫屬了,奴家本該知難而退,但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能夠跟於
公子多討教幾手,是奴家的榮幸,還要公子手下留情才好。」她眉眼盈盈,脈脈
傳情,說得委婉,卻仍然要和阮天華動手。

    阮天華連忙抱拳還禮道:「黃姑娘好說,在下不敢當,姑娘請吧。」

    黃玉香嬌聲道:「奴家那就有簪了。」一面蓮步輕移,裊裊亭亭的朝阮天華
逼上了三步,忽然向左閃出,身於一矮。回身發劍,長劍一門即至,刺向阮天華
左肩,但劍勢才到中途,她身子輕輕一轉,已經到了阮天華的身後,抖手發劍,
急刺背後右肩胛,身形再向左側,左手一伸,織織玉指像一片秋葉,飄然印到了
阮天華身後左肩胛。

    她是看了阮天華那一招「五山開宗」劍法神奇莫測,自知在劍法上只怕無法
勝得了他,才加快身法,希望一擊奏功。她身法一快,香風飄動,迴旋之際,就
更是嬌嬈多姿,美而且柔。但她身法最快,也快不過「紫府迷蹤」,就在她一下
轉到阮天華身後發劍,出掌的同時,阮天華也隨著轉了過去,長劍迅快的交到左
手,豎劍一格。

    但聽掙的一聲,雙劍交叉,被輕輕朝外推開,右手屈肘豎掌,又是拍的一聲
輕響,黃玉香的織掌好像自己湊上去的,正好拍在阮天華豎立的手掌上。黃玉香
粉臉驟然一紅,口中嗯了一聲,忙下迭的縮回手去,腳下往後疾退了兩步,不勝
嬌嗔的橫了他一眼,忽然間點起腳尖,踏著細碎蓮步,朝阮天華左手欺近,舉腕
撩出一劍,又緊接著身軀移向阮天中右首,同樣舉腕撩出一劍。

    她腳尖不住的移動,忽在忽右,長劍也隨著指東劃西,不住的撩出。你別看
她點著足尖,人家由左向右,可以一閃即至,她卻要細細碎碎的踏上八九步,但
她這細碎的八九步,可比你身形一閃還要快得多。這一來,但見她柳腰款擺,一
條織影不住的移來移去,在阮天華面前晃動,一道又一道的劍光,也連續不斷的
飛出。

    一個人如果顛著足尖,急急移動,她身軀必須會有輕微的晃動,再如果一來
一去,不住的移動,而且來去如風,十分快速,就會使人眼睛發生幻覺,一個人
會變成十幾個人影。不信,你拿一根木棍,在眼前快速擺動,是不是會有十幾根
木棍影子?

    黃玉香在阮天華面前由左向右,再由右向左不住的移動發劍、剎那之間,就
好像有十幾個體態嬌撓的黃玉香扇面般圍著阮天華爭先恐後的發劍,十兒支雪亮
的長劍,或先或後,也差不多業同一時間,刺向阮天華身前不同的部位。

    這回,黃玉香才顯出九華派的絕藝來了,但大家心裡暗暗驚奇,九華派劍法
,練到精純,可以一把發出九朵劍花,可以同時傷九個對手,卻從沒有聽說過一
個人可以幻化成數十個人,十幾支劍可以同時攻敵的,看來九華派的劍法,果然
有了驚人的突破。這一屆君山大會,看來要出一個女狀元了,於是大家不禁紛紛
鼓起掌來。

    羊樂公看得兩顆眼珠都突了以來,搔搔頭皮,說道;「這是那一門子的邪門
劍法,這……」

    小紅,鐵若華兩人也不覺攢起了秀眉,本來他們對大哥深具信心,但看了黃
玉香一下之幻化出十幾條人影的身法,也不禁暗暗替大哥耽起心來。小紅急道;
「大哥也真是的,他應該使迷蹤身法,怎麼會這樣站著不動的呢,真急死人。」


    鐵若華道:「大概阮大哥要看看她的身法。」

    小紅哼道:「這嬌女的身法有什麼好看的,八成是大哥被她迷住了。」

    桑鳩婆笑道;「真是孩子的話,你大哥站著不動,這叫做以不變應萬變,你
們瞧清楚了沒有?黃玉香十幾個人影,十幾支長劍,連番搶攻,傷到了阮相公嗎
?為什麼?」

    小紅、鐵若華聽得不期一怔,這話沒錯,黃玉香身法迅速,幻出十幾條人影
,十幾支長劍,眨眼之間,都可能在敵人身上刺上十幾個血窟窿,但黃玉香忙了
這一陣子,好像始終攻不進去。

    小紅問道:「師傅,為什麼呢?你老人家別賣關子啦。」

    桑鳩婆笑了笑道:「那是你們都沒有看出來了。阮相公雖然站著不動,但他
雙手卻一點沒空下來,黃玉香身形閃到左,他把長劍交到左手。黃玉香身形閃到
右,他把長劍交到右手,黃玉香的每一劍,他都接住了。」

    鐵若華道:「那應該發出劍劍交擊之聲,我們怎麼會沒有聽到呢?」

    桑鳩婆笑道:「那是因為阮相公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器,他不好意思削
斷黃玉香的長劍,只是用劍脊輕輕的向外推了一下,是以聽不到一點聲音。」

    小紅披嘴道:「大哥對她真還是手下留情呢。」

    桑鳩婆笑嘻嘻的道;「這是你大哥宅心仁厚之處,黃玉香就是落敗,也穩穩
得到了武林榜眼,他是不願使九華派太難堪,老婆子倒覺得他做得對,唉,江湖
上亂像已萌,尤其在這場大會之後,就可能有很大的變故,這兩個派問題最大,
關鍵就在你大哥身上了。」

    小紅不知師傅在說些什麼?她只是凝足目力朝大哥著去,但因黃玉香十幾個
幻影,十幾支長劍交織的劍影人影,圍在阮天華身前,也遮住了大家的視線,看
了一陣,依然像是霧中看花,看不真切。其實周圍這許多各大門派的高手之中,
真正能夠看清楚阮天華雙手交替揮劍的,也寥寥可數。

    就是羊樂公只怕也沒看清楚了,就不會如此坐立不安了。這一陣功夫,黃玉
香細碎步兒,來來去去,差不多已轉了十幾個來回,刺出的劍招,也足足有七七
四十九劍之多,但是突然叮的一聲,只聽黃玉香退後兩步,拱手道:「於公子,
承讓了。」

    卻見阮天華也退後兩步,拱手道:「黃姑娘,承讓了。」

    大家先聽黃玉香說出「承讓」,接著又聽阮天華也說出「承讓」的話來,一
時可把周圍觀戰的人都弄糊塗了,到底會是誰勝了呢?這一問題連站在兩人中間
充任證人的、少林寺達摩堂首席長老通善大師,也說不出誰勝誰負來?

    因為他也只看到黃玉香一陣攻出四十九劍,阮天華一直站著不動,只是把長
劍用左右兩手交叉交替著擋了回去,在劍術上說。阮天華手法,功力都勝過黃玉
香,但這是比賽他只是把人家刺來的長劍擋得一擋,可不能說是獲勝。

    後來黃玉香連點了他幾處大穴,他可能運功護體,並未受制,當然也算不得
獲勝。那麼黃玉香說的話應該沒錯,既然不分勝負,就得再繼續比試下去。老和
尚是雙方的證人,他當然要說句公道話才是,但他究竟年歲大,閱歷過人,心中
雖覺黃玉香說的話有道理,還是合掌當胸,望著兩人沒有作聲。

    他幸虧沒有作聲,就在黃玉香「鏘」然拔劍之際,阮天華卻「鏘」的一聲,
把長劍回入劍鞘,兩聲「鏘」幾乎是在同一時候響起。阮天華瀟灑一笑,抱抱拳
說道:「以在下看來,在下和黃姑娘似乎已經用不著再比了。」

    黃玉香道:「我們還沒有分出勝負來,怎麼不用再比了?」四圍觀戰的人,
也和黃玉香有同樣的疑府,所有目光不覺都隨著阮天華投來。

    阮天華含笑道:「在下方才不是已向黃姑娘說過承讓了嗎?」

    「你說奴家輸了?」黃玉香粉臉脹得通紅,她明明沒有落敗,如何肯認輸?
嬌急的道:「奴家那裡敗了?」這句話,當然也是大家心裡想問的話,連身為證
人的通善大師一雙炯炯目光,都忍不住朝阮天華投來。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黃姑娘不肯認輸,差幸在下還留有證據在此。」

    黃玉香似乎失去了她原有的楚楚嬌慵神態,失聲道:「你有證據?」

    「正是。」阮天華瀟灑一笑道:「方纔黃姑娘接連刺了在下四十九劍,不知
對不對?」

    黃玉香點著螓首,說道:「不錯,奴家確實刺了你四十九劍,那也不能算是
奴家敗了。」這話也沒錯,人家刺了你四十九劍。就算你接住了,也不能說人家
輸呀。

    阮天華緩步走到通善大師面前,拱手一禮,然後左手掌一攤,說道:「大師
是證人,黃姑娘每刺出一劍,在下都用劍脊擋了她一下,因為在下此劍,削鐵如
泥,恐怕誤毀了黃姑娘的寶刀,黃姑娘連發四十九劍,在下也連擋了四十九記,
每當黃姑娘退下之時,在下曾用劍尖挑下黃姑娘一根秀髮,在下手中正是從黃姑
娘頭上挑下來的四十九根秀髮,請大師過目,不知是不是能算得證據?」

    他掌心確有四十九根秀髮,那只是很細的一綹,每根都有兩尺來長,他是分
作四十九次挑斷的,要從如雲的秀髮中,每次只挑斷一根,已是十分不易了,而
且四十九根頭髮居然長短如一,分毫不差,自然更難辦到了。

    黃玉香粉臉通紅  不勝嬌羞的跺跺小蠻靴,嬌聲道:「你好壞。」一陣風般
朝九華派坐位上逃去,四周突然之間爆發出了如雷掌聲。

    通善大師伸手從阮天華手中接過一綹秀髮,目光一注,便已數清確是四十九
根,一根不少,這就雙手合十,說道:「於小施主在接住黃女施主四十九劍中,
每一劍挑斷黃女施主一根秀髮,已是不易  最難的是四十九劍挑斷了四十九根秀
髮、長短如一、分毫不美  這就非目力,劍法具至上乘,無法做得到,因此這一
場,老衲宣佈五山派於小施主獲勝,不知大家有沒有異議?」

    老和尚說得極好,就算連各大門派上一輩的劍術名家在內,只怕也沒有一個
人能夠做得到,於是四周又鼓起了春雷般的掌聲,久久不絕。



    阮天華回到座位,羊樂公樂得直跳起來,拍著他肩膀,笑道:「咱們五山派
出了狀元啦,哈哈哈哈。」

    桑鳩婆卻暗暗攢了下眉道:「阮相公一時年輕好事,當眾挑斷了人家姑娘的
秀髮,只怕會後又會惹出許多麻煩來。」

    通善大師等掌聲稍戰,高聲說道;「各大門派蒞會的掌門人、道長,現在貧
衲要宣佈這一次的武林三鼎甲了,第一名,武林狀元五山派於立雪,第二名武林
榜眼九華派黃玉香,第三名,武林探花形意門於立雪。現在請三位代表一起上來
,還有當選武林狀元的五山派掌門人羊樂公道長,也請到前面來。」這是正式宣
佈,四周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阮天華、黃玉香、於立雪、五山派出門人羊樂公在如雷的掌聲中,一起走到
長案面前,面向長案站定。通善大師、祝逢春、通濟大師三人也一齊從案後走出
,面向四人站定,由祝逢春從長案上取起黃綾三角旗桿,交到居中的通善大師手
中。

    通善大師展開黃綠小旗,朝羊樂公說道:「恭喜羊掌門人,貴派門下能夠在
本屆大會中,奪得榜魁,榮獲武林狀元;貧衲代表各大門派向羊掌門致最高的敬
意,這面旗令,所代表的是最高的榮譽,今後十年,就請羊掌門人代為保管。」
說畢,雙手把旗令送了過來。

    羊樂公忙道:「大師誇獎了,敝派不敢當,敝派只是追隨各大門派之後。聊
附驥尾而己。」

    說話聲中,雙手從通善大師手中接過旗令,轉身而向廣場,躬躬身道:「兄
弟代表五山派謝謝與會的各門各派,今後希望大家多多鞭策,五山派幸甚,兄弟
幸甚。」

    四周的人報以掌聲,他在掌聲中轉身走近長案,然後小心翼翼的把黃綾小旗
捲好,放人案上一隻紅木鏤花盒中,蓋上盒蓋,捧起木盒,朝通善大師躬身一禮
,口中說道:「多謝大師。」通善大師雙手合十,還了一禮,羊樂公才捧著木盒
回座。

    祝逢春又從案上取起一面刻有「武林狀元」四個大字的金牌,和一朵海碗大
的大紅緞花。花下垂一個大紅綢條,也有「武林狀元」四個金字,一起遞給通善
大師。通善大師接過,把金牌授給阮天華,口中說道:「恭喜於施主獲得這一屆
的武林狀元最高榮譽。」阮天華雙手接過,通善大師接著把大紅緞花別到阮天華
的胸口。

    阮天華躬身說了聲:「謝謝大師。」接著祝逢春又從長案上取過一面武林榜
眼的金牌,和一朵大紅緞花,遞給了通善大師,通善大師把金牌授給黃玉香,說
道:「恭喜女施主榮獲武林榜眼,君山大會這一屆已經是第六屆了,前面五屆,
從未有一位女施主當選過,本屆女施主雖然屈居第二名,其實比當選武林狀元,
還要值得驕傲,武林中出一位傑出的女施主實在不容易,貧衲代表大會向女施主
敬致祝賀之枕。」

    雙手拿著大紅緞花,又道:「女施主自己別吧。」

    黃玉香躬躬身嬌聲道:「多謝大師誇獎。」接過緞花,別到胸前。

    祝逢春又把武林探花金牌和一朵大紅緞花遞到通善大師等中,通善大師把金
牌授給形意門於立雪,一面說道:「恭喜於施主,榮獲武林探花,探花雖然只是
第三名。但於小施主要知道這份榮譽,得來並不簡單,譬如敝派少林派,少林僧
人雖然不參加競選,但敝派俗家分為京北兩派,每派頭下,又有幾個門,每個門
之下都有十個八個弟子,要參加君山大會,先由每個門的弟子選派一個代表,再
參加復選,才產生一名代表,貧衲想來,其他門人弟子較多的門派,莫不如此,
光是獲得出席君山大會,就已經經過千挑百選,於施主先後連勝八場,已經是難
夠可貴了,所以貧衲也要向於施主出致祝賀之枕。

    於立雪接過金牌,感激的道:「大師諄諄獎勉,在下無紉感激,今後自當永
記嘉言,謝謝大師。」通善大師接著把一朵大紅緞花別到於立雪胸前,於立雪一
張俊臉不禁脹得通紅。

    通善大師替他別好緞花,心頭也不禁暗暗一凜,忖道:「原來這位於小施主
,也是個女子,大會並不禁止女子參加,她為什麼要女扮男裝呢?」祝逢春要三
位接受頒獎的武林三鼎甲面向廣場站立。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高聲道:「君山大會前此圓滿成功,貧衲代表大會謝謝各
位道長的光臨。」大家又紛紛鼓掌表示謝意。大會從早晨開始,這時候差不多已
是申酉之交,夕陽銜山了。

    通善大師又道:「諸位道友,本屆大會,敝派永為主人,為了慶祝大獲成功
,和武林三鼎甲榮獲武林最高榮譽。以及各大門派掌門人,道長,暨各位代表蒞
臨大會,謹假半山青螺山莊,聊備水酒,稍盡地主之誼,現在請大家就移玉青螺
山莊去了。」



    青螺山莊,是昔年威震長江,號稱武林怪傑的東海龍王公孫傲的別墅,面湖
背山,景色極佳,後來公孫傲把它贈給了崇勝寺作為寺產。只是空曠已久,因庭
院極廣,除了每十年一次君山大會,都在這裡設宴款待各大門派的與會人士,平
日很少啟用。

    現在青螺山莊當然已經打掃乾淨,而且也粉刷的煥然一新。一行人由通善、
通濟二位大師和祝逢春三人陪同,循著夾道古木陰陰的寬石級,盤曲而下。青螺
山莊前面有一片石砌的平台,高大的門樓上,嵌著四方水磨青磚,鐫了龍風飛舞
四個牽案大字「青螺山莊」,筆力雄勁,還是一代怪傑東海龍王公孫傲的親筆。


    只要看這四個字,你就會聯想到昔年威震長江的東海龍王是一個如何威武的
人物了。進人大門,不過數丈遠近還有一道二門。這時二門早已敞開著,裡面是
一個大天井,迎面階上就是大廳,望去深遂而廣,天色雖然未黑,早已燈光輝煌
,一共擺上了一十五桌,只佔了廳上三分之一的地方。

    上首是品字形三席,左右兩旁各設六席。上首正中間一席,自然是新當選的
武林三鼎甲的席位,由武林狀元阮天華坐了首其,左首是武林榜眼嬌滴滴的黃玉
香,右首是武林探花形意門的於立雪,由少林通善大師、通濟大師和少林派金雞
門掌門人祝逢春作陪。

    左首一席是各大門派掌門人的席位,由五山派掌門人羊樂公坐了首席,接著
是形意同阮松溪、華山派商桐君、八卦同封自清、六合門徐子常、乙木門桑鳩婆
、武當派太極門晏海平、由少林派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作陪。

    右首一席是各大門派長老級和參加大會的來賓,如崆峒黃衫老人、九宮鐵佛
道人、南宮壽、天罡門於老夫人、九華派的中年道姑、和五山派四位山主等人。
再下來是各派人士前來觀禮的來賓,和各位大門派弟子。因為這次由大會主辦人
少林金雞門的弟子擔任執事人員,事前已經把此次與會人士按照名單,排列好了
席次坐位,大家就省去一番互相謙讓的時間,可以按名入座。

    當然,大家還是有謙讓的,譬如五山派羊樂公再三謙讓,不肯坐上首席。經
大家說明這首席由來都是當選武林狀元的門派掌門人坐的,這也表示一種榮譽,
推讓不得  羊樂公才連聲說著「不敢」,只得坐上。十幾名執事陸續送上酒菜。


    通善大師手舉茶杯,站起身舉聲說道:「在座的各派掌門人、道兄、各位代
表,貧衲忝為主人,對各位的光臨,感到十分榮定。只是貧衲出家之人,不沾葷
酒,只好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實在不成敬意。要請大家多多原諒。」說成,
舉杯一飲而乾。大家也紛紛站起,和他對乾了一杯。

    接著是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少林金雞門祝逢春、子午門應立言也相續站起
,敬了大家的酒。他們四個都是少林派的人,自然也都是主人了。主人敬過大家
的酒,每一席都各自敬起酒來。

    黃玉香霎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含情脈脈偏過頭來,纖手舉著酒杯,朝阮天
華玉齒微露,嫣然—笑,嬌聲道:「於公子,你是獨佔鰲頭的狀元郎,大魁大下
,奴家敬你一杯,聊伸祝賀之枕。」

    阮天華被她說得俊臉一紅,連忙舉起杯子,說道:「黃姑娘好說,方才通善
大師說得好,君山大會今年第六屆了,十年就會選出一個武林狀元,但六十年來
  黃姑娘是第一位被選榜眼的姑娘,所以黃姑娘這武林榜眼的榮譽,實在難能可
貴,在下應該向黃姑娘祝賀才是。」兩人對乾了一杯。

    黃玉香明眸凝注嬌聲道:「於公子真會說話,我看於公子不但武藝超群,文
才也十分淵博了,奴家真是欽佩之至,待回我還要再敬你呢。」姑娘家親口對你
說欽佩你,這可不是辭令,而是真的欽佩你了。

    阮天華連說:「不敢。」然後朝右首的於立雪道:「於兄,在下敬你。」

    於立雪冷冷道:「抱歉,我不會喝酒,也不善應酬我們兩免了吧。」

    黃玉香眼看阮天華碰了他一個釘子,就接口笑道:「這位於公子不會喝酒,
奴家那就不敬你了,我們這是三免了。」一面舉杯朝通善大師道:「大師,今天
你辛苦了,奴家敬你一杯。」

    通善大師仍然以茶代酒,乾了一杯,黃玉香又向通濟大師、祝逢春兩位主人
—一敬酒;阮天華也敬了三位主人,三位主人當然也要向三位鼎甲敬酒,於立雪
依然點酒也不曾沾唇。

    敬酒,以主人開始,一經開始,十五席上就登時熱鬧起來,你敬了我,我自
然也要還敬,敬了一杯,自然有第二杯、第三杯。先是每一席上互相敬酒,後來
甲席的人敬了乙席,再到丙席,乙席的人也起而傚尤,大家敬來散去,好不熱鬧


    何況在座的都是武林人物,酒量都比平常人要洪得多,生性也比一般人豪邁
得可愛,就這樣黃湯就家流水一樣,川流不息的灌下喉嚨。整座大廳下,只有兩
個老和尚通善和通濟大師是不喝酒的。但他們以茶代酒,有人向他們敬酒。他們
就只好喝茶。  喝茶可比喝酒更難受,茶喝多了,肚子就會受不了,但他們在盛
情難卻之下,也就不得不喝。

    各大門派的年輕代表們,在武功上敗給了嬌滴滴的黃玉香。現在有了機會,
大家不約而同的一個接一個的上來向她敬酒。你別看她嬌滴滴的弱不禁風,喝起
酒來,可一點也不輸給他們,對每一個敬酒的人,笑艷如花,來者不拒,還帶著
嬌笑,不住的說著「謝謝」,讓每一個敬酒的人,酒不醉人人自醉,都被她笑得
暈頭轉向,高高興興的拿著空杯子回座。

    阮天華是武林狀元,這些上來的人,目標本來是黃玉香,但武林狀元就坐在
她邊上,你總不能不敬吧?阮天華也可以說是受了黃玉香的累。黃玉香喝了多少
杯,阮天華也就一杯不少。只有武林探花於立雪拒絕了每一個向他敬酒的人,所
以他一滴也沒喝,只是冷眼旁觀,看看熱鬧。



    黃玉香紅透了雙頰,一張臉紅得比桃花還要鮮艷,兩隻水汪汪的眼睛,這時
候當真擠得出水來,她瞟著身邊的狀元郎,嬌聲道:「於公子,方才奴家說過,
待回還要敬你,現在奴家再敬你一杯。」

    阮天華忙道:「黃姑娘,在下實在不勝酒力了……」

    黃玉香舉著酒杯,直送到他面前,說道  「奴家衷心欽佩你  你是狀元郎咯
,這一杯非喝不可,就是奴家這一杯……」她把自己的那只酒杯朝阮天華嘴唇湊
來,連身子都和他靠得很近。

    阮天華看她在大廳廣眾之間,這情形未免太親密了,但因她業已醉態畢露。
又不好把她推開,一時窘得俊臉通紅,正待開口。突然耳邊響起黃玉香的聲音說
道:「你把快這杯酒喝了,奴家在酒中放了一顆解藥,待回還得假裝醉倒才行。


    阮天華不期一怔,只聽得黃玉香細聲道:「快喝下去,奴家不會害你的。」
一面嬌聲說道:「快喝呀,就這一杯嘛,你難道不肯賞險嗎?」阮天華到了此時
,酒杯已經碰上嘴唇,他又無暇多想,只得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酒入喉嚨,果然感到有一絲清涼的藥味順喉而下,昏脹的頭腦也為之一清,
心知黃玉香說的不假,忙道:「謝謝黃姑娘。」

    黃玉香緩緩直起身子  甜甜一笑道:「應該奴家謝謝你才對,是你給了奴家
的面子。」這幾句話的工夫,大廳上的人幾乎已醉得東倒西歪,有的坐到地上的
有的伏在桌上,有的兩三個人擠作一堆。

    沒有醉倒的,自己這一席也只有自己、黃玉香、於立雪和通善大師、通濟兩
個老和尚,其他席上,一眼看去,也只有桑鳩婆、小紅、鐵若華、青兒、來復和
羊樂公、伏三泰等五位山主,形意山的人,另外則是九華派的道姑,一個是黃玉
香的同門,也是嬌嬌嬈嬈的姑娘,如此幾人而已。

    阮天華不期一怔,問道:「黃姑娘,可是酒菜不對,被人做了手腳嗎?」通
善與通濟聽得身軀一震。睜大雙目前阮天華投來。

    黃玉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這還用問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趁這一
機會,把各大門派精英一網打盡。今後少林派下就是可以惟我獨尊了嗎?」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說道:「二位小施主懷疑敝派在酒菜中做了手腳?」

    黃玉香格得笑道:「這還會錯?第二壺酒裡就有了問題,只是放的份量還少
,不易嘗得出來,後來一壺比一壺多了,反正大家也差不多喝醉了,誰還分辯得
出來?」

    通善大師眼看大廳上十之八九都已喝醉,這情形是六屆大會從未有過的事,
心中倒也起了極大的疑問,問道:「女施主說已經嘗過了,不知在酒中下了什麼
呢?」

    黃玉香咯的笑道:「我聞出來的只是嶺南溫家的七迷散,還有一種奴家說不
出來,反止不會是補藥吧?」

    通善大師怵然道:「真會有這等事?」

    黃玉香嬌聲道:「我騙大師作什?信不信向你。」

    他們這一說話,羊樂公自然也聽到了,朝四山山主招招手道:「兄弟們,這
情形果然有些不對。」伏三泰等三人立即站了起來,桑鳩婆、小紅、鐵若華等人
也站到一起。

    小紅叫道:「大哥,你快過來。」

    黃玉香朝他嫣然一笑,然後以傳音說道:「你兄弟在叫你了,你們站到一起
去也好,這人使出這樣的大手筆,寫出這樣的大塊文章來,自然也有下文,咱們
只要等一回就可以見分曉。你過去告訴他們,最好裝作被迷翻了,快些躺下來,
現在沒有被迷倒的人,只有咱們這幾個了,大家通力合作才好。」

    阮天華點頭道:「黃姑娘說得極是。」舉步走了過去。

    小紅迎著問道:「大哥,她和你說些什麼?好像說不完似的,這樣妖里長氣
的人,你也……」

    阮大華勝上一紅。說道:「你別誤會她,黃姑娘人並不錯,方纔還她發現酒
中被人做手腳,還暗中給我一顆解藥……」

    小紅披披咀道:「我們沒有解藥,也沒被迷倒呀。」

    桑鳩婆問道:「阮相公,她怎麼說的?」

    阮大華七:「她說她聞出酒中有一種是嶺南溫家的七迷散,還有一種是什麼
,她聞不出來,她剛才告訴在下,這人既然在酒中做了手腳,必有下文,咱們等
一回就可分曉。要咱們這些人,大家要通力合作才好。」

    桑鳩婆聽得點頭道:「此女如果機智過人,她說的不錯,你們快些躺下來。
只有咱們躺下來了,對方的人才會出現。」幾人聽了她的話,果然一手扶頭。一
個個往地上坐了下去,有的曲身躺下,有的身子略側,選擇了自己最有利的姿勢


    桑鳩婆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了羊樂公,五位山主就朝桑鳩婆等人緩緩移
近,接著一個個倒了下來。就在阮天華這邊紛紛躺下之時,那九派的中年道姑和
黃玉香師姐妹二人也相繼仆倒。現在只有通善、通濟兩個老和尚還面帶驚凜的站
著,不,還有形意門的坐著沒動,一併未醉倒。

    通警大師沉聲道:「師弟,這果然大有蹊蹺,這些送酒菜的人,都是金雞、
子午二門的弟子,怎麼會出事的呢?「

    通濟大師合十道:「目前祝師弟、應師弟都已喝醉昏迷,那只有先找幾個送
灑的弟子問問了。」通善大師目光一注,金雞、子午兩門派來服務的十幾名執事
,不知何時,全已不見,不,早已一個個躺在地上了。

    通善大師手持按鐵腳杖,重重的往地上一頓,憤怒的道:「這究竟是什麼人
使的手腳,咱們若不把他找出來,這大黑鍋擾會背到少派的頭上了……」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屏後傳來,走出一個身穿黑衣裙,長
髮披肩,面貌較好的女,朝兩個老和尚躬身施禮道:「二位老師父大概就是少林
寺達摩堂首席大師父,和崇勝寺方丈通濟老師父了?」

    通善、通濟二位大師一齊合十道:「女施主說得正是貧衲,不知……」

    黑衣少女沒待他們說下去,就嬌冷的道:「家師說的,二位老師父可以走了
。」

    通善大師一怔,注目問道:「女施主令師是什麼人?」

    黑衣女子道:「家師是誰,二位老師父不用多問,家師請二位老師父可以走
了,二位老師父就該很快離去。」

    通善大師已感事態嚴重,雙手合十,徐徐說道:「女施主快去請知師出來,
貧衲有話要問他。」

    黑衣女子道:「老師父有什麼話和我說也是一樣。」

    通善大師道:「女施主作得了主嗎?」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我如果作不了主,還會站在這裡和二位老師父說話嗎
?」

    通善大師道:「女師主尊師如何稱呼?」

    黑衣女子道:「老師父現在是和我在說話,只要知道我是誰就好,我叫冷秋
霜,家師名號我不敢說。」

    通善大師道:「這些與會之人,忽然一個個醉倒在地上,可是女施主在酒裹
做了什麼手腳?」

    冷秋霜忽然格的笑出聲來,說道:「這還用說?酒裡下的是溫家七迷散,和
唐家散功丹,不然,這些人怎麼會一醉不起?昏迷不省人事?嗯,就算他們醒過
來,一身功力業已散盡,也使不出力氣來了。」

    通濟大師憤然道:「令師這樣做,究是為什麼呢?」

    冷秋霜道:「家師要把這些人留下,為什麼我可不知道,這和家師要二位離
去,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一樣,現在二位話都向清楚了,可以生吧?」

    通善大師道:「女施主身邊可有解藥嗎?」

    冷秋霜道:「二位老師父就要離去的人,要解藥幹麼?」

    通善大師道:「解藥如果在女施主身邊,老袖希願女施主把解交出來,如果
女施主身邊沒有解藥,還是快去請令師去來的好。」

    冷秋霜不耐的道:「家師不會見二位老師父的,她老人家只交待我請二位出
去,二位盡嚕囌則甚?快些情吧。」

    「阿彌陀佛。」通善大師目中神光湛然,直注對方,口喧一聲佛口,說道;
「看來貧衲只有把女施主拿下了,令師才會出來了。」他這聲佛號,顯系動手的
暗號了,通濟大師在他佛號響起之時,手持禪杖,身形一晃,已經飛快的問到了
冷秋霜身後。

    大廳上沒有躺下來的已只有兩個和尚了,現在一個擋在冷秋霜面前,一個閃
到冷秋霜身後,正好截住了她的退路。通善大師早已把禪杖交到左手,話聲出口
,右手突發,一記「赤手縛龍」朝冷秋霜手肘抓去。「赤手縛龍」正是少林寺「
十二擒龍手」中的一招擒拿手法。

    「十二擒龍手」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十二,出手迅如奔雷。手法奇奧,一
向被視作不傳之秘,只有晉陞到長老,才會資格練習。通善大帥因今日之局,詭
異莫測。各大門派有這許多人被迷倒,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出手就施展出「十二
擒龍手」絕技來,希望一舉擒下眼前這一個黑衣女子,才能逼出她師父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通善大師右手疾發,冷秋霜忽然格的一聲輕笑,說道:
「原個老師父要和我動手。」她上身輕輕向後一側,便自讓開了通善大師的一記
「赤手縛龍」,右手抬處,一雙纖纖玉手,五指舒展,似拂似拍,到通善大師右
肩挑來。

    前面說過,「十二擒龍手」是少林不傳之秘的絕藝,手法奇奧,則何僅僅上
身一側,就可以避讓得開,這還是什麼少林絕藝?通善大師不禁一怔,眼見對方
拍來一掌,詭異至極,心頭微凜,急忙往後斜退半步,左手禪杖用力往地上一插
,右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人也隨者大步跨上,雙手齊上,掌指同施,專向冷秋
霜關節大穴下手,點、拍、扣、拿、抓、,忽正忽反,變化奇奧。

    他使的依然是「十二擒龍手」,此時從老和尚手上使出,不但迅若奔雷,精
純絕倫,幾乎在一眨眼間,就會襲向幾個不同部位,好像在冷秋霜四周上下都被
一片手影所籠罩!冷秋霜身材苗條,這時和老和尚展開搶攻,雙手忽拍忽拂,柔
若無骨,不時從老和尚的一片指掌影中穿入,有幾次還差點被她拂上。

    這下直看得通善大師心頭暗暗凜駭不上,心想:「通善師兄是達摩堂首席長
老,武功之高,在少林寺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如今竟然只和對方一個門
下女弟子打成平手。」

    通善大師也愈打愈驚,激起了老和尚的怒意,故意手勢一緩迎著冷秋霜拍來
的掌勢推出。這一下一個拍來的手勢極快,一個有意迎上,自然很快就迎個正著
,發山「拍」的一聲輕響,兩隻手掌竟然合在一起,堅立在兩人的身前一動不動


    通善大師身為達摩堂首席長老,積數十年修為之功,眼看對方只是一個年輕
女子,竟然敢和自己比拚內力。心中方自一喜,暗道:「你有多少道行……」但
他心念方動,突然感覺不對,那是自己運起「金剛禪功」直逼過去,竟然毫無阻
力。

    不,一股奇陰奇寒之氣卻從內已掌心滲力,緣臂直上,迅達肩頭,一條右臂
驟然失去了抗力,身軀隨著起了一陣輕顫,要待收手,已是不及。冷秋霜一隻左
手業已無聲無聲拂上前胸,老和尚身不由已砰然一聲往地上跌坐下去。

    這下直看得通濟大師心頭大凜,右手禪杖一頓,喝道:「女施主……」

    冷秋霜一下制住通善大師,早已斂手後退一步,冷峻的看了通濟大師一眼,
婆曬道:「老師父是少林通字輩高僧,武功最多和通善大師在伯仲之間,對不?
如果老師父在不自量力,要和我動手,試問結果會如何呢?你們兩個一起留在這
裡?那麼參加這次君山大會的人,全部神密失蹤,不是再也沒有知道下落了嗎,
所以我的意思,老師父還是省點力氣,快扶著通善大師走吧。」

    通濟大師聽得一呆,心想:「她這話說得不錯,通善師兄已經被她所制,自
己武功不如通善師兄,如果也失陷在此,武林再也沒有人知道這許多人失蹤的原
因了,那麼自己確實應該忍一時之憤,先把通善師兄扶出去,離開此地才是。」


    心念這一轉,立即點頭道:「好,貧衲扶通善師兄離開青螺山莊,只是貧衲
想請問女施主一聲,令師到底是誰,可否見告?」

    冷秋霜格的一聲嬌笑,說道;「我說過家師名號,無可奉告,老師父再問,
我也不會說的,你扶著通善大師出去,只要出了青螺山莊,就可用手推拍他「血
阻」、「幽囚」兩穴,再讓他走下百級石級,大概可以不得事了,你快些走吧。
」通濟大師一言才不上,俯身扶起通善大師,舉步往外走去。

    冷秋霜望著兩人身形,嬌笑道:「這真叫做敬酒不吃吃罰灑,好好要他們走
,偏是不肯,非要人攙扶著走不可,好啦,現在沒我的事啦。」說完,也俏生生
的往廳外走去。

    阮天華眼看通善大師和冷秋霜動手之際,本待翻身躍起。但耳邊及時響起黃
玉香「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狀元郎,正主還沒出來呢,你此時千萬不可妄
動。」

    阮天華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多謝黃姑娘關照。」

    黃玉香又道:「你有幾個朋友著了他們的道,我這裡有解藥,你要幾粒,待
回我再給你。」

    阮天華道:「謝謝你,我們都很好,好像都沒有被迷昏去。」

    黃玉香道:「這不可能,溫家七迷散,只要一盞茶工夫,就會發來,任你內
功最高,一樣會被迷翻,你沒聽那小嬌女說。還有一種是唐家的散功丹,更是厲
害,只要聞上一點,都會功力盡失,除了他們獨門解藥,只有我師傅的九九清心
祛毒丹能解,你的朋友這時候不可能還清醒著,不過不要緊,待會我再給你好了
,服下解藥,只要一盞茶的工夫,就可改清醒過來。」








【第十六章】 魔女多情

    阮天華給他一說,心裡覺得不放心,這就以「傳音入密」朝小紅問道:「小
紅,你沒事吧?」小紅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我很好。」

    阮天華又道:「鐵幫主呢?」小紅道:「她也沒事。

    阮天華再以「傳音入密」朝羊樂公問道:「大山主,你們沒事吧?」

    羊樂公回道:「沒事呀,老夫好得很,老夫正在奇怪,那小丫頭說酒中下了
溫家七迷散和唐家散功丹,應該不會是假話,咱們怎會一點事已沒有?」

    阮天華也暗暗感到奇怪,忍不住又朝鐵若華間道:「鐵幫主,來復和青兒沒
事嗎?」

    鐵若華道:「他們都沒有被迷住。」阮天華突然心中一動,自己同來的一行
人,一個也沒有被迷住,莫非是服了朱果的緣故?

    只聽黃玉香的聲音又道:「喂,於公子,你怎麼不說話了呢?」

    阮天華道:「在下正在問他們有沒有事?」

    黃玉香道:「他們怎麼說呢?」

    阮天華道:「他們都很好。」

    黃玉香道:「這就奇了,你的朋友都沒有事?」

    阮天華道:「是的。」

    黃玉香喜道:「這樣就好,我本來還怕人手不夠呢。哦,你的朋友,一共有
幾位?」

    阮天華道:「連在下有十二個人。」

    黃玉香道:「太好了,我們只有三個,合起來就有十五個人了。」剛說到這
裡,突覺地上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同時耳中隱隱聽到隆隆二聲,從地底響起,
整個大廳好像都在震憾。

    黃玉香又道:「於公子,原來這廳上有機關。」

    阮天華道:「姑娘怎麼知道的?」

    黃玉香輕笑道:「你這人也真是的,整座大廳在往下沉,你都感覺不出來?


    阮天華經她一說,果然感到大廳確實是在往下沉落,這就說道:「不是姑娘
說出來,在下真還不知道呢?」

    黃玉香道:「大概要等大廳沉下去之後,正主也就快出現了。」

    阮天華問道:「黃姑娘,你看這會是什麼人使的陰謀?「

    黃玉香道:「先前我懷疑是少林派,後來我才明白這是形意門使的詭計。」


    阮天華吃了一驚,說道:「這怎麼會是形意門呢?」

    黃玉香道:「不相信,難道方才沒有看見嗎?」

    阮天華問道:「黃姑娘方才看到了什麼?」

    黃玉香道:「方纔通善老和尚和那妖女動手的時候,形意門的人都很快的退
進屏風後面去了,不是他們鬧的鬼,你說還有誰?」

    阮天華聽得一怔,他躺下之處正好是背面,因此沒看到爹他們已經退進屏後
去了,心中不禁大疑,爹一生淡泊名利,怎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一面說道:「這
不可能。」

    黃玉香輕笑道:「有許多事,就是大家認為不可能才發生的。」在兩人說話
之時,桑鳩婆和羊樂公也以「傳音入密」商量應變之道,待會如果有人出來,先
由五山派的人站起來和他們交涉,先探探對方口氣,其餘的人,暫時按兵不動。
下沉的大廳突然靜止下來,地底隆隆之聲也隨消失。

    桑鳩婆細聲道:「大家注意了,賊黨大概快出現了。」大廳上已經一片黝黑
,伸手不見五指,但卻沉寂如死,不聞一點聲息。躺臥在地上的群雄,每個人心
頭都感到不耐,但只好耐心等著。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才聽大廳北首響起沉重的鐵門開啟之聲,接著
便有燈光照了進來,只見十幾名黑衣勁大漢魚貫走入。桑鳩婆低聲道:「黑衣十
八騎,他們只是么魔小丑,算不得正主。」

    接著在十幾個黑衣人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此人穿了天藍夾袍,中等身材
,臉色中透青,緊閉著咀唇,神情冷漠,似是眾人之首,他大模大樣的在上首站
定下來,右手一抬,指揮著道:「你們還不動手,把這些人搬進去?」阮天華驟
睹此人,不出得心頭狂跳,他不是三師叔夏鴻暉?

    黃玉香方纔曾說這場變故是形意門使的詭計,莫非會是真的?不,絕不會的
,爹平日為人端正以嚴,豈會做出這種犯天下之不大道的事來?這件事只怕別有
隱情。十六個黑衣人(黑衣十八騎中蒯飛鵬和沙天祐雙目已瞎,故而只有十六個
人了)奉命唯謹,立即各自散開,正待動手搬運地上醉倒的人。

    羊樂公呵呵一笑,從地上坐了起來,說道:「老夫自己會走,不勞諸位動手
。」隨著話聲,一躍而起。

    他站起來了,伏三泰、應天生、祝逢春、況神機等四山山主和匠天華、總管
苟不棄自己一齊既然躍起。這是方才大家商量好的,先由五山山主站起來,藉以
引出對方的主腦人物來。這七個人的突然站起,自然使夏鴻暉和十六個黑衣人驀
然一驚。

    黑衣十八騎果然不愧久經大敵,雖然變生俄頃,只不過後退了一步,但看清
站起來的只有五山山主,十六個人各自掣出兵刃,迅速包圍上來。夏鴻暉站在上
首,偶然道:「五山派崛起江湖,果然有一手,喝下溫家七迷政、唐家散功丹居
然還挺得住。」

    羊樂公嘻嘻的拱拱然道:「誇獎、誇獎,敞派的人要是化不了區區迷毒,還
敢在江湖上開門立戶?」

    夏鴻暉冷然道:「羊樂公,你應該看看清楚,天下各大門派的人都已躺在這
裡,憑你們五山派區區幾個人,能起了什麼作用嗎?」

    羊樂公呵呵大笑道:「各大門派的人都被你們迷翻了,只有敝派人數雖然不
多,卻比他們高明得多了,你們一舉迷翻了這許多人,當然大有一番作為,五山
派崛起江湖的目的,自然也想出人頭地,所以咱們大可聯手合作,你老哥大概不
是正主吧,老夫想見見你們主人,共謀大計,不知你老哥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夏鴻暉冷然道:「你要見教主不難,你們先放下身上兵刃,由他們先點了你
們的穴道,然後可由兄弟領你們進去。」

    阮天華心中暗道:「聽三師叔的口氣,好像幕後人物,是一個「教主」,那
就不是爹了,三師叔怎麼會投到「教主」手下去的呢?」

    羊樂公面有難色,搖著頭道。「你老哥這個條件,老大不敢答應,江湖上的
人隨身兵刃,豈可隨便放下?何況今晚局如此詭異,咱們這幾個人如果放下兵刃
,任你點了穴道,這和這些被迷翻的人,又有什麼不同。」

    夏鴻暉微曬道:「你們已是甕中之鱉,網中之魚,和這些被迷翻的人,本來
沒有什麼兩樣。」

    「哈哈。」羊樂公一手打著垂腹長髯,大笑一聲道:「老哥這話可就不對了
,你老哥也請看看,這圍著咱們的黑衣十八騎,乃是老夫手下敗將,就算他們能
和老夫打成平手,只要不能一下把咱們七人制住,咱們只要騰出一個來,你們這
場籌劃已久的驚人大計謀,就會落個滿盤皆輸,你老哥信是不信?」

    夏鴻暉道:「如何會落個滿盤皆輸?」

    「哈哈。」羊樂公又是一聲大笑,說道:「這個……就是老夫要和你們主人
當面談判的本錢,你老哥未必作得了主,空言無益。」

    夏鴻暉似是已被激怒,嘿嘿道:「誰說夏某作不了主?羊老兒,你先說出來
讓夏某聽聽,夏某自會轉稟教主,予以召見。」

    「好。」羊樂公沉聲道:「老夫不妨相信你一次。」

    夏鴻暉不耐的道;「你可以說了。」

    羊樂公道:「你老公總該知道,老夫一向嗜酒如命。方才大杯大杯的至少灌
下了三四十杯,溫家七迷散、唐家散功丹。怎對老夫一無作用?哈哈,老夫不妨
告訴你,咱們「五山解毒丹」專解天下迷毒,靈丹入口卻化,只要每人餵他們一
位,不出盞茶工夫;這些人就可以完全恢復清明,不過老夫一向講究利人必先利
己,這些人和老夫非然非故,把他們救醒過來,對咱們五山派一點好處也沒有,
不如等你們有人出來。咱們談得攏合作條件,豈非正好?否則方纔這些時間,老
夫早已把他們全救醒過來了。」

    夏鴻暉道;「你真有解藥?」

    羊樂公哈哈笑道:「老夫何用吹噓?不信,老夫把解藥給隨便那一人眼下,
老人保證他們立時清醒過來。」

    說著朝阮天華招招手道:「你有兩個朋友尚在昏迷之中,為師給你兩顆藥丸
,你去餵他們服下。」說著一面果然深手入懷,掏出一個青色瓷,拔開瓶塞小心
翼翼傾出兩顆藥丸,交到阮天華手中。阮大華接過藥丸,走到小紅,鐵若華兩人
身邊,俯下身去,把藥丸納人兩人口中。

    羊樂公道:「徒兒,你從一數到十二,他們兩個就可以醒過來了。」

    夏鴻暉睜大雙目,一眨不眨的看著阮天華把藥丸納入兩人口中  現在阮天華
果然依言:「一,二、三、四……」的數了起來。等他數到「十二」,小紅和鐵
若華兩人果然倏地睜開眼來,口中不約而同的「噫」了一聲,一躍而起。

    小紅目光轉動,叫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鐵若華道:「我們好像是被人便了手腳。」

    阮天華朝兩人招招手,低聲道;「你們先站到大哥身邊來,不可說話。」

    羊樂公得意一笑,晃著腦袋說道:「怎麼樣,你現在相信了吧?」

    夏鴻暉眼看阮天華餵了兩人解藥,從一數到十二,果然就清醒過來,心頭大
為驚凜,暗道:「羊樂公的五山解毒丹看來比咱們的獨門解藥還來得靈效。」自
然深信不疑,正待開口。

    只聽一個森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說道:「羊樂公,你的解藥果然很有效,
要見本教主,有什麼?」隨著話聲,已從屏後走出一個白髮如銀的老道姑來。

    夏鴻暉忙道:「教主出來了。」

    這老道姑雖然白髮如銀,但臉上沒有一絲皺紋,如無一頭白髮,看去不過四
十出頭,生成一張馬臉,雙顴突出,嘴唇極闊,尤其一雙三角眼,眼珠極小,卻
射出稜冷芒,使人感到她是個極非易與的人。這人大家在大會上都見過,她就坐
在形意門的坐位上。

    阮天華看到老道姑,心頭暗暗一震,忖道:「看來爹和三師叔都是著了她的
道了。」此時若非桑鳩婆一再叮嚀,遇事不可魯莽,阮天華真恨不得立時衝上去
,先把她制住了再說。

    羊樂公呵呵一笑,抱拳道:「原來是教主,老朽失敬了,方才老朽說的話,
教主大概都聽到了?」

    老道姑道:「不錯,你有什麼條件?」

    羊樂公聳聳肩笑道:「教主辦的是大事,不知敝派有沒有資格和教主合作?


    老道姑冷冷的道:「你要和本教如何合作?」

    羊樂公大笑道:「這要看教主有沒有合作的誠意了?」

    老道姑道:「本教主若無誠意,還會和你相見嗎?」

    「好。」羊樂公道;「老朽可以問教主幾個問題嗎?」

    老道姑道:「那要看你問什麼問題了?」

    羊樂公道:「咱們即有誠意合作,教主已經知道本派來歷,我們自然也要知
道和我們合作的是什麼教了?」

    老道站道:「玄陰教。」

    羊樂公沉吟道:「玄陰教三十年前……」

    老道姑不待他說下去,冷聲道:「玄陰教原是玄門一脈,只因江湖各大門派
有於門戶之見;把本教視作旁門左道,雙方積不相能,三十年前,終於演成兵刃
和見,本教從此一跌不振,老身經昔日幾個道友敦促,重整本教,羊掌門人現在
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羊樂公接著問道;「教主把各大門派的人迷翻了,不知如
何善後?」

    老道姑道:「老身出任教主,志在和各大門派和平相處,但各大門派的人未
必瞭解老身心意,因此才借這一次的君山大會,把參與的各大門派中人留下來,
其實老身只是為了和大家溝通意見,仍會一個不少安然放他們回去,讓他們回去
之後。再和派中同門溝通意見,從此不再歧視本教就好,老身一個也不會為難他
們的。」

    羊樂公自然知道玄陰教昔年就有一種迷失神志的藥物,服下此種藥物的人,
就永遠聽從他們擺佈,她說的所說的所謂和「大家溝通意見」,自然是讓這些人
服下迷失神志的藥物,再放他們回去,這一來,各大廠派之內,不就等於多了一
批玄陰教的內奸,顛覆各大門派,當真易如反掌了。一面說道:「教主放不放人
,和老朽一點關係也沒有,咱們還是來談談合作條件,不知教主和敝派如何合作
呢?」

    老道姑道:「合作條什很簡單,你羊樂公由本教聘為總護法,你們還有四位
山主,可任本教護法,只怕你必須交出五山解毒丹,並把該丹處方,也一齊交出
,此後未經本教同意,不得私自配製。」

    羊樂公道:「教主辦了這件大事,天下武林各門各派已盡入谷中,老朽把敝
派的人都投到玄陰放下,只弄到一個有名無實的總護法嗎?」

    老道站道:「本教護法,都是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各派長老僅能擔任副護法
,老身給你總護法名義,你還嫌不足嗎?」

    羊樂公道:「名人倒還是其次,教主要微派交出解毒丹,老朽實在……」

    老道姑道:「你不答應?」

    羊樂公道:「此丹是敝派獨門不傳之秘,教主應該明白,咱們是合作,不是
投靠。」

    老道姑不耐的道:「羊樂公,你們到了這裡,只有和本教合作一條道可走。


    羊樂公要問的問題,都已得到了答案,沒有再和她扯下去的必要,聞言大笑
道:「教主這是在威脅老夫了,羊樂公胡於白了一大把,還沒受人威脅過,教主
可知不和老夫合作的後果嗎?老夫身邊有一百粒解毒丹足可救醒廳上所有的人…
…」

    老道姑雙目寒光陡盛,冷哼道:「羊樂公,你要和老身作對,那就是自找死
路。」她這句話說得極為嚴厲。

    羊樂公喝聲入耳,陡覺身上一冷,隨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心頭驀然一
驚,口中大喝一聲:「好個妖婦你敢暗害老夫。」揮手一掌,拍了過去。他練的
「北溟神功」,這一掌出手,掌風如濤,勢道極猛。

    老道姑冷冷一曬,也揮手迎出。她這一掌輕飄飄好像毫不使勁,但羊樂公的
掌風和她乍然一接,立時感到不對,方才只打了一個冷噤,其實體內已被陰冷之
氣侵入,只是並未發作,但這一和對方掌風乍見,體內陰氣好像裡應外合,全身
陡然一冷,奇寒傲骨,口中大叫一聲:「快截住她……」咕冬跌倒下去,苟不棄
慌忙一把把他扶住。

    阮天華及時閃身而出,長劍鏘然出鞘,喝道:「老妖婦你還在那裡走?」黑
衣十八騎十六個黑衣大漢不待吩咐,紛紛圍了上來,立時和伏三泰、應天生、祝
逢春、況神機四人動上了手。

    小紅、鐵若華因對方人數較多,也各自拔出長劍,加入伍圍,動起手來。桑
鳩婆也在此時一躍而起,手持桑木杖,呻呷笑道:「咱們先把夏非幻拿下,就百
事太平了。」跟著她躍起的還有來復和青兒,兩人緊隨桑鳩婆身後,朝老道姑逼
近過去。

    九華派的中年道站和黃玉香、羅秀玲也一起朝上面逼來。老道姑那會把阮天
華放在眼裡?在她想來,阮天華只是羊樂公的門人,但眼看桑鳩婆和九華派三人
也在此時一躍而起,心頭不禁微微一凜,冷哼一聲道:「原來你們還有不少幫手
。」口中雖然說著,心頭也不由暗暗吃驚。不知道大廳上這許多被放倒的各大門
派,還有什麼人服過五山派的解毒藥?

    阮天華雙目神光電注,喝道:「老妖婦,你此時除了束手就擒,還想頑抗嗎
?」

    老道姑左手拂塵朝前揮起,冷笑道:「小子,你還不配和本教主動手。」一
蓬拂絲宛如千百支寒什,直向阮天華迎面戮到,每一根拂絲都含蘊了一縷極陰極
寒的「玄陰真氣」,此時突然散開,千百縷陰寒之氣登時籠罩住阮天華全身。

    這一著用到任何人身上都會很快生效,但阮天華練的是「紫氣神功」,道家
先天乾陽之氣,正是旁門陰功的克裡,阮天華看她挑塵一拂,陰寒之氣登時大盛
,不覺大喝一年,揮手一劍迎著蓬拂絲劈出,一道青虹應手而起,但聽一陣嗤嗤
南響,老道站一柄拂塵土被賽干將截作兩段,千百縷斷絲散落一地。

    老道站作夢也料不到自己這柄天蠶絲的拂塵會被對方一劍削斷,這小子居然
沒被自己的「玄陰真氣」所傷,心頭急怒交迸,喝了一聲:「該死的小畜生,你
敢削斷本教主拂塵。」右手抬處,掣出長劍,刷的一聲,兜胸刺出。

    阮天華大笑一聲:「來得好。」長劍悠然劃出。

    但聽「嗤」的一聲,雙劍交擊,老道姑劍上凝聚了十成「玄陰真氣」以「借
物傳陰」之術,迅速傳了過來。她不施展「借物傳陰」還好,這一施展「借物傳
陰」,阮天華的「紫氣神功」陡然暴長,「玄陰真氣」遇上克制,立時如湯沃雪
,消失造盡,這下直把老道姑驚出一身大汗,急急收劍後躍。

    阮天華嗔口喝道:「老妖婦……」正待縱身撲上,屏後忽然轉出二三十個人
米,為首一個道裝仗劍老者赫然是形意門掌門人阮松溪。



    老道姑急忙叫道:「阮掌門人,快截住他。」阮松溪炯炯雙目一注,直問阮
天華逼了過來。

    阮天華看到爹提劍追來,心頭不由大駭,也由此可以證明爹和三位師叔,顯
然都受了老妖婆的蠱惑,他張了張口,要待叫出「爹」來,但轉念一想,還是不
妥,目前自己是於立雪,如果讓老妖婆知道自已是阮天華。說不定會以爹來威脅
自已。心唸唸正在轉動之際,阮松溪忽然大喝一聲,一劍朝阮天華右肩刺來。

    他身為形意門一派之主,練劍數十年,這一劍果然深具威力,但見一道自光
閃電般射到,劍光之強,有如一道匹練,寒光芒射。阮天華從小練的也是「形意
劍法」,但看爹這一劍的威勢,心中也暗暗讚歎,自己雖然練成「紫正神功」,
但如果也使出這一招劍法來,只怕沒有爹這一劍的氣勢盛呢!心中想著,急忙身
形晃動,使出「紫府迷蹤」身法,向旁閃開,一面忙以「傳音入密」說道:「爹
,孩兒是天華,你老人家沒事吧?」

    阮松溪一劍落空,睜目哼道:「誰是天華?老夫有什麼事?」刷的又是一劍
飛刺而出。

    阮天華聽得一怔,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老人家不但連自己的聲音都
聽不出來,還說誰是天華?難道?急忙身形一晃,又閃了開去,仍以「傳音入密
」說道:「爹,孩兒是天華,你怎麼連孩兒的名字都忘記了?」

    阮松溪怒聲道:「老夫不知道,多苦無益,接招。」刷的又是一劍斜刺過來


    阮天華聽得心頭大駭,看情形,爹是被老妖婆迷失了神志,這該怎麼辦呢?
跟著阮松溪身後出來的除了端木讓、范叔寒、於立雪之外,竟然還有鎮九宏、鎮
少侯,和二十四名一式青色勁裝,但劍穗卻分作紅、白、青三色的劍門弟子。和
鐵手幫的鐵三姑、總管習文星、鐵手五煞等人。原來劍門的人,沒有參加君山大
會,居然也被玄陰教羅致來了。

    端木讓迎著九華派的中年道姑,於立雪迎著黃玉香,鎮少侯迎著九華派的羅
香玲。另外二十四名劍門弟子卻向正在手忙腳亂,節節敗退的黑衣十八騎衝了過
去。這批人的介入,使得大廳上敵勢登時大盛。

    玄陰教主老道姑和夏鴻暉卻在這些人衝出之際,悄悄退出,這時大廳上空忽
然響起老道姑冷森的聲音說道:「大家給我殺,這些人給我格殺勿論,一個也不
留。」

    桑鳩婆瞥見阮松溪等人從屏後門山,方自一怔,鎮九宏已經手杖長劍奔了過
來,不覺呷呷尖笑道:「老婆子真想不到鎮二爺居然也投到了玄陰教下……」

    鎮九宏洪喝一聲:「鎮某不知道。」長劍呼的一聲,震腕直刺過來。

    桑鳩婆聽他口氣,立時暗暗哦一聲,忖道:「看來這些人都被玄陰教迷失了
心神,這倒真是棘手得很。」手中桑木杖往上一抬,「噹」的一聲架開對方劍勢
,立攻還攻了一杖。

    鎮九宏不愧是劍門山的二莊主,劍法精純快捷,攻出一劍甫被封開,第二劍
電閃雷奔,又急攻而至,正好和桑鳩婆的第二杖迎個正著,又發出一聲金鐵狂鳴
。鎮九宏大喝一聲,攻勢驟然一緊,劍門山「萬流歸宗劍法」源源出手,一支長
劍在他手中使出,當真如長江大河,奔騰澎湃而來,劍勢之盛,允推當世劍道中
的巨擎,一丈方圓,縱橫排開,不可一世。

    桑鳩婆一支彎彎曲曲的桑木鳩頭杖,雖漆成了桑水皮的顏色,實則是百煉精
鋼製成,重逾八十斤以上,鎮九宏一聲大喝方起,桑鳩婆的呷呷尖笑之聲也隨著
響起:「老婆子久聞劍門山「萬流歸宗劍法」稱雄武林,今天倒要試試你們這套
劍法究竟有多厲害,是否徒具虛名?」

    她白髮飛揚,右手連揮,登時漾起十七八條彎彎曲曲的杖飛騰,有抑張牙舞
爪的黑龍一般,朝縱橫交織的劍光投去。劍走輕靈,鋼杖卻是重兵器,講求硬打
硬碰,直搗橫掃,以強攻強,因此她杖勢一發,就連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當當金鐵
狂鳴之聲。



    端木讓迎住九華派的中年道姑,她是黃玉香的大師姐秦妙香,肩頭背著一支
長劍,但在逼上來的時候,長劍尚未出鞘,端木讓大喝一聲,左手一杖鐵膽就脫
手打出,直奔秦妙香當胸。秦妙香也沒拔劍,左手拂塵忽然朝前拂起,他這一拂
雖輕,但一蓬拂絲卻朝飛來的鐵膽反捲過去。

    端木讓一生不使兵刃,兵刃就是兩枚鐵膽。鐵膽和流星錘唯一不同之處,就
是沒有細鏈,脫手攻敵,豈非有去無回?這就要靠使鐵膽的人功夫和技巧了,攻
出去的鐵膽要憑手法收回來。端水讓一生勤練鐵膽,可以雙手同發,也可以左右
交替,忽遠忽近,忽上忽下,迴環飛輟去兩次回。

    這時秦妙香拂塵堪堪拂起,他右手鐵膽又脫手飛出,襲向秦妙香執塵右腕,
身形忽然一矮,一下閃到了秦妙香右首,左手一探,正好接住鐵膽,身形一回輕
旋,接住了鐵膽從腰後射出,直奔秦妙香的左首,右手一探,接住了右手發出的
鐵膽。

    你別看他身材矮胖,這一展開搶攻,身形忽東忽西,施展出來的小巧功夫,
一個人當真輕若狸貓,快若飄風,兩枚鐵膽左右交替,忽虛忽實。就在你面前飛
來飛去,橡穿梭一般,使人不可捉摸。端木讓這兩枚鐵膽,在大江南北,可以說
久負盛名,只有阮松溪說過他:「二師弟既然專心一志的去練鐵膽,怎麼不專心
一志的去練劍法呢,本門形意劍法,博大精淵,你卻棄置不練,把寶貴的時間,
浪費在這種小玩意上,不遇強敵還可,設若遇上強敵,別說攻敵了,想守都會守
不住。」

    這話端木讓當然不肯聽,他自以這兩枚鐵膽就是從形意拳術中的劈、攢、繃
、炮、橫五字的精髓。還笑大師兄是道學先生,只知墨守成規,不知創新。這幾
十年來,他確實也不曾遇上過對手,今晚,他才感到遇上對手了。不,這九華派
的中年道姑秦妙香,才是真正的強敵。

    因為任你兩枚鐵膽忽左忽右,運用得虛虛實實,出神人化,秦妙香一張桃花
般臉上,不但在笑,而且櫻唇微下撇,似有不屑之色,索性站停下來,連拂塵也
不使了,一動不動的看著你使得天花亂外,他只是上身輕微的側動,就全讓了開
去。

    端木讓也是久經大敵之人看出對方並不易與,雙手加緊,兩枚鐵膽更加流星
追月,越使越快。秦妙香看了一回,忽然矯笑一聲道:「你使完了沒有?」九華
派的人好像個個都有動人風情,就是在動手過招,也和打情罵俏一般。

    但她這回話聲縱然嬌柔悅耳,出手可快得無以復加,左手拂塵陡然揚起,只
輕輕一圈,一蓬拂絲卻像網兜似的一下就把兩枚鐵膽兜住,再往上一揚,呼呼兩
聲,鐵腿就朝屏風激射過去,緊接著又是「砰」「砰」兩聲大響。把一座紫檀雕
花屏風擊成粉碎。

    端木讓根本沒有看清對方如何把兩枚鐵膽捲飛出去的,必頭不由得大怒,口
中洪喝一聲,右手握拳,呼的迎面擊去。秦妙香左手拂塵揚起之際,早就料到他
會情急排命,右手抬處,一隻纖手已經緩緩朝他推來,這下正好和他一記剛猛無
倫的炮拳迎個正著。

    她這一掌既不帶絲毫風聲,看去輕柔無力,就是有十隻這樣又嫩又白的纖纖
玉手,也擋不住端木讓含憤出手的這一招。但事實恰恰相反,端木讓一拳擊出,
雙方拳掌甫交,他口中突然悶哼一聲。一條右臂便已軟軟的垂了下去,一個人也
隨著站椿不住,一連後退了三四步。

    范叔寒見狀大驚,急忙抬手拔劍,閃身搶出,刷的一劍朝秦妙香身前橫掃過
去。秦妙香身形飄動,讓開劍勢,手中拂塵隨著攻出。兩人立時動上了手,范叔
寒使的是形意劍法,劍勢悠然,深得形意心法。秦妙香依然沒有拔劍,她一柄拂
塵隨手揮起,招式精妙奇黨,忽如柳絲千條,隨風而起忽如春雲乍展,飄灑無定
。兩人打到二十招以外,已是劍光耀目,拂影重重,這和方才端木讓動手之時,
另是一番景象。



    黃玉香和於立雪這一對,一個是武林榜眼一個是武林探花,一個因對方是手
下敗將,存有輕視之心,一個因對方奪去了自己榜眼名優心懷憤慨,是以一見面
就長劍,長鞭爭先出手。黃玉香還是嬌嬌裊裊的模樣,姿勢美妙。

    於立雪卻臉色鐵青,鞭影呼呼,一招緊似一招。這兩人各展所學,打得難分
難解,一時之間,誰也沒佔到上風。鎮少侯沖身而出,就遇上九華派的羅香玲。


    那是羅香玲看到鎮少侯才迎上來的,他笑靨如花,長劍一指,未言先笑,說
道:「喂,你叫做鎮少候對不,放棄了君山大會,原來躲在這裡,當起玄陰教的
爪牙來了,堂堂劍門山的少莊主,真有出息。」

    鎮少侯雖然待玄陰教迷失了神志,但被「迷迭香」迷失神志的人,神志仍然
有部份是清醒的,只是對玄陰教永遠後心不二而已,羅香玲這番話,他仍可聽得
懂,有人當面譏刺他,他還是會勃然大怒的,口中大喝一聲,陡地一劍穿胸利出


    他不愧是封門山少莊主,這一劍含怒而發,抖手發劍,一道寒光激射而出,
劍勢極為強勁。羅香玲唁的嬌笑出聲,說道:「鎮少侯,你發火了?姑娘正想瞧
瞧劍門山的劍法呢。」

    她口中說著,腳下可並不慢,蓮走細步的移動,一個苗條人影,倏然到了鎮
少侯的右側,右手長劍疾然一晃,嬌軀一個輕旋,左手纖纖玉掌揚處,「拍」的
一聲,摑在他右頰之上,嬌笑道:「原來劍山門少主也不過爾爾。」

    鎮少侯明明看到他一隻羊脂白玉般的纖掌朝自己瞼上摑來,手勢美妙無比,
看去來勢不快,但卻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的,就被摑個正著,臉上熱辣辣的,
心頭更怒,口發狂吼,一個人前羅香玲飛撲過來,右手輕撫,立有八九道劍光,
宛如九龍吸水一般,當頭罩落。

    羅香玲展開「素女劍法」,真似步步金蓮。身材嬌嬈,任你「萬流歸宗」劍
法又急又快,只是在她左右盤旋,連一點衣角也刺不上,反而羅香玲柔軟軟的利
出一劍,倒不時的把鎮少侯逼得後退不迭。

    那十六個黑衣勁裝漢子(黑衣十八騎)正在和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動手之際,
又加上小紅、鐵若華、育兒、來復等四人,等於以一敵二,伏王泰等四位山主功
力何等深厚,小紅和鐵若華兩支長劍又如生龍活虎一般,只有青兒和來復武功稍
差,但在群鬥之際,大多數黑衣大漢都落了下風,青兒和來復的壓力也減輕了許
多,黑衣十八騎不過是江湖二流高手,此時早已被逼得手忙腳亂,連連後退。

    恰好二十四名劍門弟子和鐵三姑、習文星以及鐵手五煞一齊衝了出來。他們
在未衝出屏風之前,似是早就安排好對手是誰了,因此衝上來就各自找對手動手
。劍門山二十四名弟子一下就包圍而上,替下黑衣奇十八騎的十六名大漢,把伏
三泰等四位山主圍在中間。

    鐵三姑手杖長劍,一時厲色的喝道:「若華,你還不住手,隨我去見教主?
存心要毀了鐵手幫嗎?毀了你自己嗎?」

    鐵若華想不到三姑會倒行逆施,投靠了玄陰教,聞言氣道:「三姑,你應該
明白,玄陰教危害江湖,你投靠玄陰教才真的毀了鐵手幫,毀了你自己,依侄女
和勸,你此時覺醒還來得及……」

    鐵三姑怒喝道:「小丫頭,你倒教訓起姑姑來了,你再不棄劍受縛,真要我
動手嗎?」

    鐵若華道:「三姑,你怎麼如此的執迷不悟,玄陰教是一個危害江湖的邪教
,他們只是在利用你老人家……」

    鐵三姑獰厲的喝道:「你真該死。」抬手一劍刺了過來。

    鐵若華練成「紫府迷蹤」身法,自然不怕她了,高腳踏出一步,就讓了過去
,說道:「三姑  你是鐵手幫唯一的長老,也是侄女唯一的姑姑,侄女希望你三
恩,不可盲從……」

    鐵三姑厲聲道:「老身不用想,你再不棄劍受縛,老身就對你不客氣了。」
口中說著,手中長劍可絲毫沒停,刷刷刷。劍芒連閃,連續刺出。

    她一口氣刺出了五劍,鐵若華也左左右右的連跨了五步,長劍記記從她身邊
擦過,一記也刺不到她。就在鐵三姑逼來之際,習文星率同鐵手五煞一起圍了上
來,把鐵若華、小紅和青兒、來復四人,圍在中間。小紅因對手人手較多,此時
還未出手,她也沒有出手。青兒和來復只是站在幫主身後,替她掠陣,鐵手五煞
也只是圍著不動。

    黑衣十六騎有人把他們替了下來,他們的任務,本來就是到大廳上來搬運被
迷翻的人的,此時不待吩咐,立即動手,一人一個,抱起地上躺著的人,往裡走
去。這時大廳上敵我形勢改變,各人都忙於應敵,自然就沒有人再來阻撓他們了
。劍門弟子是以劍穗顏色分的等級,其中以紅色劍德,武功最高。其次是白色,
再其次是青色。

    這二十四名劍門弟子,有四名紅穗、四名白穗,十六名青枯,他們圍住伏三
泰等四位山主,已在圍上來的時候,擺列成了一座劍陣,外面是十六名青穗漢子
,圍成一座圓陣,但圓陣中間卻是列的四象方陣:東、南、西、北四方,各有一
名紅穗和一名白穗的劍士主持一個方位,取法天圓地方。

    這是劍門山的「萬流歸宗劍陣」,最少就要二十四個人才能列陣,所以他們
隨同師長出門,最少就是二十四人,萬一途上遇上強敵,立時可以列出劍陣來困
住敵人。伏三泰等四人見多識廣,眼看對方許多劍士衝上來就替下了黑衣十六騎
,人影閃動,業已遠遠的圍了上來。四人在沒摸清對方舉動之前,自然也立時收
手,看他們如何發動?

    況神機目光一動,冷笑道:「原來他們曾是劍門弟子,想不到劍門山也和玄
陰教沆一氣了。」

    伏三泰道:「他們列的大概是劍陣了。」

    況神機曬道:「外國內方,現正是劍門山的「萬流劍陣」,一經發動,以四
象為主,外圍的人流動發創,但可怕的還是外圍的人。」

    應天生道:「老五既然說得出劍陣來,總也知道如何破陣之法了?」

    況神機低聲道:「破陣不難,他們必然以主持一個方位的兩人,敵住咱們一
人,咱們如果不能在三四招以內解決這兩個主持的人,等到他們外圍一經發動,
繞陣急走,十六支長劍一波又一波的刺到,咱們將無還手和閃避的機會,因此破
陣有兩種方法:一是必須在三四招之內先解決這兩個主持人,他們陣法自亂,再
個別—一加以制服。一是咱們在和兩個主持人動手之際,保持和他纏鬥,也就是
隱藏一份力量,等外圍的十六個人攻來之際,要以全力一舉制服他們一兩個人,
那就是先破外圍,使他們劍陣無法運轉,再全力對付兩個主持人。只是這一來,
傷人必多,咱們和劍門山的梁子也結定了。」

    伏三泰道:「這是他們先找上咱們,咱們總不成束手待斃,不加還手,何況
今晚咱們對付的是玄陰教,就算把他們全數擊斃,也是玄陰教的人,何用顧慮?


    這幾句話的工夫,二十四名劍門弟子劍陣業已列成,四個紅穗和四個白穗劍
士各自仗劍逼上,發動攻勢。他們兩人一組聯手撲上。伙三泰等四人早已商量好
了以四象對四象,每人佔一個方位,面向外立,對方才一逼上,伏三泰向東,口
中大喝一聲為號,四人同時出手。

    伏三泰手中鐵牌起處,呼的一聲,就像泰山壓頂般朝對方兩支長劍上磕下。
應天生不使兵刁,右掌凌空拍出,一記「五嶺掌」,挾著一道強猛勁風直捲過去
,身形疾然欺上,左手五指錯落彈出。冉逢春長劍左右一擺,「噹」「噹」兩聲
,架開對方攻來的兩劍,劍勢乍翻,迅若雷奔,還攻出去。

    況神機右手朱紅折扇豁然打開,有如半輪旭日,開閉生風,扇招一撥,同時
化守為攻,欺身直逼而上。這四位山主功力深厚,才是第一招上,就把八個封門
弟子發動的攻勢壓了下去  但劍門山「萬流劍陣」一經發動,站在圈內的八人劍
勢初動,外圍的十六個青穗弟子電隨著身形流動,十六支長劍在繞圈疾走中,一
齊朝中間攻來。

    他們練的是「萬流歸宗劍法」,這一繞圈疾走,人如流水,劍光也像流水一
般,隨著旋轉,人在繞圈疾走之際,發出衣袂飄風之聲,劃出劍光隨著繞圈疾走
,也捲起了一道劍風。

    人越走越快,劃出的劍光,也隨著加速,先前還看得清他們一招又一招的劍
招,但幾招之後,十六道劍光已劃成一道森寒的劍牆,劍牆隨著人的進退,忽遠
忽近,他們退的時候,正是圈內八人發動攻敵的時候,他們進的時候,正是圍內
八人後退之際,由他們的進擊來護八人的後退。

    這一來,陷入在他陣中的人,剛封開圈內八人的攻勢,還沒有來得及還攻,
對方八人已經退去,外圍的十六支長劍又已攻,到你只有趕緊封架,四位山主在
武功修為上,可說甚過對方甚多,只要讓他們緩開手來,就有反擊的機會了。但
堪堪封出,圈內的八人又急攻過來,如此循環不息的攻擊,儘管你出手再快,也
僅能封架他們一波接一波的攻勢,幾乎沒有你還手的機會。

    「萬流劍陣」,果然名符其實,劍如流水,而且招式辛辣,他們勿須顧慮對
方的攻擊,因此每一招都可全力施為,發如流水,有失無回,因此也就更顯得凌
厲無前。

    四位山主方纔已聽況神機說過對方劍陣發動的情況,心中雖有準備,但聽說
和實際遇上,總是稍有差別,以他們每人的功力,雖不至被逼得忙亂,也幾乎只
有全力應付攻勢,沒有餘力反守為攻。這樣在對方二十劉名劍手一波接一波的輪
番圍攻之下,拚搏了十幾次之後,漸漸摸清楚對方路數,才穩定下來。

    況神機突然發出一聲朗笑,笑聲方起,他一柄朱紅折扇開閉如風,響起一陣
「噹」「噹」金鐵狂鳴,一連擋開了八劍,左手振腕點出三指,三縷「透骨指」
風,擊中三名青德劍士,悶哼聲中,應指震飛出去。冉逢春也洪喝一聲,長劍飛
灑,一記「九劍合一」,一道匹練應手而發,首擋其沖四名青穗劍土四柄長劍立
時被震脫手,劍光掃過,後面兩人同時被攔腰截斷。

    應天生呼呼兩聲,把兩個青穗劍士震得離地飛起,仰跌出去,另外兩個被他
「五嶺指」擊中,當場倒地不起。伏三泰施展「飄風身法」,陡然縱身撲起,一
個觔斗翻落到逼近過來的四人身後,鐵牌橫掃,一舉就擊斃了三個青穗劍士。

    只不過一瞬之間,十人名繞圈疾走逼攻而上的青穗劍士,八個當場殞命,四
個身負重傷,這一波攻擊,就死傷了十二個人。那剛剛後退的八名圈內劍士睹狀
大驚,急急舉劍迎上。但劍陣已被,四位山主一擊得手,口中連聲大笑,分頭迎
戰上去,這一來,等放三名劍士敵住一位山主了。

    伏三泰等四人,只要破了劍陣,不再礙手礙腳,壓力一減,那會把三個劍門
弟子放在眼裡!就各自使展獨門功夭,放開手搶攻,不過十幾個照面,每人就把
三個劍門弟子逼得像走馬燈一般。這時大廳上所有被迷翻的人,已經由黑衣十六
騎全數運走。雙方拚搏的形勢,也已有很大的改觀。



    九華派中年道姑秦妙香劍拂同施,和她動手的范叔寒已經漸漸落了下風,黃
玉香和於立雪這一對,於立雪也步步後退,守多攻少。羅香玲和鎮少侯還在互拚
之中,難分勝負。桑鳩婆杖影如風,也逼得鎮九宏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鐵若華因對方總是她姑姑,不好還擊,但她施展出「迷蹤步法」,鐵三姑攻
勢再急,也休想沾到她一點衣角。只有阮天華最尷尬了,他的對手是爹,阮松溪
可不管他是什麼人,一柄長劍施展開來,把「形意劍法」使得淋漓盡致,劍光大
開大鬧,沉穩流暢,氣勢之盛,無與倫比,這可苦了阮天華,他心頭雖然萬分焦
急,卻又不敢還手,只是施展迷蹤身法,在匹練似的劍光之下,閃來閃去的躲閃
著。

    大廳上整個形勢,對玄陰教而言,已是大為不利,玄陰教主所能動用的人手
,大概全已出動,現在只有兩個人沒有再現身,那是玄陰教主夏非幻和形意門的
夏鴻暉,以此刻的戰況來說,就算玄陰教主親自加入,也已無法挽回頹勢了。

    就在此時,大廳上的燈火驟然熄滅,同時也響起幾聲淒厲的哨音。桑鳩婆及
時大聲喝道:「大家快截住他們,別讓他們走脫了。」手中桑木杖一緊,呼呼直
逼過去。

    鎮九宏一身功力雖比不上桑鳩婆深厚,但他一身劍法,確是十分精純,在桑
鳩婆急攻過來之時,奮來全力,擋開了地兩仗,身形突然撲起,前門外衝了出去
。這原是瞬息之間發生的事,廳上燈火驟熄,登時伸手不見五指,同時響起一陣
混亂的衣袂飄風之聲,許多人因一時敵我難分,只得停下手來。

    只有阮天華目能暗視,著到爹攻勢一停,急著往後疾退,心頭一急,登時想
到黃玉香曾說她有解藥,急忙伸手點出一指,把爹制住。立即舉目四顧,果見人
影連閃;被玄陰教迷失心神的人,都紛紛朝屏後退來、他無暇多想,身形閃動,
遇上二師叔端木讓、四師叔范叔寒和於立雪手指連振,一連制住了三人穴道。

    小紅在白鶴洞天天以朱果裹腹,目光特別敏銳。鐵三姑捨了鐵若華掠起,因
有鐵若華掃著,來下及出手,立即閃身而出,一下點了習文星的穴道,這一耽擱
,其餘的人,都已紛紛退走。桑鳩婆功力縱然深厚,平時也目能夜視,但那是在
星月之下,還有稀微天光,像這樣黝黑如墨的地底,沒有一絲光亮,也無法看得
清楚,只有讓敵人退走的份兒。

    阮天華叫道:「小紅,你快過來守著多他們,我追出去。」小紅答應一聲,
迅速掠到阮天華身邊。

    桑鳩婆一手往杖,大聲道:「小兄弟,切莫單身涉險,這裡太黑了,大家聚
在一起,切莫走動。」她話聲方落,阮天華已經飛身掠了過去屏風已被擊碎,但
這些人退走之後,那道鐵門早已無聲無息的關了起來。

    阮天華道:「桑婆婆,鐵門已經關起了。」

    桑鳩婆問道:「你看得見嗎?」

    阮天華道:「晚輩還看得到。」

    小紅道:「師傅,我也看得到呢。」

    桑鳩婆歎息一聲道:「看來咱們這些人,只有你們兩人可以看得見,不然,
就不會讓他們逃出去了。」

    阮天華舉步走到黃玉香身邊,輕聲說道:「黃姑娘,你身邊不是有解藥嗎,
可否賜在下四粒?」

    黃玉香嬌「啊」一聲,嗔道:「你這個人,不聲不響的走來,差點赫我一大
跳,哦,你要解藥做什麼?」

    阮天華道:「家父和敝師叔四人,身中迷藥,只有姑娘的解藥可解。」

    黃玉香伸入懷,掏出一個玉瓶,說道:「你看得見嗎,把藥瓶拿去,自己數
四顆就好。」

    阮天華從她手中接過三瓶,打開瓶塞,傾出四顆藥丸  蓋好之後,說道:「
多謝黃姑娘,你把藥瓶收好了。」

    黃玉香伸出一隻纖纖玉掌,故意向空招著,嬌聲道:「於兄,你在那裡呢?


    阮天華只得伸過手去,把玉瓶放到她掌心,黃玉香卻沒去接藥瓶,一把抓住
了他的手腕,輕輕握住,眼被流動  說道:「於兄,你人在那裡呢……」她把一
個香噴噴的嬌軀朝他靠攏過來。

    阮天華臉上一紅  忙把藥瓶塞到她手上,說道:「謝謝你,在下這就給家父
他們餵藥丸去了。」一面移步讓開,迅快的回身朝爹走去,把手中藥丸分別給小
紅,兩人分頭餵給二師叔、四師叔、於立雪四人服下。



    羊樂公被「玄陰真氣」所傷,他仗著功力深厚,經苟不棄扶著在地上坐下,
運起「北溟神功」,經過這一陣工夫,已經把侵入體內的陰寒之氣緩緩退出,睜
開眼來  口中咦道:「這裡怎麼會有這般黑法?」他平日也日能夜視,這回卻什
麼也看不到了。

    苟不棄忙道:「大山主醒來了嗎?」

    羊樂公問過:「他們人呢?」

    苟不棄道:「大家都在這裡,只是燈火一熄,賊人全逃走了。」

    羊樂公一下跳了起來,憤憤的道:「老夫一時不察,被老妖婆的「玄陰真氣
」所乘,這老妖婆也逃走了嗎?」

    伏三泰大聲道:「老大,你沒事了吧?」

    羊樂公大笑道:「老妖婆區區「玄陰真氣」老夫只要稍加留意,就不會上她
的當,方才只覺奇寒澈骨,現在自然沒事了。」

    況神譏道:「苟總管,你身邊不是帶著火種嗎?」

    苟不棄忙道:「是、是,屬下身邊帶有火種,就是因為大山主正在運功,屬
下怕亮起火筒,賊黨萬一出手暗算……」

    羊樂公大聲道:「廢話,老大豈會怕人家暗算?還不把火筒亮起來。」苟不
棄又連聲應著「是」,從身邊取出一支千里火筒擦的一聲打著了。

    大家只覺火光一閃,眼前登時大亮,黃玉香第一個俏生生的走到阮天華身邊
,說道:「於兄你令尊呢?」

    阮天華連忙拱拱手道:「多謝黃姑娘慨賜懈藥,這就是家父。」

    黃玉香咦道:「這位不是形意門的阮掌門人嗎?」

    阮天華道:「是的,在下阮天華,其實並不是於立雪。」

    「哦。」黃玉香睜大一雙盈盈秋波,驚奇的道:「那你怎麼會是於立雪的呢
?」

    阮天華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也說不清楚……」

    黃玉香一雙俏眼緊盯著他,說道:「你和於立雪生得一模一樣,是不是易了
容呢?」

    阮天華道:「是的,在下經人易了容,只是無法把它洗去……」

    黃玉香咯的笑道:「不要緊,我大師妹也擅易容術,她可以替你把臉上易容
的藥物洗去,來,我給你介紹大師姊去。」

    阮天華問道:「黃姑娘,服下解藥要多少時間才會清醒過來?」

    黃玉香道:「大概需要一盞茶工夫,現在還早呢,你先隨我過去,請大師姐
替你把易容藥物洗去了,再回過來,令尊他們也差不多可以清醒了。」

    阮天華心想,自己如果不洗去易容藥物,爹和二位師叔只怕認不出自己來。
這就點頭道:「那就麻煩令師姐了。」

    黃玉香喜盈盈的道:「這不過舉手之勞那有什麼麻煩的?」阮天華只得跟著
她走去。

    黃玉香腰肢款段,笑盈盈的朝中年道姑道:「大師姐,小妹給你引見一個人
,他就是武林狀元郎於立雪……」

    秦妙香笑道:「於公子奪得魁首,還用你引見嗎?」

    黃玉香道;「他呀,非小妹給你引見不可,告訴你吧,於立雪只是他的化名
而已,他叫阮天華。」一面又回頭朝阮天華道;「阮兄,她是我大師姐秦妙香。


    接著又一指羅香玲說道:「她是我師妹羅香玲。」

    阮天華拱拱手道:「在下久仰。」

    秦妙香,羅香玲一齊還禮道:「阮公子大魁武林,愚姐妹欽佩得很。」

    秦妙香被她說得臉上一紅,一雙妙目瞟著阮天華,然後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
圓形小玉盒,隨手遞了過來,說道:「阮公子打開盒蓋,只須用手指挑出少許,
再用手掌摩勻敷到臉上,過上一回,再用手絹輕輕揩抹。即可把易容藥物洗去了
。」

    阮天華正待伸手去接,黃玉香已經從大師姐手上把玉盒接了過去,說道:「
還是我來。」她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用小指挑了少許黑色藥膏,說道:「你把
手伸過來。」

    阮天華依言伸過手去,黃玉香把小指挑出來的藥膏輕輕放到她掌心,又道:
「快陽雙掌摩勻了,敷到臉上去。」阮天華依言用雙掌搓勻了輕輕敷到臉上,這
藥膏好像油脂一般,把臉頰四周都抹勻了。

    黃玉香關上玉蓋,遞還給秦妙香,口中說道:「謝謝大師姐。」秦妙香朝她
神密一笑道:「師妹怎麼謝起我來了,要謝也該由阮公子謝我才對。」

    阮天華連忙拱拱手道:「多謝秦姑娘。」

    秦妙香粉頰暈紅,嬌笑道:「不敢,我只是和二師妹說笑罷了。」阮天華臉
上不禁一紅。

    羅香玲抿抿嘴笑道:「阮公子好像女孩子似的,說上一句,就會臉紅,我們
師姐妹平常說笑慣了,你和她們說話,臉皮不能太嫩。」

    黃玉香道:「誰像你臉皮厚?」

    羅香玲啊了一聲道:「我又沒說什麼,你就幫著他……」

    秦妙香道:「阮公子,時間差不多了,你該用手帕把易容藥拭去了。」

    阮天華伸手一模,身上沒帶手帕,黃玉香遞過手帕,說道:「你拿去拭好了
。」

    阮天華臉上又是一熱,說道:「這……」

    黃玉香催道:「快些拭了,再遲就拭不掉啦。」阮天華見得用她遞來的手帕
往臉上拭去。

    羅香玲忽然輕「咦」一聲道:「那是我的……是你……」

    黃玉香格的笑出聲來,帶笑聲說道:「你臉皮厚,借人家一用,又有什麼關
係?」

    羅香玲又羞又急,撲了過去,說道:「你的為什麼不給他……」

    黃玉香邊退邊笑道:「我給你們介紹過了,你們也是朋友了呀。」

    羅香玲踩著腳又追了過去,不依道:「他是你的,我不會搶你的。」

    黃玉香嬌聲道:「你不用搶,人家不是在用你的手帕,這叫一回生,兩回熟
,哦,對,這才叫做手帕交呀。」她只是繞著大師姐秦妙香的人躲躲閃閃的打轉
。羅香玲被她說得嬌羞滿臉,只是不依的追著,兩人哈哈格格的在秦妙香身前身
後一逃一追。

    秦妙香已經聽出他們話因來了,含笑道:「你們還像小孩一樣,追來追去的
,讓人家看了不笑你們才怪,快別鬧了,阮公子快把易容藥拭去了呢。」

    黃玉香道:「是三師妹在追我呀。」

    羅香玲脹紅了臉說道:「大師姐,二師姐把人家……」

    阮天華可不明就裡,他用手帕拭著臉頰,鼻中聞到一股非些非撤濃滾的甜香
,還夾雜著輕微的脂粉香氣,使人情不自禁會油然生出非非之想,真是香不迷人
人自迷,只是不住的在面頰上拭個不停。

    秦妙香看得好笑,說道:「阮公子,可以了。」

    阮天華聞言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果然停住。他臉上拭去易容藥,
本來一張清秀而英俊的臉孔,現在就更英俊了,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臉上,更
多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英氣。方才只是像一個豐儀瀟灑的文弱書生,現在則是一個
英俊瀟灑而又英氣逼人的美少年。這下直看得秦妙香都怦然心跳,暗暗讚道:「
這樣英俊的美少年,只怕真正的新科狀元郎都及不上他呢。」

    黃玉香更見睜人一雙盈盈如水的人眼睛喜得失聲叫道:「啊,阮兄,你比易
了容更英俊呢。」

    阮天華手中拿著那方拭過臉之易容藥的手帕,歉然道:「真謝謝你,只是你
這條手帕給在下拭髒了。」

    黃玉香眨著眼睛,抿抿咀,嬌一笑道:「不要緊,阮兄就留著做個紀念吧。
」羅香玲紅著臉,一把搶了過去。

    黃玉香笑道:「三師妹,你真小氣,給阮兄做個紀念不好嗎?」

    羅香玲羞急的道:「你怎麼不把自己的送給他?」

    阮天華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拭面的這條手帕,原來竟是羅香玲的,不覺俊
瞼一紅,連忙朝她拱拱手道:「羅姑娘,真對不起,在下不知道這條手帕竟是姑
娘的,在下給你拭髒了……」

    羅香玲脹得滿臉通紅,幽幽的道:「不……要緊……」

    黃玉香輕笑道:「阮兄如果覺得過意不去,不會買幾條精工湘繡的手帕送給
三師妹嗎?不過你要挑繡鏤空玫瑰花的,因為她的外號叫白玫瑰。」

    羅香玲羞急的道:「你還要亂嚼舌根……」

    阮天華連忙點頭道:「這是應該的。」

    小紅眼看大哥洗去了臉上易容,還在和黃玉香三人有說有笑,心中不禁有氣
,叫道:「大哥,伯父他們快醒過來了呢。」

    阮天華答應一聲,朝秦妙香供拱手道:「家父等人服下用藥,快醒過來了,
在下要過去了,謝謝秦姑娘。」說完,急匆匆回身就走。

    黃玉香道:「三師妹,聽到沒有,我會買幾條手帕送你的。」

    羅香玲道:「他買送你才對。」

    黃玉香道:「那他是應該的呀,這叫做謝大……」

    她「媒」宇還沒出口,羅香玲雙手朝她隔肢呵來,說道:「你還要亂嚼根舌
。」

    黃玉香彎著腰嬌笑道:「難道你不高興,不然,為什麼把他拭過臉的手帕搶
過來就往懷裡塞呢。」兩個女孩子四隻手呵來呵去,又咕咕格格的笑作一堆。
 
2013-2-7 10: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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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誤會重重

    這時阮松溪服下解藥,適時睜開眼來,他發現自己坐在一處極為寬敞的大廳
之上。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心中覺得大疑,只聽有人驚奇的道:
「爹,你醒過來了。」舉目看去,這話說的竟是天華,不覺奇道:「天華,你也
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阮天華道:「這話說來極為曲折複雜,爹是被玄陰教用藥物迷失了神志,剛
才服下解藥,才醒過來的。」

    阮松溪站來身,口中唔了一聲:「不錯,為父想起來了,果然是著了夏非幻
的道。」他剛說到這裡,端木讓,范叔寒,於立雪三人也相繼清醒過來。

    端木讓一躍而起,目光轉動,驚異的道:「大師兄,這是什麼所在?」眼瞧
到阮天華,不覺喜道:「天華,你也在這裡?」

    阮天華連忙恭敬的朝端木讓、范叔寒叫了聲:「二師叔、四師叔。」

    阮松溪一手捋鬚,說道:「二師弟、四師弟,咱們都著了夏非幻那老妖婦的
道,還是天華把咱們救醒的呢。」

    阮天華道:「爹,二師叔、四師叔、孩兒給二位老人家引見幾個人。」一面
指著桑鳩婆道:「這位是桑婆婆。」接著又替五山山主一一引見,一面說道:「
這是家父,這是二師叔,這是四師叔……」

    桑鳩婆呷呷笑道:「阮掌門人,老婆子聞名久矣。」

    羊樂公連連拱手道:「恭喜阮掌門,令郎奪得武林狀元,大魁天下,兄弟和
敝派也沾了極大的光彩。」

    阮松溪心下暗暗攢眉,自己兒子竟然結交了這些江湖上的邪派人物,但他臉
上卻依然掛著笑容,連連拱手,說著:「不敢。」接著阮天華又引見了小紅和鐵
若華二人,兩人口稱「伯父」,一齊拜了下去,阮松溪一一還禮。

    這時於立雪才走到阮天華面前道:「大哥,是你嗎?」

    阮天華驚喜道:「你是賢弟,你怎麼會跟爹他們在一起,又怎麼變成了形意
門弟子?」

    於立雪道:「那天我們分手後,我遇到一個老道姑,然後好像就迷迷糊糊地
跟著她走,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好像遇到阮掌門人他們,就成了形意門弟子。


    阮天華這才明白,不由恨恨地道:「又是老妖婦。」

    於立雪奇道:「大哥,你怎麼會扮成我的樣子,又用我的名字?」

    阮天華道:「說來話長,我遇到了於老夫人,是她老人家讓我扮作你的模樣
,是伏大娘替我易的容。」

    於立雪詫異地道:「原來你遇到了我奶奶,不知她們現在在哪裡?」

    阮天華道:「於老夫人現在也已經落到玄陰教主手中了。」

    他們說話之時,黃玉香和秦妙香、羅香玲也一起走來,黃玉香笑吟吟的道:
「恭喜阮兄,阮伯父幾位都清醒過來了。」

    阮天華拱手道:「多謝黃姑娘賜的解藥。」一面又給三人一一引見。

    秦妙香拱手道:「晚輩九華門下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見過阮掌門人。」


    阮松溪急忙還禮道:「不敢,阮某師兄弟多蒙黃姑娘慨賜解藥,才能及時清
醒……」

    黃玉香嬌聲道:「阮伯父這樣說,晚輩就不敢當了,區區幾顆解藥,何足掛
齒,各大門派參加君山大會的人,只剩下眼前的這裡幾個人,還能保持清醒,但
能否脫困,還不知道呢?」

    阮松溪問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阮天華道:「這裡是君山青螺山莊,君山大會之後,少林派假青螺山莊款待
與會各門派的人,不料酒萊中被玄陰教暗使手腳,結果整座大廳也沉到了地底,
我們現在就在大廳之中,只怕已經沉入君山山腹下面了。」

    阮松溪聽得身軀一層,問道:「參與君山大會的各大門派,只剩下眼前這些
人了?那麼其餘的人呢?」

    羊樂公雙手一攤,說道:「我們全數昏迷不醒,被玄陰教的人運走了,阮掌
門人幾位,還是阮小兄弟目能暗視,奮力救下來的。」

    阮天華道:「可惜三師叔在大家混戰之中,先行退走,孩兒投有把他救下來
。」

    阮松溪沉哼一聲道:「你三師叔甘心為虎作倀,背叛本門,他已不是本門中
人了。」

    端木讓怒聲道:「這人還能算人?下次給我遇上,非給他當心一膽不可……
咦,我兩枚鐵膽呢?」

    秦妙香臉上一紅,歉然道:「端木大俠方才和我動手,我不敢硬接,總算僥
倖避開,你的兩枚鐵膽直飛出去,把那座屏風擊得粉碎,可能還在地上呢……」


    端木讓奇道:「兄弟方才和秦姑娘動過手?兄弟怎麼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他急忙掠了過去,俯下身找尋了一遍,果然在不遠的地上,找到兩枚鐵膽,喜道
:「多謝秦姑娘,否則遇上敵人,兄弟就沒有鐵膽可以使了。」

    桑鳩婆道:「現在阮掌門人四位已經清醒了,咱們這些人困處山腹,也不是
辦法,大家不妨分頭找找看,是否能找得到出路?」

    阮松溪道:「兄弟從前曾聽人說過,君山之下,有一座頗為深廣的山腹石窟
,咱們大概就落在這山腹之中了。」

    范叔寒道:「大廳陷落,必然是由機關所控制,方才賊黨退走,又運出去許
多人,可見門戶也是由機關控制,可以開閉,咱們只要找出它的門戶來,就不難
破門而出了。」

    祝神機搖搖頭道:「難,難,兄弟不才,也略懂消息之學,方才賊黨藉著燈
火驟熄,廳上一片黝黑,紛紛奪門退出,這道門戶,就在屏後,後來苟總管亮起
火筒,兄弟曾過去仔細察看,中間雖在一道門戶的痕跡,但因設計之初,這道門
戶的啟閉機括,是設在外面的,廳中的人,根本無法從裡面打得開,據兄弟估計
,這道鐵門,至少有五六寸光景,如若企圖破門而出,那是絕無可能之事。」

    伏三泰道,  「這麼說,咱們這些人沒有脫困的希望了?  」

    祝神機道:「沒有。」

    羊樂公怒聲道:「所以老妖婆要急急退去,她根本不用和咱們動手,這樣讓
咱們困在這裡,兩三天不死,十天八天下來,那是非餓死不可。」

    祝神機道:「她就是這個意思,大概不需十天,過上四五天,她就會派人來
探看咱們了,為今之計,咱們只有盡量忍耐,減少體力消耗,如能支持上四五天
,他們開啟鐵門之時,咱們還有力氣,衝出這道鐵門,也許還有生機,如果她到
十天之後再來開啟鐵門,咱們縱或有人不被餓死,只怕也已奄奄一息,無能為力
了。」

    羊樂公氣呼呼的道:「這老妖婆心總果然毒辣得很。」

    阮松溪平靜的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咱們這些人如果天命未絕,夏非
幻又能奈我何?」

    端木讓道:「大師兄是可學之士,咱們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

    阮松溪笑道:「不坐以待斃,目前咱們既不能破門而出,還能怎樣?天華,
你也坐下來,你怎麼會來參加君山大會的?說給為父聽聽。」大家經他—說,此
時既不能立時脫困,也就各自圍著坐下。



    阮天華當下就把自己找尋四師叔說起,如何遇上於立雪,受了傷,後來又如
何遇到伏大娘,要自己假扮於立雪,—直說道前來參加君山大會,被困在這裡為
止,源源本本說了一遍。只把自己和小紅在白鶴洞的一節,這在場的人較多,不
便直說,只說自己兩人在白鶴峰遇上一位化鶴道長,只答應收自己做記名弟子,
傳了自己運氣功夫,和一套劍法,這番話就和對桑鳩婆說的完全一樣了。

    羊樂公呵呵笑道:「原來小兄弟果然有了奇遇,哈哈,咱們這五山派,應該
改稱六山派才對,你阮小兄弟也應該算人上一山。」

    阮天華道:「羊掌門人誇獎,在下微不敢當。」

    羊樂公認真的道:「小兄弟,咱們一向都沒把你當成外人,這回代表咱們五
山派,出足了風頭,你說,你應不應該也算咱們的一個山主?」

    桑鳩婆尖笑道:「羊老兒,代表五山派奪魁的是於立雪,現在阮小兄弟洗去
了易容,已經是阮天華,不再是於立雪了,阮天華可是形意門的人。」

    羊樂公一呆,搖著一大把鬍子,說道:「不,於立雪就是阮小兄弟,他是咱
們五山派的小兄弟,永遠也是的。」

    桑鳩婆道:「這就對了,他只是你們的小兄弟,但不是五山派的人,這和老
婆子也叫他小兄弟,但他不是乙木門的人一樣。」

    羅香玲附著黃玉香的耳朵,悄聲道:「他是他們小兄弟但對你來說,他是你
的情哥哥了。」

    黃玉香粉臉一紅,啐道:「他才是你的情哥哥呢。」她這大聲說出來,登時
把羅香玲說得粉靨通紅,也啐道:「難道我說錯了?」

    黃玉香嗔道:「你心裡就在叫他情哥哥了,叫了還想賴?」兩人說笑慣了,
說不過的一方,就去呵對方的癢,這一來,又咭咭格格的笑成了一堆。

    小紅和鐵若華對看了一眼,心裡自然不痛快,她們口中說的,自然是大哥了
,難怪大哥方才和她們有說有笑的,原來她們是存心在勾引大哥了。

    就在此時,突聽大廳上空傳來夏鴻暉的聲音說道:「大師兄,還有乙木門的
桑鳩婆、五山派羊樂公、九華派秦妙香,你們聽著,你們目前陷身在君山山腹數
十丈之下,只要過了十天八天,非全數餓死在這裡不可,教主慈悲為懷,不忍你
們把生命葬送在這裡,因此網開一面,全數放你們出去,今後和玄陰教為友為敵
,悉憑你們自己去選擇,不過兄弟有一句話要敬告諸位,和玄陰教為敵,終必自
取滅亡,為智者所不取,希望大家記住兄弟這句話,玄陰教的大門是永遠敞開著
的,歡迎你們隨時來歸,好了,現在兄弟送你們上去。」

    端木讓怒喝道:「夏老三,你這數典忘祖的東西,自取滅亡的是你,你還敢
胡說八道,你給我出來。」

    阮松溪朝他微微一笑道:「這樣大聲喝叫,他聽得見嗎?」說話之時,只聽
大廳上面響起一陣鐵索絞動之聲,接著整座大廳起了一陣輕震,大家都可以感覺
到大廳果然已在緩緩上升。

    祝神機道:「他們果然把大廳吊上去了。」

    冉逢春道:「不知他們又在使什麼詭計了?」

    羊樂公笑道:「不管他們使什麼詭計,總比咱們困死在山腹中好。」

    伏三泰道:「老五,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祝神機微微搓頭道:「目前小弟還想不出來他們的用意何在?」

    黃玉香格的輕笑道:「這裡只有一道門戶,老妖婦眼看咱們人手不在少數,
打既然打不過咱們,把咱們餓死了,對他們一點好處也沒有,還不如把咱們放了
,還賣個人情。」

    羅香玲道:「那有這麼簡單?」

    黃玉香道:「那她為什麼忽然把咱們放了?」

    羅香玲輕笑道:「那是因為咱們這裡有兩個貴人。」

    黃玉香奇道:「兩個貴人?」

    「是呀。」羅香玲抿抿嘴,湊著她耳朵笑道:「一個是狀元郎、一個是狀元
夫人咯。」說著很快閃了開去。

    黃玉香追過去道:「你才是狀元夫人,不信,懷裡還藏著定情的手帕呢。」
這兩位姑娘都紅著臉在互相追逐。大家現在看慣了,也就不以為奇,女孩兒家,
總喜歡笑笑鬧鬧的。



    一上升的大廳忽然停住下來,接著砰然一聲,兩扇廳門也隨著打開,一陣清
新的空氣湧了進來。羊樂公喜得跳了起來,大聲道:「果然恢復了原狀,這老妖
娑真的放咱們出去了,阮掌門人、桑婆婆請呀,咱們出去了再說。」

    阮松溪抬手道:「大家請。」一行人走出大廳,仰看天空繁星閃爍,夜色已
深,卻不見一個玄陰教的人,整座青螺山莊,沉寂如死,好像只有自己一行人存
在,大家隨即走出青螺山莊的大門。

    羊樂公道:「阮掌門人,咱們都住在一起,四位和咱們一起先回客店休息吧
。」

    阮松溪道:「如此也好。」

    黃玉香問道:「羊掌門人:你們住在什麼客店呢?」

    羊樂公道:「東門橫街上的三湘客莊。」

    黃玉香道:「我們也住在東門的岳陽客棧,明天一早,我們再來拜訪了。」
她話是跟羊樂公在說,一雙俏眼卻向阮天華投了過來。

    鐵若華走上幾步,朝黃玉香拱拱手道:「黃姑娘,在下想求一粒解藥,不知
……」

    黃玉香沒待她說下去就嫣然一笑道:「鐵幫主何須客氣,解藥現成的,小妹
送你一粒就是了。」隨即取出玉瓶,傾了一粒,遞了過去。

    鐵若華伸手接過,說道:「多謝黃姑娘了。」

    黃玉香道:「不用謝。」一行人走下君山,各自回轉客店。

    桑鳩婆、阮松溪、羊樂公等人,回到客店,已是快近二鼓。苟不棄吩咐店伙
多開了三個房間,這一來,等於把整個後進都包下來了。來復一手扶著穴道受制
的習文星,只說他喝醉了酒,回入房中,鐵若華把解藥交給來復,喝他服下,並
解開了他被制的穴道。

    約莫過了盞茶工夫,習文星眼皮抬動,倏地睜開眼來,看到椅上坐著幫主,
一旁站的是來復,一旁站的是青兒,心頭猛地一震,急忙撲的跪倒下去,  說道
:「屬下叩見幫主。」

    鐵若華冷哼一聲道:「習文星,你知罪嗎?」

    習文星俯首道:「幫主饒命,屬下知罪了。」

    鐵若華道:「我若是不看在你是爹的老人,早就把你廢了,你被玄陰教迷失
神志,我何用再給你服下解藥?」

    習文星驚異的道:「屬下被玄陰教迷失了神志?」

    鐵若華冷笑道:「你隨三姑投靠玄陰教,原想以玄陰教作靠山,沒想到人家
只是利用你們,用藥物迷失了你們神志,是本座把你救回來的。」

    習文星道:「屬下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屬下該死,幫主從玄陰教下,救
回屬下,屬下是鐵手幫的人,幫主如果信得過屬下,屬下今後一定洗心革面,從
新做人,幫主要屬下赴湯蹈火,屬下也萬死不辭。」

    鐵若華道  「好,你起來,目前三姑和鐵手五煞都被玄陰教迷失了神志,任
人驅策,三姑終究是我唯一的姑姑,我非要把她救出來不可,今後咱們要聯合形
意門、五山派,和玄陰教周旋到底,你是爹的老人,也是本幫的總管,就該為本
幫出力。」

    習文星站起身,點頭道:「屬下說過,只要幫主有命,屬下赴湯蹈火,萬死
不辭。」

    鐵若華道:「好,你和來復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就趕回拍加山去,召集
本幫弟兄待命。」習文星連聲應「是」,和來復一起退出。

    鐵若華也起身走出,來至中間一間起居室,羊樂公等五位山主和阮松溪師兄
弟三人,阮天華、於立雪、桑鳩婆、小紅等人,還在圍坐著喝茶。小紅問道:「
鐵姐姐,你問過習文星了?」

    鐵若華道:「問過了,習文星被玄陰教迷失神志以後的事,一點也想不起來
,我想玄陰教在君山大會上,劫去了這許多人,必有極大陰謀,我們也一定會和
他們周旋到底,所以我要習文星明天趕回拍加山去,召集敝幫兄弟待命。」

    桑鳩婆點頭笑道:「鐵幫主說得對,咱們人手不多,你要習文星去召集人手
,確是要務,只是習文星可靠嗎?」

    鐵若華道:「他原是爹的老人,經過這一次被人迷失神志的教訓,我想他應
該不會再有二心了。」

    於立雪傍著阮天華而坐,聽到小紅叫鐵若華姐姐,就低聲問道:「大哥,鐵
幫主是女的嗎?」

    阮天華還沒開口,桑鳩婆笑道:「不但鐵幫主是女的,我老婆子的徒兒小紅
,也是女子,於姑娘,現在這裡都是自己人了,你們該多接近接近。」

    她這聲「於姑娘」,叫得於立雪臉上驀地紅了起來,說道:「桑婆婆怎麼看
出來的?」

    桑鳩婆呷呷笑道:「老婆子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還叫桑鳩婆嗎?」

    鐵若華喜道:「原來於兄也是女的?」

    於立雪紅著臉道:「我奶奶只有我一個孫女,從小就給我男裝打扮,我一直
沒穿過女裝,卻給婆婆一眼就看出來了。」說著對阮天華低聲道:「大哥,你不
怪我吧?」

    阮天華也低聲道:「我已經知道了,我遇到你奶奶時就知道了。」

    羊樂公道:「阮掌門人,咱們就推你當頭兒,今後應該如何行動,五山派悉
聽你老哥差遣。」

    阮松溪連忙拱手道:「羊掌門人言重,此次各大門派參與君山大會的人,除
了咱們這裡,只有少林通善大師和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二人脫險,其餘的人悉落
玄陰教之手,玄陰教一貫的技倆,就是利用迷失神志的藥物,把迷失神志的人收
為己用,有這許多人落到她手裡,而且其中還有幾位掌門人,—旦倡亂,對整個
江湖後果不堪沒想,尤其咱們這些人,是幾個門派湊合在一起的,如果就此分手
,正好予玄陰教以可乘之機,力量分散了,很可能被她們個別擊破,重落她們之
手,這也就是他們故意放咱們出來的欲擒故縱之計……」

    羊樂公晃著腦袋,說道:「阮掌門人說得對極。」

    阮松溪續道:「因此方才兄弟也正在想,咱們這些人如何團結在一起,這是
一件很重要的事,羊掌門人提出來了,兄弟自是十分贊成,兄弟也極願追隨諸位
,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至於推舉誰來領導,兄弟萬萬不敢……」

    羊樂公道:「阮掌門人既然說是為江湖武林出一分力量,那就不用推辭了。


    阮松溪搖手道:「不然,這次與會的各大門派,雖有幾位掌門人落到玄陰教
手中,但此事關係到各大門派的興衰,何況少林、武當等門派,也有不少人失陷
,兄弟之意,這已經不光是咱們這裡幾個人的事情,似乎應該由各大門派的人聯
合起來,共商對策,目前咱們要做的,能夠做的,只是和各門各派之間聯繫工作
,不知桑婆婆、羊掌門人以為然否?」

    「話是不錯。」桑鳩婆點頭道,  「只是咱們這些人中,總應該有個頭兒,
才能辦事,否則咱們這些人也有五六個門派湊合起來的,豈不變成了五頭馬車,
各走各的,如何能統一起來?所以羊老兒的提議也是不錯,目前先由阮掌門人擔
任頭兒,等到和各大門派有了連繫,到時再由大家公推一人出面,這樣總可以吧
?」

    羊樂公連連點著頭道:「對,對,兄弟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端木讓道:「大師兄,大家都這麼說了,而且和各大門派聯繫的話,確實也
是由大師兄出面較為妥當,因為大師兄和他們都有二三十年以上的交情,事情好
辦得多。」

    伏三泰道:「端木讓老哥也這麼說,阮掌門人就不用再推辭了。」他話聲一
落,大家紛紛附和。

    阮松溪眼看大家盛意也無法再推,只得慨然道:「大家既然這樣說了,兄弟
就不好再推辭了,但咱們派如何和各大門派連緊?聯繫總要有個地點,總不能老
住在客店裡……」鐵若華和桑鳩婆低低說了幾句。

    桑鳩婆含笑點頭,一面尖笑道:「地方現成有,拍加山鐵手幫總舵,地點適
中,也有不少房舍,可供來往的人住宿,而且也有足夠的人手可供大家差遣,可
說一應俱全,鐵幫主歡迎大家去下榻,作為和各大門派連繫的地點,不知大家認
為如何?」

    羊樂公道:「本來兄弟想說,從咱們五山中挑一處較近的地方就好,但如和
拍加山比起來,自然是拍加山的地點適中了。」

    阮松溪因鐵手幫一向是江湖上的一個殺手組合,素為武林中人所不齒,本待
說拍加山似乎不妥,但話未出口,羊樂公已經一口贊成,在坐又沒人加以反對,
也就不便多說。

    桑鳩婆道:「好了,咱們今晚已經決定頭兒,也決定了地方,時間太晚了,
大家還是趕快回去休息一回,有什麼事,明天再討論吧。」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行人就動身往拍加山去,剛出岳陽東門,走沒多遠,就
看到前面柳樹蔭下站著七八個人,一齊迎了上來。當前一人白面黑鬚,一身白袍
,腰懸銀鞘銀穗長劍,赫然是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

    他身後一共是六個人,那是武當派太極門掌門人晏海乎、八卦門掌門人封自
清,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少林派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
和劍門山二莊主鎮九宏。阮松溪看到幾人不覺一喜,連忙迎了上去,  拱手道:
「商兄諸位都脫險了嗎?」

    商桐君臉色冷峻,哼了一聲道:「阮掌門人果然和五山派,魔教中人走在一
起。」

    阮松溪聽得一怔,望著商桐君說道:「商兄……」

    金雞門祝逢春大聲喝道:「阮松溪,想不到你數十年來裝出一副偽善道學面
孔,竟是欺世盜名之輩,你勾結魔教,心懷叵測,企圖藉君山大會,一網打盡各
大門派,沒想到咱們脫險了吧?咱們已在這裡恭候多時,目前你陰謀業已敗露,
是好的先把咱們門人弟子放出來,咱們再放手一搏,扣留門人弟子,不怕辱沒了
你阮松溪一世名頭嗎?」敢情他獨子祝天霖還沒脫險,所以說話之時咬牙切齒,
一副氣憤已極的樣子。

    阮松溪聽得不禁大大的一怔,說道:「祝老哥說什麼?兄弟勾結魔教,假君
山大會,企圖一網打盡各大門派?這話從何說起?昨晚……」

    子午門應立言不待他說下去,截著喝道:「阮松溪,你們陰謀業已敗露,狡
辯又有何用?咱們這幾個人雖已僥倖脫險,但所有門人弟子還在你的手中,今天
你們這一行人既被咱們截著了,把咱們的門人弟子如數釋放便罷,否則休怪咱們
出手無情。」

    「這真是從何說起?」阮松溪駭異的道,  「祝兄、應兄,你們究是聽信了
何人的傳言,竟然誤會到兄弟頭上來了?兄弟和二師弟、四師弟被玄陰教主夏非
幻迷失神志,差幸九華派黃姑娘身邊帶有解藥,在昨晚初更才僥倖脫出險地,這
場變故,完全是玄陰教製造的陰謀,怎麼會扯到兄弟頭上來了呢?  」

    應立言冷笑道:「你說是玄陰教?不是魔教?」

    阮松溪道:「兄弟說的句句都是實言,應兄怎麼不相信兄弟了呢?」

    祝逢春冷冷的道:「難道阮掌門人沒和魔教的人勾結嗎?」

    阮松溪道:「兄弟不才,也忝掌敝門,怎麼會和魔教的人沆瀣—氣?」

    鎮九宏陰惻側一笑,伸手指著秦妙香師姐妹三人,冷笑道:「請問阮掌門人
,她們三個是那一門派的人?」

    阮松溪道:「秦姑娘三位是九華派門下,參與君山大會的人誰都知道,鎮二
兄何以有此一問?」

    「哈哈。」鎮九宏大笑一聲道:「她們是九華准提庵千葉師太的門下嗎?」


    秦妙香雙蛾一挑,冷聲道:「鎮九宏,九華派一定要是千葉師太的門下嗎?


    鎮九宏大喝道:「魔教妖女,你們還敢冒沖九華派?」

    秦妙香冷笑道:「我們是九華山九蓮華庵門下,千葉師太從未自稱九華派,
你弄清楚了沒有?」

    太極門晏海平道:「九蓮華庵,咱們從未聽人說過。」

    秦妙香道:「那是你們孤陋寡聞。」

    鎮九宏道:「她們是魔教門下,絕不會錯,魔教中人巧立名目,已非一次,
諸位掌門人應該記憶猶新,莫被她騙了。」

    八卦門封自清憬然點頭道:「不錯,昔年魔教倡亂,確曾自稱蓮華會……」


    羅香玲沒待他說完,哼道:「就算我們是魔教,你們又待怎樣?」

    鎮九宏大笑道:「諸位掌門人都聽到了,這妖女不是承認了嗎?」

    阮松溪心頭暗暗一震,一臉肅穆,轉臉朝秦妙香問道:「秦姑娘三位當真是
魔教門下?」

    秦妙香正容道:「九蓮華庵就是九華派,創派已有三十年之久,阮掌門人既
然心有懷疑,愚姐妹就此別過。」說完,朝黃玉香、羅喬玲二人說道:「師妹,
我們走。」

    鎮九宏喝道:「魔教妖女,你們還想走嗎?」

    秦妙香神色一寒,冷然道:「鎮九宏,你一口一聲叫著魔教,大概你是不想
回劍門山去了。」

    鎮九宏嗆的一聲撒下長劍,嗔目喝道:「好個妖女,今天你們三個休想活著
離開此地。」

    秦妙香一張桃花般的臉上,忽然滿佈殺氣,抬手摘下長劍,冷峻的道:「那
要看你們有多大的能耐了。」她一撒劍,黃玉香、羅香玲也嗆嗆兩聲撒出劍來,


    阮松溪身為形意門一派掌門,但聽出秦妙香等三人確是魔教門下,不禁雙眉
微蹙,露出惋惜之色,就不好出言阻止雙方劍拔弩張之勢。那是因為九大門派和
魔教一向形同水火,他縱然蒙對方慨賜解藥,但他一向公私分明,不好再袒護她
們了。

    「慢點。」桑鳩婆手拄桑木杖,尖聲道,  「老婆子的乙木門,不在八大門
派之中,今天這檔事,老婆子要說句公道話,君山大會之後,玄陰教在青螺山莊
晚宴時下了迷藥,大家都昏迷過去,大廳下沉,沒有被迷翻的只有老婆子和五山
派五位山主等寥寥幾人,先由黑衣十八騎奉夏非幻之命入廳搬運被迷的人,被咱
們敵住,後來你鎮九宏和阮掌門人,鐵三姑等人由屏後衝出加入戰團,幸經咱們
全面迎戰,夏非幻眼看無法取勝,突然熄去廳上燈火,命大家退走,這位阮小兄
弟乃是阮掌門人的哲嗣,他是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也只有他一人能夠在伸手不
見五指的山腹石窟中看得清景物,迅速把阮掌門人等四位留下,又蒙黃姑娘慨賜
解藥,才解去身中迷藥,這一段經過,千真萬確……」

    祝逢春道:「就算你說的不假,大廳上與會的人全都被迷藥迷昏過去,何以
諸位能夠不被迷翻呢?」

    「問得好。」桑鳩婆道:「老婆子和五山山主,都吃過一枚阮小兄弟從白鶴
峰帶來的朱果,百日之內,不懼迷毒,自然沒有被迷翻了,當時故意昏倒在地,
只是為了查究竟誰是幕後主使人?因此老婆子覺得諸位已被玄陰教迷昏過去的人
,忽然在這裡出現,而且又顛倒是非,其中不無可疑……」

    鎮九宏喝道:「桑婆子,你胡說八道,說完了嗎?」

    桑鳩婆呷呷笑道:「鎮九宏,你最好給老婆子閉上嘴,不然老婆子倒懷疑你
是玄陰教一夥的了。」

    商桐君忽然雙手一搖,說道:「鎮兄暫且忍耐,兄弟想問桑婆婆。」一面抬
目問道:「桑婆婆,不知你懷疑什麼?」

    桑鳩婆道:「老婆子只是在想,凡是已被玄陰教迷翻過去的人,夏非幻絕不
會輕易把諸位放出來,否則她不用費這大的勁,在酒菜中下迷藥了,因此老婆子
先前懷疑諸位是服下了玄陰教迷失心神的藥物,來攔襲咱們的……」

    祝逢春喝道:「你簡直胡說。」

    這句話換在平日,桑鳩婆就會發作,但此時她只笑了笑續道:「老婆子在大
廳上曾和迷失心神的人動過手,那些人除了能說簡單的話,神智並不很清楚,細
看諸位,並不像神志被迷,但諸位說的話,卻又和事實完全相反,因此老婆子覺
得諸位能夠脫離虎口,這是萬幸之事,阮掌門人和咱們一行,本來就是準備通知
各大門派,聯合起來對付玄陰教,也是為了救人,諸位和咱們在此地遇上了,正
好各自詳細陳述經過,共謀救人,切不可互生敵意,加深誤會,才是道理。」商
桐君聽了她的話,深覺也不無道理,一時只是沉吟不語。

    應立言沉哼道:「你說的這番話,只是意圖掩飾你們防謀,有誰能信?」

    桑鳩婆怒聲道:「那麼你們這些顛倒黑白的話,又是聽誰說的?」

    鎮九宏冷笑道:「還有誰說的?告訴你,咱們能夠僥倖脫困,就是堂堂形意
門阮掌門人的師弟夏鴻暉不肯同流合污,才偷偷給咱們的解藥,這些話自然也是
他說的了,如今證之事實,也確實如此,難道還會假嗎?」

    端木讓聽得大怒,喝道:「夏鴻暉勾結玄陰教,是形意門的叛徒,他的話也
能相信嗎?」

    「他不肯同流合污,自然是形意門的叛徒。」鎮九宏冷笑道:「如果勾結玄
陰教,咱們是給玄陰教迷翻的,他還會給咱們解藥?還會送咱們出來嗎?」

    羊樂公一直沒有開口,這時插口道:「這也許是玄陰教另一陰謀。」

    鎮九宏大笑道:「羊樂公,你們五山派和形意門聯成一夥,當然會幫阮掌門
人說話了,咱們不是三歲小孩,是是非非,還會分辯不清嗎?你們說不出勾結玄
陰救的人會放咱們出來,會解去咱們身中迷藥的道理。但人家說你們和魔教沆瀣
一氣,陰謀一網打盡各大門派,卻是絲毫沒錯,誰真誰假,不是已經很明白了嗎
?」

    秦妙香道:「桑婆婆、羊掌人門,這姓鎮的別有用心,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
。」刷的一劍直刺過去。

    鎮九宏大喝一聲:「來得好。」長劍倏起,劃出匹練般一道劍光橫掃過去。


    兩人這一動上手,立時各展所學,兩道劍光倏起倏落,盤空匝地,嬌若游龍
,不過十幾個照面,便已人影迷離,被耀目劍芒所掩沒,再也分不清敵我。金雞
門祝逢春、子午門應立言,都因自己獨子落在對方手中,心頭早已暗暗切齒,這
時不約而同朝黃玉香、羅香玲兩人逼了過來。

    黃玉香道:「你們兩個也想動手吧?」

    祝逢春怒笑道:「每次江湖大亂,都有你們魔教的份兒,不把你們拿下,九
大門派能在江湖上立足嗎?」

    黃玉香氣得鐵青了臉,嬌叱道:「就憑你這句話,你就該死。」抖手一劍斜
刺過去。

    應立言長劍一掄,喝道:「妖女看劍。」率先發劍,急刺羅香玲右肩。

    羅香玲身形一側,抖手發劍,直點對方眉心。小紅眼看三人全已動上了手,
不覺秀眉微頻,輕聲道:「師傅,我們要不要出手呢?」

    桑鳩婆道:「這檔子事,當真複雜得很,一個處置不好,就會引起很大風波
,咱們再看看再說,好在秦姑娘三個未必會落敗。」

    端木讓也在此時朝阮松溪道:「大師兄,你看咱們該當如何?」

    阮松溪雙眉微攏,沉吟道:「黃姑娘對咱們有賜藥之惠,咱們先看一下再作
決定……」

    這幾句話的工夫,場中三對動手的人,已經打得難分難解。九華派三位姑娘
,使的雖然同是一套「素女劍法」,但如論功力,自要數秦妙香最高,只是她遇
上的對手,卻是劍門山莊的二莊主鎮九宏。鎮九宏的劍法,在各大門派中也是少
數兒位高手之上,劍上造詣極為精湛,此時展開「萬流歸宗劍法」,當真縱橫開
閩,劍劍如匹練橫空,所向披靡,非同小可。

    秦妙香,—拂一劍,拂如風飄垂楊,千絲萬縷,瀟瀟灑灑,劍如美女凌波,
嬌態萬狀,婷婷裊裊但盡安你劍拂同施,有守有攻,遇上鎮九宏長江大河,波瀾
壯闊的劍勢,你攻去的劍勢,往往受到衝擊,守勢更是抵攔不住。打到三四十招
之後,秦妙香逐漸感到壓力沉重,還手無力,封架艱難,被逼得只有步步後退的
份兒。

    黃玉香和祝逢春,羅香玲和應立言這二對,情形也好不到那裡去。祝逢春是
金雞門的掌門人,金雞門和子午門都是少林派的支流。金雞門以金雞拳、劍聞名
於吐,子午門也以子午拳,劍馳譽江湖,其實他們的祖先當時只是從少林七十二
藝中精通了一藝,演化出來的,代代相傳,才變成了少林派中的獨立門派。

    一個門派能在江湖上立足,自有他獨到的成就。金雞拳和子午拳當時是少林
寺七十二藝中的一種,但經過這兩個門形的祖先專心研練,育有闡發,自然各有
獨得之秘,發現了許多前人所未發的精義。祝逢春、應立言都是五十開外的人,
一生專攻一種武功,功力自然十分深厚。

    黃玉香、羅香玲使的一套「素女劍法」,雖然變幻奇譎,和年歲相仿的人動
手,固可有大半勝算,但遇上功力比她們高的對手,時間稍長,自然就顯得縛手
縛腳了。高手過招,雙方如果銖兩悉稱,還可以纏鬥下去,只要有一方一旦相形
見絀,那就會急轉直下,很快落敗,再也守不住。

    現在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三位姑娘都已在對方著著逼攻之下,有了相形
見絀之勢。阮天華眼看三女戰況漸落不利,想起黃玉香慨賜解藥,和秦妙香給自
己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不論她們是不是魔教,覺得自己實在義不容辭。再看三女
形勢以秦妙香最為不利,不覺身形一晁,朝兩人中間閃去。

    范叔寒和他站得最近,一看他赤手空拳朝鎮九宏、秦妙香兩人劍光中衝去,
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天華,你做什麼?」

    阮天華施展「紫府迷蹤」身法,一下欺入兩人中間,右手輕輕一抬,就架住
了鎮九宏劈出劍勢的手腕,說道:「二位且請住手。」

    秦妙香正感對方劈起劍勢無法躲閃,只好與劍硬接,忽然發覺對方這一劍無
故停在空中,沒有再往下劈落,心中方自奇怪,耳中已聽到阮天華的聲音,急忙
凝目看去,原來鎮九宏的右腕已被阮天華托住。

    鎮九宏著著逼進,業已勝算在握,忽然面前微風一颯,自己劈落的劍勢,居
然被人架住,再也劈不出去,心頭大吃一驚,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舉手架住自
己右腕的竟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少年,不覺一怔。他先前還以為架住自己劍勢
的人,不是桑鳩婆,便是五山山主中人,如今看清只是一個陌生少年,這一怔之
後,立即怒聲喝道:「原來小子也是魔教中人。」左手閃電一掌,當胸拍去。

    阮天華劍眉一軒,和道:「在下並非魔教中人,閣下怎可不問清紅皂白,出
手傷人?」左手朝前推出,一下抵住了鎮九宏劈來的掌勢。

    鎮九宏這一記掌上差不多凝聚了八成功力,那知和對方手掌抵住,竟然連一
點力道都發不出去,心頭更怒,乾嘿一聲,右手一收再發,劍光如飛瀑般胡阮天
華當頭劈落。阮天華俊臉微觀怒容,喝道:「你敢對在下逞兇。」左手抵著鎮九
宏左掌,突然吐勁,朝前推去。

    鎮九宏但覺一股無形潛力從掌心傳來,幾乎沒有抗衡的餘地,一個人被震得
往後連退丁四五步,只算站住。阮天華再也沒去理他,舉步朝祝逢春、黃玉香兩
人走去,右手揚起,朝兩人中間劈出一掌,回過頭,揚起左手,又朝羅香玲,應
立言兩人中間劈山一掌,口中朗聲道:「大家住手。」他這一聲大喝,有若驚霆
乍發,震得祝逢春、應立言耳中嗡嗡直響。

    尤其他劈出的這兩掌,早已運起「紫正神功」,掌勢出手,兩道無形潛力具
有如風推浮雲,把兩處劍光交織,激戰中的四人,硬生生從中間分了開來。這一
下不僅看得阮松溪、端木讓、范叔寒等人心頭又驚又喜,想不到只有數月不見,
天華的武功竟然去有如此高深。

    鎮九宏剛剛被阮天華一掌震退,試一運氣,並未受傷,正待欲身發劍,此時
看到阮天華只是左右支手各發了一掌,就把激戰中的四人分開,這份功力,自思
絕非對方之敵,那麼自己縱然欺上去,也徒討沒趣,他為人心機較深,心念轉動
,不覺站停下來。

    祝逢春、應立言還當來了魔教高手,不約而同往後躍退。黃玉香、羅香玲正
在落盤下風之際,忽然感到敵我雙方中間衝來了一臉極大的無形潛力,把自己和
對手硬行逼開,各自在往後躍退,舉目看去,那不是狀元郎還有誰來?他氣度從
容,空手站在那裡,叫大家住手。

    這一下可把黃玉香,羅香玲兩位姑娘看得喜上眉梢,心中各自道:「原來是
他出手把對方逼退的,原來他一身武功竟有這樣高明。」

    祝逢春看得一怔,怒聲喝道:「好小子,原來你也是魔教中人。」

    應立言也大聲喝道:「小子,是你在叫囂?」

    阮天華朝他們兩人拱拱手道:「二位是一派掌門,怎可出口傷人……」

    祝逢春喝道:「對魔教中人,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阮天華正容道:「在下並非魔教人。」

    應立言道:「那你為什麼幫著魔教妖女出手?」

    阮天華道:「在下只是請四位住手……」

    祝逢春暴喝道:「小子,你是什麼東西,憑你配叫老夫住手?」

    阮天華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龍吟般長笑,雙目寒光如電,直射祝逢春,
冷喝道:「祝逢春,你還是金雞門的掌門人,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出口傷人,在
下若不念你是少林派的人,少林派總算是名門正派,此刻早就一掌把你劈了。」
口中說著,早已暗中提聚了十成功力,左手輕描淡寫的揚掌朝大路左首一片松林
劈去。

    他站立之處,和松林至少也有五六丈距離,這一掌也不見他用什麼力道,但
他左手剛剛揚起,當前兩顆高大松樹突然無聲無息的齊中折斷,嘩拉拉倒了下來
。這下直把祝逢春看得老臉煞白,半響作聲不得,接著點點頭道:「很好,老夫
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你亮個萬兒,咱們青山綠水,後會有期。」

    羊樂公早已看得合不攏嘴來,不待阮天華開口,就接口道:「他就是武林狀
元於立雪,你金雞門要找梁子,只管找咱們五山派就是了。」他因阮天華倘若說
出真姓名來,會給形意門掌門人阮松溪面上過不去,因此才把這場過節攬了過去


    祝逢春沉聲應著「好」,回身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諸位掌門人,兄弟
失陪。」轉身就走。

    應立言道:「祝老哥稍侯,兄弟也要走了。」接著也朝商桐君等人抱拳為禮
,說了句:「兄弟也少陪了。」話聲一落,和祝逢春一起走了。

    秦妙香也朝阮天華施禮道:「多謝於少俠援手,愚姐妹走了。」她明知阮天
華姓阮,卻稱他「於少俠」,也是不想使阮松溪為難。

    黃玉香笑盈盈道:「狀元郎再見了。」羅香玲沒有說話,但她一雙明澈如水
的大眼睛,脈脈含情的凝注著阮天華,雖然沒有說話,但卻包含了許許多多的言
語,三倏倩影,在香風飄送中逐漸遠去。

    商桐君等人都被阮天華剛才兩記掌風分開,四個正在激戰中的四個高手,所
震懾住了。他們原是受人挑撥,來攔擊阮松溪等人來的。如今祝逢春,應立言兩
人一走,只剩下五個人,眼看自己這邊,沒有一人能是阮天華的對手,而且對方
人數也還超過自己一行,不禁銳氣全消。

    商桐君目光環視,說道:「諸位道兄,咱們也走吧」

    阮松溪拱手道:「商兄和諸位掌門人請留步。」

    商桐君道:「阮掌門人還有什麼見教?」

    阮松溪拱手道:「玄陰教發動青螺山莊事變,志在陰謀傾覆各大門派,兄弟
等人從君山脫困之後,本擬分別聯絡各大門派,對付玄陰教,搶救被迷失的與會
人士,如今各位掌門人幸而脫險,但玄陰教實力絲毫未損,倡亂人心,未必因此
稍戢,而且除了幾位道兄,還有不少人在其魔掌之中,如不早為準備,等他一旦
發動,必將掀起另一場軒然大波,因此兄弟希望諸位道兄和兄弟等人聯合起來,
共謀對付之道,不知諸位道兄意下如何?」

    商桐君頷首道:「阮掌門人說的,正是實情,不過茲事體大,要聯絡各大門
派,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兄弟剛脫離險境,身心俱疲,且容兄弟稍事休息,再
和阮老哥計議,兄弟暫且告辭。」他這話自然是推托之詞,依然先入為主,不相
信阮松溪說的話。阮松溪聽得不覺一怔,自己和商桐君相識數十年,不想他竟會
如此輕信人言。

    商桐君話剛說完,太極門晏海平接口道:「商掌門人說的極是,咱們剛脫險
歸來,精神不濟,亟需休息,各大門派聯合的事,過一天再說吧,咱們告辭了。
」說完連連拱手,轉身欲走。八掛門封自清,六台門徐子常都沒有說話。

    劍門鎮九宏本來和桑鳩婆、羊樂公等人已有芥蒂,這時冷嘿道:「咱們早該
走了。」他當先轉身就走。晏海平立即跟了上去,商桐君,封白清,徐子常三人
也跟著走去。

    阮松溪微歎道:「看來他們雖然沒有被玄陰教迷失神志,但卻中了玄陰教的
離間之計,這比迷失神志更為可怕,咱們原想聯合各大門派之舉,有這些人從中
作梗,只怕很難實現了。」

    羊樂公氣道:「這些人自趨滅亡,不可救藥,就讓他們去好了。」

    桑鳩婆道:「阮掌門說的不錯,這些人不肯和咱們合作事小,有他們在中間
無事生非,把玄陰教的所作所為,一古腦兒推到咱們頭上,咱們這些人豈不就成
各大門派的公敵嗎?」

    端木讓憤然道:「這些事情都是數典忘祖的夏老三弄出來的,大師兄,咱們
只有去把夏老三逮來,由他說出實情來,不就天下太平了?」

    阮松溪還沒開口,范叔寒道:「大師兄,以小弟看來,青螺山莊地下石窟,
必然是玄陰教的一處秘密巢穴,咱們離開岳陽,玄陰教必有眼線,咱們今晚出其
不意,再上青螺山莊去,他們自然不會防備,只要把參加君山大會的救出來,他
們的離間之計,就不攻自破了。」

    祝神機道:「范兄此計不錯,也只有如此,才能把背上的黑鍋扔下。」

    羊樂公笑道:「對極,咱們挑了玄陰教巢穴,這些自命為名門正派的老頑固
,就不用懷疑咱們勾結魔教和他們為敵了,就這麼辦。」



    華山商桐君、太極晏海平、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和劍門鎮九宏是朝北去
的。商桐君一路修眉微蹙,心頭極為沉重,他和阮松溪相識數十年,總覺得他不
是這種人,走到半途,忍不住道:「兄弟看阮掌門人說得極為誠懇,似乎不假。


    封白清道:「但咱們是他三師弟給的解藥,此人天良未泯,才說出形意門勾
結魔教,企圖在君山大會把各大門派精英一網打盡,也不是假的。」

    徐子常搖著頭道:「看來此次君山大會所引起的譎風詭波,雙方各有說詞,
實在令人無所適從。」

    鎮九宏笑道:「商掌門人以為阮松溪說的是真話嗎?」

    商桐君沉吟道:「兄弟和阮掌門人相交四十年,他一向淡泊名利,似乎沒有
理由會和魔教勾結。」

    鎮九宏道:「那自稱九華派的三個妖女,明明就是魔教門徒,這已是不爭的
事實了。形意門和五山派若不和魔教勾結,怎麼會走在一起?再說昨晚各大門派
的人全被迷翻了不省人事,何以他們的人一個都沒被迷翻?阮松溪把事情全推到
玄陰教身上,他能白圓其說嗎。」在外人看來,尤其不會目睹青螺山莊大廳下沉
,不會親自經歷一番搏鬥的人,聽了阮松溪的解釋,誰也會覺得他不能自圓其說


    鎮九宏續道:「據兄弟推想,形意門、五山派、和魔教早有勾結,五山派這
五個山主,原是半黑半白的人物,魔教則假冒九華派,一同參與君山大會,動機
就是陰謀一網打盡各大門派與會之人,不料夏鴻暉不肯同流合污,把咱們幾個人
救醒起來,以致機密盡洩,阮松溪只好把事情全推到玄陰教頭上。再說玄陰教那
個老道姑夏非幻吧,諸位掌門人都看到了,在君山大會上,她不是坐在形意門的
席上嗎?如果說青螺山莊這場事變,是玄陰教的陰謀,那麼形意門也是和玄陰教
沆瀣一氣的了。」

    他並沒有參與君山大會,但卻說得如同親眼所見,連夏非幻坐在形意門席位
上,他都知道。商桐君等四人都沒有說話。沒有說話就是同意他的說法了。鎮九
宏接著又道:「至於商掌門人說阮松溪談泊名利,他偽裝了數十年,正可證明此
人心機的深沉之處。」

    徐子常輕喟一聲道:「兄弟和阮掌門人相交也有三十年了,果真何此,那就
太可怕了。」

    鎮九宏大笑道:「王莽沒有篡漢以前,不是禮賢下士,大家都隊為他是賢人
,誰會想得到他是大奸大惡之人?」

    徐子常望著商桐君道:「商道兄,你看咱們該當如何呢?」

    商桐君沉吟道:「咱們是聽了夏鴻暉的指點,在這裡等候阮掌門人,原是向
他要人來的,但阮掌門人一行,離開青螺山莊,並沒帶走咱們失陷的人,那麼…
…不論他是否和魔教勾結?或者真如他所說,人是落在玄陰教於中,這些人應該
仍在青螺山莊無疑,咱們總不能捨了門人弟子不管?」

    晏海平矍然道:「商掌門人說的極是,咱們這就上君山去。」

    鎮九宏目中神芒飛閃,連忙搖手道:「咱們既已脫險,若不把失陷的門人弟
子救出來,豈不辱沒了咱們的名頭,只是君山面臨湖水,數十里盡在眼底,咱們
此時趕去,人還沒到君山,人家早已有了準備,因此兄弟覺得救人之事,最好等
到晚上,這時候咱們不妨多趕幾十里路,表示咱們已經去遠,賊人沒有戒備,咱
們救人才能得手。」

    商桐君頷首道:「鎮二兄此言甚是,咱們走吧。」於是一行五人繼續北行。








【第十八章】  夜探君山

    初更過半,二更不到,君山東北方正有五條人影,起落如飛,奔行而來。此
時夜色已深,如果不去特別注意,極難發現。這五條人影快要奔近山麓之際,就
疾如飛烏,連翩投入松林,五道人影,只是劃空一閃而沒。這五人正是華山商桐
君、八卦封自清、六合徐子常、太極晏海平、劍門鎮九宏。

    他們投入松林之後,改由鎮九宏領路,一路穿林而行,直撲前山。正行之間
,走在最前面鎮九宏忽然朝身後四人打了個手勢,大家就迅快的以樹身作掩護,
隱住了身形。沒過多久,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兩個一身青布輕裝的
武士,手提撲刀,並肩走來。

    只聽一個說道:「今晚怎麼突然風聲又緊了起來?」

    另一個道:「聽說是五山派的祝山主傍晚就趕回來了,傳達阮掌門人的意見
,那五個逃出去的人,今晚很可能到青螺山莊來救人,要咱們多戒備。」

    先前那人笑道:「咱們教主坐鎮在這裡,還怕逃出去的五個人?她老人家只
要伸出一根指頭,凌空一點,就有一團烈火,那麼點上五點,就可把五個人活活
燒死了。」

    另一個人道:「何用教主親自出乎,只要她老人家門下三位姑娘隨便那一位
出手,就可把來人生擒活捉,一個也別想漏網。」兩人邊走邊說,聲音不響,但
也可以聽得清楚。

    現在商桐君,和徐子常都親耳聽到了,阮松溪果然敢和魔教沆瀣—氣。只要
聽這兩人口氣,教主伸手一指,就有一團烈火,那不是魔教騙人的魔術還是什麼
?鎮九宏回身道:「四位掌門人都聽到了?」

    商桐君憤然道:「真想不到阮松溪果然是個偽君子。」

    封自清道:「他勾結魔教,危害武林,豈非是偽君子而已?」

    徐子常歎息一聲道:「他已是一派掌門,勾結魔教,又所為何來?自毀清譽
,真是值不得。」

    晏海平道:「這就是喪心病狂。」

    商桐君道:「對方既已有備,四位道兄,咱們該不該再進呢?」

    鎮九宏道:「咱們既然來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憑咱們五人,難道還怕
了魔教教主不成?」

    晏海平道:「對,咱們到了這裡,已經有進無退,說不得只好硬闖了。」五
人仍山鎮九宏領先,穿林而行。

    只聽一個嬌美的女子聲音格的笑道:「晏掌門人說對了,昨晚給五位漏網,
今晚五位可確是有進無退,有來無去了。」

    話聲從前面傳來,鎮九宏大喝一聲:「什麼人?」大步穿林而出。

    商桐君等四人也緊跟定出,大家凝目看去,只見一條狹窄的山徑上,並肩站
著兩個身穿黑色衣裙,長髮披肩,面蒙黑紗的女子,出風飄來,散發著一陣非蘭
非麝的濃馥脂粉甜香。自稱九華派的三個女子,身上不是也有一股沁人甜香?

    鎮九宏瞠目喝道:「你們倆個大概是魔教門下的妖女了,咱們正要找你們魔
教教主,你們正好給咱們帶路。」

    右邊一個冷聲喝道:「鎮九宏這裡可不是劍門山,由你呼來叱去……」

    左邊一個朝她一擺手,制住她說下去,一面說道:「愚姐妹奉教主令諭,在
這裡等候五位,已有多時,自然會帶你們又晉見教主,只是並非這樣說走就走。


    鎮九宏道:「那要如何?」

    右邊一個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五位要見教主,那就是敝教的來賓了,來
賓豈可身帶凶器?所以第一件事,五位必須先放下身上兵器。」放下兵器,豈不
是等於投降?

    鎮九宏還沒開口,晏海平沉聲道:「姑娘說的第一件事,是要咱們放上兵器
,可有第二什事嗎?」

    「自然有了。」  左首女子依然嬌聲道:「五位夤夜而來,不走前山,不經
通報,愚姐妹只是教主門下,職位不高,不知五位來意如何?冒然領著五位前去
,萬一教主責備下來,愚姐妹可擔待不起,所以第二件事,只好委屈五位,先由
愚姐妹點了你們身上三處穴道,才能領五位上去。」這話本是有悖常情,但從她
口中說來,好像是很正常的手續。

    晏海平怪笑一聲問道:「姑娘還有第三件事情?」

    左首女子嬌聲道:「沒有了,五位只要能做到這兩點,愚姐妹就可領你們去
晉見教主了。」

    晏海平大笑道:「老夫只要把你們拿下了,這兩件事大概就可以免了吧?」
話聲出口,人已快若閃電,從鎮九宏身邊閃出,揮手一掌,朝左首女子迎面拍了
過去。

    他是武當派太極門的掌門人,一生精研「太極掌」,這一掌出手,並沒有強
烈掌風,但一道柔和內勁,隨掌而生,直逼過去,卻使人立有窒息之感。左首女
子口中輕咦一聲道:「瞧你一大把年紀,火氣倒是不小,說得好好的,怎麼突然
動起手來?」

    她口中說得嬌婉,人可絲毫不慢,嬌軀倏地一個輕旋,就已轉到晏海平右首
,避開掌風,右手舒展,似拂似拍,朝晏海平肩頭拍到,手勢妙曼,看去不徐不
疾,實則出手何殊掣電。

    晏海平不覺一怔,暗道:「此女身法奇特,自己倒是輕估了她。」心念一動
之間,右手疾圈,身形隨著右轉,左手又是一掌直劈而出。左首女子拍出的右手
忽然向外揚起,寬大羅袖朝晏海平拍去的左腕捲來。她這一起「流雲飛袖」使得
恰到好處,雙手一來一往,本來使得極快,一下就搭在晏海平的手腕之上。

    晏海平但覺鼻中聞到一股濃馥的花香,同時也感覺對方衣袖含蘊著一股陰柔
勁力,但自恃修為功深,任由對方衣袖搭上手腕,自己只要翻腕抓住對方衣袖,
就可把她拉過來了。那知手腕還未翻起,從對方衣袖中突然傳來一縷極陰極寒
之氣,由腕而肘,迅疾緣臂而上,直滲過來,一條左腕剎那之間再也使不出力道
,心頭猛吃一驚,右手直豎,迅即朝前推出。

    左首女子羅袖搭在晏海平小臂不動,左手食、中二指一駢,迎著他右掌點出
,口中嬌笑道:「晏掌門人,奴家領教了。」晏海平口小悶哼一聲,腳下踉蹌連
退了四五步,砰然跌坐下去。

    封自清急忙問道:「晏道兄怎麼了?」晏海平緊閉著嘴唇,一聲不作,在地
上盤膝坐好,閉目垂簾,運起功來,看來他傷得似乎不輕。

    鎮九宏看得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好個妖女,膽敢出手傷人。」手中長劍
一振,朝左首女子直欺過去,劍尖一指,正待發劍。

    右首女子冷哼道:「鎮九宏,來,你要動手,姑娘就接你幾招。」話聲中,
身形一閃,就攔到鎮九宏的前而,右腕一抬,鏘的一聲,抽出長劍,橫劍當胸,
靜候鎮九宏發劍,

    鎮九宏長劍一振,漉出一片劍光,像流水行雲,直射過去。右首女子冷哼一
聲,劍使「天女散花」,把鎮九宏攻去的一片劍光接住。鎮九宏大喝一聲,劍勢
連綿出手,一口氣攻出了九劍。右首女子揮動手中長劍,響起一陣鏘鏘劍嗚,寸
步未退,就把鎮九宏攻去的九劍,盡數封架開去。

    鎮九宏不待對方還攻,劍勢開闔,又迅快的搶先機,左揮右舞,連續攻山了
五劍。這五劍迅快辛辣,有如長江大河,勢道凌厲已極,但右首女子卻不慌不忙
,揮動長劍,封架開去。鎮九宏不讓對方有還手機會,劍勢綿綿,一路快攻下去


    右首女子似是絲毫未把鎮九宏的攻勢放在眼裡,長劍隨手揮動,劍上好像含
蘊了極強的隱柔之力,鎮九宏每次和她劍刃接觸,長劍必被震彈開去。這一情形
除了鎮九宏本人,外人自然無法看得出來,只見雙方劍光交織,有如電掣輪轉,
光看聲勢,鎮九宏似乎搶盡了先機,已把右首女子捲入在一片劍光之中。

    這時那左首女子忽然悄生生越過兩人,長劍凌空一指三人,嬌聲喝道:「你
們還有誰要動手的?」她這聲嬌喝,雖是挑戰,但聲音嬌美,宛如出谷之鳥,聽
來十分悅耳,可惜商桐君,封自清、徐子常這三位掌門人,都是道學之士,不解
風情,聽她嬌聲嬌氣的說話,更把她視同妖女。

    八卦掌門人封自清沉喝道:「老夫來領教你的劍法。」

    左首女子斜睨了他一眼,說道:「你是封掌門人。」

    但封自清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喝道:「姑娘可以發招了。」

    左首女子格的嬌笑一聲道:「我看還是封掌門人先出手的好,不然,落敗了
豈不遺憾終生?」

    封自清喝道:「老夫不喜說笑,接招。」隨手揮出—劍,幻起一片光幕直罩
過去。

    左首女子長劍向上一舉,  「叮」的一聲,正好點在封自清的劍上。封自清
一劍甫出,驟覺從劍上傳來一股隱柔暗勁,奮起全力劈出一劍,硬把襲來的暗勁
逼迫。他這一劍正是「八卦劍法」中一招「乾三連」,一劍之中,接連三振,漾
起三道劍光,攻了過去。

    左首女子身形一側,避開正面劍勢,抬腕發劍,從左側攻來。封自清練劍數
十年,八卦劍法,劍走八門,最擅長的就是守中有攻,一般人只把左右前後分作
四方,八卦門卻把左右前後分作了八方,不論敵人攻向任何一方,都能迅速發劍
,身隨劍走,守護謹嚴。

    這時左首女子才一閃身,他右腳疾退一步,身還未轉,長劍疾劃,一道劍光
已經隨著左首女子向左劃到,人也同時轉了過來。「噹」,雙劍交擊,封自清又
感到一股隱柔暗勁從劍上傳了過來。

    就在鎮九宏、封自清和兩個黑衣女子拚搏得最激烈的時候,商桐君忽然聽到
身後傳來極輕微的異聲,心頭猛然一動,一手急按劍柄,朝徐子常低聲道:「咱
們身後似有敵人掩近,徐道兄照顧晏道兄,來人自有兄弟應付。」徐子常聽得微
微頷首,立即跨上一步,站到正在調息的晏海平身邊。

    商桐君霍地回過身去,大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他喝聲方出,瞥
見兩條人影已從樹林陰影中竄了出來。這兩人身手矯捷,一下欺近過來,一言不
發,舉劍就刺。

    商桐君一代掌門,目光何等敏銳,對方堪堪欺近,他右腕抬處,嗆然龍吟,
太白劍出匣,刷的一劍,由左而右,當當兩盧,一招就封開了兩人攻來的劍勢,
但覺右腕被震得隱隱發麻,心頭不由暗暗驚凜,這兩人劍上功力,竟然不在自己
之下,這會是什麼人?

    急忙舉目看去,兩人臉上都蒙著黑布,只留下兩個眼孔,露出一雙炯炯有神
的目光,直向自己投來。那兩人被商桐君一劍封出,一退即上,雙劍並舉,又撲
攻過來。商桐君朗笑一聲,這回不再和他們客氣,右手長劍揮處,連續舉出四劍
,一劍比一劍強猛,他身為華山派掌門人,此刻蓄勢出手,威勢自非凡響。

    那兩個蒙面人劍術造詣也不是弱手,一左一右撲攻而上,劍上內功,強勁無
比,各自接下商桐君兩劍,也還攻了兩招。這條山徑並不寬敞,三人鼎足而立,
誰也不肯退讓,隨手揮劍,或封或攻,各以上乘劍術相搏,腳下卻寸步不移。轉
瞬之間,已經攻拒了七八招之多。

    商桐君臉色凝重,凜然說道:「二位雖然蒙面而來,但九宮劍法使得如此精
純,莫非是鐵拂道兄、向宮老哥嗎?真是二位的話,快請住手。」他已從兩人劍
法和內力上,猜出是九宮雙劍鐵拂道人和南宮壽了。

    兩個蒙面人對他說的話,恍若不聞,依然一言不發,雙劍齊舉,綿綿攻來。
商桐君看他們毫不理睬,只顧搶攻,心中暗自忖道:看來他們已被魔教迷失了神
志,這倒真是辣手得很,自己和他們原是素識,他們被迷失神志,只知攻故,毫
無顧慮,自己稍一不慎,就會傷在他們劍下,何況此地離賊巢極近,時間拖長,
對方後援趕來,自己這邊,一共只有五個人,晏海平又負了傷,情勢愈來愈是不
利,除了速戰速決,已別無選擇。

    心裡這一轉,立即全力運劍,華山「太白劍法」源源出手,把數十年精修內
力,貫注在劍身之上發出,每一招每一劍都含蘊了強勁絕倫的內力,霎那間,果
然劍勢大盛,太白劍劍光如練,縱橫交織,劍氣勝霄。這兩個蒙面人正是九宮雙
劍鐵拂道人和南宮壽。

    鐵拂道人雖然沒有使用鐵拂,但他當年和南宮壽以「九宮雙劍」出名,劍上
造詣並不在鐵拂之下。兩人如果單打獨鬥,自然要比商桐君遜上一籌,但兩人這
一聯手,情形自是不同,何況商桐君明知他們是九宮雙劍,除了想制住他們,自
然不好驟下殺手,九宮雙劍可不同,他們神志被迷,毫無顧慮可言,放手搶攻,
竭盡所能。

    這一來,商桐君縱然提聚全力揮動長劍,依然只能和兩人保持勻勢,不但絲
毫佔不到上風,有時還迭遇險招,沒被兩人逼落下風,已是叨天之幸,這時跌坐
運功的晏海平緩緩睜開眼來。

    徐子常忙問道:「晏道兄傷勢如何了?」

    晏海平站起身,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差點被那妖女玄陰指破去功火,廢
了一條右臂,以兄弟看來,這兩個妖女,並非魔教門下,而是玄陰教的人……」
話聲未落,瞥見封自清和左首女子激戰之中,一條人影忽然向後躍開。

    那後退的正是左首那個黑衣女子,她後退了兩步,就俏生生靜立不動。封自
清卻站在原地,動也沒動。徐子常看出情形不對,急忙掠出,落到封自清身邊,
低聲問道:「封掌門人沒事吧?」封自清突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一個人搖搖欲
倒。

    徐子常急忙伸手把他扶住,往後退下。右首女子冷冷的道:「放心,他死不
了的,不過在百日之內,不能動武罷了。」

    在她說話之時,只聽和鎮九宏動手的右首女子嬌聲道:「鎮九宏,夠了,你
已經陪姑娘餵了八十九招,咱們不用再打啦。」

    鎮九宏大笑道:「好個妖女,看你還能接我幾招。」

    右首女子嬌哼道:「姑娘若要取你性命,只怕你一招也接不下來。」「噹」
,一聲響亮的金鐵交擊之聲,隨著兩人話聲響起,兩支長劍一橫一直交叉推出,
各不相讓。右首女子一聲冷笑,左手突出,朝鎮九宏右肩閃電點出。

    鎮九宏驟不及防,右肩一麻,一條右臂軟軟的垂了下去,手中長劍噹的一聲
落到地上。右首女子一聲得手,長劍一送,正待朝他心窩刺去。左首女子忽然喝
道:「三妹住手,讓他們去吧。」

    右首女子愕然道:「大姐……」

    左首女子微哂道:「他們走不出君山的,咱們走吧。」活聲一落,兩人翩然
轉身朝山徑上行去。鎮九宏右臂下垂若廢,左手從地下拾起長劍,望著兩女身影
,目眥欲裂。



    晏海安平忙道:「鎮老哥快運功試試,妖女使的極似玄隱指,必須把隱柔之
氣逼出體外,方可無事。」鎮九宏沒有說話,依言靜立不動,默默運功。

    徐子常也扶著封自清退下,讓他在地上盤膝坐好。由徐子常和晏海平站立左
右替他們護法。商桐君力戰九宮雙劍,此時已超過百招,三支長劍所劃起的劍光
,籠照方圓一丈之內,附近的樹林枝葉,紛紛被劍氣摧毀,聲勢極為驚人,但雙
方依然秋色平分,難分勝負。

    商桐君不禁漸感不耐,口中大喝一聲,使出華山派劍術中最精最險的一套劍
法「太白十八劍」來。這「太白十八劍」是摹仿華山最驚險的一段山勢十八般而
來,每一招都是旋身發劍,變化精奇,施展開來,敵人幾乎連你身形都還沒看清
,已經中劍倒地,是專門用來對付強敵的絕學,列為華山派鎮山劍法,每代只傳
兩人,除了掌門人之外,只有掌門人的妻子才能練習。

    據說這十八招劍法,從沒有全使出來過,因為劍招太精妙了,從使遇上強敵
,使到一半,敵人已經落敗,不用再繼續使下去了。商桐君所以遲遲沒有施展的
原因,就因九宮雙劍原是八大門派中人,此刻又被迷失神志,自然不肯使出殺手
來了。

    但此刻自己五人之中,已有三個負了傷,再不把九宮雙劍擊倒,等到對方大
批援手趕到,只怕就難以脫身了。一念及此,就再也顧不得了,隨著一聲大喝,
劍法陡然一變,身形連續飛旋,劍勢如驚霆疾雷一般,連綿攻出。

    他這一施展出「太白十八劍」,不過三個照面,就把九宮雙劍逼得連連閃避
,手忙腳亂,任他們雙劍聯手,以守代攻,還是被迫得節節後退。商桐君一擊得
手,精神登時大振,劍尖連閃,飛旋刺出。就在此時,突聽遠處響起一聲竹哨,
隱隱傳來。

    正在被迫後退的九宮雙劍,如響斯應,立時捨了商桐君,雙足一頓,兩道人
影縱身掠起,迅若飛鳥,朝陰暗的樹林中投去。商桐君眼看兩人忽然退去,心頭
上不住暗暗懷疑:「莫非魔教又有什麼詭計不成?」一面舉步朝徐子常、晏海平
,鎮九宏三人走去,問道:「封掌門人和鎮二兄的傷勢如何?」

    晏海平憤然道:「封道兄正在運動調息,情況不明,好像傷得不輕,鎮二兄
弟情況相同,似是傷在妖女玄陰指下的。」

    商桐君奇道:「玄陰指乃是玄教兩種出名陰毒的功夫之一,莫非她們並非魔
教門下?」

    晏海平道:「魔教不擅玄陰指功,看來她們不像是魔教的人。」

    商桐君微作沉吟,攢眉道:「那麼阮掌門人說的不假了?」

    晏海平道:「目前情形,譎詭多變,一時之間,當真令人偽難辨。」

    鎮九宏經過一陣調息之後,已把陰氣從手掌逼出,接口道:「魔教的天魔指
,也是旁門陰功,兄弟中指之後,陰寒之氣迅速滲透體內,八成是魔教的天魔指
無疑。」

    晏海平微笑道:「魔教功夫,都以魔火神功為基礎,天魔指,是把魔火神功
練成一縷指風,擊中人身之後,全身也會有發冷的感覺,那是已被魔火侵襲之象
,它本身並非陰寒之氣,和玄陰指截然不同。」鎮九宏被他說得臉上一紅,還待
再說。

    封自清已經長長吁了一口氣,睜開眼來。商桐君急忙問道:「封道兄如何了
?」

    封自清緩緩站起,有氣無力的道:「那妖女好厲害的一記九轉掌,兄弟一身
真氣,差點被他震散,如今雖已無事,但百日之內,只怕無法和人動手了。」「
玄陰九轉掌」,號稱天下無人能夠躲閃,無掌可以抗衡。

    商桐君追問道:「封道兄可以確定她使的是九轉掌嗎?」

    封自清慘笑道:「如果是旁的掌法,雙方在拚搏之中,兄弟豈會被她乘虛而
入,擊中右胸?」

    要知封自清精擅八卦劍掌,是天下掌法中守勢最謹嚴的,依然被對方一掌拍
中右胸,那自然只有九轉掌可以辨到,一般掌法,早就被他摒諸門外了,現在已
有兩個人證實對方使的是玄陰教的手法了。鎮九宏因兩人異口同聲的說一個中了
玄陰指,一個中的是九轉掌,一時間不好多說。

    徐子常道:「和商掌門人動手的兩人,真是九宮雙劍嗎?」

    商桐君道:「不會錯,他們縱然黑布蒙面,但以他兩人的修為,和精純的九
宮劍法,除了鐵拂道兄和南宮老哥,那裡還找得出第三個人來?」

    徐子常矍然道:「九宮雙劍,就是昨晚被迷的人,已經受到他們控制,這是
一件十分可怕之事,哦,他們如果神志受迷,縱然敗在商掌門人手下,也不會突
然退出的了。」他因和三人交手之處,距離較遠,黑夜間,自然沒有看得清楚。


    商桐君道:「徐道兄說得極是,他們當時並未落敗,好像是聽到一縷竹哨之
音,突然退走的。」

    徐子常沉吟道:「兩個黑衣女子也是無故退去的,這中間莫非又是她們在故
弄什麼玄虛不成?」

    商桐君點頭道:「兄弟也是這麼想,因此覺得咱們不如先退出去,再作計較
。」

    封自清道:「不錯,兄弟一時已經無法動手,遇上敵人,是個累贅,還是先
行退出,以後再作良謀的好。」

    鎮九宏道:「那也只好如此,還是兄弟開路。」當先走在前面。

    商桐君忙道:「鎮二兄右臂是否完全好了?」

    鎮九宏大笑道:「區區天魔指,還奈何不了兄弟。」他認定那兩個黑衣女子
是魔教門下,一時豈肯輸口。

    一行五人當下仍由鎮九宏走在最前面,其次是六合掌門徐子常,中間是無法
再和人動手的八卦掌門封自清,然後是太極門晏海平,由華山掌門商桐君斷後,
依然一路穿林而行。經過這一番折騰,現在已是二更多了,山林間一片漆黑,幾
乎對面不見人影。

    突聽有人大喝一聲;  「什麼人?」那聲大喝甫落,就砰然一聲,雙方好像
對上了掌。

    緊接著只聽另一個人洪聲喝道:「你敢出手偷襲,還往那裡走?」呼的一聲
,一道人影凌空飛撲而起。

    鎮九宏走在最前面,瞥見一條人影疾快無倫從左側閃過,那凌空撲來的人影
,敢情把鎮九宏當作偷襲他的人,洪喝一聲:「你也接老子一招。」一道勁急風
聲壓頂而下,勢道之猛,令人息為之窒。

    鎮九宏怒聲道:「不睜眼的東西。」右手抬處,長劍疾圈,劃起斗大一圈銀
光,往上迎擊而出。

    「當。」離他頭上三尺,響起一聲金鐵狂鳴,也飛閃起一串火花,鎮九宏以
地對氣,竟然被震得站椿不住,上身搖晃,後退了一步,心中也暗暗震驚:「此
人空中發招,還有如此沉猛的勁力,倒是不可輕敵。」

    那人凌空撲來,也被鎮九宏震得在空中倒翻了兩個觔斗,才落到地上,哄笑
一聲道:  「好哇,你再接老子一招。」這人身形高大,如同鐵塔一般,喝聲出
口,人巳疾衝過來,右手高舉,一面精鋼太極牌呼的一聲,迎面劈到。

    鎮九宏豈肯認輸,口中喝道:「來得好。」長劍一記「直破天門」,筆直劈
出,兩人之間又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狂鳴。兩次硬拚,兩人又各自被震後退
,鎮九宏使的長劍究是輕兵刃,不如對方鐵牌勢道沉重,身不由己後退了兩步。


    只聽另一個清朗的聲音大笑道:「哈哈,原來他是劍門山的鎮九宏,果然和
玄陰教沆瀣一氣,伏老二,對付這種附賊賊之徒,不用和他客氣。」話聲未已,
嗤的一聲,一支暗器大斜刺裡直奔咽喉。

    那人又是一聲朗笑道:「你家祝大爺是暗器的老祖宗,你你們不嫌班門弄斧
,只管使出來。」手中摺扇一撥,雙足一點,人如離弦之箭,朝那暗器來處處激
射過去。

    他堪堪撲到,突覺金刃劈風,兩柄雪亮的長劍,交叉攻來來,出手辛辣,使
你無迴旋之地可以封架。原來剛才那支暗器,乃是誘敵之計,有意把他引來的。
那人輕哼一聲,手上鐵骨摺扇豁的一聲打開,一記「左右逢源」,當當兩聲,架
開對方兩支長劍,立還顏色,扇影如如輪,反擊過去,口中大笑道:「原來是兩
個見不得人的東西西。」

    原來那使鐵牌的是諸廣山主伏三泰,他正和鎮九宏動上了手。使鐵骨摺扇的
是九連山主祝神機,正在和兩個蒙面人竅手。另外最先發現敵蹤的是五嶺山主應
天生,也正在和一個蒙面人動手,兩人雖是徒手相搏,卻打得掌風如濤,聲勢極
為凌厲。

    原來阮松溪一行,決定夜襲青螺山莊救人,羊樂公向阮掌門人討令,由五山
派充任先鋒,一路掃蕩賊人眼線,到得這裡,發現敵蹤,雙方就打了起來。

    徐子常跟在鎮九宏的身後而行,兩人差不多保持了八九尺光景,此時忽然聽
到鎮九宏已經和敵人動上了手,也就憤然撥劍,回身說道:「晏道兄、商道兄注
意,前面賊黨已經發動埋伏,咱們只有衝殺上去,和賊人一搏了。」

    說話之時,突然疾風一颯,面前多了一個長髯過腹的矮小老頭,發出一聲嘹
亮的大笑道:  「咱們會在這裡遇上六合門的徐掌門人,當真難得的很,現在大
概你們不會再指責咱們和魔教勾結,和九大門派為敵了。哈哈,明明是你們和玄
陰教沆瀣一氣,卻硬把黑鍋推到咱們頭上,你們這些平時自稱名門正派的掌門人
呀,一旦遇上性命交關,就卑躬屈膝的向玄陰教投降,還要誣蔑阮掌門人,當真
可憐又復可嗤,呸,什麼掌門人?玄陰教的走狗爪牙而已。」

    徐子常怒笑道:「羊樂公,難道你們不是和玄陰教一鼻孔出氣,在這裡埋伏
,攔截咱們的嗎?」

    羊樂公大喝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羊爺爺會和玄陰教一鼻孔出氣,你姓徐
的才是玄陰教的爪牙,小子,咱們多言無益,接掌。」呼的一掌拍了過來。

    徐子常聽他左一聲掌門人,右一聲走狗爪牙,又是什麼小子,羊爺爺的亂嚷
,一時被激怒得滿臉通紅,那裡還理會他話中之意?右手迅即還劍入鞘,左手疾
劈一掌,右手隨著劈擊而出。兩人這一動手。一這精擅「北溟玄功」,掌掌如同
開山大斧,勁氣呼哺,一道接一道的掌風,發如狂濤,聲勢驚人。一個使展六合
掌,步步為營,記記實中有虛,雖然不如對方剛猛,但有守有攻,攻守兼顧,極
為穩健。

    晏海平聽到前面的徐子常已經和人動上了手,急忙仗劍趕來,他堪堪掠到,
正待出聲,突見一道人影疾衝過來,大聲喝道:「你們這些殺不盡的賊黨,居然
敢在半山腰阻攔去路,看劍。」一道劍光直奔面門。

    晏海平聽到大怒,喝道:「是你們在半山腰攔襲咱們去路。」話聲出口,長
劍已經疾劃出去。

    這和晏海平動手的乃是九嶺山主冉逢春,長劍展開,立時有九道劍光參差漾
起。晏海平眼看對方劍勢凌厲,也立即展開太極劍法,以攻還攻。祝神機展開扇
招,力敵兩個蒙面漢子,正在攻拒之間,那兩個蒙面人忽然躍開,一左一右朝後
退去。

    祝神機大笑道:「你們還往那裡走?」縱身飛撲過去。兩個蒙面人看他追來
,身形突然加快,一左一右朝林中閃入,等祝神機追到,兩人已經走得不知去向


    就在此時,瞥見一條人影迎面掠來,口中喝道:「什麼人敢攔商某的路?」


    祝神機目光一注,嘲笑道:「原來是華山派商掌門人,哈哈,原來是你們甘
心附賊,早已和玄陰教有了勾結,現在不用再誣蔑咱們勾結魔教了吧?」

    商桐君目光如電,直注祝神機,喝道:「閣下是五山派的祝山主?」

    祝神機道:「不錯,正是祝某。」

    商桐君道:「祝山主剛才說什麼商某勾結玄陰教?」

    祝神機大笑道:「事實俱在,商掌門人還不承認嗎?」

    商桐君沉聲道:「什麼事實,祝山主說得清楚一些。」

    祝神機道:「咱們在這裡遇上,還不是事實嗎?」

    商桐君怒聲道:「商某認為是你們勾結了玄陰教。」

    祝神機冷峻一笑道:「這就是你們自以為是名門正派的人,口中說的話,平
日道貌嚴然,一旦露出狐狸尾巴來了,不惜顛倒黑白,捏造是非,當真是無恥之
徒。」

    商桐君聽得勃然大怒。嗔目喝道:「你說什麼?」

    祝神機道:「祝某說你是無恥之徒。」

    商桐君氣得臉色鐵青,喝道:「很好,你發招。」

    祝神機道:「祝某正想領教。」摺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隨手一揮,劃起半
輪扇形,朝前推去。

    商桐君手中長劍一擺,也立即還招,一扇一劍,剎那之間,展開一場激戰。
五山山主雖然打了頭陣,但阮松溪、桑鳩婆等人也很快隨後趕來。前面的五山山
主已經和敵人動上了手,後面的人自然已經得到消息。阮天華一馬當先,堪堪奔
進,就遇上五山派總管苟不棄,急忙問道:「苟總管,前面攔路的是些什麼人?


    苟不棄忙道:「好像是劍門山鎮九宏,還有六合門的徐子常等人。」

    「又是他們。」阮天華劍眉一揚,哼道:「我去把他們拿下了。」身形閃動
,迅若飄風朝前掠去。

    這條山徑並不寬敞,五山山主分作了五處動手,就是每隔一丈來遠,就有一
對動手的人。阮天華因早晨鎮九宏等人硬指爹和魔教勾結,心頭極感氣憤,此時
聽說攔截自己的就是鎮九宏等人,更是怒不可遏,身形突然加速,朝前撲去。

    他第一對遇上的正是鎮九宏和伏三泰,一個長劍天矯如虹,一個鐵牌開闔如
風,正在各展所能,拚搏了七八十招,依然難分勝負之際。阮天華身若魅影,一
下欺入一片劍光牌影之中,喝道:「鎮九宏,你真該死。」喝聲未已,人已到了
鎮九宏身前,一縷指風點上他右肩。

    鎮九宏幾乎連人影都沒有看清,突覺右肩一麻,緊接著又有兩處穴道被阮天
華制住。伏三泰雖知阮天華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卻也沒想到他會從劍光牌影中直
欺進來,急忙住手,鎮九宏已被制住。阮天華拱拱手道:「伏山主,在下還要趕
到前面去,這鎮九宏交給你了。」身形一伏再起,疾如夜鳥,凌空撲去。

    雙方動手的人相距,不過一丈來遠,阮天華一下就掠到應天生和一個蒙面人
之間。這兩人都沒有使兵刃,只是徒手相搏,但他們使出來的掌風指影,衣角袍
袖,每一寸都是殺人的利器,只要被他們拂中,不死也得重傷。

    阮天華施展「紫府迷蹤」身法,人如逆水游魚,從他們縱橫交織的一片凌厲
掌指影中閃入,更不答話,手指連彈,一下就制住了蒙面人三處穴道,雙足一點
,又朝前面掠去。他仗著「紫府迷蹤」身法,快捷無儔,接連制住了和羊樂公動
手的六合掌門人徐子常,和冉逢春動手的太極掌門人晏海平,正待縱身朝祝神機
,商桐君中間掠去。

    只聽到爹的聲音傳了過來,喝道:「天華,你快給我站住。」阮天華聽到爹
的喝聲,只好站住。

    阮松溪已經飄然行來,朝動手的兩人拱拱手道:「商道兄,祝山主快請住手
。」商桐君,祝神機聽到阮松溪的喝聲,不覺同時停下手來。

    商桐君憤然道:「阮掌門人手下高手如雲,是不是要親自和兄弟一決勝負?
」原來他和祝神機搏戰到五十招以後已經漸漸佔了上風,故有此言。

    阮松溪搖手道:「商掌門人誤會了。」

    商桐君道:「兄弟如何誤會了。」

    阮松溪含笑道:「商掌門人請隨兄弟來。」

    商桐君依言走了過來,阮松溪引著他走到林下,一邊朝阮天華道:「天華你
去給徐掌門人,晏掌門人和鎮二兄解開穴道,但那蒙面人的穴道暫時還不宜解開
。」

    商桐君眼看對方的人全在林下,自己這邊除了封自清一時無法和人動手,徐
子常、晏海平,鎮九宏三人已全被對方制住,真正還能動手的,已只有自己一人
,此刻聽阮松溪吩咐阮天華解開三人穴道,心中疑信參半,暗道:  莫非阮松溪
又在耍什麼手段?但看他神情,又似乎不像有詐。阮天華答應一聲,走過去替徐
子常三人解了穴道。

    鎮九宏雙目一睜,大喝道:「阮松溪,你依仗人多,要待怎的?」

    阮松溪朝他們三人拱拱手道:「徐、晏二位掌門人,鎮二兄,方才雙方夾道
相逢,受玄陰教賊人利用,引起衝突,一時無法解釋,誰也無法把雙方的人叫住
,小兒不得不搶入鬥場,把三位穴道制住,這是兄弟要向三位致歉的……」

    晏海平憤然道:「用不著,咱們技不如人,殺剮悉聽尊便,何須解釋?」

    羊樂公怒聲道:「晏海平,你也花甲的人了,怎麼如此不識好歹,不明事理
,要殺你早就送你上路了,要利用你太極掌門人的身份,就可以餵你服下迷迭散
,迷失了神志,不就乖乖聽命了嗎?何須向你解釋,又何須解開你穴道?如果你
心裡不服氣,也總該聽阮掌門人把話說完了,你要找誰比劃,咱們都會奉陪,窮
吼只會壞事,你懂不懂?」

    晏海平被他當面斥責得不由一呆,他自從當上太極門掌門人,今晚真是倒了
八輩子的霉,先是傷在年輕女子的玄陰指下,現在又被阮天華制住穴道,羊樂公
的當面斥責,這都是數十年來從未遇上過的事,他心頭雖感憤怒,但究是修為功
深,硬是忍耐不下來,再一細想,覺得羊樂公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一時也就不
再作聲。

    阮松溪含笑道:「羊山主一大把年紀,卻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晏掌門人幸勿
介意。」

    阮松溪道:「今晚這場誤會,起因於咱們在山徑上無意遭遇,而且還經賊人
刻意安排,先向雙方的人施襲,等到咱們雙方接觸上了,賊人便迅速退去,這一
來,咱們雙方就經他們的導引,發生激戰,終至兩敗俱傷,賊人心機之深,也於
此可見。」

    商桐君道:「阮掌門人何以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阮松溪笑道:「咱們因早晨和諸位相遇,似乎對兄弟等人心存懷疑,因此決
定今晚前來青螺山莊救人,只要把君山大會上的人全數救出去了,咱們之間的誤
會也就消解了,咱們此行,是由五位山主作先鋒,但兄弟卻暗中尾隨了來,雙方
說的話,兄弟都聽見了,因此判斷咱們雙方今晚的行動,賊人可能早已瞭如指掌
,只須從中稍加挑撥,即可使咱們互相殘殺……」商桐君等人都沒有作聲。

    阮松溪續道:「所好方才小兒及時制住了一個蒙面人,此人是幾個蒙面人之
一,其餘幾個已經逸去,此人因被應山主纏住,無法脫身,才被小兒留下的,咱
們不妨先看看他是什麼人,即可證明兄弟說的話了。」徐子常回想剛才情形,確
是玄陰教的人有意把雙方引到此處來的,覺得阮松溪和的似乎不假。

    商桐君和他有同樣的感覺,兩人互看了一眼,才點頭道:「既然逮住了對方
的人,不妨先看看他是誰?」

    鎮九宏冷冷一笑道:「剛才衝上來和鎮某動手的明明就是伏三泰。」

    伏三泰怒聲道:「伏某追擊一個暗中向我出手偷襲的人,就是你鎮九宏把人
放過,還攔著伏某,不然,那人早就被伏某逮住了。」

    徐子常是隨著鎮九宏身後來的,他確實聽到伏三泰在和鎮九宏動手之前,曾
和人動手,追蹤過來才遇上鎮九宏的,雙方本是誤會,鎮九宏就不該如此說法了
,這就接口道:「鎮二兄,兄弟覺得今晚之事,確是有人從中故意把咱們雙方引
來的,這場誤會,大家只要把話說清楚了,誤會也就可以冰釋了。」

    晏海平本來一直有著先入為主的成見,但經這一番拚搏,靜下來,仔細一想
,心中也著實感到有很多可疑之處,譬如,先前有兩個人說什麼阮松溪派祝神機
回山傳遞消息,說自己一行五人可能前來青螺山莊救人,事實上祝神機仍然和阮
松溪等人在一起。

    又說教主如何厲害,使人一聽就知他們口中的教主是魔教教主了。如今看來
,這兩人說的話,豈不是專門說給自己等人聽的麼?再說那兩個蒙面女子使的明
明是玄陰教的武功,是從她們的口氣中聽到,她們又隱隱約約的流露出一點,讓
大家可以猜想得到她們是魔教門下。她們武功明明極高,自己、鎮九宏,封自清
先後傷在她們掌指之下,竟然無故退去。

    另外九宮雙劍也是不敗而退,而且聽到哨聲才退去的,他們退走之後,過沒
多久,阮松溪等人就接著到了,雙方立時動上了手。這種種情形,一經串連起來
,雖然是玄陰教有計劃的安排,否則絕無如此湊巧之事。他這一想,立時覺得阮
松溪所說的話,自始至終都極為誠懇,自己幾人確實是受到玄陰教的愚弄。

    尤其因為夏鴻暉是阮松溪的師弟之故,他偷偷釋放自已幾人,才把他說的話
信以為真。這就接口道:「徐掌門人說得極是,咱們可能受了玄陰教的愚弄,兄
弟方才仔細想過,咱們對阮掌門人的誤會,應該是聽信了夏鴻暉的一面之詞。」


    鎮九宏道:「他如果和玄陰教勾結,為什麼會偷偷的釋放咱們呢?」

    端木讓大笑道:「他釋放你們,就因為他們攔住咱們,咱們已經從青螺山莊
出來了,放了你們,才可以讓你們處處和咱們作對,從中破壞咱們和各大門派聯
絡,使咱們和各大門派之間形成對立,甚至兩敗俱傷,他們可以隔山觀虎鬥,坐
收漁人之利。你可知道夏鴻暉和玄陰教主是什麼關係……」阮天華突然大喝一聲
,揮手拍出一掌,一道掌風直向端木讓身前湧掠而過。

    阮松溪喝道:「天華,你做什麼?」

    阮天華道:「剛才有人射出三支極細的飛針,偷襲二師叔,孩兒看到之後,
已經來不及告訴二師叔,所以只好發掌把飛針撞飛了。」

    「玄陰針。」端木讓冷哼道,  「此人大概想殺我滅口,其實知道老三是玄
陰教主夏非幻內侄的人,豈止我端木讓一個人?」

    晏海平奇道:「夏鴻暉會是玄陰教主的內侄?」

    端木讓道:「不錯,夏非幻昔年原是玄陰教漏網的一名護法,最近大概被昔
年漏網教徒抬了出來,奉為教主,所以玄陰教又死灰復然,蠢蠢欲動,才會有君
山青螺山莊這場變故,主要自然為了企圖一網打盡各大門派與會的人。玄陰教有
一種迷迭香,據說來自西域,服了之後,可以使人神志受迷,聽命於他,玄陰教
有這許人做本錢,打頭陣,自可橫掃江湖,但他們這一計劃,卻被咱們破壞了,
自然把咱們這些人銜之入骨,要千方百計的對付咱們了。」

    晏海平豁然道:「這就對了,阮掌門人,兄弟抱歉得很,從今天早晨一直到
方才為止,兄弟對阮掌門人因有先入之見,誤會很深,若非經過方才一戰,玄陰
教弄巧成掘,兄弟還不會如此快就醒悟過來。」他是武當派太極門掌門人,能夠
說出這樣的話來,已是很不容易了。

    阮松溪連忙抱拳道:「晏掌門人言重,今晚玄陰教弄巧成拙,本來企圖挑起
咱們雙方火拚,如今反而促成咱們雙方解釋誤會,這正是咱們各派之幸。」

    封自清憤然道:「玄陰教如此可惡,當真令人為之髮指。」

    商桐君含笑道:「可見人算不如天算,咱們如果沒有方纔這場誤會,就沒有
現在把誤會解釋清楚的機會了。」

    羊樂公走近那穴道受制的蒙面人身前,說道:「這人能和應老三打成平手,
掌上功夫大為可觀,決非等閒之輩,兄弟早想摘下他蒙面黑布來瞧瞧,只是阮掌
門人沒有下令,大家都不敢動手,現在可以把他黑布撕下來了吧?」

    商桐君心中暗道:「桑鳩婆和這五位山主,都是江湖上傑傲不馴,亦正亦邪
的人物,看他們對阮道兄都極為尊敬,那是阮道兄一向為人正直,才會如此受人
愛戴了。」

    阮松溪含笑道:「羊掌門人好說,此人說不定也是各大門派中被玄陰教迷失
神志的同道了,咱們自然要看他是誰,再作道理。」

    羊樂公一大把鬍子,人卻還是有著孩子氣,聞言喜道:「兄弟那就把它撕下
來了。」說著,伸手一把摘下了那人的蒙面黑布,目光一注,口中忽然嘩了一聲
,說道:「會是他,他是崆峒老兒。」他口中的「崆峒老兒」,自然是崆峒黃衫
了。大家經他一嚷,各自凝目看去,那不是生成一張獬青臉的崆峒黃衫還有誰來


    阮松溪道:「可惜黃姑娘三位走了,沒有人有解藥了……」桑鳩婆附著小紅
耳朵,低低說了兩句。

    小紅點點頭,從包裹中取出兩枚朱果,走到阮天華身邊,說道:「大哥,師
傅說的,我們這一行人吃過朱果,昨天在青螺山莊都沒有被迷翻,可見朱果功能
解毒祛迷,黃衫老人是被迷迭香所迷,不知是否能解?要你餵他一枚試試。另外
,朱果秉純陽之氣而生,能助長行氣活血,封掌門人傷在玄陰掌下,服用一枚朱
果,再運一回功,傷勢可能會好得快些。」

    阮天華接過兩枚朱果,把一枚朝封自清送去,說道:「封掌門人,這朱果功
能行氣活血,你老服用一枚,再坐息一會兒,對傷勢可能會有幫助。」

    封自清目光一注,驚奇的道:「老朽聽說過朱果秉乾陽之氣而生,大補真元
,專治被旁門陰功所傷的傷勢,小兄弟那裡來的?如此珍貴之物,老朽怎能受。
」原來他還是識貨之人。

    阮天華道:「封掌門人不用客氣,這是在下在白鶴峰山腰習武之時,由家師
豢養的白猿從絕頂峰壁間採來的,此果既然能治陰功傷勢,你老就快些食用吧。
」說著,就把手中朱果塞到封自清的手中。

    封自清望望阮天華,問道:「小兄弟是白鶴門下?」

    阮天華微微搖頭道:「不是,在下只是化鶴道長的記名弟子而已。」

    一個練武的人,當然希望自己傷勢早些痊癒,何況封自清乃是一派掌門人,
目前不但三個門人落在玄陰教手中,自己又在百日之內不能運集真氣,對他來說
,這是何等焦灼之事?阮天華把朱果塞到他手中,朱果又正是他所需要的良藥,
也就不再推辭,欣然道:「白鶴峰千丈絕崖,有一棵千年朱果古籐,江湖上盡人
皆知,但可望而不可及,數百年來,從沒有人能取到過一枚,小兄弟真是福緣不
淺,此物乃是仙品,得來不易,只是老朽為陰功所傷,如無朱果,百日之內無法
運集真氣,小兄弟這份厚賜,老朽就厚顏拜領了。」

    阮松溪含笑道:「封道兄正需此物,那就快些服用,也好及早痊癒,不可和
小兒客氣了。」

    封自清道:「阮掌門人有此佳兒,真乃將門虎子,老朽一生從未受惠於人,
賢父子這份盛情,老朽也不好說謝了。」說完,就拿著朱果,咬了一個小孔,慢
慢吸食起來。

    阮天華走近崆峒黃衫面前,先用手替他捏開牙關,然後用指甲在朱果皮上挑
了一個小孔,湊著他嘴唇,輕輕擠出果汁,滴入口中。好在朱果要有一個小孔,
果汁就會流出,直到滴完為止,就只剩下一顆果核了。阮天華聽桑鳩婆說過,朱
果果核含在口中既可避穢,還能解迷香、迷煙之毒,這就把果核收了起來。

    封門清也在此時吸完果汁,就在地上盤膝坐好,運起功來,阮松溪特別囑咐
五位山主分散開來,替崆峒黃衫和封自清兩人護法,嚴加戒備。

    阮松溪陪同商桐君等人也在林下坐下,一面就把自己如何被夏鴻琿脅迫,囚
禁地室,後來二師弟、三師弟也被他騙來,全中了玄陰教的迷迭散,即以此次參
加君山大會而言,也全系夏非幻的主張,主要自然是利用形意門作掩護,好進行
他們一網打盡與會的各派人士,後來幸有桑鳩婆、五山主等人未被迷翻。

    只聽三丈外一棵大樹上響起羊樂公的聲音笑道:「那可不是咱們的功勞,如
果沒有阮小兄弟在客店裡每人送了咱們一枚朱果,大伙就全躺在青螺山莊的大廳
上了。」

    阮松溪笑了笑道:「但不是桑婆婆和五位山主全力攔截,就救不下兄弟等人
了。」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阮掌門人四位都是小兄弟一個人攔下來的,那時大廳
燈火乍熄,一片漆黑,老婆子連鎮二爺都沒截留得住,讓他一下衝進鐵門去了。
」她因鎮九宏一直對自己一行人心存敵意,故意提上他一句。鎮九宏被她說得老
臉一紅,沒有作聲。

    阮松溪接著說出自己幾人,幸蒙九華派的黃姑娘慨賜解藥,才清醒過來,他
為人磊落,是以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

    「原來阮掌門人幾位,還有這一段曲折經過。」徐子常笑道,「兄弟心中就
一直感到不敢相信,兄弟和阮掌門人相識三十年以上,絕不是勾結魔教的這種人
。」

    商桐君問道:「阮道兄知不知道自稱九華派的三位姑娘,到底是何來歷?」


    阮松溪道:「這個兄弟也不清楚。」

    羊樂公道:「就算她們是魔教門徒,但這三位姑娘也不是壞人,至少她們和
咱們站在同一條線上,聯手對付過玄陰教,如今和各門各派為敵的是玄陰教,直
到目前還有不少人落在他們手中,至少魔教沒有興風作浪,和各門各派公開為敵
。」

    商桐君知道他年歲雖老,童心猶在,說話心直口快,毫無顧忌,不願和他抬
摃,這就口氣一轉,說道:「兄弟和徐掌門人四位,今晚原想救人來的,不料五
人之中,有三位負了傷,只好及時退出,又和阮掌門人諸位相遇,如今咱們兩撥
人合在一起,人數,實力,都是足夠應付了,等封道兄運功完畢,咱們就再上青
螺山莊去,務必把與會人士一起救出來才好。」

    羊樂公大笑道:「沒錯,咱們今晚非把夏非幻抓出來不可。」正說之間,突
聽崆峒黃衫口中咦了一聲,人已清醒過來。

    阮松溪連忙拱手道:「冷道兄清醒了嗎?」

    崆峒黃衫雙目轉動,看清圍著自己的有形意門、華山派、太極門、六合門的
掌門人和桑鳩婆、鎮九宏等人,心中大感納罕,尤其發覺身上穴道受制,不覺雙
目流露出敵意,冷然道:  「冷某清醒了,你們要待怎的?」

    阮松溪含笑道:「冷道兄誤會了,天華,快替冷前輩解開穴道。」阮天華答
應一聲,趕忙走上去,伸手在崆峒黃衫身上一拂,解開他的穴道。

    桑鳩婆呷呷笑道:「冷老兒,你被玄陰教迷迭散迷失神志,剛才由阮小兄弟
餵你服了一枚朱果,才恢復清明,咱們這許多人是在替你護法,你真的一點都不
知道?」

    崆峒黃衫站起身,雙臂伸屈了一下,全身骨節發出一陣輅格輕響,驚奇的問
道:「老夫被玄陰教迷失神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阮松溪道:「冷道兄請坐下來再說。」崆峒黃衫依言坐下。阮松溪就把昨晚
青螺山莊發生變故,以及今晚發生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崆峒黃衫怒聲道:「原來青螺山莊歡宴席上,竟然發生了這大的變故,玄陰
教居然死灰復然,還敢如此膽大妄為,當真可惡得很。」

    羊樂公笑道:「冷老兒,咱們就是等你和封掌門人醒來之後,大伙就要上青
螺山莊去呢。」

    崆峒黃衫喝道:「說話的是什麼人?」

    阮松溪忙道:「是五山派的羊樂公羊道兄,五山山主替二位護法,守在五丈
外的樹上。」

    崆峒黃衫朝阮松溪拱拱手道:「兄弟多蒙諸位掌門人相助,謹此致謝。」

    商桐君含笑道:「冷道兄不可客氣,玄陰教迷迭散十分厲害,若非阮老弟身
邊帶有朱果只怕誰也無能為力。」

    崆峒黃衫目光轉動,問道:「誰是阮老弟?」

    阮松溪含笑道:「是小兒天華。」一面又朝阮天華道:「天華,快過來見過
冷前輩。」

    阮天華抱抱拳道:「晚輩阮天華見過冷前輩。」

    崆峒黃衫道:「是老弟餵了老夫一枚朱果,朱果被稱為稀世仙品,老夫真是
過意不去。」

    突然封自清長長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說道:「小兄弟,這枚朱果,果
然神效,老朽傷勢經過一陣調息,已經霍然而愈了。」

    桑鳩婆尖笑道:「這麼說,朱果果然能治玄陰教的陰功了。」

    阮松溪拱手道:「恭喜封道兄了。」

    封自清連忙還禮道:「兄弟真該謝謝阮掌門人賢父子呢。」

    羊樂公一道人影倏然飛掠而下,說道:「好了,好了,二位都醒過來了,咱
們可以走了。」

    封自清問道:「咱們要去那裡?」

    羊樂公道:「自然是青螺山莊了,咱們就在等你們兩個,時間不早,該快些
走才行。」一面揮著右手,說道:「咱們五個,來的時候是先鋒,現在當然也是
先鋒了,老二、老三、老四,咱們先走。」他大聲嚷著,當先飛掠出去。

    伏三泰等四人和總管苟不理那還怠慢,五條人影疾如飛鳥,隨著掠去。阮松
溪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諸位道兄,咱們也該走了。」  一行人,公推阮松
溪領頭,阮松溪再三推辭。

    封自清笑道:「咱們此去,一共有兩個目的,一是及時撲滅玄陰教,一是為
了救出君山與會之人,咱們每一個人都義不容辭,大家推阮掌門人領頭,是因為
咱們總得有一個頭兒,俗話說得好,蛇無頭不行,阮掌門人在沒遇上咱們這幾人
以前,已經率領了形意門、五山派,乙木門、鐵手幫的人,現在不過加上咱們幾
個而已,你不用客氣,何況五位山主已經走了,咱們得趕快追上去才行,玄陰教
實力不弱,萬一前面的人遇上強敵,咱們去遲了反而不好,大家快些走吧。」

    阮松溪道:「封道兄說得是,咱們也不用說什麼領頭,大家一起走就是了,
兄弟給大家帶路。」他經封自清一說,覺得自己義不容辭,話聲一落,果然立即
展開腳程,當先朝山徑上奔去。



    這一陣工夫,五山山主早已像一陣風般走得沒了影子。阮松溪耽心他們遇上
強敵,只是提氣疾行,身後一行人也腳下加快,急起直追。方才兩撥人都會遇上
攔截的人,但這回山林之間,靜悄悄的根本沒遇上半個人影,好像玄陰教的人都
躲了起來,山林間再也沒有敵蹤。

    不消一會兒工夫,便已趕到青螺山莊,夜色之中,這座面湖背山的別墅,景
色優美,佔盡地理之勝,此時靜悄悄的不聞半點聲息。阮松溪當先拾級而登,跨
上石砌的平台,目光一注,但見青螺山莊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閉著。平台地方不大
,那有五位山主的人影?心中不禁覺得奇怪,五位山主比自己一行人先走,以他
們五人的武功,不可能不聲不響就遭人暗算,那麼他們會到那裡去了呢?

    他這一停步,商桐君、封自清,晏海平等人也跟著走上。商桐君問道:「阮
掌門人可是發現了什麼嗎?」

    阮松溪道:「五位山主比咱們一行人先走一步,應該已經到了,也應該在這
裡和咱們會齊了再進去,但兩扇大門依然緊閉著,卻不見他們的影。」

    封自清道:「羊掌門人喜歡逞強,說不定已經越牆進去了。」

    崆峒黃衫道:「大門緊閉,那是玄陰教故意裝作不知道,兄弟給大家開路。
」話聲一落,舉步走上,直到大門前面,才腳下一停,大聲喝道:「玄陰教賊人
給我聽著,快去叫夏非幻出來。」雙袖突然朝前一抖揮出。

    他這一手用的震力,假如兩扇大門有閂的話,他這一抖之力,可以把門閂震
斷,但絕不損毀了大門。兩扇厚重的黑漆大門經他內力一震,但聽裡面「喀」的
一聲,立即應手緩緩朝裡開啟,一根比海碗還粗的門閂已被他震得四分五裂,倒
在地上,可見此老內力何等驚人了。

    門內一片漆黑,依然靜悄悄不聞人聲,也不見一點動靜。峒崆黃衫朝阮松溪
拱拱手道:「阮掌門人,商掌門人,請。」他原來是一向自視甚高的人,但因阮
天華以一枚朱果解了他迷失的神志,對阮松溪父子心存感激,是以口中說得極為
客氣。

    阮松溪因青螺山莊已是玄陰教的巢穴,不能讓崆峒黃衫去打頭陣,急忙拱手
道:「冷兄請。」口中說著,便已舉步走入。

    商桐君也抬抬手道:「請。」大家魚貫走入大門,還是不見五位山主的影子


    阮松溪走到大天井中間,腳下一停,回身道:「這座大廳,有機關操縱,可
以升降,咱們的人如果進入大廳,玄陰教只要開動機關,把大廳沉入地底,咱們
就只好被困在廳下,再也出不來了,但大廳沉下之後,屏後有一道門戶可通地底
石窟,以兄弟猜想,他們當時也曾把昏迷的人運了出去,可見玄陰教的人並不住
在青螺山莊,而是在山下面的山腹石室之中……」

    六合掌門徐子常道:「阮掌門人推斷得極是,兄弟以前曾聽人說過,君山底
下,有一座石窟,佔地極大,可能就在這下面了。」

    阮松溪道:「這話兄弟也聽說過,只是山腹石窟,除了大廳沉下去之後,屏
後有一道出口,依兄弟推想,他們通向山腹的入口,除了大廳,應該另有通道。


    晏海平道:「不錯,大廳佔地極廣,縱有機關操縱,升降一次也不容易,賊
黨上下,一定另有通路,大家不妨分頭找找看。」

    阮松溪攢攢眉道:「賊人一直沒有露面,必有詭計,咱們人手不宜太過分散
,尤其五位山主至今不見蹤影,會不會發生意外?」

    商桐君道:「五位山主都有一身上乘武功,五人合在一起,大概江湖上已是
極少對手,不大可能發生意外。據兄弟看他們可能已經深入後進去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兄弟之意,咱們可把人手分作三撥,一撥由左首入
內,一撥由右首入內,分頭進行搜索,不論發現什麼,都必須等大家會合了,再
作行止,如在搜索進形之際,遇到強敵,就以長嘯為號。另一撥留在天井中,作
為後援,如果五位山主趕來了,就和後援的人合在一起,沒事就在天井等候,聽
到嘯聲,另兩撥人都可以增援,這樣人手就可以靈活運用,不知阮掌門人和諸位
道兄意下如何?」

    阮松溪道:「商道兄設想周到,咱們就這麼辦好了,只是人手要如何分配呢
?」

    封自清目光環顧,說道:「咱們雖然分為三撥,但卻同樣重要,兄弟覺得第
一,先要決定那幾位留守天井?然後再分左右兩撥。」

    桑鳩婆道:「老婆子留守天井好了,小紅、若華、青兒、來復、於姑娘,自
然都和老婆子在一起,阮小兄弟,你呢?還是願意留在天井?還是隨阮掌門進去
?」

    阮天華還沒開口,范叔寒道:「天華,你和桑婆婆本來就是一起的,就留在
天井裡好了。」阮天華只得應了聲「是」。

    商桐君笑道:「那就容易分了,兄弟和封道兄、徐道兄、晏道兄、鎮二兄五
人一撥,阮道兄和端木道兄,范道兄、於小兄弟四位也是原班人馬,加上冷道兄
,也正好五人一撥,阮道兄五人從左首進去,兄弟這一撥從右首進去,一直到最
後一進,搜索完畢,在後進會合。」

    大家計議定當,兩撥人就立即分從左右長廊向裡行去。桑鳩婆、阮天華、於
立雪、小紅、鐵若華和青兒、來復,就站在天井中間沒動。阮天華、小紅兩人,
究是和五山山主相識最早,總是有一份感情,此時眼看五位山主充當先鋒,搶著
走在前面,忽然就失去了蹤影,直到此時,還沒有一點消息,自然會替他們耽起
心來。

    小紅站立不安的道:「真奇怪,五位山主明明搶在前頭,應該早就到了,怎
麼會不見人影的呢?真急死人。」

    阮天華道:「我看他們准出了事。」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門人說過,他們五人合在一起,江湖上已是罕有
對手,玄陰教縱或盡出高手,一時之間也未必能勝,咱們來的也並不慢,一路上
連半點聲音都沒聽到,顯然不曾和人動手,他們多半是進去了。」

    鐵若華道:「晚輩覺得他們可能不是主動進去的。」

    桑鳩婆笑道:「那是玄陰教把他們請進去的?」

    鐵若華道:「是的,這裡既是玄陰教的巢穴,他們在山林之間不可能沒有暗
椿,也不可能不知道我們兩撥人已經合在一起,朝青螺山莊撲來,五位山主搶在
前頭,在到達青螺山莊之際,他們只要派出一兩個人,裝作匆匆往裡奔去報信,
五位山主自然要追進去,大廳既有機關操縱,可以升降,其他的地方自然也可能
設有機關,他們只要誘敵深入,發動機關。就可以把五位山主困住了。」

    阮天華聽得一怔,急道:「你怎麼不早說?左右兩撥人萬一……」

    桑鳩婆笑道:「若華說的也是事實,但阮掌門人,商掌門人兩撥人,都是老
江湖,這點他們也應該想得到,進行搜索,志在找尋山腹石窟的入口,豈會魯莽
從事?至於五位山主,那更不用咱們耽心了,祝神機精擅消息,只要不像昨天那
樣心裡毫無準備,大廳突然下沉,才會中伏,如今已知青螺山莊是玄陰教的巢穴
,他就不會再上當了。」

    小紅道:「依師傅的說法,我們用不著替五位山主耽憂了?」

    桑鳩婆尖笑道:「你沒看他們剛才說個沒停,為師有沒有插嘴?」

    小紅道:「師傅怎麼知道五位山主不會出事的呢?」

    桑鳩婆道:「他們五個人和商桐君、封自清等人不同,商桐君等人自以為是
一派掌門,平日規行矩步,五山主卻是從江湖上打了幾十年滾,熬出來的名氣,
江湖上的陰詐,他們那一樣沒見過?就憑夏非幻,還能把他們怎麼樣?」
 
2013-2-7 10: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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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深入山腹

    剛說到這裡,突見大廳上火光一亮,兩個手提紅燈的小婢,並肩走出廳門,
走下石階,朝桑鳩婆躬禮,說道:「小婢奉命迎接桑老婆婆的,你老有一位五十
年來不曾見面的老友,想請你老入內一敘。」

    桑鳩婆聽得一怔,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五十年不曾見,面的老友,那會是
什麼人?」

    左首小婢躬身道:「小婢只是奉命前來邀請桑老婆婆的,旁的小婢就不知道
子。」

    右首一個道:「桑老婆婆進去見了面,自會知道。」

    桑鳩婆回頭看了幾人一眼,說道:「好,你們都留在這裡,老婆子倒要進去
瞧瞧。」

    小紅道:「師傅進去,徒兒自然也要跟你老人家進去了。」

    阮天華想說晚輩也去。但轉念一想,五台山山主無故失蹤,爹和商桐君兩撥
人進去搜索還沒有退出來,自己等人在此留守,自然不能輕易走開,這就拱手道
:「老婆婆只管帶小紅進去,這裡有晚輩和若華、立雪留守就好。」

    桑鳩婆點點頭道:「好吧,老婆子那就走了,你們留守這裡,可得小心。」
說完,右手一抬,說道:「你們兩個帶路。」兩個小婢躬身一禮,手提紅燈,並
肩走在前面引路,桑鳩婆和小紅跟著她們登上石階,朝廳中走入。

    阮天華、鐵若華等五人在天井上等了一頓飯時光,依然不見桑鳩婆兩人出來
,連進去搜索的兩撥人,也沒有一點消息,阮天華雖然沒有說話,心裡卻不禁有
些著急。於立雪走近一步,悄聲道:「大哥,桑婆婆到這時還沒出來,會不會出
事?」

    阮天華道:「以桑婆婆的一身武功,再加上小紅,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鐵若華道:「阮掌門人和商掌門人兩撥人也進去了一會兒,怎麼一點消息都
沒有。」

    阮天華道:「爹和商掌門人兩撥人,如果有事,自會以嘯聲傳警,沒聽到他
們嘯聲,那就沒事了。」鐵若華沒有再說,但心裡總覺得好像有出了事的預感。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現在五人已經枯等了將近小半個時辰,不但桑鳩婆依
然沒有出來,從兩旁走廊人內搜索的兩撥人,既沒有嘯聲傳警,也不見他們出來
。這和打頭陣的五位山主一樣,一去就杳無蹤影。難道他們全數被擒?不,要生
擒進去的這些人,並非易事,一旦發現敵人,必然會長嘯示警,那麼這些人根本
沒有遇上敵人,卻被賊人故意誘入埋伏,以致全體失陷在裡面了。

    阮天華心念轉動,立即朝鐵若華、於立雪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對,還是進
去瞧瞧吧。」

    鐵若華問道:「阮大哥,你要進去嗎?我們不再等他們了嗎?」

    阮天華道:「我們已經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兩撥人都沒有一點消息,連桑婆
婆也遲遲不見出來,我想他們可能真的出了事了,不然,五位山主,爹和商掌門
人這三撥人,都是一去了無蹤影,前後如出一轍,因此我覺得我們不用再在這裡
枯等了,還是進去瞧瞧的好。」

    鐵若華道:「那就進去瞧瞧好了,不過這裡也要留一人,不然,萬一桑婆婆
或者五位山主和進去的兩撥人,有人出來了,會找不到我們,這樣吧,來復留在
這裡,他輕功極好,遇上強敵,打不過人家,逃總可以逃得脫。」

    來復道:「幫主只管放心,屬下會照顧自己的。」

    鐵若華點點頭,偏臉道:「於姐姐、阮大哥,我們走吧。」於立雪、小紅、
鐵若華三位姑娘早論過年齡,於立雪比鐵若華還大上兩月,自然是姐姐了。阮天
華舉步走在前面,於立雪、鐵若華和青兒緊隨他身後而行。

    他們原是站立在天井中間,這時舉步朝北行來,還沒走近石階,就聽到左首
長廊間,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阮天華耳朵何等敏銳,細碎的腳步聲才一入耳
,腳下立即一停,凝目喝道:「是什麼人?」細碎腳步聲款款行來,左首長廊間
。終於並肩走出兩個長髮披肩,長裙曳和的紫紅衣裙女子。

    這是阮天華目能夜視才分辨得出來,一般人就會看成兩個黑衣女子。這兩個
女子年約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發如春雲。極為嬌美,她們經阮天華這聲大
喝,四道盈盈秋水,不由得全朝阮天華投來。左首女子秋波盼動,輕咦道:「你
是什麼人呢?」

    阮天華道:「在下阮天華,兩位姑娘……」

    右首女子眨動一雙亮晶晶的美眸,盯注著阮天華道:「你就是化名於立雪的
阮天華,啊,你就是武林狀元,對不?」兩人姍姍走來,雙方距離漸近。

    鐵若華冷笑一聲道:「阮大哥,這兩人分明是玄陰教的妖女,小心她們又在
使什麼詭計了。」

    右首女子抬目道:「愚姐妹就是聖母門下,你怎麼可以出口傷人?」

    左首女子輕笑道:「妹妹,你當他是誰?她就是鐵手幫的幫主,易釵而弁的
鐵若華呀。」

    鐵若華怒聲道:「我是鐵若華又待怎樣。」

    左首女子格的一聲笑出聲來,說道:「那就是鐵手幫的妖女了。」原來她因
鐵若華罵她們玄陰教妖女,她也要還她一句鐵手幫妖女。

    鐵若華怒聲道:「你……」

    阮天華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一面朝兩人道:「二位姑娘既是玄
陰教門下,在下正有—事請教。」

    左首女子道:「我也正要問你,你們到底是做什麼來的?」

    鐵若華冷哼道:「你們少假惺惺了,我們做什麼來的,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右首女子哼道:「這就怪了,你們做什麼來的,你們不說,別人怎會知道嗎
?」

    鐵若華道:「我們就是找玄陰教來的。」

    左首女子嬌笑道:「這麼說,你們不就找對人了?」她一雙俏眼朝阮天華瞟
來,說道:「阮公子剛才不是說有什麼事要問嗎?你怎麼不說了呢?」她和阮天
華說話,笑靨迎人,好不親切?鐵若華看得忍不住撇住嘴,暗暗冷哼。

    阮天華道:「半個時辰以前,從大廳中走出兩個小婢,來請桑婆婆,說是有
一個五十年不見的老友,請她入內一敘,直到此時,還不見桑婆婆出來……」

    左首女子輕嗯一聲道:「那可能是勾嬤嬤了。」

    阮天華道:「她就住在大廳後面嗎?」

    右首女子輕嗯一聲:「嗯,差不多。」

    阮天華問道:「勾嬤嬤在貴教擔任什麼職務?」

    左首女子秋水般眼睛一抬,說道:「你問這些幹嘛?」

    阮天華道:「姑娘既然不肯說那就算了,但要麻煩姑娘領在下去見見勾嬤嬤
。」

    右首女子嬌聲道:「你要去見勾嬤嬤,自己不會進去?」

    於立雪道:「阮大哥要你們領路,你們就得領路。」

    左首女子俏盈盈的望著阮天華說道:「為什麼呢?」

    鐵若華看她一副狐媚模樣,心中早就有氣,冷聲道:「要你們領路,就是領
路,還有為什麼的。」

    左首女子格的笑道:「大廳上兩扇廳門不是敞開著嗎?你們要進去,又沒人
攔著你們,幹嘛還要我們領路呢?再說,我們又不是專門替人領路的,二妹,我
們走。」

    阮天華突然朗聲一笑道:「二位姑娘要走嗎?」

    左首女子嬌笑道:「你有兩位姑娘陪著你,還不夠嗎?我們和你多說幾句,
她們都不高興了,要是我們再不走開,看她們不把醋罈子打翻才怪呢。」

    阮天華被她說得俊臉一紅,鐵若華、於立雪也不禁粉臉驟熱,鐵若華叱道:
「好個不要臉的妖女,阮大哥要你們帶路,你們想走可沒這麼容易。」

    左首女子橫了她一眼,哼道:「我們不帶路呢?憑你能把我們怎樣?這裡是
青螺山莊,可不是你們鐵手幫,任你呼來喝去。」

    鐵若華道:「咱們找上青螺山莊,就是找你們玄陰教來的,你們兩個既然給
咱們遇上了,還想走嗎?」她這話雖是對左首女子,但也在暗中提醒阮天華,自
己一行人進入青螺山莊,差不多全都沒了蹤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玄陰教兩個
門人,豈叫輕易放過?阮天華被她說得臉上不禁一熱。

    左首女子道:「看來你想和我們動手了?」

    鐵若華道:「這還用說?你們勝了,就可以走,我們勝了,你們就得乖乖的
給我們帶路。」

    左首女子哼道:「你能勝得了我嗎?」鐵若華道:「那可不一定。」

    左首女子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你還不亮劍。」

    鐵若華抬手撤劍,喝道:「咱們誰也不用客氣,看劍。」長劍朝前一指,身
若飄風,倏然欺近過去。左首女子看她身法快速無倫,不禁暗暗一驚,急忙身形
閃動,長劍隨著劃出,眨眼之間,就已互攻了三招。

    右首女子美目流盼,望著阮天華柔聲說道:「你也要和我動手嗎?」

    阮天華含笑道:「姑娘不肯帶路,咱們唯有各憑武功放手一搏了。」

    右首女子道:「也好,阮公子清亮兵刃。」

    阮天華道:「姑娘劍呢,怎不亮劍。」

    右首女子美眸凝注,說道:「咱們賭的只是勝負,對不?不用使劍,不是一
樣也可以分出勝負來嗎?」

    阮天華道:「姑娘既然不想動用兵刃,在下就以雙拳奉陪好了。」

    右首女子忽然形一晃,恍如行雲流水一般一下到了阮天華身邊,低聲道:「
我叫冷秋霜。」

    阮天華還以為她欺近身來,就要發招,那知聽她只為了告訴自己姓名,不覺
一怔,忙道:  「原來是冷姑娘。」

    冷秋霜道:「好了,阮公子可以出手了。」

    阮天華道:「冷姑娘請。」

    冷秋霜嫣然一笑,說道:「阮公子接招了。」纖纖玉手忽然五指舒展,朝前
拂來。

    阮天華看她出手一招,手法似拂似拍,柔似無骨,好像絲毫不用力道,對方
只是一個姑娘家,他也不好盡展功力,身形一轉,便自避了開去。冷秋霜一掌拂
了個空,不覺微微一楞,口中嬌笑道:「阮公子好快的身法。」口中說著,身形
一晃,右手原式不變,依然朝肩頭拂來。

    阮天華剛才使的是迷蹤身法,原想看看她掌法路數如何?此時看她原式不變
拂了過來,自然不再客氣,右手朝前一格,使的是一記劈掌,但因對方掌勢極柔
,生似不帶半點力道,也就不好劈得太猛,原意只想把她拂來的掌勢推出就好。


    那知右手堪堪朝她脈腕推出,冷秋霜拂來的纖手,五指忽然朝上一指,不知
這麼一來,反而被她纖手翻到自己掌下,一下格在脈腕之上,一股陰寒之氣,從
她掌緣傳了過來。冷秋霜右手一下格住阮天華的手掌,身形一側,左手已經閃電
般朝前胸印來,嬌聲道:  「阮公子,這一下我若是從掌心吐出內勁來,不知你
是不是落敗了?」她印上前胸的纖掌,並沒吐出內勁來,那是掌下留了情。

    阮天華在她拒掌快印近前胸之際,左手一堅,正好及時提出玉掌合在一起,
大笑道:「就算姑娘吐出內勁來,在下也未必落敗。」他右手脈門被冷秋霜翻起
的五指鎖住,兩隻左手又同樣豎立推出,合在一起。

    冷秋霜嗔道:「你真的沒有感覺?」她鎖住他右手,已經使出「玄陰真氣」
,從他脈門滲入,他一隻右手此時應該已經失去抗力了,她左手雖和他左掌相對
,卻沒有使出「玄陰真氣」來。話聲一落,接著低低的道:「阮公子,聽我的勸
,你還是及早退出去的好,不宜再進去了。」

    阮天華練成「紫正神功」,他縱然沒有運起神功,但只要外界有陰功侵入,
體內「紫氣神功」就會自生抗力,把滲入的陰功化去。他在和冷秋霜右手交格之
際,就覺得從她掌緣傳來一股陰寒之氣,但瞬間即消失,後來冷秋霜左手印到前
胸之時,她並沒有再使出陰寒之氣來。

    這點,他心裡當然清楚,是她掌下留了情。就因她掌下留了情,阮天華已知
對方練的是「玄陰真氣」,自己練的「紫正神功」正好是旁門陰功的剋星,只要
自己掌力一發,就會把對方一身功力破去,他當然也不好運功反擊了。

    只是微微一笑道,  「冷姑娘,承你掌下留情,在下極為感激,但姑娘也應
該感覺到,你右手滲入在下脈門的陰寒之氣,已經悉被在下體內真氣化解了,在
下不妨告訴姑娘,玄陰真氣並不能傷得了在下,而且在下今晚也非進去不可。」


    冷秋霜及時收手,一面低聲道:「你快和我搶攻。」說完雙手忽拍忽拂,迅
速搶攻過來,一面低低的問道:「為什麼你非進去不可呢?」

    阮天華和她對拆了兩招,一面也低聲說道:「因為家父和二位師叔,以及許
多朋友都在進入青螺山莊之後,忽然沒了蹤影,在下豈能一個人退走?」

    冷秋霜道:「他們都被誘入岔道去了,你一個人就算武功冉高,也無法把他
們都救得出去,因為……因為裡面……有許多岔道,進去了很難出得來。」兩人
說話之際,又各自搶攻了七八招。

    冷秋霜又道:「看來你是一定要進出的了,那就趕快把我制住,鐵若華未必
是師姊的對手,你要及時出手,制住她才行,好了,你快出手吧。」

    阮天華道:「多謝姑娘指點,那就委屈姑娘了。」右手抬處,一縷指風落在
她左肩之上。兩人的情景,自然落在了一旁觀戰的於立雪眼中。和大哥分開這麼
多天,他身邊已經有好幾位姑娘了,要是自己早就告訴他自己的女兒家身份,也
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局面。冷秋霜的手下留情,她當然看出來了,自己的大哥風
流倜儻,難怪人家姑娘會喜歡?但是她目前已經顧不得吃醋了,一方面自己的問
題還沒有解決,再加上自己的奶奶還有好多人都落在賊人手中,哪還有心思吃醋




    鐵若華和左首女子可是各盡所能,打得極為凶險。左首女子不但劍勢辛辣,
最厲害的還是玄陰教的「借物傳陰」,只要你和她長劍接觸,就會有一縷陰寒之
氣從她劍上傳到你的劍上,再從你掌心滲入手腕,可以使你整條手臂失去抗力。


    鐵若華曾在君山大會上爭奪名次,敗在於立雪長鞭之下,吃過大虧,後來聽
桑鳩婆說過。這回和左首女子運手之際,她已知對方是玄陰教門下,早就留上了
心,不肯和對方長劍接觸。本來劍法上就有劍走青,刀走黑的說法,上乘劍法,
以輕捷為主,妙在不沾青而走青。

    但左首女子是玄陰教門下,他們使的劍法,因為要施展「借物傳陰」,是以
搶攻招式,處處攔戳,非讓你和她硬擋不可。鐵若華若是僅憑一套家傳的劍法,
早就著了對方的道了,差幸阮天華在君山大會之前,曾傳了她「紫府迷蹤」身法
,展開劍法,也展開了身法,左首女子著著緊逼,但鐵若華身形飄忽,有守有攻
,卻始終投和她長劍接觸過。

    兩人這一陣拚搏,  已經打出三十幾招,左首女子一直沒有機會施展「借物
傳陰」之術,連一向被人稱作無人能解的「玄陰九轉掌」,也因鐵若華人影飄忽
不定,不可捉摸,無法施展。就在此時,但聽一聲朗笑,一道人影倏然從兩道飛
舞交織的劍光中閃入。

    左首女子連人影還沒看清,突覺手上一震,長劍已被人家劈面奪去。她因久
戰無功,心頭早已不耐,功聚左手,準備隨時看定鐵若華的人影出手的,此時右
手長劍突然被人奪去,她反應絲毫不慢,左於「玄陰九轉掌」迅速朝前拍出。

    這一掌果然沒有虛發,不,阮天華根本沒有躲閃,啪的一聲,不偏不欹擊在
他胸口之上。阮天華衝入他們劍光之時,早已運起「紫正神功」。「玄陰九轉掌
」之所以無人躲閃得開,是因為掌勢出手,在一瞬之間,能快逾閃電的連轉九個
部位,是以很少有人能夠及時封架得開,它厲害之處,並不是轉得快,而是掌中
含蘊的玄陰真氣,能傷人內腑。

    阮天華運起「紫正神功」  不懼「玄陰真氣」,這一掌只不過是被普通掌力
擊中而已,又如何傷得了他?左首女子一掌拍上他胸口,一隻玉掌反而被彈了起
來,就在此時,阮天華已經一指點了她的穴道,含笑道:「麻煩二位姑娘,給在
下帶路吧。」說著,隨手拂開了兩人的穴道。

    冷秋霜回頭道:「大姐,我們走。」兩人俏生生走在前而,阮天華緊隨她們
身後,跨上石級、鐵若華帶著青兒。亦步亦趨的跟著阮大哥,跨進大廳。

    這座更大的廳上,此時黝黑如墨,越發顯得陰森。阮天華防備著兩女重使故
技,把大廳沉落山腹  因此在進入大廳之時,早已功凝雙臂,只要發覺不對,就
可一舉先制住兩人,但前面兩人並無任何運作,只是穿越大廳,一路朝廳後行去


    廳後,本來有一座雕花屏風,已在前晚動手之際,被擊碎了,如今己無屏障
,一直來到一堵光滑的粉牆前面。冷秋霜和她師姐腳下方自一停,阮天華防她們
突然捨了自己閃身而入,目光炯炯,更加嚴神戒備。但依然沒有看清冷秋霜不知
如何拔了一下,前面一座粉牆竟然緩緩移開,裡面好像是一條極為深邃的甬道,
黑沉沉看不清有多遠。

    冷秋霜姐妹兩人腳下絲毫沒停,依然俏步走在前面引路。阮天華藝高膽大,
毫不猶豫的跟了進去,等三人跨入甬道,身後粉牆又悄無聲息的緩緩閉攏,而道
中立時黑得伸手不辨五指。阮天華練成「紫正神功」,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得清楚
,但就在此時,冷秋霜已經嗒的一聲打亮火光,手中擎著一支精巧的銀質火筒。


    這條甬道竟然相當深長,而且兩邊也沒有叉路,筆直往裡通去,據阮天華的
估計,至少已由青螺山莊的前進,穿行到了最後一進。這時走在前面的冷秋霜忽
然轉過身起,說道:「勾嬤嬤就住在裡面,你只要叩動壁上銅環,自會有人開門
,愚姐妹只能領你們到這裡為止了。」

    話聲一落,火筒突然熄去,眼前隨著一黑,冷秋霜迅快把火筒塞到了阮天華
手中,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自己小心了。」她和師姐兩人身形向左—
閃而沒,好快的身法。

    阮天華手中接住她塞來的火筒,心中方自一怔,正待打著火筒。耳中聽到「
嗒」的一聲,火光起自身後,原來鐵若華已經及亮起了一文火筒。阮天華喜道:
「原來你也帶著火筒。」當下就把冷秋霜塞給自己的火筒收了起來。

    鐵若華道:「這是來復在我們進來之時,交給青兒的,方纔她們既然打亮了
,我就沒拿出來,哦,阮大哥,她們兩個從那裡逃走的呢?」

    這話聽得阮天華一呆,方纔他明明看到冷秋霜兩人是朝左首閃去的,但再一
注目,甬道差不多已快到盡頭,相距不了一丈來遠,左右兩邊都是平整光滑的石
壁,那有什麼門戶?石壁既然沒有門戶,冷秋霜兩人就不可能一閃而沒,說不定
石壁上另有暗門,只是自己不知道罷了。這就說道:「她們在火熄沒之時,是朝
左閃去的。」

    於立雪道:「這左首那有門戶?」

    阮天華道:「那可能是暗門了。」

    迎面一丈光景,已是甬道盡頭處,壁上果然有兩扇朱漆大門,門上左右各有
一個獸環,儼然像是門閥世家的大門—般。阮天華走進門前,伸手叩了幾下銅環
,但聽當當之聲極為震耳。冷秋霜說得沒錯,過了沒有多久,兩扇朱漆大門果然
呀然開啟,走出一個青衣小婢,而露驚奇的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裡
來的?」

    阮天華道:「我們是找勾嬤嬤來的,你快去通報一聲。」

    青衣小婢看了阮天華、鐵若華、於立雪三人一眼,問道:「你還沒有說你們
是什麼人呢?」

    阮天華道:「你就說阮天華要見她就好了。」

    青衣小婢疑信參半的道:「你們請等一等。」她不知道阮天華是何來歷?也
就不敢把兩扇朱門關上,就轉身往裡行去。

    阮天華跟著跨進門去,鐵若華、於立雪和青兒迅快跟著走入。門內是一間相
當寬大的石室,四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倒像是一間穿堂。只聽見裡面傳出一
個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姓阮的,你不是說有四個人嗎?」

    只聽青衣小婢道:「他……他只說了他的名字……」

    老婦人聲音又道:「你沒問他找我老婆子有什麼事?」

    阮天華朗聲一笑,接口道:「阮某和你勾嬤嬤,已有五十年不見了,特地來
看你的。」他說話之時,故意運起「紫正神功」,把話聲送入,聲音十分洪亮,
使人聽了確會相信他是一個已有數十年修為功夫的人。

    裡面老婦沉哼一聲道:「好,你去把他們請進來。」

    青衣小婢連忙應了一聲「是」,回身退出,臉上猶有驚悸之色,望了阮天華
一眼,埋怨著道:「總管還沒有說請,你們怎麼可以走進來的?好了,現在總管
請你們進去。」

    阮天華心中暗道:「原來勾嬤嬤還是玄陰教的總管,這倒好,自己找對人了
。」這就朝青衣小婢瀟灑—笑,說道:「小姑娘請在前面領路。」青衣小婢沒有
說話,轉身朝裡行去。



    裡面一間石室,極像起居室,兩邊放著幾張椅子,中間一張圓桌,桌上有一
個茶盤,幾個瓷盅,一把描金茶壺。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身上穿一條青衣衣衫
,就坐在小圓桌上首,靜靜的喝茶,這位婦人臉型狹長,顴骨聳得很高,眼泡皮
纍纍下垂,但兩道眼神卻炯炯發光,看到阮天華三人走入,目光一注,朝阮天華
投來,問道:「你就是阮天華?」

    阮天華含笑道:「正是在下。」

    勾嬤嬤又道:「你就是在君山大會上奪得武林狀元的於立雪?」

    阮天華道:「不錯。」

    勾嬤嬤又道:「你是形意掌門人阮松溪的兒子?」

    「不錯。」阮天華走到小圓桌前面相距四五尺光景,便自停步,說道:「你
問完了漢有?」

    勾嬤嬤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阮天華瀟灑一笑道:「你問完了,那該在下問你了?」

    勾嬤嬤道:「你耍問什麼?」

    阮天華道:「你就是勾嬤嬤嗎?」勾嬤嬤只哼了一聲。

    阮天華又道:「玄陰教的總管?」勾嬤嬤依然只哼了一聲。

    阮天華文道:「半個時辰之前,你把桑鳩婆請來,說是和她已有五十年不見
的老友,桑婆婆人呢?」

    勾嬤嬤呷呷笑道:「你是桑婆婆什麼人?」

    阮天華道:「在下和桑鳩婆毫無瓜葛,只是在前來君山赴會的途中相識,她
是前輩,在下和她老人家同行,多蒙照照,在下對她十分敬重,如此而已。」

    勾嬤嬤似笑非笑的道:「你有一個義妹,投在她門下對不?」

    阮天華道:「你既然都知道了,何須多問?」

    勾嬤嬤道:「老婆子和她是幾十年的老姐妹,老婆子把她請來,並無惡意,
我看在桑鳩婆的面上,也不為難你,你們可以出去了。」

    阮天華含笑拱拱手道:「那真是多謝了。」他依然站著不走。

    勾嬤嬤道:「你們怎麼還不出去?」

    阮天華道:「在下還想見見桑婆婆。」

    勾嬤嬤道:「不成。」

    阮天華道:「為什麼不成?」

    勾嬤嬤怫然道:「老婆子的事,一向不喜別人家多問。」

    阮天華道:「但在下已經問出來了。」

    勾嬤嬤一張狹長臉上微有怒容,嘿然道:「老婆子面前從沒有人敢對我這樣
說過話。」

    阮天華瀟灑的道:「可惜在下已經說了。」

    勾嬤嬤目射厲芒,哼道:「年輕人,你有幾條小命?」

    阮天華聳聳肩,笑道:「在下也不知道,不過在下行走江湖,好像有不少人
和在下說過這樣的話,在下依然還活著。」

    勾嬤嬤怒哼一聲道:「那是因為你沒有遇上勾魂神姥。」她明明叫勾魂姥,
卻自稱神姥。

    「原來勾嬤嬤就是勾魂神姥。」阮天華大笑一聲道:「在下有幸,今晚不是
遇上了嗎?」話聲甫出,突覺一團無形暗勁,直向胸口撞來。這股暗勁不但來得
無聲無息,而且挾著一股陰風,透體而過。

    所謂「透體而過」,就是陰風吹到你身上,可以透過你的身體,但阮天華練
的是「紫正神功」,陰氣滲入體內,自然立被化去。阮天華只作不知,挺挺胸,
若無其事的望著勾嬤嬤。勾嬤嬤使出一記陰風掌,原想這一震之下,阮天華縱不
當場致死,也必會被她陰風遺體,打上一個寒噤,冷得打顫,那知對方挺挺胸膛
,依然若無其事。

    這下可把勾嬤嬤看得大為驚奇,睜大一雙水泡眼,問道:「年輕人,你沒事
?」

    阮天華笑道:「在下好像沒事。」

    勾嬤嬤發出一陣呷呷尖笑,說道:「普天之下,能接得下老婆子一記無形掌
的人,已經不多,老婆子不妨告訴你,你已被陰風透體,縱然憑仗著所習玄門內
功,強行壓制,六個時辰之內必會發作。」

    於立雪聽說阮大哥被陰風透體,不由大急,鏘的一聲抽劍左手,喝道:「老
妖婆,你出手偷襲,暗中傷人,算得什麼?」

    阮天華毫不在意的朝她搖搖手道:「你不用耽心,那是六個時辰以後的事。
」一面朝勾嬤嬤含笑道:「現在,在下可以去見桑婆婆了?」

    勾嬤嬤看他一眼,說道:「好個倔強的年輕人,老婆子不妨和你明白的說,
今晚各大門派的人找上青螺山莊,沒想到其中還有桑鳩婆,老婆子和她相識數十
年,不想讓她淌這場渾水,傷了咱們數十年的和氣,是以把她師徒留住,老婆子
對她其實並無惡意,老婆子既然把她留下來了,你自然不能再見到她了。好了,
老婆子話已經說清楚了,年輕人,你中了老婆子的無形掌,陰風透體,六個時辰
必發,到時全身筋骨冷凍而死,老婆子看在桑鳩婆的份上,賜你一粒陽丹,你們
此時退出去,老婆子就不再為難於你,快些走吧。」說完,大袖一揮,一顆朱紅
藥丸,果然從她袖中飛出,朝阮天華面前投來。

    阮天華接在手中,中指輕彈,但聽「嗤」的一聲向藥丸脫指激射而出,一下
沒入右首石壁之中,大笑道:「勾嬤嬤,好意心領,區區陰風掌,大概還傷不了
在下,桑鳩婆和在下一起來的,在下非見她不可。」

    他露了這一手看得勾嬤嬤狹長臉上神色為之一變,一顆藥丸,經他隨手—彈
,就沒入堅硬的青石石壁之中,就算成名數十年的人物,都未必辦得到。最使勾
嬤嬤聽得驚凜的,好像自己的一紀陰風掌,都傷他不了,這小子年紀不大,他不
過是形意門掌門人阮松溪的兒子,就算阮松溪也接不下自己一掌。

    她白髮飛揚,目中厲芒連閃,呷呷笑道:「好、好,姓阮的小子,你果然有
骨氣,老婆子倒是低估你了,你要見桑鳩婆不難,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五十招,老
婆子就帶你去見她們。」

    阮天華朗笑道:「接你五十招,又何難之有?」

    「好。」勾嬤嬤虎的站起身來,從小圓桌上首走出,說道:「來,咱們就在
這裡動手試試。」

    阮天華跟著她走到較為空曠之處,背負雙手,神態悠閒的道:「勾嬤嬤可以
出手了。」

    勾嬤嬤看他連門戶也擺出來,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一時倒也不敢小覷了他
,說道:  「好,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華道:「勾嬤嬤只管請。」他話音未落,勾嬤嬤身若飄風,突然欺來,
右手五指如鉤,閃電抓到。

    阮天華已經知道她和桑鳩婆相識數十年,至少她是桑鳩婆一輩的人,武功自
然也不會在桑鳩婆之下,因此她外表看去雖然輕鬆,內心卻絲毫沒有輕敵,對方
一爪抓來,他身形一偏,右手揚處,使了一記劈掌,斜劃出去。

    勾嬤嬤看他使出來的是形意門的掌法,心中暗暗冷笑:「原來這小子果然只
是形意門的徒弟,自己當真高估了他。」心念一動,右手未收,左手五指箕張,
又迅若奔雷,朝阮天華肩頭抓來。

    原來勾魂鬼姥出身九幽門,是昔年邙山鬼叟的師妹,邙山鬼叟在邙山創立門
戶,和白蓮教互通聲氣,終於被少林寺協助官兵,予以撲滅。勾魂鬼姥也消聲匿
跡,不知去向,如今居然當上了玄陰教總管,昔日的勾魂鬼姥,如今一變而為勾
嬤嬤了。

    勾嬤嬤昔年成名絕技,就是「勾魂鬼爪」,雙手五指如鉤,色呈灰白,專門
扣擊敵人的大穴關節,不但招式變化奇詭,尤其十支灰白指果,練有屍腐奇毒,
中者必死,此刻她使出來的就是「勾魂鬼爪」。

    阮天華使的是「形意拳」,出手拒攻招式,忽拳、忽掌,儘是形意門的手法
,這些手法,只要是形意門的人誰都會使,但因他練成「紫正神功」,這些普通
招式從他手中施展出來,就變得威力驚人,好像在這些平凡的手法之中,隱藏著
極為神奇的變化。

    任你勾嬤嬤七十二式「勾魂鬼爪」如何詭異,手法如何陰毒,均被阮天華忽
掌忽拳、劈、攢、繃、炮、橫形意五形拳掌化解開去,有時一記劈掌,一記炮拳
,使得真氣轟發,還把勾嫉嬤逼得後退不已。

    片刻工夫,兩人已相搏了二十餘招,勾嬤嬤兀自佔不了半點上風,這下直把
她打得心頭怒火愈來愈熾,忖道:「這小子明明使的只是形意門的拳招,自己竟
會絲毫奈何他不得?」她一張狹長臉上漸漸變得色呈灰白,雙爪揮舞,也愈來愈
快,不但招式極盡詭異,十道指風也帶起飛旋的陰風,籠罩了一丈方圓。

    阮天華發覺身外陰風漸地加重,也不得不運起「紫正神功」來,—張俊臉登
時紫氣氤氙,使出的每一掌,每一拳,都有一股無形潛力,應手而生,把對方的
陰風掃盪開去。這還是勾嬤嬤有數十年火候,阮天華的火候總究尚淺,否則勾嬤
嬤早就落敗了,雖然如此,勾嬤嬤已感覺得到自己的爪勢,處處受到了克制,幾
乎被對方迫得施展不開來,心頭這份震驚,當真無法形容,突然雙爪一收,冷厲
的喝道:「住手。」

    阮天華收住拳勢,抬日問道:「勾嬤嬤有何見教?」

    勾嬤嬤臉色獰厲。喘著氣道:「你已經接了老婆子三十六招。」

    阮天華道:「那麼還剩十四招了。」

    勾媸嬤道:「剩下十四招不用比了。」

    阮天華問道:「為什麼?」

    勾嬤嬤道:「老婆子這套爪法,一共有七十二式,從沒人和老婆子打到半數
的,你已經打出半數,老婆子要勝你,早就勝你了,既然前面三十六招都已被你
接下,何用再比下去?」

    鐵若華哼道:「總算你還有白知之明。」

    勾嬤嬤重重的哼了一聲,回頭朝青衣小婢吩咐道:「你領他們進去。」

    青衣小婢答應一聲,回頭道:「你們隨我來。」說完,轉身朝門外行去。

    阮天華跟在身後,退出勾嬤嬤的起居石室,又回到了外面空曠的石室之中。
青衣小婢領著他們定向右邊一堵石壁,但平整的石壁上沒有門戶痕跡。阮天華忍
不住問道:「石壁上還有門戶?」

    青衣小婢道:「有。」她走到石壁下,伸手—推,果然有道石門應手開啟,
舉步走入。

    阮天華跟在她身後,自然也一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她伸手朝石壁上推
去,根本沒有什麼手法,而且也推得不重,就和平常人推門一樣,石門就應手而
啟了,敢情她知道石門的位置,所以一推就開。青衣小婢走進去了,阮天華、鐵
若華,青兒自然也跟了進去。

    這道石門裡面,像是一條寬闊的走廊,左右兩邊各有四五間石室,每間石室
各有一扇朱紅的門,門口各有一盞琉璃燈,朱門都緊閉著。青衣小婢跨入長廊,
就腳下一停,說道:「桑婆婆師徒就住在右首第三間,你們自己去吧。」

    阮天華道:「勾嬤嬤要姑娘領我們來的,自然要領我們進去,看到桑婆婆為
止。」

    青衣小婢面有難色,但答應得很快,說道:「好吧。」果然又舉步朝前走去


    鐵若華跨上一步,附著阮天華耳朵說道:「這小丫頭神色不正,當心她使鬼
。」阮天華點點頭,立即跟了上去。

    青衣小婢走到右首第三扇朱門門口,伸手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嬌聲道:「
桑婆婆,有人來看你老了。」舉手一推,朱門果然去應手而啟,青衣小婢迅快的
一閃而入,好快的身法,朱門砰然一聲又閉上了。

    原來這扇門,有如活動的翻板一般,她從左邊—推,人跟著閃入,朱門卻隨
著翻了過來,從右邊閉上。阮天華緊跟在她身後,本來伸手可及,竟然也來不及
把她抓住。鐵若華道:「這小丫頭果然使鬼,方才不肯領我們進來,其實是故意
裝作的。」

    阮天華沒有作聲,舉足跨上一步,伸手朝朱門推去,朱門居然也應手開啟,
這就回頭道:「我們一起進去。」他用手抵著朱門,等鐵若華跟上,伸手抵住了
門,他才一躍而入。

    鐵若華右手抵著門,等青兒跟上,左手一拉青兒,兩人同時閃入門中,朱門
果然又往右翻去,砰然一聲閉上了門。阮天華比鐵若華先閃入門,剛看清楚這是
一間方形的石室,先自己進來的青衣小婢不知去向,就這一瞬間,朱門已經閉上
,身後朱門堪堪閉上,「砰」聲入耳,突覺腳下一虛,整個人立即往下沉落。

    鐵若華口中不由發出一聲驚啊,阮天華反應何等迅速,左手一把抓住鐵若華
臂膀,人已隨著吸氣往上撥起。這間石室中並沒有燈火,阮天華卻看得清楚,兩
人雖然凌空撥起,但一點用也沒有。因為這和一般的翻板不同,一般的翻板,你
一腳誤踩上去,雖然也會跌入陷阱,但只有你踩上的這一塊沉落,並不是全部沉
落下去,只要你及時警覺,撥身而起,可以落腳到沒有沉落的板上,你就不會跌
入陷阱中去了。除非你踩上的第二塊還是翻板,才會再次落下去。

    但這間石室不同,方形的石室,竟是整塊地板往下沉落,就算你輕功再好,
也不可能停在窄小,四面又都是光滑的石壁,無處可以攀援。阮天華雖然拉著鐵
若華躍起,只好依然飄身而下,落到地上。鐵若華連取火筒也來不及,急著叫道
:「於姐姐……青兒……」

    只聽於立雪的聲音道:「若妹妹,我在這兒。」同時聽到青兒的聲音在身邊
應道:「小婢在這裡。」

    鐵若華急忙打著火筒,問道:「阮大哥,我們在什麼地方廠?」舉目—瞧,
自己四人還是站在一間方形的石室中間,不覺咦道:「阮大哥,我們沒有跌落下
去嗎?」她方才閃入門,就眼前一黑,跟著地板下沉,就被阮天華一把拉著她躍
起,是以只道自己並沒有跌下去。

    阮天華笑道:「這間石室,和上面的一間完全相同,其實我們已經跌下來了
一層。」

    「啊。」鐵若華驚怒的道:「這是那個姓勾的老妖婦故意引我們入伏的了。


    阮天華道:「裡首靠右邊有一道門戶,我們過去看看。」

    於立雪回頭看去,裡首靠右邊果然有一道門戶,忙道:「阮大哥小心,別上
老妖婆的當。」

    阮天華笑道:「我們已經落入陷阱中了,還會有什麼?  」他舉步走了過去
,鐵若華鏘的一聲掣劍在手,跟了過去。



    這扇依然是朱門,阮天華運起神功護體,伸出右手朝門上推去。朱門一樣應
手開啟,但就在此時,突然響起一陣呷呷尖笑,喝道:「你們來一個,老婆子就
劈一個,你們快去叫姓勾的老鬼婆來見我。」  勢道強猛的掌風從門內直劈過來
,轟然有聲,宛如潮水股湧到。

    阮天華聽出這喝聲正是桑鳩婆的聲音,但他連出聲都來不及,右手推開朱門
之後還抵在門上,只好左掌一立,硬接桑鳩婆一掌,但聽蓬然一聲,接下了桑鳩
婆的掌風。桑鳩婆大笑道:「好哇,原來是你老鬼婆親自來了,那就再接我一掌
……」能接她一記「乙木掌」的,當然是勾嬤嬤了。

    阮天華沒待她第二掌出手,就急忙叫到:「桑婆婆,是我,晚輩是阮天華。


    門內桑鳩婆聽到阮天華的聲音,正待劈出的右手急忙收了回去,驚喜的道:
「是阮小兄弟,你怎麼來的?快進來,你這一路上可曾遇上小紅嗎?」

    「可曾遇上小紅?」這句話聽得阮天華心頭不由一怔,急忙閃了進去,問道
:「小紅不是和前輩在一起嗎?」裡面是一個房間,佈置得雖然不能說很豪華,
但也相當不錯,就像客店裡的上等房間。房中果然只有桑鳩婆一個人,沒有看到
小紅。

    桑鳩婆目光一注,看到阮天華身後還跟著鐵若華和於立雪、青兒三人,登時
想起阮天華等五人,不由一怔,問道:「你們也是被老鬼婆騙進來的?」

    阮天華道:「不是,晚輩四人就是找前輩來的,小紅沒和前輩在一起嗎?」


    桑鳩婆憤怒的道:「這該死的老鬼婆,她和老婆子確實已有五十年不見面了
,那時老鬼婆才二十出頭,老婆子也不過二十八九歲,初次見面,談得極為投契
,就結為姐妹,直到後來她才告訴老婆子她是九幽門的勾魂鬼女勾九妹,老婆子
雖然出身乙木門,但一向並無門戶之見,咱們還是交往得很好……」說到這裡,
發現阮天華三人還是站立著,這就說道:「你們也坐下來,聽老婆子把這段話說
完了。」房中除了木床,還有一張半桌,和幾把椅子。阮天華、鐵若華、於立雪
依言坐下。

    桑鳩婆道:「後來九幽門的邙山鬼叟勾結白蓮教,被少林寺協助官兵,予以
撲滅,勾九妹也一直沒有消息,老婆子還以為她早已沒命丁,怎知她居然會在這
裡出現,而且還當上了玄陰教的總管……」

    她一口氣說到這裡,口氣微頓道:「她和老婆子一見面,就說各大門派早晚
在他們掌握之中,勸老婆子不可淌這場渾水,老婆子聽得大怒,就對她說,你師
兄邙山鬼叟當年是如何覆亡的,你要恢復九幽門,老婆子沒話說,你現在卻是為
虎作倀,替玄陰教當總管,老婆子認為值不得,玄陰教當年聲勢何等旺盛,但還
是失敗了?老婆子出身乙木門,也算是正派門戶,但老婆子一生好惡從心,結交
的也都是黑道中人,因為白道中人頭巾氣太重,食古不化,自以為是,沒有黑道
中人爽快,所以從沒把自己當作正派中人,但老婆子分得出邪正來,自古以來,
邪不勝正,我們是老姐妹,我勸你及早醒悟,不說什麼棄邪歸正,至少也不可助
紂為虐……」

    鐵若華道:「桑鳩婆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桑鳩婆道:「老鬼婆說:「你說的也沒錯!咱們幾十年老姐妹了,你老姐姐
一向從沒和各大門派有過交往,何苦淌這場渾水?我這條命是教主救的,所以縱
是助紂為虐也好,我這總管是干定了,不會中途退出的,何況少林派和我有宿仇
,能殺他幾個,我心裡就痛快一陣,我不忍也不原傷了咱們幾十年的和氣,才把
老姐姐請進來的……」    老婆子站起身道:「看來咱們各就己見,很難談得下
去了。」老鬼婆突然笑道,「為了不傷咱們和氣,我只好把姐姐留下了。」老婆
子一怒起身就走,老鬼婆也沒挽留,那知跨出她的起居室,身後石門就砰然闔上
,但右手卻出現了一道門戶,老婆子和小紅走入那道門戶,竟然是一條長廊,兩
邊各有四五個房間……」

    阮天華心想:「這情形和自己差不多。」

    桑鳩婆續道:「老婆子一路行來,看到右首第三間門上貼著一張紅字條,老
婆子可不認識字,聽小紅說,字條上寫著「貴賓桑鳩婆住處」幾個字,老婆子走
了一遍,長廊不但沒有出口,連剛才進來的門戶也合了起來,只有這條長廊可以
走動,但每間房間都緊閉著,推也推不開,惟有貼紅字條的這間,一推就開,老
婆子不覺跨了進去,那知這道門竟是翻板一般,老婆子進入之後,門就迅速翻了
過去,把小紅隔斷在外門,這還不要緊,老婆子剛跨進門,石門合上之後,腳下
立時一沉,整間石室的地板都沉落下來……」

    於立雪道:「我們也是這樣跌落下來的。」

    桑鳩婆又道:「等老婆子站定,發現那間石室右首有一道門戶,門戶上也貼
著紅紙條,寫的和上面一樣,那自然也是「貴賓桑鳩婆住處」了,室中果然擺設
齊全,和客房差不多,只不知小紅是否落在她們手裡了?不過據老婆子看,老鬼
婆對我似乎並無惡意,那麼對小紅也不會有什麼的了。」接著抬目朝阮天華問道
:「你們是怎麼進米的呢?」阮天華也把自己此行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桑鳩婆道:「這麼說,五山山主、阮掌門人,商掌門人三撥人都可能失陷在
山腹石窟中丁,走,咱們出去找找出路看。」她虎的站起,一手提桑木杖,領著
四人走出正室。

    阮天華道:「桑婆婆,咱們立身之處,已是下面一層了,最好能夠設法上去
,才能找得到出路。」

    桑鳩婆抬頭望望頂上,說道:「這塊地板既會沉下來,又會升上去,自然是
活動的了,咱們……」

    於立雪接口道:「能把它弄上一個窟窿,我們就可以竄上去了。」室頂沒有
三丈高,也有兩丈多高,四周沒有可以攀援之處,想把它鑿開一個窟窿,那只是
幻想而已。

    桑鳩婆卻點頭道:「對,這辦法可以試試。」話聲出口人已一躍而起,桑木
杖使了一記「朝天一柱香」,朝室頂直搗上去。這一下她使出了全身力氣,杖勢
發如雷霆,只聽轟然一聲,直搗得石室震動,石屑塵沙紛下如雨,但室頂連動也
沒動。

    桑鳩婆廢然道:「老婆這一杖就是沒有千斤,也有五六百斤,這室頂十分厚
重,竟然連動也沒動,只怕不是人力能破頂而出。」

    阮天華道:「看來咱們只有另想辦法,找尋出路了。」

    鐵若華道:「我們雖然跌落下來,但這間石室佈置得和客房一樣,勾嬤嬤對
桑婆婆既然是老姐妹,又並無惡意,桑婆婆住在這裡,一日三餐,總得有人送進
來,那麼這裡也一定有上下的通路無疑,我們一時之間,只是找不到罷了,最多
過了今晚,他們一定會有人送飯來的了。」

    阮天華道:「我們雖然不能破頂而出,但四面石壁間,可能另有暗門,不妨
仔細找找看。」

    桑鳩婆矍然道:「不錯,大家不妨分頭敲敲看,石壁上如有暗門,敲起來聲
音必然有異。」她這一說,大家立時分散開去,各自抽山長劍,用劍柄沿著四周
石壁,一路敲了起來。



    這一敲,果然冒出眉目水了。阮天華敲的是左首—堵石壁,發出蓬蓬之聲,
和敲他處石壁發出來的篤篤實質聲音有異,他又橫著敲過去,細聽蓬蓬之聲,足
有兩尺有寬,正好是一道門戶的空位,再過去,又是石質的篤篤之聲了,心中一
喜,說道:「在這裡了。」

    他話聲甫出,只聽青兒也叫起來道:「我這裡也有一道門戶。」她敲的是右
首一堵石壁,剛敲到離桑鳩婆住的房間不遠,就已發現聲音有異。

    鐵若華敲的是正對面的一堵石壁,這時也在正中間發覺聲音不同,叫道:「
阮大哥,這裡好像也有一堵門呢。」

    桑鳩婆一怔,說道:「這間石室,居然三面均有通路,慢點,咱們回進去看
看?」

    鐵若華道:「桑鳩婆是不是認為房中也另有門戶嗎?」

    桑鳩婆點點頭道:「老婆子正是這個意思,君山底下,有一座廣大的山腹石
室,已是相傳百年的話題,據老婆子推想,外面這間石室,共有三道門戶,大概
可以通向三個不同的路徑,如果房中也有門戶的話,那麼應該是通往上面一層的
了。」

    於立雪道:「那就快進去找找看。」

    於是桑鳩婆,阮天華等五人,重又回入房中,五個人分頭向四壁敲去,但敲
遍四面石壁,全是堅實的石壁,並無異處。桑鳩婆目光一動,如今剩下已只有木
床裡首了。這就跨上床去,用手指叩了幾下,果然發現聲音和別處不同,不覺冷
笑道:「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

    於立雪喜道:「桑婆婆可是發現門戶了嗎?」

    桑鳩婆沒有作聲,向四周繼續用手指邊敲邊聽,敲了一回才道:「不錯,這
裡果然有一道暗門。」

    鐵若華道:「現在我們一共發現四道暗門,該從那一道出去呢?」

    桑鳩婆道:「這四道暗門,以老婆子來看,自然以這道較為重要,咱們先從
這一道破門出去,如果不對,再從其他三道出去試試,今晚上青螺山莊來的人只
怕都已被引入山腹中來了,咱們不論從那一條出去,如能會合上—撥最好,否則
只好一條條的去找了。」

    阮天華道:「這裡縱是暗門,但石門厚重,咱們怎麼撞得開呢?」

    鐵若華道:「阮大哥,石門雖然厚重,但啟閉是由機關操縱的,對不?石門
既然由機關操縱,必有一處或兩處,有鐵製的鉸鏈相銜接,才能轉折啟閉,我們
只要把操縱石門的鉸鏈削斷,可以把石門推開了。」

    阮天華道:「你知道他們操縱石門的鉸鏈裝在那裡?怎麼削得斷?」

    鐵若華道:「這個容易,我們已經知道這裡有暗門了,只要再仔細敲上一遍
,確定了這道暗門的位置,先把它劃出輪廓來,鉸鏈總是在這道門戶的四周和石
壁連著的,大哥身邊不是佩著賽干將嗎?它能削鐵如泥,自然也削得斷鉸鏈了,
你只要照著門戶輪廓,刺入石壁,在上下左右四面劃上一圈,不就可以把銜接石
壁的鉸鏈削斷了嗎?」

    阮天華沉吟道:「試是可以一試,只是石門厚重,長劍只怕無處著力。」

    鐵若華道:「不會的,這道石門就算它有三尺厚吧,其實方纔我們進來的幾
道石門,最多也不過一尺多厚,我們長劍不是有三尺長嗎,石壁若是有三尺厚,
鉸鏈也一定會釘在中間,中間就是一尺五寸的地方,長劍怎麼會夠不到呢?」

    桑鳩婆點頭道:「若華說的也不無道理,咱們可以試試。」她立即用手叩著
石壁、一面叩、一面仔細諦聽,然後用食指在石壁上依著石門輪廓,筆直劃下,
她手指劃過,堅硬的石壁上居然被劃下一條二分深的指痕來。

    於立雪道:「桑婆婆好深厚的指力,這是金剛指吧?」

    桑鳩婆笑道:「金剛指是佛門功夫,老婆子使的自然是本門功夫乙木指了。
」口中說道,手指邊敲邊劃,不多一會兒,已在石壁上劃出一道一人來高的門戶
輪廓。

    阮天華道:「好了,現在讓晚輩來了。」鏘的一聲掣出賽干將,緩緩吸了出
氣,劍尖朝桑鳩婆劃出的門戶輪廓上剌了進去。

    石壁雖然堅硬,但如何擋得住他貫注了「紫正神功」的長劍?這一劍居然毫
不費力就一下刺入,沒到護手處。這下使阮天華信心大增,手腕下沉,依著桑鳩
婆指痕一直劃下,抽出長劍,再刺入左首一條指痕,由上而下劃到了底,現在左
右兩條直的已經劃完,再抽出長劍,在石門上從左而右橫劃過去,劃完上面一條
,再劃下面的一條,不大工夫,已把石門輪廓上下左右四面都劃完了,才行收劍


    桑鳩婆問道:「你長劍劃過之處,可曾發現有阻礙的感覺嗎?」

    阮天華道:「沒有,晚輩長劍划動的時候,極為順利,一點阻礙的感覺以沒
有。」

    桑鳩婆點點頭道:「竺嘏不愧是鑄劍名家,你這柄賽干將只怕真的幹將劍也
不過如此了,因為劍太鋒利了,削鐵如泥,就是遇上鐵鉸鏈,也和削泥一樣,自
然沒有感覺了,好了,你已經花了不少力氣。現在讓老婆子來推吧。」

    阮天華說道:「晚輩削這道石門,根本沒花什麼力氣,還是由晚輩來試試看
。」說完,一擄衣袖,上身沉坐,擺丁一個馬步,微微吸了口氣,功凝雙掌,口
中喝了聲:  「開。」猛然全力朝前推去。

    石門上就是有鉸鏈,也已被削斷,四周沒有和石壁銜接的東西,這方石門等
於只是嵌在石壁門框中而已,經阮天華運起功全力一推,但聽「轟隆」一聲巨響
,兩尺來厚的一道石門應手朝前推了出去,飛墮在一丈遠處,石壁上登時露出一
個一人來高的長方形窟窿。石門內不但黝黑如墨,還被震飛的石門撞得塵土瀰漫
,更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小兄弟好雄渾的掌力。」桑鳩婆喜道:「可以了。」手提桑木杖正待朝裡
行去。

    鐵若華道:「桑婆婆,你老拿著火筒再進去。」把手中火筒遞了過去。

    桑鳩婆呷呷笑道:「這樣黝黑的山腹中,沒有火筒,練成最好的夜行眼也無
濟於事,但只有一點火光,老婆子就看得見了,火筒還是你拿著,老婆子右手有
杖,空出左手來,只要遇上玄陰教的賊崽,老婆子就可以給他一掌,或者賞他一
指,拿著火筒,如何騰得出手來?」口中說著,人已舉步朝石門中跨了進去。

    阮天華因鐵若華手中拿著火筒,好替桑鳩婆照明,就讓她走在前面,自己緊
隨她身後跨入,於立雪、青兒則跟在阮天華的身後。這道石門之內,又是一條足
有丈許開闊的甬道。不,這是山腹間一條未經修鑿的石窟通道,兩邊岩石凹凸不
平,就是腳底下也有成堆大大小小的亂石,走在上面,高低不平,轉彎抹角,並
不很直。

    桑鳩婆領頭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口中突然「咦」了一聲,回頭道:「青
螺山莊的地底石室,通道,都經人工整修,極為平整,這條山腹道路,並未經過
人工修鑿,而且看來好像已有多時候不曾有人走動了,莫非這條路,玄陰教的人
也未曾發現過,被咱們硬行破壁而出,誤打誤撞,摸到這裡面來了。」

    於立雪道:「我們那就回出去。」

    桑鳩婆道:「咱們既然進來了,先看看情形也好,如果這條秘道,玄陰教的
人從未發現過,那就至少已有百多年沒有人進來過了。」

    這樣又走了一段路,當然也轉了不少個彎,一路上果然沒有發現過人跡,這
就證明桑鳩婆的判斷不錯,玄陰教利用君山腹作為秘密巢穴,許多石室、甬道都
經過整修,惟有這條秘追依然到處都是成堆亂石,他們盤存於此,不會不加整理
,那麼唯一的理由,應該是他們也不知道山腹中還有這條秘道的存在了。

    正行之間,走在前面的桑鳩婆又輕咦了一聲,腳下停了下來。鐵若華問道:
「桑婆婆可是發現了什麼嗎?」隨著話聲,急忙跨上一步,把手中火筒提高了些
,朝前照去。

    桑鳩婆道:「這條山旗秘道,到了這裡,已經有了岔口,左右各有一條道路
,老婆子正在考慮咱們應該朝那一條走去?」

    鐵若華道:「桑婆婆,我們在選擇該走那一條之先,晚輩想問婆婆,我們要
找出路呢?還是想一探山腹的隱秘?」

    桑鳩婆目光一動,問道:「這有不同嗎?」

    鐵若華笑道:「自然不一樣了。」

    阮天華道:「你好像已經胸有成竹了?怎不說出來呢。」

    鐵若華朝他嫣然一笑道:「我要桑婆婆先回答我的問題。」

    桑鳩婆沉吟了一下道:「老婆子本來想看看這條秘道究竟通向那裡去的?但
這一陣工夫,咱們少說也深入了百丈光景,還是沒看到什麼,想到連咱們一共四
撥人,目前恐怕全已陷身在山腹之中,咱們只有先找到出路,和他們會合了再說
,救人當然比較重要了。」

    鐵若華道:「那麼我們就該向右首一條去才對。」








【第二十章】 劍劈五煞


    阮天華奇道:「若華,你怎會知道的呢?」

    桑鳩婆笑道:「這一路行來,她一定早就留意上了。」

    鐵若華笑道:「桑婆婆說對了。晚輩先前也沒去注意,後來遇上第一次拐彎
的時候,晚輩心想:我們走在山腹秘道中如果多拐幾個彎方向就會記不清了,如
果出口是在一條通道的中間,兩邊都有通道,一個弄不清,本來想出去的,反而
越走越深入了。所以晚輩從我們破壁而出的方向,每遇到拐彎,都把它記下來。
從右首岔道走去就是和我們破壁而出的那堵石壁同一個方向,如果朝左首岔道走
去就會越走越遠了。」

    桑鳩婆點著頭,讚許的道;「鐵姑娘果然細心得很。」

    鐵若華道;「婆婆過獎了,這是先父時常對我說的,凡事留心,一世就不會
吃虧。」

    桑鳩婆道:「好,咱們那就從右首這條岔道走吧?」提杖領先走去,鐵若華
等四人也急步跟上。走不到二三十丈轉了個彎,前面又出現了兩條岔道。

    桑鳩婆回頭笑道:「現在該走左首一條了吧?」她是閱歷豐富的老江湖了,
只要稍加留意就可辨明方向。口中說著,早已舉步前左首一條岔道走去。在這條
岔道上走了沒有一箭來路,就向右拐去,桑鴆婆走在前面,剛轉過彎,突覺迎面
無聲無息的湧來一道勁風。

    桑鳩婆久經大敵,應變極快,勁風堪堪湧到身前三尺光景,她左手已經揮起
,呼的一掌迎劈出去,口中喝道;」什麼人偷襲老婆子?」黑暗之中,兩道掌風
發出蓬然一聲悶響,雙方掌力居然半斤八兩,誰也沒有被震退。

    桑鳩婆沒想到連玄陰教都不會發現的山腹秘道之中,竟然會遇上掌力不遜於
她的高手。這時跟在她身後的鐵若華聽到喝聲,急忙跟蹤而上,從桑鳩婆背後高
舉火簡朝前照去。只見一個身材矮小,長髮披肩的黑衣老頭右手執一柄烏鞘闊劍
,站在黝黑的一丈開外,擋住了出路,他兩道炯炯發光的雙目正在望著自己,面
有憤色,沉喝道:「你們出去。」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咱們為什麼要出去?」

    黑衣老頭喝道:「你們走不走?」

    桑鳩婆道:「你是什麼人?咱們不走,你又待如何?」

    「你不用問老夫是誰?」黑衣老頭道:「你再不走,老夫就要不客氣了。」


    桑鳩婆尖聲道:「方纔你那一掌也不過如此,不客氣又如何呢?」黑衣老倉
的一聲抽出一柄兩尺長的短劍,振腕就是一劍直刺過來。

    桑鳩婆方才接過他一掌心知此人內力深厚武功極為高強,右腕一抬。桑木杖
朝他闊劍撩去。黑衣老頭短劍未收,左手又是一掌劈了過來。桑鳩婆冷哼一聲,
左手很快的迎出。劍杖交擊,發出一聲金鐵狂鳴,但兩人左手掌風也對上了,又
是蓬的一聲。

    兩人在這一掌上,幾乎全都使出十成力道,不但雙掌交擊,劍杖也交擊上了
,因此兩人各自震得後退了一步。桑鳩婆沉喝一聲「好」,鋼杖倏然挑起,向前
搗出。黑衣老頭嘿了一聲,闊劍運轉,迎擊而上,兩人出手都極凌厲,這幾招攻
拒,竟然各具威力,各出奇招,各擅其妙。

    瞬息之間,已經激戰了十幾個照面,雙方出招換式,同樣剛猛無匹,無論本
身功力,劍上造詣,黑衣老頭絲毫不遜桑鳩婆,兩人竟然越戰越勇,各不相讓,
成為不勝不敗之局。桑鳩婆不覺打出真火,心想:「老婆子縱橫江湖,黑白兩道
的人也會過不計其數,今晚竟然打不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糟老頭,日後傳出江湖
,我老婆子不是留人笑柄?」

    一念及此,不由得殺機陡生。手中鋼杖突然一緊,杖勢連綿攻出,宛如十七
八條黑龍,在空中張牙舞爪,朝黑衣老者當頭罩落。這一陣猛攻,果然銳勢極盛
。把黑衣老者連劍帶人籠罩在一片杖影之下。黑衣老頭闊劍飛舞,口中大喝一聲
,奮起全力,但聽「噹」、「噹」、「噹」三聲金鐵大震封開桑鳩婆三杖,人已
從一片杖影中突圍而出,迅速往後退去。

    桑鳩婆白髮飛揚,沉喝:「你想走嗎?」左手凌空劈出一掌,「乙木掌」一
口激盪的暗動,嘶然有聲,直向那黑衣老頭撞了過去。

    黑衣老頭目射厲芒,左腕一振,同樣拍出一掌,一股沉猛的掌風應手而生,
朝前迎擊過來。兩股暗勁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悶響,旋起一陣強烈的風聲,吹得
兩人衣袂獵獵作聲,那黑在老頭趁機又往後疾退了兩步。

    桑鳩婆看他不敗而退,口中呷呷尖笑道;「不跟老婆子交待清楚,你想走可
沒這麼容易。」一手提杖;舉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頭似是怒極,厲聲道:「你們不遵守約定,擅闖禁地,還待怎的?」


    桑鳩婆一怔問道:「遵守什麼約定,這是什麼禁地?」」

    黑衣老頭目光閃爍,問道:「你們不是勾姥姥的手下?」

    桑鳩婆尖笑道:「誰說老婆子是匈姥姥的手下了?」

    黑衣老頭似是不信,問道:「那麼你們是什麼人?進來有什麼事?「

    桑鳩婆道:「你呢,你是什麼人?」

    鐵若華已聽出此人口氣,好像不是玄陰教的人,只要不是玄陰教的人,應該
是友非故,但桑鳩婆是個直性於人,這樣各不相讓,豈非又把話說僵了?這就走
上一步,說道:「桑婆婆,還是晚輩來和他說吧。」一面朝黑衣老頭道:「我們
之間,也許是一場誤會。老丈說我們擅闖禁地,其實我們是找出路。」

    黑衣老頭問道:「你們從那裡進來的?」

    鐵若華道:「我們誤中奸計,被困在一間石室之中,後來被我們在石壁上找
到一道暗門,因為找不到開啟的機關所在,只好破壁而出,發現一條秘道,循著
秘道找到這裡來的。」

    黑衣老頭道:「你們不是玄陰教的人嗎?」

    鐵若華道:「自然不是了。」

    黑衣老頭問道:「那你們是什麼人?」他對五人來歷似乎心存懷疑,這句話
已經問了兩遍。

    鐵若華道:「這位桑婆婆是乙木門的掌門人,這是形意門的阮天華,本屆君
山大會的武林狀元,在下鐵若華也是參加君山大會來的……」

    黑衣老頭聽了鐵若華的話,似乎有些相信了,那是他臉上的敵意,漸漸消失
了,說道:「你們要找出路,走錯了方向。」

    鐵若華道:「老丈的問話,在下都已說出來了,老丈究系何人呢?怎麼會住
在山腹中呢?」

    黑衣老頭道:「老夫……」他只說了兩個字,就沒有再往下說去,接著道;
「你們要找出路,要去相反方向,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你藏頭縮尾,分明是玄陰教一黨,老婆子把你拿下了
,看你說是不說?」

    黑衣老頭怒聲道:「老夫為什麼要說?」桑鳩婆沒有作聲,揚手一指,隔空
點去。

    乙木指掌,乃是乙木門的絕技。練乙木門的武功,必須先練「乙木真氣」,
內功有了六七分火候,才能練「乙木掌」,等「乙木掌」練到八成火候,才能進
一步練「乙木指」。「乙木指」就是要把「乙木掌」一道強勁的掌力,束之成絲
,從指頭射出,可以傷人於十丈之內。所以「乙木指」也是乙木門中最難練,也
最具威力的功夫。

    黑衣老頭既然有一身極高武功,耳目自然極為靈異,桑鳩婆點出的一縷指風
,嘶然有聲,一聽就知銳利異常,急忙左腳用力一旋,身子突然一轉,閃了出去
,沉聲道:「你們既然不是玄陰教的人,老夫要你們出去,有何不對?」

    桑鳩婆道:「你連什麼人都不肯說,老婆子能相信你是真話嗎?」

    黑衣老頭道:「老夫何用騙你們?你們是找出路找到這裡來的,老夫不是告
訴了你們走法了嗎?」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你攔在路口,不讓咱們過去,可能是騙咱們離去,所
以老婆子非過去看看不可。」

    黑衣老頭怒聲道:「老夫為什麼要騙你們,再說再進去就是禁地,老夫在武
功上並未落敗,可不是怕你,你們真要硬闖,老夫說不得只有和你硬拚了。」

    桑鳩婆聽他說來說去,只是不肯讓自己進去,心中也不禁動了疑念,不覺嘿
然道:「憑你還阻擋不了老婆子,裡面可能是玄陰教的總壇,老婆子非進去不可
。」舉步逼了上去。

    黑衣老頭怒嘿一聲,這回他當真是拼了命。嘿聲甫出,突然劍交左手,右手
握拳揮出,這一拳宛如石破天驚,轟然一聲,一股強猛拳風急襲過來。桑鳩婆冷
哼一聲,依然左手揮掌朝前迎去。那知黑衣老頭一拳擊出之後,突然身形一閃,
飛快的朝後躍退,人影一山而沒。

    桑鳩婆定睛看去,眨眼之間,那裡還有黑衣老頭的影子?不覺重重哼了一聲
,說道;「這老東西不讓咱們進去,這裡說不定另有隱秘,咱們走。」

    鐵若華道:「桑婆婆,這人不敗而退,會不會是誘敵之計?」

    桑鳩婆尖笑道:「他自知攔不住咱們,才退走的,何況咱們退出去也找不到
出口,如今已經到了這裡,就算他是誘敵之計,咱們也非進去不可了。」她一手
提杖,左掌當胸,舉步走在前面。鐵若華、阮天華、青兒、於立雪四人也各自凝
神戒備,跟著朝前行去。



    秘道依然十分寬敞,但每走數丈,必有轉彎,好像漸漸走近山腹中心,黑衣
老頭退去之後,也一直沒有再現過身。不大功夫,五人已經走到秘道盡頭,前面
已有一堵光滑的石壁,擋住了去路。這一路行來,既不見有什麼岔道,兩邊也沒
門戶,那黑衣老頭卻已經走得不知去向。

    桑鳩婆腳下一滑,目光四顧,說道:「這裡已經到了盡頭,如果這堵石壁上
沒有門戶的話看來咱們只好破壁而出了。」

    話聲甫落,突聽幾人身後響起那黑衣老頭的喝聲:「現在你們五個人都給我
站著不要動,只要動一動,老夫手中的滅絕神砂,可以要你們立時身化五灘膿血
。」

    滅絕神砂,阮天華、鐵若華雖然沒有聽說過,但桑鳩婆可知道厲害,這是四
川唐門制的霸道暗器,是裝在鐵筒中的極細鐵砂,一簡鐵砂,只要一按機簧,可
以射出兩丈多遠,籠罩一丈方圓,每一個角落,都可以射到,根本無法躲閃,筒
中鐵砂共分七色,淬過七種不同的毒藥,武功再高,只要被射到,就會身化膿血
,毛髮無存。

    桑鳩婆沒想到此人急速後退,原來是去取滅絕神砂的,他手中有一簡滅絕神
砂,那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何況自己五人又站在秘道盡頭的石壁前面,這是絕
地,也正是施解滅絕神砂最有利的地方。

    桑鳩婆倏地轉過身去,喝道;「你既非玄陰教的人,咱們無怨無仇,你要用
歹毒無比的滅絕神砂來對付咱們,究是為了什麼?」

    黑衣老頭厲笑道:「因為你擅闖禁地,老夫非把你們處死不可。」

    阮無華聽桑鳩婆的口氣,好像黑衣老頭手中那管黝黑的鐵簡,是一種極歹毒
的東西,立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蹤」身法,一下閃到了黑衣老頭側面,一
伸手就把他手中黝黑的鐵簡奪下,一下迅快的點了他的穴道。喝道:「就憑這簡
東西,能傷得了咱嗎?」

    桑鳩婆還不知道他已經把滅絕神砂鐵簡奪下,凜然道:「小兄弟,使不得。


    阮天華笑道:「桑婆婆,東西已在我手裡了。」

    桑鳩婆吁了一口氣道:「好險,萬一奪不下來,他只要大母指一按,咱們五
個就非歸天不可。」

    阮天華道:「這東西有那麼厲害?」

    桑鳩婆道:「這一簡至少貯放了幾千粒滅絕神砂,任何人只要沾上一粒,就
會身化膿血,毛髮無存,你說厲害不厲害?」

    阮天華道:「桑婆婆,這老頭被晚輩制住了,你老要不要問問他?」

    桑鳩婆道;「此人既非玄陰教的人,和咱們也並無過節可言,他一再說咱們
擅闖禁地,而且不惜拚命,最後自知不是咱們對手,才取出滅絕神砂來,其中必
有隱情。江湖上各門各派都有隱秘,不足為外人道的,咱們只是找尋山腹出路才
到這裡來的,只要他肯告訴咱們真正出路,你就解開他穴道,把東西還給他就是
了。」

    鐵若華道;「這管鐵筒還給他,萬一他又拿來對付我們呢?」

    桑鳩婆笑道;「老婆子看他不像是窮凶極惡之人,他要拿出滅絕神砂對付咱
們,只是負責守護禁地,盡忠職守而已,咱們解開他穴道,又把滅絕神砂還給他
,表示咱們對他並無惡意,他當然也不會把咱們視作敵人了。」

    鐵若華姑娘家極為細心,聽桑鳩婆說話的口氣,不像她平日為人,心中一動
,暗自忖道:「對了,黑衣老頭雖被大哥制住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耳
朵還是可以聽得到我們說的話,桑婆婆因身處山腹之中,一時找不到出路,故意
說出這番話來,那是好讓對方安心,才肯和我們合作了。」心念一動,就在旁道
:「桑婆婆說得是,晚輩沒想到這一點。」

    桑鳩婆道:「好了,小兄弟,你先把他的穴道解開。」

    阮天華果然依言伸手一佛,解開了黑衣老頭的穴道,一面把那管滅絕神砂鐵
筒也隨手遞了過去,說道;「老丈,如此歹毒的東西,以後不可輕易使用,至少
也要問問清楚,桑婆婆說你不是窮凶極惡的人,否則在下早已廢了你的武功。」


    黑衣老頭沒想到身落人手,他們不但解開了自己的穴道,還真的把自己守護
禁地的唯一法寶滅絕神砂交還給自己,一時怔得一怔,連忙雙手接過,揣入懷裡
,然後連連拱手,一臉感激的道:「桑婆婆、公子不殺老朽,還把神砂簡賜還,
老朽感激之至,更使老朽慚愧的是方才說的出路,其實只是意欲把五位引入岔路
;並非真正的出路,桑婆婆、公子幸勿見怪。」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這點,老婆子早就看出來了,你方才說話之時,眼神
閃爍,分明沒安著好心,所以老婆子只有逼著你朝禁地走來了。」

    黑衣老頭面有慚色,拱手道;「不瞞桑婆婆說,所謂禁地,其實只是老朽和
勾姥姥約定,她手下不得進來而已,並無什麼隱秘,因為這山腹中央,乃是我老
主人痊骨之所,不想有人驚擾而已。」

    阮天華道;「不知老丈的老主人是誰,怎麼會埋在這麼深遂的山腹中的呢?


    黑衣老頭這回果然不再隱瞞,說過;「老主人就是昔日青螺山莊的主人東海
龍王公孫幫主……」

    「啊。」桑鳩婆啊了一聲,肅然起敬道:「原來公孫前輩疾骨在君山山腹之
中,唉,他外號東海龍王,君山山腹,據說正是一處龍穴,一代怪傑,英靈所在
,為千古湖山增色不少,江湖武林,能有幾個人像公孫前輩英名長垂,令後人景
仰不止的?」

    黑衣老頭道:「桑婆婆認識老主人嗎?」

    桑鳩婆道:「先父乙木門掌門人,昔年曾會同公孫前輩圍剿千面教,對公孫
前輩極力推崇,曾說中原武林,真正稱得上英雄人物的,只有公孫幫主一人而已
,那時老婆子還在鬢齡,沒有見過公孫前輩,但老婆子心裡卻一直景仰不止。」


    黑衣老頭拱手道:「原來桑婆婆的先人,和老主人相識,那就更使老朽內心
深感不安了。」說到這裡,目光一動,接著道:「五位不是外人,那就請到裡面
稍事休息,也可以瞻拜老主人的靈寢,老朽替五位帶路。」說完,舉步朝那座盡
頭處的大石壁走來,一面抬頭說道:「五位且請退返幾步。」桑鳩婆等五人依言
後退了幾步。

    黑衣老頭走到石壁前面五尺光景,便自停步,一臉虔敬的拜禱了一番,然後
舉足朝前跨上幾步,又後退了幾步,接著忽左忽右的一連走了若干步,才在中間
站定。他動作極為熟練快速,就是你用心諦視,也極難看得清楚。

    就在他剛一站定下來,地底就接連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石壁中間忽然緩緩
裂開一條石縫,石縫逐漸的擴大,原來裂開的石壁,正在緩緩的向兩邊移開,中
間露出足有兩扇門一般大小的門戶。阮天華心中暗道:「原來他這一陣急進忽退
,忽左忽右的走動,就是開啟石門的機關,這機關如此精巧,當真聞所未聞。」


    黑衣老頭等石門大開,才回身道:「進去就是老主人的靈寢,這道石門,平
日很少開啟,裡面十分黝黑,老朽有簪,替五位帶路。」他走在前面,跨進石門
,就從身邊取出一支火筒,迅快的在右首石壁上點亮了燈。

    桑鳩婆五人隨著他走入,只見門內是一條寬闊的甬道,足有十來丈遠近,兩
邊石壁,打磨得光可鑒人,兩邊壁上,每隔一丈,都有一盞古銅燈架,黑衣老頭
一路在右首石壁上點起了燈,他雖然只點了一邊,但已可把這條寬闊的甬道照得
通明。

    五人跟著他走了一丈來遠,但聽身後砰然輕響,敢情兩扇石門已經闔了起來
。黑衣老頭連頭也沒回,領著五人一直走到甬道盡頭,只見迎面是三級石階,階
上是三間打通的石室,六扇落地繡花長門,緊緊閉著。黑衣老人走上石階推開中
間兩扇石門,走了進去,立即點起了燈燭。

    桑鳩婆等五人跟著跨上,只覺這三門石室相當寬敞,有如廟宇的大殿,紅色
抱柱,鐫刻著長聯,中間一方匾額,寫著「威鎮武林」四個字。正中間是一座白
石雕刻的高大神龍,足有三丈來高,中放一塊龍頭牌位,一行金字寫著:「東海
龍王公孫敖之靈位」。神龍前面是一張白的石香案和一個人來高的白石香爐。那
公孫敖的靈寢,可能就在神龍後面了。

    桑鳩婆把手中的桑杖交給青兒,然後走到香案前面,恭敬的拜了幾拜。阮天
華、鐵若華、於立雪、青兒也依次上前行禮。黑衣老頭等五人行完禮,又道:「
桑婆婆、阮公子、鐵公子、於公子難得到這裡來,這神龍兩邊,還陳列了老主人
昔年的遺物,五位不妨也參觀一下。」

    三間大殿,本來是打通的,但中間一間,因放了一座神龍,無形之中就分成
了左右兩廂。黑衣老頭先領著五人參觀了左間一間,陳設的是東海龍王昔年坐過
的太師椅、書桌用過的文房四寶,和他手中書信札,以及各大門派掌門人往來的
函件,都用檀木錦盒貯存,排列整齊。尤其他一筆龍飛鳳舞的字跡,墨酣氣雄,
力透紙背,不愧是一代武林怪傑。

    接著再參觀右廂,陳設的則是東海龍王穿過的長袍、大褲、馬靴、他使的兵
刃六尺長純鋼龍頭杖,另外一個四尺長的檀木盒中,是他使用的長劍。黑衣老頭
一面替五人介紹,一面伸手打開了盒蓋。這一剎那,他一張老臉不禁變了顏色,
身軀一陣顫抖,失聲道:「老主人的劍呢……」

    他不說大家也看到了,檀木錦盒之中,襯襯著紫紅絲絨,上面有放置一柄長
劍的痕跡,但長劍不見了。黑衣老頭木立了一會,闔上木蓋,又驚又急的道:「
是什麼人竊去了老主人的寶劍呢?這裡從沒有人進來過……晤,一定是她……是
姓勾的婆子,這裡只有她知道……老朽這就去找她,非把老主人的寶劍追回來不
可……」

    桑鳩婆道:「老丈急也沒用,如果是勾姥姥取去了,老婆子和阮小兄弟一定
幫老丈去要回來,但問題是不是她盜去的呢?」

    黑衣老頭道:「一定是她,五年前她來到這裡,就要強佔整座山腹,老朽武
功不如她,差點被她所擒,總算老朽地理比她熟悉,後來她知道這裡是老主人的
靈寢所在,如果持強佔據,就會驚動各大門派,她既然無法把老朽拿下,只得和
老朽約定,她們佔用外面,在老主人靈寢所在一里之內,絕不侵入,但唯一的條
件,是老朽不得宣揚出去,老朽人單勢孤,只好答應,因此就把幾條通往外面的
門戶一起封死,好在這些門戶。啟閉的機關都在裡面,一經封死,外人絕難進入
,你們破壁進來的那道門戶,就是老朽封死的幾處通道之一。」

    他口氣一頓,又遭:「這裡是老主人的靈寢。只有勾婆子知道,盜去老主人
寶劍的,不是她、還會是誰?」

    桑鳩婆道:「我看咱們進來之時,開啟石壁的機關,必須步法完全走對,一
步也不能錯,勾婆子如何會知道的呢。」

    黑衣老頭道:「那是因為桑婆婆、阮公子不是外人。第一次來,老朽引著你
們從正門進來瞻仰,以昭鄭重,其實這裡另有便門,通往老朽住處,啊,五位大
概也走累了,請到老朽住處稍事休息,喝杯水茶。」他熄去了殿上的燈火,退出
廳門,又闔上兩扇鏤花石門,領著五人朝左首走去。

    只見他在石壁上輕輕一推,就被他推開一扇石門,他一手撐著石門,說道;
「桑婆婆五位請進。」桑鴆婆也不和他客氣,相繼跨入,黑衣老頭跟著走入,石
門隨即闔上,石壁上居然看不出一絲痕跡。

    這是一條走廊,盡頭處又有一道石壁,黑衣老頭隨手推啟,讓五人先入,他
走入之後,石門又無聲闔上。現在他領著五人走在前面,一面說道:「方纔兩道
石門從裡面出來,一推就開,若是要從外面進去,不懂開啟之法,沒有人可以弄
得開。」

    阮天華道,「這座山腹石室佔地如此廣大,當年不知要從多少人工才能開鑿
得出來,尤其這些機關,鬼斧神工,更歎為觀止。」

    黑衣老頭笑了笑道:「這裡本來是一座天然石窟,江湖上傳說了已有幾百年
,後來被老主人無意發現,就把外面加以整修,據說這些機關消息,是老主人一
位同宗,號稱天機子的公孫明設計的。這裡原是老主人夏天避暑處,叫做清心堂
,所以一里之內的通道,都是由裡面控制的,老主人過世之後,就把靈寢安置在
這裡,以防外人進入……」說到這裡,已經走對一間石室門口,才腳下一停,抬
著手說道:「桑婆婆請進。」

    五人走入,但見這門石室略呈長方,倒是相當寬,四周還放著十幾張石几石
凳。黑衣老人跟著走入,取來一盞油燈,點著了,一面說道:「這裡本是每年春
秋二季接待老主人舊屬前來謁靈的休息之所,後來老主人舊屬多數已作古了,十
年來,幾乎已沒有人來過了,五位請坐,老朽去拿茶水。」

    說完,匆匆走出,沒多一會,只見他拿著一大把白瓷茶壺,五個瓷盅走入,
放在几上,說到:「五位請用茶。」

    鐵若華問道:「老丈一個人住在山腹之中,飲食怎麼辦呢?」

    黑衣老頭笑了笑道:「這裡有一條秘道,通向山下一處石窟,那裡可以由水
道出入,老朽一兩個月出去採購一些糧食,否則住在這裡,豈不活活餓死了?」


    阮天華道:「咱們還沒請教老丈貴姓?」

    黑衣老頭道;「老朽姓龔,賤名天發,昔年原是老主人書房裡使喚的一名小
廝,那時不過十五六歲,歲月易逝,如今已經八十多了。」

    阮天華道:「老丈八十多了,在下還當你老只有六十出頭呢?」

    「唉。」龔天發長長歎了口氣道:「不中用了,老朽在這裡一住快七十年了
。」

    桑鴆婆道:「龔老丈,公孫前輩被人盜去的那柄長劍,很名貴嗎?」

    龔天發道:「那是老主人隨身不離的寶劍,叫做倚天劍,削鐵如泥。普通一
般百煉精鋼長劍,一削就斷,據說是一柄古代的神兵利器。」

    桑鳩婆點頭道:「這就難怪遭人覬覦了。」

    鐵若華道;「這裡有許多機關,勾姥姥怎麼進來的呢?」

    桑鳩婆道;「機關有人能造,也一定有人能開,本來我還覺得夏非幻只是幾
個昔年玄陰教餘孽死灰復燒,並不足重視,一面也是那天大家中迷倒地,和咱們
交過手,當時除了形意門的人,只有鐵手幫投過去的幾個,另外是黑衣十八騎,
並沒像樣的高手,但勾姥姥的出現,卻使老婆子有一種預感,玄陰教的實力,並
不止此。」

    阮天華道:「勾姥姥的出現,桑婆婆怎麼會有此預感呢?」因為勾姥姥敗在
他手上,所以對他來說,勾姥姥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桑婆婆道:「勾姥姥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此人一向心高氣做,夏非
幻如沒有相當實力,她豈肯屈就玄陰教的總管?」

    於立雪道:「君山大會又有許多人落入他們手中,也增加了他們不少實力,
這麼說我們要救人,就相當困難了。」

    龔天發道:「什麼,你們還有人落入他們手中嗎?」

    鐵若華道:「多著呢。」當下就把君山大會之後,各大門派的人,都中了玄
陰教的詭計,以及今晚有三撥人先後失去聯絡,詳細說了一遍。

    龔夭發道:「你們怎麼不早說?青螺山莊座落在是山腰上,一共有三條秘道
,可以通入山腹,那三撥人可能是被他們故意誘敵,引入秘道之中,而且那三條
秘道,岔路極多,不明內情,就如進入迷宮,就是沒有人襲擊,穿來穿入,走上
三天三晚也走不出來。」

    鐵若華道:「老丈一定知道走法的了?」

    龔天發微微搖頭:「說來慚愧,老朽在這裡一住六十年,除了老主人靈寢所
在,很少到外面走動,只知一些大概,就怕走迷了,不敢走得太遠。」

    鐵若華道:「那怎麼辦?桑婆婆,我們待回出去,只有先擒住他們一二個人
,不怕他們不說出來了。」

    龔天發道:「那倒不用,五位請在這裡稍坐,老朽去拿一樣東西來。」說完
,站起身,匆匆往裡一門石室走去,過沒多久,他手中拿著一個尺許長的鐵簡走
了進來。

    鐵若華道:「老丈手中又是一管滅絕種砂嗎?」

    龔天發笑了笑,伸手揭開簡蓋,取出一大卷髮了黃的紙卷,說道:「這是青
螺山莊山腹秘道總圖,是當年天機於替老主人設計的原圖,老朽一時記不大清,
曾走迷了路,所以把它留在寢室中的。」說完,雙手緩緩地把紙卷打了開來,當
他目光落到紙上,臉色不禁大變,氣吁吁的道:「又是她,把山腹總圖也盜走了
。」

    他打開來的紙卷,果然已成為一張白紙,桑鳩婆道:「總圖既已遺失,老丈
總知道一些大概情形,那就可以了。」

    龔天發用力搔搔頭皮,為難的道:「你們要出去容易,老朽可以從水道送你
們出去,但你們不是要去救人嗎?」

    鐵若華道:「不要緊,龔老丈只要大低指點我們一個方向,我們自己會去找
的。」

    「不。」龔天發道;「這老妖婆盜去老主人的倚天劍,還竊取山腹總圖,老
朽非去跟她要回來不可。」他略為頓了一頓,又道:「老朽對這三條通道,雖然
不熟,但大概還可以想得起來,五位且請稍坐,喝口茶水,老朽進去拿了隨身兵
刃,咱們就可以走了。」說完,匆匆往裡行去,一回工夫,手中提著一柄連鞘短
劍走出。桑鳩婆五人也跟著站起。

    龔天發道:「好了,咱們走吧,老朽給五位引路。」當他退出這間起居室,
回到長廊,然後領著五人一直走到長廊盡頭,才伸手向左首石壁推去。明明是一
堵石壁,但經他伸手一推,就推開了一道門戶,他讓五人走前面,然後闔上了石
門,依然是一堵石壁,現在呈現大家面前的又是一條山腹間的秘道了。



    龔天發依然走在前面,這條秘道路呈彎形,一路好像盤旋而行,並沒有岔道
。鐵若華心中暗道;「這大概是繞著東海龍王的靈寢外面而行了。」

    這樣足足走了頓飯工夫,山腹秘道依然斜斜的朝前彎去,但龔天發並沒有循
著山道走去,在右首微凹的石壁下住足,這裡石壁凹凸不平,他左足跨上,把短
劍往腰上一插,雙手上舉,一個人朝石壁上撲去。

    大家只聽「喀」的一聲,壁下一方巨石緩緩移開,露出一個半人高的石窟,
龔天發俯身走了過去,一面向後面的人說道:「你們快些進來。」桑鳩婆等五人
依言俯著身子跟入,差幸只是石窟入口,約有四五丈見方,到處都是磷峋亂石,
不曾經過人工整修。

    龔天發一直走向右首一堵石壁之下,回頭道:「這道石門,還是要從裡面開
出去,但出了這道石門,就是玄陰教佔據的地方了,沿路隨時可以遇到襲擊,五
位可得留意才好。」說完依然雙手上舉,和身朝石壁上撲去,因為石壁凹凸之處
極多,他雙手可能板著了什麼,正在用力轉動。

    大家也沒去細看,但聽石壁間果然又響起「嗒」的一聲輕響,龔天發立時往
後退下,石壁間隨著緩緩裂開一道門戶。門外,是一條橫貫的通道,龔天發步朝
右行去,大家自然也跟著他身後走去。這條通道相當寬闊,走了不過一箭來路,
突聽前面隱隱傳來一陣兵刃交擊之聲。

    山腹之間只要有一點聲音,就可傳現老遠,阮天華矍然道:「前面有人動手
,我們快去。」身形掠起,越過龔天發,朝前奔去,鐵若華、於立雪也緊跟著掠
了過去。

    龔天發要傳攔阻,已是不及,忙道:「這聲音還遠著哩。」但阮天華早已去
遠。

    桑鳩婆問道:「前面有沒有岔路?

    龔天發道:「這條山路直通前面,中間好像沒有岔路。」

    桑鳩婆道:「那就讓他們去好了。」話雖如此,但龔天發、桑鳩婆、青兒三
人也不待慢,趕緊跟了上去。

    奔行了沒多一回,忽見前面出現了一條岔路,三人奔近之處,正如到了十字
路的中間。龔天發不禁一呆,住足道:「這裡怎麼多了一條岔路出來?這裡不該
有岔路的。」

    桑鳩婆道:「也許是玄陰教開闢的了。」

    青兒沒看到阮公子和幫主的蹤影,急道:「桑婆婆,阮公子和幫主她們不知
去了那裡?」話聲未落,突聽一陣砰砰之聲,從左首岔路中傳了過來。

    那是拳掌交擊之聲,原有人正在交手,而且從風聲聽來,兩人一身功夫大是
不弱。桑鳩婆道;「左首岔道有人正在動手,咱們快去看看。」

    龔天發一怔道:「這左首岔道,不是通往前面的出口之路。」

    桑鳩婆道:「既然有人動手,那一定是有咱們的人了。」她不待龔天發再說
,一手提著桑本杖當先奔了過去。青兒因不見阮公子和幫主的蹤影,心頭焦急。
自然跟著桑鳩婆就走。龔天發搖搖頭,也只好跟著過去。左首這條岔道,不過十
來丈遠近,就朝右彎去。

    山腹雖然黝黑,但青兒手中有一支火筒,桑鳩婆內功精深,只要有一點火光
,就看得清楚,她剛轉過彎去,就聽到一陣強勁的掌風拳勁,激盪成風,就在前
面不遠,那是在岔道盡頭處的一個石窟之中。桑鳩婆提杖走近,定睛看去,石窟
不過兩三丈見方,此刻正有五道人影,起落如飛,在黑暗之中,打鬥得十分激烈


    桑鳩婆這目光一注,不禁為之一呆,你知道這五人是誰?他們竟然就是今晚
夜探青螺山莊的先鋒,五山派五位山主。他們竟然在自相殘殺,打成了一團。羊
樂公的「北冥神功」、伏三泰的「鐵拳功」、應天生的「五岑掌」、冉蓬春的「
九指一掌」、況神機的「連環手」、「透骨指」,全數出籠,幸好他們沒有動用
兵刃,不然這兩三丈見方的斗室,早就有人流血了。

    桑鳩婆感到無比震驚,也弄不清楚他們為什麼要自相毆鬥?但身在山腹之中
,又是敵人的範圍之內,不該奮不顧身的和自己人決鬥,這就沉聲喝道:「大家
快請住手。」五山山主卻恍如不聞,依然揮掌的揮掌,揮拳的揮拳,各自搶攻不
休。

    桑鳩婆暗暗攢了下眉,說:「他們好像瘋了。」

    「不錯。」有人接口道:「他們要一直打到筋疲力盡,自己倒下去,別人叫
他們住手,是不會住手的。」

    桑鳩婆一怔,這人不是龔天發的聲音,急忙轉身喝道:「甚麼人?」龔天發
也自發覺有人在身後說話,急忙轉過身去。

    就在此時,一道勁風朝青兒劈來,青兒啊一聲,手中火筒立被掌風撲滅,眼
前登時一暗。桑鳩婆臨改經驗豐富。左手同時楊手一掌,朝那發話之處劈了過去
。那人聽到如濤掌風朝他劈去,立即身形閃動,避了開去。桑鳩婆左手這一拿原
是可虛可實,目的就是要他們閃避,對方閃避之時,總會有衣袂飄風之聲,她一
不作聲,身形突然直欺過去,揮手一杖橫掃而出。這一杖勢道極猛,杖風呼然有
聲。

    「當。」那人也不失為一名高手,黑暗之中,聽風辨位,一下架住桑鳩婆的
鐵杖,人卻被震得退了一步。桑鳩婆是什麼人?這一記兵刃交擊,已試出對方手
中只是一柄長劍,豈肯放過?那人堪堪朝左閃出,她左手又是一掌劈了過上,左
手甫發,右手鋼杖一抖,劃起一個斗大的圓圈,直搗過去。

    就在桑鳩婆和那人杖劍文擊之際,同時也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龔天發洪笑
一聲道;「閣下原來也不過如此。」

    「嘿。」有人嘿了一聲,第二掌又朝龔天發劈去。龔天發豈肯退讓?對方舉
掌擊來,他左手一抬,發掌硬接,兩人之間又發出一聲蓬然大震,勁風四溢。

    青兒為人機警,在手中火筒被人擊滅,她就悄悄退後,不敢出聲。直等她右
邊響起杖劍交擊,稍遠又響起兩聲蓬然大震,和龔夭發的喝聲,估計這條通道盡
頭,進來的只有兩個人,如今已被桑鳩婆、龔天發兩人接住了,她就不怕再有人
偷襲,「嗒」的一聲,打亮了火簡。

    桑鳩婆一著佔先,步步逼上,雖在黑暗之中,她僅憑傳入耳際的輕微聲息,
左掌右拐,直劈橫擊把對方逼得只有躲閃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此時青兒亮起人
簡,火光—閃,通道上頓時大亮,桑鳩婆目光一注,才看清和自己動手的原來竟
是禿頂神鷲南宮壽,另一個正是鐵拂道人婁廣元,此時劍拂同施,和龔夭發激戰
正殷。不覺怒笑道:「九宮雙劍,也算是正派中人,竟然也和玄陰教伉漢一氣,
為虎作悵了。」

    南宮壽怒道:「桑鳩婆你才是玄陰教的爪牙。」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怎麼會是玄陰教的爪牙?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這是形意門夏老三說的,還會錯嗎?」南宮壽在說話之時,長劍突然一緊
,刷刷刷一連幾招乘機反擊而出,他企圖乘對方不備可以扳回劣勢。

    桑鳩婆呷呷笑道;「夏老三,他才是背叛形意門,投靠玄陰教的叛徒。」口
中說著,桑木杖左右連挑,把南宮壽的攻勢立即壓了下去。

    龔天發手中雖然只是一柄兩尺長的短劍,但施展開來,化作一道青芒,燎繞
全身,劍勢凌厲。他在山腹之中,一住七十年,無事可做,就可以練劍消磨歲月
,劍上造詣極為深厚,但在七十年中,從未和人動過手,對敵經驗不足,有時明
明可以勝過對方,卻輕易的放過。

    鐵拂道人婁廣元右劍左拂,展開一輪攻勢,但任你劍拂如何兇猛,對方卻往
往只需一招半式,就可以把你化解無遺。這可真把成名多年的鐵佛道人看得心頭
暗暗驚異不止,暗道;「這老頭是何來歷,劍上造詣明明極深,卻又像是初學乍
練,出招極為生疏。」

    就在雙方動手之際,只聽有人大笑道:「桑鳩婆你明明投靠了玄陰教,還說
誰叛徒?」桑鳩婆回目看去,只見石窟口負手站著一個中等身材,臉色蒼白之中
極為深沉的中年漢子,這人正是形意門的夏鴻暉。原來方才有人說五山山主不打
到筋疲力竭,不會住手的就是他。

    當時火筒乍熄,在黑暗之中和九宮雙劍的南宮壽動上了手,還當說話的就是
南宮壽。如今聽了夏鴻暉的口音,才知道他原來早就躲在石窟之中了。桑鳩婆一
面揮杖,一面沉喝道:「夏鴻暉,你敢在老婆子面前顛倒是非,那是不要命了。
」喝聲出口,左手凌空一掌,朝他劈去。

    夏鴻暉沒想到他和禿頭鷲動手之際,還會朝他劈出一掌,等到覺著一股強猛
異常的暗勁壓上身來,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忙順著那襲去的暗勁橫向一側躍開
。青兒左手執火簡,右手握了一支短劍,眼看夏鴻暉朝自己這邊閃來,口中清叱
一聲,短劍刷一聲,劍使「飛瀑斷路」湧出一片劍光,遮斷了出路。

    夏鴻暉等到驚覺,眼前一片劍光飛灑過來,心頭不覺大怒,喝道:「小丫頭
,還不給我閃開?」右手一記劈掌,一路勁風直向青兒劈去。他在桑鳩婆掌下,
功力不如遠甚,但對付青兒,這一掌就綽綽有餘了。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青兒,別慌,攔住他沒有錯。」左手振腕一指朝夏鴻
暉右肩點去。夏鴻暉掌勢甫發,陡見桑鳩婆一縷指風直射過來,急忙收掌向右旁
躍。

    桑鳩婆呷呻尖笑道:「你站著別動,動一動老婆子就劈了你。」左手又是一
掌,朝他身後劈去,一道掌風撞到他右首肩邊,夏鴻暉只得向左移,那知桑鳩婆
又是一掌朝他身左劈到。

    他被桑鳩婆右一記掌風,左一記掌風,站立之處,左右跨不出一步,一時後
悔自己不該跨出石窟來的,如今連想再返回石窟去都辦不到。心頭不由大急,也
暗怪南宮壽正在和桑鳩婆動手,還讓她騰得出左手,一掌又一掌的朝自己劈來。
就在此時,瞥見五六條人影,飛奔而來,不覺喜道:「鐵三姑,你來得正好。」


    桑鳩婆怒聲道:「你以為來個幫手,再敢嚷嚷,老婆子就先活劈了你。」呼
的一掌,迎面拍來。

    夏鴻暉一時情急,趕緊身子一蹲,但聽蓬的一聲;掌風擊在他身後石壁上,
震得碎石紛飛,灰塵沙土漱漱下落,夏鴻暉驚出一身冷汗,那敢稍動?那奔行而
來的正是鐵三站和她手下的鐵手五煞。鐵三站聽到總護法夏鴻暉的聲音,一手握
劍,當先衝了上來。



    甬道雖有一丈來寬,但龔天發和鐵拂道人正在前面動手,擋住了去路。鐵三
姑仗劍衝上,龔天發大喝一聲,劍光如匹練橫捲,把她逼得後退不迭。鐵三姑如
今當上的玄陰教的副總護法,被人一劍逼退,自然怒不可遏,左手一揮,喝道:
「我們上去把他擒下了。」隨她同來的鐵手五煞口中轟應一聲,舉步逼了上去。


    因為甬道只有一丈來寬,鐵拂道人和龔天發各佔一半,一個人所佔的地方就
只有五尺光景,鐵手五煞自然無法全數上來。五煞中的老大陸大成,老三扈大佑
虎吼一聲,雙雙撲上。他們左手裝的都是鐵手,五指鋒利如鉤,專鎖敵人兵刃,
陸大成左手鐵手一探,覷準龔天發短劍抓去。

    扈大佑撲向龔天發身後,左手鐵手卻覷準他後心,這一抓才是真正的「黑狼
偷心」。龔天發一柄短劍和鐵拂道人劍拂力拼了五六十招,他練劍七十年,只是
沒和人真正動過手,這一陣功夫下來,愈打愈覺得心應手,兩人隨著吼聲撲上,
龔天發右手短劍斜劃,左手一掌朝身後揮去。

    這一下三方面勢道均快,不,應該有四方面,那是鐵拂道人婁廣元眼看龔天
發劍掌都去對付撲來的二煞,機不可失,鐵拂疾捲,一蓬拂絲纏向龔天發右腕,
長劍刷的一聲,穿心刺出。武功一道,可說有不得半點高低,龔天發在山腹中勤
練了七十年,論武功可說高出錢拂道人甚多,他只是不善於使用招法而已。

    此時驟睹鐵拂道人乘自己出手之際襲來,立即臨時改變主意,籍著短劍斜劃
,身隨劍出,來了一個急旋。這臨時改招,也只有武功高過對方的人,才能在一
絲縫隙間旋身而出,否則對方二人來勢極快,那容你有變招的機會。

    卻說龔夭發短劍原是朝陸大成抓來的鐵手斜劃出去的,這一記並沒有改變,
但聽「嗒」的一聲,短劍劃上鐵手,一下就把陸大成百煉精鋼的鐵手五指一齊削
斷。龔天發手中也只是一柄百煉精鋼短劍而已,並非什麼削鐵如泥的名劍,他能
一舉削斷陸大成的鐵手,是因為他練劍七十年,內家真氣無意間貫注劍身,才把
鐵手削斷的。

    不但削斷鐵手,陸大成撲來的人被他劍上內力反震,砰的一聲,翻跌出去一
丈來外。背脊撞上石壁,一個人軟軟的跌坐下去。龔天發短劍斜削之時,一個人
已經隨著劍勢急急旋了個身,扈大佑飛撲而來,鐵手是朝龔天發後心抓落。

    鐵拂道人是乘龔天發劍掌對付二煞,乘機出手,鐵拂捲纏右腕,長劍穿心刺
到。如今龔天發業已旋身而出,捲纏到他右腕的鐵拂自然落空了,但穿心一劍卻
沒有落空。因為扈大佑朝龔天發後心撲來,中間的龔天發旋了出去,他一撲之勢
未竭,鐵拂道人穿心一刺也堪堪刺到,正好補上了缺。

    龔天發一個急旋,去勢有如陀螺,一下旋到了鐵拂道人的身後,左手本來往
後揮出,準備對付扈大佑的一掌,臨時隨著急旋,改為橫拍,砰的一聲擊中鐵拂
道人的右肩。這一段話寫來費了不少筆墨,實則四個人幾乎同時發動,期間難有
前後,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一閃的時間,龔天發短劍削斷陸大成鐵手之後,已經旋
出,鐵拂道人一劍穿心刺中扈大佑龔天發左掌也擊中鐵拂道人的右肩了。悶哼、
慘呼、驚啊也同時響起。

    鐵拂道人右肩骨已被擊碎,長劍墜地,他連退了三四步,掉首疾奔而去。陸
大成震傷內腑已是無救,扈大佑一劍穿心,倒在血泊之中。這下看的其餘三煞連
眼都紅了,鐵手五煞原是鐵手幫的殺手,在江湖上凶名久著,季大海、卜大樞、
赫大榮口中不約而同喝出一個:「殺。」三條人影,三雙鐵手從三個不同角度急
撲而上。

    龔天發看的大笑一聲道:「來得好。」短劍疾然橫掃出去。

    他劍上功力,何等深厚,右手這一揮,短劍登時亮起一道耀目青虹,森寒劍
氣,嘶然有聲,從鐵手三煞三條人影中間一閃而過。但聽砰砰砰人影落地,已經
變成了六段,一陣血雨,噴濺到鐵三姑身上,她神情為之一呆,轉身朝通道上急
急奔去。

    正在和桑鳩婆激戰的南宮壽眼看鐵拂道人急奔而去,也立即捨了桑鳩婆,跟
著急奔而去。桑鳩婆志不在他,自然不會追擊上去,一右手舉起桑木杖綏緩朝蹲
著身子的夏鴻暉頭頂上落去,口中呷呷笑道:「夏鴻暉,你想死還是想活?」

    夏鴻暉雙手抱胸,目光亂轉,駭然道:「桑婆婆饒命。」突然長身前撲,雙
掌排胸推起。

    他是形意門的掌門人的三師弟,縱然貪生怕死,也決不會如此窩囊。他立身
之處距離石窟洞中,不過兩步,不敢移動,只怕桑鳩婆的「乙木掌」厲害,才不
敢稍動。既然他害怕桑鳩婆的「乙木掌」,方才有南宮壽和她動。手,他都不敢
稍動,現在南宮壽走了,他怎麼反而出手了呢?

    那是因為他裝作害怕,原是想乘桑鳩婆不注意的時候,一下竄進石窟去的,
南宮壽一走,他逃走的機會更沒有了。桑鳩婆杖勢緩緩下落,顯然沒有取他性命
之意,他裝出害怕,卻突起發難,他自己知道這一記雙掌大力推出,也無法傷得
了桑鳩婆,但只要出其不意,把桑鳩婆逼退兩步,他就可以一下退入石窟,退到
裡面,他就不怕脫不了身。

    他自幼勤練形意門武功,這驟起發難,要把桑鳩婆逼退兩步,原本不是難事
,但一個人心裡動著心機,臉上自然也會流露出來。夏鴻暉本是極工心機的人,
換在平時,心中想著絕不會流露,只是此刻面對強敵,能不能脫身,全在此一舉
,心裡緊張了,任你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到了此時,也會因緊張而流露出來


    桑鳩婆是何等人?夏鴻暉口中叫著「饒命」,他目光並無恐懼之色,而且不
住的亂轉,心裡已經有數,等到夏鴻暉雙掌推出,故意「哼」了一聲,急急用左
手格出,一個人還是被推得後退兩步。這正是夏鴻暉預期的效果,他雙掌推出,
連看一眼的時間都沒有,身形隨即橫閃而出,迅疾無比的一個轉身,頓足朝石壁
中掠去。

    桑鳩婆故意後退了兩步,時間和夏鴻暉向橫裡閃了兩步是同時的,夏鴻暉要
一個轉身,才能竄進石窟去,桑鳩婆不用轉身,連左手都不用抬,手指已經凌空
點了出去。夏鴻暉雙足頓起,自以為這下定可以竄進石窟了,但身子堪堪縱起,
就「拍達」一聲跌墜在地。這下身後中了一記「乙木指」,那裡還想爬得起來?


    桑鳩婆木杖杖頭一下落在他右肩之上,微一用力,夏鴻暉但覺肩骨劇痛如裂
,口中殺豬般叫了起來。桑鳩婆呷呷笑道:「好小子,你也不想想看,方才南宮
老兒正在和老婆子動手,你都溜不脫,現在沒人和老婆子動手,你還想溜?」

    夏鴻暉痛得一張臉都脹紅了,額上汗水象黃豆般綻出,口中叫道:「桑婆婆
,快請高抬貴手,在下不敢了。」

    桑鳩婆尖聲道:「老婆子還是那句話,你想死還是想活?」

    夏鴻暉道:「活、活、桑婆婆饒命。」

    「好。」桑鳩婆木杖一提,輕靈的往下點落。

    八十斤的鋼位在她手中使來輕靈無比,但點到夏鴻暉的身上;依然並不輕靈
,「撲」「撲」兩聲,一點右臂「臂儒」,一點右足「公孫」。夏鴻暉但覺一手
一足,既酸又痛,整個人都像觸了電一般,口中直哼出聲。桑鳩婆木杖已經收了
回去,叱道:「別裝死了,你給我站起來。」夏鴻暉連眼淚都痛出來了,連聲應
著「是」,支撐著爬了起來。

    龔天發問道:「桑婆婆,這人是誰?」

    桑鳩婆婆呷呷笑道:「這人來頭不小,他叫夏鴻暉,是玄陰教主夏非幻的內
侄。」

    龔天發問道:「喂,姓夏的,你在玄陰教擔任什麼職務?」

    夏鴻暉道:「在下是……總護法……」

    龔天發大笑道:「玄陰教要你這種人擔任總護法,還能成得了大事?難怪只
能躲在山腹裡打轉。」

    桑鳩婆道:「夏鴻暉,你不是想老婆子饒你不死嗎?」

    夏鴻暉連連點頭應是道:「桑婆婆高抬貴手,在下感激不盡。」

    「好。」桑鳩婆一指石窟中纏鬥的五山山主說道:「你去叫他們住手。」

    夏鴻暉聽得一怔,哭喪著臉道:「桑婆婆,他們不會聽在下的,在下叫他們
住手,沒……沒有用……」

    桑鳩婆三角眼一瞪,說道:「要誰叫他們住手才有用?」

    夏鴻暉被她瞪得一陣心驚肉跳,吶吶的道:「誰……叫也……也沒有用。」


    桑鳩婆道:「他們吃錯了藥?發了瘋?」

    夏鴻暉道:「是、是,他們……在……前面聞到了練功散……」

    「練功散?」桑鴆婆問道:「什麼練功散?」

    夏鴻暉道;「他們鼻中吸入的練功散,其實不是練功散……」

    桑鳩婆怨聲道;「你顛三倒四的在說什麼?」

    「是、是這樣。」夏鴻暉道:「這種名稱叫為練功散的藥粉,其實不是真的
練功散,乃是一種令人發狂的毒藥,只要聞上少許,就會神志不清,脾氣暴燥,
要找人動手打架,只有和人動手,才會覺得舒暢,一直要打到筋疲力盡,才會停
手。」

    龔天發怒聲道:「玄陰教當真歹毒得很。」

    桑鳩樓道:「有沒有解藥?」

    夏鴻暉囁嚅嚅的道:「解藥……有是有,只是沒在在下身上。」

    桑鳩婆道:「解藥在什麼人身上。」

    夏鴻暉道:「教……主……」

    桑鳩婆看了他一眼,問道:「他們是你引進來的,你和他們和在一起,怎麼
會沒事的?」

    夏鴻暉道:「在下……」

    桑鳩婆道:「你有半句支吾,老婆子先斃了你。」

    夏鴻暉道:「因為……在下先……聞了解藥,才……沒事。」

    桑鳩婆道:「拿出來。」

    「是……」夏鴻暉只得從身邊取出一個香囊,說道:「這……並沒辦法使他
們清醒,只有先聞了才有用。」

    桑鳩婆伸手接過,一面回頭說道:「龔老丈,老婆子有一事奉托……」

    龔天發沒待她說下去,就拱拱手道:「桑婆婆只管請說,只要老朽能力所及
,自當遵命。」

    桑鳩婆說道:「這五位乃是五山派的山主,老婆子的意思,先點了他們睡穴
,讓他們先安靜下來,老婆子要夏鴻暉帶路,去找玄陰教主索取解藥,在老婆子
走後,要請老丈暫時留在這裡,守護他們。」

    龔天發道:「這個容易,老朽自問還可以辦到。」

    桑鳩婆又道:「青兒,龔老丈不認識咱們的人,你也留在這裡。」

    青兒點點頭,發愁的道:「桑婆婆,阮相公和幫主、于小姐不知到那裡去了
?真急死人。」

    桑婆婆笑道:「阮公子一身所學,放眼江湖已很少有人是他對手,鐵幫主和
於姑娘和他在一起,是不會有事的。」話聲一落,把桑木杖往地上一柱,朝青兒
道:「你看住他,別讓他溜了。」

    青兒看了夏鴻暉一眼,說道:「小婢不會讓他溜的。」桑鳩婆身形一晃,飛
快的前石窟中閃去。

    這五位山主因為體內吸了「練功散」之毒,只有徒手相搏才覺得舒暢,因此
才沒有動用兵刃,此時拳來掌往,依然打得十分激烈。五個人既沒有一定的目標
,你一掌劈到他身邊,你就是他的敵人;就發拳還擊,這樣亂糟糟的我打你,你
打我,幾乎打成了一團,難分難解。

    桑鳩婆身法何等快速,人還未到一縷指風已朝正好背向門口的伏三泰點去。
他們終究神志迷糊,不似平時反應靈敏。伏三泰連知都不知道,就應指跌坐下去
。桑鳩婆正待閃身,突覺一記沉猛的勁風迎面撞來,那是應大生的一記「五嶺掌
」,本來是朝伏三泰劈來的,伏三泰中指倒下,掌風就撞到自己身上來。

    桑鳩婆不想和他們硬接,急忙身形向旁邊動,一指朝冉蓬春點去。再一閃身
,避開三人的拳拳,又從一指點倒了況神機。現在五位山主已經倒了三人,照說
剩下的兩個,應該容易對付了,殊不知方才人影亂閃,就像走馬燈一般,誰也沒
有一定對手,胡亂出手,反正只要你出手,就會有人和你硬拚,不愁沒對手。

    現在一下減少了三個對手,眼睛可清清看到石窟中有三個人影,你不去找他
,他就來找你,羊樂公,應天生同時把桑鳩婆當作了目標,一個「北冥神功」掌
力如潮,洶湧捲來,一個又是一記「五嶺掌」掌風重疊,壓頂擊倒。

    這兩人同時出手,威勢非同小可,桑鳩婆吃了一驚,急忙施展移形換位,朝
羊樂公身後閃去。兩人一掌落空,目光轉動,發現石窟中只剩了他們兩人,不約
而同大喝一聲,舉手朝對方劈來。

    桑鳩婆閃到了羊樂公身後,一時可也不敢出手,因為你剛一出指,點住了羊
樂公的穴道,應天生一掌劈來,羊樂公無法還手,豈不送了老命?因此她屏息蹲
身,靜待兩人掌力接實,耳中聽到蓬然一聲大響,羊樂公上身晃動之際,急忙點
出一指,雙足一點,身如脫弦之矢,貼地從旁射出。

    應天生掌力雖強,但比起羊樂公的「北溟神功」,還遜了一籌,因此羊樂公
僅是上身晃動,應天生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被震後退,乃是身不由己之事,就
顧不得身邊有人閃出。桑鳩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乙木指」已經出手,這兩下
當真快得無以復加,兩個人幾乎同時應指倒地。

    桑鳩婆長長吁了口氣,舉步走出,龔天發迎著道:「桑婆婆身法之快,歎為
觀止,老朽佩服得很。」

    桑鳩婆呷呷笑道:「龔老丈誇獎,這五人一身功力不在老婆子之下,若在平
時,那有如此順利?」一手提起桑木杖,喝道:「夏鴻暉,走,領老婆子找夏非
幻去。」夏鴻暉連聲應「是」,果然乖乖的走在前面。

    桑鳩婆跟在他身後,喝道:「你給我聽著,只要你稍存和老婆子搗鬼的想法
,老婆子的「乙木指」就會射穿你後腦,你小心些。」
 
2013-2-7 10: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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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棄邪歸正

    卻說阮天華聽到前面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循著掠去,他身法何等快速,轉眼
就奔出十數丈遠近,忽見前面橫亙著一條岔道,那兵刃交擊之聲,似是從右首一
條岔道傳來,他腳下絲毫沒停,一個輕旋,就朝右首岔道上追去。

    這條岔道,同樣寬闊平整,他奔行之間,仔細諦聽,再也聽不到什麼,好像
那一陣兵刃交擊之聲突然隱去。就在此時,忽然聽到前面不遠,傳來一陣輕微的
呻吟。阮天華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有人在方才動手之際負了傷?」

    這就循聲尋去,走了不過四五丈遠近,只見右首石壁下果然有一團人影倚壁
坐在那裡。趕緊一個箭步掠到那人影身邊,凝目看去,那正是於立雪,頭巾跌落
,長髮披散,身軀縮成一團,好像冷得不住的顫抖,連牙齒都上下打戰。這自然
是那位天罡門的於立雪,也就是第三位於立雪了。阮天華已經知道真的於立雪是
剛才和自己在一起,那眼前這位自然是假的於立雪了。

    阮天華忽忙問道:「於姑娘,你怎麼了?」他不知道人家到底真名實姓,所
以還是暫時稱她為於姑娘。

    假於立雪沒有作聲,但這時身後來路上卻響起了一陣兵刃交擊之聲。阮天華
並不知道鐵若華、於立雪跟著自己身後而來,如果沒有看到假於立雪負傷,他一
定會轉身過去,看看是什麼人在動手?因為他就是追蹤兵刃交擊之聲尋來的。

    但如今發現假於立雪負了傷,他豈能棄之不顧,因此就沒去理會來路上的兵
刃交擊之聲,俯下身去,又朝假於立雪問道:「於姑娘,你究傷在那裡?」假於
立雪除了口中發出輕微的呻吟,依然沒有作答,她似乎冷得已快要凍僵了,那裡
還說得出話來?

    阮天華攢攢眉,心中暗道:「她好像已經凍得說不山話來,自己又不知道她
傷在那裡?這怎麼辦?哦,看她抖得這麼厲害,定然是中了玄陰教的什麼陰功,
「紫正神功」是旁門陰功的剋星,自己何不先替她把陰寒之氣驅出體外,她傷勢
縱然極重,不再冷得發抖,就可以說話了。」

    心念這一轉,就低聲道:「於姑娘,在下替你度入真氣,先把侵入你體內的
陰寒之氣逼出了,你就不會再冷得發抖了。」說話之時,縷縷伸出右手按在她頭
頂「百會穴」下,徐徐把真氣度丁過去。

    就在他替她度氣之時,突聽「噹」的一聲金鐵狂嗚傳了過來,接著響起一個
老婆子得意的笑聲,和一個少女的驚叫「啊」,尖叫一聲道:「阮大哥,你在…
…」

    阮天華聽出那是鐵若華的聲音,心頭不禁大急,從老婆子的得意笑聲和鐵若
華的尖叫判斷,鐵若華可能是在兵刃交擊之後,被老婆子乘機拿住,所以才只叫
出半句話,就被制住了穴道。但此時自己正在替假於立雪度氣,如何能分身去救
她呢?鐵若華既然被擒,那真的於立雪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了,很可能先就被擒
住了。

    他這—分心,頓覺自己氣機竄動,幾乎運氣入岔,須知他雖然練成「紫正神
功」,總究時日尚淺,如果在運氣之時,一旦入岔,自己和假於立雪兩人均將走
火入魔,心頭暗睹一凜,趕忙強自鎮懾心神,一心一意的把真氣緩緩度入。這樣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假於立雪體內的陰寒之氣,已被「紫正神功」悉數化去
,四肢百骸也漸漸暖和起來。

    阮天華緩緩收回手掌,說道:「於姑娘,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假於立雪緩緩吁了口氣,問道:「是你救了我?你是什麼人呢?」甬道中黝
黑如墨,她自然看不見阮天華。

    阮天華忙道:「在下阮天華,姑娘究竟傷在什麼人手下的?」

    「你是阮天華。」假於立雪口氣之中,似有幾分欣喜,但話聲甫出,忽然輕
「咦」—聲道:「我……身子怎麼還是一點都不能動呢?」

    阮天華道:「姑娘可是穴道受制嗎?」

    假於立雪微微搖頭,眨動著眼睛,略現羞澀的道:「好像不是……阮……天
華……你……抱……我起來……好嗎?」

    阮天華問道:「你要去那裡?」

    假於立雪幽幽的道:「前……面……」她不能動彈,阮天華自然只好抱著她
去了,這就俯下身去,雙手托起她身子,往前走去。

    假於立雪究是姑娘家,若在平時,她被男人這樣抱著走路,早就羞得緊緊閉
上眼睛了,但這條甬道如此黝黑,使她減少了不少羞怯,眨著眼睛,問道:「喂
,阮天華,你剛才怎麼把我救醒的呢?我覺得好冷好冷,好像跌入冰窟,連呼吸
都凍得凝結了,後來有一股熱流,在我身體裡流行,流到那裡,那裡的冰就融化
了,我心裡明白,是有人在救我,卻想不到會是你,哦,你練的是什麼功夫呢?


    她咭咭格格的說個沒停,一陣陣口脂清芬,似有若無的傳入阮天華的鼻中。
假於立雪看阮天華沒有說話,輕咦道:「你怎麼不說話呢?」

    阮天華啊道:「姑娘說什麼?」

    假於立雪雖然看不到,但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心不在
焉,豈不是因為抱著自己的緣故?她心裡忽然感到—絲甜意,幽幽的道:「我說
什麼,你沒有聽到嗎?」

    阮天華道:「不知姑娘要問什麼?」他果然沒有聽到,他是在擔心鐵若華她
們。

    假於立雪只覺臉上微微一熱,說道:「我問你怎麼把我救醒的?」

    阮天華哦道:「在下看姑娘全身顫抖,似是被玄陰教陰功所傷,業已冷得不
省人事,正好在下練的內功,可以克制旁門陰功,因此就只好運功把真氣度入姑
娘體內,把陰寒之氣化去,姑娘終於醒過來了。」

    假於立雪睜大雙目,問道:「你練的內功,可以克制旁門陰功,那是什麼功
夫呢?」

    阮天華道:「紫正神功。」

    假於立雪道:「我怎麼沒聽說過呢?你不是形意門的人嗎?」

    「在下是形意門的人。」阮天華道:「但「紫正神功」是在下一位記名師父
教的。」說到這裡,他發覺抱著她已經走了不少路,這就問道:「還沒到嗎?」


    假於立雪看他一路行來,也沒打著火摺子照路,不覺奇道:「你怎麼不用火
摺子照路,看得見嗎?」

    阮天華道:「在下大概還看得見,就不用火筒了。」

    假於立雪好生奇怪,說道:「這裡深處山腹,一點天光都沒有,你還可人看
得到?你好奇怪。哦,你既然看得到,到了向右轉彎的時候,你就停下來,告訴
我一聲。」阮天華點點頭,依然朝前走去,這樣又走了一箭之路,甬道果然向右
彎去,這就腳下一停,說道:「這裡已到了向右轉彎的地方了。」

    假於立雪問道「這裡是不是正好要轉彎的地方?」

    阮天華道:「不錯。」

    假於立雪道:「那你就朝左首轉過身去。」

    阮天華道:「左首是石壁了,沒有通路。」

    假於立雪道:「我叫你左轉身,你就朝左轉過身去咯。」

    阮天華道:「好吧。」果然依言朝左轉過身去,這樣就面對左首的一堵石壁
了。

    假於立雪道:「好,你再向右橫走三步。」阮天華依言又橫走了三步,現在
已經站到了石壁角轉上。

    假於立雪道:「你現在站在轉角上,對不?你看看轉角處,就是兩堵石壁中
間的地上,有沒有一塊凸出的石塊,黑色的,像硯大小。」

    阮天華雙手托著她,只好橫過身子,側著臉看去,說道:「有。」

    「你真的看得見。」假於立雪道:「現在你把右腳踩上去,別動,再用左手
朝石壁上推去。」

    阮天華道:「這裡是暗門嗎?」

    假於立雪輕嗔道:「你不用問,照我說的做就好了。」

    「好吧。」阮天華因為雙手托著她的身子,現在要騰出左手去推石壁,就得
把她嬌軀交給右手,但假於立雪可不是還在吃奶的孩子,一隻手就可以抱得住,
只好把她放到右肩之上,右手輕輕攬住她雙股。假於立雪伏在他肩上的人,口中
發出羞澀的輕「嗯」。

    阮天華騰出左手,朝石壁上推去,壁上果然是—道暗門,應手而啟,一面問
道:「要進去嗎?」

    假於立雪道:「不進去,為什麼要推這道石門?」阮天華舉步跨入,石門裡
面有—間長方的石室,什麼也沒有。

    「停。」假於立雪道:「你現在要靠左邊走,循著石壁過去,到了盡頭,再
循著石壁向右,走到盡頭,再循著石壁向右,再走七步停下來。」

    阮天華腳下一停,聽她所說,先向左,再問右,再問左,再向右,那不是循
著石壁在室中繞上一個大圈?最後走上七步停下來的地方,不就是石室進門左首
那堵石壁的上首,何用去繞上一個大圈子?心念方動,只聽假於立雪道:「你一
定在想,我說的地方,就是在右首那堵石壁的上首,為什麼要循著石壁去轉上一
圈?對不?但你—定要照著我說的走法走去才對,切不可自作聰明,去抄近路。


    阮天華道:「為什麼?」

    假於立雪道:「你照著我說的走過去,就知道了。」

    阮天華沒有多說,就依著她說的,先向左轉,循著左首石壁一路行去,這是
一座長方形的石室,直等轉到右首石壁,才數著腳步走了七步,腳下方門停住,
石壁間已經無聲息的裂開了一道門戶,燈光從門內直射出來。阮天華問道:「現
在可以進去了?」

    有了燈光,假於立雪已可以看得見了,欣然道:「自然可以進去了。」

    阮天華道:「進去之後,要如何走法?」

    假於立雪輕笑道:「你要怎麼走,就怎麼走。」

    阮天華舉步走入,這是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室中有一張石床,床上有被褥
,左首靠壁處有一張小石桌和兩把石椅,石桌上放著一把白瓷茶壺,和一個茶盅
,另外是一盞銀燈,陳設雖然很簡單,但這情形就像是一間臥室。



    假於立雪道:「謝謝你,你把我放下來吧。」

    阮天華雖滿腹狐疑,依言走近石榻,把她輕輕放下,問道:「姑娘究竟傷在
何處?你不能動彈,那怎麼辦呢?」

    假於立雪眩動了下靈活的眸子說道:「我……我……他們把我關在這裡,方
才逃出去,中了賊婢的飛針……」

    阮天華道:「你怎麼不早說,在下替你把飛針起出來不就沒事了?」

    假於立雪粉臉紅了起來,低低的說道:「在甬道上……黑漆漆的怎麼看得見
?所以……所以我要你把我……送到這裡來的。」

    阮天華道:「姑娘那裡中了飛針,請在下看看。」

    假於立雪要他抱著來,目的就是希望他替她設法取出飛針來的,但等到阮天
華問她,她卻說不出來了,只是脹紅著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阮天華道:「姑娘總有點感覺吧?」

    假於立雪依然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當時只覺右肩和右……腳上奇冷
無比,接著就麻木了,一個人就像跌入了冰窖,直到現在身子都不能動。」

    阮天華聽得一呆,她右眉、右腳中了飛針,她是姑娘家,沒有確實中針的穴
道,就得撕開衣衫來仔細的找尋針孔,自己如何能撕開她的衣衫來找呢?但這裡
除了自己又沒有第二個人,她身子不能動彈,自己總不能不顧而去,也不能一直
抱著她出去,萬一遇上敵人,又如何和人動手。

    假於立雪看他沒有作聲,抬頭道:「阮天華,這裡只有你,你不替我找到針
孔,把針起出來,我……我怎麼辦?」

    阮天華為難的道:「這個……」他搓搓手,就說不下去。

    假於立雪眨眨眼睛,幽幽的道:「我知道,我是女子,你才作難,對不?你
要找尋針孔,必須撕開我的衣衫,仔細看清楚,所以遲疑著不敢動手,又不忍心
棄我不顧,其實我們是江湖兒女,既是救人,就不必顧慮男女有別了,在這裡,
你不替我設法取下飛針,還有誰來救我?你如果走了,進來一個壞人,我……怎
麼辦呢?」

    她黑白分明的美眸之中,忽然滴出晶瑩的淚珠,低下頭去,接著幽幽的道:
「你不肯替我取下飛針,那就走吧,我……不會再求你的,就是死,也不關你的
事,你走好了。」其實,她早已知道石門在阮天華進來之後,早已悄無聲息的闔
了起來,他要走也走不了。

    任何男人,都見不得女人淚水的,何況她說的沒錯,除了自己,還有誰來救
她?更何況她身子動彈不得,萬一進來一個壞人,她怎麼辦?自己既不能棄她而
去,自然要替她起下針來才是,豈可再存男女有別的腐舊觀念?

    阮天華毅然道:「於姑娘不能行動,在下怎會棄你不顧而去?只是在下要替
你取下飛針,說不得只好撕開姑娘肩頭衣衫來仔細找找,你中針的部位,是在前
面,還是在後肩。」

    假於立雪道:「後肩。」

    阮天華暗暗吁了口氣,還好是在後肩,如果在前面,姑娘家的前胸,自己怎
好低著頭去找?一面說道:「你伏著別動,在下為了取針,只好從權了。」

    假於立雪幽幽的道:「謝謝你,你只管把衣衫撕開來好了。」阮天華並不待
慢,手指在她肩後輕輕一劃,就像利刃劃過一般,劃破了五六寸長一條,然後用
手輕輕撥開,眼前頓時露出羊脂白玉般的香肩,柔和的燈光之下,這細膩柔滑的
肩胛,已足使男人百看不厭,想入非非。

    阮天華血氣方剛,自然看得心頭一降狂跳,目光一注。不用多看,就已發現
「肩外俞穴」上有—點極細的紅點,這就說道:「在這裡了。」

    假於立雪道:「你這麼快就找到了?」

    阮天華心想:「像這樣又白又嫩的肩胛上,針孔紅點雖細,一眼就可以看得
出來。」但這話他可不好說出口來,隨即說道:「在下這就替姑娘把它取出來。


    假於立雪道;「你要用什麼取呢?痛不痛?」

    阮天華笑道:「在下用掌心把它吸出來就好,不會痛的。」

    隨著話聲,右手掌已經按了上去,運功吸了口氣,手掌緩緩提起,翻掌一看
,掌心已經多了一支寸許長比繡花針還細的銀針,通體閃著銀光,十分堅利,不
知是什麼做的,但絕非鋼針,口中說道:「這銀針果然又細又硬,只是針上並沒
有淬過毒。」

    假於立雪伏著的人,奇道:「怎麼,你已經吸出來了。」

    阮天華隨手取起銀針,放到她面前,說道:「你看,就是這支針,已經沒入
你「肩外俞穴」。」

    假於立雪氣憤的道:「死丫頭,總有一天,我不打上你十針才怪。」

    阮天華道:「現在還有—支,在你腳上什麼地方?」

    假於立雪給他這一問,一張臉脹得像大紅緞子一樣,說道:「是在……腿…
…彎上……」腿彎上,那是大腿之上了。

    阮天華一呆,她明明說在腳上的,觀在變成腿彎上了,但已經取下了一支,
總得把還有一支出起出來,接著問道:「你應該告訴找大概在什麼部位才行。」
這話沒錯,姑娘家的大腿上,豈可隨便把褲管劃破開來?

    假於立雪伏著頭,低低的道:「我不知道,你用手指按按看,我如果有感覺
,會告訴你的。」

    阮天華只得伸出手指去,按在她腿彎上,說道:「是不是這裡?」

    假於立雪道:「再。上去些。」阮天華手指又上移了寸許。

    假於立雪幽幽的道:「還要上去。」阮天華手指又上移了寸許,停住。

    假於立雪聲音更細,說道:「還要……上去些……」阮天華一移、再移,她
還是說著「還要上去些」,阮天華手指隨著她話聲上移,但已經感到面紅耳赤起
來。現在他手指已經移到她陰尾,尻骨的兩旁,這是足太陽膀胱經的「會陽穴」
了。

    假於立雪終於囁嚅的道:「好像……在這裡了,你……按……起來……有些
痛……」她羞澀得話聲比蚊子還小。難怪她一直不肯明說,女孩兒家這個地方教
她如何說得出口來?所以她只好說在腿彎上,其實腿彎和「會陽穴」相距可遠著
哩。

    現在,地方是找到了,阮天華又作起難來,這地方,他如何能把她的褲管撕
開來?但不撕開褲管,就無法找得到針孔所在。但她既然指出部位來了,他不好
再遲疑不決,只得鼓起勇氣,手指終於劃了下去。褲管劃破了尺許長一條,他用
手撥開破裂之處,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堆渾園細膩羊脂白玉般的臀部,這是多麼神
秘而誘惑的部位?假於立雪伏著的人羞得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

    阮天華是看準了部份才劃開她褲管的,因此目光一注,很快就發現了一個細
小的針孔,他不敢耽擱時間,立即伸出手掌,朝她「會陽穴」上按去。按是按上
去了,但覺手掌觸到之處,滑膩如脂,富於彈性,他一顆心驀地一陣蕩漾,全身
也跟著燥熱起來。

    他雖然和小紅、鐵若華、青兒三女有過魚水之歡,但眼前的少女卻是陌生人
,碰到女兒家的隱私之處,一時之間,按在她股上的手掌,忍不住起了一陣輕微
的顫抖。假於立雪伏著的人早已閉上了眼睛,但眼睛雖然閉上了,他炙熱的手掌
按在她什麼地方,心裡自然清楚,阮天華的手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姑娘家一個
人可顫抖得更厲害。

    阮天華幾乎提不起手來,按在這樣溫潤如玉,滑膩如脂的地方,只要是男人
,誰都會想入非非,捨不得移開。只是他練的是玄門正宗的「紫正神功」,心旌
蕩漾之際,陡然起了一絲警惕,急忙正心靜慮,功運右掌,緩緩吸了口氣,手掌
隨著緩緩提起,把銀針吸出,一手連忙把她劃開的褲管掩起,說道:「於姑娘好
了,你可以坐起來了。」

    假於立雪口中嗯了一聲,果然翻身坐起,她羞得連看都不敢朝他看上一眼,
只是幽幽的問道:「都起出來了嗎?」

    阮天華道:「如果姑娘只有兩處中針,那就都已取出來了,你現在可以運功
試試了,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假於立雪沒有作聲,自顧白運了回氣,果然業已氣機通順,沒有什麼不對。
突然,她臉色微變,站起身,纖掌揚處,「拍」的一聲,摑在阮天華的左頰之上
。阮天華驟不及防,被她摑個正著,不覺怔得一怔,紅著臉囁嚅的道:「在下替
姑娘起下銀針,出於權宜之計,在下對姑娘並無半點褻瀆之處……」

    假於立雪一雙大眼睛中忽然滾出兩顆晶瑩淚珠,目光之中卻流露出關切與歉
疚之色,走上一步,輕聲的道:「我……我打痛了你沒有?對不起,我不是為了
你替我取下兩支銀針才打你的,你替我起下銀針,我應該感謝你才對。」那是為
什麼打他耳光的呢?她沒有說出來。

    阮天華道:「不要緊,只要姑娘不放在心裡就好,本來姑娘千金之軀……為
了救人,在下不得不從權……」

    假於立雪幽幽的道:「我不是守舊的人,何況是我求你替我起針的,我怎麼
會怪你呢?」不怪你,已經挨了一個耳光。

    阮天華道:「姑娘……」

    假於立雪不讓他說話,就叫道:「阮天華,你轉過身去,我沒叫你轉過來,
你不許轉身。」

    阮天華問道:「你要做什麼?」

    假於立雪嗔道:「你不管嘛。」

    阮天華道:「好,在下轉過身去。」他果然轉過身去,背向著假於立雪。

    假於立雪道:「你不許……偷看。」

    阮天華道:「在下背後沒長眼睛。」假於立雪坐到床上,伸手朝石壁上輕輕
一推,石壁上立即出現了一扇小石門,原來這石壁上竟是一個床頭櫃,裡面折疊
著一疊女子的衣衫。

    她伸手取出,然後迅快的脫下長衫,脫下內衣,又迅快的穿上衣裙,把換下
的衣衫團成一團,塞入石櫃中,然後又推上了石門,雙手整理了下披散的秀髮,
才跨下石床,笑盈盈的道:「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阮天華可以想得到,她肩頭衣衫和褲管上都被自己劃破了,她要自己背過身
來,自然是要把破的地方補起來,但他想不出身在石窟之中,什麼也沒有,至少
沒有針線,不知她如何補法?他當然不敢回身去看,但他雖然沒有回過身去,耳
朵可以聽得清清楚楚,她脫下了長衫,好像又迅快的穿了起來,根本沒有縫補,
就叫自己轉過身去了。

    他依言轉過身去,這一瞬工夫,只見眼睛一亮,她居然像變戲法一般,變換
了一個人。假於立雪改穿了女裝,竟然比穿了男裝不知要嬌美多少,一時不禁為
之一怔。假於立雪看他望著自己發呆,不覺展齒一笑,甜甜的道:「怎麼?你不
認識我了?」

    阮天華臉上一紅,說道:「姑娘那來的女裝?」

    假於立雪道:「我換了男裝,我原來的衣衫自然帶在身邊了,不然,衣衫都
被你劃破了,我還能出去見人?」

    阮天華道:「現在我們可以出去了。」

    假於立雪秋波盈盈的望著他,眨動了—下,問道:「這是你本來面目嗎?」


    阮天華道:「是的。」

    假於立雪凝視著他,問道:「你以前不是也改扮了假於立雪嗎?」

    阮天華道:「你不是已經聽我說過?」

    假於立雪「嗯」了一聲,然後問道:「你是來找你爹的嗎?」

    阮天華問道:「是啊,莫非你知道爹他們在什麼地方?」假於立雪口中又「
嗯」了一聲,阮天華道:「你快領我去。」假於立雪好像在忖著什麼心事,攢起
眉頭,半晌沒有作聲。

    阮天華看她神情,心頭不禁一緊,急急問道:「你快說,爹他們怎麼了?」


    假於立雪望著他,低低的道:「他們……」

    阮天華看她吞吞吐吐的,心頭更急,問道:「他們怎麼了?」

    假於立雪遲疑的道:「他們都……被……引入一處岔道……」

    阮天華道:「在那裡?」

    假於立雪焦慮的道:「我……我怎麼辦呢……」

    阮天華道:「你知不知道岔道在那裡?」

    假於立雪忽然一下撲入他懷裡,顫聲道:「阮天華,你……叫我怎麼辦呢?


    阮天華看她嬌軀顫動,似是十分惶急,女孩兒家到驚惶無策之際,就會像這
樣投入男人的懷抱,他輕輕摟著她,溫言說道:「不要緊,只要你知道方向,我
們就可以把他們救出來的。」

    假於立雪偎在他懷裡,腰身扭動了一下,說道:「我不是說他們嘛。」

    阮天華奇道:「那你說什麼?」

    假於立雪仰起臉,幽幽說道:「我是說我該怎麼辦才好?」

    阮天華道:「你只要知道岔道的方向,告訴我就好。」

    假於立雪「唉」了一聲,輕輕頓了頓小蠻靴,說道:「你這人,我說過不是
為了這個……」

    阮天華道:「那你在說些什麼?」

    假於立雪道:「你真是纏死人了。」

    阮天華問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假於立雪把頭埋在他懷裡,說:「我在想,我……該不該帶你去……」

    阮天華道:「爹被他們引入了岔道,岔道上縱然凶險,自然也要帶我去了。


    假於立雪沒有抬起頭來,只是低低的道:「我帶你去可以,只是……只是…
…你……以後會不會忘記我?」她這話豈不是向自己剖心示愛?阮天華不由遲疑
著,假於立雪不待他開口,又把頭埋在他懷裡,說道:「阮天華,你……是木頭
。」

    她環著他腰際的手忽然鬆開,用手捧住了臉頰,幽幽的道:「你再仔細看看
我?」她雙手又環住了他的腰,但一顆頭卻緩緩的抬了起來,阮天華不用低下頭
去,也看到了,因為她已經抬起頭來,她雖然比他低了個頭,但還是面對著面。


    現在他看到的已經不是於立雪了,她有一張羞紅的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一
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樑,和紅菱般往上翹的紅唇,她完全變了另一個
俏皮而甜美的姑娘家。阮天華道:「我早就知道姑娘不是真的於立雪,但姑娘到
底是什麼人呢?」

    她雙手依然緊緊的環著他的腰際,仰起臉說道:「你記不記得君山大會上還
有一個於立雪?」他當然記得,那是和天罡旗於老夫人一起的人。

    阮天華點點頭道:「你是於老夫人要你喬裝假於立雪的」

    假於立雪輕輕搖著頭道:「才不是呢?」

    阮天華道:「那是什麼人要你喬裝假於立雪的?」

    假於立雪緩緩放開環著他的手臂,纖手—揚,她手上拿著一張薄如蟬翼的面
具,說道:「是教主要我改扮的。」

    阮天華道:「你是玄陰教的人?」

    假於立雪點著頭,說道:「天罡旗的人,在未參加君山大會之前,就被本教
羅致了,教主知道他們要參加君山大會,才要我以假於立雪的名義參加,所以我
就喬裝了於立雪。」

    阮天華也點著頭道:「這就是了,天罡旗的假於立雪會「借物傳陰」之術。


    假於立雪白了他—眼,說道:「對你卻一點用也沒有,哦,阮天畢,你知道
我第—次打你耳光,為了什麼嗎?」

    阮天華道:「大概是在下替你取出兩支銀針,姑娘心裡甚是害羞,才打了在
下一個耳光。」

    假於立雪臉上一紅,說道:「才不是呢,我運功檢查,發現我體內的玄陰真
氣都被你紫正神功化去了,人家心裡一急,才打你的,但後來一想,你當時也是
為了救我,我怎麼能錯怪你呢?」

    阮天華問道:「那麼姑娘到底是誰呢?」

    假於立雪紅著臉道:「我叫席小蓉。」

    阮天華道:「你是玄陰教的人,怎麼會被銀針打中的呢?」

    席小蓉恨恨的道:「就是那真的於立雪咯,不知她針上淬了什麼古怪藥物,
我只打了一個冷噤,就感到全身冷得像跌入冰窖,全身血脈都被凍僵了。」於立
雪使的是冰魄神針,阮天華當然知道。原來剛才於立雪、鐵若華跟著阮天華後面
,但是岔道太多,走岔了,居然跑到阮天華的前面去了。

    阮天華突然問道:「是你把爹他們引入岔道去的?」

    席小蓉點點頭,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人家不是已經答應領你去了嗎
?」

    阮天華道:「好,你帶我去。」

    席小蓉粉臉一紅,低著頭道:「我答應帶你去,把令尊他們放出來,但我…
…這樣做……就……就背叛了玄陰教,你……你說我還能在這裡耽下去嗎?我…
…我該怎麼辦呢?」

    阮天華當然聽得出她的口氣來,這就含笑道:「姑娘深明大義,能夠幡然棄
邪歸正,大家當然都會歡迎你的。」

    席小蓉微微搖頭道:「我是女孩兒家,深明大義,棄邪歸正這些話,對我並
投有用,……我只要你……點個頭?我……直跟著你……」

    她說到這裡,突然感到一陣羞澀,口中嚶嚀—聲,又撲入他的懷裡,雙臂緊
緊環著他,一顆頭埋在他懷裡,再也拾不起來。這話已經夠明顯,一個女孩兒家
需要的不是深明大義這一類話,她要的是溫馨的愛情,只有愛情,才能使她有勇
氣毅然脫離邪惡。

    有女投懷,軟玉溫香在抱,而她又說得如此真誠,幾乎把一顆少女的心都赤
裸裸的都奉獻了出來,他能拒絕嗎?何況是他鼓勵她棄邪歸正的。阮天華情不自
禁的輕輕摟住她的香肩,低於頭去,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秀髮,也輕聲寬慰著她道
:「小蓉,你能棄邪歸正,我很高興。」

    席小蓉驀地抬起頭來,眨動一雙明亮的眸子,也閃著異采,說道:「你答應
了?」她臉上帶著羞澀的紅暈,但喜悅之色蓋過了羞澀。

    兩張臉,距離得那麼近,阮天華心情為之一蕩,他點著頭,緩緩把頭低了下
去。臉對臉愈來愈接近,四目相投,誰都沒有霎一下,好像要把對方看得更清楚
,但當他兩片嘴唇快要接觸上她櫻唇的一剎那,她羞得想躲避,又有接受的意願
,只是把本來睜大的眼睛緊緊的閉了起來。

    四片嘴唇剎那間緊緊的膠合在一起,她感到窒息,眩暈,一顆心好像要從口
腔裡跳出來,這異樣的奇妙,使她難以形容,簡受飄飄欲仙。兩個人緊緊的貼在
一起,兩顆心也緊緊的貼在一起,兒乎快要融化成一個。時間在靜悄悄的溜走,
兩人似乎忘記了一叨,捨不得分開。

    這那足足過了好一回功夫,阮天華才緩緩的從她櫻唇上離開,席小蓉又羞澀
又喜悅的輕嚶了一聲,一顆頭又埋在他懷裡,羞得再也不肯抬起來。她突然想起
什麼似的,口中哦道:「我該叫你什麼呢?」

    阮天華含笑望著她,說道:「你想叫我什麼好,就叫什麼好了。」

    席小蓉粉臉一紅,低頭想了想,揚著眉毛說道:「我叫你阮大哥好不?」

    阮天華點點頭笑道:「好,她們都叫我阮大哥的,你是小妹,當然叫我阮大
哥了。」

    「她們?」席小蓉眨著眼睛,問道:「她們是什麼人呢?」

    阮天華被她問得一怔,哦道:「她們是小紅,還有鐵若華、還有於立雪。」


    席小蓉偏著頭問道:「她們都和你好過?」這是姑娘家最敏感的事。她還是
第一次和男人接觸,口中說的「好過」,自然是指象方纔那樣了。

    阮天華俊臉一紅,忙道:「這事我以後再告訴你。」

    席小蓉道:「鐵若華也是女的?」

    阮天華道:「她—向都穿著男裝,你以為她是男的?你方才不是也穿著男裝
嗎?」

    席小蓉臉上又紅了起來,說道:「我見到她們,真有些不好意思。」

    阮天華道:「這有什麼關係?我只說我把你當作於立雪,救了你,你就願意
領我去找爹他們就好了。」

    席小蓉羞急的道:「你……不能說銀針打在我……那地方……」

    阮天華笑道:「好,我只說是從你肩上起下來的好了。」

    席小蓉被他笑得臉上更紅,嬌羞的道:「你笑我……我不來啦。」



    少女羞態,自然是十分迷人,阮天華伸出雙手,將席小蓉擁在懷中,他低下
頭,輕吻著她,她哼著:「喔……哎唷……」她反而緊緊的擁抱他,兩人相擁在
一起,沉醉在甜蜜地熱吻中。

    他們彼此互相傾心,產生了愛意,這一切都是非常自然的,愛在他們的熱吻
中迅速傳開來。他們的體溫度上升,渾然忘了自我,只享受這甜蜜的吻。青春的
慾火傳遍了全身的每個細胞,他們衝動了,於是在迷迷糊糊的神智中,阮天華將
席小蓉抱上了床,席小蓉平臥在床上,呼吸急促而猛烈,阮天華又溫柔的替她解
除了所有衣服。

    席小蓉半閉著眼睛,輕聲的哼著:「哦……阮大哥……你……」阮天華撫摸
著她的秀髮、嫩軟的耳柔,及那鮮紅的雙頰,結實且富有彈性,如尖荀般的乳房
。他的手,游動到了那具有神密的陰戶地帶,他用手指伸進去輕佻她的陰核。

    這時,他用嘴去吸吮那呈淡紅色的乳暈,那粒乳暈在他的口內跳著,真是逗
人極了。他更愛不釋手的去摸那聳聳黑得透明發亮的陰毛,只見兩片肉峰有一道
的深溝,濕潤潤好似在流永。這時他的手指將那陰穴囗撥開,見有一個如紅豆般
的肉粒突出來,漲的飽滿且輕盈的抖動。

    這時侯席小蓉全身劇烈的扭著,腳不停的伸縮,且嘴上不時的輕哼著:「哦
……阮大哥……我……哎唷……好難受……」

    阮天華也趕緊將自己脫光,阮天華握著她的手,將她引到他的大寶貝去,席
小蓉的手接觸到了他大寶貝上濃濃的毛。最後,她緊緊地握住了它。席小蓉用手
一下一下的緊握著,他的大寶貝,受到如此的壓迫,就更堅硬,更粗大了。她心
裡想著:他的寶貝如此的粗壯,如此我的小穴那受得了?

    阮天華又用手輕輕地輕搓細揉她的陰核,席小蓉的身子連連的顫抖,騷癢難
忍,淫水已淌淌的流出,席小蓉微微的反抗著,但是雙腿已被阮天華撥開成八字
形,大大的開著。阮天華手握著粗壯的大寶貝,觸到了席小蓉的穴口,只是那麼
一接觸,週身如同觸電般非常酥癢,她更是騷浪的叫著:「哎唷……大哥……你
……你不要……逗我了……我受不了……唔……」於是阮天華將她的玉腿往上一
推。

    「哦……」席小蓉她不曾如此過,因此整個人已是軟綿綿,而進入飄渺的境
界。阮天華此時慾火更烈,他握著大寶貝,對準穴口,猛提腰身,臀部下沉,只
聞「噗滋」一聲,大寶貝已沒入半截,但是她已是叫聲連連:「哎唷……哥……
輕點……我的穴……會給你……沖裂……唔……好□……唔……」席小蓉痛得淚
珠直流下來。

    阮天華安慰道:「小蓉,你忍耐一下,一會就會好了。」雖然他的寶貝,只
進入半截,但她已是絲絲的痛,她全身扭動,且全身發抖,阮天華知道「長痛不
如短痛」的道理,用力又一挺。

    「哎呀……不……不……我受不了……痛……痛呀……唔……」阮天華見她
如此,不敢過份向前頂,他緊緊的擁抱著她,而手又在乳房上輕揉,按、有時也
低下頭輕輕的吸著乳頭。席小蓉經過了這樣的溫存,痛苦也減了不少。

    「唔……」這樣阮天華又提槍上陣,他更是迫不及待,於是他猛然的猛烈的
向前一頂。

    「噯呀……不……哦……」她雖然叫聲連連,但是大寶貝已完全的沒入。

    「唔……好可怕……唔……」她的陰戶雖然是疼痛,可是由於也很舒服,因
此淫水也在不知覺中,潺潺的流出來。他的大寶貝也感覺到穴內已有水了,便擺
起下身一插一抽的動了起來,他可不敢動的太急促。

    「喔……不……還是會痛……不要……」剛開始插時,席小蓉覺得十分難受
,可是等到阮天華抽動了一會,帶出了不少的淫水,滋潤了小穴後,漸漸痛苦便
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異常。

    「喔……剛才痛死了……現在……好多了……唔……」阮天華見她痛苦消失
了,他便不客氣的強抽猛插。「噗滋」、「噗滋」之聲,不絕於耳,好在這是在
封閉的石室,不虞有人聽見。

    「喔……美……爽極了……」席小蓉呻吟著,阮天華使出渾身的解數,一次
比一次插的深,可謂次次見底,攻擊如排山倒海般,她只覺得,他的一抽一插,
都帶來了美感。突然席小蓉雙手抱著他的臀部,而頭咬著他的肩膊,一陣的吟叫
:「哦……大哥……好舒服……美極了……哎唷……你……你這只寶貝……真厲
害……唔……我……我好舒服……」

    她那陣陣的低吟,帶給他無比的欣慰,因此慾火更上升,抽動更急,又聽到
她叫著:「哎唷喂……快……插快一點……哥……我……我要洩了……」阮天華
看她已如此的興奮,既將高潮,因此插的更起勁。稍後一股熱騰騰的浪水,和著
血水直湧而出,使的整個床上濕淋淋的。

    「唔……好舒服……喔……」原來席小蓉忍不住丟了一次陰精。她的雙手忍
不住的在他背上撫摸著,阮天華還是在猛烈的攻擊著,席小蓉此時已受到抽插的
甜頭,所以她猛擺粉臀,上下的迎合,很有節奏感,他見她愈弄愈騷,他幹的更
賣力,次次直搗花心。

    「唔……好……好……頂進去一些……喔……」阮天華正插的起勁,突然身
子一陣顫抖,精門大開,一股強而有力的陽精,直射花心上。席小蓉的花心受到
衝擊,使她更加興奮,因此雙手一抱,兩腿一夾,阮天華射了精,整個人也樂昏
了頭,兩人相擁在一起,體味著高潮後的平靜。



    休息過後,兩人起身穿上衣服,看著床上的狼藉,席小蓉羞得滿臉通紅,阮
天華低聲笑道:「現在你放心了。」席小蓉嬌羞不已,但是心中卻是甜甜的。

    阮天華有些擔心地道:「你不要緊吧?」

    席小蓉立起身子,臉上嬌紅未退,說道:「我不要緊,我什麼都不怕了,現
在就領你去找爹他們。」她依然覆上了於立雪的面具,隨手提起一柄長劍,說道
:「你隨我來。」席小蓉走在前面,伸手推開石門,兩人走出石室,她依然繞著
石壁走去。

    阮天華道:「我想這中間一定有機關,不能踩的,但我們不會縱過去嗎?」


    席小蓉含笑道:「從中間走過去,都是翻板,會落到下面的鐵網中去,但如
果不沿著這三面石壁下走過去,石門就不會開啟,如果筆直縱過去,上面就會有
一大蓬弩箭射出來。」

    阮天華道:「這裡有這許多機關,爹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呢?」

    席小蓉道:「不會的,今晚進入青螺山莊的人,師傅只是想把他們收為己用
,不會把他們引到設有厲害埋伏的地方去的。」兩人迅快沿著右首石壁繞了一個
圈子,等他們走近石門之際,壁上石門果然無聲無息的開啟了。

    這道石門外面,就是甬道了,席小蓉口中輕聲道:「我們要走得快點了。」
說完,從懷裡取出—個精緻的火筒,打著了,腳下加快,一路奔行過去。她剛剛
破身,走路還有些不便。

    阮天華就是沒火筒也看得清楚,這裡並不是方纔的來路,他忽然想起方才替
席小蓉運功之際,聽到鐵若華的尖叫,忍不住問道:「你停一停,方纔我替你運
功的時候,聽到鐵若華呼救的聲音,好像被人擒住了。你知不知道會是什麼人把
她擒去了?」

    席小蓉一怔道:「你聽到鐵若華呼救的聲音?那為什麼不去救她呢?」

    阮天華道:「那時我正在替你運功,如何還能分身救人?」

    席小蓉心裡甜甜的,偏頭問道:「你要不要先去救鐵若華?」

    阮天華道:「不知她會不會有危險?」

    席小蓉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阮掌門人一行,是不會有危險的,我們
從這裡去,先救鐵若華,就是迂迴一點,還算順路。」

    阮天華問道:「你知道鐵若華在那裡?」

    席小蓉道:「這條甬道,是由天罡門的人扼守的,我名義上依然是天罡門的
人。」

    「好。」阮天華道:「既然順路,那就先去救鐵若華也好。」

    席小蓉道:「你隨我來。」轉身朝來路行去。阮天華跟著她走,不過一回工
夫,前面就出現了一條岔道,席小蓉朝左首岔道走去。這回不過走了一箭來路,
突聽前面有人沉聲喝道:「什麼人,還不站住?」

    席小蓉道,「我是於立雪。」只見黑暗處人影一閃,走出兩個人來。阮天華
一眼就認出這兩人來,他們正是天罡旗的廣法道人和辛無忌,朝於立雪略一抱拳
,便自朝左右退開。

    席小蓉領著阮天華走沒幾步,就轉過身伸手朝左首石壁一推,立時被她推開
一道石門,舉步走入,阮天華也跟著走入。室中點著燈,於老夫人坐在一張石椅
之上,她右手一把石椅上坐的是一個黑衣婦人,阮天華認得是伏大娘。兩人看到
席小蓉走入,她身後跟著阮天華,似乎有些意外。

    席小蓉道:「聽說姥姥擒來了一個人。」

    於老夫人冷冷的道:「老身擒來的人,不止一個,一共有三個之多。」

    阮天華在感覺上,於老婦人臉色似乎有些不善,聽說她擒來了三個人,心頭
不覺一緊,忍不住道:「老夫人擒來的三人,不知是誰?」

    於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問道:「老身如果記憶不錯,你應該是阮公子了?」


    阮天華點點頭,抱拳道:「在下正是阮天華。」

    席小蓉奇道:「姥姥認識他?」

    於老夫人淡淡一笑,說道:「豈止認識?他是第二個於立雪,不然君山大會
上,怎麼會出現三個於立雪的呢?」

    席小蓉道:「姥姥還沒有說擒來的三個什麼人呢?」

    於老夫人道:「老身擒來的都是鐵手幫的人,你問這幹嗎?」

    「鐵手幫的人?」席小蓉道:「那麼鐵若華也是姥姥擒來的了?」

    於老夫人道:「鐵若華是鐵手幫的幫主,老身自然非把她擒來不可。」

    席小蓉道:「姥姥把鐵若華交給我。」

    於老夫人冷聲道:「老身為什麼把鐵若華交給你?」

    席小蓉一怔,望著她,驚異的道:「姥姥怎麼這樣對我說話?」

    於老夫人道:「你是老身的小孫女,老身這樣說話,有什麼不對?」

    席小蓉又是一怔,說道:「你……」

    於老夫人忽然森笑道:「其實你並不是我小孫女,對不?你是夏非幻的徒弟
,她要你假扮我小孫女。」

    阮天華道:「這麼說,老夫人沒有被迷失神志了?」

    於老夫人道:「你以為老身真會被玄陰教迷失神志碼?」

    阮天華喜道:「如此就好,今晚家父和華山、太極,八卦、六合、五山等門
派的掌門人,進入青螺山莊山腹,就是來救君山大會被玄陰教迷失神志的人的,
老夫人的令孫女於立雪就是和家師等人在一起,當時一共分成四撥,如今均已失
去連絡,老夫人如能和大家會合,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於老夫人嘿然道:「老身已經聽說各大門派的人,進入山腹來了,也確實要
去和他們會合,但目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們兩個先拿下了,你們是束手就擒
呢,還是要老身動手?」原來她認為阮天華和席小蓉一起進來,自然是玄陰教的
人了。

    她話聲才落,阮天華已經發覺身後石門走進來兩個人,不用說也就可以猜得
到是廣法道人和辛無忌了。他只作不知,連頭也沒回,只是含笑道:「老夫人以
為在下是玄陰教的人嗎?」

    於老夫人道:「難道不是?」

    阮天華道:「當然不是,在下是今晚才進來的。」在他說話之時,身後已經
被人以極快手法連點了四五處穴道,

    於老夫人面有得意之色,朝席小蓉道:「老身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就叫你
立雪吧,你是夏非幻的徒弟,而且已經知道丁老身的行徑,老身自然非把你拿下
不可,你同伴已被制住穴道,現在該你束手就縛了。」

    席小蓉聽得一驚,失聲道:「什麼,阮大哥被你制住了穴道?」

    阮天華站在她身後,聞言說道:「沒有呀,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於老夫人明明看他被辛無忌點了身後幾處穴道,此時看他說話神情絲毫無異
,心中也覺得奇怪,說道:「阮公子不妨舉起手來試試就知道了。」

    阮天華雙手朝前伸屈了兩下,笑道:「在下不是好好的,幾時被制住穴道了
?」這下,直看得他身後的廣法道人和辛無忌臉色大變,他們怎麼也不相信明明
點了他穴道,他雙手何以還能舉得起來?

    廣法道人沒有作聲,疾跨一步,雙手同發,閃電般朝他身後點落。這回他出
手自然加重了勁力,五指連彈,幾乎每一指均可勁透筋骨,若是一個普通練武的
人,被他以這樣的重手法點穴,定會當場昏厥過去,此後縱然解開穴道,也得終
身成為殘廢。

    阮天華不覺怒從心起,冷笑一聲回頭道:「廣法道長,你是玄門之士,在下
和你無怨無仇,你居然以重手法連點我「靈台」、「入洞」,「攢心」、「氣海
」等七處大穴,縱然解開穴道,今後也勢必成為殘廢,出手何其毒辣如此?」

    席小蓉聽得大驚失色,鏘的一聲摯劍在手,忙道:「阮大哥,你快轉過身來
,我給你解穴。」

    阮天華瀟灑一笑,從容說道:「你阮大哥的穴道,豈是區區重手法所能制得
住的?」在他說話之時,辛無忌右手施展重手法,閃電一掌擊在他後心之上。於
老夫人右手及時抓起鳩頭杖,虎的站起,伏大娘也不怠慢,一手迅疾撤出長劍。
這幾下動作,幾乎快得全是一瞬之間的事。

    阮天華背心挨了一記重手法,依然若無其事,徐徐說道:「於老夫人,在下
因老夫人幾位並未被玄陰教迷失神志,應該是友非敵,玄陰教倡亂武林,是大家
的公敵,各門備派應該聯手合作,不可傷了和氣,否則廣法道長和辛老丈一再在
背後向在下襲擊,在下豈會容忍到現在?」

    於老夫人聽得一呆,問道:「阮公子沒有被玄陰教迷迭散迷失神志?」

    阮天華朝她微笑道:「在下好好的幾時被玄陰教迷失神志了?」

    於老夫人道:「阮公子可知她是什麼人嗎?」

    阮天華道:「她叫席小蓉,本是玄陰教主夏非幻的門下,奉命假扮於立雪的
。」

    於老夫人道:「阮公子既然知道她的來歷,怎麼和她走在一起?」這話聽得
席小蓉臉上熱烘烘的,差幸她戴著假扮於立雪的面具,不然叫她羞煞人了。

    阮天華道:「席姑娘身負重傷,是在下把她救醒的,經在下勸說,席姑娘深
明大義,答應領在下去救家父等人…」

    於老夫人點頭道:「原來如此,老身倒是錯怪兩位了,阮公子且請稍坐,俟
老身辦完一件事,咱們就可以出去了。」說到這裡,抬頭朝廣法道長和辛無忌說
道:「兩位護法請把鐵手幫的人押出來。」廣法道人和辛無忌答應一聲,轉身朝
左側一間石室走入,押著三個出來。

    那是鐵若華、鐵三姑、和飛天鼠來復。阮天華看得一怔,來復留守在大天井
外面的人,怎麼也被他們擒來了?於老夫人口光冷厲,一抬手道:「伏大娘,你
去解開他們的啞穴。」伏大娘走過去,右手在三人頭後拍了一掌,三個人同時候
地睜開眼來。鐵若華看到阮天華,剛張了張口,還沒出聲。

    鐵三姑已經陰沉的道:「於婆子,你想怎的?」

    於老夫人一臉俱是殺氣,喝道:「鐵三姑,你已經可以開口,老身有話要問
你。」

    鐵三姑怒聲道:「你把我擒來,這是什麼意思?」

    於老夫人厲笑道:「你不是聽到了嗎?老身有話要問你。」

    鐵三姑道:「你要問什麼?」

    於老夫人切齒道:「二十年前的夏天殺死天罡門主於潛和我門中二十九條人
命,都是鐵手幫干的?」

    鐵三姑道:「不是。」

    於老夫人怒聲道:「還說不是你們?」

    鐵三姑尖笑道:「鐵手幫殺的人不在少數,殺了何用抵賴?不是我們殺的人
,鐵手幫也不用替別人背黑鍋。」

    於老夫人氣呼呼道:「那麼半年前天罡旗在三山廟集會,殘殺了十七個人,
總是你們鐵手幫的人幹的了?」

    鐵三姑道:「不錯,鐵手幫是江湖的殺手組合,誰出得起錢,咱們就受他的
雇。」

    於老人人問道:「是誰雇你們去的?」

    鐵三姑道:「干咱們這行,唯一的信條,就是不能洩漏僱主的姓名,你以為
我會說嗎?」

    於老人人道:「老身要知道的事,你不說出來,只怕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伏大娘切齒的道:「老夫人,還是由屬下來問他。」

    於老夫人點點頭道:「不給她吃些苦頭,她是不肯說的,你只管給我下手。


    伏大娘走到鐵三姑身邊獰笑道:「姓鐵的婆子,你說不說?」口中說著,右
手已經朝胸前抓去,她手法特殊,這一抓,鋼爪般的五指落在鐵三姑胸脅間五處
大穴之上,緊緊抓住不放。鐵三姑臉上神色劇變,口中就殺豬般叫了起來。

    鐵若華怒喝道:「住手,你們要問三姑什麼,可以好好的問,使用這樣歹毒
手法,算得什麼?」

    伏大娘獰笑道:「小丫頭,天罡旗二十年前被人暗中偷襲,二十九條人命慘
遭殘殺,幾個月前,在三山廟集會,又被你們鐵手幫殺死了十七個人,這筆血債
,咱們該不該找你,鐵手幫算?老娘抓她五陰絕脈算得了什麼?」

    鐵若華道:「二十年前的春天,鐵手幫同樣遭人襲擊,先父和手下十二煞星
,除陸大成等五人因外出未歸,其餘的人,都在兩管暴雨梨花釘和一筒黃蜂針的
夾擊之下慘遭殺害,鈥手幫幾乎頻臨解體,怎麼還會在那年的夏天偷襲你們天罡
旗?至於你們說鐵手幫幾個月前又去三山廟襲擊你們,死傷十七個人,我雖沒聽
三姑說過,但方纔三姑承認是受雇於人,你請放開手,由我來問她。」

    「兩管暴雨梨花釘、一筒黃蜂奪命針。」於老夫人聽了口中喃喃自語,心想
:「天罡旗二十年前遭人夜襲,不也是用兩管「暴雨梨花釘」和一筒「黃蜂奪命
針」夾擊之下,使人無法還手的機會,一舉被殺害的嗎?」

    伏大娘哼道:「你是鐵手幫的幫主,她不會告訴你嗎?好,我相信你一次,
你要她據實說來。」一面果然五指一鬆,放開了鐵三姑的五處絕穴。

    鐵若華道:「三姑,當時究竟是什麼人化錢僱用鐵手五煞的?冤有頭,債有
主,你說出來了,不就沒事了嗎?」

    鐵三姑痛澈心肺,只是喘著息,厲笑道:「好,我說,雇咱們去三山廟是為
劫持於立雪,五煞殺慣了人,只有抵抗,他們決不會留活口的,那只能怪被殺的
人武功太差,自不量力,至於雇咱們的人,那就是形意門的夏鴻暉。」夏鴻暉叛
離形意門,現在是玄陰教的總護法。她因看到阮天華在邊上,故意把夏鴻暉說成
形意門的。

    於老夫人一怔,說道:「會是夏鴻暉?」接著自言自語的道:「晤,不錯,
他第一次見到老身,要咱們利玄陰教合作,老身沒有答應他……」說到這裡,不
覺怒聲道:「這姓夏的,老身絕不會放過他的。」接著一揮手道:「好,老身給
你們一個全屍,廣法、無忌,你們給我點他們死穴……」

    「且慢。」阮天華一擺手,說道:「老夫人,二十年前的血債既非鐵手幫所
為,三山廟這檔事,乃是在下親身經歷,殺人的是鐵手五煞,而且又是玄陰教夏
鴻暉在幕後主使,冤有頭,債有主,這和鐵手幫三人無關……」

    於老夫人沉哼道:「鐵手五煞已死,夏鴻暉老身不會放過他的,三山廟死了
本門十七個人,老身殺他們三個,還會冤枉嗎?老身給他們全屍,已經夠便宜了
。」一面催道:「你們還不給我動手?」阮天華身形一晃,已經閃到鐵若華三人
身邊,揮手之間,就解開了他們身上受制的穴道。

    他這「紫府迷蹤」身法,何等快速?廣法大師和辛無忌連人影都沒看清。鐵
三姑、鐵若華、來復三人身上穴道一鬆,立即閃動身形,掠了出去。鐵若華一下
掠到阮天華的身邊,鐵三姑卻一聲不作,朝石門外疾衝出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一閃間的事,等到廣法大師和辛無忌發現鐵若華等三人穴
道已解,於老夫人和伏大娘也看到是阮天華出手替他們解開的穴道,只是此人身
法奇快,誰也無法及時攔阻。於老夫人滿臉殺機。霍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擺,喝
了聲:「給我守住門戶,不准放走一個。」一面沉喝道:「好小子,原來你存心
和天罡旗作對來的。」廣法大師、辛無忌一左一右閃身攔到石室門口,但鐵三姑
早已衝出。

    伏大娘手拔長劍,緊隨著於老夫人左側,跨上了半步。阮天華一怔道:「老
夫人……」

    於老夫人怒聲道:「不用多說,誰攔我報仇,誰就是天罡旗的敵人,小子,
你亮劍。」

    伏大娘長劍一指,喝道:「鐵若華,你也亮劍。」石門已由廣法大師和辛無
忌把守,那是阮天華等四人的身後,如今迎面又有於老夫人和伏大娘逼了上來,
石室地方不大,四人等於被圍在中間。

    鐵若華也怒聲道:「亮劍就亮劍,誰還怕了你不成?」正待舉手拔劍。

    阮天華左手一擺,說道;「若華,你不能拔劍,於老夫人是報仇心切,也可
以說找錯對象,你退到我身後去。」一面抬目說道:「老夫人,這裡是玄陰教腹
地,三山廟十七條性命,是鐵手五煞殺的,如今鐵手五煞已死,但雇他們的夏鴻
暉則是玄陰教的總護法,老夫人要報仇,也應該找夏鴻暉,咱們之間更應該同仇
敵愾才是……」

    於老夫人厲聲道:「夏鴻暉逃不了,你們也走不了,老身殺了你們,自會去
找夏鴻暉的,小子,接招。」右手抬處,風頭杖呼的一聲,迎頭直擊過來。

    席小蓉已接下了面具,聞言氣道:「於婆子,你講不許理?」

    阮天華劍眉微軒,左手先揚,示意席小蓉不必多說,右手也同時抬起,迎著
於老夫人鳳頭杖往上劃起,口中朗笑一聲道:「在下不願和老夫人動手,你把杖
收了。」他最近連遇強敵,「紫正神功」在應用上已經熟練了甚多,這一抬手,
「紫正神功」就應手而生。一道無形勁氣,一下托住了迎頭擊落的杖勢。

    於老夫人先前看他舉手往上迎來,心中還暗暗冷笑:「好小子,你還不知道
我這支鐵杖有多重?」他這支鳳頭杖足有八十斤重。那知杖勢要落未落之際,突
覺被一股無形氣托住,停在上面,再也劈不下去。這下,真把於老夫人看得心頭
大為凜駭,暗道:「這小子只有幾個月工夫,從那裡學來如此驚人之藝?」

    於老夫人見多識廣,一時也想不出阮天華這點年紀,竟會有這般絕高的身手
,心中自然不信。右手迅疾一收,但在杖勢攻回之際,發腕一振,杖頭挑起斗大
一個杖花,朝前直搗而出。這一記,正是三十六手天罡旗中絕招之一,出手之快
,如同閃電,目力稍差的人幾乎連看都未必看得清楚。

    阮天華因自己已經一再容忍,她出手還如此毒辣,不覺心頭有氣,本來上抬
的右手忽然往下一沉,向外揮出。這一下當真拿捏得極準,手腕一沉,手掌正好
壓在直搗過來的杖頭之上,已把杖勢壓得下落了數寸之多,等他向右揮出,卻把
杖勢向外格了開去,換句話說,就是把杖頭向右首直蕩出去。

    於老夫人直送的杖勢被他盪開,力道未消,一個人留不住勢,隨著杖勢朝左
前方衝出去了兩步之多,才站住樁。伏大娘站在她左首,急忙跨上一步,劍交左
手,把她攙住。於老夫人不由怔立當場,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年輕人身手會有如此
高明。她自知絕非人家對手,方才一連兩招,對方都沒有還手。於老夫人怒道:
「好,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功夫倒不錯,看杖……」掄起杖,正欲再次動手。








【第二十二章】  大破邪教

    「奶奶,住手……」門外突然衝進來一個姑娘,正是於立雪。

    於老夫人自然聞聲而定,不由詫異道:「立雪……」

    阮天華也訝然道:「立雪,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於立雪顧不得回答這些問題,急忙問於老夫人道:「奶奶,到底怎麼回事?
你怎麼跟大哥動上手了?」當下鐵若華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於立雪不由埋怨道
:「奶奶,你怎麼這麼糊塗呢?目前的這一切都是玄陰教的詭計造成的,我們正
該同仇敵愾,怎麼自己動上手了,這不正遂了敵人的陰謀嗎?到時候等玄陰教將
我們都一網打盡了,我們還報什麼仇?」

    於老夫人這時也清醒過來,她問道:「這些天,你到底去哪兒了?怎麼也找
到這兒了?」當下於立雪將經歷過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她剛才跟著鐵若華後面
,不想走岔了,後來又遇上了假於立雪席小蓉,席小蓉中了她的冰魄神針,她自
己在岔道七拐八拐,聽到有人打鬥,聞聲而來,不想正碰上自己人。

    於老夫人聽完自己孫女的講述,再看看阮天華,心中暗暗點頭,於立雪雖然
說得很簡略,但是從她的話語中,她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已經看上人家了。「
嗯」,這丫頭眼光不錯,只是這小子身邊已經有了好幾個女娃子,連玄陰教的女
娃都幫他,為了什麼還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算了,他們小兒女的事情,讓他們
自己去處理好了。

    於老夫人這一想通,還有什麼抹不開的,這麼好的孫女婿,打著燈籠都找不
著。當下臉色緩了過來,對阮天華道:「小哥兒剛才怎麼不跟我說立雪?早知道
,就不會發生誤會了。」

    阮天華赧然道:「都是晚輩不好。」其實,剛才於老夫人那種態度,他怎麼
有機會說嘛?

    伏大娘察言觀色,自然明瞭其中的奧妙,聞言笑道:「喲,原來是「大水沖
了閻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她這「一家人」,讓於立雪和阮天華都
紅了臉。

    阮天華有些赧然道:「老夫人……」他還未說出下面的話,伏大娘已經截住
他了:「我說阮相公,你這稱呼就有些不對了?」於立雪自然知道伏大娘的用意
,臉羞得通紅。

    阮天華一怔,明白過來,臉一紅道:「少華叩見奶奶。」鐵若華、席小蓉自
然也是依樣學樣,跟著叩見奶奶。

    於老夫人滿面笑容地將三人扶起道:「我剛才口出不遜,不怪我吧?」三人
忙道不敢。

    於立雪道:「奶奶,你有什麼打算?你跟我們一起好不好?」

    於老夫人想了想道:「我們還是各自行動,人太多反而不方便。」說著望著
阮天華道:「天華,我就把立雪交給你了,你可不能讓她受委屈。」這就是托付
終身的意思咯。

    阮天華赧然道:「奶奶放心,天華一定照顧好雪妹妹,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於老夫人滿面笑容,直點頭道:「好,好,這又了卻我一樁心事。」

    於立雪聽奶奶說得這麼直露,不由滿面通紅,嬌嗔道:「奶奶,你……」撲
到於老夫人懷中。

    於老夫人笑道:「你都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怕鐵姑娘她們笑話
?」頓了一頓,又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害羞的?」於立雪更是
羞得抬不起頭來。

    阮天華、鐵若華、席小蓉也是各自滿臉緋紅,於老夫人接著又望著鐵若華和
席小蓉道:「我也看得出來,你們兩位姑娘也跟立雪一樣,一顆心都在天華身上
。」二女滿臉通紅,低下了頭。於老夫人接著又道:「立雪從小就沒了爹娘,被
我慣壞了,以後也請二位姑娘多擔待點。」

    鐵若華、席小蓉雖然滿臉嬌羞,但此時也不得不回答老夫人的話,強忍著羞
意道:「請奶奶放心,雪姐姐是我們大姐,我們做妹妹的一定不會讓她為難。」
於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

    伏大娘笑道:「阮相公和兩位姑娘都是人中龍鳳,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阮天華四人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又羞又窘,都紅著臉,低著頭。

    於老夫人將於立雪從懷中扶起的,然後道:「從今以後,就不能再向以前那
樣任性了,知道嗎?」於立雪羞紅著臉點點頭,於老夫人對阮天華等人道:「救
人要緊,我也不耽誤你們了,你們這就走吧。」

    阮天華、於立雪、鐵若華、席小蓉等人向於老夫人和伏大娘拱手告別,來復
緊跟著走出石門。於立雪向席小蓉道:「妹妹,真是對不起了……」

    席小蓉赧然道:「那個時候我還是玄陰教中的人,怪不得姐姐。」

    鐵若華眨眨眼睛,看了席小蓉一眼,問道:「阮大哥,這位姑娘……」

    阮天華哦了一聲,笑道:「我忘了和你們引見,這位是席小蓉席姑娘……」
他把剛才誤認席小蓉是於立雪,替她取出銀針之事。大略說了一遍了,當然不會
把其中有許多細節說出來的。但是於立雪自然知道這些針都是中在什麼地方,她
當然不會說出來,只是望著阮天華和席小蓉兩人微微一笑,將兩人都笑紅了臉。


    鐵若華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玄妙,她伸手握住了席小蓉的纖手,搖晃著喜道
:「席妹妹能夠棄暗投明,真是太好了,我們就是路徑不熟,才會走入岔道,現
在有席妹妹領路,我們可以通行無阻了。」

    席小蓉臉上飛起一層紅暈,說道:「鐵姐姐誇獎,阮大哥救了我,我總該聽
他的了。」

    鐵若華問道:「阮大哥,現在我們要去那裡呢?」

    阮天華道:「家父一行,被困在一處岔道之中,我想先去和家父他們會合了
。」

    於立雪道:「這樣也好,我們先和阮掌門人一撥人會合了,再回頭去找桑婆
婆好了。」

    阮天華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我們那就快些走吧。」

    席小蓉道:「你們隨我來。」話聲一落,立即走在前面,朝甬道上行去。阮
天華、鐵若華、於立雪、來復四人也緊跟上去。



    這樣奔行了一箭來路,前面又出現了一條岔道,席小蓉腳下絲毫沒停,朝右
首岔道上走去。阮天華問道:「還沒有到嗎?」

    席下蓉道:「就在前面了。」說話之際,席小蓉又朝左轉去,甬道盡頭,豁
然開朗。好像進入了一座寬敞的大廳,四週一片黝黑,因為太寬敞了,使人有陰
森之感。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大笑一聲道:「阮天華,你果然來了。」奔行中的五人
,突然站定下來。阮天華目光如電,迅快朝四周掃視了一下,喝道:「夏鴻暉,
你給我出來。」原來這發話的人正是他二師叔夏鴻暉,只是四面石壁凹凸不平,
色黑如墨,看去影幢幢的,瞧不到人影。

    只聽夏鴻暉怒聲道:「小畜生,你敢直呼你二師叔的名諱。」

    阮天華大笑道:「形意門不幸,出了你這樣一個背叛祖師、為虎作悵的逆徒
,亂臣賊子,人人得殊。我叫你名字,有何不可?你給我滾出來。」

    「哈哈。」夏鴻暉怒極而笑,喝道:「小畜生,我在這裡等候著你,本來只
要把你拿下就好,你膽敢對師叔如此無禮,說不得替阮松溪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
高地厚的小畜生。」說話聲中,對面石壁間影綽綽走出一個人來。

    阮天華因石室太以黑暗,五人之中、只有來復手中有一支人筒,朝席小蓉手
中送去,說道:「這裡太黑了,這支火筒你拿著。」

    席小蓉接過火筒,不禁一怔,立即打著了,銀色大光一亮,她低頭朝手中火
筒看了一眼,忍不住偏頭問道:「阮大哥,你這支火筒那裡來的?」於立雪聞言
也不由望了阮天華一眼。

    阮天華不防她有此一問,不覺俊臉一紅,說道:「是我一個朋友送的。」

    席小蓉神秘一笑,低聲道:「是不是紅粉知己送的。」

    阮天華還沒回答,對面的夏鴻暉已經快走近石室中間,現在可以清晰的看清
楚了。他身後還隨著兩個人,右首一個赫然是剛才從於老夫人石室中衝出來的鐵
三姑,可見是她去向夏鴻暉通報的了。左前一隊是個面情冷峭的少年,這人阮天
華也並不陌生,他是劍門山的少莊主鎮少候。這三人身上都穿著黑衣,站在遠處
。和石壁幾乎一個顏色,是以看不清楚。

    鐵若華看到鐵三姑,不覺氣道:「三姑,方纔若不是阮大哥出手救了你,早
已沒命了。你居然恩將仇報,還去通風報信,和姓夏的在這裡攔截我們,你還有
沒有良心?」

    鐵三站獰厲的道:「無恥的丫頭,你一意跟著姓阮的小子,忘記了你是鐵手
幫的幫主。你可以跟著男人走,我要維持鐵手幫,只有和玄陰教合作,才能生存
,你懂個屁?」

    鐵若華被她說得滿臉通紅,氣道:「三姑,你是長輩,連這樣的話也虧你說
得出來,你口口聲聲為鐵手幫,其實你是與虎謀皮,為虎作悵,玄陰教和天下各
大門派為敵,覆亡已在眼前……」

    「住口。」夏鴻暉陰森的道:「各大門派進入有青螺山莊的人,全已入伏,
死在眼前的,就是你們這幾個了。」接著目光一注,喝道:「席小蓉,你好大的
膽子,居然敢背叛教主,還不過來隨本座去見教主,本座還可以代你在教主面前
求情,從輕發落。」

    席小蓉冷笑道:「夏鴻暉,你還不配和姑娘說話。」

    「好哇。」夏鴻暉怒笑一聲道:「好個吃裡扒外的小丫頭,看來你也被姓阮
的小畜生迷昏了頭,本座先把小畜生拿下了,看你們還跟隨去?」

    阮天華目射寒芒。大笑道:「夏鴻暉,我們既然遇上了,我也正要把你拿下
了。送到爹面前去,好讓爹去清理門戶。」

    夏鴻暉瞋目喝道:「小畜生,死到臨頭,還敢出言無狀。」突然舉掌拍了兩
下,三人身影隨著往後疾退下去。阮天華看他突然後退,心中一動,忙道:「大
家小心。」話聲未落,突覺疾風颯然,從四周飛撲出四條人影,宛如飛鳥一般,
朝五人站立之處撲了過來。

    阮天華目光何等敏銳,這一瞬間已看清撲來的四人面蒙黑布,一身黑衣,只
有兩個眼孔閃著異樣的光芒,有如猛獸出柙,人影方一落地,就劍光連閃,分向
自己五人攻到,攻勢迅猛已極。阮天華抬手之間長劍出鞘,一道青虹橫掃出去。
一下接住了撲攻過來的一人。於立雪、席小蓉和鐵若華也各自迎住了一個,只有
來覆沒有動手的對象。

    八道劍光立時在大廳般的一座石窟中,劃起了耀目的光芒,有如銀蛇亂閃,
盤空匝地,繚繞全室。這一陣的拚搏,因為八個人全是高手,因此但見寒光如雪
,各出奇招,除了嘶嘶劍風,竟然沒有一聲兵對交擊之聲。這才是真正的揮劍攻
克真正的劍中高手,才能走青而不沾青。

    阮天華一柄長劍截住一個蒙面人,交手不過數招,便已發覺這一個人劍法、
內力都十分強勁。一柄長劍銀光特別眩目,每一劍之中都含蘊著一股森寒的肅殺
之氣,但劍法卻輕靈無比,有如秋雲舒捲,十分自然,使展開來,瀟瀟灑灑,瑟
瑟秋聲。

    於立雪也有同樣的感受,她的對手,劍勢快捷如風,刺多劈少,點點星芒,
就在你四周出沒。刺出來的每一劍,都吐然有聲,強勁無前。

    阮天華心中禁不住暗暗凜駭,忖道:「這些人是什麼路數?劍勢竟有這般凌
厲,錯非自己學了紫府銓真上的「紫雲劍法」,否則只怕接不下他們一、二十招
。」

    和席小感動手的蒙面人,使的是一柄闊劍,劍勢開闔,每一劍都劃起一道又
一道的劍光,有時一長兩短,有時又一連四五道短劍,劍影連綿,一劍緊接一劍
,身形隨劍遊走,布成了一圈蛛網似的劍影,此消彼長,幾乎把席小蓉一個嬌小
人影,困在一片劍影之中。

    不,這僅是著他一個人的發劍情形而言,但席小蓉可也不是弱手,她右手連
揮,一個人隨著劍勢從進,每一劍出手,都逼得對方非後退一步不可。因此和她
動手的蒙面人步步埋弓,看去好像把席小蓉困在他的劍影之中,實則乃是防守得
嚴密而已。

    阮天華突熱心中一動,暗道:「對了,他使的是八卦劍法,八卦劍法能使到
功力如此老到,莫非他會是八卦門的封掌門人封自清不成?」

    「八卦門封掌門人是和華山商掌門人(商桐君)、太極門晏掌門人(曼海清
)、六合門徐掌門人(徐子常)、以及劍門山的鎮九宏是一撥的,那麼其餘三人
莫非……」

    一念及此,急忙轉頭看去,只見和鐵若華動手的蒙面人手中劍劃孤形,悠然
來去,使的正是「太極劍法」,而且劍勢之盛,深得以柔克剛,以氣運劍的上乘
訣門。鐵若華僅以一套鐵家家傳的劍法,內力又和對方懸殊,那是人家的敵手?
此刻完全仗著阮天華教她的「紫府迷蹤身法」維持不敗。

    阮天華暗暗叫了聲:「果然是封掌門人,那麼和自己動手的,豈不是華山商
掌門人?」再看與於立雪交手的人,不由暗叫道:「這不是六合徐掌門人了?看
來他們四人又著了玄陰教的道了。」

    這原是目光轉動,一瞥間的事,席小蓉展開奇幻劍勢,劍劍逼上,但因對方
「八卦劍法」,緊守八門,有時劍光突發,也從守勢中突出反擊。心頭大感不耐
,口中清叱一聲,左手從一片劍影伸出,朝前拂去。阮天華依然耳聽八方,此時
驟聽清叱入耳,急忙回眼看去,席小蓉的左手已經穿入對方劍影之中。

    「玄陰九轉掌。」阮天華心頭一急,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小蓉,不
可傷人,最好能制住他。」

    席小蓉手勢堪堪拂出,就聽到阮天華「傳音入密」的話聲、她如今一顆心只
在阮大哥的身上。他叫她不可傷人,她當然會聽,好在玄陰九轉掌,手勢九轉,
隨時可以變招,這就皓腕輕輕一轉,改拂為點,一下就制住了對方的穴道。

    阮天華既然發現這和自己動手的四個蒙面人,可能是四位掌門人,他也立即
採取行動,手中賽於將連揮幾揮,劃出一片浮雲般的劍光。身形乍轉,一下轉到
了右首蒙面人的身後,湊空發出兩指,就制住了對方的穴道。身形再次一轉,朝
左首蒙面人左側欺去。

    左首蒙面人心志容或受到迷失,但反應依然極快,阮天華身形堪堪欺近,他
已及時警覺,迅速的橫劍刺來。但阮天華施展的是「紫府迷蹤身法」,何等快迅
?等他警覺,阮天華早已閃到了他身後。落指如風,一下點了他的穴道。

    這時席小蓉早已揮劍而上,朝和鐵若華動手的蒙面人欺去,兩人聯手。鐵若
華精神陡然一振,閃動身形,發到反擊。阮天華看出席小蓉武功極高,足可把那
蒙面人制住,他目光一抬,朝夏鴻暉停身之處看去,這一瞬功夫,剛才還站著觀
戰的三人,已經走得沒了影子。

    就在此時,突聽左首石壁間,發出兩聲「蓬」「蓬」震響。聲音雖然不響,
但阮天華修習「紫氣神功」,耳朵何等敏而急忙走了過去,側耳細聽,果然又是
「蓬」「蓬」兩聲,從石壁中傳出。因為石壁極厚,聽來聲音不大,但一聽就知
道有人以重兵刃擊撞石壁發出來的聲音。心中不覺一動,忖道:「玄陰教的人,
不會用重兵刃擊撞石壁,那一定是有人被困在裡面了。」一念及此,也就舉掌朝
壁上拍去。

    他這一掌,使了八成功力,但聽蓬然一聲大震,直震得石窟頂上泥砂紛落如
雨。身後門起席小蓉的聲音嬌笑道:「阮大哥,你做什麼呢?」

    阮天華回頭道:「你們已把對手制住了嗎?」

    席小蓉嫵然笑道:「不把他制住了,我會過來嗎?」

    阮天華問道:「你看看這裡是不是有一道門戶?」

    席小蓉道:「這座石窟六個方向,一共有六道門戶,你是不是要把它打開呢
?」

    阮天華道:「裡面可能有人被囚禁著,你快把它打開來。」

    席小蓉點點頭,說道:「那你要後返幾步才行。」阮天華依言退後了幾步,
席小蓉左跨上一步,左手朝壁上按了按。就在此時,但聽石壁又是「蓬」「蓬」
兩聲悶震,但石壁間也在這時候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席小蓉堪堪退下,就見石門外呼一聲,筆直搗進一支鐵杖來,接著聽一個老
婦人的呷呷尖笑,喝道:「姓夏的畜生,看你還逃到那裡去?」一道人影隨著鐵
杖後面疾快的衝了進來。

    阮天華急忙叫道:「桑婆婆也來了。」

    來的正是桑鳩婆,她一雙發著綠光的三角眼骨碌碌轉動,看到阮天華不覺一
怔,問道:「夏鴻暉呢?他不在這裡?」

    阮天華道:「剛才還在這裡,一轉眼就給他溜了。」

    鐵若華一下掠了過來,喜道:「桑婆婆來了就好,阮大哥打算先把阮掌門人
一撥救出來了,再找婆婆去。」

    桑鳩婆道:「你們怎會到這裡來的?哦,這位姑娘是誰?」

    阮天華忙道:「她叫席小蓉,這就是桑婆婆。」

    桑鳩婆霎著三角眼,心中暗道:「這姑娘看來和阮小兄弟極熟,年輕人到處
多情,看你怎麼得了?」她目光一動,發現這座大廳似的石窟中間,一動不動木
立著四個黑衣蒙面人,一看就知被制住了穴道,這就問道:「這四個是玄陰教的
人嗎?」這四個當然是阮天華、席小蓉制住的兩個,然後席小蓉又幫助鐵若華、
於立雪制住了剩下的兩個。

    阮天華道:「晚輩剛制住了一個,就聽到石壁上發出蓬蓬悶響,晚輩覺得玄
陰教的人不會撞擊石壁的,一定是我們的人,被囚禁在裡面……」

    桑鳩婆道:「老婆子是押著夏鴻暉,要他領路來找夏非幻的,不料他走到這
堵石壁前面身子一靠,石門就往裡翻開來,被他逃了進來,老婆子已經用杖撞了
好一回,剛才被撞開。」

    阮天華笑道:「這道石門是席小蓉打開的。」

    桑鳩婆道:「原來還是席姑娘打開的,老婆子還當是我撞開的呢?」一她心
中暗道:「玄陰教的機關,這席姑娘如何會知道的?」他此時無暇多問,就一指
四個蒙面人說道:「那就快去撕下他們蒙面黑布來瞧瞧。」

    於立雪道:「晚輩去。」她迅快走到四人身邊,舉手之間,依次拉下他們蒙
面黑布,口中驚咦道:「果然是徐掌門人、封掌門人、這是商掌門人,這是晏掌
門人。

    桑鳩婆道:「他們這一撥中,還少了一個鎮九宏。」

    阮天華道:「只怕劍門山的人早已和玄陰教沉積一氣了。」

    桑鳩婆道:「你怎麼知道的?」

    阮天華道;「方纔夏鴻暉現身之時,就有鎮少候和他在一起。」

    桑鳩婆道:「對了,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阮天華就從自己發現席小蓉
負傷,一直說到救出鐵若華,碰上於老夫人,恰好於立雪趕來。再由席小蓉領著
自己來到這裡,夏鴻暉指使四個蒙面人發動攻勢,自己發現他們劍術內功,均非
尋常之輩,設法把他們制住,詳細說了一遍。

    桑鳩婆點頭道:「他們大概也服了玄陰教的「練功散」了。」

    「練功散?」阮天華道:「這四位掌門人只怕連神志也被他們迷失了。」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你以為玄陰教的「練功散」是練功時服用的嗎?他們
這「練功散」服下之後,只要遇上人就動手,直到筋疲力竭,永無休止,五山山
主就是服了他們的「練功散」,五個人打成一堆……」

    阮天華道:「桑婆婆遇上五山山主了?」

    桑鳴婆道:「都是夏鴻暉這小子害人。五位山主己被老婆子制住了,現在由
龔老丈守在那裡看護。老婆子就是壓著夏鴻暉找夏非幻要解藥來的。」

    阮天華回頭朝席小蓉問道:「練功散的解藥只有夏非幻才有嗎?」

    席小蓉點點頭道:「是的。」

    阮天華問道:「那麼咱們還是先找到家父他們,再找夏非幻要解藥去。」

    桑鳩婆道:「阮掌門人他們在那裡呢?」

    席小蓉道:「這裡是六處通道的交會之處,六條通道,有三條是岔道,走進
去了,東拐西彎,越走越岔。沒有人領路,走上三天三晚,也找不到出路,阮掌
門人他們,是在……」話聲未落,實聽一個老夫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喝道:「席
小蓉,你叛師背教,吃用扒外,膽子當真不小。」這說話的正是夏非幻,聽來說
話的聲音好像就在對面,但卻看不到她的人影。

    席小蓉冷冷的道:「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阮天華聽得暗暗奇怪,忖道:「聽小蓉的口氣,不是和師父說話,難道她的
師父不是夏非幻?」

    夏非幻陰笑一聲道:「席小蓉,你以為本座不敢處置你嗎?」

    席小蓉冷峻的道:「那你就來試試看?」

    「哼。」夏非幻只哼一聲。這時四周石壁間忽然出現了數十名黑衣蒙面人,
他們雖然沒有衝上來,但已經遠遠的把中間的人包圍了起來。

    席小蓉傍著阮天華低聲說道:「他們這是有意攔住六道門戶。」

    阮天華微曬道:「就憑這些人也想攔得住咱們。」

    桑鳩婆尖聲喝道:「夏非幻,原來你去陰教只有這點陣仗,老婆子不想多傷
無辜,你給我出來。」就在此時,對面石壁間緩緩裂開一道門戶,兩道明亮的燈
光立時從石門外的了進來。接著從門外走進一對手持宮燈的黑衣少女,然後起道
站打扮,手持一柄黑玉拂上的玄陰教主夏非幻。

    她身後緊跟著總護法夏鴻暉,另外還有六個人。那是九立雙劍的南官壽,劍
門鎮九宏、鎮少候、鐵手幫、鐵三姑、最後兩人,赫然是少林派金雞門掌門人祝
逢春、於午門掌門人應立言。阮天華看得不由一怔,暗道:「杜逢春、應立言兩
人怎麼又被他們擒來了?」

    夏非幻目光森冷,陰沉的道:「桑鳩婆,各大門派進入青螺山莊的人,已只
剩下你們區區四五個人了,你就是強煞也不足以和本教主抗衡,你何苦執迷不悟
,和本教作對?」

    桑鳩婆尖笑道:「夏非幻,你以為贏定了嗎?你擺出這點陣仗來,卻未必放
在老婆子的眼裡。」說道這裡,突然間雙目綠光暴長,朝夏鴻暉直射過去,喝道
:「夏鴻暉,你還記得老婆子要你領路,來找夏非幻有什麼事嗎。」

    夏鴻暉被她目光一瞪,心頭不自覺的有些驚慌失措,忙道:「在下記得……


    桑鳩婆沉聲道:「好,你說。」夏鴻暉道:「那是找教主要練功散解藥來的
。」

    「不錯。」桑鳩婆手拄鳩頭杖沉笑道:「夏非幻,你聽到了,老婆子是跟你
要練功散解藥來的,你把解藥交出來吧。」

    夏非幻道:「本教主為什麼要給你解藥?」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咱們既然見了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夏非幻道:「你憑什麼?」

    桑鳩婆道:「就憑老婆子是桑鳩婆。」

    「好。」夏非幻應了聲。「好」,說道:「本教主看在你桑鳩婆的份上,可
以答應你,但卻有兩個附帶條件。」

    桑鳩婆道;「好,你說出來聽聽看?」

    夏非幻道:「第一、桑鳩婆從此不得再和本教作對,第二,把背叛本教的席
小蓉交出來,本教主就可以給你解藥。」

    這話桑鳩婆自然無法答應,聞言呷呷尖笑道:「夏教主這是故示大方,這兩
點,只有一點老婆子能夠自己作主,但也要看你的態度而定,至於第二點,席姑
娘和老婆子非親非故,老婆子也無權過問別人的事。」

    夏非幻道:「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作不了主嗎?」

    桑鳩婆道:「沒錯,要老婆子從此不再和玄陰教作對,當然可以,但這就要
看你夏教主的態度了,譬如老婆子向你要解藥,是為了解救五山山主和這四位掌
門人,他們都中了你們的練功散之毒。你肯給解藥,老婆子自然要餵給他們,他
們清醒了,老婆子可以信守諾言,不和玄陰教為敵,他們呢?自然還要找主陰教
算帳……」

    她還沒有說完,夏非幻已截著道:「不行,本教主給你解藥,你不能給已在
碧螺山莊山腹內的人服用。」

    桑鳩婆尖笑道:「不能給已經在山腹中的人服用,老婆子向你要解藥還有屁
用?」

    夏鴻暉卻在此時朝阮天華喝道:「天華,你父已被本教困在一處極為驚險的
岔道之中,若是無人領路,休想走得出來,但本教的人卻可隨時隨地控制他們的
生死,只有你束手投降,才可以救得了你父親……」

    阮天華劍眉陡掀,瞋目喝道:「夏鴻暉,你這老匹夫,居然背師叛祖,出賣
形意門,還有臉對阮某這樣說話,我爹一行人被你們引入岔道,此刻我給你們一
刻功夫,如果再不去把他們領出來,阮某就要你們識得歷害。

    鎮九宏喝道:「好個張狂的小子,你有多少能耐,敢在這裡大聲吼叫。」

    阮天華右手抬處,賽干將嗆然出匣,朗聲喝道:「鎮九宏,你這老匹夫,原
來早已就是玄陰教的走狗了,想不到堂堂劍門山的莊主,竟是出賣朋友,為虎作
悵的東西。阮某方才說過,今晚如果玄陰教再不把爹一行人放出來,阮某就要你
們識得歷害,你鎮九宏乃是翻覆小人,江湖武林的敗類,阮某殺了你也不為過。
鎮九宏,你給我過來,阮某就拿你開刀,看看還有誰敢在阮某面前從咀裡進出一
個不字來的?」他俊臉上籠罩起一片殺機,雙目之中更迸射出如電寒光,這番話
更說出咄咄逼人,詞鋒犀利如劍。

    桑鳩婆心中暗道:「阮小兄弟好重的殺氣。」

    鎮九宏身為劍門山二莊主,一向自視甚高,此刻當著這許多人,被阮天華寫
得狗血噴頭,一張臉也被激怒得色如紅血,是可忍,孰不可忍?口中狂喝一聲:
「小子找死。」正待摯劍走出。

    鎮少候攔道:「二叔,這小子口發狂言,二叔何等身也一殺雞焉用牛刀?還
是由小侄去把他收拾了。」說完,舉步走出,鏘的一聲,摯劍出手,朝阮天華一
指,喝道:「姓阮的小子,你來領死吧。」

    阮天華目中寒芒直注,喝道:「鎮少候,你是劍門山的衣缽傳人,居然恬不
知恥,與匪徒為徒,阮某當然也不能放過你……」

    鎮少候怒叱道:「小爺也放不過你,看劍。」刷的一劍閃電般刺出。

    阮天華等他長劍刺近,才手腕一翻,噹的一聲把他劍尖壓住,目射稜芒,喝
道:「慢點,阮某話還沒有說完,阮某方才說過。要把鎮九宏開刀,任何人也代
替不了他,你還不配和阮某動手,給我該回去,叫鎮九宏上來。」

    他一下壓住鎮少候的長劍,劍上早已佈滿了「紫正神功」,把對方劍尖吸住
。鎮少侯但覺對方劍上力重如山,在他說話之時,壓著自己長劍,一動不動,用
力抽回,也休想抽得動分毫。一時之間,把臉都脹得通紅,直等阮天華說道:「
給我滾回去。」劍上壓力驟失,鎮少候正在用力抽劍的人,對方壓力驟然消失。


    他身不由主的往後連退了三步,心頭不禁大怒,歷叱一聲:「小子,拿命來
。」喝聲出口,長劍連揮,急攻而上,把一套「萬流歸宗劍法」的精妙殺著,全
在出手這幾劍中使了出來。一時但見劍光如水,源源不絕的湧出,一丈方圓幾乎
全是他飛灑出來的一片晶瑩透明光幕,幾乎已把阮天華裹在層

    層劍光之中,只聽劍影中傳出阮天華的聲音說道:「鎮少侯,我叫你滾,你
不滾,那就不能怪阮某話不說在前頭了,你以劍門傳人,和玄陰教沆一氣,阮某
也不取你性命,只要你留下一一條右臂,略示薄懲……」他這幾句話,是以內功
傳出,偌大一座石室大廳,就被他的話聲震得回音嗡嗡不絕。

    就在此時,陡聽鏘鏘兩聲清響,一道青虹連閃了兩閃,一片劍光陡然故去。
鎮少候臉色煞白,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往後連退了數步,右肩突然冒出一股鮮
血,原來他一條右臂果然在方才兩聲鏘鏘劍鳴聲中,已被阮天華的劍鋒齊肩削斷
。這下出手之快,所有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人看清楚的,阮天華依然站在原
處,好像連動都沒有動過。

    夏非幻臉上神色陰晴不定,心中暗自忖道:「這小子使的會是什麼劍法?」
鎮少侯早已退了下去,一路流下了殷紅的血跡,使得全場空氣突然好似凝結住了
一般,靜得鴉鵲無聲。

    鎮九宏也給阮天華這一劍震懾住了,不知是憤怒還是膽怯,半晌作聲不得。
阮天華卻在此時,劍眉軒起,俊目突然一抬,冷喝道:「鎮九宏,該你下場了吧
?」。

    鎮九宏突然間面現忿怒,洪笑一聲道:「鎮某正要領教。」鏘的一聲摯劍在
手,大步走出,喝道:「姓阮的小子,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鎮某要和你放
手一搏。」

    阮天華面露殺機,長劍一指,喝道:「鎮九宏,你賣身投靠,做了玄陰教的
走狗,那也不足為奇,因為你本來就是無恥小人。但你卻一再在各大門派之間,
極具挑撥之能事,這種人才是真正的武林敗類,鎮少侯年紀還輕,我只斷他一臂
,以示薄懲。你鎮九宏,阮某今晚要代你劍門山列祖列宗,除去你這個鎮家的不
肖子孫,你只管放手攻來,阮某說過今晚要拿你開刀,絕不會讓你在我劍下走出
三招,逃得出去,就算你命長。」

    鎮九宏當真氣破了膽,口中大吼一聲,闊劍發如匹練,一道劍光劈出尋丈來
長,席捲而至。光是這一劍,他蓄勢已久,也使上了十成力道,當真有黃河天來
,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氣勢。阮天華凜立不動,甚至連長劍都沒抬起來,好像對鎮
九宏這一劍恍如不見,直等劍光射到身前兩隻光景,才右手一抬,賽於將劍朝前
尚揮而出。

    這一劍旁人看去,他只是隨手一揮而已,但誰都不知道他在這輕描淡寫的一
劍上,早已貫注了十成功力。同樣使了十成功力,鎮九宏的內力如何能和「紫正
神功」相比擬?鏘,雙劍交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狂鳴,鎮九宏一個高大
身形宛如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上身後仰,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之多。

    這還是阮天華在第一招上不想削斷他長劍,用劍背拍出去的。鎮九宏幾乎不
敢相信對方輕輕年紀,竟有如此強勁的內力。阮天華依然站在原處,還是和沒動
手一樣,只是冷曬道:「劍門山萬流歸宗劍法,一向自詡天下無敵,原來連在下
一劍都接不下來,好,這是第一招。」

    鎮九宏簡直氣炸了心肺,口中又是一聲大吼,身發如風,直欺而上,這回他
很不得一劍把阮天華剁了,手中闊劍搖處,幻成一片耀日銀光,劍勢如輪,朝阮
天華急攻過來。他練劍數十年,幾乎已把最拿手的殺著都搬出來了,這一輪劍光
,就像一個巨大的銀輪電摯雷奔般輾來。

    阮天華當然看得出來。鎮九宏這一片如輪劍光,分不清招數,自然是他最歷
害的殺著了,口中大喝一聲,贊干將迎著他直劈過去。喝聲出口,劍光陡然暴長
,化作一道青濛濛的長虹,森寒劍氣嘶然有聲,好像要把天空都剖開來了。

    阮天華這一劍原是毫無招式,因為對方劍光像一團車輪,自己就凝聚真氣,
舉劍朝車輪劈下,他原也只是如此構想而已。那知劍勢劈山,突然隨自己心念,
劍光和真氣合而為一,豁然貫通,沛然奔放,宛如水到渠成,純出自然,不可自
已,心中也在此時若有所悟。對,這一劍,正合了本門兩句口訣:「以形使意、
以意使形」。

    這真是比電光萬火還快的事,大家都可以清晰看到鎮九宏闊劍連搖,連人帶
劍,化作一團丈許大的銀色光輪,朝阮天華輾去。這一下如被他劍光輾過,一個
人豈不被他絞成了粉?阮天華毫無招式,舉劍朝鎮九宏一團如輪劍光上劈去,劍
勢出手,飛起的一道青虹足有尋丈來長。當中劈落。

    這一下,就像一把切西瓜的長刀,朝西瓜上切下去一般。但聽半空中響起一
聲細長的「嗤」一聲,一道青虹朝銀輪中間落下,就像白瓜被切成兩半一樣。這
是閃電般一閃即滅的事,但大家肉眼都可以看到一團銀輪確確實實被青虹齊中劈
開了。

    「嗤」聲消失,青虹和銀輪也同時消失。阮天華手持長劍,還怔立當場,鎮
九宏連人帶劍已被劈作兩片,倒臥在血泊之中。阮天華說過,絕不讓他走出三招
,如今人名鼎鼎的劍門門山二莊主鎮九宏,果然在他第二劍上伏誅。

    這一下直看得夏非幻等人莫不凜然失色,就是桑鳩婆、於立雪、席小蓉、鐵
若華等人也大出意外。想不到阮天華在劍術上竟然有如此深厚的造詣,可見他武
功一日千里,精進的速度,令人無法估計。阮天華連自己也想不到,在無意之中
,居然一下參透了本門一直無法參透的兩句口訣,練成劍法上最上乘的以意使劍
功夫。

    當然,任何一種武功,並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阮天華若是沒有練成「紫正
神功」,僅憑形意門的內成心法。只怕練到頭白,也未必能領悟「以形使意、不
意使形」這兩句口訣。就算你有了領悟,也未必能夠從劍上使得出來。



    就在阮天華驚喜之際,玄陰教主身邊兩個黑衣少女手持宮燈,忽然上上下下
連舉了三舉。桑鳩婆經驗老到,眼看兩個黑衣少女無故舉燈,定是某種暗號無疑
,急忙低聲喝道:「大家小心,他們只怕要發動攻勢了。」話聲未落,圍在四周
的數十名黑衣蒙面人刀劍齊舉,一齊殺奔上來。

    這些人都以黑布蒙面,只露出兩個眼孔。無法看得清他們是誰,而且這些人
很可能達被玄陰教迷失了神志,衝殺上來,個個如猛虎出押,剽悍無比,劍風勁
急,刀風生嘯。銳不可當。桑鳩婆從開始發現這些人在四周石壁上現身之際,就
料到他們一定會衝殺上來,否則玄陰教何用擺出這付陣仗來?

    以這些人的武功,自己幾人當然叮以應付裕如,但難卻難在自己等人站在石
窟中間,才僅四面受敵。而且還有中了玄陰教「練功散」,被制住穴道的四位掌
門人,對方一旦衝殺上來,他們身不能動,自然會受到傷害。因此暗中囑咐了鐵
若華、於立雪、席小蓉等人,對方一旦發動攻勢,自己幾人必須立即布成方陣,
各自獨擋一面,來復、青兒則在方陣中策應。

    差幸事先有了安排,這回幾十個黑衣蒙面人衝殺上來,四人立刻後退一步,
分四面站定,列成了方陣。阮夭華劍眉陡軒,凜然喝道:「你們找死。」賽干將
一道青虹,陡然橫掃而出。

    桑鳩婆也揮起鳩頭杖,呼的一聲,朝欺來的人影掃出,一面急急喝道:「阮
小兄弟不可傷人。」但已經遲了,最先衝到阮天華面前的三個黑衣人,兵刃堪堪
遞出,就響起三聲嗒嗒輕鳴,青虹掃過,血雨飛濺,三人已被劍光攔腰截過,倒
了下去。

    這些人神志全已受迷,那管前面三人還未交手,就倒了下去,後面的人又相
繼撲到,刀光劍影急劈過來。四方陣雖然每一面只有一個人,但桑鳩婆、阮天華
、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五人,各有一身武功,而且對方擁上來的因人數較多
,每個人又爭先恐後的發招,反而妨礙了手腳,擁擠得施展不開招式。

    桑鳩婆一支鳩頭杖揮舞起來,宛如十七八條黑龍,把衝到面前的四五個人逼
住了,後面的人就無法沖得上來。幾招一過,桑鳩婆業已從他們武功路數上看出
衝向自己的,竟是江湖上飄忽如風的黑衣十八騎,不覺呷呷笑道:「老婆子還當
是什麼人?原來竟是你們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也敢衝著老婆子來了。」喝聲出
口,手下可不再客氣,鳩頭杖橫掃縱擊,源源出手。

    阮天華一時氣憤,長劍出手,就腰斬了三個黑衣人,經桑鳩婆一喝,心頭為
之一凜,就不好再痛下殺手,但不殺他們,可以削毀他們兵刃,點制他們穴道。
阮天華就採取了這一戰略,手中賽干將展開「紫雲劍法」,身形飛旋,一道青虹
繚繞全身。

    劍光指東劃西,所經之處,立即響起一片嗒嗒之聲,十幾個黑衣蒙面人不過
轉眼功夫,手中兵刃,幾乎已全被削斷。阮天華精神為之一振,左手同時隨著飛
旋的身法,出指如風,一個接一個的被制住了穴道。

    席小蓉劍勢奇詭,身法也輕靈無比,她聽了桑鳩婆的話,左手揮處,幻起一
片精芒,護住全身。左手忽指忽掌,同樣奇詭無比,專取敵人經穴,只是幾個照
面,衝上來的十幾個人,至少已有半數被她制住。

    要知這數十名黑衣蒙面人,說起來應該分為三拔;一撥是本來的黑衣十八騎
,。其中蒯飛鵬、沙天祐二人雙目已瞎,不知去向,剩下的十六人都為玄陰教所
羅致。

    第二撥人是劍門山隨同鎮九宏前來岳陽的二十四名弟子,其中有紅穗劍士和
青穗、白穗劍士,紅穗劍士的劍法,都和鎮少候不相上下。

    第三撥人是各大門派參加君山大會隨同掌門人前來的門人弟子,其中華山、
太極、子午門各四人、金雞、六合、八卦各一,共為十五人。這些門人弟子,武
功均是百中挑—之選。三撥人的總數共有五十五人之多。因此這些撲攻而上的聲
勢,實在非同小可。

    衝向桑鳩婆的就有黑衣十八騎,衝向阮天華的則是十幾名劍門弟子,還有幾
個則和各大門派混和了衝向席小蓉。衝到鐵若華、於立雪面前的人數較少,一共
是十一個人。但這些各大門派參與君山大會來的門人弟子,每個人的武功和鐵若
華、於立雪全在伯仲之間。鐵若華、於立雪兩人配合行動,自然佔了不少便宜,
一個在前迎敵,一個在旁偷襲點穴,兩人倒也沒感受到太大的壓力。

    這一場搏鬥,場面還是十分激烈,除了刀光劍影,很難分得清敵我。那是因
為衝上來的黑衣蒙面人有數十名之多,圍著方陣槍攻,站在對面石壁下的玄陰教
主夏非幻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幢幢黑影,不住的撲攻而已。

    桑鳩婆一生嫉惡如仇,更要阮天華不可傷人,那是因為這些黑衣蒙面人中,
必然有各大派的人在內,殺傷了他們,總是不好。一但當她發現衝向她的十六個
人竟是凶名久著的黑衣十八騎,心頭不僅動了殺機,暗道:「這些人乃是玄陰教
的爪牙,把他們一舉除去,也等於拔掉了玄陰教的爪牙。」一念及此,那還和他
們客氣?右手鳩頭技突然一緊,左手配合杖勢,「乙木掌」、「乙木指」輪番出
手。

    老實說,像黑衣十八騎這一類的黑道凶人,在江湖上只不過是二三流的角色
,如果換在平時,神志沒被迷失,只要聽到站在他們面前的老婆子是江湖上人聞
名喪膽的桑鳩婆,就算他們再凶狠,也沒這個膽子敢衝上來和她動手。

    桑鳩婆這一痛下殺手,她那支八十斤重的桑木鳩頭杖挑處,悶哼不絕。有的
人被杖勢挑起,飛上窟頂再摔下來,有的人被攔腰掃中,撞向同伴,有的人中掌
跌出,也有的人中指倒地。反正黑衣十八騎十六個人不論她鋼杖、掌指,遇上了
非死即傷,不消一回工夫,全已躺了下去。

    阮天華施展迷縱身法,出手如電,和他動手的十四名劍門弟子,先前出手一
劍,已放倒了三個,其餘十一個人,不但長劍全被削斷,也同時被制住了穴道,
結束得比桑鳩婆還快了一著。鐵若華和於立雪合作,不久之後也將十一個人全部
制住。

    席小蓉一身武功,卻人出阮天華意料之外,就在鐵若華、於立雪把黑衣人制
住的同時,圍攻她的十五個人,也居然悉數成擒,很快結束了戰事。這一場兇猛
激烈的搏鬥,當時形勢雖極險惡,但前後不過頓飯工夫,就已完全停止下來。

    但場中搏鬥堪堪停止,但聽幾聲怒吼響起,又有四五條人影,相繼撲到。那
是兒宮雙劍的南宮壽,劍勢如虹。直攻桑鳩婆,鐵三姑獨目猙獰,滿面殺氣的揮
劍朝鐵若華攻來。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撲向席小蓉,子午門掌門人應立言撲向於
立雪。



    撲向阮天華的是一個黑衣蒙面人,劍勢如虹,更不打話一見面就刷刷一片急
攻招式。阮天華一眼就看出他手中使的乃是小紅的賽莫邪劍。心頭方自一楞,再
看他出手劍招,赫然竟是「形意劍法」,心頭更是大為驚凜,急忙舉劍封解,口
中喝道:「你是什麼人?」黑衣人既被迷失了神志,那會答話?右手長劍連揮,
寒芒流動。一派俱是進手招式。

    阮天華身形晃動,一下閃了出去,堪堪避開對方劍勢。黑衣人一連幾劍都被
阮天華避開,似足極為憤怒,身形跟著閃動,劍勢也隨著一變,劃起一片劍光,
追逐攻到,左手隨著呼呼兩掌,拍出兩道強烈的掌風,朝阮雲華劈擊過來。

    劍是賽莫邪,劍法是「紫雲劍法」,身法是「紫府迷蹤」,阮天華又驚又喜
,急急叫道:「你是小紅。」這黑衣蒙面人不是小紅,還會是誰?

    但小紅神志受迷,根本不理會你的呼喚。劍勢綿綿,宛如浮雲出岫,劍氣森
寒。朝你綿密攻到。阮天華對「紫雲劍法」雖然極熟,但這會劍法威力極強,一
經施展,你就無處可以躲閃。因為兩人使出來的同是「紫府迷蹤身法」,你既能
躲閃。他就能追縱,逼得只好發劍封解。

    這一來,就像和她喂招一般,此來彼往,縱無凶險,卻也無法住手。尤其小
紅左手使的是「乙木掌指」,時而勁風如濤,時而指風似箭。阮天華練成「紫正
伸功」雖然不怕她傷了自己,但一時之間,自己也無從下手,而且又不好太重,
這就變成了纏鬥挨打的局面。

    南宮壽展開九宮劍法,身形飄忽,劍走九宮,一柄闊劍雖然使得風雷進發,
凌歷盡致。但桑鳩婆的鳩頭杖杖頭彎曲,善於鎮拿兵刃,而且南宮壽闊劍長僅三
尺八寸,她鋼杖卻有六尺來長。你攻不到她近身,她卻可鎖拿你的長劍。在兵刃
上就已落下風。

    何況桑鳩婆一身功力,也遠在南宮壽之上,不過四五個照面,就接連響起七
八聲金鐵大震,一下就鎖住了南宮壽的長劍。左手緊接著呼呼兩掌,「乙木掌」
風聲如濤,兩團無形勁氣。如同有物,逼得南宮壽連退了兩步。桑鳩婆身形何等
迅速,閃電欺近過去,抬手一指,朝他「華蓋穴」上點去。南宮壽驟不及防,咕
咚應指仰跌下去。

    桑鳩婆杖頭一點,身如魅影,朝夏非幻平飛過去。夏非幻急忙後退一步,抬
手之間,黑玉拂塵朝前拂來,這一拂,就有一股森寒陰氣前身前湧出。桑鳩婆白
髮飄飛,口中發山呷呷尖笑,喝道;「夏非幻,咱們從沒交過手。今晚正好各顯
神通,好好的打一場。」喝聲中,左手一記「乙木掌」朝前劈了過去。右手抬處
,鳩頭技直搗中門,掀起斗大一個杖花,縱送而出。

    兩股勁氣,當先交接上了。夏非幻從拂塵上拂出的「玄陰真氣」,對旁人有
削弱對方武功的效力,但對桑鳩婆並不管用。因為桑鳩婆練的是「乙木真氣」,
東方甲乙木,木能生火,她「乙木真氣」雖非火功,但卻含有乙木陽剛之氣,雖
然不能像純陽之氣,可以克制「玄陰真氣」的陰寒之氣,卻也是可抵禦「玄陰真
氣」的侵襲。

    兩種性道不同的真氣,既然無法克制對方,那就失去了它的特殊性能,豈不
和普通內勁一樣。只能各憑本身的功力造詣傷人。但桑鳩婆和夏非幻各有數十年
修為;內功造詣也只在伯仲之間,兩股內勁這一交接。本來內功是無形無聲,看
不到的東西。

    這回同雙方功力相等,乍然一接。兩人之間登時捲起一陣狂飆似的旋風。因
為誰都無法推進。這一股旋風就從兩人中間向橫裡洩出,吹得兩人衣衫獵獵作響
,但誰也沒有被逼退一步。這一段話,要解釋清楚,說來話長,其實僅系電光石
火般乍然一接觸所發生的事,夏非幻眼看桑鳩婆杖勢朝他直搗過來,身形向左閃
出,右手長劍也隨著出手,斜刺出去。

    夏非幻能夠當上玄陰教教主,一身武功自然極高。右手長劍甫出,左手黑玉
拂塵也同時橫掃而出,她劍拂同施,右手「玄陰劍法」,源源出手。這套劍法陰
毒詭異。明明迎面刺出。卻刺到你小腹,明明削向你手腕,卻刺到你咽喉,每一
劍變化神速,取人部位,都是你必死要害,尤其從夏非幻手中使出,更是身形如
風,快捷如電。

    她左手黑玉拂塵配合劍勢,上下翻飛,一蓬拂影有如一團迷霧,掩護劍法,
使你更看不清她劍勢指向何處?剎那之間,但見劍光流動,連她一個人都在劍光
拂影之中,變成了模糊的淡淡影子。但她對手桑鳩婆豈是庸手,杖勢展開,一支
彎彎曲曲的鳩頭杖同樣幻起了十七八條杖影,宛如十七八條黑龍,在天空伸屈自
如,張牙舞爪的撲攫而下。

    六尺長的鳩頭杖總比三尺長的寶劍長了一倍,這一陣工夫,十七八件黑龍已
籠罩了一丈方圓。雖然不能說已把夏非幻圈人杖勢之中。至少在聲勢上,似乎稍
稍佔了上風。夏鴻暉在桑雞婆欺近來時,早已悄悄退入石門之中。



    撲向鐵若華的是鐵三姑,鐵三站是她姑姑,但她對親侄女可絲毫沒有骨肉之
情。長劍揮舞。一片綿密劍光。好像恨不得一劍把鐵若華刺上兩個窟窿,劍勢凌
歷已極。鐵若華劍上造詣自然沒有姑姑的精純,但同一套鐵家家傳的劍法,你劍
招一動,她自可知道下一招的招式。

    何況她還學會了「紫府迷蹤身法」,截長補短,她當然不能傷害姑姑,否則
這一陣工夫,她足可把鐵三姑傷在劍下,但要想制住鐵三姑,卻也不易。

    撲向席小蓉的是金雞門祝逢春,祝逢春使的「金雞劍法」,氣勢雄偉,劍勢
大開大闔,以劈掃為主。席小蓉劍勢忽應忽實,身法輕靈,劍法奇奧詭異,比起
夏非幻的「玄陰劍法」似有過之,令人莫可厘測,力敵祝逢春,依然如行雲流水
,瀟灑自如。身如陀螺一個輕旋,已轉到祝逢春身側,左手穿出,又拍的一聲擊
中祝逢春右腳,長劍噹啷墮地,她劍尖一昂,又點了他胸前兩處穴道。

    與此同時,與於立雪動手的應立言使的是「子午劍法」,崇尚刺擊,直往直
來,但來去如風,以身法快捷為主,這兩套劍法,雖然各有所長,但萬變不離其
宗,同是少林家數。於立雪身懷「冰魄神針」,早已悄悄拿出,趁其不備,神針
出手,應立言自然中針倒地。

    席小蓉制住祝逢春,轉身一看,鐵若華、鐵三姑還在纏鬥不休,她身形倏然
橫掠過去,手中長劍幻起幾點寒星,人到劍到。鐵三姑連一個鐵若華都久戰不下
,疲於應付,那會防到身後有人襲到,一下就被點住三處穴道。

    鐵若華吁了口氣,說道:「席妹妹,不是你出手,我累也被累死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鐵姐姐身法神妙,早就應該勝她了。」

    鐵若華道:「她是我姑姑,我不敢用劍點她,但她長劍揮得又快又急,我又
無法欺近身去。只好和她纏鬥下去了。」說到這裡,口中忽然咦道:「阮大哥還
沒住手,方纔我聽他叫著小紅,那蒙面人一定是小紅妹子了。」

    席小蓉道:「我去幫他。」身形一晃,直向阮天華、小紅兩人身邊掠去。

    小紅神志受迷,但她此刻施展的「紫雲劍法」,席小蓉堪堪欺近,陡覺一片
銀光迎面灑來。正待舉劍封架,陡覺眼前動手的兩人,連眼都不曾眨一下,就已
失去了縱影,不,只聽身後響起「噹」的一聲金鐵大震。同時聽到阮天華的聲音
以「傳音入密」說道:「小蓉,你快向左閃出,我才能出手。」

    原來方纔那一聲金鐵大震,是小紅看到席小蓉欺來,一下轉到她身後刺出一
劍,被阮天華跟著過來,舉劍把她架開的,否則兩人激戰了好一回,從未兵力交
擊過。席小蓉心中暗道:「他們使的是什麼身法?竟有如此奇妙?」

    她原是冰雪聰明的人,聽了阮大哥的話,立時明白,她聽鐵若華說過,阮大
哥和小紅原是同門學藝的。劍法、身法,你會的我也會,無怪久戰不下,自己如
果向左閃出,小紅必然會向自己出手,那麼阮大哥就可出其不意把她制住了。心
念閃電一轉,依言朝左閃出。

    果然,她身形一動,小紅如響斯應,刷的一劍,灑出一片劍光追擊過來。這
一招,席小蓉心裡早有準備,身形堪堪閃出,立即轉過身去,長劍斜劃而出。但
聽「嗒」的一聲,小紅青芒一閃,立把她削出的長劍截為兩段。差幸阮天華也在
此時振腕一指點住小紅穴道,若是慢上半步,席小蓉閃躲不及非傷在她的劍下不
可。

    席小蓉長劍被削斷,心頭方自一驚,只聽阮天華笑道:「好了,總算把她制
住了。」他看到席小蓉手上只剩了半截斷劍,不覺歉然道:「真抱歉,方纔我忘
了告訴你,她手上的賽莫邪是一把斬金斷鐵的利器,你沒受傷吧?」

    席小蓉擲去手中斷劍,朝他甜甜一笑道:「還好,你出手很快,不然我這條
手腕只怕保不住了。」

    阮天華柔聲道:「只要你不受傷就好。」

    鐵若華很快走了過來,說道:「阮大哥,她是不是小紅妹子?」

    阮天華道:「不是她還會是誰?」伸手一把撕開了小紅的蒙臉黑布,只見小
紅霎著眼睛,一臉俱是茫然之色。阮天華焦急的道:「她被迷失了神志,這該怎
麼辦?」

    席小蓉道:「她中的是「練功散」,只有夏非幻才有解藥……」

    阮天華一個轉身,說道:「夏非幻已被桑婆婆圈入在杖勢之中,我去……」


    席小蓉叫道:「阮大哥慢點……」

    阮天華身發如風,一下朝桑鳩婆、夏非幻的杖影劍光之中閃了進去,口中喝
道:「桑婆婆,把她交給晚輩吧。」聲到人到,一道青虹朝夏非幻劍光上撩去。
他心急救人這一招「紫雲出岫」,劍氣進發,但聽「嗒」的一聲,從夏非幻的一
片劍光中橫掃而過,立把對方長劍截斷。

    夏非幻和桑鳩婆激戰了四五十招,依然分不出高下來,此時但覺眼前青虹大
亮,一下就削斷了自己的長劍,心頭方自一怔。定睛看去,阮天華不知何時已站
在自己面前,相距不過數尺,這一機會豈肯錯過?一言不發,左手朝前印來。

    阮天華堪堪削斷對方長劍,看她一隻手掌五指左右晃動,印到胸前,也立即
左手一伸,朝前迎出。席小蓉看得吃了一驚,急忙叫道:「阮大哥接不得。」她
自然知道「玄陰九轉掌」專震敵人內腑,就是功力相等的人,同樣會被九轉掌的
柔勁所傷。
 
2013-2-7 10:2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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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四路追蹤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席小唇雙足一點,如飛掠到,兩人手掌已經接掌,
但聽「拍」的一聲,夏非幻一個人被震得登登的連退了五步之多,再也站不住,
砰然跌坐下去。席小蓉驚容未定,搶到阮天華身邊,急急問道:「阮大哥,你沒
事吧?」

    阮天華微微一笑道:「你看我有沒有事?」

    桑鴆婆早已一下欺到夏非幻身邊,手中鳩頭杖一落,壓在夏非幻的胸口,喝
道:「夏非幻,你再動一動,老婆子杖勢一落,你就沒命了。」這時阮天華,席
小蓉、於立雪、鐵若華四人,都已走了過來。

    夏非幻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抬眼望了阮天華一眼,慘然笑道:「小畜生,我
會傷在你的手裡,你居然……比你爹強得太多了……這樣也好,我……這教主原
無多大用處,活著也……不過是……個……傀儡……」

    桑鳩婆看她傷得極重,不覺把壓在她胸口的鳩頭杖輕輕提起,問道:「練功
散解藥呢?」

    夏非幻有氣無力,斷續的道:「在……在我……身……」話聲未落,左手揚
處撒出一把淡紅粉末,同時身形一蹶而起,一個懶驢打滾朝旁滾了出去。這一蓬
淡紅粉末霏霏灑灑,如煙如霧,迅速沸漫開來。

    「練功散。」席小蓉口中喊著,再也顧不得羞恥,急忙身子朝阮天華懷中撲
入,低叫道:「阮大哥,快聞我胸口……」

    阮天華眼看夏非幻忽然撒出一蓬淡紅粉末,雖然不知是什麼毒粉,諒來定是
迷人神志的毒粉無疑,口中大喝一聲,右手疑足十成功力,呼的一掌朝夏非幻劈
了過去。夏非幻堪堪站起,她內傷極重,行動未免遲緩,阮天華這一掌又是含怒
出手,只聽她口中悶哼—聲,一個人應掌飛起,砰然一聲直摔出一丈開外,才「
拍達」跌墮地上,再也一動不動。

    阮天華聽席小蓉叫出「練功散」,就撲了過來,要自己聞她胸口,那—定是
她胸口掛有解藥之類的東西無疑。此刻沒有時間考慮,就依言低下頭去,深深吸
了口氣,果然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之中,雜有—縷清香,使人頭腦為之一清,這
真教他花氣脂香辨不清。

    桑鳩婆是老江湖,聽到席小蓉喊出「練功散」,又把身身子撲到阮天華懷裡
,要他聞她胸口。她立時想起方才自己逼著夏鴻暉交出解藥,他只有一個香囊,
聞了可解「練功散」,但不能解已經中了「練功散」之毒的人,這香囊就在自己
懷中。

    這就急忙把鳩頭杖朝地上一拄,探手取出香囊,左手一把把鐵若華拉到身邊
,舉起香囊,在兩人鼻前晃動,果然聞到—縷清香,本已昏沉沉的頭腦,頓時為
之一清。阮天華聞到一縷清香,還待低下頭去再聞。席小蓉輕輕把他推開,脹紅
著臉道:「可以了,我胸前掛的香囊司解練功散之毒,只要聞了香氣,就不會再
受毒煙侵襲。」

    說話之時,伸手從頸上脫下一條細鏈,鏈上果然有一個錦絲勾結的香囊,隨
手遞來說道:「你快拿去給桑婆婆,鐵姐姐聞上一聞。」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不用了,老婆子也有一個,這回不礙事了。」

    鐵若華奇道:「桑婆婆,你這香囊是哪裡來的呢?」

    桑鳩婆笑道:「這是夏鴻暉獻出來的……咦,這小子果然滑溜,又給他逃跑
了。」夏非幻一死,夏鴻暉逃走了,四名手持宮燈的女子也早已走得一個不剩。




    席小蓉一手打著火筒,走近夏非幻身邊,伸手朝她懷中一陣掏摸,取出三個
葫蘆形的藥瓶,就著火光凝目一看,喜道:「阮大哥,在這裡了。」

    阮天華問道:「是練功散的解藥嗎?」

    席小蓉唔了一聲,站起身來,點點頭道:「這裡的人有的是被「迷迭散」迷
失了神志的,也有些人是聞了「練功散」,只知道和人拚命的,這兩種迷藥,性
道各異,解藥也不同,現在總算都有了解藥了。」

    阮天華道:「還有一個藥瓶是什麼?」

    席小蓉道:「這一瓶是迷迭散。」

    桑鳩婆道:「席姑娘,這兩種迷藥的解藥,性道各異,如果給他們服錯了,
可不得了。」

    席小蓉嫣然一笑道:「這兩種解藥,一種是聞的,一種是內服的,如果給他
們服錯了,不但無法解迷,只怕會終生成了白癡。」

    桑鳩婆為難的道:「這就難了,這些人同樣神志不清,咱們如何分得出來。


    席小蓉笑了笑道:「據我所知,夏非幻在武林三鼎甲宴上,下的是「迷迭散
」,被迷失神志的人,還知道服從。但聞了「練功散」的人,神志完全迷失,不
分敵我,見人就動手,所以平時只使用「迷迭散」,為的是易於控制,但今晚進
來的人,既沒服用這裡的茶水酒食,無法下「迷迭散」,只好使用「練功散」了
。    這些人,我不知道那些是今晚進來的,但你們知道,凡是今晚進來的人,
只要有指甲挑一些「練功散」解藥,彈入他們鼻孔,打上一個噴嚏,就會清醒過
來。不是今晚一進來的,那就給他們服「迷迭散」的解藥,也要用指甲挑上少許
,放在他們舌尖上,有一盞茶的工夫,也可以清醒了。」

    桑鳩婆點著頭呷呷尖笑:「所以凡事都有一個數字,人算不如天算,玄陰教
煉製了這兩種害人的東西,利用迷失神志的、敵人,來對付敵人,結果還是失敗
了。再說今晚你席姑娘不投過來,咱們就是拿到解藥,還是不知道用法,一個不
巧,喂錯了解藥,這些人很可能終生變成白癡,豈不可怕?」

    鐵若華道:「席妹妹,你把解藥交給我。」

    她從席小蓉手中接過兩個藥瓶,隨手交給來復、青兒兩人,說道:「來復,
你去餵中了「迷迭散」的人,青兒去給中「練功散」的人聞解藥,哦,你先去給
小紅姑娘聞了。」青兒答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拔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藥末
,彈入小紅鼻孔,然後又走過去給商桐君等四位掌門人一一把解藥彈了,阮天華
即替他們解開被制的穴道。

    這真是如響斯應,彈入解藥不過轉眼工夫,小紅和四位掌門人先打出一個噴
嚏,霍然清醒過來。小紅首先咦廣—聲,說道:「阮大哥,啊,師傅,於姐姐、
鐵姐姐也在這裡,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好像做了一個夢,這是什麼地方?」


    桑鳩婆含笑遭:「你醒過來了就好,快運氣試試,還有什麼地方不對的?」


    商桐君等四人究是老江湖了,人一清醒過來,就立即暗自運氣檢查全身,等
到發現並沒什麼異樣,才算放心。商桐君朝桑鳩婆拱拱手道:「桑婆婆,阮少俠
,兄弟方才恍如一夢,剛剛醒來,人概是幾位出手相救的了?」他先開了口,晏
海平、封自清,徐子常三人一起走近過來,就不用再開口了,因為三人要問的話
,已由商桐君說了出來。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門人四位是中了玄陰教的「練功散」,現在總算
好了,四位業已清醒,玄陰教主已被阮小兄弟一掌擊斃,咱們此行總算大功告成
了。」

    封自清道:「夏非幻已經死了嗎?」

    桑鳩婆一指倒臥地上的夏非幻,說道:「若非阮小兄弟出手快,不把她擊斃
,還取不到解藥呢。」當下就把自己幾人此行經過,詳細說了遍,最後指著席小
蓉說道:「這位就是棄暗投明的席姑娘,不是她,咱們縱然取到解藥,若是用錯
了,這裡就會有不少人終生變成白癡呢。」一面又替席小蓉引見了四位掌門人和
小紅。

    席小蓉粉臉酡紅,一一襝衽為禮。晏海平一翹大拇指道:「席姑娘深明大義
,實在難得的很。」

    徐子常也道:「不錯,席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才是巾幗奇女子。」

    席小蓉紅著臉道:「兩位掌門人誇獎,小女子愧不敢當。」

    商桐君聽說自己等人中了「練功散」,心中不禁猶有餘悸。一面歎息一聲道
:「說來慚愧,兄弟等人進入一條甬道之後,確實聞到過一種異香,竟然中了他
們的詭計,但夏非幻縱然詭計多端,還是多行不義,自取滅亡,這就是邪不勝正
了。」

    這時來復也給所有穴道受制的人,一一餵了解藥,桑鳩婆要小紅、鐵若華、
席小蓉、於立雪四人過去替所有的人解開了穴道。不過盞茶工夫,南宮壽、祝逢
春,應立言三人功力較深,當先清醒過來。這真是如夢初醒,看到自己等人似在
一處大石窟中,深感驚奇,這就朝商桐君等人走了過來。

    南宮壽拱拱手道:「商掌門、諸位道兄都在這裡,兄弟剛才清醒過來,大概
是諸位道兄出手相救的了?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商桐君還了一禮,含笑道:「這裡是在君山山腹之中,大家都是被玄陰教迷
失了神志,兄弟等人也是剛才醒來沒有多久。此次全仗桑鳩婆和阮掌門人的哲嗣
阮少俠、鐵姑娘、於姑娘、席姑娘幾位,擊斃玄陰教主夏非幻,取得了解藥,否
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呢。」

    南宮壽連忙朝桑鳩婆拱拱手道:「桑婆婆,阮少俠相救之情,南宮壽不敢言
謝……」

    桑鳩婆呷呷笑道:「南宮老兒不用說了,老婆子可沒有這大的能耐,這全是
阮小兄弟的功勞。」

    南宮壽目光轉動,問道:「桑婆婆不知可曾看到婁兄嗎?」他口中說的婁兄
,正是九宮雙劍的鐵拂道人婁廣元。

    桑鳩婆道:「鐵拂道人好像負了傷,沒在這裡出現。」

    南宮壽抱抱拳道:「多謝了,兄弟找他去。」話音一落,轉身就走。

    這時大廳上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清醒過來,商遜和四名華山弟子朝商
桐君奔來。六合門拜天錫奔向徐子常,太極門蕭玨人和兩個師弟奔向晏海平。祝
天霖奔向祝逢春,應重信和四個師弟奔向應立言,陸子羽奔向封自清。父子師徒
各自會面,自有一番熱鬧,但在這亂烘烘的場面中,悄悄走了鐵三姑,另外劍門
山二十一名弟子也相繼退出。

    桑鳩婆道:「各位掌門人,這裡是君山山腰幾條秘道的中心點,大家請在這
裡稍候,還兩撥人,還在岔道之中沒有出來,老婆子帶著青兒去找五山山主,阮
小兄弟去找阮掌門大家仍在這裡會合,不可再走失了。」

    商桐君哦道:「阮掌門人一行,現在哪裡?要不要咱們一起去?」

    桑鳩婆道:「諸位掌門人就在這裡等候就好,阮掌門人—行,只是走入了岔
道,有席姑娘引路就好。」當下桑鳩婆帶著青兒,匆匆走了。



    阮天華,小紅,鐵若華、於立雪、來復由席小蓉領路,走近左首壁下,打開
一道石門,進入一條黝黑的甬道之中。小紅已由鐵若華口中,聽到阮大哥救席小
蓉的故事,阮大哥救了她性命,她自然要報答阮大哥,去救出阮大哥的父親,因
而棄暗投明,這是很自然的事,她當然不會想到兒女之私的上面去。

    一行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腳下加快,一路隨著席小蓉奔行,他們由這條甬
道轉入那一條岔道,再轉到另一條岔道。這樣足足走了頓飯工夫,轉轉彎彎的至
少已走了七八條岔道,依然沒有見到一個人影。阮天華忍不住問道:「小蓉,還
沒到嗎?」

    席小蓉—張春花般的臉上,已經隱隱有了汗水,她腳下一停,面有難色的道
:「阮掌門人一行,應該就在前面岔道中的,不知怎麼會找不到人的?」

    阮天華聽得一怔,問道:「家父他們會不會轉到別的岔道上去?」

    席小蓉道:「應該不會的,阮掌門人一行人進入這裡,幾處通道都已關閉,
他們走到這條盡頭無路可通,又走到那條盡頭也無路可通,換句話說,他們就被
封閉在這幾條岔道中間,走不到旁的地方去的。」

    小紅道:「會不會出去了呢?」

    席小蓉道:「出口的中心點,就是我們來的那座大廳,任何一條路要出去,
都得經過那裡。」

    小紅道:「那麼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

    席小蓉想了想道:「另外還有一條出口,必須經過三重石門,而且操縱石門
的機關在石門外面,裡面的人是無法開啟的……」

    阮天華道:「你是說必須從外面開進來?」

    席小蓉點點頭道:「但夏非幻已無,這會是……」她忽然變了臉色,底下的
話就沒有說出口來。

    阮天華當然不會去注意她的臉色,忙道:「我們快去看看。」

    鐵若華道:「夏鴻暉逃走了,會不會是他呢?」

    阮天華微微搖頭道:「不會的,他是個極為自私的人,他不會因玄陰教大勢
已去,幡然悔悟,把家父等人放出去的。」

    席小蓉道:「你們隨我來。」她轉過身,朝另一條甬道中急步行去,大家跟
在她身後,也都走得很快,一回功夫,已走到盡頭。

    席小蓉在壁間仔細察看了一陣,說道:「除非有人把這道門打開了,把人放
出去之後,又把石門闔上去了。」

    阮天華道:「這道石門打不開嗎?」

    席小蓉道:「只有外面的人,知道開啟這道石門方法,才能打得開,但這是
秘道,只有夏非幻知道……」

    於立雪道:「你說夏鴻暉也不知道。」

    席小蓉道:「他應該不會知道。」

    於立雪道:「但夏鴻暉現在已是玄陰教的總護法了。」

    席小蓉依然搖搖頭道:「他不會知道的。」

    阮天華道:「你是說,爹他們沒有出去了。」

    席小蓉道:「山腹岔道中已經沒有人,很可能出去了。」

    阮天華道:「那該怎麼辦?」

    席小蓉道:「我們只有先回出去再說了。」

    小紅道:「席姐姐,你可以確定阮掌門人一行人已經出去了嗎?」

    席小蓉道:「阮掌門人一行人原先被困的岔道,都已經找遍了,依然沒找到
人,不是出去了嗎?」

    阮天華矍然道;「對了,夏非幻已死,還有一個勾魂鬼姥勾嬤嬤,這人雖沒
露面,地位極高,很可能還在夏鴻暉之上,小蓉,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裡?」

    席小蓉道:「要找勾嬤嬤,就得先回出去才行。」

    阮天華道:「好,我們先回出去。」回出去,自然仍須由席小蓉領路,否則
像這樣到處都是岔道的山腹中,你走上大半天,也未必回得到原來的大廳上去。
現在大家急於回到大廳上去,腳下自然走得更快,不過—該工夫,就已從大廳左
首的一道石門走出。



    桑鳩婆早已把中了「練功散」的五山山主救醒,大家都在大廳上等候。羊樂
公一眼看到阮天華,就一下跳了過來,叫道:「阮小兄弟,還是你行,一舉就殲
滅了玄陰教主夏非幻……」他語聲甫出,看到走出來的只是阮天華幾個人,口中
咦了一聲,問道:「阮掌門人他們呢?你們沒找到人?」

    商桐君等人也都站在廳上等候著阮掌門人,聽了羊樂公這一嚷,不覺紛紛圍
了上來。桑鳩婆尖著嗓子道:「阮小兄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阮天華道:「我們找遍了所有岔道,不見家父一行人的蹤影,據小蓉說,可
能是從另一條出口出去了。那條出口,只有外面可以開啟,裡面的人是無法開出
去的,據晚輩猜想,很可能是勾嬤嬤把家父等人引出去了。」

    龔天發道:「走,咱們找姓勾的老賊婆去。」

    桑鳩婆道:「不錯,阮掌門一行人已經走了一回,咱們得趕快出去才行。」
她和勾嬤嬤相識在數十年以前,深知此人心狠手辣,阮掌門人一行人落在她手中
,當真吉凶卜,但這話她可開敢說出口來。

    席小蓉答應一聲,就領著大家朝大廳右首行去,走近石壁,相距還有一丈來
遠,她左手向後一擺,意思是大家不可再跟過去。然後雙足象踩著七星步法一般
,左三右四的走了兩遍,才身形縱起,凌空飛撲過去,腳還沒有著地,左手迅疾
無儔的朝壁上推去。

    石壁間被她應手推開一道門戶,身形也隨著飛入門中,飄落地上,貝過身來
,叫道:「阮大哥,現在可以出來了。」現在可以出來了,那麼方纔若非凌空推
門,很可能就會觸動埋伏了。

    阮天華、小紅、於立雪、鐵若華當先衝了上去。石門外又是一條通道,席小
蓉依然走在前面領路。不過走了數丈遠近,通道盡頭,迎面已是一道石級,但能
看到的不過八九級,就轉了彎,席小蓉領著阮天華迅快的拾級而登。

    阮天華心中暗暗哦了一聲,他記起勾嬤嬤答應讓他去看桑鳩婆,自己和鐵若
華、於立雪、青兒四人曾沉落下來,那麼勾嬤嬤住的地方,自然是上面一層了。
這道石級,每九級就有一個轉彎,這樣盤曲而上,至說也轉了十來個彎,才算走
到盡頭,迎面就有一道石門敞開著。

    席小蓉並沒朝門外跨出,身子右轉,右手在門口右首石壁上連按了幾按,左
手向前椎去,石壁間登時被她推開了一道石門,才舉步走入,一面回頭道:「阮
大哥,你告訴後面的人,不可朝那道石門出去。」

    小紅問道:「席姐姐,那道門戶到那裡去的呢?」

    席小蓉道:「只要有人走出去,整個地板就會沉落,又跌落到下面一層去了
。」這時,大家已魚貫走出。門外像是一個大石室,穹頂很高,略呈圓形,正中
間還有一串石鐘乳象蜂窠般下垂半空、經燈光一照,纓絡繽紛,有如水晶般散發
著異彩。

    這石室一看就知是天然形成,不加人工開鑿,大得足可容得下兩三百人之多
,也是天然石窟,沒有石門。席小蓉道:「阮大哥,裡面地方不大,你要大家在
這裡等候,我們幾個人進去就夠了。」

    阮天華點點頭,就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諸位掌門人,席姑娘說裡面地
方不大,恐怕容不下這許多人,大家還是請在這裡等候,晚輩幾人進去就夠了。


    桑鳩婆道:「老婆子和勾鬼婆相識數十年,她居然不念舊情,老婆子非找她
算帳不可。」

    龔天發道:「這老賊婆盜走老主人的倚天劍,老朽也要去找她。」

    羊樂公道:「咱們呢?」

    桑鳩婆道:「你們幾位都不用進去了,有咱們幾個進去人手已經足夠了。」
於是就由席小蓉領路,桑鳩婆、龔天發、阮天華、小紅,鐵若華、來復,青兒、
於立雪九人,朝左首一個石窟中走入。石窟通道呈半圓形向左彎去,但走到彎形
的盡頭,發現對面也有一個窟門,交會在一條較為寬闊的通道上。

    敢情你從右首進來,也會走到這裡的了,席小蓉就是朝這條通道上走去。這
條通道兩邊的石壁,已是平整光滑,光可鑒人,這樣走了約莫一箭來路,通道盡
頭。出現了兩扇朱漆大門,門上各有一個古銅獸環,像是閱閥世家的大門一般。


    這條路,桑鳩婆、阮天華等人都認識,他們就是從這條路進來的。席小蓉走
在前面,跨上三級石階,舉手叩了兩下獸環,但在他叩動獸環之際,兩扇朱漆大
門卻應手徐徐開啟。席小蓉一怔,低聲道:「阮大哥,我們進去。」一行人進入
朱漆石門,越過一間寬敞的石室,就進入勾嬤嬤的起居室。

    阮天華目光轉動,看到中間一張小圓桌上,還放著一把描金茶壺和一個精緻
的瓷盅,但卻不見勾嬤嬤的人影。桑鳩婆道:「這老賊婆不在這裡。」

    小紅道:「他把阮掌門人等人領出來了,當然不會在這裡坐著的了。」

    席小蓉道:「大家跟我來。」她領著大家退出起居室,回到空曠的石室中,
走近左壁,伸手一推,一道石門應手推開。

    裡面是一條走廊,左右各有四五間石室,但闃無人聲。席小蓉走在前面,經
過每一間石室,都用手推開了木門,每—間的陳設,都是臥房,卻一個人也沒有
。席小蓉道:「看來她不在這裡了。」

    桑鳩婆問道:「還有石室嗎?」

    席小蓉點點頭道:「有。」她領著大家退出,回到空曠石室,又朝右首石壁
走去,伸手推啟石門,走了進去。這裡和左首一樣,是一條寬敝的走廊,左右也
各有四五間石室,她依然一路行去,伸手逐一推開了木門,所有石室,每間石室
都是空空如也,不見一個人影。

    阮天華忍不住問道:「勾嬤嬤不在這裡,那麼會去了哪裡呢?」

    席小蓉道:「這一層石室,就是這些了,怎麼會不見勾嬤嬤的呢?」

    桑鳩婆道:「沒有別的石室了嗎?」

    席小蓉道:「沒有了。」

    龔天發道:「這老賊婆已經離去了。」

    阮天華焦急的道:「看來家父等人都已落在她手裡了。」

    鐵若華道:「落在她手裡恐怕不止阮掌門人—行,我們一路行來,上下兩層
石室,幾乎都已走遍了,諸如夏鴻暉、九宮雙劍,於老夫人,伏大娘,廣法大師
、辛無忌,和三姑,鎮少侯,以及劍門弟子等人都一個不見,只怕全被她帶走了
。」

    桑鳩婆突然想起玄陰教主夏非幻臨死說過:「我這教主原無多大用處,活著
也不過是個傀儡」。當時,沒人注意她說的話,如今前後對照,夏非幻等人都住
在上面一層石室,由此可見夏非幻這個玄陰教主,是歸勾嬤嬤在幕後指揮的。

    夏非幻徹底失敗,勾嬤嬤不得不離開這裡,但是她卻乘機擄獲了阮掌門人和
天罡門於老夫人、鐵三姑等人才走,可見她依然野心不死。勾嬤嬤雖然隱身幕後
,在這裡當著「太上教主」,但以自己的經驗,她絕非主腦人物。那麼難道還另
有一個主腦人物在指揮著勾嬤嬤?這人會是誰呢?

    桑鳩婆想到這裡,突然心中一動,張了張口,卻又忍了下來,一面朝阮天華
道:「阮小兄弟,阮掌門人等人,雖然很有可能被勾老賊婆所劫持,但有這許多
人失蹤,目前決無危險。試想她佔據了君山山腹,這樣有利的形勢,尚且被咱們
一舉破去,她離開這裡,已經失去了地理上所佔的有利形勢,還怕她跑到哪裡去
?何況她仗著害人的兩種迷藥,咱們也從夏非幻身上得到了解藥,阮掌門人等人
,雖然被她劫持了去,遲早一定可以救出來的,咱們不如先回出去再說。」

    阮天華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桑鳩婆拍著他肩膀,笑道:「小兄弟只管放心,老婆子可以向你保證,勾老
賊婆跑不了的。」一行人退出通道,回到大石窟。



    商桐君眼看依然只有桑鳩婆等幾個人出來,不覺迎著問道:「怎麼沒找到阮
掌門人嗎?」

    桑鳩婆道:「住在這一層的是昔年九幽門的勾魂鬼姥,咱們找遍了每一間石
室,一個人影也沒有,可能所有的人都被勾魂鬼姥帶走了。」

    太極門晏海平道:「除了阮掌門人一行,還有什麼人?」

    桑鳩婆道:「人可多著呢,劍門的鎮少侯和二十幾個劍門弟子,九宮雙劍、
天罡門的於老夫人等四個,鐵於幫鐵三姑,和玄陰教總護法夏鴻暉等人,咱們出
來之時,—個人也不見,自然也被她帶走了。」

    羊樂公大聲道:「姓勾的老虔婆既已退出山腹石室,咱們也快些出去才是,
她帶著這許多人不論走到哪裡,都極易查得出來,追蹤並非難事。」

    八卦門封自清點頭道:「羊掌門人說得極是,勾魂鬼姥帶著這許多人走在路
上,行跡是無法隱秘的,咱們及早出去,定可追得上她。」

    桑鳩婆朝席小蓉問道;「席姑娘,咱們要從哪裡出去?」

    龔天發道:「從這裡筆直出去,就是青螺山莊第三進的大廳,大家請隨老朽
來。」他跨開大步,筆直朝前行去。

    商桐君抬抬手道:「桑婆婆請。」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商掌門人怎麼和老婆子也客氣起來,大家快些走吧。


    幾位掌門人還是謙讓了一陣,才由商桐君—為首,跟著走入南首的一座石窟
,龔天發早走到前面去了,看不見他的人影。商桐君因聽他說過筆直走去就是青
螺山莊第三進的大廳,石窟中雖然黝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還是大步朝前走
去。

    鐵若華道:「來復,你有火筒,快到前面去,替商掌門人照路。」來復答應
一聲,迅快的搶上前去,舉著火筒替大家照路。

    這條石窟甬道並不太長,走了一箭來路,地勢就漸漸向上,甬道盡頭,是—
堵石壁,但石門早已大開,從外面射進陽光來。一行人走出石門,果然已在一處
大廳上。龔天發就站在廳上,說道:「諸位掌門人怎麼才出來。」

    商桐君等大家都出來了,才拱拱手道:「桑婆婆,咱們人手眾多,但要追蹤
勾魂鬼姥,咱們不知她的去向,是往南還是往北?因此兄弟認為不如分頭搜索,
較為穩妥,不知大家以為何如?」

    晏海平道:「商兄說得極是,不知可有腹案否?」

    商桐君道:「第一、這青螺山莊有現成房舍,山腹之中,又有兩層石室,玄
陰教盤踞於此,已有數年之久,勾魂鬼姥率眾離去。是否只是一個煙幕?咱們搜
索山腹,以為她業已離去,她等咱們一走,又迅速回來,反正是在山腹之中,咱
們不會再進來搜索。她仍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住在裡面,因此第—件事,這青螺
山莊必須有人留守,而且人手不宜太少……」

    六合門徐子常連連點頭道:「商兄此話不錯,她匆匆離去,但屈指算來,確
實再也沒有一個地方適合她作為巢穴之處,這一點,咱們不可不防。」

    商桐君道:「因此……」他口氣一頓,抬目道:「兄弟只是想到就說,說出
來了,還要諸位道兄斟酌,並不是兄弟指派什麼人…」」

    桑鳩婆道:「商掌門人好說,本來大家公推阮掌門人主持大計,現在阮掌門
人一行人失了蹤,咱們大夥人就成了群龍無首,商掌門人正是眾望所歸,應該如
何,就請商掌門人指派好了。」

    羊樂公一大把年紀,胸無城府,沒待桑鳩婆說完,就接著道:「沒錯,咱們
沒有一個主持大計的人,就成群龍無首,咱們就推商掌門人做咱們的龍頭,該派
誰做什麼,只管指派,咱們聽他的就好。」經他一嚷,大家也紛紛附和。

    商桐君道:「諸位道兄且讓兄弟把一點淺見說出來了,大家看看是否合適?
再作定奪。兄弟之意,留守青螺山莊,人手不宜太少,五山派有五位山主,自可
勝任。不過這裡三進房舍,地方遼闊,只有五位山主和苟總管六個人,人手還是
少了,咱們幾個門派,參加君山大會,帶來的弟子,差不多有十幾個人,一起留
在這裡,聽候羊掌門人指揮,這樣,就差不多了,不知羊掌門人,諸位道兄意下
如何?」

    羊樂公道:「商掌門人是咱們的龍頭,派五山派留守青螺山莊,兄弟自當遵
命,再有諸位小兄弟協助,那是最好不過了。」徐子常、晏海平等幾個掌門人也
一致同意把門下弟子撥歸五山派指揮,協同留守青螺山莊。

    這第一件事就順利通過,各大門派的門人,計華山派五人,〔商遜和四個師
弟〕六合門一人,〔拜天錫〕太極門三人,〔蕭玨人和兩個師弟〕八卦門一人,
〔陸子羽〕金雞門一人、(祝天霖)子午門五人,〔應重信和四個師弟〕合計十
六人。其中金雞門祝天霖,乃是上屆的武林狀元,年紀較長,其他十五個人,就
由祝天霖率領。

    商桐君又道:「青螺山莊既然派人留守,也自然成為咱們這次行動的中心地
點,咱們分作幾撥,分頭搜索,不論有無發現,當然,其中某一撥人一旦發現敵
蹤,就得立即趕回這裡報訊。沒有發現敵蹤的也必須趕回來,集合人手,好了,
現在咱們就討論如何分配追蹤的人手了。」

    他目光轉動了下,又道:「目前咱們以君山為中心點,以地理言,可以分作
四路,分頭搜索,以咱們的人手來說,也並不弱過對方,這四條路線:第—路由
君山出發,至城陵磯登陸,向北在臨湘至羊樓司、羊樓洞、塞公橋、孟城、桃林
至岳陽。第二路由岳陽南行,經黃沙街、桃林、長樂街,談家坊,南江,折而向
北。至上塔市,詹家橋,漆家埠回岳陽,與第一路會合。    第三路由君山向北
,至候家灣,殷馬洲、黃家穴、塔市、華容、墨山鋪回君山。第四路是以水上為
主、由君山乘船向西,搜索羅家嘴,楊羅洲,南大膳,鹿角、麻塘、扁山、環湖
一圈,查看他們一行人是否從湖面走的?回君山與第三路會合。    這四路人馬
幾乎已把方圓百里都包括在內了,他們一行人數不少,絕難隱秘行藏,只要有一
處發現蹤跡,咱們就不難追上他們了。」

    他這四路人馬的路線,果然已把君山四周方圓百里全包括進去了,對方從君
山退去,除非是長了翅膀的飛鳥,否則四條路總有一條是勾嬤嬤人要經過的。

    封自清不勝欽佩的道:「商掌門人遠處西嶽,沒想到對岳陽周圍百里的地理
,竟然瞭如指掌,貧道佩服之至。」

    徐子常道:「商掌門人四路路線分配得極為詳盡,咱們人手如何分配呢?」


    商桐君微微一笑道:「人手兄弟也大概擬定了,第一路由兄弟和徐(子常〕
掌門人,封〔自清〕掌門人三人,再借調鐵手幫的來〔復〕兄擔任連絡,一旦發
現敵蹤,咱們繼續監視,來兄立時趕回君山報訊。第二路是晏〔海平〕掌門人,
祝〔逢春〕掌門人和應〔立言〕掌門人三位,再借調五山派苟〔不棄〕總管為連
絡人,一旦發現敵蹤,三位繼續監視,苟總管立即趕來君山報訊。    第三撥以
桑婆婆為首,加上阮(天華〕少兄、席〔小蓉〕姑娘姑娘,由青兒姑娘為連絡人
,一旦遇上敵蹤,桑婆婆繼續臨視,青兒姑娘立時趕回君山報訊。    第四路由
龔〔天發〕老哥為首,加上阮〔小紅〕姑娘、於立雪(姑娘)、和鐵(若華〕幫
主三人。龔老哥是昔年東海龍王的老人,洞庭湖上不乏舊識,龔老哥以何種方式
和君山連絡較為方便,可自行斟酌。只要和羊〔樂公〕掌門人約好了就行。」

    他這番分配,確實想得極為周到,連每人武功強弱都斟酌在內,每一路人手
,遇上勾嬤嬤等人,都並不弱到哪裡去。他話聲一落,眾人紛紛稱好。羊樂公道
:「好哇,你們四路,隨時都有活動筋骨的機會,只有咱們坐在這裡,飽食終日
,無所事事。」

    商桐君含笑道:「兄弟話還沒有說完呢,方才只是把四路人手分配的情形,
徵求大家意見,現在大家既然同意了,那就要和羊掌門人說明留守的任務了。」


    羊樂公道:「留守還有什麼任務?」

    況神機道:「商掌門人指派咱們留守,是防範勾嬤嬤等人去而復回,但如果
四路出發搜索的某一路,發現了勾嬤糖等人的行蹤,那時已證明她業已離去,不
會再去而復回,咱們就不用在這裡守株待兔了。」

    羊樂公道:「不用在這裡到哪裡去?」

    況神機含笑道:「商掌門人不是要各大門振的—批小兄弟留下來協助咱們,
而且還指定由祝少俠率領,這不是已經很明白了嗎?」

    羊樂公瞪著眼道:「明白什麼?」況神機道:「四路人馬分為東西南北,一
經出發,再要知會他們盡快趕回來去支援另一路人馬,也不是一時立刻就可以趕
去某處。所以商掌門人指定四路人馬任何—路發現敵蹤,都要趕來君山報汛,咱
們得到訊息,要不要趕去馳援?那時留守君山的責任,就可以交給祝少俠等人,
咱們五人就是含有隨時支援四路人馬的任務正內了。」

    商桐君點頭道:「況山主說的極是,兄弟就是這個意思。」

    羊樂公大笑道:「原來如此,商掌門人沒有明白交代,我一時如何會得過意
來?」

    商桐君看看天色,說道:「好了,大家都同意了,此刻已經快近午刻,那就
該出發了,諸位已有—晚未進飲食,各自下山之後去用飯吧。」龔天發拉著羊樂
公,低低的說了—陣,那是約定如何連絡的暗號,羊樂公聽了只是不住的點頭。
當下四路人馬就一同走出青螺山莊,分頭下山而去。

    羊樂公嚷道:「好了,他們下山去用飯了,咱們也該想辦法去弄吃的東西來
才行。」

    況神機道:「不但咱們要吃,這四路人馬趕回來,也都要進食,還是由兄弟
帶幾位小兄弟下山去採辦的好。」



    卻說桑鳩婆,阮天華,席小蓉、青兒四人,從君山後山下山,趕到候家灣已
將近午時。這裡是一片半島形的陸地,南北東三面環水,只有西首通往墨山鋪、
華容。住在候家灣的大半是漁民,稀稀落落的傍水人家,你想找一個簡陋的麵攤
也沒有。

    四人只好空著肚子沿江向北,直到傍晚時光,才趕到殷馬洲。這裡也只是一
個小村落,總算村子口有一家酒店,綠楊陰裡飄著酒帘。桑鳩婆笑道:「總算遇
上酒店了」

    青兒道:「桑婆婆想喝酒嗎?」

    桑鳩婆呷呷笑道:「傻丫頭,賣酒的地方,就會賣滷菜,也會有麵條,咱們
快些走吧。」這是路口臨江的一間瓦屋,只有這麼空蕩蕩的一間,擺著三張板桌
,幾條板凳沒有一個酒客。後門口,放著兩個炭爐子,一個十六七歲的花衣少女
正蹲在地上掮著炭火。桑鳩婆等四人走入店堂,圍著一張板桌坐下,那花布少女
依然渾似不覺,低著頭搧火。

    青兒叫道:「喂,姑娘,你給我們倒四盅茶來可好?」

    「來了,來了。」後門口有人應著,走出一個花白頭髮的大腳婆娘,三腳兩
步的迎了出來,陪著笑道:「客官真對不起,水還沒開,茶水要待回才有。」她
說完,就扭身往後走去。

    桑鳩婆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朝阮天華道:「小兄弟,你去,只問她可
有酒菜?出其不意先把老的制住了,再去制住小的,出手要快。」

    阮天華一怔,但他相信桑婆婆不會看錯,站起身,朝著大腳婆娘走去,口中
說道:「這位大嬸,茶水等一回不要緊,可有好酒?先切一盤滷菜來就好。」

    他走得不快,大腳婆娘自然不會注意,連忙陪笑道:「滷菜都賣完了,只有
鹵蛋、豆腐乾了,客官請回座,我馬上送來。」

    阮天華道:「好吧,就切些鹵蛋,豆腐乾,再燙三斤酒來,要快。」說到「
快」字,左手已經悄悄點出,制住了她的穴道,然後在轉身之際,右手突然發出
一指,凌空朝那花衣少女點去。以他此時的工夫,別說花衣少女正在低頭搧著爐
子,就算已有準備,也極難躲閃得開。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好了,你可以回來了。」一面朝青兒說道:「現在你
過去搜搜她們身上,可有什麼東西?」

    青兒答應一聲,起身走到大腳婆娘身邊,伸手從她懷中掏摸了一回,取出一
個極小的紙包,說道:「桑婆婆,她懷裡只有一個小紙包,旁的什麼也沒有。」


    桑鳩婆又道:「再搜搜她兩袖裡可有東西?」青兒又搜她衣袖。忽然手指好
似碰到了什麼,口中輕啊一聲,把大腳婆娘左手衣袖擄了起來,發現她手腕間兩
條皮帶箍著一支漆黑鐵筒。那鐵筒只有五寸來長,此人拇指略糊,好像是暗器,
這就把它褪了下來,一起送到桑鳩婆面前。

    桑鳩婆接過鐵筒,看了一眼,冷笑道:「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她居然還想
驟下毒手,把咱們化成膿血。」

    阮天華問道:「桑婆婆,這是什麼暗器?」

    桑鳩婆道:「「化血針筒」裡面裝的是化血神針,只要被針射中,不出一盞
熱茶工夫,就會化成—灘膿血,毛髮無存。」

    說話此時,青兒又搜了花姑娘的身,她懷裡也只一個小紙包,貼身藏著一柄
短劍,就一起拿了來,放在板桌上,說道:「小的懷裡只有一個小紙包,身邊卻
藏著一柄短劍。」

    桑鳩婆取過兩個小紙包,小心翼翼的打開來,裡面只有—撮灰黃色的藥粉,
回頭朝席小蓉道:「這是迷迭散了,不是老婆子發現的早,等她們下了麵條,沏
好了茶水,這兩包迷迭散就吃進咱們肚子裡去了。」

    阮天華道:「桑婆婆怎麼看出來的呢?」

    「這就是經驗告訴老婆子的。」桑鳩婆笑了笑道:「咱們進來的時候,這裡
一個酒客也沒有,對不?」阮天華點點頭。

    桑鳩婆又道:「這時候已是傍晚時光了,對不?」阮天華又點點頭。

    桑鳩婆道:「這裡白天還有過路人,這時候該不會再有人經過了,因此炭爐
子也早就該熄火了。如若不是知道咱們會來,來了一定會在這裡打尖,那小丫頭
何用在兩個炭爐子裡升火,還燒一大壺開水,不是準備給咱們下麵條,沏茶水,
這是做什麼用的?」

    席小蓉矍然道:「這些本是極普通的事,但不是桑婆婆說出米,我們還真想
不到呢。」

    桑鳩婆道:「但她升火燒水,還可以說是準備給自己下麵條的。她們當然也
要吃晚餐,不能遽下斷語,說她們是賊人一黨。但經老婆子再一細看,那丫頭扇
炭爐子的手生的又白又尖,試想一天到晚在做粗活的丫頭,怎會有這樣一雙白嫩
的手?那時老婆子心裡已經料到了五六分,後來青兒一叫,那大腳婆娘出來招呼
,說水還沒開,要咱們等一回,只招呼了一聲就回身進去。    試想她開的是酒
店,茶水還沒有開,她就應該問咱們要些什麼?不該回身就走,這就說明她並非
酒店裡的人,只是臨時改扮的。尤其她轉身的時候,十分俐落,這是平日的習慣
使然,雖想裝作出不會武功,這些小地方卻自然流露出來了,所以老婆子要阮小
兄弟去把她們兩個一齊制住了。」

    阮天華道:「真沒想到極短暫的時間,桑婆婆已看出這許多破綻來了。」

    桑鳩婆尖笑道:「這叫做薑是老的辣,她們要在老婆子面前使花樣,那還早
著呢,好了,現在咱們可以問問她們了,阮小兄弟,你去把婆娘的穴道解開了,
老婆子有話問她。」

    面朝席小蓉、青兒兩人說道:「現在水已經開了,你們可以去下麵條了,再
看看有什麼滷菜,也切一盤來,咱們總得填飽肚子才行。」席小蓉、青兒站起身
,走過去下麵條。

    阮天華也跟著過去,走到大腳婆娘身邊,伸手替她解開了受制的穴道,那知
她穴道驟解,身子突然搖了兩搖,應手往地上倒下去。阮天華咦了一聲,俯身看
去,大腳婆娘臉現灰黑,早已氣絕。

    這下連桑鳩婆都大感意外,一下掠到大腳婆娘屍體邊上,目光一注,說道:
「她是中毒死的,在你點她穴道之前,她無暇服毒自戕,那是……」目光一注,
發現屍體胸前有一點極細的焦孔,不覺憤然道:「有人在她被制住穴道之後施放
毒針。」抬頭看了後門一眼,身形電射掠出。

    後門口只有狹長一條河岸,再出去已是遼闊的大江,別無通路,但在江邊上
,卻有兩個腳印的水漬,顯然此人泅水上來的,打出暗器,又泅水走了。阮天華
也跟著走出,問道:「桑婆婆沒找到人嗎?」

    桑鳩婆憤怒的道:「這賊人已經泅水走了。」

    阮天華道:「這麼說,那小姑娘只怕也中了暗算。」

    桑鳩婆道:「殺人滅口,他沒達到目的,會悄然走嗎?此人能從老婆子眼底
施放毒針殺人,一手暗器功夫,已是相當高明,絕非無名之輩。」

    阮天華走近花衣姑娘身前,她依然蹲著身子,但仔細看去,果然臉呈灰黑,
早已死去。不覺氣道:「這歹毒的手段。」

    席小蓉正在切著鹵蛋,回頭問道:「這兩人都死了嗎?」

    桑鳩婆道:「放心,她們還沒下毒呢。」一手一個提著兩具屍體放到後門之
外。

    阮天華道:「桑鳩婆要把她們埋了嗎?」

    桑鳩婆道:「不用,你先進去好了。」阮天華依言回入屋中,桑鳩婆打出兩
支「化血神針」,也隨著回入。席小蓉和青兒早已下了四碗麵,還切了一盤鹵蛋
和豆腐乾,放到桌上。

    席小蓉道:「這兩人雖然死了,但我們卻並沒有白來,至少可以證實勾嬤嬤
是朝這條路來的了。」

    桑鳩婆—拍巴掌,說道:「席姑娘這話不錯,她怕咱們追蹤,才要這兩人假
扮賣酒的母女,在這裡等著咱們,來。來、快些吃麵,咱們追老賊婆去。」大家
已有一天沒吃東西,自然吃得津津有味,每人把—碗麵,和一盤鹵萊,豆腐乾,
都吃得盤子翻天。桑鳩婆取出一綻碎銀子,族到桌上。

    青兒道:「桑婆婆,她們人都死了,還要給銀子嗎?」

    桑鳩婆笑道;「這攤子又不是這兩個婆娘的,她們只是臨時改扮的罷了,咱
們吃了人家東西,怎好不給錢?老婆子這是留給真正賣面的人的,好了,咱們去
吧。」一手提起桑木杖,往外就走。



    這時天色業已全黑,一行四人,一路向北疾行,這一帶是長江南岸的港灣,
地僻人稀,一二十里不見一處村落。他們由北而西,就是黃家穴。竹林樹影之間
,隱幢幢有著數十戶人家,但此刻已經快近二更時分,除了老遠聽到犬吠之聲,
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

    桑鳩婆鳩仗朝前一指,說道:「黃家穴和塔市之間,有—座觀音堂,時間不
早,咱們已有一晚未睡,到觀音堂過夜去。」

    阮天華道:「桑婆婆對這一帶很熟嗎?」

    桑鳩婆尖笑道:「你跟老婆子走,就沒有錯。」隨著話聲,從小徑折而向南
,走了約莫三里光景,穿過一片竹林。

    果然有一座小廟,桑鳩婆也不去叩門,就越牆而入。三人跟著她越過圍牆,
裡面是—個小天井,迎面就聞到—瞥沁人的花香。原來小天井兩邊,種著兩棵玫
瑰花,枝葉茂盛,每一棵都開了一二十朵碗大的玫瑰花。中間一條石板路,連接
大殿石階。

    桑鳩婆走上大殿,伸手一指,說道:「你們就在大殿上坐下來休息,老婆子
到裡面去看看。」她提著鴆杖,往裡行去,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在老婆子
沒有回來之前,你們最好不要隨便走動。」說完,自顧自往裡行去。

    大殿一共三楹,中間神龕中供奉的是—尊觀音大士的立像,神龕前面一張長
案上,還點著一盞油燈。雖然不亮,但在黑夜之中,已可看清四周景物。席小蓉
走近神龕前面,一臉虔誠的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禱告了幾句,才盈盈站起,伸
手在籤筒中抽出一支籤來。低頭看了簽上號碼,又向左首壁一排小抽屜中找到簽
紙,回身走近油盞,低頭看簽上詩句。

    阮天華含笑道:「小蓉,你拿過來,我念給你聽好了。」

    席小蓉道:「不用。」

    青兒道:「席姑娘一定在求問終身了。」

    席小蓉粉臉驟然一紅,啐道:「你胡說什麼?」

    青兒咭的笑道:「席姑娘,你也不看看清楚,這是一尊送子觀音,手裡還抱
著一個小孩,人家是來求早生貴子的,席姑娘連……」

    席小蓉被她說得更臉色更紅,叱道:「青兒,你這小鬼頭再胡說八道,看我
饒你。」

    青兒道:「小婢說的是真話咯,這尊觀音菩薩,本來就是送子觀音嘛。」

    席小蓉又羞又急,把籤條朝懷裡一塞,就朝青兒撲了過來,說道:「看我不
把你這張臭嘴撕了才怪。」

    青兒急忙一閃身躲到阮天華身後,叫道:「公子,席姑娘要打小婢了呢。」


    席小蓉斂手道:「好,你能在阮大哥身後躲得了多久?待回我等你睡熟了,
就點你麻癢穴,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嚼舌根?」

    青兒連忙央求道:「好姑娘,你饒了小婢吧,小婢以後再也不敢說送子觀音
了。」

    正說之間,桑鳩婆已經從後面回了出來,目光一動,說道;「你們怎麼還沒
坐下來休息?」

    青兒搶著道:「是席姑娘在菩薩面前求籤……」

    席小蓉急道:「你還敢再說?」

    青兒啊道:「是桑婆婆在問咯。」

    桑鴆婆尖笑道:「姑娘家在神前求籤許願,也是常有韻事,這害什麼臊?觀
世音菩薩大慈大悲,有求必應。」

    青兒道:「小婢只是告訴席姑娘,這尊是送子…」

    席小蓉叱道:「你……」

    青兒吐吐舌頭,忙道:「小婢不說就是了。」

    桑鳩婆笑道:「送子觀音也是觀世音菩薩,小姑娘求他,自然為了終身大事
了。」青兒噗哧笑出聲來,趕忙伸手抿住了嘴。

    席小蓉兩頰紅暈,不依道:「桑婆婆,我不來了。」她自顧自坐到拜台上去


    桑鳩婆道:「好了,時間不早,大家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大家各自席地坐下,運起功來,青兒則倚著牆壁睡覺。








【第二十四章】  扁舟月下

    一晚過去,第二天天色黎明,桑鳩婆一行,離開觀音堂。阮天華問道:「桑
婆婆,你老昨晚到觀音堂後進去找什麼人呢?」

    桑鳩婆呷呷笑道:「觀音堂主持是老婆子一聲舊識,這人身入空門,脾氣古
怪,除了舊識,不見外人,外人也見不到他,她和勾婆子也是素識,老婆子是去
問她,最近勾婆子有沒有來看過她?」

    阮天華問道:「她怎麼說?」

    桑鳩婆道:「和桑鳩婆、勾嬤嬤是素識的人,一定也是一位成名的老前輩了
,晚輩怎麼沒有聽說過呢?」

    桑鳩婆道:「這人成名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江湖上人早已把她淡忘了,你
怎麼會聽說過呢?」說話之時,已經到了塔市。這裡是一個小市集,卻是監利,
石首、華容三個縣的中心點,這時趕集的人早已膚集,攤販林立。桑鳩婆等四人
就在豆漿攤的長凳坐下,喝了一碗豆漿和幾個燒瓶油條,用過早點,正待離去。


    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村童朝四人走來,打量著阮天華問道:「你是不是阮相
公?」

    阮天華點頭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村童道:「你是阮相公就好。」他右手一揚,說道:「剛才有人要我送一
張字條給你…」

    阮天華道:「是什麼人叫你送給我的?字條呢?」

    村童道:「那人說,我把字條送給阮相公,會賞我一兩銀子的。」

    阮天華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遞了過去,說道:「字條呢?可以給我了
。」

    村童左手接過銀子,右手—攤,果然有—張折疊得很小的字條,交給了阮天
華。阮天華接過字條,急忙打了開來,只見—張狹長的字條上,只有潦潦草草的
—行字跡,寫著:「傍晚候君鮎魚須」。下面又有一行小字:「限閣下一人赴約
」。下面也沒有具名。

    桑鳩婆問道:「字條上寫了些什麼?」

    阮天華道:「他要晚輩傍晚時分到鮎魚須去,而且只限晚輩一個人赴約。」


    桑鳩婆目光一抬,看那村童依然站著不走,問道:「你可是要等阮相公的回
信嗎?」

    村童搖搖頭道:「不是。」

    桑鳩婆道:「那你還站著做什麼?」

    村童道:「那人要我送字條給阮相公,曾說阮相公看完字條,一定會問我是
什麼人要我把字條送來的?所以我要等著阮相公問話。」

    桑鳩婆道:「是什麼人要你送來的?」

    村童搖搖頭道:「我要等阮相公問我才能說。」

    桑鳩婆道:「我老婆子問你,不是一樣?」

    「不—樣。」村童道:「那人說的,阮相公向我問的話,就會再給我一兩銀
子。」

    阮天華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只得伸手入懷,又取了一兩銀子遞給了他,說道
;「現在你可以說了。」

    村童歡天喜地的接過銀子,說道:「那叫我送字條給阮相公的人,是一個中
等身才的人,臉上有些黃,嘴上留著鬍子,說話冷冰冰的設有笑容,哦,還有,
他身穿的是一件藍布夾袍,手裡好像還拿著藍布包,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說
完,轉身一蹦一跳的走去。

    他這話等於白說,中等身材,臉色有些黃,嘴上留著鬍子,身上知是藍布夾
袍。這些的人,到處都可以碰得上。阮天華沉吟道:「這人會是誰呢?」

    桑鳩婆道:「這話也許是那人教他的,你不用去猜想了。」

    阮天華道:「桑婆婆知不知道鮎魚須在哪裡?」

    桑鳩婆道:「這大概是小地名,老婆子也不大詳細,待回問問他們,就可知
道。」

    阮天華回過身去,正好有一個莊稼漢模樣的人走過,這就拱拱手道:「這位
老哥,在下想請問一聲,不知鮎魚須在哪裡?」

    莊稼漢哦了一聲,陪笑道:「鮎魚須是一個港灣,華容出西門,不過十來里
路。」

    阮天華道:「多謝了。」

    莊稼漢道:「相公不用客氣。」

    桑鳩婆道:「既然有了地名,走,咱們到華容去。」趕到華容,差不多午牌
已過。四人在一處飯館中用過午餐,大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叫做華容老棧。

    四人跨進店堂,店伙就迎著問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桑鳩婆道:「不住店咱們列客店裡來做什麼?」

    阮天華道:「兩間最好的上房。」

    店伙忙說道:「是、是,客官請隨小的來。」

    立即走在前面領路,一直來至後進,推開兩間房門,躬躬身道:「客官請看
,這兩間是小店最好的官房,平常就是準備給過路達官貴人住的。」這兩間房確
實收拾得十分清潔,外面還有一間客室,像華容這樣的偏僻小縣,能有這樣的房
間,已是十分難得了。

    阮天華—揮手道:「就這兩間好了,快去送茶水來。」店伙連聲應「是」,
匆匆退出。不多—回,送茶送水,甚是巴結。主要還是這兩間官房,價錢較貴,
平日難得有客人住進來,住得起官房的人,他那得不巴結?



    夥計退走之後,桑鳩婆朝青兒道:「你到房口去站著,老婆子和席姑娘有話
說,別讓人進來。」

    青兒道:「阮相公呢?也不讓他進來嗎?」

    桑鳩婆道:「你只要告訴他不能進來,就好。」

    青兒點點頭道:「小婢知道。」翩然走了出去。隨手帶上房門。

    席小蓉道:「桑婆婆要和我說什麼呢?」

    桑鳩婆道:「你坐下來,老婆子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淡。」席小蓉依言在她
右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抬目望著桑鳩婆,等待著她說些什麼?

    桑鳩婆道:「姑娘棄暗投明,這兩天來,大家都馬不停蹄,沒有休息的時間
,老婆子也沒有機會和你說話,老婆子心裡有幾件事,一直想和你談談……」

    席小蓉道:「桑婆婆有什麼話,只管請說。」

    桑鳩婆含笑道:「老婆子那就直說了,姑娘選擇正義,背棄邪惡,自然有一
個真正的原因,你受到這個原因的鼓勵,才會毅然決然的付諸行動,使你能夠鼓
起勇氣來的真正原因,是不是你很愛阮小兄弟?」這是單刀直入的問法,聽得席
小蓉一張粉臉驀地脹紅得像大紅緞子一樣,自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桑鳩婆道:「這有什麼好害臊的?阮小兄弟人品武功,千萬個人中也排不出
一個人來,那個少女不懷春?那一個姑娘家看了他不心存愛慕的?跟老婆子說出
心裡的話來,又有什麼關係?好,你既然害臊,只要點個頭就好。」席小蓉含羞
點了點頭。

    桑鳩婆看著她笑道:「這樣才對,不過老婆子還要問你一句話,你為了阮小
兄弟,不惜背棄師門,這選擇自然是對的,也很有勇氣,但你既然愛阮小兄弟,
今後自然要全心全意的愛他,矢志不貳,不懼任何橫逆?」

    席小蓉俯首道:「晚輩既已背叛了師門,今後自然義無反顧,矢志不貳,還
怕什麼橫逆?」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桑鳩婆點著頭道:「老婆子會全力成全你的。」


    席小蓉聽得極為感動,撲的跪了下去,流淚道:「桑婆婆,晚輩從小是個沒
爹沒娘的孤兒,婆婆對晚輩如此關愛,晚輩想認您老人家做乾娘,你老人家肯不
肯收我這個孤苦伶仃的乾女兒呢?」

    桑鳩婆一怔,接著呷呷笑道:「小紅是我記名弟子,你又要做老婆子的乾女
兒,老婆子盡撿現成的……」

    「乾娘答應了?」席小蓉臉上還掛著淚珠,破涕為笑,盈盈拜了下去,說道
:「乾娘在上,女兒給你老人家磕頭。」

    桑鳩婆心裡一高興,連忙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口中呷呷尖笑道:「乖女兒,
起來,起來,快坐好了,老婆子還有話要和你說呢。」

    席小蓉回到椅上坐下,問道:「乾娘還有什麼事呢?」

    桑鳩婆道:「老婆子還要問你一件事,你是玄陰教門下,師傅是不是夏非幻
?」

    席小蓉道:「不是。」

    桑鳩婆道:「其實老婆子早就看出來廠,你一身武功,不但不在夏非幻之下
,可能還在她之上,你師傅究竟是誰?是不是勾魂鬼姥?」說了這許多話,現在
才轉到主題上來了。

    「不是。」席小蓉俯首道:「女兒也不知道師傅是誰?乾娘,你老人家聽了
一定不會相信,女兒真的不知道他是誰?」

    桑鳩婆道:「聽來很神秘,老婆子相信你說的是真話,唔,你且說出來給我
聽聽?」

    席小蓉道:「女兒從小住在一處大宅院的後進,和女兒一起的,還有兩個師
姐,一日三餐,都是有人送進來的。教我們武功的是一個啞婆婆,每隔幾天,師
傅會頒發一頁招式,那也是由人送給啞婆婆,再由啞婆婆依照圖解傳給我們……


    桑鳩婆道:「你們沒有見過師傅嗎?」

    席小蓉道:「見過幾次,我們只是站在簾外磕頭,沒看過師傅的面貌。」

    桑鳩婆問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席小蓉道:「聽聲音是女的。」

    桑鳩婆想不出當今武林還有那一個女子,如此興風作浪,問道:「年紀呢?


    席小蓉道:「聽不出來,因為她說話的聲音極為嬌美,年紀應該不會太大。


    桑鳩婆道:「她是玄陰教的人嗎?」

    席小蓉道:「好像不是,我只是被派來玄陰教,配合協助夏非幻的。」

    桑鳩婆輕歎一聲道:「看來真是越來越複雜了。」接著問道:「勾姥姥呢?


    席小蓉道:「大家都叫她勾總管,是師傅的手下,夏非幻就是她一手扶植起
來的。」

    桑鳩婆道:「你看勾婆子會到那裡去的?」

    席小蓉道:「不知道。」

    桑鳩婆道:「那麼你知不知道你們住的那處大宅院在那裡?」

    席小蓉道:「我們一直很少出來,這次出來,是晚上坐車出來的,根本不知
是什麼地方?不過我們坐了很多天的車。」這麼說來,她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了。


    「唔。」桑鳩婆點著頭道:「你師傅果然是個極厲害的人,把江湖鬧翻了天
,她卻隱身幕後,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是誰?」



    傍晚時分,阮天華吩咐店夥計提早把晚餐送來,四人用過晚餐。阮天華站起
身來道:「桑婆婆,晚輩走了。」

    席小容道:「阮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阮天華道:「對方只限我一個人去,我還是一個人去得好。」

    桑鳩婆道:「小容,你不用替阮小兄弟擔心,他應付得了的。」阮天華走出
店堂,又詳細問了鮎魚須的方向,逕出西門。二十來里路程,自然不需太多時間
,但趕到鮎魚須,天色已經昏暗下來。

    這裡只是一個港灣,有著四五戶人家,也是零零落落,傍水而居的漁家,此
刻早已沒有了燈火,你就是想問,也沒人可問。阮天華縱目四顧,那有半個人影
?不覺暗暗攢了下眉。他緩緩走近江邊,但見波光瀲灩,夜色漸濃,一鉤斜月,
只有一個戴著氈帽的船夫,輕搖木槳,沿著江岸劃來,看到阮天華,就招呼道:
「相公可是要渡江嗎?」

    阮天華搖頭道:「不用。」

    那船老大又道:「相公大概是在等朋友了,有約不來,相公何不渡江去找?


    阮天華心中一動,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等朋友?」

    船老大道:「方纔有一位相公就是坐老漢的船渡江去的,他說,本來和一個
朋友約好了在鮎魚須見面的,時間是傍晚時光。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的朋友前
來,就要老漢渡他過江,老漢回來的時候,他交代老漢到這裡來看看,如果他朋
友來了,就求老漢送他過江去。」

    阮天華問道:「那是怎樣一個人?」

    船老大道:「老漢剛才不是說過了,是一位相公嗎?」

    阮天華道:「他有多大年紀了?」

    船老大道:「讀書相公,年紀總不會太大,哦,他不是和相公你約好了的?


    阮天華道:「他現在那裡。」

    船老大不耐道:「渡過江去,自然是在對江了,你相公要不要去,要去,就
下船來,不去,老漢可要回家了。」

    阮天華道:「好吧,在下就渡江找他去。」

    船老大喜道:「朋友已有多日不見,自然要去見見面。」他把船慢慢的靠近
江岸,阮天華點足縱上船去。

    船老大忙道:「慢點,老漢還沒停妥……」他話聲未落,阮天華已經落到船
上。

    船老大埋怨道:「年輕人就是這樣性急,也不爭這點時光,小船吃水輕,一
個站不穩,就會翻船。船翻了,老漢從小就在水上討生活的,倒沒什麼,相公你
落到水裡去,豈不成了落湯雞?」其實阮天華落到船上,船連晃都沒晃一下。船
老大只是嘮嘮叨叨的說著,小船已經慢慢的蕩了開去,那是受到江風的影響,他
可並沒划槳。

    阮天華在艙中坐下,說道:「船老大,你可以划船了。」

    船老大哦了一聲,果然划動木槳,離開江岸,朝江心劃去,但他只劃了兩下
,又停了下來,說道:「老漢忘了和相公收銀子呢。」

    阮天華道:「你劃到對江,在下還會少你的渡錢嗎?」

    「不成。」船老大道,「劃到對岸,你相公一躍上岸,不給銀子,老漢還追
得上你?」

    阮天華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好吧,你說要多少錢?」

    船老大神秘的笑了笑道:「不瞞你相公說,剛才渡江去的,並不是一位相公
。」

    阮天華道:「那是什麼人?」

    船老大道:「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

    阮天華一怔道:「會是一個姑娘?」

    船老大暖昧的笑道:「所以咯,相公是跟一位姑娘赴約去的,自然不能和一
般渡江的船資相提並論,多少總得加一些。」

    阮天華看他依然沒有動槳,忍不住道:「你要加多少呢?」

    船老大道:「普通一個客人單獨渡江是三文錢,相公你嘛,這樣吧,算五兩
銀子好了。」

    阮天華哼道:「你這是存心敲竹槓了。」

    船老大道:「相公又不是拿不出來的,方纔那位姑娘出手就賞了老漢一錠銀
子,少說也有二三兩。她拿過的銀子,還是香噴噴的,那姑娘說:「要是相公不
相信,叫老漢把銀子給相公聞聞,就可證明不假」。」說著,果然伸手入懷,摸
出一錠銀子,朝阮天華拋來。

    阮天華一手接住銀子,鼻中已聞到一陣似花非花濃馥的甜香,這股沁人甜香
,他並不陌生,不覺微微一怔,輕咦道:「會是她……」

    船老大問道:「她是誰呢?」這句話,聲音忽然變得又嬌又脆。

    阮天華目光一注,說道:「你……」

    船老大忽然格的笑出聲來,舉手脫下氈帽,登時披下一頭春雲般的秀髮,再
伸手從臉上揭起一張面具,嬌笑道:「狀元郎,你沒想到會是奴家吧?」現在呈
現在阮天華面前的是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靨,白裡透紅的臉上,春山如眉,秋水如
眼,眉眼盈盈,帶著嬌笑。她,正是和他同登武林三鼎甲的九華派門下黃玉香。


    阮天華道:「原來約在下到鮎魚須來的,是你黃姑娘?」

    黃玉香一雙秋波一霎不霎的盯著他,抿抿嘴笑道:「你還以為是什麼人約了
你呢?」

    阮天華道:「黃姑娘約在下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黃玉香舉手攏攏秀髮,輕嗔道:「沒有事,就不能約你來嗎?」

    阮天華道:「黃姑娘既在這裡出現,總該知道在下是追蹤一個叫勾嬤嬤的人
來的,家父一行,都被他劫持了去,在下原以為是勾婆子約在下來的,姑娘這一
來,豈不耽誤了在下的事?」

    黃玉香眨眨眼睛,說道:「你生氣了?」

    阮天華道:「在下不是生姑娘的氣,只是這一來,就追不上勾婆子了。」

    黃玉香撇撇紅菱般小嘴,說道:「還說不是生我的氣,追不上姓勾的婆子,
不是怪我了嗎?其實我約你來,原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不高興,奴家就送你回岸
去好了。」

    阮天華笑道:「看來姑娘也在生在下的氣了。」

    黃玉香秋波瞟動,輕哼道:「你不怪我就好,奴家怎敢生狀元郎的氣呢?」
接著甜甜一笑道:「其實,你們這樣盲目追蹤,只是多跑冤枉路,也休想追得到
勾婆子?」

    阮天華眼睛一亮,問道:「聽姑娘的口氣,你知道勾婆子的下落?」

    黃玉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奴家若是沒有一點消息,敢約狀元郎出來嗎
?」

    阮天華道:「你快說,勾婆子在那裡?」

    黃玉香站起身,走到阮天華身邊,傍著他坐下,嗔道:「瞧你急成這個樣子
,勾婆子的行蹤,早在我們監視之中,諒她也飛不上天去,我是一路跟著你們來
的,今晚約你前來,就是要告訴你別在陸上窮追……」

    阮天華矍然道:「她們走的是水路?」

    黃玉香格的笑道:「算你聰明,你也不看看,我不是改扮了船老大嗎?」

    阮天華道:「勾婆子……」

    黃玉香緩緩把一個人偎了過來,吹氣如蘭的道:「狀元郎,你也許心裡沒有
我這個人,奴家……奴家心裡卻只有一個狀元郎,你知不知道?今晚是我約你來
的,船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可不可以讓我—傾心曲?除開今晚,我們也許再也沒
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了。我是魔教門下,為你們正派所不容,所以……所以我要把
心交給你,只要你心裡有我一點影子,我就滿足了。」

    阮天華心裡一陣跳動,感動的道:「黃姑娘,謝謝你對在下……的一片真情
,在下會永遠記得你的。」

    「真的?「黃玉香仰起臉來,睜大了一雙清澈如水,亮得發光的大眼睛,臉
上飛起兩片紅暈,嬌聲道:「你說的是真心話?不是哄我的?」

    阮天華感到有些氣窒,低低的道:「在下說的自然是真心話,怎麼會哄你呢
?」

    黃玉香幽幽的道:「阮大哥,那就……抱著我,我……我的心就交給你了…
…?」阮天華那裡禁得住這樣嬌聲軟語,玉人在抱,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吻
住了她紅菱般的兩片櫻唇。

    小舟靜靜的飄浮在水面上,任由水面輕風推向江心,兩個人緊緊的擁抱在一
起。一個嬌軀愈來愈軟,一付嬌慵無力。一個意亂情迷,漸漸有了越軌的行為,
兩隻手也開始不老實起來。男人,遇上了此情此景,誰都無法控制。羅襦已寬,
羅帶也已鬆解,一股沁人心肺的幽香,似乎更有強烈的誘惑。



    黃玉香正值花信年華,媚眼桃腮,雙瞳漆黑,皮庸白皙非常,體態豐膩,胸
前雙峰挺峙,紅暈雙頰,不時陣陣撲鼻異香,薰人欲醉。她是魔教中人,知道自
己與阮天華之間有重重阻礙,錯過今天,可能再沒有機會了,因此表現得很主動


    黃玉香伸手隔著褲子輕撫他的寶貝,阮天華乍逢突變,大感刺激,全身微微
一抖,黃玉香臉上掠過一抹淺笑,當下起身,替阮天華脫去衣物,正要除去自己
衣物,阮天華伸手阻擋道:「這由小弟為姊姊服務吧。」

    黃玉香嬌嚶一聲,阮天華說著便用嘴將黃玉香的衫褲脫下,只見褲裡面,一
套紅色半透明的褻衣內褲,緊緊把她的身體束箍,她的肌肉看來健美,被這半透
明的內褲緊緊的束箍,越顯臀部玲瓏小巧,浮突有致,更加幾分嬌媚。阮天華乍
的手游移在她兩腿間,不斷的往復磨蹭,逗弄著。

    黃玉香嬌軀好像快融化似的,喃喃如夢地道:「姊姊未經人事,盼弟弟手下
留情,善待之。」阮天華聞言,雙眸光芒精暴,仔細打量黃玉香,只見黃玉香瓠
犀微露,朱唇似火,兩雙嫩白如筍,玲瓏剔透般的耦臂,似迎還拒的在胯下觸摸
著,粉面桃腮笑意盈盈,胸前雙峰彈動欲出,

    阮天華輕咬了一下乳頭,又淺嘗一口,他越看越美,不禁怦然心動,大有真
個銷魂之慨。黃玉香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如浮雲飄絮,四肢軟弱無力,倒在阮
天華懷裡,無比嬌羞。阮天華將半裸的黃玉香環腰托抱著,腹下硬梆梆的寶貝,
隔著褻褲頂在黃玉香的小腹下,感覺黃玉香已濕淋淋的小褻褲,貼在小腹上。阮
天華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扯去她身上最後的遮掩。

    黃玉香把頭靠在阮天華的肩上,發出急促的喘息聲,她引導著它指向蜜穴,
終於,掀開了黃玉香人生的處女戰役。阮天華粗大的龜頭緩緩地擠入蜜穴,只入
一寸少許,又緩緩地退到洞口,又緩緩地擠入,就這樣,往複數十回。黃玉香感
到腹下灼熱更甚,而腹中則有團火球在緩緩滾動,清楚的感覺到有雙極為溫柔的
手掌,在雙峰上輕柔慢撫,漸感心跳加速,身子載浮載沉的,似浮游在春天晚霞
的彩雲中,有仙境的換美,有詩意的纏綿。

    良久,黃玉香似顯歡愉不足,粉腰運氣,用力屁股往上挺了挺,雙手牢抱阮
天華的頸,下面兩條大腿,則交錯橫縛出力的將阮天華繞實,阮天華會意黃玉香
正意猶未盡,遂道:「姐姐似乎嘗到箇中滋味,不如我們換個體位,可讓姐姐嘗
嘗不同樂趣。」語畢,放下了黃玉香,自己則仰躺在地,著黃玉香坐至跨下,行
玉女坐蓮。

    黃玉香不明就理,雙腿用力屁股一沉,寶貝一貫到底,頂在她的花心上,黃
玉香又驚又喜,令她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痛楚,她始終是一名處女,受不了痛,當
下停止動作,放聲嬌吟,「啊」的一聲。黃玉香停了下來,阮天華正享受著,黃
玉香那處女的緊湊肉壁夾著寶貝那種美妙滋味。

    等了一陣,阮天華開始緩緩的抽動,輕撫著黃玉香,溫柔地道:「香姐,還
痛嗎?」

    黃玉香無限嬌羞點點頭:「還有一點點,不過舒服大於痛楚。」阮天華於是
行「九淺一深」之法,黃玉香感覺心兒怦跳,漸漸牽動全身都在跳動和熱火中,
像海濤的洶湧,像火山的鼎沸,淫叫的聲浪也越來越大。黃玉香的呼吸也變得急
促,媚眼若開若閉,嘴裡呻吟連連。

    「好……好棒……嗯……嗯……美死了……小穴好舒服……弟弟……你幹得
姐姐太舒服了……姐姐要……要你用力……對……用力……嗯……姐姐要舒服死
了……再進去……我……我要死了……嗯……要……要飛了……嗯……哼……哦
哦……」她終於體會到了男女交歡的樂趣,阮天華於是加重了力道,每一下都狠
狠的插到最底。

    「弟弟……大寶貝弟弟……好……好會插喔……人……人家愛……愛你寶貝
……啊……插死人家了……喔……」阮天華抽送的越快,她的反應也越形放蕩。
阮天華不停的變換抽送的節奏,不但抽送的時快時慢,而且每次他的大龜頭,更
是重重地頂在黃玉香的花心上,讓黃玉香一下子像給人捧上了雲端,一下又像身
墮萬丈深谷一般。

    「哎唷……弟弟……別……別玩人家了……快……再來……喔……哼……我
永遠都……都愛你……哼……快……再……再重一些……哎唷……嗯……喔……


    阮天華打算做最後總攻擊,抽插得越來越厲害,欲仙欲死的黃玉香最後竟嬌
聲哭泣了起來,淚水如泉般的湧出,嘴裡浪叫著:「哼……啊……我……我……
的……好弟弟……啊……美……美死了……弟弟……插得好……好舒服……嗚…
…哼……唉呦……快……快……姐姐……要不行了……啊……我要……嗯……啊
……」

    突然黃玉香全身顫抖,收縮的子宮不斷的吸吮著阮天華的龜頭,濃烈的陰精
源源不絕地流出。阮天華覺得黃玉香的蜜穴裡,有陣陣的淫水狂奔出來,沖灑著
龜頭,似麻非麻的飄飄然,陡感腹下猛然一跳,一洩千里,覺得全身筋骨像飛花
飄絮般散發的無影無蹤,黃玉香也已萎然倒下。

    阮天華射出陽精之後,全身無力的趴在黃玉香的玉體上,輕輕的吻著那香汗
淋漓的胴體。黃玉香更是柔順地享受著阮天華的輕吻,心滿意足的看著眼前這位
俏郎君,感覺此生了無遺憾了。



    當兩人從歡愉中清醒過來,穿好衣衫,黃玉香幽幽的道:「弟弟,有這一夜
纏綿,我已經心滿意足,我……我們今生無緣,只有來生……了……天長地久,
我會永遠記著今晚這珍貴的一刻,是我最值得安慰和愉快時間,只是我對不起你
……」她流下兩行晶瑩淚珠,一下撲入他的懷裡,埋頭抽噎。

    阮天華也不知如何安慰她,自己父親能接受她嗎?他只有緊緊地擁抱著她,
低下頭輕輕的吻著她的秀髮。有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偎在懷裡,縱然沒有真
個消魂,也足使你陶然沉醉。「撲」、「撲」、「撲」、「撲」,一陣輕響,把
兩個擁抱著的人驀然驚醒過來。

    黃玉香啊了一聲,就站起身子,口中發出一聲悠長的口哨。口哨甫起,一團
黑影凌空朝她撲下,黃玉香雙手一舉,輕輕把它接住,原來是一隻灰鴿,一面回
頭道:「大師姐有消息來了。」她從灰鴿腳上取下一個細竹管,倒出一個極小的
紙卷,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火筒,打開紙卷,再打著火筒,低頭看去。口中忽然
咦了一聲道:「這老賊婆居然又回青螺山莊去了。」

    阮天華聽得一怔,急急問道:「你說是誰回青螺山莊去了?」

    黃玉香道:「除了勾婆子,還會有誰?你自己去看吧。」隨手把小紙條遞了
過來。

    阮天華接過小紙條,凝目看去,只見上面是用眉筆寫了一行小字:「勾婆子
忽然回轉,可能重返青螺山莊,速通知阮公子為要。」看到這裡,抬頭道:「這
消息十分重要,我得馬上趕回去通知桑婆婆。」

    黃玉香點點頭道:「我送你回去。」她回到後梢,劃起槳來。

    阮天華問道:「你們怎麼會知道勾婆子的下落呢?」

    黃玉香道:「那天你總記得商桐君等人硬說我們是劫持各大門派的人,我們
師姐妹三人,不甘心被這些不明事理的人誣蔑,非要把潛伏在青螺山莊的人查個
水落石出不可。當我們初更時分撲上君山去的時候,你們和商桐君等人已解釋誤
會,分為幾拔,進入青螺山莊。」

    阮天華道:「你們也進去了嗎?」

    黃玉香螓首微搖道:「你們已經分拔進去了,我們就不用再進去了,大師姐
就和我們守在君山山頂,監視玄陰教的人。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你們幾拔進去的
人還沒出來,但君山西麓,卻出現了兩條漁船,載著十幾個人,迅快的朝西駛去
,大師姐就要三師妹趕緊跟了下去。」

    阮天華問道:「你三師妹就是羅姑娘了?」

    黃玉香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她叫羅香玲,你是不是很惦記她?」

    阮天華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我們說正經的,後來呢?……」

    黃玉香看他故意把話岔開,撇撇嘴道:「她也一直惦記著狀元郎,念念不忘
呢,幾時,我會讓她和你見面的,她不是還有一塊香噴噴的手帕留在你身邊嗎?
難怪你也一直忘不了她……」

    阮天華道:「玉香,你不許再開玩笑了,快說下去。」

    「瞧你,不是心虛了,會不讓我說下去?」黃玉香眼珠轉動了下,就接著說
:「後來,你們也出來了,好像不知道已經有人從水路走了,又分作幾路,分頭
追蹤,你和桑鳩婆一行,搜索後山,大師姐就要我暗中跟著你們下來,她匆匆走
了。直到昨天我發現大師姐留的記號,要我改扮船夫,在塔市南首一處漁港見面
,說這一行人中,由一個姓勾的婆子為首,其中還有阮掌門人。只是他們那兩條
漁船,時停時開,行蹤不定,一時還不知道他們真正的目的地,要我通知你們,
不用再盲目的追索了,所以我約你到這裡來見面的。」

    不多一會,船抵岸邊,黃玉香又戴上了面具和那頂破氈帽,低低的道:「你
快上岸去吧。」

    阮天華道:「你呢?」

    黃玉香眼中起了一層霧水,幽幽的道:「我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時候,但不可
能再有像今晚這樣的單獨相處了,你快走吧。」

    阮天華點頭道:「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再見。」縱身躍上江岸,黃玉香已
經划著小船遠去。



    阮天華不敢耽擱,匆匆趕回華容,越城而入,回到客店後進,飄身落地。中
間客室中燈火未熄,桑鳩婆、席小蓉、青兒三人都在坐著等候。席小蓉看到阮天
華在天井中飛落,急忙奔了出來,欣然道:「阮大哥回來了。」

    阮天華道:「我們進去再說。」

    兩人走入客室,桑鳩婆呷呷尖笑道:「小兄弟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我這乾
女兒從你走了之後,一直坐立不安,連老婆子都給她感染了,心裡不禁有些替你
耽心起來,現在回來了就好,你快坐下來喝口茶,再說此行經過不遲。」

    青兒早已不待吩咐,倒了一盅茶,說道:「阮相公請用茶。」阮天華、席小
蓉兩人都給桑鳩婆說得臉上一紅。

    阮天華道:「桑婆婆,那勾婆子一行,很可能是回青螺山莊去了。」

    桑婆婆一怔道:「你聽誰說的?」

    阮天華在路上早已想好了說詞,這就說道:「晚輩趕去鮎魚須,根本沒看到
人,等了一回,還是沒有人前來……」

    席小蓉道:「那他們為什麼要約你到鮎魚須去呢?」

    阮天華道:「晚輩等了一回,正待回來,忽見江岸柳陰下劃出一條小船,船
老大朝晚輩招招手,要晚輩下船……」

    席小蓉道:「你下去了沒有?」

    阮天華道:「晚輩問他是什麼人?他只說你下船就會知道,晚輩只好躍下船
去……」

    席小薦急道:「這是他們的詭計,你也不問問清楚,就上了他的船。」

    阮天華道:「晚輩下船之後,船老大才脫下氈帽,也揭下了面具……」

    席小蓉一雙秋水般眼神一霎不霎問道:「他是什麼人呢?」

    阮天華道:「她就是當選武林榜眼的黃玉香。」

    席小蓉撇撇嘴道:「是她約你去的?」

    阮天華道:「不是,她是趕去給我送訊的,叫我別上勾婆子的緩兵之計。」


    接著,就把那卷小紙條取了出來,一面又把千手觀音秦妙香等三人,當日並
未離去,白己等人進入青螺山莊,她們也跟著來了。只是她們沒進入青螺山莊,
只在山頂—上監視,第二天天色大亮,自己等人還沒出來勾婆子等人卻在西麓乘
漁船走了,她們也改扮成漁夫,遠遠跟蹤。據說勾婆子坐的兩條漁船,時停時開
,只是在港灣間飄泊不定,今晚才回船又朝君山駛去,黃玉香得到她大師姐的飛
鴿傳書,趕來通知自己的,簡單的說了一遍。

    桑鳩婆沉吟道:「勾婆子坐了漁船,在港灣間飄泊不定,那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她不敢擅作主張,在等候她上面的指示。二是等待後援,青螺山莊有五山山
莊等人留守,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但咱們還是及早趕回去為是。」

    阮天華點頭道:「桑婆婆說得極是。」

    桑鳩婆道:「青兒,放幾兩銀子在桌上,咱們走。」青兒取出一錠銀子,放
到桌上,一口吹熄燈火,四人就越牆而出,連夜趕程,這一路上大家展開腳程,
往東奔行。

    四人之中只苦了青兒一個,跑得汗流夾背,氣喘呼呼,還是和三人落後了一
大段路。阮天華腳下一停,說道:「我找青兒去。」回過身去,等了好一會兒,
才見青兒雙頰飛紅,趕了上來,這就含笑道:「青兒,你這樣跑到什麼時候去?
還是我帶著你走吧。」

    青兒道:「阮相公,你們只管先走好了,不用等小婢了。」

    阮天華笑道:「我們不等你,你落後得遠了,萬一遇上賊人怎麼辦?我帶著
你走,你就不會這樣吃力了。」說著,伸過手去,一把握住了青兒纖手,說道:
「好,就這樣走吧。」

    青兒脹紅了臉,有些心慌意亂,雖然她跟阮天華已經有過親密關係,但是兩
人獨處的機會很少,而且青兒也因自己是個婢女,一直心中有自卑心理。阮天華
一手拉起她纖手,展開輕功,一路朝前奔去。青兒當然也會輕功,但比起阮天華
來,就差得天壤之別。

    青兒被阮天華拉著奔行,先前只是迷迷糊糊的跟著他跑。後來只覺得阮天華
越奔越快,從他手上傳來一股大力,好像托住了自己身子,幾乎腳不沾地,除了
雙耳風聲呼呼作響,連眼睛都睜不開來,一個人好像飛一般朝前掠去。

    只聽桑婆婆的聲音呷呷尖笑道:「對了,小兄弟帶著青兒走,咱們就不用走
一會兒,停一會兒了。」

    席小蓉輕啊一聲道:「阮大哥帶著青兒,奔行得比我還快呢。」她也立即提
吸真氣,腳下加緊,存心和阮大哥比賽腳程。

    三人這一展開腳程,當真快逾奔馬,但任席小蓉如何加快腳步,奔行了一頓
飯的時光,阮天華帶著青兒,還是走在最前面,相差雖然不過數丈,就是趕不上
去。回頭看出,桑鳩婆卻不即不離,依然只和自己落後了一步,不覺輕輕歎了口
氣道:「看來阮大哥輕功也勝過女兒甚多了。」

    桑鳩婆尖笑道:「阮小兄弟手裡不過拉著一個青兒,老婆子手裡這支鳩頭杖
,比兩個青兒還重得多。」

    席小蓉道:「就是咯,女兒自然不敢和乾娘比,就是阮大哥也比女兒強得多
,三個人,就是女兒最差了。」

    桑鳩婆道:「傻丫頭,輕功練得最好,還是要內力支持的,你阮大哥的內功
,只怕老婆子都比不上他呢。」

    席小蓉道:「阮大哥的內功,會比乾娘高。」

    桑鳩婆道:「他練的是紫正神功,普天之下,能夠高過他的人,大概也不過
寥寥幾人而已。」」

    席小蓉道:「女兒聽師傅說過,我們姐妹三個,行走江湖,就是各大門派的
掌門人也未必勝得過我們,如今看來,就是大師姐也不是阮大哥的敵手。」

    桑鳩婆問道:「你大師姐叫什麼名字?」

    席小蓉道:「大師姐叫白雪寒,二師姐叫冷秋霜,她們進門得早,武學上比
女兒強得太多了。」

    桑鳩婆道:「她們也不知道師傅是誰嗎?」

    席小蓉道:「大師姐時常奉命外出,我想她也許知道,只是她從來沒和我們
說起過師傅,好像守口如瓶,不肯多說。」

    桑鳩婆道:「她們也來了嗎?」

    席小蓉道:「來了,只是我沒見到她們……」話聲未落,只聽路旁不遠,忽
然傳來格的一聲嬌笑,接口道:「三師妹馬上可以看到我們了。」

    席小蓉機伶一顫,失聲道:「是大師姐。」



    「不錯。」路旁轉出兩個苗條身影,左邊一個嬌聲道:「這叫做說到曹操、
曹操就到。」阮天華已經奔出去三丈來遠,聽到聲音,立即腳下一停,轉過身來


    桑鳩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打量了兩個姑娘一眼,一手提杖,呷呷尖笑
道:「兩位姑娘等在道左,莫非是衝著老婆子來的嗎?」

    這兩個姑娘,左首一個約莫二十三四歲,右邊一個只有二十左右,生得杏眼
桃腮,發如春雲,披在肩頭,極為嬌美動人。而且身上都穿著紫衣衣裙,長裙曳
地,看去看像是畫中的仙女,那像是江湖女子?不用說那年長的一個是席小蓉的
大師姐白雪寒,右首一個則是她二師姐冷秋霜了。

    白雪寒吟吟的道:「你就是桑婆婆了?」

    桑鳩婆道:「老婆子正是桑鳩婆,」

    白雪寒依然含笑道:「桑婆婆名滿天下,是武林前輩,愚姐妹有天大的膽子
,也不敢衝著桑婆婆來,找們是來找三師妹的。」說到這裡,朝席小蓉招招手道
:「三師妹,你過來。」

    席小蓉畏怯的叫了聲:「大師姐……」

    白雪寒臉色慚漸沉了下來,說道:「我叫你過來。」

    桑鳩婆道:「小蓉,不用害怕,有什麼事都有乾娘給你擔待。」

    白雪寒忽然咯咯的笑出聲來,說道:「桑婆婆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怎麼
會說出這樣話來的?三師妹從小由家師扶養長大,拜在家師門下,是家師的三弟
子,但她卻吃裡扒外,背祖叛師。江湖上門有門規,家有家法,你桑婆婆既是武
林前輩,應該懂得江湖過節,不該收留一個背叛師門之徒,庇護於她,傳出江湖
,桑婆婆不覺得有損盛名嗎?」

    桑鳩婆霎著一雙綠陰陰的眼睛,呷呷尖笑道:「你師傅是誰?是什麼門派?


    白雪寒道:「家師名號不欲人知,無可奉告,不論什麼門派,門下弟子如有
背叛師門行為,都要把叛徒追回去的。」

    桑鳩婆道:「你說的是一般常情,小蓉並不是背叛師門,而是選擇了光明和
正義,唾棄的是黑暗與邪惡,普天之下,沒有人會說地不對。」

    白雪寒冷笑道:「桑婆婆說的倒是冠冕堂皇,據我所知,席小蓉只是為了私
戀情人,才甘心出賣師門,和人私奔的,三師妹,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席小蓉聽得滿臉張紅,含淚叫道:「大師姐……」

    白雪寒不待她說下去,叱道:「不用多說,你隨我去見師傅。」

    席小蓉抬起頭,堅決的道:「我不去。」

    白雪寒怒聲道:「你敢違抗師傅的金令?」

    桑鳩婆鳩頭杖一拄,尖聲道:「小蓉是老婆子乾女兒,你師父要待如何,只
管衝著老婆子來好了。」

    白雪寒寒著臉,冷冷哼了一聲道:「桑鳩婆,這是咱們師門的事,你也要插
上一手?告訴你,我只是尊重你是成名多年的老人而已,並非是怕你桑鳩婆,今
晚我奉命杷席小蓉押回去的,什麼人也包庇不了她。」

    桑鳩婆怒道:「那你試試看?」話聲出口鳩頭杖一頓,她這支彎彎曲曲的桑
木杖已經舉了起來,正因她杖身彎曲,一動之間,就如虯龍伸屈,大有張牙舞爪
之勢。

    白雪寒冷哂道:「你要和我動手?」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朝桑鳩婆拍來。

    她說打就打,身法之快,只怕連眨下眼都沒她快速,一雙纖纖玉手,似拂似
拍,遞了過來,桑鳩婆被她欺到面前,對方這一掌,看得清清楚楚,但一時之間
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才好,心頭不期一怔,只好雙足一點,往後疾退。

    這下可把桑婆婆激怒了,身往後退,左手抬處一記「乙木掌」,朝前推出。
她含憤出手,一團「乙木真氣」就像一道狂飆,應手而生,推出去的掌力,洶湧
如同怒潮。白雪寒口中冷笑一聲,一個苗條身軀有若風擺柳條,左右搖曳,居然
側身逆風直入,右手姿勢不變,似拍似拿,柔若無骨,同洋左右晃動,追擊過來


    她們出現之際,阮天華已奔出三丈開外,腳下一停,放開青兒的手,剛轉身
過來,兩道目光,不期和冷秋霜對個正著。四目相投,冷秋霜一雙盈盈秋水含情
脈脈的望著他,似有幽怨之色。阮天華因她有贈送火筒之情,朝她含笑點頭。

    這時桑鳩婆和白雪寒言語已經說僵了,雙方即將動手,只聽冷秋霜以傳音入
密說道:「兩人如果動起手來,桑鳩婆只怕不是大師姐的對手,只有你可以接得
下她的九轉掌,務必速戰速決,能把大師姐擊敗,就得極快退走。今晚後面還有
極厲害的人物趕來,我……無能為力,好在他們不是為你們來的,你們退走了,
他們不會追蹤的。」

    阮天華朝她望去,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謝謝你。」只說了三個字,桑鳩婆
和白雪寒已經動上手了。

    冷秋霜急以傳音入密說道:「快上去呀,再遲就來不及了。」

    阮天華有些不敢相信,桑鳩婆一身武功極高,會不是白雪寒的對手,但事實
就擺在面前,桑鳩婆在第一招上,就被逼得後退。一時那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
:「桑婆婆請後退,一個小輩,何用你老出手?晚輩接她幾招就好。」身形電射
過去,一下搶到了兩個中間,左手一抬,啪的一聲,正好接住了白雪寒飄忽不定
的手掌。雙掌擊實,阮天華才雙足落地,站定下來。

    白雪寒目光一注,忽然格的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形意門的阮少俠,你
當選武林狀元,果然生得一表人材,風流成性,聽說你和魔教門下的黃玉香有情
,怎麼這回又勾引我三師妹,促使她背叛師門,吃裡扒外,我是奉命叫我三師妹
回去的,你也隨我去。」

    阮天華被她說得俊臉通紅,怒聲道:「你胡說什麼?」

    「我這是胡說嗎?」白雪寒眼睛看著他,輕笑道:「你勾引我三師妹總是事
實吧?你們兩個跟我去見師傅,說不定師傅心理一高興,就招你做徒婿,你們不
是可以名正言順的結為夫妻了嗎,我這大師姐也好叨擾一杯喜酒呢。」

    阮天華喝道:「你是勾婆子一黨的人,在下正要找你們,你們把家父一行人
弄到那裡去了?」

    「哦,對了。」白雪寒道:「阮少俠的令尊和勾總管一同回青螺山莊去了,
阮掌門人即將就任教主,你也該參加大典才是。」

    這話聽得阮天華一怔,爹就要任教主?這一定是勾婆子在搗鬼了,不覺怒聲
道:「家父被你們迷失了神志,你們這群作惡多端的妖女,居然不擇手段,用家
父做傀儡,阮某今晚先把你拿下了。」喝聲出口,左手突然施展擒拿手法,朝她
右臂關節抓去。

    「咦。」白雪寒妖聲道:「你怎麼跟我動起手腳來,不怕三師妹倒翻醋罐子
嗎?你們隨我回去,說不定還會派你當少教主呢。」她口中說著,一雙右手卻柔
若無骨,一下反過來朝阮天華左肩拂到。她出手之快,委實無法形容,阮天華抓
了個空,右肩「拍」的一聲已被她玉手拂個正著。

    「玄陰九轉掌」,對旁人只要兵刃交接都可以借物傳陰,滲入陰氣,使你失
去抗力,這下是手掌直接拂中肩頭,自然更厲害了。但阮天華練的是「紫正神功
」,玄陰真氣對他一點作用也發生不了,這一記只是被普通手掌拂上一樣,阮天
華當然並不在乎。

    但就在她手掌拂上肩頭之際,阮天華右手抬處,一記劈掌也隨著劈出。白雪
寒果然也反應極快,看到阮天華一掌劈來,左手當胸豎立,平推而出,又是「拍
」的一聲,兩隻手掌掌心擊上了。方纔她一記「九轉掌」拂上阮天華右肩,阮天
華依然若無其事,但這回雙掌交擊,「啪」的一聲輕響中。白雪寒有如被人重重
的椎了一把,口中驚啊出聲,一個人被震得離地飛起,跌出去七八尺遠。

    冷秋霜一雙秋波一直盯注著兩人,這時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阮少俠
,你們可以快走了。」一面驚呼道:「大師姐,你怎麼了?」點足飛撲過去,一
把把她扶了起來。

    桑鳩婆聽白雪寒口氣,證實黃玉香說的不假,勾婆子果然回青螺山莊去了,
而且還說阮松溪即將就任教主,心頭一急,喝道:「小兄弟,今晚非把她們兩個
拿下不可。」

    阮天華心裡好生為難,冷秋霜幾次示警,要自己等人快走,但事實上,這白
雪寒必然知道很多事情,而且她的身份,似乎不在勾婆子之下,自然要把她拿下
才是,心念一動人已跟著欺過去。冷秋霜扶起大師姐,阮天華也跟著欺到。白雪
寒這一掌傷得不輕,一個人搖搖欲倒。

    冷秋霜望著阮天華急道:「你還不去,要做什麼?」

    阮天華道:「家父落在你們手裡,在下非把她拿下不可。」

    冷秋霜焦急的跺跺小蠻靴道:「唉,你這人……」

    白雪寒倏地睜目道:「你和他說什麼?」

    就在此時,阮天華突覺身後微風—颯,只聽有人咦道:「大姑娘負了傷麼?
」這句話就來自身後,本來這句話是關切之言,但從這人口中說來,就使人有怪
異之感。阮天華一怔,急忙回身看去,自己身後不遠竟然站著四個高矮不等的老
人。
 
2013-2-7 10:3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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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玉珮為證

    這四人衣衫怪異,表情不一,但你只要看上一眼,就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
舒服。這四人中,開口說話的是個瘦高老人,土黃色狹長臉,滿佈著直條的皺紋
,看去笑容可掏,但笑得十分奸詐。第二個站在他右首的是駝背老人,滿頭白髮
,披到肩上,因為他彎著腰,看去只有狹長臉老者半個人高。

    第三個站在狹長臉老者左首,是個面目黧黑的老人,又瘦又小,手中執一支
兩尺長黑黝黝的旱煙管。第四個也是最右邊的一個,面目冷肅,中等身材,緊閉
著嘴唇。這四人唯一相同之處,就是都有著一身濃重的邪氣。這原是一瞥間的事
,白雪寒勉強站起,躬身道:「晚輩傷勢不要緊……?」她伸手一指阮天華,正
待開口。

    冷秋霜忙道:「大師姐,我看你傷得不輕,我們走吧。」

    白雪寒冷冷的道:「你怎麼啦?」一面向那狹長臉老者續道:「他是新任教
主的令郎,師傅正要找他,四老費神把他們四個都拿下了就好。」

    桑鳩婆見到這四個人突然現身,心頭不期一緊,叫道:「阮小兄弟,你快回
來。」

    狹長臉老者深沉目光一下轉到阮天華身上,忽然堆起滿臉煞紋的笑容,說道
:「小兄弟,你慢點走。」

    阮天華剛轉過身,就聽耳邊有人低聲說道:「這四個凶人,不能讓他們趕到
青螺山莊去,咱們得就地把他們解決了。小兄弟,有老哥哥在這裡,不用害怕,
你只管把話氣氣他們,老哥哥再找個人來幫你動手。」

    阮天華聽得暗暗奇怪,這人和自己說的,並不是「傳音入密」,就像有人附
著耳朵說話,但卻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心知暗中有高人相助。既然要自己氣氣
他們,就先氣他們一氣,這就雙手往身後一背,冷冷的看了狹長臉老者一眼,說
道:「是你要本公子慢點走?本公子為什麼要走?」

    這下看得桑鳩婆心中大急,暗道:「阮小兄弟大概還不知道秦嶺四老的厲害
,他們是當今武林號稱無人能從他們手底走出十招的凶人。」

    狹長老者依然含笑道:「方纔大姑娘說的話,你總聽到了?聖母正要找你,
小兄弟隨老夫走吧。」

    阮天華心中一動,暗道:「白雪寒的師傅原來叫做聖母。」一面抬目問道:
「你知不知道本公子為什麼不走的?」

    狹長臉老者乃是秦嶺四老之首,老實說,他連形意門的阮松溪都不會放在眼
裡,阮松溪的兒子當然更不在他眼裡了,含笑問道:「為什麼?」

    阮天華大不刺刺伸手一指白雪寒,說道:「她是你們聖母的大徒弟,本公子
本待把她拿下的,後來看到你們四個來了……」

    狹長臉老者依然含笑道:「看到老夫四人,又怎樣?」

    阮天華道:「你們不是要到青螺山莊去嗎?」

    狹長臉老者道:「不錯,老夫四人正是奉命擔任阮教主護法的。」

    阮天華微笑道:「這就是了,本公子既然遇上了,自然不能再讓你們四個凶
人趕到青螺山莊去。」

    桑鳩婆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聽小兄弟的口氣,他好像知道秦嶺四老來厲
。」

    狹長臉老者笑道:「你不讓老夫四人到青螺山莊去?為什麼?」

    阮天華道:「因為本公子要把你們四個凶人就地解決了。」

    「對,對。」阮天華耳邊又響起那人的話聲,低低的道:「他叫笑裡藏刀紀
笑天,幾十年來,沒人敢直呼他名字,你叫出來,他一定會很生氣。」

    狹長臉老者紀笑天聽得呵呵笑了起來,說道:「你知道老夫四人是誰嗎?」


    阮天華忽然神色一正,目中隱射紫芒,喝道:「紀笑天,你以為本公子不知
道你們是誰?你們四個一生作惡多端,這回還和自稱聖母的老妖精沆瀣一氣,倡
亂江湖,本公子要把你們在這裡就地解決,這有什麼可笑的?如果再不知悔改,
從此革面洗心,退出江湖。今晚這裡就是你四個畢命之地,你們四個好好想想,
生死存乎一念,本公子可以給你們一柱香時間考慮考慮。」

    桑鳩婆聽得大急,也深感驚奇,阮小兄弟這番話,似是已經胸有成竹,難道
他真有把握?這時席小蓉忽然臉上綻起笑容道:「乾娘,我去幫阮大哥誅殺四凶
。」她方才看到大師姐,就像老鼠看到貓,一副畏怯模樣。如今來了秦嶺四凶,
連她大師姐都對他們極為恭敬,她居然說要去幫阮大哥誅殺四凶了。

    桑鳩婆不覺朝她看去,席小蓉不待她開口,甜甜一笑,壓低聲音道:「乾娘
,你放心,剛才有一個自稱老哥哥的人告訴我的,要我去幫阮大哥,我和阮大哥
一定可以把他們就地解決的。」桑鳩婆聽她說「老哥哥」三字,忽然想起一個人
來。

    紀笑天聽得一呆,這小子除非瘋了,天底下居然會行人敢在秦嶺四老面前說
出這樣的話來,那真是嫌命長了。他不怒反笑,日光一轉,落到桑鳩婆的身上,
大笑道:「哈哈,你小兄弟以為有一個桑婆子可以給你撐腰,就是桑婆子的師父
在這裡,也不管用……」

    話聲未落,忽聽耳邊有人小聲說道:「今晚就是你們四個的師傅來了,也不
管用。」

    紀笑天一呆,目光四顧,喝道:「說話是什麼人?」

    駝背老者站在他右首說道:「大師兄,沒人和們說話。」

    紀笑天忽然怪笑一聲道:「看來果然另有能人在替小兄弟撐腰了,那好,老
夫先把你小兄弟拿下,看他又待老夫如何?」

    席小蓉忽然俏生生走了上來,叫道:「阮大哥,老哥哥說的,他們凶心未戢
,冥頑不靈,勸是勸不醒的,那就只好刀下不留人了,老哥哥要我來幫你對付他
們呢。」她說到這裡,和阮天華並肩站到一起,伸手朝四人一招,說道:「你們
四個一起上吧。」

    紀笑天大笑道:「對付你們兩個娃兒,秦嶺四老還用得著一起上嗎?你們兩
個一起上還差不多。」

    席小蓉搖搖頭道:「不,老哥哥說的,如果你們不願一起上,就要我對付那
個老駝子。」

    白髮披肩的老駝子聽得不覺勃然大怒,喝道:「老夫這駝子兩字,也是你叫
得的?」人隨話聲欺來,一掌直擊面門。

    席小蓉早聽自稱「老哥哥」的人傳音入密說了:「老駝子最討厭人家叫他老
駝子,他一定會揮掌撲來,你快向左閃出,不用管他攻勢,用右掌向右往下直砍
,好,來了,快。」老駝子敖如山直欺過來,席小蓉迅快的往左閃出,他突覺左
膝蓋上一陣劇痛,好像被鐵釘釘上了—般。

    他欺來之勢極快,一時收剎不住,腳下一個踉蹌,往前衝上一步。席小蓉身
形轉出,「老哥哥」說的,不用管對方招式如何,要自己右手向右下砍,她依言
右手向右橫出,朝下砍去。說也奇怪,她右手砍下,老駝子正好彎著腰朝前衝出
,這一下就像自己湊上來的一般,席小蓉直落的手掌,突覺一股大力從肩後傳人
,迅速湧向手掌,「砰」的一聲,擊在老駝於敖如山的駝背之上。

    敖如山左膝劇痛無力,一個人往前衝出之際,背上重重的挨了一下。這一掌
幾乎重逾千斤,他竟然承受不住,一下跌落下去,肚皮碰上地面,就像一隻老海
龜,四腳撐地,爬不起來。這下直看得其他三個老者臉色為之大變。

    試想老駝子敖如山名列秦嶺四老,一身功力,少說也有幾十年修為,何況他
的外號叫「老駝子」,也等於說他以「駝子」成名,把功力練在他駝背之上,就
算少林「般若禪掌」,天竺「大手印」等一類重手法神功,擊在他背上,他也可
以承當得下。席小蓉一個年輕少女,掌下能有多大的功力?但她這一掌居然把老
駝子敖如山打得躺到地上,一時爬不起來,怎不令三人聳然動容。

    老駝子躺下去爬不起來,只是左足膝蓋還在劇痛,用不上力來,但他究竟是
成名多年的人物,心頭又急又怒,猛吸一口氣,—個人像「大」字般憑空離地飛
起,然後右足一落,釘在地上,沉喝道:「小丫頭,你敢用暗器傷我。」右手抬
處,又是一掌呼的一聲劈了過來。

    席小蓉急忙向左閃出,口中大聲道:「你真會胡賴,我只在你背上拍了一掌
,幾時用過暗器了?我也從不使用暗器的。」

    老駝子怒聲道:「那是什麼人暗算老夫?」右掌被席小蓉避開,左手又是—
掌凌空劈來。

    席小蓉這回不再避讓,口中叱道:「老駝子,你以為我怕了你嗎?你姑奶奶
只是不想傷你而已,你既然不識好歹,那就接住了。」她這番話,當然是隱身暗
處的「老哥哥」教的了,話聲甫落,右手已經抬起,朝前拍出。

    雙掌交接,發出蓬然一聲大響,老駝子左膝劇痛,無法用力,只有單足站樁
,其實他單足站樁,比江湖上普通一流高手的兩腳站樁,還要固定得牢。怎知雙
掌交接,老駝子胸口上恍如被人椎了一把,上身後仰,呼的一聲被撞得往後飛退
了七八尺,還是收不住勢,單足又登登的連退了三步,還是砰的—聲,往地上跌
坐下來。

    這下坐下去了,就再也站不起來。那是因為他左足膝蓋上又是一陣劇痛,痛
得他兩條腿酸軟無力,如何還想站得起來?老駝子氣怒已極,狂喝一聲:「小丫
頭,老夫和你拚了。」他雙足雖然酸軟得無法站起,但他憑著數十年勤修苦練,
口中吸了口氣,雙臂一劃,一個人突然從地上飛起,有若饑鷹撲兔,雙手箕張,
十指如鉤,朝席小蓉當頭撲落,直抓天靈。

    席小蓉只聽老哥哥的聲音叫道:「別動,這四個凶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先把
他解決了,好,你現在雙手往前方向上托起,好,可以了。」

    席小蓉依著他的話,先前凝立不動,直等老駝子掌先人後,撲到頭上不到三
尺,才雙手突然朝前方向上托起。她沒有去迎接對方的爪勢,雙掌上托,正好「
砰」的一聲,擊中對方胸口。這下雙掌同發,力道何等雄猛,把老駝子一個人震
得直飛上去兩丈多高,才像鷂子翻身,垂直跌落下來,再砰的一聲,駝背在下,
仰天跌到地上。連鬢白髯上已經染了一片殷紅,那是從他口中湧出來的鮮血,人
已一動不動。

    席小蓉做夢也想不到竟有如此輕而易舉,就把老駝子解決。這下也看得桑鳩
婆目瞪口呆,驚詫不止,以老駝子敖如山的武功,自己只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席
小蓉居然三招兩式,就把老駝子擊得倒地不起。看來真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了,只
是自己怎會看不出一點形跡來?

    紀笑天看得怒極而笑,他自然看得出有人在暗中使了手腳,不然憑一個十八
九歲黃毛丫頭怎麼能夠在三招兩式中,把老駝子擊斃?大喝一聲道:「小丫頭,
你老哥哥在那裡?」喝聲中,人如行雲流水般朝席小蓉欺去,左手—探,就去抓
她肩頭。

    阮天華突聽耳邊有人叫道:「小兄弟,快攔住他,這個交給你了,唔,以形
使意,以意使形,你就可以勝得過他。」話聲入耳,阮天華身形一晃,一下就攔
到了紀笑天面前說道:「閣下要動手,阮某自當奉陪。」

    紀笑天是四老之首,他幾乎連人影還沒看清,阮天華已到了他面前,這下把
笑裡藏刀看得大吃一驚。他是老奸巨猾之人,對方身法如此怪異,豈肯貿然出手
?身形倏然後退,目注阮天華喝道:「你小兄弟是何人門下?這身法老夫十分眼
熱,你先說說師門來歷?」

    阮天華凜然道:「紀笑天,你已知在下是形意門下,何用多問?」

    紀笑天怒哼一聲道:「小子,老夫只是看你身法眼熟,不想傷了故人門下弟
子,你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阮天華大笑道:「阮某早已說過,要在此地把你們四凶就地解決,不准你們
再去助紂為虐,老駝子就是你們三個的榜樣,你考慮好了沒有?」

    紀笑天大怒,怪笑道:「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揮手一掌直劈過來。
此老含憤出手,一團掌風,如雷霆萬鈞,直撞而出,光是一股無形壓力,就使人
透不過氣來。

    阮天華喝道:「你既然不知悔改,阮某那就不客氣了。」抬手發掌,虛飄飄
朝前拍出。

    他經「老哥哥」提醒,這一掌使的正是形意門心法,掌勢似虛而實,似柔而
剛,不帶絲毫風聲,但掌勢甫發,對方一團強猛絕倫的掌風立被擋住。不,經阮
天華拍出的掌力一震,居然原壁奉還,如數回捲過去。這是數十年來從未遇上過
的事,紀笑天不禁猛吃一驚,急切之間,只得雙足一點,縱身後躍。

    那知就在此時,突覺雙腳踝一緊,被人雙手緊緊握住,那想縱得起來?這原
是電光石火般事,他自己劈出的掌風已經反撞過來,快要及身。掌力經人反彈,
就成了人家的力道,如被撞上,非得重傷不可,但此時已無法顧得雙腳被人抓住
,猛地吐氣開聲,雙手一翻朝前排山推出。

    但聽蓬的一聲大震,他和自己的一團掌力接個正著,這一下掌力經人家內力
逼得撞過來的,自然比他原來的掌力強猛了一倍以上。看得大為凜駭,兩人不約
而同怒吼一聲,同時撲起。婁時雨揮起兩尺長一支黑黝黝的旱煙管朝阮天華欺來
,口中喝道:「小子,拿命來。」

    柯如冰同時雙掌一挫,朝席小蓉直欺過來,人還未到,雙掌輪劈,兩道掌風
就像風輪般輾到。阮天華只聽耳邊「老哥哥」的聲音說道:「快拔劍,這人要你
自己對付了,老哥哥去幫小妹子了。」

    阮天華沒待婁時雨欺近,早已嗆的一聲掣出賽干將劍來,一道青虹應手而出
,婁時雨旱煙管磕到,他長劍也已及時劃出。婁時雨此刻急怒交進,凶性突發,
但他究竟是久經大敵之人,一眼就看出阮天華長劍光華極盛,顯系削鐵如泥的名
劍,豈肯和他硬砸?身形旋輕,右臂揮舞,避開對方劍光,乘隙進招。

    他個子瘦小,使的又是一支兩尺長的旱煙管。凡是個子瘦小的人,都以騰挪
見長。旱煙管正是用以點穴的外門兵器,在他手上使出,每次出手,至少都有七
八點極淡的煙斗影子,箭一般射向你七八處穴道。尤其他瘦小人影,縱躍如飛,
起落如電,令人目不暇接。

    阮天華展開「紫雲劍法」,這套劍法中的身法步法,就是「紫府迷蹤」身法
。婁時雨把一支旱煙管使得宛如急風驟雨,連使殺手,如果換了一個普通江湖高
手,就是十個八個,都已傷在他旱煙管之下了,但他竭盡所能,不但沾不到阮天
華一點衣角,連對方一個人影,都時隱時現,不可捉摸。尤其一片劍光,有如一
片雲海,使人迷離莫測。

    兩人這一戰,一個仗著劍法精奇,一個仗著身法靈活,居然相持不下。但另
一面可不同了,柯如冰雙手如輪,劈出一記又一記的掌風,記記如駭電驚霆,凌
厲無匹。席小蓉幾乎一記也不敢和他硬接,她九轉掌火候不如大師姐甚遠,自然
不敢逆風欺進,只是閃避來勢,沒有進手的機會。不過三兩掌的功夫,已經累出
一身大汗。

    柯如冰冷嘿道:「小丫頭,原來你也只有這點能耐?」話聲出口,突聽身後
有人說道:「誰說的?」

    柯如冰一驚,喝道:「什麼人?」反手朝後劈去,他身後根本沒有人。

    桑鳩婆看到席小蓉在對方掌下,只有閃避之功,正待出手,看他忽然喝著「
什麼人」,反手擊掌,心知有人暗中幫席小蓉了。這就站著沒動,運足目力看去
,才依稀看到柯如冰的身後,似有一個極淡的人影,如非先已知道有人相助,絕
難發現,不覺微微一笑,再也不用自己出手了。

    柯如冰一掌出手,人也隨掌轉了過去,身後根本連鬼影子也沒有,正待朝席
小蓉出手,突覺右肩胛被人輕輕拍了兩下,急忙又是一記「龍尾揮風」,朝後揮
去,身隨掌轉,依然沒見人影。他兩次向後發掌,自然沒有時間再攻席小蓉了,
這一機會席小蓉豈肯錯過?身形一晃,右手疾發,拍的—聲拂中柯如冰的左肩。


    她經阮天華以「紫正神功」療傷,把她一身「玄陰真氣」都化去了,不然,
這一記「九轉掌」拂中他肩頭,就夠他受的。柯如冰左肩被席小蓉拂中,雖無陰
氣侵入,也被拂得隱隱作痛,心頭大怒,右手揮掌朝席小蓉迎面直劈過來。

    那知手掌堪堪朝前要劈未劈,突覺衣袖被人拉住,再也劈不出去,急忙低頭
看去,果然有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拉住了袖底。既然看到了手,他自然不會輕易
放過,本待朝前劈出的手掌突然往下一沉,五指如鉤朝那隻手腕抓去。這下也許
他發動的快,居然一下就扣住了那隻手的手腕。

    不料那隻手動作也絲毫不慢,翻起手來,同樣扣住了柯如冰的手腕。要知那
隻手是從他袖底伸過來的,這一扣住了他手腕,往後拉去,不就是把柯如冰的右
手往背後扳過去嗎?這是一記普通的擒拿手法,柯如冰急忙轉身向右轉,左手疾
發要去叉他背後那人的喉嚨,這正是解救手被反扳的唯一手法。

    那知背後那人右手扣著柯如冰右手一味往後扳,左手卻一把搭在柯如冰右肩
用力往前推,這一來柯如冰就再也轉不過身去。席小蓉看他和背後的人拉拉扯扯
,她雖沒看到柯如冰背後的人是誰?但這是她出手的機會,左掌橫掃,一下就擊
在柯如冰的喉嚨上,但聽「咯」的一聲,喉骨立被她切斷。柯如冰兩眼翻白,一
個人應手便倒,再定睛看去,柯如冰身後那有什麼人影?



    秦嶺四老,轉眼之間,倒下了三個。席小蓉怎麼也想不到出手會如此順利,
就在此時,只聽耳邊響起那自稱「老哥哥」的聲音說道:「好了,四去其三,喂
,小妹子,你會不會彈石子?」

    席小蓉問道:「你是老哥哥?」

    「一點也不錯。」老哥哥的聲音道,「你快回答我,會不會彈石子?」

    席小蓉道:「要怎麼彈法?」

    老哥哥的聲音道:「很簡單,地下撿起一粒小石子,扣在中指上彈出去,這
樣你就可以幫你阮大哥把那黑小子的旱煙管彈歪,使不出花招來。」

    席小蓉道:「我恐怕沒這樣準頭,也沒這樣大的力量。」

    老哥哥聲音道:「這個你不用管,只要多撿些石子朝那黑小子彈出去就是了
。」

    「好。」席小蓉早知道這位老哥哥絕非常人,這就俯下身去撿了一把小石子
,說道:  「我彈了。」

    老哥哥聲音道:「你只管彈好了。」席小蓉用中指扣著石子朝婁時雨彈去,
說也奇怪,她中指才把一粒小石子彈出。

    耳中就聽到「咻」的一聲,緊接著又是叮的一聲,果然彈在婁時雨的煙管上
了,心中一喜,就把石子一顆接一顆的彈出。但聽咻咻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那
邊正在全力和阮天華搏鬥的婁時雨,但覺叮叮之聲接連激射而來,每一記都打在
自己旱煙管上,勢道之強,直震得自己虎口生痛。一支旱煙管再也施展不開,心
知今晚再打下去,絕難討得了好,雙足一點,一個人凌空躍起,捨了阮天華就走


    就在這時候,阮天華耳邊響起老哥哥的聲音叫道:「小兄弟,等他落下來就
給他一掌。」婁時雨一下躍起三丈來高,正待往斜刺裡掠去,突覺雙腳足踝一緊
,被人從下面扣住了足踝往下直拉。身在半空,自然無法掙扎,就被那人拉著往
下直落。

    阮天華聽了老哥哥的話,看到婁時雨從空中瀉落,左手凌空一掌劈了過去。
那知掌勢堪堪劈出,婁時雨一個人卻迎著手掌而來,砰然一聲,不偏不倚,擊在
他後心上。婁時雨連還手機會都沒有,口中發出一聲悶哼,一個人又應掌飛起,
直摔出一丈以外。

    阮天華雖覺奇怪,婁時雨何以會毫無抵抗迎著自己掌風上來?卻不知道婁時
雨是被老哥哥捉住雙腳送過來的。秦嶺四凶同時喪命,白雪寒和冷秋霜早已走得
不知去向?路旁除了桑鳩婆,阮天華,席小蓉、青兒,再也沒有第五個人影。

    席小蓉舉目四顧,咦道:「阮大哥,那個老哥哥呢?」

    桑鳩婆尖笑道:「這位老人家大概早就走了。」

    席小蓉道:「乾娘,你看到老哥哥了?他是怎樣一個人呢?」

    桑鳩婆道:「老婆子根本沒看到人。」

    席小蓉道:「方纔女兒和柯老頭動手的時候,他躲在柯老頭身後扳他的手,
你老也沒看到嗎?」

    桑鳩婆道:「沒有。」

    席小蓉奇道:「這老哥哥究竟會是什麼人呢?阮大哥,你也不知道嗎?」

    阮天華道:「我沒看到人,怎麼會知道?」

    席小蓉道:「你聲音也聽不出來嗎?」

    阮天華笑道:「這老人家聲音說得極輕,我怎麼聽得出來?」

    桑鳩婆道:「老婆子倒想到了兩個人,不是雪峰神童,就是醉果老,只有這
兩位老人家遊戲風塵,有如此高的武功,而且都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

    席小蓉道:「這位老哥哥真好,可惜我沒有見過他……」話聲力落,突聽耳
邊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妹子,你要見老哥哥嗎?明晚二更,你在青螺山莊
門口就可以看到我,不過不准告訴第二人,好了,咱們明晚見。」

    桑鳩婆從身邊取出化骨神針,朝秦嶺四凶屍體上各射了一支,輕輕歎了口氣
道:「今晚要不是有這位老哥哥相助,以秦嶺四凶的武功,咱們四人絕難是他們
對手……唉,不知那個叫做聖母的人,還勾結了些什麼凶神惡煞,看來她志在奪
回青螺山莊了,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趕到青螺山莊,天色已經大亮。青螺山莊前面站著商遜和華山門下的四個徒
弟,每人一身勁裝,而且都手握長劍,神情極為凝重。桑鳩婆看到他們,不覺鬆
了口氣,笑道:「看來青螺山莊還沒出事。」

    商遜看到桑鳩婆,阮天華等人趕回來了,似是也鬆了口氣,趕緊迎了上來,
抱拳道:「桑婆婆、阮兄總算回來了。」這話桑鳩婆聽出口氣來了,問道:「怎
麼?這裡發生了事嗎?」

    商遜道:「事情是沒發生,但昨天中午稍後,五位山主走後,有人送來了一
封密柬,說勾嬤嬤夜間會率同高手來犯,要咱們小心防守……」

    桑鳩婆問道:「五位山主去了那裡?」

    商遜道:「是勾總管要人急足傳來的訊息,說他們那一路遇上了強敵,要五
山山主急速趕去馳援……」剛說到這裡,祝天霖、應重信,陸子羽三人一起迎了
出來。

    祝天霖拱手道:「桑婆婆趕回來了,真是太好了,這裡昨晚吃緊得很,大家
都望四路人中有人能趕回來才好。」

    商遜拱手道:「桑婆婆,阮兄請到裡面休息,這裡由晚輩師兄守著就好了。


    桑鳩婆已從他和祝天霖口中,聽出口風,好像昨晚當真發生了事,這就點點
頭道:「好吧,咱們進去再說。」

    一行人進入大廳,桑婆婆是個急性子的人,還沒坐下,就問道:「祝少俠,
昨晚……」

    祝天霖是各大門派門人之首,五位山主走後,就由他主持,說道:「昨天午
夜,苟總管要人急足趕來求救,說是路上遇到強敵……」

    桑鳩婆道:「苟總管怎麼不親自來呢?」

    祝天霖道:「是苟總管親自趕來的,但他在途中遇伏,傷得很重,只好托一
個農人趕來送信……」

    桑鳩婆又問道:「是誰接見的?」

    祝天霖道:「是祝山主。」桑鳩婆點點頭,祝神機足智多謀,此人由他接見
,就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祝天霖續道:「晚輩聽祝山主說,好像苟總管交代那人連絡暗號都說對了,
所以五位山主就匆匆走了。」

    桑鳩婆問道:「傍晚時光,又有一個人送來一封密柬,是晚輩接到的,據那
人說,是君山附近的漁夫,有人給他一兩銀子,要他送來的。密柬中說勾婆子已
在趕來君山途中,很可能有夜襲青螺山莊的企圖,要咱們小心防守,但他們到了
平台下面,就站住了,連平台都沒上來。晚輩只是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看情形似
乎是和坐在石級上長髮老人起了爭執,那和長髮老人起爭執的是一個老婦聲音,
晚輩只聽那長髮老人哈哈大笑道:「你怎麼不點起燈來,看看老夫是什麼人?」
接著平台下面果然有人亮起了火筒,火光一亮,晚輩也看清楚了,那一頭長髮老
人,身上穿了一件又寬又大的綵衣……」

    阮天華聽得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會是雪峰仙童?」

    祝天霖又道:「那老婦人看到他好像很吃驚,就躬著身說了句:「會是你老
人家……」,長髮老人突然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那笑聲聽得晚輩等人不禁心頭狂
跳,耳朵嗡嗡作響,半晌聽不到聲音。再定睛看去,坐著的長髮老人已經不見了
,站在石級下的幾十個人直到此時才紛紛躍退,也急匆匆的退走直到現在,還沒
有來過。」

    桑鳩婆聽得尖笑道:「果然是冉仙翁把勾婆子等人嚇跑了,你說那十幾個人
到得平台下面,就站定下來,一動沒動,那是都被冉仙翁制住了。只有勾婆子一
個人還能說話,直到那聲大笑,十幾個人才被笑聲震開受制的穴道,勾婆子才帶
著他們匆匆逃走。」

    商桐君問道:「桑婆婆,這是怎麼一回事?」祝天霖就把有人替苟總管傳訊
之事說了出來。

    商桐君—怔道:「這是有人故意把五位山主引去的了。」

    桑鳩婆矍然道:「商掌門人說的不錯,勾婆子這一著使的是調虎離山之計,
她認為把五位山主引開了,就可以十拿九穩奪回青螺山莊,卻沒想到冉仙翁會突
然出現,把她嚇跑,這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的事。」

    晏梅平道:「冉仙翁在這裡出現?」

    商桐君道:「勾婆子昨晚來了?」這兩句話,兩位掌門人幾乎在同時問出來
的。祝天霖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又詳細的說了一遍,桑鳩婆也把此行經過說了出
來。

    商桐君道:「昨晚在這裡出現的是冉仙翁,那麼幫著阮少兄誅殺秦嶺四凶的
又是那一位高人呢?」

    桑鳩婆呷呷尖笑道:「自然是醉果老了,因為這兩位老人家,都是阮小兄弟
的老哥哥,做老哥哥的當然要幫小弟弟的了。」

    商桐君驚異的朝阮天華道:「阮少兄和這兩位前輩結交,真是福緣不淺。」


    封自清道:「先師叔年輕時,曾在雪峰上遇上過冉仙翁,一個身穿綵衣的童
子,又蹦又跳的走在他前面,先前還並不在意。但走了好一段路,還是在他前面
兩丈左右,心中覺得奇怪,等到想到前面這人,可能是冉仙童時,冉仙童腳下突
然加快,一晃眼就不見了。當時後悔不迭,聽人說冉仙翁時常到岳陽樓喝酒,先
師叔曾先後去過幾次岳陽樓,始終沒有遇上,問起酒保,據說不是在先師叔上樓
的時候下樓,就是在先師叔走後才去,幾次都是如此。先師叔心知和仙翁無緣,
也就不再去找他了,這話如今算來,已有五十多年了,阮小兄弟小小年紀,能交
上這兩位曠世奇人,真是福緣天生,別人是強求不來的。」



    正說之間,只見從門外走入第四路龔天發、小紅、於立雪、鐵若華三人和五
山山主一齊走了進來。羊樂公看到苟總管就大聲說道:「苟不理,你怎麼攪的?
老夫五人一路急趕,奔了多少冤枉路,卻什麼人也沒遇上,後來……」

    桑鳩婆連忙攔著道:「羊樂公,你就少說幾句話,那人可不是苟總管要他送
信的,你們是勾婆子請去的。」

    「勾婆子請咱們去作甚?」羊樂公這才朝商桐君、晏海平等人拱拱手道:「
諸位掌門人,道兄都來了,兄弟等人是趕去支援第二路晏掌門人,一行的,結果
卻沒找到晏掌門人,若非路上遇上龔老哥等三人,說諸位已經回來了,兄弟等人
還要繼續找下去呢。」

    晏海平拱手道:「多謝羊掌門人,真是辛苦了五位老哥。」

    大家落坐之後,羊樂公道:「這麼說,咱們四路人馬,都沒追上勾婆子了?


    桑鳩婆道:「你們五位走後,勾婆子已經來過了。」

    祝神機矍然道:「他們使的調虎離山之計。」

    桑鳩婆呷呷笑道:「但勾婆子昨晚還是被坐山虎嚇跑了。」

    羊樂公道:「坐山虎?什麼人是坐山虎,居然能把勾婆子嚇跑?」

    桑鳩婆道:「別說勾婆子,昨晚就算是聖母親來,也會夾著尾巴逃走。」

    羊樂公睜大雙目問道  「聖母又是什麼人?」

    桑鳩婆道:「祝小兄弟,還是你來說吧。」祝天霖答應一聲,又把昨晚之事
說了一遍。接著阮天華也把自己一行人遇上的事,詳細述說了一遍。

    商桐君攢攢眉道:「這聖母不知是何方神聖?諸位道兄可曾聽人說過嗎?」
在坐的各派掌門人,已可說足以代表整個江湖上的門派,但卻沒有一個人聽說過
江湖上有「聖母」這兩個字的名號。

    徐子常道:「方纔聽阮少兄說,他們居然推出阮掌掌門人來當教主,這自然
是那聖母在幕後操縱的把戲。但夏非幻的玄陰教剛剛垮台,她又抬出阮掌門人來
,咱們如果同心協力,把阮掌門人救出來了,她還可以再弄出一個人來當教主,
如果不把此人找出來,江湖亂根就始終清除不了。」

    應立言點頭道:「徐掌門人此話不錯,咱們目前齊集了這許多人手,如果不
把這聖母找出來,她始終躲在幕後搗亂,江湖就永無寧日。」

    祝逢春道:「不但如此,可怕的是敵暗我明,她看我們人手多了,可以隱藏
起來,咱們這些人一旦分散了,她就可能乘機來個個擊破那時候,咱們這些人,
誰都可能被她抬出來當教主,和各大門派為敵,反正拚死拚活,都是你們的人,
她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商桐君連連點頭道:「祝掌門人這一想法,極有可能,咱們這些人不是都被
他們迷失過神志,這真是太可怕了。」

    桑鳩婆道:「商掌門人,你是咱們公推的龍頭,咱們該當如何,大家都在這
裡,不妨討論討論如何應付之道?」

    商桐君苦笑道:「目前連這聖母究竟是伺來歷,大家都一無所知,如何討論
得出應付之道?兄弟認為他們既然已有計劃,要把阮掌門人抬出來當教主,而且
還派秦嶺四凶趕來擔任護法。勾婆子又及時想在咱們四路人馬出發未回,調開五
位山主,從咱們幾個留守的門人手中奪回青螺山莊,正是想假這裡重開香堂。如
果讓她奪回去了,秦嶺四凶未死,阮掌門人當上了教主,咱們還有地方可以找他
們,可惜勾婆子一行人被冉仙翁嚇跑了。秦嶺四凶被林,這一來,他們的計劃落
了空,是不是會暫時偃旗歇鼓,咱們就更堆找到他們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因此目前咱們只有兩件事可做,第一、咱們這些人
暫時就在這裡安頓下來,靜以待變,等他們出現。第二、咱們派人前往少林、武
當和丐幫,請求支援,這三個門派門下弟子遍及各地,如由他們協同偵察這聖母
的來歷,和勾婆子一行人的下落,大概不難查得出眉目來。」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華山派弟子匆匆走入,朝商桐君躬身道:「啟稟師尊
,門外來了一個人,聲言要見阮天華阮少俠。」

    商桐君問道:「來的是怎樣一個人?」

    那弟子回答道:「那人自稱姓壽,年紀約四旬以外。」

    商桐君回頭問道:「阮少兄可有一位姓壽的朋友嗎?」

    阮天華道:「沒有,晚輩從沒有一個姓壽的朋友。」

    祝神機道:「此人可能是對方派來的,依兄弟之見,阮小兄弟不妨和他相見
,聽聽他的口氣,走,兄弟陪你去。」一面朝華山弟子說道:「你把那姓壽的領
到東首廂房裡去,我和阮小兄弟馬上就去。」華山弟子領命退出。

    祝神機站起身道:「兄弟陪阮小兄弟去會會他,也許可以從此人口中探出一
些口風來亦未可知。」阮天華跟著站起,一同走出大廳,來至東首廂房。祝神機
示意他走前面,自己跟隨阮天華身後走入。

    小客廳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青袍中年人,他邊上站著華山門下,看到阮天華
走入,就拱拱手道:「阮兄,就是這位壽朋友,要見你。」

    阮天華連忙拱手道:「多謝沈兄代兄弟招待了。」

    華山門下再一拱手道:「阮兄弟不用謝。」回身退出。

    阮天華朝那姓壽的青袍人拱手道:「在下阮天華,壽朋友見訪,不知有何見
教?」

    青袍人在阮天華走入之時早已站起身來,拱手含笑道:「在下壽耀南,武林
狀元阮少俠果然光風霽月,豐儀照人,在下幸會,這位是……」

    祝神機沒待阮天華開口,深沉一笑道:「壽兄是皖南三劍的穿喉劍,兄弟久
仰得很。」

    壽耀南驚奇的拱手道:「在下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兄台居然一口叫出賤
號,不知兄台大號如何稱呼?」

    祝神機道:「兄弟祝神機。」

    壽耀南啊道:「原來是九連山祝山主,兄弟失敬之致。」

    祝神機大笑道:「壽兄好說,請坐。」三人分賓主落坐。

    壽耀南目光——抬,面有為難神色,說道:「祝山主,兄弟冒昧登門,專誠
拜訪阮少俠而來,不知可否和阮少俠單獨一談?」單獨一談,是不便有祝神機在
坐之意。

    祝神機深沉一笑道:「兄弟和阮小兄弟情同骨肉,壽老哥什麼話,但說無妨
。」

    壽耀南道:「祝山主說的極是,只是兄弟和阮少俠說的,關係重大,極為機
密,出兄弟之口,入阮少俠之耳,絕不能有第三個人在場,這點,務請祝山主多
多原諒。」

    祝神機看他這麼說了,只得站起身,拱拱手道:「既然如此,壽老哥和阮小
兄弟單獨談吧,兄弟失陪了。」

    壽耀南道:「兄弟抱歉,祝山主多多曲宥。」

    祝神機出去了,阮天華望著壽耀南問道:「壽朋友到底有何見教?」

    壽耀南道:「阮少俠,壽某這次是奉命來見少俠的……」

    阮天華道:「壽朋友是奉伺人之命來的?」

    「勾總管。」壽耀南道:「但這一差事,也是壽某自告奮勇討來的。」阮天
華口中噢了一聲。

    壽耀南伸手從貼身衣內取出一方玉珮,遞了過來,一面續道:「因為壽某也
是受阮掌門人之托來見少俠的,這方玉珮就是阮掌門人親手交給在下的。」

    阮天華當然認得這方玉珮是爹一直佩在身上之物,但爹被勾嬤嬤迷失神志,
爹隨身之物,勾嬤嬤自然也可以取到,因此對壽耀南取出爹的玉珮來,並不甚表
重視。他這神情,壽耀南自然看得出來,他把佩玉交到阮天華,手中,然後笑了
笑道:「少俠先把令尊的佩玉收好了,在下有極重要之事奉告。」

    阮天華接過佩玉,說道:「壽老哥請說。」

    壽耀南道:「在下先說勾總管要我來找阮少俠的事,她因有令尊和端木、范
大俠三人在她手中,希望少俠不可再和她作對,而且還說少俠若念父子之情,限
你三日之內投到,否則少俠將會後悔莫及……」

    阮天華怒聲道:「她這是用家父威脅我了。」

    「她正是此意。」壽耀南微微一笑,忽然壓低聲音道:「但少俠可以放心,
目前聖母正要利用阮掌門人的名義  創立一統教,勾總管雖是聖母的唯一親信。
但她在名義上,只是一統教的總管,這話只是脅迫少俠投過去而已,絕不敢對阮
掌門人有什麼不利的舉動。」

    阮天華聽得一怔,他是勾婆子派來的,但說出來的話,卻和他奉派的來意完
全相反。壽耀南朝他笑了笑道:「阮少俠是不是覺得奇怪嗎?在下是奉勾總管之
命來見少俠的,何以會說出和勾總管原意相反的話來?但少俠莫忘了,在下方才
說過,在下本自告奮勇向勾總管討來的差事,因為在下還受令尊之托,來見少俠
的。」

    阮天華道:「家父怎麼說?」

    壽耀南目光左右一瞥,低聲道:「阮掌門人和端木、范大俠三人,雖被勾總
管迷失神志,但少俠有一個朋友,冒了生命危險,偷偷把解藥送給了阮掌門人,
目下阮掌門人等人,都已解去了迷失的神志,因為聖母企圖利用阮掌門人創立一
統教,目前正在密鑼緊鼓的籌備之中,一旦開壇,就準備把各大門派一網打盡,
這是一個極大的陰謀,阮掌門人為了要穩住對方,因此不便離去。」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這是極機密之事,在下結義兄弟三人,昔年曾受阮
掌門人救命之恩,本待冒死把阮掌門人等人救出,阮掌門人才取出這方隨身玉珮
,交與兄弟,要兄弟把這番話轉告少俠,並要少俠把這一情形,轉告華山商掌門
人,結合各大門派,在一統教創教之日,揭發陰謀,阮掌門人自會及時行動,務
必把勾嬤嬤擒住,才能肅清江湖上此一禍亂之源。」

    阮天華驚喜的道:「家父真的清醒了?」

    壽耀南點點頭道:「是的,所以在下要自告奮勇,來拜訪少俠了。」

    阮天華問道:「那麼給家父解藥的,又是誰呢?」

    壽耀南道:「阮掌門人沒有說出是誰來,他只告訴在下,是少俠的一個朋友
。」

    阮天華道:「壽老哥知道家父現在那裡嗎?」

    壽耀南道:「崇勝寺。」

    阮天華道:「崇勝寺?」

    「是的。」壽耀南道:「君山大會那天,少林達摩堂首席長老通善大師和崇
勝寺方丈通濟大師退出青螺山莊,就被大姑娘擒去,如今擔任一統教的左右護法
。勾總管本想奪回青螺山莊,作為一統教的創教基地,但昨晚臨時改變,決定在
崇勝寺了。」

    阮天華問道:「家父還有沒有解藥?這兩位大師……」

    壽耀南道:「這個在下倒沒聽阮掌門人說起,哦,在下要說的已經都說出來
了,這是極機密的事,少俠和諸位掌門人好好對策,在一統教沒有公開以前,千
萬不可洩漏了消息,時間不早了,在下告辭了。」

    阮天華道:「多謝壽老哥,在下省得,哦,壽老哥回去怎麼說呢?」

    壽帽南笑道:「在下未來以服,早已思索好回去覆話的話了,阮少俠堅持要
一統教先放回阮掌門人等人,不肯屈服就可以了。」說著站起身,拱拱手道:「
在下告辭。」阮天華一路送到門口,壽耀南才揚長而去。



    阮天華回過身,就看到祝神機,就站在不遠,含笑問道:「阮小兄弟,姓壽
的和你說了些什麼?是不是以阮掌門人來威脅你?」

    阮天華道:「祝山主是不是都聽到了?」

    祝神機笑道:「我對你小兄弟的武功是相信得過的,但江湖上人心堆測,你
小兄弟江湖經驗總嫌不夠,我怕你上他的當,所以一直站在門口。但你們話聲說
得太低,在下沒修天耳通,如何聽得到,只是他的來意,想想也可以想得到。」


    阮天華笑道:「祝山主只猜對了一半,還有一半,祝山主怎麼也猜不出來的
。」

    「噢,會有這種事。」祝神機道:「難不成他會給你送信來的?」

    阮天華聽得暗暗佩服,祝神機這兩句話,竟然全猜對了,一面壓低聲音說道
:「此事關係十分重大,我們快到裡面說去。」祝神機看他說得鄭重,點點頭,
兩人急步走入大廳。

    大家還在廳上圍坐著喝茶,羊樂公一大把鬍子,還是童心未泯,看到兩人走
入,急急問道:「小兄弟,那姓壽的是什麼人,做什麼來的?」

    祝神機答道:「來人是皖南三劍的穿喉劍……」

    羊樂公道:「老二壽耀南,這廝也成了賊黨一夥?」

    阮天華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壽耀南是奉勾婆子之命,以家父安全脅迫
晚輩三日之內去投靠他們,但他也給家父帶來口信,並以家父隨身的一方玉珮為
證……」

    桑鳩婆沒待他說下去,哼道:「阮掌門人在他們手裡,玉珮也自然會被他們
搜去,這有什麼好作證的?」

    阮天華道:「桑婆婆且聽在下說下去。」當即把才纔壽耀南說的話,一字不
漏,詳細說了一遍。

    商桐君矍然動容道:「阮掌門人為了整個武林,不肯離開,這是我不入地獄
,誰入地獄的精神。咱們撲滅了一個玄陰教,又來了一個一統教,勾婆子幕後,
還有一個聖母,光擒住勾婆子還無濟於事,要把這聖母揪出來才能消敉江湖的亂
源……」

    阮天華道:「所以家父之意,要請商掌門人和諸位掌門共商對策。」

    桑鳩婆道:「這送解藥給阮掌門人的,不知是什麼人?」

    阮天華道:「聽壽耀南口氣,家父並沒有告訴他是誰?」他哦了一聲又道:
「據壽耀南說,勾婆子本來企圖奪回青螺山莊,作為一統教創教的基地,如今已
經改在崇勝寺去了。」

    「崇勝寺?」祝逢春、應立言二人不覺同聲問了出來。他們同是少林一派,
崇勝寺是少林下院,如何會變成一統教的創教基地?他們自然不會相信?

    阮天華道:「那是因為主持君山大會的通善大師,和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在
青螺山莊大廳沉落之前,及時退出,還依然落到了對方,如今擔任了一統教的左
右護法。」

    祝逢春攢攢眉道:「崇勝寺有一百單八名僧侶,個個精通拳腳,這一來全被
勾婆子利用了。」

    桑鳩婆道:「咱們既然已經知道勾婆子等人在崇勝寺令晚就給她來個一網打
盡,不就結了?」

    商桐君道:「這個……只怕不妥。」

    桑鳩婆道:「這有什麼不妥?」

    商桐君道:「阮掌門人的意思,要咱們結合各大門派在一統教創教之日,才
揭發他們陰謀。他說的雖然只是務必把勾婆子擒住,但分明暗示那個聖母也可能
及時趕來,擒賊擒王,光擒住一個勾婆子。如果漏掉了聖母,再過若干時日,她
可以另派一個總管,再來一個一統教,所以咱們應該等到他一統教開場之日,再
有舉動,自可事半功倍。」

    桑鳩婆道:「咱們抓住了勾婆子,還怕她不說出聖母的下落來?」

    商桐君笑道:「這樣當然也可以,只是會多出一番手腳來,譬如咱們去破了
崇勝寺的一統教,擒住了勾婆子,要從她口中說出聖母的巢穴,如果一統教開場
,聖母親臨主持,咱們只要一次行動,就可以全盤解決了。」

    晏海平道:「商掌門人說的不錯,咱們要動兩次手續,總是一次解決來得好
。」

    桑鳩婆道:「萬一一統教開壇之日,聖母不來呢?」

    商桐君道:「這次阮掌門人出任一統教主,和玄陰教主夏非幻不同,夏非幻
的失敗,連青螺山莊山腹石室都不足恃,就可以看出咱們實力相當了。再加昨晚
秦嶺四凶授首,使聖母對咱們更不敢輕估,而且夏非幻當教主的時候,上面也是
由勾婆子坐鎮指揮的,經過這一失敗,聖母對勾婆子的信任,應該已經打了折扣
。這個自稱聖母的人,既有併吞大門派的野心。失敗是可一不可再的,因此兄弟
料想此次一統教創教,她必然拿出全副力量來支持,她要全力支持一統教,全力
消減咱們這些人,她自然非親自來不可。」

    他說到這裡,沉吟著道:「只是……咱們這些人,有多少力量,對方已經一
清二楚,聖母親自趕來,必然準備了對付咱們這些人的力量。甚至力量也必然超
過咱們這些人,目前咱們的人,已經全在這裡,別無後援,到了那時候,咱們是
不是能應付得下來?」

    他目光徐徐掠過眾人,又道:「所以兄弟之意,第一,咱們必須嚴守青螺山
莊,第二,立即派人連絡少林,武當、丐幫,多派高手前來相助,而且務必在一
統教創教之日以前,趕來君山會合,只有這樣,咱們才有制勝把握。」

    羊樂公道:「商掌門人顧慮也是大有道理,聖母如果沒有足夠吃掉咱們的力
量,一統教還開什麼教?」

    祝逢春道:「商掌門說得對,目前少林寺方面根本還不知道君山會發生變故
,更不知通善、通濟二位師兄已經落入對方手中,兄弟願意趕上少林寺面報方丈
,請火速派寺中長老趕來支援。」

    晏海平接口道:「兄弟上武當去。」

    羊樂公道:「這樣好了,祝、晏兩位掌門自告奮勇,趕去少林、武當、丐幫
總舵由咱們五山派派人去通知,伏老二,你和李鬍子極熟,你去辛苦一趟吧。」


    諸廣山主伏三秦站起身,抱抱拳道:「小弟遵命。」

    商桐君道:「有三位道兄前去,那是最好不過了。」

    祝逢春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不耽誤時間了。」

    晏海平點頭道:「祝兄說得是,伏兄,咱們走吧。」三人說走就走,別過眾
人,往外行去。

    商桐君環顧廳上眾人,說道:「諸位道兄,咱們和崇勝寺近在咫尺,勾婆子
昨晚雖被冉仙翁嚇退,因這裡有山腹石室可資利用,她未必死心,隨時有來襲的
可能,因此兄弟覺得咱們也應有個準備才是。」

    封自清道:「咱們悉聽商掌門人調度就是了。」

    商桐君道:「兄弟認為咱們應該分為日夜兩班,日班由桑婆婆為首,配合阮
小兄弟、小紅姑娘、鐵姑娘、於姑娘、席姑娘、青兒姑娘坐鎮,外面由祝天霖率
同四名各派弟子值日。夜間由晚餐後起,由兄弟和徐掌門人、封掌門人當值,另
由小兒商遜和八名各派弟子守值外面。羊掌門和三位山主、龔老哥(龔天發)幾
位不值日夜班,作為後援人手,另外苟總管、來復及四名各派弟子擔任採購及飲
食事物,如此分派,不知諸位道兄可有高見?」

    桑鳩婆道:「如此甚好,只是辛苦苟總管和來復等人了。」

    苟不棄抱抱拳道:「採購倒不費事,只是這裡要找幾個做菜燒飯的人,只怕
不容易,如果給勾婆子的手下混進來,只消在飯菜中做點手腳,咱們就會不知不
覺全給放倒了,在下尤擋當不起。」

    龔天發道:「這個苟總管儘管放心,兄弟在這裡附近還認識不少老人,待會
兒回去找幾個人來幫忙就好。」

    苟不棄連連拱手道:「如此就好。」說話之時,已經快近晌午,沒人做飯,
苟不棄和來復立即趕下山去,買來了包子,饅頭、鹵萊等現成食品,給大家當午
餐。








【第二十六章】  針殲神蛛

    午後龔天發也找來了八九個君山附近的漁民,還有幾個婦女,是來幫同做飯
燒菜和打雜的。這些人雖然全是漁民,但步履輕捷,顯然都練過武,昔年的洞庭
幫雖已不存在了,但沿湖居民,大家還是洞庭幫的舊人和子弟,潛在的勢力,還
是相當根深蒂固。

    大家既已派定職司,好在青螺山莊有三進房舍,各自選定了住處,全都安頓
下來。桑鳩婆因自己幾人當的是日班,就和阮天華,小紅、鐵若華,席小蓉、於
立雪等人坐在廳上。

    席小蓉站起身朝阮天華道:「阮大哥,我有話和你說,你出來一下好嗎?」
現在她拜桑鳩婆做了乾娘,和小紅變成師姐妹了。

    小紅是個極為柔順的人,明知她是因阮大哥才投過來的,不但沒有半點妒嫉
,反而把她視作親姐妹一般。鐵若華更是生性豪爽的人,不會存半點心機,於立
雪當然也不會是量小之人,因此四位姑娘相處得極為融洽。阮天華俊臉微紅,說
道:「你有什麼事?」

    小紅道:「小蓉妹子有話和你說,你快去吧。」

    於立雪笑道:「阮大哥,小蓉妹子只能和你一個人說,才要把你叫出去,那
自然是我們都不能聽的話。」

    席小蓉粉臉一紅,說道:「於姐姐,小妹要和阮大哥說的,是一件很重要的
事,只是目前還無法確定,才要和阮大哥研商一下。」

    桑鳩婆呷呷笑道:「既然很重要,你們只管出去好了。」席小蓉應了聲「是
」走在前面,阮天華就跟著她走出。

    兩人走出大門,就是青螺山莊的平台,可以遠眺洞庭湖煙波。席小蓉一直走
到前面左首的石欄杆畔,才站停下來。這裡離大門已遠,底下是一道百來級石階
,從山上下來的人,老遠就可以看到,在這裡說,自然不慮被什麼人聽見?

    阮天華跟著她站定,問道:「小蓉,你要和我說什麼呢?」

    席小蓉緩緩轉過身來,就在石欄杆上坐下,抬頭嫣然笑道:「我要說的就是
送解藥給阮掌門人的人,你知道會是誰呢?」

    阮天華道:「爹沒和壽耀南說,我怎麼會知道是誰呢?」

    席小蓉道:「所以要你猜咯。」

    阮天華道:「這個我怎麼猜得著?」

    席小蓉道:「你一定會知道的,你仔細想想得起來。」

    阮天華依然搖搖頭道:「我一點也想不起來。」

    席小蓉神秘—笑道:「你真的想不起來?」

    阮天華道:「自然是真的了,你以為我不肯說?」

    席小蓉:「這解藥,據我所知,只有勾嬤嬤和大師姐才有,勾嬤嬤當然不會
給阮掌門人的,大師姐冷漠無情,也最得師父的信任,更不可能……」

    阮天華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席小蓉緩緩說道:「但有一個人可以取得到……」她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
說。

    阮天華道:「那是什麼人?你怎麼不說下去呢?」

    席小蓉眨眨眼睛,又抿抿嘴,低笑道:「阮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你身邊
那支火筒那裡來的?」

    阮天華聽得一怔,俊臉突然一紅,說道:「難道會是她?」

    席小蓉點點頭道:「除了二師姐還會有誰呢?」她二師姐,就是冷秋霜了。


    阮天華道:「小蓉,其實我和冷姑娘……」

    席小蓉幽幽的道:「阮大哥,你不用跟我解釋,她在你進入石室之前,肯把
她的一支火筒送給你,當然也會在阮掌門人中了迷藥之時,偷偷把解藥送給阮掌
門人,女孩子心裡有了這個人,任何冒險犯難的事都會去做……」

    阮天華道:「但我和冷姑娘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席小蓉俯首道:「只要她心裡有這個人,就是沒有交談過一句話,也會把這
個人深深的印在心裡,昨晚我看她對你,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來了,只是她這
樣做,實在是太冒險了,一旦被勾總管或者大師姐發現了,那就不得了了。」

    阮天華道:「你們都很怕大師姐嗎?」

    席小蓉道:「不但二師姐和我,就是勾總管也要聽大師姐的。」她口氣略頓
,接著道:「不過二師姐平時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我想她就是取了解藥,也絕不
留下破綻的,但等到阮掌門人有所行動的時候,就紙包不住火,那時大師姐一定
會想到是二師姐。」

    阮天華道:「為什麼?」

    席小蓉輕笑道:「只有你不覺得罷了,昨晚二師姐那樣護著你,大師姐豈會
看不出來?」

    阮天華正要說話,突然目注著遠處,說道:「有人來了,咦,這人輕功極高
,好像是伏山主……」

    席小蓉道:「伏山主不是到丐幫了嗎?」

    「是他。」阮天華矍然道:「他好像負了傷,我們快去。」話聲出口,人已
疾如飛鳥,縱身朝山下飛撲下去。席小蓉緊隨他身後掠了下去,阮天華的身形已
在十數丈外了。



    卻說阮天華接連幾個起落,快要掠近山腳,就看到伏三泰胸口起伏,靠著一
方大石坐下來休息。他臉色發青,只是喘息,一望而知傷得不輕,這就飄身瀉落
到他身邊,急急問道:「伏山主,你怎麼了?」

    伏三泰抬眼望望阮天華道:「小兄弟,我……中了他們的埋伏……」

    阮天華問道:「伏山主,你傷在那裡?」

    伏三秦有氣無力的道:「我中的好像是玄陰九轉掌,一身真氣都快被震散了
,我是拚著一口氣回來的,但奔到這裡,實在支持不住了。」

    這時席小蓉也跟奔到,說道:「阮大哥,你快替伏山主運氣,大概只有你可
以把玄陰真氣驅出,伏山主就可以沒事了。  」

    阮天華點頭道:「伏山主,在下馬上給你運氣,小蓉,你到前面站著,不可
以讓人過來。」

    席小蓉道:「我知道。」一手提劍,舉步走了過去,站到路口。

    阮天華更不怠慢,扶著伏三泰坐直身子,右手立即按上他背後「靈台穴」把
真氣從掌心緩緩輸了過去。伏三泰中了「玄陰九轉掌」,內腑受到陰氣侵襲,但
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乾陽之氣,正是旁門陰功的唯一剋星。

    真氣流到之處,陰氣就如湯沃雪,立時消失於無形,等到運行一周天,伏三
泰就緩緩睜開眼來,喘了口氣,說道:「小兄弟,謝謝你,可以停止了,滲入我
體內的陰氣已完全消失了。」

    阮天華緩緩提起手掌,說道:「伏山主,你體內陰氣消除了,你還要自己再
運一回氣,才能使傷勢復原。」伏三泰點點頭,果然又閉上眼睛,運起功來。

    就在此時,只聽席小蓉道:「阮大哥,又有人來了。」

    阮天華舉目看去,果見兩條人影,盤著山腳飛奔而來,他目光敏銳,一下就
看出來兩個人竟是金雞門的祝逢春和太極門的晏海平兩人,不覺咦道:「他們莫
非也在路上遭到伏擊了?」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兩道人影已經奔到近前。

    只見祝逢春、晏海平兩人衣衫破裂,血跡殷然,身上至少有十幾處劍傷,奔
行之際,腳下蹌踉,看去十分狼狽。這一情形,不用說也是遭到賊黨伏擊,退回
來的了。阮天華迎著道:「二位掌門人怎麼了?」

    祝逢春看了坐在地上運功的伏三泰一眼,氣憤的道:「看來咱們三人都沒有
走得出君山周圍五十里了。」

    席小蓉道:「阮大哥,我們身上沒帶刀創藥,二位掌門人流了不少血,還是
讓他們快些回青螺山莊吧。」

    晏海平道:「祝兄,我們快走。」兩人急步往山上奔行而去。

    約莫過了盞茶光景,伏三泰才運功完畢,站了起來,說道:「好了,小兄弟
,咱們該上去了,方纔若不是小兄弟給我除驅陰寒之氣,只怕一身功力,都將被
賊婆娘的陰功震散了。  」

    席小蓉道:「伏山主,你遇上的是怎樣一個人呢?」

    伏三泰道:「這賊婆婆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看來年齡不過二十二三歲,
口氣極冷,出手更是奇詭,一隻手掌柔若無骨,從我太極牌中伸了進來,根本連
對架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她擊中右肩,唉,我伏三泰縱橫江湖幾十年,從未遁上
過這等跪異的掌法。」

    席小蓉道:「聽伏山主的口氣,她大概就是我大師姐白雪寒了。」

    伏三泰道:「那就對了,他們就稱呼她大姑娘。」

    阮天華道:「伏山主方才運氣之時,祝,晏二位掌門人也回來了。」

    伏三泰一怔,說道:「他們大概也遇上了伏擊。」

    阮天華道:「兩位掌門人全身血污,每人身上,少說也中了十幾劍之多,已
經先上山去了。」

    伏三泰一愣,忙道:「我們快些上去。」三人加緊腳步,回到青螺山莊大廳




    祝逢春,晏海平兩人早已上了刀創藥,包紮好了,他們身上中了十幾處劍傷
,所幸都是外傷,傷勢並不太重,只因流血太多,稍感精神睏倦而已,商桐君等
人也已聞訊趕來。羊樂公看到伏三泰,忙道:「伏老二,你沒事吧?」

    伏三泰道:「若不是遇上阮小兄弟,替兄弟在山下除去侵入的陰氣,兄弟只
怕連山上都回不來了。」

    桑鳩婆道:「伏山莊快請坐下來再說。」

    伏三泰洪笑道:「兄弟中了賊婆娘一記玄陰九轉掌,經阮小兄弟運功化去陰
氣,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面桐君問道:「伏山主遇上的是什麼人?」

    伏三泰道:「據方才席姑娘說,很可能是她大師姐白雪寒。」

    羊樂公道:「難道他們知道咱們有人下山去,就等在路口。」

    「差不多就是等咱們的。」伏三泰道:「兄弟剛出岳陽,還沒到雲溪,就聽
身後有人叫道:「前面可是伏山主嗎?」兄弟回頭看去,是兩個黑衣漢子並肩走
了過來,兄弟並不認識他們,這就問道:「二位有何見教?」那兩人中的一個說
道:「大姑娘請伏山主留步,好像要請伏山主帶個口信。」    兄弟問道:「你
們大姑娘是誰?」那漢子伸手一指說道:「大姑娘已經來了。」兄弟抬目看去,
果見一個一身玄色衣裙的女子裊裊婷婷的走來,朝兄弟含笑問道:「不知伏山主
要去那裡?」兄弟和她並不相識,這就問道:「姑娘是什麼人?要伏某留步,有
什麼事?」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小女子想請伏山主回青螺山莊走一趟,替
我帶個口信給桑鳩婆、商桐君等人。」兄弟聽她口氣,分明是勾婆子手下了,不
覺笑道:「你是勾婆子的手下?」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伏山主不用問我什麼
人,只要替我將口信帶到就好。」    兄弟問道:「你要伏某帶什麼口信?」黑
衣女子道:「在一統教創教開壇十天之內,君山周圍五十里,不准有武林中人進
出。」兄弟問她:「這是一統教規定的?」黑衣女道:「不錯。」兄弟大笑道:
「伏某不是一統教的人,一統教管得著嗎?」    黑衣女子道:「如果管不著,
我就不和伏山主說了。」兄弟道:「伏某要走,你攔得住嗎?」黑衣女子冷笑道
:「不到黃河心不死,伏山主不妨試試看。」兄弟因此女口氣極狂,就取下太極
牌來,也要她亮兵刃。黑衣女子道:「伏山主能在我掌下走得出二招,已經不錯
了。」就這樣兄弟和他動上了手。那知在第二招上,就被她的詭異無比的手掌穿
入兄弟鐵牌,擊中兄弟右肩。」

    祝逢春道:「不錯,兄弟和晏兄遇上的人也是這麼說,一統教開壇前寸天之
內,君山五十里方圓不准有江湖上人進出。」

    商桐君轉臉問道:「二位道兄是在何處遇伏?遇上的不知又是什麼人?」

    「還不到候家灣。」祝逢春道:「路邊一棵大樹下,坐著一個穿八卦衣的老
道,在路上一圈插著九柄長劍,看到咱們兩人,就含笑道:「來的兩位是不是武
林中人?」兄弟和晏兄身上都佩著長劍,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了,豈不是多此一
問?咱們當然心裡有數,此人可能是勾婆子一黨,晏道兄道:「道兄此言,不知
有何見教?」    那道人笑了笑道:「兩位不是武林中人,可以過去,若是武林
中人,那就回轉的好,不用去了。」兄弟忍不住道:「為什麼?」那道人一指路
上圍成的一圈長劍,說道:「二位沒看見貧道在這裡布下劍陣嗎?」兄弟道:「
就憑這九支劍,就能攔得住咱們嗎?」    那道人大笑道:「君山周圍五十里,
十天之內,禁止武林中人出入,這裡貧道已經列下劍陣。二位自信可以闖得過去
,就不妨試試,只要把貧道劍陣破去,二位自可通行無阻,但刀劍無眼,萬一二
位傷在劍陣之中,就莫怪貧道不和二位言之在先了。」    兄弟和晏道兄聽他口
氣如此狂妄,自然要闖他一闖,那道人就徐徐站起身來,走入劍圈之中。他這一
站起,才看清他原來只有一隻手,右手僅是一隻虛飄飄的衣袖。他走入劍圈,左
手拔起一支長劍,說道:「二位可以出手了。」    兄弟和晏道兄看他有恃無恐
,想必真有驚人之藝,倒也不敢小覷了他,同時掣出長劍,逼近過去。這道人果
然身手非凡,不僅左手使的劍法,十分凌厲,在他身形旋轉之際,右手衣袖一捲
,就從地上捲起一支長劍,凌空刺擊而來。    兄弟和晏道兄聯手攻去,不過七
八個照面,他右手衣袖連捲,插在地上的八支長劍,全被他捲了起來。也不知他
使的是什麼手法,除了左手一支長劍之外,其他八支劍縱橫交織,越飛越快,攻
勢綿密,幾乎看不清攻來的劍勢虛實,二三十招之後,兄弟和晏道兄身上,已經
被刺中了十數劍之多。    只聽一陣篤篤之聲,眼前劍影無斂,八支劍業已回插
到地上,那道人左手仗劍,喝道:「貧道不想取二位性命,二恤可以走了。」兄
弟和晏道兄心知對方確是劍下留了情,咱們身上這十幾處傷,也不過是傷及皮肉
,以咱們的武功,若和對方相比,實在差太遠了。    兄弟臨行問他:「道兄如
何稱呼,可以見告嗎?」那道人大笑道:「貧道已有五六十年不履扛湖,三位看
我這條左手,回去問問五十年前曾在江湖走動的人,也許就想得起貧道來。」」


    桑鳩婆怔怔的道:「莫非會是西崆峒十三子,昔年只有他雙手可以發十三支
劍,劍法之奇,號稱無人能破,會是什麼人削斷了他的右手呢?」

    商桐君:「看來這聖母手下,果然網羅了不少異派高手,他們不讓我們出去
,主要目的,就是不讓君山這一變亂,傳到少林、武當等門派的耳中,準備先把
咱們這些人先就地解決了,再去個別逐一解決,這樣就可以橫掃天下,所向無敵
了。」

    封自清道:「十天之內,不准武林人中進出君山,由此可見一統教密鑼緊鼓
,準備在十天內創教開壇了。」

    羊樂公道:「走,咱們去會會他。」

    徐子常搖手道:「羊掌門人且請寬坐,以兄弟之見,崇勝寺想必已經來了不
少高手,才敢封鎖君山。他們要封鎖君山,自然也早已衡量了咱們的實力,如今
咱們有多少人手,對方已經瞭若指掌。咱們呢,連對方有些人都一無所知。兵法
上說:知已知彼,百戰百勝,如果僅憑一時衝動,血氣之勇,說不定正好中了對
方之計。」

    祝神機也道:「徐掌門人說的不錯,咱們處在不利的形勢之下,正該慎重從
事,不可再有人受傷,削減了咱們的實力。」正說之間,只見六合門門下弟子拜
天錫手中持著一張紙條匆匆走入,朝桑鳩婆行了一禮道:「桑婆婆,剛才有人從
遠處投來—顆石子,包著這張字條,是祝師兄要晚輩送進來給婆婆的。」

    桑鳩婆伸手接過,點頭笑道:「謝謝你。」隨即把紙條朝商桐君遞去,說道
:「還是請商掌門人看吧。」

    商桐君道:「桑婆婆太客氣了。」雙手接過,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兩行
小字,那是「勾婆子等人已入占崇勝寺,定三天之後假該寺舉行創教典禮,已有
不少黑道高手陸續趕到,會期前須防夜襲。」下面並未具名,但寫這張字條的人
顯系是友非敵。

    商桐君拿著紙條,沉笑道:「這會是什麼人呢?唔,一統教三天後創教,那
正好是十二月初了。」

    晏海平問道:「是他們向咱們下的戰書?」

    「不。」商桐君道;「寫這紙條的人應該是友非敵……」他把這紙條遞過去
,讓大家傳閱了一遍。

    席小蓉忽然回頭道:「阮大哥,寫這紙條的人,筆跡嫵媚,而且又是用黛筆
所寫,會不會是魔教的黃姑娘?」

    桑鳩婆點頭道:「不錯,準是他們姐妹三個,就在山頂上……」

    席小蓉道;「她們師姐妹三個既在山上,怎麼不搬到我們這裡來住呢?女兒
去把她們找來好不?」

    小紅道:「對,我們找她們去。」

    桑鳩婆沉吟道:「君山地方不大,勾婆子等人要在崇勝寺創教,高手雲集,
他們三個姑娘家孤立無援,確實不宜耽在山上,只是這裡密邇祟勝寺,你們兩人
去,也不大好……」

    小紅道:「師傅,難道我們還怕了這些邪魔外道不成?」

    席小蓉眼波轉動,說道:「乾娘如果不放心,阮大哥和我們一起去好不?」


    鐵若華和於立雪道:「我們也去。」

    羊樂公搶著道:「我和你們一起去。」

    桑鳩婆笑道:「你一大把鬍子,真像個老頑童。」

    羊樂公大笑道:「老夫這是人老心不老。」一面催道:「小兄弟咱們快走。
」六人出了青螺山莊,一路循著小徑盤山而上。



    一回工夫,就登上山巔。羊樂公站在軒轅台上,舉目四顧,四周景物盡收眼
底,但見峰岫環揖,古木翁然,十分清幽,那有半點人跡?不覺失望的道:「一
點影子也沒有,這要到哪裡去找?」

    小紅道:「他們當然不會站在山上的,我們很快就找得到,勾婆子一班人也
會發現了。」

    羊樂公道:「那就要到樹林子裡找去,走。」他說到走就當先飛落軒轅台,
朝一處樹林中鑽了進去。

    樹林中當然沒有小徑了。游君山的人,通常只是循著石緩登臨,在軒轅台,
飛昇亭,酒香亭等處觀賞—番而已,沒有人會穿林子進去的,因此林中落葉甚厚
,枝柯橫生,一向人跡罕至,當然並不好走。六人是找人的,自是要處處留心,
走了好一段路,幾乎已深入到樹林之中,連天光都十分暗淡。

    走在前面的羊樂公忽然似有警覺,回頭朝身後幾人打了一個手勢,就閃身到
了一棵樹後,隱蔽起身子。阮天華,小紅等五人也急忙各自隱藏起身形,探首朝
前看去。過不一回,只聽—傳極為輕微的沙沙之聲傳了過來,大家目光注處,發
現右前方的地上正有一隻比面盆還大的一團綠色東西,緩緩朝樹林中爬了進來。


    敢情它忽然發現林中有生人氣息,一對眼珠突然射出閃閃綠芒,朝幾人隱身
之處投來。羊樂公看了暗暗吸了一口涼氣,他走遍名山大川,可從沒見過這麼大
的綠毛蜘蛛,只要看它全身毛呈墨綠,分明是劇毒之物,這可麻煩得很。心中想
著,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阮天華,要他轉告三位姑娘,小心戒備。

    那綠毛蜘蛛兩顆凶睛投注著五人隱身的大樹,敢情沒見動靜,又緩緩地朝樹
外爬去。阮天華說道;「羊掌門人,這綠毛蜘蛛既是劇毒之物,咱們遇上了,就
該把它除去,免得害人。」

    羊樂公駭然道:「小兄弟,你千萬不可妄動,這東西有這麼大了,身上只怕
已經刀劍不入,只有它腹下一件白線可以致命,但它腳爪極長,你無法能夠近身
,若是不小心被它蛛絲纏上了,那就脫身不得了。」

    小紅悄然掠近,說道:「這麼說,就無法把它除去了?」

    羊樂公道:「難、難、武林中除非是冰魄夫人的冰魄神針,南離真人的南離
火神針,才能殺得死它。」

    席小蓉道:「這麼小小一隻蜘蛛,竟有這麼厲害。」

    羊樂公吐舌道:「我的大小姐,這只綠毛蜘蛛,已經比銅面盆還大了,沒有
五百年,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了,這還算小?老朽昔年在苗疆見到過一隻苗人養的
人面蜘蛛,比它還小得多,吐出來的絲,刀劍都斫不斷,山豬、山羊等物,只要
碰上它的絲,就再也逃不脫,成了它裹腹之物,你說有多厲害?」

    說話之時,只聽那輕微的沙秒之聲,已從大家身後傳來。這只綠毛巨蛛方才
是從五人右前方出現的,如今爬到幾人的身後,那不是在自己幾人周圍數丈方圓
爬了一圈?

    羊樂公矍然道:「不好,這只綠毛蜘蛛可能有人控制,它一定吐出蛛絲,把
我們困住在這數丈方圓的樹林之中了。」

    話聲方落,突聽林外響起一音怪笑,說道:「魔教的丫頭們聽著,你們以為
仗著木石潛形,就可以隱得住身形?如今你們已被老夫豢養的神蛛困在這方園不
過數丈的樹林之內,老夫限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束手就縛,隨老夫走,否則你們
都將成為老夫神蛛的裹腹口糧了。」

    羊樂公掉著他垂腹長髯,奇道:「這傢伙是誰,他把咱們幾個當作黃姑娘她
們了。」

    小紅氣道:「羊掌門人,咱們沒去惹它,他倒惹了我們來了。」

    於立雪笑著道:「幸好我有冰魄神針。」

    小紅不解道:「於姐姐怎麼會有「冰魄神針」呢?」

    阮天華笑道:「是冰魄夫人送的,以後有時間再由立雪告訴你們。」

    說話之時,於立雪從身邊革囊中取出兩支雪亮的銀針。羊樂公喜道:「冰魄
神針是冰魄夫人用萬載寒鐵製成的,有了冰魄神針,就可以把綠毛蜘蛛置於死地
了,走,咱們出去。」剛說到這裡,只聽那怪聲音又道:「魔教門下三個女娃兒
聽到沒有,你們再不出來,老夫就要神蛛去把你們抓出來了。」

    突聽一個女子聲音冷冷說道:「余老頭,你憑仗一支毛蟲,又能奈何得了我
們姐妹嗎?」

    阮天華—聽聲音,就知說話的正是千面觀音秦妙香,她聲音好像就在自己等
人的左首,就低聲道:「原來她們果然就在附近。」

    小紅道:「我們快過去看看。」

    羊樂公—擺手道:「慢點,方才蜘蛛圍著咱們在林外爬了一圈,可能布下了
蜘蛛絲,過去得小心一點,別給蜘蛛絲粘上了,還是由老夫走在前面。」

    小紅道:「我們不會從樹上去嗎?」

    羊樂公道:「不行,地面上咱們還可以看到,如果樹上也有蛛絲,看都看不
見,一旦被粘住了,就脫身不得。」當下由羊樂公領頭,小心奕奕的走去。

    離左首不過兩三丈遠,前面有—塊小小的空地,雜草叢生,羊樂公處處留心
,還沒出林,目光一注,就發現前面時身上果然有三四根比雙股線還粗的銀絲橫
攔著,心中暗道:「差幸小心,不然衝出林去,準會被蛛絲粘上」一面急忙朝身
後的人打了個手勢,就藉著樹身掩護,停了下來,一面指著出口處三條蛛絲說道
;「你們看,前面樹身上不是粘著三條蛛絲嗎?咱們就在這裡停下來吧。」

    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四位姑娘眼看羊樂公把這三條細線似的蛛絲
看得如以厲害。心中自然不會服氣,暗想:「這蛛絲最厲害,也只要斫上一枝樹
椏叉,就可以把它捲去了。」這回連玩天華都看得有些不信,但尋思羊樂公—大
把年紀,見多識廣,他說得如此鄭重大概不會錯的了。



    五人就依言各自停下,隱身樹後,悄悄探頭朝外看去。那片不過一二丈見方
的空地上,坐著一個黑衣老人,黃發披肩,濃眉如帚,獅鼻如海,頦下留著一部
蒼髯,看他形貌就不是善良之輩。他左首蹲著一團墨綠色的東西,就是那只綠毛
蜘蛛。身後站著兩個黑衣壯漢,肩下名掛著—個黑布囊,敢情是師徒三人了。

    在他們的右首,也就是羊樂公等人的對面,樹林間縱橫交織,至少也粘附著
八九根蛛絲,正好把樹林間的出口封住了。林中,隔著這八九根蛛絲,並肩站著
三個人,那正是千面觀音秦妙香,武林榜眼黃玉香和白玫瑰羅香玲師姐妹三人。


    這一情形,已極明顯,那黃發老人原是專找秦妙香三人來的,他要綠毛蜘蛛
把她們師姐妹隱跡之處的一片樹林都用蛛絲封了起來。那僅是對面的一片樹林,
後來敢情蜘蛛聞到自己等人躲在—邊,故而自作主張在自己等人周圍數丈也用蛛
絲封了三道。也許那黃發老人還不知道林中還有自己等五人。

    秦妙香冷冷的道:「余老頭,你以為綠毛蜘蛛的幾根蛛絲就能把愚姐妹圍在
三丈方圓,出不來嗎?」

    黃發老人道:「你們不妨試試看,老夫沒有下令之前,神蛛是不會攻擊你們
的,不過老夫還是好言相勸,只要你們答應跟老夫去,投效一統教,老夫立即可
以命神蛛把蛛絲收回,放你們出來。」

    黃玉香格的一聲嬌笑,說道:「你想的倒好,可惜我們師姐妹從不受人威脅
,你姓余的除了會喂些毒蟲,還會什麼?居然也來威脅起我們姐妹了。」

    羅香玲道:「依我看,你還是快把這幾根蛛絲收起來吧,豢養一隻毒蛛,可
不容易,萬一給咱們們不留神弄死了,再要找這麼大的毒蛛,可不容易呢。」三
人口中說著,卻依然和幾跟蛛絲保持了七八尺距離,並沒走近。

    羊樂公輕哦—聲道:「對了,他是野人山的黑蛛神余良,專門養毒蜘蛛的怪
人。」

    小紅問道:「這人很厲害嗎?」

    羊樂公笑道:「方纔那羅姑娘不是說了嗎,除了喂些毒蟲,還會什麼?」

    黑蛛神聽得怪笑道:「你們三個利嘴丫頭,激怒了老夫,你們誰都休想活命
。」

    黃玉香嬌笑道:「余老頭,你口氣不小啊。」纖纖玉指姿勢美妙的朝黑蛛神
指了指。她這一指點,立即飛射出一縷銀芒,朝林外黑蛛神飛射去。

    那點銀芒堪堪出手,射到兩樹之間,本來樹身上粘著的八九根蛛絲,雖然有
橫有直,中間空隙很大,等到銀芒射近,蛛絲上好像有吸力一般,一下就把銀芒
粘住,那是一支三寸長的小箭,已悄無聲息地掛在蛛絲上了。這下看得兩邊的人
都不覺一怔,要知這七八根蛛絲縱橫交織,不規則的掛在兩棵大樹之間空隙很大
,就是—頭老鷹飛出來,也極不會碰上蛛絲,非這蛛絲上有一種吸力,否則極不
可能把這支三寸長細如骨針的小箭粘住。

    黃玉香一怔,口中冷笑一聲,纖指連彈,接連像—縷銀線,射出三支小箭,
但說也奇怪,這三支小箭剛射到兩樹之間,忽然一斜,就一支接一支朝蛛絲粘了
上去,一支也沒有射出樹林。秦妙香一擺手道:「二妹,你不用試了,蛛絲粘性
極重,似乎還有吸力,讓我來。」口中說著右腕一抬,屈指彈出一點火星,朝蛛
絲上飛去。

    這一點火早粘上蛛絲,就「嗤」的一聲冒出火花,接著嗤嗤連響,火花接二
連三的爆出,飛起一陣黃煙,就隨著熄滅,那根蛛絲卻依然無羌。這下看得秦妙
香不禁變了臉色,手指連彈,—連串的火星,朝蛛絲上飛去。這次幾乎有十幾點
火星,粘在蛛絲,簇聚一處,因此嗤嗤之聲大作,火花爆出的綠焰,宛如一團火
球,冒起的裊裊黃煙,隨風飄散。

    普通蛛絲只要和火光一接觸,就會燒斷飛揚,但綠焰火花燒了一回,又很快
的熄滅,蛛絲依然好好的一根。絲毫沒有損毀。黑蛛神看得喋喋怪笑道:「小丫
頭,你區區彈指魔火,如何燒得斷神蛛絲?依老夫相勸,還是乖乖的跟老夫走好
,只要你們點個頭,老夫自會要神蜘收起蛛絲放你們出來。」

    羅玉玲冷哼道:「姓余的,你當姑娘不能破你蛛絲?」長劍一掄,劍先人後
朝蛛絲劈去,秦妙香待要喝阻,已經遲了。

    羅香玲飛身發劍,長劍砍上蛛絲,發出「繃」的—聲輕響,蛛絲沒有被砍斷
,長劍卻被蛛絲粘住了,心頭不由大吃—驚,急忙用力往後一抽。一這抽不但長
劍沒有掙脫,蛛絲因她用力—靜,受到震動,一下粘到她手腕,她發覺手腕粘上
蛛絲,心頭更慌,要待往後掙扎,肩頭、胸口又被另兩根蛛絲粘住,把她一個人
拉前一步。這下就像蜻蜓粘上蛛網一樣,縱橫交織的八九根蛛絲,一起粘到了身
上。

    羅香玲又驚又急,手足不住的掙動,但任你如伺掙扎,蛛絲粘力極強,,你
掙扎也投用,再休想掙得脫。秦妙香,黃玉香看得大急,但急也沒有用,自己兩
人上去,也是白饒,想不出破解之法,不過和羅香玲—祥,三個人一起被蛛絲粘
住根本救不了她。

    要知一般蜘蛛吐絲結成了網,蜘蛛不一定會守在網上,有時它會躲在附近簷
角或者樹枝隱密之處,一旦有蜻蜓、蝴蝶觸上蛛網,它就會快速出現,朝獵獲的
食物爬來。這只綠毛蜘蛛也不例外,它雖然伏在黑蛛神余良的身邊,但有一條蛛
絲從結網之處,垂直下來,經過草地,一直通到它腹下,是以有人被蜘蛛網住了


    它迅快就得到訊號,長腳划動,循著地上預先埋伏下的蛛絲,朝羅香玲爬了
過來。羅香玲又驚又怕,口中不禁發出了一聲尖叫。阮天華看出情形不對,急忙
說道:「不好,我這柄長劍也許砍得斷蛛絲,你們不可過來,我去試試。」

    羊樂公急道:「小兄弟,不成……」

    不成,阮天華已經衝出去了,口中大喝一聲,運起「紫正神功」,賽干將劍
嗆然出鞘,揮手一劍,一道青虹朝粘在自己這邊兩樹之間的三根蛛絲上劈去。這
一下他出劍極快,劍光象電光般一閃,三根蛛絲就無聲無息的被砍斷。

    阮天華眼看蛛絲一下就被砍斷,信心陡增,長劍隨手連揮幾揮,把已經砍斷
的蛛絲—起絞斷。他這一聲大喝,來得突然,聽得黑蛛神余良不由一怔,急忙舉
目看來。阮天華動作何等迅速,長劍撩過,立即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已經搶
在綠毛蜘蛛前面,一下掠到了羅香玲身前,右手連揮,劍光閃動,立把封住在兩
樹之間的八九根蛛絲一起砍斷。

    黃玉香看到阮天華砍斷了蛛絲,驚喜的道:「是狀元郎。」阮天華無暇和她
們招呼,手持長劍倏地回過身去。他從發劍砍斷封住出口的三根蛛絲,閃到羅香
玲的身邊,再揮劍砍斷封她們出口的八九根蛛絲,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那綠毛蜘蛛爬到半途,發現有人搶在它前面,自然激怒了它,要知它在地上
埋有—根蛛絲,平時雖然爬行得不快,但這—發怒,地上這根蛛絲無異是它軌道
,突然其快如風,朝阮天華身後飛撲過來。小紅驚叫道:「阮大哥小心。」她喊
聲出口,阮夫華已經轉過身來。

    那綠毛蜘蛛敢情識得厲害,撲勢突然剎住,緩緩縮成一團,往後退下敷尺,
兩隻綠芒炯炯的眼睛緊盯著阮天華,既似發怒,也似有畏怯之色。羊樂公等人因
封住出口的三根蛛絲已被阮天華砍斷,五人一起走出林中。

    黑蛛神已經站起身來,先前還道只有阮天華一個,此時看到羊樂公等人從右
首林中走出,不覺沉笑—聲道:「原來三個丫頭還有後援。」他只朝羊樂公等四
人瞥了一眼,但一雙深沉目光卻又朝阮天華投去。

    他注意到的是阮天華手中的長劍,蛛絲粘力奇強,普通刀劍休想斫得動它分
毫,但阮天華舉劍—揮,就把八九根蛛絲一齊斫斷。最使他感到驚異的還是神蛛
明明已經朝阮天華身後撲去,但等阮天華轉過身來,神蛛居然會對他有畏怯之意
,緩緩後退。

    這是從未有過之事,神蛛一身刀劍不入,除非這小子手中果然是一柄神物利
器?他那裡知道阮天華手中的賽干劍,不過是竺嘏精於煉劍,他積數十年鑄制刀
劍所留下的百煉精鋼,所鑄成的長劍。比起一般江湖武林使用的精鋼劍來,果然
強過百倍,但也僅能削鐵如泥而已,究非直正的幹將劍。

    就算斫到綠毛蜘蛛身上,能夠把它砍死,綠毛蜘蛛也不會知道,怎麼會畏怯
不前呢?那是因為綠毛蜘蛛是極陰極毒之物,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先天
乾元之氣,乾元之氣,也就是至大至綱的乾陽之氣。他方才連運起功力,一下砍
斷蜘蛛絲,正是劍上貫注了紫正神功,才能隨手一揮,就把蜘蛛絲一舉毀去。

    綠毛蜘蛛雖然並不知道阮天華手中長劍削鐵如泥,足可把它斫死,但阮天華
身上佈滿的乾陽之氣,卻是它的剋星,它自然可以感覺得出來。這是說它畏怯的
是阮天華身上的陽氣,並不是他手中的利劍,這種道理余良當然不會知道。此時
人蛛正在僵持之際,左首林中秦妙香,黃玉香有阮天華擋在前面,並沒有走出林
來。

    右首羊樂公、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五人雖已走出樹林,但因中間
草地上人蛛對持著,不好過去。黑蛛神看余良眼看對方只是—個弱冠少年,想來
武功不會高到那裡去,他所憑仗的自然就是手中的那柄劍了。自己只要把劍奪來
,神蛛就不會再畏怯不前了。何況場中又只有這小子一個人,自己出手,萬無一
失,心念—動,這一機會豈肯錯過?

    突然怪笑一聲,身發如電,朝阮天華飛撲過來,右手一探,施展「空手入白
刃」手法,疾抓阮天華右腕,左手朝他劍柄抓來。這一下在一般武林中人來說他
身法、手法都已經快到無以復加,武功稍差的人,只怕連看都看不清楚,但阮天
華目光何等敏銳?他身形晃動之際,就已經看出他是朝自己撲來的了。

    阮天華也不知道綠毛蜘蛛害怕的是自己「紫正神功」的乾陽人氣,故而畏怯
不前。他前面有綠毛蜘蛛蹲伏對持,只當它是等自己注意稍解就會突然發難,因
此對黑蛛神余良的飛撲過來,依然不敢分神,只是左手—抬,凌空拍出一掌。

    這一掌在阮天華說來,只是因為不敢分神,隨手拍出去的。但那裡知道他如
今內功精純,這毫不在意的拍出一掌,正合乎形意門最上乘的心法「無形無意,
堪然自動,氣之所至,呼吸卻敵。」這一掌沒有強猛掌風,但一股無形真氣,卻
無聲無息的隨掌而發。

    小紅看他朝阮大哥飛撲偏襲,心中不覺有氣喝道:「好個老賊,居然出手偷
襲……」話還沒說完,但見黑蛛神余良飛撲過去的人,忽然呼的一聲,又倒飛回
去,砰然有聲,背脊撞上樹身,這下直撞得他眼冒金星,幾乎昏倒。

    心頭大為驚凜,想不到這小子輕輕年紀,一身武功居然會有如此高明。他略
為定了定神,忽然發出一聲低嘯,這嘯聲正是催綠毛蜘蛛發動攻擊的口令。那綠
毛蜘蛛終究是蟲類,它雖然發現阮天華身上的乾陽之氣極盛,對它不利,但它本
性凶殘,縱有畏怯,也敵不住它天生的暴戾。

    此時一經主人催促,一個身子不覺弓了起來,腹下四對綠毛茸茸的高腳用勁
抬起,腮下雙鉤剪動,兩顆凸出的眼珠也同時射出綠陰陰的光芒,注定阮天華,
大有撲噬之意。它這一發威弓起身子,就足有—人來高,生相凶獰已極。

    阮天華一直注意著它,此刻看它弓起身子,作出攻擊準備,自然不敢分心,
手中賽干劍也緩緩舉起。羊樂公低聲道:「不好,它要攻擊了。」

    小紅道:「我去幫阮大哥。」

    於立雪低聲道:「還是我來,我有冰魄針。」

    羊樂公道:「對了,咱們可以助你大哥一臂之力,你等老夫發掌之時,立即
蹲下身子,用冰魄針打它腹部中間,記住了,你必須在老夫發掌之時,同時出手
。」

    於立雪點點頭到道:「好。」黑蛛神余良低嘯之聲越吹越急,綠毛蜘蛛似被
激怒,弓起身子突然八足划動,飛快地朝阮天華衝了上去。

    阮天華大喝一聲,長劍凌空劈出,一道劍光匹練般朝前捲去。這一劍凝足了
「紫正神功」劍勢出手,森寒的劍光還未劈到,一股真氣卻已透劍而出。綠毛蜘
蛛畏怯的就是阮天華「紫正神功」的乾陽之氣,它疾衝過去的身子又急急向後退


    不,就在它急衝而上的同時,羊樂公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抬起,一記凝聚了
十二成力道的「北溟玄功」劈空掌猛力朝綠毛蜘蛛背上擊下。於立雪也不敢怠慢
,雙腳一蹲,兩支冰魄針電射而出,朝它腹下射去。在這同時,站在阮天華身後
的秦妙香也出手了,屈指連彈,幾點火星—連串的射到綠毛蜘蛛腹下的地上。

    這幾下幾乎是同一時候發動的,羊樂公一記十二成功力的劈空掌,砰的一聲
,擊在綠毛蜘蛛背上,這—記掌力重逾千斤,直擊得綠毛蜘蛛幾乎承受不住,兩
支冰魄神針也及時銀光一閃,刺入它腹中。在這同時,但聽「轟」的一聲,綠毛
蜘蛛腹下地上,一下爆起—蓬綠色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只聽得—陣滋滋輕響,
綠毛蜘蛛身上的綠毛登時著火燃燒。

    先前秦妙香也曾施展「彈指神火」去燒蛛絲,只不過冒出一些火花,就隨著
熄滅,連一根蛛絲也燒不斷。這回秦妙香彈出來的依然是「彈指神火」,卻是連
綠毛蜘蛛的綠毛也燒著了,這豈不前後矛盾?綠毛蜘蛛的蛛絲原是它所分泌的一
種粘液,一與空氣接觸,即凝結成絲,這是任何蛛絲都是這樣的。

    不過綠毛蜘蛛體型已有如此之大,它所分泌的蛛絲也與一般蛛絲粗了百倍有
奇,蜘蛛絲上的粘性也特別大強。秦妙香的「彈指神火」,必須接觸到東西,才
會爆出火光來,但它粘住了蛛絲,才發火花,因蛛絲上有著強大的粘力,火種被
粘住了,自然燃燒不起來。

    這回,秦妙香是射到蜘蛛腹下的地下,沒有被蛛絲粘住,才爆出火花來的。
綠毛蜘蛛的蛛絲不易被燒燬,但蜘蛛身上的綠毛,沒有粘液,只要是毛,都會被
火燒焦。當初如果秦妙香把「彈指神火」彈到地上,讓它熊熊燃燒,蛛絲縱然不
怕火光,但時間稍久,自然會被燒斷的了。

    卻說綠毛蜘蛛正在畏怯後退之際,遇上一連串的襲擊,羊樂公擊在它背上一
記掌風,對它雖然無大礙,但兩支冰魄神針鑽入它腹內,已使它八隻毛腳起了一
陣顫抖。如今一蓬「彈指神火」又燒著了它的綠毛,瞬息之間全身都著了火,變
成了—支火蜘蛛。

    只見它迅速蹲了下去,用前面四隻毛腳在身上不住的爬動,但它身子卻起了
—陣又一陣的顫抖,漸漸僵曲,縮成一團,終於一動不動了。這下可把黑蛛神余
良看得又驚又怒,他還以為綠毛蜘蛛是被秦妙香的魔火燒死的,口中大喝—聲,
左手朝前一揮。

    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黑衣漢子迅捷解開黑布囊的袋口,向前—抖,突見從兩隻
黑布囊中飛出一片赤金色的東西,少說也有百十來只之多,朝眾人頭頂飛撲過來
。秦妙香叫道:「阮少俠小心,這是苗疆的奇毒之物金蜈蚣,不可讓它螫到了。
」說話之間,居指向空連彈,彈出一點點火星。

    黃玉香也纖手抬處,打出—把飛針。羊樂公揮手劈出一記又一記劈空掌。小
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也各自舞起長劍,護住全身。阮天華聽到秦妙香警
告,口中大喝一聲,賽干將劍劃起一道尋丈長虹,朝空中捲去,劍光過處,金蜈
蚣紛紛墮地。

    不過片刻工夫,漫天飛舞的金蜈蚣已經悉數消滅,再看黑蛛神余良和兩個徒
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地上只留下了僵曲的綠毛蜘蛛,—身綠毛已被燒成了焦黑


    羊樂公喜道:「好了,大功告成,總算把一隻天下奇毒的綠毛蜘蛛殺了,今
天要不是於姑娘兩支冰魄神針,只怕還制不住它呢。」

    秦妙香道:「原來是於姑娘兩支冰魄針把它打死的,我還正在奇怪,光憑我
的彈指神火,應該還無法把它置於死地的。」

    小紅道:「可惜被姓余的老頭逃走了。」

    鐵若華道:「他既是賊人一黨,還怕他逃走嗎?」

    黃玉香道:「阮大哥,你快過來想想辦法,三師妹身上還被蜘蛛絲粘著,無
法動彈呢。」羊樂公、阮天華、小紅,鐵若華、於立雪一起走了過去。

    只見羅香玲直挺挺躺在地上。他從頭到腳,縱橫交織少說也有十幾根蛛絲。
粘得牢牢的就像十幾根細索捆住了一樣連手腳都無法動一下。小紅道:「我來給
羅姑娘把蛛絲挑斷。」

    黃姑娘道:「方纔我也想用劍挑的,但這蛛絲不畏刀劍只怕削不動它,反而
把劍粘住了。」

    小紅一下抽出賽莫邪來,用劍尖朝蜘蛛絲挑去,那知這一挑。劍尖一下粘住
蛛絲,再也抽不回來,急忙用力—錚,蛛絲粘力之強,任你再用力也掙不脫,不
覺掙紅了臉,奇道:「阮大哥方才不是一下就把蛛絲削斷嘶了,我怎麼會削不斷
的呢?」

    黃玉香道:「就是削得斷也沒用,粘在三師妹衣上的。還可以換一條衣衫,
但三師妹的頭髮上,手腕上都被蛛絲粘著,又怎麼辦呢?」

    羊樂公沉吟道:「小兄弟和小紅姑娘這兩把劍都是竺嘏鑄的,小兄弟削得斷
,小紅姑娘削不斷,這就表示並不是劍不利,而是你們二人練的功夫之故。對了
,可能是小兄弟練的「紫正神功」正是蛛絲的剋星了,小紅姑娘你把劍交給小兄
弟試試,是不是可把蛛絲削斷了?」

    小紅正因長劍劍尖被蛛絲粘住,—直握在於裡無法收回,聞言忙道:「阮大
哥,你快把劍接過去。」阮天華接過劍柄,說也奇怪,劍尖本來被蛛絲粘著無法
收回,但阮天華剛剛接過劍柄,蛛絲就忽然斷了。

    羊樂公拍手道:「老夫說得如何?現在證明小弟兄練的神功是蛛絲的剋星,
無怪方才綠毛蜘蛛看到小兄弟就不迭後退,這麼看來,小兄弟只要逼上一步,準
可一劍把綠毛蜘蛛劈了。」

    於立雪道:「我就不用打出兩支冰魄針了。」

    羊樂公嘻的笑道:「你看到小兄弟涉險朝綠毛蜘蛛逼近過去,兩支冰魄神針
還會不打出去嗎?」於立雪如果看到阮大哥涉險,當然會把冰魄神針打出去,但
這話經羊樂公口中說出來,她臉上不禁為之一紅,這時阮天華已把賽莫邪劍交給
小紅。

    秦妙香喜形於色,說道:「阮少俠練的神功,可以克制蛛絲,那就好了,阮
少俠,你快替三師妹把蛛絲除去了才好。」

    阮天華不覺遲疑的道:「這個……」羅香玲從頭髮,臉頰、手腕,以至胸口
、腰肢、一直到雙腳,縱橫交織,少說也就十數根蛛絲粘得緊緊的。要替她除去
蛛絲,全身上下,全得用手捉摸。羅香玲如果是男個子倒也沒什麼,但羅香玲是
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再說,像他替席小蓉起下兩支冰魄神針,是在一處洞窟之中,除了兩人,沒
有第三個人在場,縱是姑娘家的隱秘之處,沒人看到,也還罷了。如今,當著這
許多人面前,在一個姑娘家的身上到處捉摸,教他如何不感到為難?

    黃玉香看他面有難色,嬌聲道:「阮大哥,這怕什麼呢?我們魔教,沒有什
麼男女授受不親這一套,你只管下手,三師妹不會怪你的。至於你嘛,只要你心
裡不把三師妹當作女的就是了,武林中人,救人第一,難道你忍心看著三師妹被
蛛絲纏著不能動彈?因為她是女的,就不救了?你不出手,只怕沒有第二個人能
夠替她解除這十幾根蛛絲了。」

    羊樂公點著頭道:「黃姑娘說得對,小兄弟,你就把羅姑娘當作你的小妹子
,哦,不、不、你把她當作小兄弟,就不用顧慮什麼了?」

    小紅也在旁道:「阮大哥,這蛛絲只有你能把它除去,你不去,還能有誰除
得去?你快些動手吧,羅姑娘這樣多難受呢。」

    羅香玲本來閉著的眼睛人,倏地睜開眼來,望著阮天華道:「阮大哥,你只
管動手,我……我不要緊的,從現在起,我……就認你做大哥,你就不用為難了
。」

    席小蓉輕輕推了阮天華一把說道:「阮大哥,快去動手了呢,大家都在等著
你,替羅姑娘除去蛛絲,我們地好快些回去。」

    阮天華經大家一說,只得點頭道:「好吧,羅姑娘,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小
妹子了,大哥那就動手了。」

    羅香玲嗯道:「謝謝大哥。」她趕緊閉上了眼睛。

    阮天華再也顧不得男女之嫌,默默運起神功,先用手指朝羅香玲秀髮上粘著
的一根蛛絲輕輕拂拭一下。經他手指輕拂,蛛絲果然立被化去。這下證實了自己
練的「紫正神功」果然可以把蛛絲除去,當下那還怠慢,先把她秀髮上粘著幾根
蛛絲,用手指一一拂過。

    然後手指順著蛛絲從她臉頰、肩頭,手腕。一路拂拭面下,現在拂拭到她胸
前鼓騰騰的雙峰之上了。縱然他心頭想泯除男女兩個字,但事實上羅香玲是—個
嬌美得像花朵般的姑娘家。尤其手指接觸到她這又挺又軟的雙峰上面,羅香玲雙
頰羞得通紅,眼睛閉得緊緊的。

    阮天華也不禁面紅耳赤,手指起了輕微的顫抖,總算很快就拂拭過去,由腰
而股、而膝,最後拂拭到她腳踝,把姑娘家從頭到腳幾乎撫摩遍了,等到蛛絲悉
數除去,阮天華額頭上汗水已經涔涔而下。

    秦妙香道:「多謝阮少俠了。」一面說道:「三師妹,好啦,你可以起來了
。」

    羅香玲依言—躍而起,脹紅著嬌艷如花的粉臉,走到阮天華面前,盈盈拜了
下去,說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妹一拜。」

    阮天華慌了手腳,忙道:「不敢,不敢當,羅姑娘快快請起。」

    羅香玲拜下去的人,卻不肯站起身來,仰臉說道:「大哥,這話就不對了,
你認了小妹,小妹自然要拜見大哥,你怎麼又叫我羅姑娘了呢?」

    阮天華連連點頭道:「是、是、在下忘了,妹子快快請起。」伸手把羅香玲
扶了起來。

    阮天華回頭看去,小紅、席小蓉、於立雪她們掩著嘴在笑,不覺說道:「你
們也不來幫我把她扶起來。」

    小紅笑道:「你們是兄妹咯,做妹子的給哥哥行禮,也要旁人來扶嗎?」

    羅香玲秋波—轉,咭聲嬌笑一聲,說道:「大哥,小妹見過了大哥,總該見
見嫂子吧?」小紅諸女被她話得臉上—紅,作聲不得。

    羊樂公呵呵笑道:「你們都搶著叫阮小兄弟大哥,卻沒沒人叫我老哥哥的。


    小紅道:「誰說沒有,我就叫你老哥哥咯。」

    黃玉香搶著道:「我也認你做老哥哥。」—時席小蓉、鐵若華,羅香玲都搶
著叫「老哥哥」。

    秦妙香盈盈走近,說道:「羊掌門人,她們是小妹子,我是大妹子了,老哥
哥收不收呢?」

    羊樂公道:「你只比她們大上幾歲,在老哥哥眼裡,你還是小妹子呢。」

    阮天華道:「恭喜老哥哥,—下收了這許多小妹子。」

    羊樂公目光環顧,張開大嘴,樂得大笑道:「老哥哥一下收了這許多小妹子
,其實還不是沾了小兄弟的光,她們不叫你大哥,那來我這個老哥哥?哈哈,咱
們原是找秦小妹三位來的,如今已經找到了,還是快些回去吧,別讓大家惦記才
好。」

    秦妙香也因黑蛛神此來,明明是為了對付自己三人的,這片森林自然不便再
住下去,當下就和大家一起離開樹林,回到青螺山莊,已經快接近黃昏。商桐君
,桑鳩婆等人因幾人去了將近一個時辰多,還沒回來,正感到焦急,羊樂公已經
領著阮天華等人走入。

    桑鳩婆就埋怨道:「老婆子方才本來就不同意羊掌門人領頭去的,他是老頑
童,出去了就不知道回來,大家正準備派人找你們去呢。」

    羊樂公呵呵笑道:「由羊樂公領頭,還會出什麼差錯?哈,你們還不知道咱
們在山頂和千年蜘蛛大大的鬥了一場法呢。」秦妙香三人朝商桐君,桑鳩婆等人
一一拱手為札。

    商桐君含笑拱手道:「商某等人前些日子對秦姑娘三位多有誤會,三位姑娘
幸勿介意才好。」

    秦妙香連忙還禮道:「商掌門人言重,當日全是鎮九宏從中挑撥,事情已經
過去了,商掌門人還提他作甚?」

    羊樂公看大家沒問他如何和千年蜘蛛鬥法,不覺大聲道:「你們到底要不要
聽咱們在山頂和蜘蛛精鬥法的事兒?」

    桑鳩婆道:「沒人攔著你不說,你只管說出來就是了。」羊樂公就指手劃腳
的把剛才在後山樹林中發現綠毛蜘蛛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眾人聽說綠毛蜘蛛
的蛛絲竟有這般厲害,莫不暗暗咋舌不止。
 
2013-2-7 10: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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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有女投懷

    晚餐之後,由商桐君和蓆子常,封自清三人值夜,入夜之後,於立雪來到了
阮天華的房中。從兩人初次邂逅,到再次相逢,中間隔了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
接著又發生了無數的事情,兩人連單獨相處的機會都沒有,眼看阮天華身邊的女
孩子越來越多,於立雪也有些坐不住了。

    「賢弟,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阮天華帶著笑意問道。

    「人家早就換回女裝了,還叫人家賢弟?」於立雪嬌嗔道,說著歎了口氣道
:「你居然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稱呼,我以為你早把我忘了?」

    阮天華自然聽出了這裡面的酸氣,聞言道:「我怎麼會忘了你呢?」

    於立雪嬌嗔道:「說得好聽,那你跟幾位妹子之間是怎麼回事?」

    阮天華自然知道處理這種情況的最佳方案就是坦白,他也毫不隱瞞,將自己
和諸女之間的情況都說了,於立雪哼了一聲道:「原來你連黃姐姐都……」她自
然是吃味了。

    阮天華伸手摟住她,低聲問道:「怎麼啦,吃醋了?」

    於立雪嬌嗔道:「你還說,我們是不是認識得最早?」

    阮天華自然明白她話裡得意思,於是雙手摟著坐在他腿上的於立雪問道:「
雪妹妹,願意跟我共度春宵嗎?」雖然知道她早已心甘情願的向自己投降了,但
還是要看看她那羞人的模樣。於立雪滿臉通紅,輕輕點點頭,將臉埋在阮天華的
懷中。

    她點頭的動作雖然不大,但阮天華卻能完全的感受到,但他故意又問道︰「
雪妹妹,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嗯,人家早就回答了。」於立雪緩緩的扭動著自己,讓自己的身體和阮天
華的胸膛完全的接觸了起來,也讓阮天華結實的感受到她的魅力。

    「喔,原來早就答應了,那算我白問了。」阮天華看到於立雪的動作,更是
得意的將懷中佳人抱緊了起來,而且一件件的將她的衣服脫除。雖然於立雪身心
都已向阮天華投降了,但基於女孩子害羞的心理,還是會出手阻擋著阮天華的動
作。

    「立雪,不用害怕,我會很溫柔地待你的。來,讓我好好看看上天精湛的傑
作。」阮天華在於立雪的耳邊說道。於立雪這才放下了最後的矜持,任由阮天華
將她身上的衣服脫的一件也不剩。

    阮天華開始觀察著於立雪茁挺的雙峰,雖然不大,但配合著她的身材,卻呈
現出另一股天造之美。兩顆渾圓嬌小的雙峰,在頂頭還有兩點桃紅色點綴著,纖
細嬌小的身材,配合一雙修長白玉般的雙腿,就這是於立雪裸體時的誘人模樣。


    阮天華在欣賞完於立雪的身軀後,雙手開始不規矩地摸了起來,一手侵佔著
雙峰,另一手從大腿處慢慢地摸進去,讓於立雪嬌息喘喘,連連低聲呻吟著。阮
天華更是大口的品嚐著她的丁香小舌,讓於立雪整個人都被他所操控了起來。

    不知何時,阮天華身上的衣服也全部都不見了,只剩下一身完美的身形。阮
天華知道是時候了,咬著於立雪的耳朵,柔情說道︰「妹妹,讓我們來做一件終
身難忘的大事吧。」

    於立雪用著最後一分清醒的神智,近乎呻吟的說道:「讓妹妹把自己都獻給
大哥吧,快佔有我吧,妹妹等不及了。」

    阮天華抱起了於立雪,慢慢的進入了她嬌小的身體裡面,只剛一接觸到,於
立雪便喊叫著:「啊……」但是卻又強忍了下來。

    「妹妹,初經人道通常都會先苦後甘,妹妹可不必強忍著,我很喜歡聽妹妹
純真的叫聲。」阮天華先停頓了下來,撫摸著於立雪的身軀,要讓她忘掉這一刻
的痛苦。

    「大哥,你不用在意妹妹了,你盡情的征服妹妹吧。」阮天華知道於立雪準
備好了,一次就完全進入了於立雪的體內,於立雪這也忍受不了這一陣的劇痛,
大聲的喊叫了出來:「啊……啊……」

    但片刻之後,於立雪便開始感受到快樂的滋味,口中呢喃道:「大哥,妹妹
現在感到好舒服喔。」

    「大哥……現在妹妹全部都是你的了。」於立雪更進一步的扭合身軀,配合
著阮天華的動作:「「好哥哥……小穴不會痛了……你盡量的干小穴吧……哥…
…」

    「好妹妹……你開始舒服了是不是……」看著於立雪的淫浪的表情,把阮天
華知道她已經習慣了。大寶貝每一次插到底,屁股就旋轉一下,每一次抽出來,
都是整根抽出來,讓她的小穴,有著實實虛虛的感覺,讓小穴對大寶貝美感持續
不斷。阮天華這樣的抽插小穴,更讓於立雪舒服不已,蕩聲連連。

    「嗯……嗯……好舒服……嗯……好美……嗯……嗯……嗯……嗯……小穴
爽死了……小穴美死了……嗯……哥……小穴好爽……嗯……我好爽……嗯……


    「嗯……大哥……妹妹好爽……嗯……小穴好爽……嗯……大寶貝哥哥……
嗯……我痛快死了……嗯……嗯……哦……我好爽……哦……我好爽好爽……哦
……大哥……大寶貝干的小穴好舒服……嗯……嗯……」

    「好寶貝……嗯……好哥哥……你太好了……嗯……嗯……大哥……你太會
幹了……嗯……好爽……嗯……」於立雪的淫叫聲,連綿不斷,叫的好迷人,叫
的好淫蕩。她的兩隻腳,像是踢足球,不停的亂蹬,不停的亂頂。於立雪的表情
真是美極了,春情洋溢著,在她的臉上出現了紅暈,吐氣如絲如蘭,美目微合,
這種表情看了更是血脈賁張,心跳加速。

    「大哥……嗯……真美……嗯……太美了……哦……嗯……大寶貝哥哥……
美……美呀……嗯……我會爽死……嗯……啊……爽……爽呀……哦……真爽…
…嗯……」

    「大哥……嗯……大寶貝……嗯……太爽了……嗯……太妙了……嗯……太
好了……嗯……大寶貝哥哥……你幹的妹妹太美了……嗯……」

    只見她一面浪叫,一面雙手緊緊的抱著阮天華,雙腿則高高的蹺起,她的臀
部更是極力的配合迎湊大寶貝的抽插。阮天華一見於立雪是如此高張淫浪,柳腰
款擺,極盡各種淫蕩之能,大寶貝更是瘋狂的猛干,如快馬加鞭,如烈火加油,
狠狠的抽插,干的山崩地裂,山河為之變色。

    「啊……大哥……快……用力的干小穴……啊……我要美死了……呀……小
穴要升天了……啊……啊……哥……我樂死了……我爽死了……啊……不行了…
…啊……」

    阮天華將大寶貝整根提出來,讓她先休息一會。阮天華將她抱在懷中,輕吻
著她的秀髮,嗅著那少女的芬郁,以及陣陣的肉香。四唇相投,四唇相蓋,二舌
交戰,二乳相交,二手相擁,二臍相對,一體兩位。此時,兩人們心中的那股需
要又在升起,那種原始的奔放,又再度的馳騁,心靈深處的渴望,又再度產生了
共鳴。

    阮天華一翻身,把於立雪拉到了床邊,把大寶貝在她的陰蒂之上磨了幾下,
磨得她連連鬼叫喊癢。滋,滋,滋的聲音,大寶貝整根進入了她的小穴。淺出深
入,再扭轉一下屁股,讓大寶貝頭頂著花心磨,讓她爽死。於立雪似乎又再次嘗
到滋味,口中淫叫之聲又出來了,臀部也不時向上迎合大寶貝的抽插。

    「嗯……嗯……好舒服……好美……嗯……大寶貝真會插小穴……嗯……好
哥哥……哦……哦……小穴的花心美死了……嗯……哦……美死了……」

    「大寶貝哥哥……嗯……好哥哥……哦……我舒服死了……嗯……嗯……嗯
……哦……花心好爽……嗯……哥……你幹的好美……嗯……」

    「好妹妹……哦……等一下……峨……大寶貝要狠狠的干你……哦……會狠
狠的插你……會重重的干小穴……哦……」

    「哦……哥……小穴好痛快……哦……你大力的干小穴吧……嗯……重重的
干小穴吧……嗯……我好舒服……嗯……」

    阮天華將大寶貝整恨提出來,深深的歎了口氣,氣貫丹田,大寶貝在這瞬間
,比平常脹了許多。「滋」的一聲。大寶貝要開始插了,非插的小穴爽到天邊不
可。挺腰,送力。拍,拍,拍,好清脆肉聲。滋,滋,滋,好大的水浪聲。

    「啊……啊……痛呀……小穴脹死了……啊……大哥……你的大寶貝怎麼突
然漲的好大……小穴痛呀……哥……哥……你輕一點……力量小一點……小穴會
受不了……啊……痛……哥……婀……」

    「好妹妹……哦……哦……好小穴……哦……你忍耐一下……哦……忍耐一
會兒……哦……哦……」

    「大哥……你幹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啊……太大力了……小穴痛死了…
…啊……大寶貝變得好大……啊……」

    阮天華是重重的幹,狠狠的插。小穴的淫水,被大寶貝的陵溝,一進一出掏
出了不少淫水,濺得大腿內側,陰毛,周圍,都被淫水弄得注黏濕濕的,好不膩
人。於立雪被阮天華這一陣子的干穴法,有點昏昏沈沈的,整個四仰八叉的不再
亂蹬亂頂,只剩下喉嚨間的呻吟聲。

    「大哥……啊……哥……小穴酥麻了……啊……又酥又麻……啊……花心頂
得好舒服啦……你干穴的力量太大了……啊……嗯……小穴受不了……嗯……哥
……輕一點……哥……嗯……」阮天華就這樣幹著於立雪,大約搞了二百多下,
她漸漸的,又開始了她的浪叫,她香臀的扭動更大,更快。

    「嗯……嗯……大哥……小穴被你幹的又舒服又痛……嗯……嗯……大寶貝
哥哥……哦……花心美死了……哦……嗯……」

    「好妹妹……小穴開始舒服了嗎……哦……」

    「嗯……花花心……好美……嗯……哥……峒……峒……小穴開始爽了……
哦……小穴被幹的好爽……嗯……重重的斡……對……大力的干……」

    「嗯……嗯……小穴好痛快……大哥……嗯……小穴好舒服……嗯……我樂
死了……哦……花心美死了……哦……我爽死了……哦……」

    「啊……大哥……再快一點……快……哥……小穴要升天了……啊……哥…
…快……我樂死了……啊……快……我快活死了……啊……」

    「好妹妹……哦……等等我……忍耐一下……好小穴……忍耐……哦……」


    「好哥哥……啊……啊……小穴受不了……啊……小穴要出來了……啊……
快……呀……哥……快……啊……小穴……哦……啊……升天了……啊……我好
爽……好……爽……哦……我美死……我升天了……」

    「好妹妹……哦……哦……啊……我要出來了……啊……出來了……啊……
好穴……哥哥美死了……舒服死了……哦……哦……」一股濃濃精液,完全澆到
於立雪的花心,燙得於立雪又是一陣頭抖,一陣浪叫,哦,好累,好累,阮天華
猛喘著大氣,汗像雨水般滴滴的往下來。

    「雪妹妹,你過癮了沒有,有沒有舒服?」

    「大哥,你幹得太猛了,小穴真的受不了,哥,你快擦擦汗吧!」

    「哥,我們睡吧……」在於立雪的輕慰之下,阮天華摟住了她,兩人感到一
陣疲倦,沉沉睡去。



    卻說席小蓉昨晚聽那個「老哥哥」以「傳音入密」叮囑自己,叫自己今晚二
更,到青螺山莊前面去,就可以看到他。這話地牢牢記在心裡,連乾娘面前也不
敢吐露一點口風。她是和小紅一個房間,快近二更,就悄悄起身,看看小紅睡得
正甜,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

    因為今晚預防對方有人偷襲,青螺山莊中戒備森嚴,前廳由商桐君等三位掌
門人坐鎮,她當然不敢從前廳出去,只好從第二進左側越牆出去。她走出長廊,
目光迅快的一瞥,眼看沒人注意,就雙足一點,縱身躍起,越牆上頭,飛落地面


    這是青螺山莊的左側,十丈外就是一片濃密的樹林子了,四顧無人,急忙雙
足點動,身如乳燕投林,—下掠入林中,再低著身子悄悄穿林而行,朝前面繞去
。就在這時,耳中聽見一個極輕的聲音說道:「小妹子,你這時候才來,快些過
來。」

    席小蓉聽出聲音就在前面,這話聲又尖又細,正是昨晚幫自己彈石子的老哥
哥,不覺喜道:「老哥哥,你在哪裡呢?」

    老哥哥的聲音道:「你們快來就是了,老哥哥正忙著呢。」

    席小蓉道:「老哥哥,你說我們?我只有一個人來的,連乾娘都沒敢告訴她
。」

    「嘻嘻。」老哥哥笑道:「你姐姐不是跟著你來的?來了,還躲躲藏藏的作
甚?老哥哥要是連一個人都看不到,還叫老哥哥嗎?」

    席小蓉方自一怔,剛轉過身去,只聽身後響起小紅的笑聲說道:「蓉妹,是
我,師父不放心你一個人出來,才要我跟著你來的。」

    席小蓉奇道:「乾娘也知道我出來了?」

    小紅道:「今晚可能會有賊人來襲,師父自然沒有睡了。」

    只聽老哥哥的聲音哼道:「有老哥哥在這裡,有什麼不開眼的人,咱們就給
他來一個,抓一個,來兩個抓一雙,好了,你們兩個快些走過來,幫我抓人就是
了。」

    席小蓉、小紅一路穿林行去,快近山腳,樹林廣外正有一個頭盤小辮,身穿
藍布大褂的瘦小老頭坐在山石上結網,回頭朝兩人說道:「兩個小妹子,我就是
老哥哥呀,還不快過來?」

    席小蓉和小紅趨著月色,已可看清這位老哥哥的面貌,那是一個看上去又像
五十來歲,又像六十出頭,七十光景,反正從他臉上很難看出他的年紀來。只是
生桿極為猥瑣、短眉、小眼、尖鼻、鼠嘴,五官幾乎都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滑
稽,加上嘴角上留著兩撇往上翹的鼠髭,說話的時候,還會一翹一翹的動著。兩
位姑娘家從未見過他,不覺怔得一怔,這樣一個人,會是高人?

    瘦老頭雙手忙著結網,一面聳著肩尖笑道:「你們兩個楞著什麼?不認識老
哥哥?嘻嘻,老哥哥早就認識你們了。」

    他指著小紅,說道:「你是小紅小妹,咱們在岳陽樓見過,那天老哥哥身上
沒帶錢,給夥計逼著要酒帳,正好兄弟你們三個來了。老哥哥就要夥計到樓上跟
小兄弟收,不過那天你們沒見到老哥哥,所以見了面還是認不得,嘻嘻現在你想
起來了吧?」

    接著又指指席小蓉道:「你是小蓉小妹,昨晚老哥哥還幫你彈石子,不過你
也沒看到老哥哥,這也難怪你不認得了……」說到這裡,忽然又道:「你們師父
,乾娘大概不放心你們,也趕出來了,老哥哥已經告訴她,你們兩個跟老哥哥在
一起,不礙事的,現在她又回進去了。」

    小紅想起師父說過,這位老人家可能是武林前輩奇人酒泉醉果老,這就問道
:「老哥哥,你老就是……」

    瘦小老頭沒讓她說下去,嘻嘻笑道:「老哥哥,就是老哥哥咯。」

    席小蓉道:「老哥哥,你老昨晚叫我今晚二更出來,不知有什麼事嗎?」

    瘦老頭嘻的笑道;「昨天你不是說可惜沒有見過老哥哥嗎?老哥哥約你來,
就是讓你見見老哥哥的,不過你們來得正好,老哥哥有兩件法寶,要傳給你們…
…」

    席小蓉道:「老哥哥要送什麼法寶呢?」

    「法寶?」瘦小老頭聳肩—笑,說道:「法寶,自然是很厲害的法寶了,你
們總聽過封神榜吧,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兩人門下,每個人都有幾件法寶,老哥
哥送你們的法寶,當然也不會差到那裡去。」

    小紅道:「老哥哥要送給我們的是什麼法寶呢?」

    瘦老頭雙手不停的結著網,—面說道;「你沒有看到老哥哥正在結嗎?」

    小紅道:「你結的是漁網,這有什麼用?」

    「誰說的?」瘦小老頭兩顆小眼—瞪,說道:「這是人網。」

    小紅道:「人網?」

    「沒錯。」瘦小老頭道:「抓魚用的是漁網,這是抓人用的不是人網嗎?」


    席小蓉道:「那我的呢?」

    瘦小老頭一指身邊,說道:「送給你的是劍網,老哥哥早就結好了。」他依
然一手拉絲,—面用手掌掄過,然後手法熟練的結著網。

    席小蓉看他拉出來的絲,晶瑩有光大約有兩股線那麼粗細,和下午看到的蛛
絲差不多,忍不住問道:「老哥哥,你這是什麼絲呢?」

    瘦小老頭道:「你們下午不是看到過嗎?這是蛛王的絲,刀劍都砍不斷,結
網最好了。」原來地上那團黑越越的東西,正是綠毛蜘蛛。

    小紅奇道:「這蛛絲不是很粘嗎?」

    瘦老頭道;「是很粘,所以老哥哥要把它烤乾了才能結網。」

    席小蓉道:「你用什麼東西把它烤乾的呢?」

    瘦小老頭左手掌—攤,說道:「你沒看到老哥哥用手在掄嗎?」他這一攤手
,手掌心果然赤紅如火,他右手拉出蛛絲,經左手掌心掄過,蛛絲就被烤乾了。
他沒待兩人再說,接著道:「這蛛絲雖經老哥哥烤乾,但粘性猶存,只要遇上人
體上的熱氣,仍會發揮它的粘性,做人網是最好沒有了。」

    小紅道:「粘住了人,又如何解得開呢?」

    瘦小老頭道:「這個容易,只要冷水一浸,就可以解開了。」說到這裡,接
著道:「好了,好了,這一大張網,結了我大半個時辰,總算結成了,嘻嘻,咱
們現做現賣,馬上就可以派上用場了,這東西不用的時候,可以折起來,放在革
囊裡,用時只要撒出去就行了。」

    接著從他身子右側取起一張較小的蛛網,又道:「這劍網也可以抓人,但只
能抓一個人,來,老哥哥先傳你用法,你三天之後就可以去網劍了。」說著把一
張較小的蛛網遞給了席小蓉,一面以「傳音入密」和她講解如何使用的手法,席
小蓉自然牢記在心。

    瘦小老頭又把那張較大的蛛網,折起來遞給小紅,也以「傳音入密」教她如
何撒網,小紅聽得不住的點頭。瘦小老頭道:「今晚咱們就得用這張人網來抓幾
條人魚,不過今晚抓人,可不用撒網。」

    小紅道:「那要怎麼抓呢?」

    瘦小老頭聳聳肩,嘻的笑道:「南山有鳥,北山張羅,今晚咱們只要把網張
在樹林子裡,他們自然會自己投進去,你們兩個只要守著網就好了。」

    邊說,就雙手把—張大網撒了開來,又用幾根蛛絲,把網粘在兩棵大樹之間
,一面指指樹後,說道:「你們一人一邊,站到樹後去,時間差不多了,只是不
許出聲,好了,你們快去藏起來吧。」小紅,席小蓉兩人依言迅快的閃入兩棵人
樹之後。



    她們堪堪藏好身子,突聽得一聲極長的嘶然破空之聲劃空而來,一下瀉落到
石級前面,一共有四個人。中間一個是面貌清翟,黑鬚飄胸,身穿一件藍緞長袍
的老者,手拄一支龍頭杖,看去道貌岸然,一派紳士模樣。

    左首—個頭挽宮髻,一身綠色衣裙的少婦,生得杏眼桃腮;眉眼盈盈,她雙
手扶著藍袍老者,半個身子幾乎貼在老者身上,親嫟得有些肉麻。

    另外兩個,一個是生得又白又胖的黃衣人和尚,凸著肚子,兩耳還穿著兩個
大金環,赤腳,腳踝上也套著兩個金環,手上捧一支三尺長的戛章戛。一個是長
髮披肩,一身黑色道袍的道人,手持一柄黑色拂塵,連面貌都看不清楚,只覺他
一身都是邪氣,不,這四個人身上都有一股說不出的邪門。

    小紅和席小蓉兩人心中暗暗吃驚,心想:「這四人來得好仇不知又是什麼邪
魔外道?」

    正想之際,只聽得老哥哥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你們莫動,這蟠塚三妖
可機伶得很,哦,你們沒見過他們吧?老哥哥不妨給你們介紹一下,中間那個藍
袍老者是假正經賈書香,別看他一臉道貌岸然的模樣,卻是一肚子壞水,什麼壞
事都做得出來。他身旁的綠衣少婦叫做九騷娘子,也不是好東西。那和尚叫做該
死和尚不空,那道士叫做黑心道士,合起來叫做蟠塚三妖,和秦嶺四凶是沆瀣一
起的東西,他們大概是要替秦嶺四凶報仇來的了。」

    樹林子外瘦小老頭就坐在石上打盹,生似毫不知道他面前已經多了四個人。
黑心道土飛落之處,就在瘦小老頭邊上,他口中喝道:「這老小子是幹什麼的?
」口中喝著,左腳已經飛起一腳朝瘦小老頭踢去。

    這一腳原也只是想把瘦老頭踢個筋頭而已,用力並不大重。那知—腳踢出,
但聽「砰」的一聲,腳尖竟然踢在大石上,感到一陣劇痛,低頭看去,瘦小老頭
依然酣睡如故,心頭不禁大怒,大喝一聲:「老小子,你還不起來?」又一腳朝
瘦小老頭踢去。

    這回不但挨了右腳,而且覷準小老頭踢去的,那知等到踢上,依然「砰」的
一聲,踢在大石之上,但覺腳尖一陣劇痛,幾乎像折了骨一般。瘦小老頭給他這
聲大喝,口中啊了—聲,矍然驚醒過來雙手揉著眼睛,說道:「是……是什麼人
在叫小老兒?」

    黑心道士喝道:「你是什麼人?」

    瘦小老頭睜著一雙還沒睡醒的眼睛,緩緩站了起來,說道:「小老兒是什麼
人?嘻,這位道爺問得好不清鮮?小老兒自然是小老兒了。」

    黑心道士看他一幅窩囊的樣子,不像是個會武功的人,但依然問道:「你在
這裡作甚?」

    瘦小老頭眨著小眼,聳聳肩,陪著笑道:「道爺沒看到嗎?小老兒是捕魚的
,年紀大了,嫌船上風很大,睡不穩,所以想在這裡打個盹,道爺是不是要買魚
吧,今天小老兒遇上上了鬼,一條魚也沒有抓到,你看只有—漲空網,什麼也沒
有。」

    他取身邊用樹椏叉縛著的一個網兜朝黑心道士揚了揚。這一揚不打緊,黑心
道士但覺一股奇腥的氣味直撲面門,中人欲嘔。假正經賈書香看他和一個猥瑣老
頭說個沒完,不耐道:「道兄別和他嚕囌了,咱們走吧。」

    黑心道士一言不發,揮手一掌,朝瘦小老頭迎面劈去。瘦小老頭口中,啊了
—聲,被打得連翻兩個觔斗,雙腳一伸,就一動不動。四個人就沒再去看他一眼
,各自雙腳—頓,正待縱起,黑心道士突覺左腳踩上被人一把扯住,沒有縱得起
來。

    雙手扶著假正經的九騷娘子堪堪跟著賈書香縱身而起,突然裙子下擺被人扯
住,「嗤」的—聲撕下了一截,口中不覺尖聲叫了一聲。賈書香急忙剎住身形,
問道:「九娘,你怎麼了?」

    九騷娘子粉臉紅暈,回頭看去,黑心道士還站在下面,相差了三四級,不覺
嬌嗔道:「是你扯奴家的裙子?」她再一低頭,看到裙子韻後面下擺已被扯下了
一大塊,更覺有氣,說道:「死道士,你這是作什麼?」

    黑心道士道:「貧道被人拉住了腳,幾時惹你了?」

    九騷娘子格的笑道:「還不是?你把奴家裙子都扯破了,還想賴嗎?」

    黑心道士道:「誰扯你的裙子了?」

    九騷娘子目光一注,被撕下的一截裙子還搭在他肩上,不禁更是有氣,回身
走下兩級,伸手一指黑心道士肩頭,說道:「你扯破了奴家的裙子,還搭在肩頭
,你還不承認?」

    「拍。」一聲脆響,黑心道士臉頰上挨了一記耳光。黑心道士不由怒道:「
你敢打貧道的耳光?」

    「嘶」,九騷娘子的百摺裙又被撕破了一塊。九騷娘子嬌聲道:「奴家幾時
打你了?啊,你……你要死了,老爺子,你看,這死道士又撕破了奴家的裙子,
奴家還有臉見人嗎?」黑心道士站在她低下一級,撕她的裙子自然是舉手之勞,
極為方便。

    賈書香眼看黑心道土兩次撕破愛姬的裙子,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沉著臉道
:「這就是道兄的不是了,九娘是女流之輩,遭兄兩次撕破她的裙子,實在說不
過去。」

    黑心道士壓根兒就沒撕過九騷娘子的裙子,聞言不覺氣得脹紅了臉,大聲道
:「貧道幾時撕過她的裙子,這話從何說起?」

    「拍。」黑心道士臉上又重重的挨了—下。黑心道士怒聲道:「好個騷娘,
你敢一再的動手,那是仗賈兄的勢了。」

    「啊。」九騷娘子忽然尖啊出聲,飛紅著臉,說道:「老爺子,死道士在擰
奴家的腿,這一把擰得好重。」

    當著賈書香擰他愛姬的大腿,這可把賈書香激怒了,目中射出兩道精光,沉
喝道:「道兄還是三清弟子,怎好如此下流?當真沒把弟兄放在眼裡了?」

    黑心道士怒聲道:「賈兄相信這騷娘的話?貧道既沒有撕她裙子,也沒擰她
大腿,你我數十年交情,竟然庇護一個騷娘,連貧道也不相信了?」

    就在他說話之時,九騷娘子又啊了一聲,尖聲道:「好個死道士,你口裡說
不敢,卻又擰奴家一把,奴家和你沒完……」雙手乍發,尖尖十指朝黑心道士面
門抓去。

    黑心道士待要出手化解,那知一雙衣袖竟然被人扯住,沒來得及封架,臉上
一陣劇痛,竟被九騷娘子抓破了十道血痕,熱辣辣的生痛。這下可把黑心道土激
怒,揮手—拿拍了過去。賈書香極忙伸手一架,喝道:「道兄怎麼如此……」

    「砰」話聲未了,小腹就重重的挨了一掌,擊得他上身晃動,口中沉喝道:
「好哇,道兄竟敢和兄弟動手了。」左手架住黑心道士的手掌,右手一記切掌,
朝黑心道士左肩劈落。

    黑心道士,心裡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出手,但賈書香一掌劈來,他只好左手
劃圈化解。那知只劃了半個圈,突然手肘被上攀住,「砰」,賈書香劈落的一掌
,不偏不倚劈在他左肩之上,這一下劈得他半邊身軀又麻又痛,一條左臂再也舉
不起來,身子托的往後躍退,右手黑玉拂塵當胸,厲笑道:「姓賈的,你為了一
個騷娘,當真和貧道動手了,來,真要動手,貧道未必怕你。」

    九騷娘子道:「你當然不怕老爺子了,不然敢當著老爺子的面,撕奴家的裙
子,還擰奴家的大腿,我和你沒完。」一雙玉手直伸,十指尖尖向前,縱身撲了
過去。

    賈書香怕愛姬有失,喝道:「九娘,你快退下來。」身形一晃,緊跟著九騷
娘子掠出。

    黑心道士恨透了九騷娘子,看他爪先人後,凌空撲來,他自然知道九騷娘子
出手,賈書香一定會跟緊著過來,自己以一敵二,吃虧的當然是自己。因此沒待
九騷娘子撲近,先出手為強,口中沉喝一聲,右手一振,—記劈空掌,朝九騷娘
子拍去。

    他當然知道自己武功雖然勝過九騷娘子,但九騷娘子也絕非易與,這一掌不
過是不讓她逼過來而已。那知劈空掌堪堪出手,只聽呼的一聲,凌空撲來的九騷
娘子就像風吹柳絮一般,隨風揚起,一下朝左側樹林中飛去。緊接著只聽九騷娘
子嬌滴滴的聲音從林中傳了出來:「啊唷,快來救救奴家……」

    賈書香聽得—怔,怒目喝道:「黑心道士,你敢傷九娘,老夫會找你算帳。
」話聲甫落,突聽耳邊有人說道:「快去吧。」

    賈書香人已縱身朝樹林中掠去,一時還沒辨出這句話是誰說的?剛撲到林前
,突覺身後傳來一股大九往前一推,身不由己的加速朝林中投去。卻說該死和尚
不空眼,看著賈書香和黑心道士為了九騷娘子,竟至動武,他對黑心道士扯破九
騷娘子羅裙,覺得錯在黑心道士,是以站在一旁一言不發,也沒去勸架。

    這時九騷娘子和賈書香先後朝林中投去,突聽耳邊有人細聲陰沉的道:「現
在孩你了。」

    這同時,黑心道士也聽到耳邊有人沉哼道:「原來是你的詭計。」

    樹林前面只有兩個人,這話自然是該死的和尚說的了,不覺張目道:「什麼
詭計?」

    該死和尚道:「你說什麼?」話聲剛出,突覺兩縷極細的風聲朝自己「遊魂
」,「血阻」兩穴襲來。雙方對著面,不是黑心道士偷襲自己,還有誰來?無怪
他方才說:「現在該你了」,一時不覺大怒左手一抄,接住了兩顆極小的石子,
耳中也適時聽到賈書香和九騷娘子的掙扎呼救聲音,心中暗暗惱怒,獰笑道:「
好哇,你黑心道士果然不是東西。」

    左手—抬,把抄來的兩顆石子朝黑心道士兜心打去,右手戛章戛一指,大步
逼上。黑心道士剛說了句:「貧道說了什麼?」陡覺兩縷勁風當胸急射過來,急
忙左手拂塵一揮,把兩顆石子擊落,口中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該死和尚剛跨出兩步,突覺一股無形勁力,重重的擊中自己腹部,這—記不
用說當然是黑心道土的「黑煞拳」了,一時那還打話,一步跨上,舉起戛章戛當
頭就砸。黑心道士堪堪把兩顆石子捲飛,該死和尚的戛章戛已如泰山壓頂般砸來
,幾乎不容他有開口說話的機會,心頭也被激怒,身形—個輕旋,拂塵已交到右
手,嘶的—聲橫掃出去。

    但他雖然避開了當頭砸落的戛章戛,左肩卻被重重的擊了一拳,打得他身子
幾乎俯衝出去。該死和尚也在黑心道士閃身而出之際,突覺大肚上又重重的挨了
一舉,這自然是黑心道土閃身之時往後揮出的一記拳風了。兩人各挨了對方一記
,心頭更怒,一個戛章戛揮舞如雷,攻勢沉猛無匹,—個黑拂塵揮灑如風,散作
—蓬黑煙。

    兩人相處數十年,對方有些什麼絕活,自然—清二楚,因此不但你攻我破,
而且各出奇招,以求先佔上風,這一戰當然十分激烈。隱身在兩棵大樹後面的小
紅和席小蓉看到四人現身之後,老哥哥戲耍黑心道士和九騷娘子,幾乎連人影都
看不到。

    後來九騷娘子和賈書香先後被人推進了蛛網,兩位姑娘心裡有數,這些都是
老哥哥在暗中使的手腳。現在,黑心道士和該死和尚動上了手,她們卻看清楚了
,老哥哥象大馬猴似的一條影子在兩人的鞭影拂塵之間,鑽進鑽出,一面用腳踢
黑心道士的屁股,一面用拳打該死和尚的肚子,忙得不亦樂乎。

    正因兩人愈打愈快,老哥哥的身形也東閃西閃,還得不時的用力推著兩人,
本來他們距樹林還有十來丈遠,因為有老哥哥在推著他們,兩人攻拒之間,不知
不覺翻翻滾滾的朝前面越來越近,現在離樹林已經不過一二丈光景。

    只聽該死和尚怒喝一聲,突然雙腳一頓,身形離地躍起,右手揚處,使出一
記「大手印神功」,往下拍落。黑心道士看他忽然躍起,施展出「大手印」來,
也雙足站樁,拂交左手,右手揮拳朝上迎擊過去。「蓬」,兩人拳掌勁風交接,
該死和尚—個又胖又大的身軀凌空倒飛出去,往樹林中飛入。

    黑心道士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看得暗暗奇怪,若論功力自己應該還遜該死
和尚一著,他怎麼會被自己一拳震飛出去的呢?心念才動,忽聽身後有人嘻的笑
出聲來,急忙旋身看去。這笑出聲來的就是方才被黑心道士一掌擊中當胸兩腳一
挺,一動不動的瘦小老頭。

    黑心道士—怔,沉聲道「是你?」右手又緩緩提了起來。

    瘦小老頭聳著肩,搖頭晃腦的道:「小老兒幫你道爺,把和你打架的人,都
送進樹林子裡去子,你道爺連聲謝都沒謝一聲。」

    黑心道士名列蟠塚三妖,自然不笨,只要回想一下方纔的情形,自己踢了他
兩腳,都踢在大石上,當胸一掌,也沒有把他打死。以後像撕破九騷娘子的羅裙
,自己臉上挨了巴掌,九騷娘子、賈書香的飛入樹林,和該死和尚被自己震飛出
去,都是出人意料的事,那麼真是這瘦小老頭在作怪了。他一念一轉,目注瘦小
老頭,故作不信的道:「是你幫了貧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口中說著,右手已
經暗凝聚了全身功力。

    瘦小老頭毫無防備,依然聳著肩,笑嘻嘻的道:「這話你剛才也問過了,小
老兒自然就是小老兒了……」話未說完,黑心遭士凝聚全力的—記「黑煞拳」,
已經砰然一聲,不偏不倚的擊在瘦小老頭的心窩上。

    瘦小老頭口中「啊」了一聲,忽然拍手笑道:「你也該進去了。」黑心道士
一拳擊中,對方沒有被打倒,反而拍手笑了起來,不覺為之一怔,就在此時,突
覺一股大力朝自己直湧過宋,被推得往後連退了三步。

    黑心道士沒把對方擊倒,心中早已警覺,此時忽被一股大力推得往後連退,
他原是武功極高的人,反應自然極快,匆忙之間,急急往左旋出,藉以消卸來勢
。那知身形還沒閃出,發覺左首好像被一堵無形氣牆擋住了,竟然閃不出去,左
首既然閃不出去,他立即左足跟右旋,身形快速無倫的往右閃去,那知右首也有
一堵無形氣牆擋住了去路,依然閃不出去。

    瘦小老頭攤著雙手朝前播動,聳肩笑道:「你道爺請呀,不用客氣。」隨著
話聲,一步步的朝黑心道士逼近過來。他這雙手播動,就像鄉下老太婆趕雞鴨的
手勢一般。

    黑心道士但覺隨著他雙手播動,就有一股大力一波接—波的推了過來,左右
兩邊既有無形氣牆擋住了,被推得一步步向後退去,不過十來步,就已退到林中
,上身一仰,四個人跌成了一團。瘦小老頭拍手笑道:「好了,全入網了,你們
兩個小妹子可以出來了,老哥哥這張入網不錯吧,一下就網住了四條大人魚。」
小紅和席小蓉雙雙從樹後閃了出來。

    小紅笑得打跌,說道:「老哥哥,你這手本領大極了,方纔他們怎麼會沒有
看得見你的呢?」

    瘦小老頭聳聳肩道:「說實在的老哥哥這一手還是偷學來的,你不是也會嗎
?」

    小紅愕然道:「我也會。」

    瘦小老頭道:「老哥哥怎麼會騙你呢?我是看小兄弟使「紫府迷蹤」,學來
的,不過老哥哥使得比你們快就是了,一種功夫,學會了,都得下上一番苦功才
行,你當老哥哥使的是隱身法?」

    他把黏在一根樹枝上的一面小網遞給了席小蓉,說道:「好了,老哥哥忙了
半天,滴酒沒沾,酒蟲快爬上喉嚨來了,這張網你好好收著,用處可大呢。」席
小蓉接過樹枝。

    小紅道:「老哥哥,大網網了人怎麼辦呢?」

    瘦小老頭道:「老哥哥嫌他們叫叫嚷嚷的,聽的心煩,都已點了他們穴道,
你們回去招呼幾個人來,把他們抬回去就好,粘著蛛絲,只消潑上涼水,就不粘
了。」說完回頭就走。

    小紅叫道:「老哥哥,你到那裡去呢?」

    瘦小老頭道:「自然喝酒去了。」聲音漸慚遠去。

    席小蓉道:「小紅姐姐,我們快回去了。」兩人急急趕回青螺山莊,走入大
廳,商桐君。徐子常,封自清、桑鳩婆等人都在廳上。

    桑鳩婆看到兩人走入,就道:「小紅,你們遇上了酒仙醉果老張老前輩了?


    席小蓉搶著道:「乾娘,老哥哥網住了四個人,就在山下,要我們派人去把
他們弄上來呢。」

    桑鳩婆問道:「網住了四個人?是什麼人?」

    小紅道:「是蟠塚三妖。」

    封自清吃了一驚,說道:「蟠塚三妖,自稱三教教主,武功極高,怎麼會被
網住的?」

    小紅道:「是老哥哥結的一張蛛絲把他們網住的,我們先把他們弄上來了,
再說不遲。」

    羊樂公道:「有四個人?還有—個一定是假正經的姬人九騷娘子了。」他指
指四位山主,說道:「這件事,還是你們四個下去—趟的好。」伏三泰等四人應
了一聲。

    小紅道:「還要準備一桶涼水,才能把他們弄上來,我和你們一起去。」—
面朝小蓉道:「你不用去了,經過情形,由你來說吧。」說完,領著伏三泰等四
位山主提了一桶涼水下山而去。

    席小蓉就把昨晚老哥哥要自己在今晚二更以後到山下去見他,—直說到老哥
哥戲耍三妖之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羊樂公聽得笑呵呵大聲道:「妙極,我
羊樂公要有酒仙醉果老的本領,也會戲耍三妖,今天一天,先折黑蜘蛛,再擒蟠
塚三妖,好教賊人識得咱們厲害。」

    正說之間,伏三泰、應天生、冉逢春、況神機每人提著一個人走了進來,把
蟠塚三妖和九騷娘子一起放到地上。小紅喜孜孜的道:「師父,老哥哥送給徒兒
的蛛網,張開來很大,聽老哥哥說,可以網上幾十個人,收起來卻只有手掌大一
片,一點也不不粘。」

    桑鳩婆笑道:「你們兩個丫頭福緣好,每個人都得了這樣一件稀世寶物。」


    羊樂公回頭問道:「商掌門人,這三妖—騷,你看如何發落?」

    桑鳩婆接口道:「這還用說?蟠塚三妖作惡多端,廢了他們武功,三天之後
,押著他們前去,當場釋放,也好先挫挫賊黨銳氣,豈不—舉兩得?」

    羊樂公大笑道:「桑婆婆此計大妙,咱們就這麼辦。」大家因阮掌門人既已
捎來口信,約定等三天後一統教開壇之日再去,這三天除了加強戒備,不好有什
麼舉動。一統教也因蟠塚三妖誇下海口,但一去就渺無消息,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等待後援。



    這是第二天的晚上,深夜,皓月當空,冰輪流輝,將沉沉大地浸在一片溶溶
的柔和月色下。晚風吹來,帶來一絲絲的沁膚涼意,絲毫沒有白天那股炙膚如火
的炎威,是那麼的平和柔順,就像是情人的眼波那樣令人心醉神迷,忍不住就要
展開雙臂,擁抱那無形有感的晚風。

    松濤陣陣,花香可聞,阮天華與羅香玲漫步林間,這是黃玉香牽的線,讓兩
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這也取得了小紅、鐵若華、於立雪、席小蓉四位姑娘的同
意,她們也知道黃玉香、羅香玲之間有著很大的障礙,未來能否有圓滿結局,很
難預料。

    兩人都只是靜靜地享受這凝心靜神的美景,不願開口說話,以免破壞了這寧
靜的辰光。好一會兒,風聲漸響,松梢擺動,羅香玲才首先打破沉寂,忽然開口
幽幽地道:「阮大哥,你會記得我嗎?」

    阮天華將羅香玲輕摟懷中,溫柔地捧住她那美絕人寰的芙蓉玉面,眼中所見
的是一雙略帶霧氣的翦水雙瞳,閃亮如天上的星星,輕輕地用手撫摸著羅香玲烏
黑光亮的秀髮,雙目凝視著羅香玲的雙眼,堅定地道:「會的,我會永遠記得你
的。」

    羅香玲癡癡地凝視著他,臉上微紅,眼神卻堅定之極地道:「我也是。」兩
人四目交投,情感交流。只是不超過一刻間的深情對望彷彿兩人已經相愛相戀了
有千年之久,一切盡在不言中。

    阮天華環著羅香玲小蠻腰的健臂一緊,令兩人的身體緊密相貼,眼中深情化
為一把烈火,熊熊燃燒,目光灼灼地凝視羅香玲道:「我要你。」

    羅香玲只是臉色微紅,嬌羞的神情一閃而逝,不但不抗拒,反而迎了上去,
將她那可令天下男人瘋狂的玉體貼上阮天華壯碩的身體,同時玉臂輕展,環住阮
天華的脖子,鮮紅性感的朱唇微張道:「我也要你。」語音雖柔,語意卻是簡潔
有力,深情款款中流露出堅定性格。

    阮天華再不遲疑,一把將羅香玲抱起,令她雙腿分開,纏捲住自己的腰,兩
人陰部相磨擦,彼此都感到對方發出的熱力正飛快地蔓延全身,如野火燎原,一
發不可收拾。羅香玲呻吟了一聲,玉頰蒙上了一層紅暈,一雙靈眸卻是發出熱切
的神色,眼波流動,情絲萬縷,緊緊將阮天華抱住,生怕有人會隨時將阮天華搶
走似的。

    阮天華懷抱羅香玲發燙的豐腴胴體,也感到一波波的熱力向自己侵襲而來,
胯下寶貝隔著衣褲緊緊頂著羅香玲,只一走動,兩人的下身便會磨擦,更是漲得
難以忍受,幾乎就要當場將羅香玲的衣裳撕的粉碎,痛快地在床上將她徹底征服


    好不容易兩人跌跌撞撞地走回羅香玲的寢室,羅香玲已經是紅潮滿面,全身
熱的發燙,幾乎要將衣服都燒起來了,下身也因與阮天華的寶貝隔著衣褲磨擦而
流出了淫液,濕了底褲,只是羅香玲還不自知而已。阮天華一把將羅香玲抱到床
上,三兩下就將羅香玲剝的精光,自己也一絲不掛的鑽進了棉被中,將羅香玲那
豐腴性感的火熱嬌軀摟在懷中,享受那玉雪光滑的嬌嫩胴體與自己身體相互磨擦
的快感。

    羅香玲被阮天華抱個滿懷,一雙高挺玉乳緊緊地抵住阮天華的胸膛,呼吸略
顯急促,那美絕人寰的芙蓉玉面則泛起了一層紅暈,看在阮天華眼中更是嬌羞的
令人想加以憐惜。嗚的一聲,阮天華毫無預警的低頭熱吻羅香玲,羅香玲遭他突
襲,只是象徵性地蠕動一下身體,玉手先在阮天華強壯光滑的胸肌上撫摸,隨即
熱情地將一雙玉臂緊緊環住阮天華,與他打起舌戰來了。

    阮天華身子一翻,將羅香玲整個人壓在身下,右腿故意放在羅香玲兩腿之間
,令她雙腿不能合攏,還用膝蓋輕抵磨擦羅香玲的小穴,以便引起她的情慾。右
手則毫不客氣地一把抓住羅香玲那從未被人撫摸過的美乳,恣意地搓揉捏撫,食
中兩指更在她那如風中嫩蕊的突起乳頭上輕捻。

    羅香玲從未與男人交合過,面對阮天華的攻擊絲毫沒有抵抗力,身子火熱,
一陣微抖,顯然她的欲焰已經被阮天華全麵點燃。好不容易兩人四唇分離,羅香
玲已經羞紅了雙頰,連耳根都紅通通地發燙。阮天華則繼續進攻,遍吻她的額頭
、雙頰、美目、粉頸,最後則在她的耳後親吻,同時在她耳邊呵氣道:「香玲,
今晚我要讓你欲仙欲死,欲罷不能。」

    羅香玲的臉羞的無可再紅,只有緊緊抱住阮天華蚊聲低道:「今晚我就隨你
了,你要怎麼樣都行。」

    阮天華輕笑一聲,咬著她的耳垂道:「我會給你一個永遠難忘的溫存夜晚。
」再度吻的羅香玲的柔嫩肌膚,順著耳垂而下到肩□,胸脯,一張口就將羅香玲
的乳頭含在口中,還刻意用自己的臉頰與羅香玲的美乳相磨擦,右手也毫不客氣
的大力搓揉她的高聳玉乳。

    羅香玲哪曾經歷過這種陣仗,雙手整個插入阮天華的頭髮中,緊緊地按住阮
天華的頭,一顆螓首左右搖幌,額頭冒出晶瑩汗珠滾下,表情似痛苦又歡樂,嬌
吟道:「大哥……不……不……不行啊……不……不要……再……再吻了……我
……我受不……不了……啊……」

    阮天華輕輕分開她緊按自己的雙手,不理她的嬌吟喘息,繼續由胸脯美乳往
下吻,直到小腹,陰部。最後,阮天華半跪在仰躺的羅香玲面前,分開她的雙腿
,露出了兩腿之間的一條肉縫,以及肉縫周圍濃密而烏黑的陰毛,白晰的如同羊
脂美玉雕塑而成的雪白大腿,與肉縫鮮紅充血的濕潤陰唇相映照,配合著肉縫外
圍的亮黑陰毛,此種美影看得羅香玲羞不可抑,極力想合起雙腿,卻被阮天華雙
手按在大腿根部,動彈不得。

    羅香玲只有央求道:「阮大哥……不……不……要看……了……羞死人了…
…」

    阮天華聽若未聞,歎道:「真美。」胯下寶貝一陣鼓動,更是威猛的連跳數
下。

    羅香玲見阮天華的胯下寶貝居然威猛如斯,不禁又羞又怕。羞的的是長得這
麼大這還是第一次看見男人的東西,怕的是阮天華的寶貝如此碩大粗長,不知自
己那芳徑未曾緣客掃的密道,是否能容的下這位貴客。就在這又羞又怕的當兒,
阮天華已經忍不住了,手指輕移,在羅香玲的陰唇上下攪動,左右撫揉,不時還
大拇指,食指兩指並用,輕捻著羅香玲陰唇中的一顆玉珠。

    羅香玲是未經探採的處女,平時自己沐浴時洗到這個地方都會特別小心,以
防不小心碰到那殷紅赤貝肉中的玉珠整個人會如同電殛一樣渾身無力,癱瘓在澡
桶中,良久才能起身。這時平常連自己都不感碰的機密要地居然被阮天華任意把
玩,而且是將那玉珠輕捻指間,一陣陣癱瘓快感轉瞬間傳遍了全身,已經無力夾
緊雙腿。

    阮天華則是乘勝追擊,雙手磨擦羅香玲那豐滿白玉的雙腿,頭一低,把嘴湊
近羅香玲的小穴,伸出舌頭輕舔徐刮,這一來把羅香玲弄得興奮萬分,嬌吟喘息
道:「不……不……要啊……那……我……我受……受不了啊……好……好癢…
…大哥……快……快給……我……我……啊啊……又……又進去了……啊啊啊…
…小穴……好……好……好哥哥……不……不要折……磨我……快……快干我啊
……啊啊啊啊……」

    阮天華耳聽羅香玲淫叫,人也興奮了起來,大寶貝不停跳動,似要尋穴而入
,好好的翻江倒海一番。微微一笑,阮天華抬起頭來,羅香玲的小穴已經是濕透
,肥美的雪臀輕扭徐搖,似乎早已難耐穴中騷癢,同時胸前雙乳急速起伏,媚眼
如絲,又幽怨又飢渴,半埋怨的喘息道:「你就只會折磨我,這是人家的第一次
,難道你就不能對人家好一點?」

    阮天華哈哈一笑,道:「好,那我就來了。」身子貼上羅香玲,大寶貝的龜
頭頂端在羅香玲的小穴上沾了一些淫水,再慢慢地鑽進羅香玲的小穴中。

    羅香玲只覺一向保護的很好的小穴突然被一根又粗又長又火熱的東西塞入,
密實充滿的感覺傳遍全身,私處一陣發漲,偷偷一看,阮天華的寶貝居然只進了
三分之一,正值臉紅心跳,手足無措之際,阮天華屁股猛一用力,大寶貝藉淫水
潤滑,滋的一聲,衝破廉幕,寶貝整個沒入羅香玲的小穴之中,直抵花心。這一
下子痛得羅香玲全身肌肉緊繃,熱淚直流,雙腿勾住阮天華虎腰,不許他抖動寶
貝。

    阮天華也知道女人這時最痛,若強行抽弄,只會把她弄得苦不堪言,當下體
貼地緊抱羅香玲,一手在她的乳房捏揉以引起情慾,一邊吻住羅香玲的雙唇給她
溫存。好一會兒,兩人四唇分開,阮天華一手撫摸羅香玲的烏黑秀髮,一邊憐惜
地吻著她美目流下的淚滴,溫柔的問道:「還痛嗎?」羅香玲點點頭,臉色痛的
發白,更增阮天華的憐惜之情。

    又過了一會,羅香玲感覺阮天華塞在自己小穴裡的大寶貝正在散發著熱力,
知道阮天華此時必定漲得難受,不忍阮天華強忍慾火,當下低聲對阮天華道:「
阮大哥……你……你可以動……動看……不……不要忍……」她說這話時羞態誘
人,臉色又紅潤了起來。

    阮天華得到羅香玲的允許,心中大喜,但也不忍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羅香玲
的痛苦上,當下輕抽徐動,細膩且緩緩地將大寶貝在秦紫焉的小穴來回抽動。這
種緩抽慢送的技術,對此時的羅香玲而言,雖然仍感到些許疼痛,但比起方才阮
天華寶貝暴入的威猛之,勢所帶來的破瓜之痛,已經減少了許多。

    過了好一會兒,羅香玲已經不感覺痛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酥麻騷癢的感覺
,而且這種感覺正在強烈的增長中,小穴也因此淫水洋溢,更利於阮天華寶貝抽
動。羅香玲被阮天華這一陣緩抽慢插弄得全身難過,尤其是小穴騷癢難當,不自
禁的搖起雪臀,聳動蛇腰,迎合阮天華的攻勢。全身肌膚微微泛紅出汗,嬌喘吁
吁。

    此時的羅香玲可說是慾火全麵點燃,春情湯漾,雙目媚眼如絲,彷彿能放電
,灑出一重又一重的欲網情絲將阮天華牢牢套住。抱住他的一雙玉臂也不知什麼
時候移到阮天華的臀上兩股,用力將阮天華的屁股往自己的身體上壓,同時胸口
急速起伏,雙目眼波流轉,媚態嬌人,再加上那蠕動纏上阮天華身子的雪玉胴體
,以及羅香玲的等不及咬著阮天華的耳朵,在他耳邊吐著熱氣道:「阮大哥……
干……干我……我……我……我要你……」阮天華得到了攻擊令,心中大喜。

    他已經忍了許久,下體寶貝早就漲得紫紅髮痛,若非顧慮羅香玲新苞初開,
不得強渡關山,他早就快馬馳騁,大殺一陣了。

    此時耳中聽得羅香玲首肯,當下再不客氣,上身挺起,分開羅香玲那誘人之
極,雪白的發出暖玉嫩光的美腿,看見自己的粗紅大寶貝沒入羅香玲那鮮紅的小
穴中,彷彿一張小嘴含著一根粗長的紅甘蔗,忍不住雙手由兩腰外側伸到羅香玲
的臀肉下,手掌緊貼羅香玲那肥嫩柔膩的雪臀,下身用力,屁股如幫浦般急速抖
動,如礦工采炭,一下比一下深,一次比一次急。

    有時寶貝干入抽出之際還會帶得淫水飛起,滋滋動人的水聲,加上羅香玲哎
呀嬌吟的浪叫聲,眼中看著自己濕潤光澤的鮮紅寶貝在羅香玲的小穴中進進出出
,如此視覺聽覺與觸覺的三重享受如層層大浪湧來,幾欲要將阮天華淹沒。

    羅香玲此時則已經拋去了矜持,雪臀連扭,小穴陰道壁內的肌肉緊緊將阮天
華的大寶貝包住,夾得沒有一絲空隙,那種密實的感覺令阮天華通體舒暢,再加
上羅香玲有時雪臀旋圓甩動,那種寶貝旋扭的快感比起唐雲真又是另一番滋味。


    阮天華知道羅香玲欲情已起,可以大殺一陣了。不再憐惜,大寶貝抖動如狂
,噗滋噗滋的水聲連響,啪啪的肉體相擊聲打聽來清脆悅耳,更有種振奮的作用
,羅香玲則浪叫狂吟道:「啊……啊……好……好哥哥……再……再快……快一
點……你……你打……打到我……我……我的花……心了,我……我好……美…
…啊啊……哥……快……重……重一點……我……好……好舒服啊,就……就這
樣……我……啊……我要……飛……飛上天……天了……」

    阮天華一邊狠幹羅香玲,一邊雙手已經轉移陣地在羅香玲那鼓漲高聳的大奶
上恣意摸揉,享受那掌握肥美大乳的溫潤觸感。羅香玲胸前兩個鼓起的肉球玉乳
在阮天華技巧性的捏揉下,弄得羅香玲難以自持。螓首左右搖擺,秀髮飛散,臉
上汗珠滾滾而下,臉上春情濃冽的化不開,一雙星眸似開未開,似閉未閉,秋波
流動,如烈火燎原,眼兒媚,臉兒俏,烈火紅唇鮮艷欲滴,令人忍不住要上前採
摘。

    玉體陳於阮天華胯下蠕動迎合,紅唇開合間淫聲不斷,嬌息喘喘,跳動著胸
前彈力十足的美乳雙球。冰肌玉骨的細嫩皮膚如要滴出水來,閃出一陣又一陣的
雪澤柔光,那麼的光滑白晰,晶瑩剔透。羅香玲這時又叫了道:「哥……輕……
輕些……我……啊啊……哥……你……你好……強……我……我快不……不行了
……」

    阮天華則喘息道:「香玲,撐下去,我們還沒完啊。」

    羅香玲的雪臀搖得像波浪般起伏,劇烈無比,偶而寶貝會脫離小穴,還可見
到那內藏的鮮紅肉瓣可愛地向阮天華的寶貝閃著淫光。猛然之間,阮天華抖然將
羅香玲的玉腿扛在肩上,寶貝暫時退出小穴。羅香玲正值高潮,突然間失去了止
癢停騷的燙熱大寶貝,那種難熬滋味說有多難熬就有多難熬。不禁蛇腰狂扭,屁
股連搖,顧不得矜持,伸手就抓向阮天華的寶貝往自己的小穴裡頭塞,臉色已經
紅的好像蘋果。

    阮天華微微一笑,知道羅香玲已經進入情況,不那麼害羞了。當下也不在客
氣,人如百戰沙場的長征勇士,猛如獅虎地向羅香玲做一連串毫無保留的連環進
擊,寶貝抽插如風,噗滋噗滋的水聲不絕,偶爾還來個回馬槍,龜頭在羅香玲熱
燙的緊密小穴內輕旋斯磨,藉龜頭肉稜輕刮羅香玲的陰道壁,弄得羅香玲全身發
癢,小穴肌肉緊縮,如此一來,兩人寶貝陰穴的磨擦力大擦,阮天華每次寶貝干
入都感到被羅香玲的小穴緊緊包圍困住,又熱又燙,柔嫩彈力兼具,忍不住露出
了陶醉的神色。

    羅香玲則越叫越凶,喘息著囈語道:「哥……哥……我……我……快……我
……裡面……好……好癢……對……對……就……就是這……這樣……」

    陡然浪聲倏高,只聽羅香玲喘著道:「啊啊……哥……啊啊……哥……你…
…你好……會幹……干,我……我……我……快……快……上天……原……原來
……交……交合這……這麼……快樂……」

    阮天華一邊挺動著屁股讓寶貝盡情地深入羅香玲的小穴中,一邊也喘息道:
「妹妹,你……你現在見識到交合之美了吧?以……以後你……你還願不願意給
我?」

    羅香玲胸口起伏快喘道:「妹……妹現在……已……已經是你的人……人了
……你……你要怎……怎麼幹……就……就怎麼……干……」話猶未完,一波又
一波的快感欲浪如怒潮捲來,羅香玲再也撐不住,尖叫一聲,四肢鎖緊阮天華身
軀,一道熱滾燙辣的陰精由子宮口奔流而出。

    阮天華唔的一聲,龜頭受此沖激,淫液一燙,全身骨頭彷彿酥了,精關震動
,陽精怒灑而出。陰陽交泰,男女合體,兩人先後達到情慾的至高境界。交互相
擁而眠,沉沉睡去。



    阮天華懷擁玉人,睡的正甜,突然被一股風雨突至的沙沙聲吵醒,揉了揉眼
睛,天邊略明,雖是風雨如晦,卻也還能辨視已是隔日清晨了。屋外風雨陡然大
作,而且越下越大,滂沱之勢,直如千軍萬馬,衝鋒陷陣而來,又似戰鼓頻傳,
短兵相接,殺的不可開交。

    阮天華只覺抱在自己懷中的羅香玲一動,低頭一看,羅香玲正好醒來,兩人
四目相接,羅香玲的雙頰沒來由的又紅了起來,羞態可掬,假意惡狠狠的道:「
看什麼看,還沒看夠嗎?」

    話一出口,便知說錯話了,阮天華哈哈一笑,一個龍翻虎躍,紅帳翻浪,整
個人壓在她身上,鼻子相抵,笑道:「我是還沒看夠,今天可得看的仔細些。」


    不等她有所反應,立刻將被子掀起,身子坐高,分開了羅香玲雪白玉嫩雙腿
,雙手壓在她的肉唇細縫上緩緩用力揉弄,胯下的大寶貝也不甘寂寞,沾了一些
陰戶中未乾的黏液淫水,龜頭前抵小穴,徐徐旋動,其時阮天華運氣寶貝,龜頭
火熱,這觸及羅香玲小穴殷紅貝肉的大寶貝一轉,羅香玲立刻嬌吟出聲,傭懶無
力,柔若無骨的冰肌雪膚立刻泛起一陣紅光,圓臀不由自主的挺動迎合,嬌羞萬
狀,看的阮天華癡了。

    羅香玲則面紅如滴血,想用被子蒙住頭臉,卻被阮天華一把將被子掀起,見
他癡癡地瞧著自己的下身小穴,蜜洞更是充血發紅,火熱燙辣。那胯下的大東西
,粗大硬長,偶爾跳動幾下,看的自己春情蕩漾,恨不得那大寶貝立時狠狠的攻
入自己那濕潤之極的小穴蜜洞。

    偏生阮天華不知道是中了邪還是存心吊她胃口,大寶貝明明已經進入了小穴
半個龜頭,卻突然頓住,只是癡癡地瞧著自己。心中又羞又喜,穴中又騷又癢,
想開口叫他行動,卻又怕他覺得自己淫蕩,不敢出聲,難過之極。情急之下,狠
狠地在阮天華臂上捏了一把,佯嗔道:「你元神出竅啦?」阮天華吃痛,腰間用
力,大寶貝噗滋一聲,盡根而沒,全數被羅香玲的小穴吞入。

    阮天華藉前撲一頂之勢,身子貼上,抵住羅香玲小穴嫩肉的龜頭急轉倏旋,
龜頭用力,鑽的羅香玲渾身酥酸,張口直叫:「哥……快……再……再……用…
…用力……妹……妹……那裡好……好酸……」

    阮天華哈哈一笑道:「還有更酸的呢?你要不要嘗嘗?」雖是問話,不待羅
香玲回答,突然屁股上下抖動,大寶貝如波浪捲來,一重重,一浪浪,上插花,
下插花,記記結實招招准,全數打在那花心嫩肉上。

    羅香玲哪裡受得了這奇招?櫻唇直喘浪叫道:「哥……哥……快……快來…
…我……我要……再……再來……」

    阮天華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屁股陡然加速,又快又狠,如狂風暴雨摧
花蕊,又急又切壓海棠。

    羅香玲此時已被慾念淹沒,口中直叫道:「哥……你……你的……寶貝……
好大……搗……搗的我……好……好舒服……唔……唔……妙……妙極……哥…
…你……你好會……會幹……我……我要……飛……飛了……你……你……要插
……插死……我……我了,我……我……我快……快……死……死了……哼……
唔……啊……不……不行……啊啊啊……太……太酸……酸了……我……我快…
…撐……撐不……住……住了……」

    阮天華不理她求饒,大寶貝仍然苦幹實幹,花樣百出,把剛初開苞不久的小
穴弄的火燙肉緊,又磨又抵,看著自己的大寶貝在羅香玲的小穴出入裕如,將小
穴嫩肉陰唇弄的濕透,翻進又翻出,還可見到白濃濃先前所留下來的精液在寶貝
抽插中,一將寶貝抽出再送,就由小穴中流出,順著雪白嫩軟的股溝沾濕了床單
,混著處女貞血,看的阮天華又是刺激,又是興奮。

    大寶貝猛然一送,只聽羅香玲悶哼一聲,身子緊夾阮天華,再慢慢放鬆,秀
髮身體,全是汗珠,差一點就軟癱了。阮天華微閉雙目,享受大寶貝被羅香玲小
穴緊夾的溫暖快感。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寶貝從羅香玲的小穴抽出,將羅香玲整
個翻轉過來,背對自己,露出光滑晶瑩的玉背,肥美的圓臀高高鼓起,又翹又挺
,阮天華驚喜萬分,心道:「這麼翹的雪臀,搞起來一定很舒服。」

    阮天華雙手分開兩股,大寶貝於濃密烏亮的黑森林中自動找到燙紅的小穴,
羅香玲才回過頭來問道:「哥……你要干……」

    「什麼」兩字還沒說出口,阮天華的大寶貝已經中宮直入,擠開護衛小穴的
兩邊肉唇,滋的一聲清脆水聲,寶貝已入花心重地,阮天華整個人也已貼上了羅
香玲後背,雙手自腋下穿過,緊握羅香玲高聳的圓滾玉乳又摸又揉,又捏又搓,
在她耳邊吐氣悄悄道:「香玲,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今天我要好好讓你爽翻天,
你學著了,這招叫老漢推車,實用的很。」

    不等羅香玲回話,屁股一陣風狂雨驟的急頂,羅香玲的雪臀又翹又挺,被阮
天華的大寶貝狠命抽插,弄得她舒爽的搖扭屁股止癢,迎合阮天華。阮天華陰部
與羅香玲圓臀相擊,快疾的抽插,勢若烈火,不時還可聽到兩人肌膚相撞的肉緊
聲,啪啪啪啪,又密又響,聲若連珠,又似烈火焚木,劈哩啪啦,火星飛濺。不
同的是,飛濺的是朦朧閃光的淫液浪水,而非燎原星火。

    阮天華一連串急攻猛打,陰部狠撞羅香玲雪臀,力道結實,把羅香玲的臀部
撞的都紅了,白玉似的臀肉肌膚泛出水淋淋的嬌艷紅光,又鮮又嫩,令人忍不住
想咬一口。

    兩人這陣子熱烈的合體愛撫,耗力不少,阮天華唔的一聲,精關鬆動,背脊
一麻,在狠插了數百下之後也擋不住如潮快感,真陽傾瀉,與羅香玲的元陰混合
交流,同時軟癱在床,趴壓在羅香玲背上,輕撫她烏光晶亮的秀髮,吻的她細膩
柔致的耳垂,寶貝仍緊緊塞在羅香玲的小穴裡,享受那合體交歡後的溫柔舒適,
嫩軟溫潤,久久不願起來。








【第二十八章】  車輪大戰

    接下來的一天仍然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大家也樂得輕鬆。但是晚上可熱鬧
了,是阮天華的屋裡熱鬧了。原來黃玉香、鐵若華、席小蓉、於立雪、小紅、青
兒六女一起找上了他。阮天華訝然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黃玉香嬌笑道:「是我把她們找來的,本來也想把三師妹找來,但是她昨天
受創太重,你呀……」

    阮天華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太魯莽了。」

    黃玉香笑道:「所以今天我才把姐妹都找來了,我問過各位妹妹,每次你跟
我們好過之後,好像都不是很滿足,是不是?」

    阮天華紅著臉點點頭道:「好像是這樣。」

    黃玉香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問過大師姐和桑婆婆,根據我們的分析,可
能是因為你練的「紫正神功」的緣故,所以陽氣甚旺,必須及時疏導才行。所以
今天我們姐妹都來了,為的就是讓你滿意,現在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阮天華這才明白,赧然道:「姐姐不說,我怎麼會想得到是這樣?」

    黃玉香嬌笑著道:「好,現在開始脫衣。」

    不到片刻功夫,只見一男六女,赤條條,白生生,光閃閃,亮晶晶地在一張
檀木雕刻的大床上,翻滾、蠕動、喘息、呻吟,有的抱住他的腿,有的摟住他的
腰,有的叼住寶貝,有的揉住蛋子,有的親暱臉蛋,有的騎在他的胸脯上,將小
穴湊近了他的嘴邊。這是因為黃玉香早就跟她們說過其中的厲害之處,如果陽氣
不能及時疏導,有「走火入魔」之虞,所以各女都拋棄羞恥之心,全心全意地取
悅於他。

    六名少女,在阮天華的肉體上貪婪地,忘形的,肆無忌憚地,玩弄著一個男
性身體的某一部位,親的,吻的,聞的,舐的,她們春潮四起,浪水奔湧,熱血
沸騰,一隻隻豐乳,沉顛顛,顫微微,左右搖擺,一條條閃光玉臂上下飛舞,一
個個肥大的白臀前後蠕動,慾火越燒越旺,浪勁越鼓越大。

    阮天華仔細地端詳每一個少女,他看到的是一朵朵牡丹花,艷麗多彩,姿態
各異。他首先對青兒道:「青兒,你過來,坐這兒。」阮天華指指自己的大腿。


    青兒起身坐到了阮天華的左腿上,並美滋滋地偎在了他的懷裡,順手將自己
的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阮天華的左臂摟住了她那纖細腰肢,猛一扎頭就狂親亂
吻起來。一股股強烈的男人氣息,直撲進她的鼻孔,再加上男人氣息的引逗,她
只覺得,滿臉癢酥酥,麻酥酥,美爽至極。

    阮天華,緩緩地抬起右手,輕輕地放在了她的乳房上,五指一齊轉動起來,
直揉得青兒,仰身挺腹,奇癢難忍。少女的芳心立時,春潮起伏,淫浪滾滾,拍
打著神經,血液,全身跟著騷動起來……「啊……啊……喔……好癢……好爽…
…使……點……勁……」

    阮天華揉完這隻,又揉那隻,這時,他突然緩慢下來,抬起頭,細細的,柔
情地看著青兒那鮮嫩的,佈滿紅雲的臉蛋,輕聲地問:「舒服嗎?」

    「喔……舒……服……太……舒服……了……」阮天華停止了揉弄,一隻大
手,五指張開,順著她那豐滿的乳峰向下滑去。兩隻高聳的乳峰,經過一陣的揉
搓,顯得更挺拔,更富有彈性了,紅嫩的乳頭,又凸又漲,泛著耀眼的光澤。

    阮天華順著自己的大手向下繼續欣賞這嬌艷的美人兒,順著乳溝向下是光滑
細膩的腹部,圓圓的肚臍向外凸著,像一隻褐色的蝸牛,安靜地臥在肚臍上,大
手又開始向下移動,那是柔軟白細的小腹,小腹的下面,是一叢叢烏黑發亮的捲
曲的陰毛,佈滿了兩腿間,下腹和陰唇的兩側。她那陰戶像一座小山似地突起,
粉嫩的兩腿之間,陰唇微薄,彈性十足,陰蒂外突,像一顆紅色的瑪瑙,真所謂
是蓬門洞開,玉珠激張。

    阮天華的手,順著小腹、肚臍,最後停止在小丘似地陰戶上,用食指按著陰
戶的上方軟骨上,緩緩地揉動著。不一會,青兒又嬌喘起來,全身癱軟,陰道奇
癢,她不顧一切地使自己的小手,向下伸取,一把攥住了那又粗又硬的大寶貝,
嘴裡喃喃地說:「插進去……吧……」她身體發抖,呼吸急促,哼聲不停,屁股
不住地扭動。

    這時,阮天華知道時間已到,將手指下移,中指一下伸進了陰道,緩緩而有
力地,搖弄起來,使得青兒雙腿大張,那薄薄的陰唇,一縮一張,淫水直流而出
,咀裡不斷浪語著:「公子……快點……快來呀……我……要……你……給……
我……插上……寶貝……吧……」

    阮天華突然低頭,伏在她的雙腿中間,一陣熱氣,直衝入小穴。阮天華索性
抽出左手,雙手一齊托住了玉臀,向上一抱,用嘴吮吸陰穴。青兒只覺得穴裡,
一空一熱,一股浪水流了出來。陰道的嫩肉,奇癢無比,少女的芳心,萬分激盪
。陰蒂一跳一跳地,心肝亂並亂撞,心情萬分慌亂。

    阮天華,又進一步把舌頭直伸進穴裡,在陰道的嫩肉上,上下左右地翻攪,
經過一陣的攪弄,使青兒感到又酸,又癢,又酥、又麻。她只覺得全身輕飄,頭
昏腦漲,一切都顧不了啦,拚命地挺起屁股,使陰穴裡更湊近他的咀,使他的舌
頭更深入穴裡。忽然,陰蒂被舌尖頂住,向上一挑一挑的的舐著,青兒從未經歷
過這種說不出來的舒服。她什麼都不想了,忘了,她寧願這樣地死去。

    「啊……啊……哼……哼……嗯……嗯……」

    「公子啊……你把我舐得美極了……又癢,又麻……快……穴裡又癢了……
快……來……好癢啊……癢死……我……」一股股浪水,從穴裡溢湧出來。

    這時,阮天華才抬起頭來,抱著她的腰肢,輕輕地問道:「青兒,舒服嗎?


    「哎喲……太美……了……」阮天華溫柔體貼地伏在青兒的耳邊說:「青兒
,累了吧?一邊躺會兒,呆會兒再玩,好嗎?」青兒睜著大眼,聽話地點了點頭
,又撲過去親吻阮天華一番,才從他的懷中滑落下去。



    接著阮天華將目光移向了席小蓉,她臉蛋緋紅,長長的睫毛下覆蓋著一雙會
說話的大眼,她有一付極美的胴體,身段窈窕,玉腿修長,淡黃的陰毛,紅嫩的
小穴,穴洞大張,那飽滿凸起的陰戶,酷似小山,宛如仙境。阮天華對席小蓉道
:「小蓉,來,坐這兒。」他指著自己的大寶貝。

    席小蓉從大床的一頭急火火地爬了過去,一下偎在了他的懷裡,立刻感到一
股暖流包圍了她的全身,她一抬玉臂一下溝住了他的脖子,又一挺身,在他的臉
上狂吻起來,直吻得阮天華哈哈大笑。席小蓉哪還聽從他的指揮,她一陣狂吻之
後,一下掙脫了他的摟抱,猛一翻身,面朝下,撅起屁股,又發瘋地吻著他的胸
、腹,又繼續向下滑落,用兩支小手不斷地梳理他那濃密的陰毛,一邊梳理,一
邊用她紅撲撲的嫩臉在陰毛上來回地蹭扭,時而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繼而發
出「嗯」、「喔」、「啊」的怪叫,最後才一把抓住他的寶貝,又一口塞入了自
己小小的口中。

    席小蓉來了個游龍探海式,頭紮在他的雙腿之間,貪婪的飽餐著。然而,她
顧頭不顧地將屁股撅得老高老高,不住地在阮天華的面前晃動。席小蓉這一突然
襲擊,整個地打亂了他的計劃,當他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肥白屁股,從他的
鼻尖擦過,他定睛一看,簡直賽過陽春白雪,古稀白玉,他呆了、傻了。

    只見那肥嫩滑膩,柔美迷人的兩扇屁股蛋,閃著令人丟魂的光澤,陰唇飽滿
,穴核突出,一縷縷的穴毛,在他出氣兒的鼻孔前,微微擺動,一絲一絲少女的
騷腥味全部吸入他的胸中,激盪著他那剛陽的慾火。他伸出兩隻顫抖的大手,緊
貼腰部,一下把它攬入了懷中,兩隻玉腿剛好搭在了他的雙肩上,他一扎頭,將
自己的長舌伸向了潮濕粘糊的玉腿之間。

    席小蓉雙手握住肉棍,先在龜頭處舐了幾下,而後又做了幾次深呼吸,聞聞
寶貝是啥味道,這才一口吞入咀中用鮮嫩的舌頭在寶貝四周來回的攪動,她只覺
得這寶貝在她的咀裡,一漲一漲的,每漲一下,就向上起挑一下,好像是舌頭發
起了挑戰。

    阮天華,迅速地用粗大的手指撥開了陰唇,裡邊那鮮紅透亮的嫩肉在不停地
漲縮著,他心想,這小騷穴真浪,立刻張開大咀,伸出長舌,用舌頭向洞裡探去
。這一下,席小蓉的雙腿亂踢,身予亂擺,她吸吮的勁頭也就越大了。他的舌頭
,打著轉,逐步深入,如同一支麻毛鑽頭要穿透鋼磚鐵板,同時,用他的牙齒捕
捉著滑溜溜的小陰核,輕輕地刮弄著。

    「喔……啊……大哥……我……我受不……了……啦……求你……求求……
你……快點插……吧……哦哦……」浪聲四起,慾火中燒。

    這時,席小蓉,突然雙腿一張,立刻從他的肩上的滑落下來,跟著一轉身,
用兩條渾圓的大腿,緊夾住他的身腰,苦苦上哀求著:「大哥……哪……我要瘋
了……快……給我……來重的……要狠的……狠狠……地插……插痛快……一些
……我……好癢啊……快癢死我了……寶貝……快插吧……」她一手攥住寶貝,
不住地在自己的陰唇陰核上磨擦著,一縷縷淫水黏滿了整個的龜頭。

    阮天華笑笑道:「我們換個姿式好嗎?來,你側身躺下,我在你的背後。」
說著,讓席小蓉屈腿躺下,自己也側身,握住寶貝,對準陰戶,大擦大磨起來。
右手也狠狠的抓揉的她的雙乳。只抓揉了一會,淫水又流了出來,阮天華順勢將
龜頭頂住了陰核。

    「喲……癢死了……酥酥的……」只酥得席小蓉吃吃地笑了起來。隨著,她
急火火地把小穴往龜頭頂去,想解決洞裡的酥麻奇癢,可是阮天華就不讓它進去


    這時,席小蓉使勁地上下竄動著屁股,他仍是躲躲閃閃,這樣幾次挑逗,只
覺得下面的小穴,又湧出了淫水。她感到慾火難耐,心中的酸癢,越加強烈。她
將陰戶再一次湊了過去,用兩片陰唇,含住了他龜頭,心中一陣歡喜,便用力的
磨搓起來。

    阮天華感到像有一團火,一股熱流包圍了龜頭,使他也酥癢起來,於是,屁
股一挺,只聽「滋」的一聲。她感到陰道裡,像插進一條燒紅的鐵棍,而且又粗
又長,直達深處的穴底。她不由地一顫,陰戶裡的淫水,更如春潮氾濫一般,沿
著穴縫直流而下。

    阮天華被那窄窄的穴孔夾實了寶貝,在用力抽插,開始產生一陣陣酥爽,直
傳到心中。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搖晃著自己的屁股,一個向後挫,一個向前頂,
直樂得席小蓉口裡含混不清地叫喊著:「哎呀……哎……呀……大哥……我……
被你……被你……弄得……弄得……好爽……好……厲害……樂死人家了……我
……」

    阮天華聽著她的嬌喊,便低聲說道:「小蓉,我的寶貝,你的小穴好緊,插
得我,好酥,好癢,好麻。」

    「喔,你又流浪水了吧?……這麼多,哈哈哈,把我的腿也……搞得……濕
淋淋……」

    席小蓉嬌聲浪語地道:「你也快……樂……嗎……喔……這下插得……好深
……好爽……」兩人上邊說,下邊干,而且抽插得速度更急、更快、更穩了,直
插得陰戶滋滋大響。

    「哎喲……大哥……我癢死了……我小穴……被你插裂了……喔……癢死了
……使勁……用力頂……啊……啊……好……」

    阮天華那大寶貝,並沒有直插直抽,而是上下左右地亂闖,在小穴的鮮紅嫩
肉上翹動磨擦。他那濃密的陰毛,在抽送的同時,不停地刺激著穴唇和穴核。這
種雙管齊下的刺激,更使她樂得怪叫,淫水又一次衝撞而出。她的後背緊靠著他
的胸膛,她美爽地閉上了雙眼,兩片枯乾的香唇微微地啟開,一條香舌不斷地舐
著自己那乾燥的嘴唇。

    「美死……我……了……大哥……你……的……太長……太大……我死了…
…也不冤了……喔……好爽……」顯然咬牙,狠勁地讓小穴把整個的寶貝一下吞
下,她往後挫著屁股,這樣她才覺得全身漲,心靈充實。全身熱得發燙,小穴癢
得透體。無法形容的快感使她緊張,又放浪。

    她夢一樣的呻吟,蛇一樣的扭動,使寶貝插入小穴更加深處。她舒服透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這種無法表達甜頭,太舒服、太愉快了,使她已陷入了半
昏迷的狀態,這種昏迷,好像神仙飄蕩在雲中。

    「喔……大哥……我……我……小穴……頂漏了……漏水了……」接著是「
啊」的一聲怪叫,嬌軀亂顫,一股透頂的快感傳遍了全身,只見小腿亂蹬,玉臂
亂舞,昏迷過去了。

    阮天華並沒有終止抽插,而且是放慢了速度,緩抽慢插,每次頂穴到底。經
過一段歇息,席小蓉本能地向後頂著、頂著,急促地嬌喘,美麗的臉蛋,又出現
了滿足的表情:「大哥……啊……唔……我會給……你插死……干死……嗯……
唔……」阮天華又是一陣急插猛闖,次次一插到底。小穴中淫水如山洪爆發,往
外噴湧,兩腿縮張,全身蠕動,血液沸騰。

    「啊……我……不能動……了……喔……又來勁……了……又癢……好舒服
……哎唷……樂死我了……大哥……你……別插了……真要了……我的命了……
啊……」淫水長流不止,席小蓉討饒不息。

    阮天華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將席小蓉抱在自己的懷裡,溫柔地親吻著
,低聲他說:「小蓉,好好休息吧。」「啊」,吐出一口長氣,席小蓉滑落一旁




    阮天華看其他幾人有些受不了了,微笑著對她們道:「我想姐妹們一定等急
了,這樣吧,我們五人一塊樂呵、樂呵。」接著,他從床上站起,像指揮千軍萬
馬一般:「來,來,來,你們一字排開,都坐在床邊。」四女不知咋個玩法,都
大眼瞪小眼地一一坐到了床邊,等待著新的命令。

    阮天華對鐵若華道:「若華,來躺下,再叉開腿,對,再大些。」這時鐵若
華的雙腿,已經粘糊一片了。她是個嫵媚俊俏的姑娘,一笑兩酒窩,細眉彎彎,
大眼烏黑,說話聲音,悅耳動聽,皮膚光滑細膩,全身曲線優美,乳房不大,乳
頭凸突而紅潤,身材苗條修長,小丘上陰毛黑亮黑亮,濃密地包圍著褐紅色小穴
,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子。

    阮天華接著走到小紅旁邊,托起她的下巴,摸了摸乳房,又揉了一下小穴,
然後叫她叉腿躺下。小紅是個天真活潑的姑娘,皮膚豐滿光滑,乳房高聳豐美,
乳頭不大但堅挺,平坦光亮的小腹下穴毛微卷,濃稀適宜,倒三角的頂端,紅艷
穴核,微微可見,真可謂野性十足,別有風味。

    黃玉香皮膚白晰,一對尖挺的小峰綴著兩顆紅色的珍珠,一片稀稀的穴毛,
柔軟異常,一顆突起的穴核,竄掛在陰穴的上端,一雙玉腿粉妝玉琢。於立雪臀
部高高聳起,小腹平滑,肚臍很深,陰唇外翻,是個性慾強烈的女子。

    這時,四個少女,屁股挎在床沿,雙腿叉開,形成四個大字。阮天華在地上
來回地走動著,突然雙掌提起,十指張開,猛吸一口長氣,運至丹田,貫輸全身
,接著雙掌一壓,又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小腹,這時只見阮天華的大寶貝開始彈跳
起來,直向上方撥起,瓦亮的龜頭,不住地敲擊著肚皮,發出「冬」、「冬」的
響聲,形成了一百八十度的高挑。

    阮天華緩緩地舒了口氣,才慢慢地走到鐵若華的雙腿之間,他攥著膨漲伸長
的大寶貝,對準鐵若華的小穴,像搗水一樣的在穴溝裡上下的攪動。鐵若華,還
在靜靜地仰身等候,突然強烈的男人氣息,撲人了她的鼻孔,她精神一震,接著
,陰唇內外像有一條泥鰍在不停的滑動著,尤其滑到小穴核裡,立刻全身騷癢起
來。

    阮天華見到鐵若華已經春潮激盪,接著兩支大手伸向了雙乳,不是輕揉,而
是猛攥猛抓。鐵若華被那條大泥鰍滑弄得全身騷動,突然在自己的雙乳又發來更
強烈的襲擊,她不知所措地呼喊起來:「啊……好利害喲……癢……全身……都
癢……快……插進……去……吧……」鐵若華開始了,手舞足蹈,肥白的屁股也
扭動起來了。

    阮天華脫離了她的身體,向後退了兩步,手握寶貝猛衝上去,不偏不倚,正
中靶心。只聽「啊」的一聲,鐵若華渾身顫抖,好像一支鋼槍直插入自己的心臟
。接著一種透體鑽心的美爽,漫延了全身,她嬌喘吁吁地呻吟起來:「啊……好
狠……好長……好硬……好爽……」

    阮天華開始了快速的抽插,僅僅十幾下,爽得鐵若華已經變了音調,一股熱
浪從小穴內發出,迅速的向全身每一根神經漫延,隨著寶貝強烈的刺激,她不由
自主發出一聲聲地尖叫「……好……啊……快插破……肚……皮……了……好舒
服……真爽……太爽了……」

    「啊……不行了……大哥……我……啊……啊……」在鐵若華的求饒聲中,
阮天華放過了她。



    阮天華跟著走到小紅的身邊,伏下身先吻了一陣鮮嫩的臉蛋,小紅扭動起來
,嬌喘急促,搖閃著腦袋,滿面緋紅地張開小嘴,在他的臉上啃咬起來。阮天華
雙手伸向了乳房,他沒有揉弄,也沒有搽抓,而是一下捉住了乳頭,使勁地捻動
起來。

    「唔……唔……好癢……鑽心……好扎……喔……太舒服了……大哥……你
……真……會……玩……女人……我受不了……收快……插進去……寶貝快……
」急風暴雨般的刺激,使得小紅實在無法招架,她沒有經歷過這種震顏人心的酥
麻和騷癢,兩隻小手,撞成拳頭,不住地在阮天華的後背上捶擊著。

    三面夾擊,匯成了一股巨大的威力,似狂風暴雨飛砂走石之勢,雷霆萬鉤之
力,加於少女的整個身心,接著是五臟六腑巨裂般的震顫、撞擊、翻騰,使小紅
在高度地強烈地快感之中掙扎。這時阮天華才抽回一隻手,伸向自已的雙腿之間
,握住了寶貝,正在小紅鬧騰的高視中,只聽「滋」地一聲,下面又插入了一支
大寶貝。

    「喔……喔……喔……大哥……啊……啊……美死了……寶貝……插到……
我心裡去……了……我……要死了……不活……了……啊……爽死了……」

    「哎喲……大哥……你……真……會……玩……」阮天華是埋頭猛抽猛插,
小紅不住地嬌吟。

    「啊……大哥……啊……我丟了……啊……不行了……」在阮天華抽插了數
百下之後,小紅終於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阮天華又走到了黃玉香的身邊,伏下身輕輕親吻了她面頰,前額和玉頸,緩
緩地站起身來,捏了幾下乳頭,然後斜挎床邊,一隻手梳理著她那稀梳談淡的穴
毛,另一隻手在小穴的上端不住地撫摸,不住地移動,好像在尋找什麼奧妙。

    黃玉香最初經過他的親吻,捏乳頭,情潮已經齊始騷動,心裡癢滋滋地直哼
哼,接著移向下方,輕輕梳理陰毛,使小穴四周立刻刺癢起來,小腹一收一收的
,穴唇也開始了蠕動,而最後又在小穴上端撫摸。她只是雙眼微閉地享受這種撫
摸,美得得她優美身段,像波浪似地搖擺起來,正在她洋洋得意的時候,她渾身
一震,像觸到了通向全身的閘門,隨著他手指轉動的加快,這春潮的閘門,迅速
地向上提起,只聽「啊」地一聲尖叫,黃玉香整個地淹沒在淫逸的海洋之中。

    「喔……啊……嗯……喲……弟弟……」一聲高過一聲的嬌吟,使她神魂顛
倒,撕心裂肺,她一把抓住身邊的一隻繡花枕頭,一下搶入了自己的懷中,顛狂
地咬啃,雙腿亂踢亂蹬,阮天華並不心軟,繼續飛速旋轉。黃玉香挺身坐起,一
把摟住了阮天華的脖子。

    「弟弟……快插進……寶貝……我要瘋了……」說著,在他的臉上啃咬起來
,淫水順著雙腿流下。一種難以抑制的狂濤,無情地抽打著她,拍擊著她,折磨
著她,她完全處於狂顫的狀態。這時,阮天華一把抱起了小紅,又將她平放在床
上,叉開她的腿,將寶貝對準穴孔,「滋」的一聲,連根插入。

    「啊……喔……弟弟……好棒……啊……再加把勁……我……我快飛了……
咿啊……弟弟……怎麼會……好舒服……我快不行了……」

    「嗯……喔……對了……就是那裡……喔……再大力些……啊……啊……嗯
……唔……啊……弟弟……好舒服……」

  「嗯……哼……喔……再快些……再重些……嗯……啊……啊……喔……姐
姐要丟了……喔……真是快活死了……」

  「啊……弟弟……小穴要被你插穿了……喔……啊……弟弟……不行啊……
啊……要丟了……去了啊……去了……」黃玉香不再浪叫,她渾身一顫,穴裡陣
陣顫動,滾熱的陰精如泉水湧出,順著寶貝一直流到臀部下的被單。

    在黃玉香四肢癱軟,呻吟無力的情況下,阮天華才抽出寶貝,伏下身對她說
:「香姐姐,夠了嗎?」

    「哎喲……夠……了……。」阮天華這時臉上也浸了汗珠,看著這堆堆爛泥
,嘴角觀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阮天華伸起雙臂,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向於立雪過去,他先揉弄了幾下雙乳
,捻動了幾下乳頭,他看到於立雪的呼吸便開始急促,而後又撩開穴毛,分開陰
唇,看了看,才直身對於立雪說:「雪妹妹,咱們咋個玩法呢?」

    「大哥,我不知道。」

    「那就由我了,來,雪妹妹,咱們換個姿式,你把枕頭橫在上邊,而後再爬
在枕頭上,使屁股高高撅起,好嗎?」於立雪早已等得受不了了,大寶貝插完一
個又一個,早已使她神飛魄散,浪勁沖天了,她按照他的擺佈,將枕頭壓在自己
的小腹下面,伏臥在床沿上。

    於立雪的屁股高高地撅起,兩條肥嫩的大腿緊緊地挾住褐紅色的穴唇,兩扇
穴唇又緊緊地挾住小穴的洞口,儘管如此,那鮮艷的穴核,還鼓漲漲地顯露出來
,一汪粘液還在涓涓細流,使人感到心緒撩亂,魂不守舍。

    阮天華走到於立雪的身旁將她的雙腿叉開,伏下身用手指掰開兩扇陰唇,仔
細地察看起來,只見嫩肉鮮紅波浪起伏,正在一縮一漲地鼓動著,穴道裡,清水
汪汪,閃閃發光,在肉壁不停的鼓動下、一湧一湧地抽動著,小穴下,一撮陰毛
佈滿了粘液,好似清晨草坪上的露珠。

    阮天華攥住寶貝,讓漲滿的龜頭,在手指的擺弄下,先蘸滿了淫液,然後像
磨擦鋼槍似地,在她那長長的陰溝裡滑動,上來下去,下去上來。寶貝飽蘸了淫
液非常滑溜,因此速度也就越來越快。於立雪首先感覺到他那手指掰開了自己的
陰唇,她的精神立刻緊張起來,她全神貫注地感覺穴內的變化,接著好像有一隻
滾燙的大肉蟲,在洞口的外邊蠕動,這種蠕動,實在叫人心急火燎,一會觸到了
陰核,一會觸到洞口好像在撥動著三根琴弦。

    於立雪的情緒在不斷地變化,由緊張、激動到得意忘形,三條導火線同時被
它點燃,匯成一股巨大的熱流,迅速地向全身漫延,翻騰著心肝脾肺,抓撓著小
腹乳頭,一根根血管在咆哮奔湧,一道道神經在狂跳震顫,全身立刻騷動起來,
一種奇特的美爽的刺癢,從心裡發出,波及每一塊肌膚,一種酥麻之感漫延到全
身的每一個關節,一種似酸非酸,似甜甜的味道,雨露般地滋潤著枯乾的心田。


    粗大的寶貝還在不停地滑動著,幾下頂住穴核,又一觸即失,幾次頂住洞口
,又一閃而過,穴裡奇癢難忍,週身騷動不安,只見於立雪雙手狠勁地抓弄著床
單,光頭不住搖晃,腰波臀浪,一聲一聲的尖叱在後堂中撞擊的迴盪,又從窗口
上飛去。

    「啊……大哥……別……折磨……我了……求……求……你……狠勁……插
進去……人家……穴裡……癢……無法忍受……了……大哥……快給我吧……」
阮天華並沒理會她的浪叫,只是向前一伏身,抽出兩手,向於立雪的胸邵一抄,
立刻抓住了兩個肥白的雙乳,接著象玩健身球似地,搽弄起來。

    「喔……啊……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哎喲……酥……
受不了啦……」阮天華熟練地捉住了凸漲的乳頭,又開始了捻動。

    「啊……癢……好……爽……美……喔……再狠……一點……好……啊……
哎喲……我爽死了……快插……上……」

    「好……妹妹……別急……這就……插……」這時他一挺身,抽出雙手,握
住寶貝,對準陰口,只聽得「滋」地一聲,一扎到底。

    「喔……真長……真粗……真壯……死而無……怨了……喔……頂……到…
…底……了……再深……一點……啊……子宮……頂……破……了。」於立雪像
夢吃般地嚎叫著,蹬踢著,抽搐著,喘息著,一浪緊似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她
在慾海的浪濤之中沉浮。

    「啊……喔……我要上天……了……要死了……爽爽……喔……到心裡……
哎喲……好……好……爽……喔……我要……升天……了……大哥……我不行了
……吧……」



    阮天華放過於立雪,把更堅硬的大寶貝塞進青兒早已濕淋淋的陰道裡,然後
用力的抽送。他和青兒獨處的機會並不多,所以他今天也要好好補償一下她。

    「哎……唷……公子……啊……青兒又浪了……我的小穴……癢……嗯……
公子……快……大寶貝……太棒了……喲……小穴好漲……哦……插死青兒了…
…哼……再用力……快……青兒快……忍不住……喲……哎……青兒又丟了……
快洩死了……公子……唔唔哦……唔……唔……喔……」

    青兒玩弄的性趣正濃,剛好接著阮天華瘋狂的抽插,次次都碰及子宮花心,
強烈的高潮使得原本抬起的屁股更高高挺起,雪白的下體一陣顫抖後,跌落在床
上,人也不禁的陣陣的顫抖。阮天華的寶貝深插在青兒的小穴裡,龜頭感覺到一
陣陣溫熱的陰精湧來。於是運氣凝神把意識集中在龜頭上,使得整根寶貝在小逼
裡一挺一挺的,而龜頭便在子宮口上有韻律地磨擦著。

    「哎唷……公子啊……怎麼這樣的……好舒服啊……哎唷……還在洩啦……
唷……洩死青兒了……唷……唷……」

    「唷……呀……不行了……又要洩了……哎唷……洩……洩得好舒服啊……


    「咿呀……咿呀……洩死青兒了……公子還不射嗎……」青兒的呻吟漸轉高
亢:「唉……唉……饒了青兒吧……青兒不行了……咿呀……怎麼……咿呀……
又洩了……呀……」

    「青兒……嗄……嗄……用力夾啊……好舒服……對……對……嗄……嗄…
…我要射了……嗄……嗄……射……射……給青兒……嗄……嗄……」在青兒第
四次洩身之後,阮天華終於也感覺要射了。

    「啊……公子……青兒要死了……唷……呀……」一股滾燙的陽精噗噗地勁
射而出,射得青兒哆嗦連連,緊緊的擁抱著阮天華,小嘴在阮天華臉上唇上胡亂
的吻,磁性的呻吟聲斷斷續續的低訴:「咿呀……咿呀……公子……太好了……
燙得青兒爽死了……咿呀……青兒愛死你了……咿呀……唔……唔……」這場怵
目驚心的肉搏車輪戰,終於曲終人散,阮天華摟著青兒,沉沉睡去。



    這是第四天早晨,辰時光景,各派掌門因今天是一統教,開壇之日,大家早
已準備妥當,正待出發。只見於午門下的應重信匆匆走入,朝商桐君行了一禮,
說道:「啟稟商掌門人,一統教振夏鴻暉前來,求見掌門人。」

    徐子常道:「這廝來做什麼?」

    桑鳩婆呷呷笑道:「他來了不就正好嗎?」

    商桐君一抬手道:「叫他進來。」應重信行了一禮,迅快退出。接著只見夏
鴻暉身穿天藍長袍,施施然從門外走入,目光一抬,抱抱拳道:「諸位掌門人請
了。」

    桑鳩婆沉聲喝道:「夏鴻暉,你來作甚?」

    夏鴻暉拱手道:「敞師兄派兄弟來,敦請諸位掌門人赴向會的。」

    「赴會?」商桐君故意問道:「赴什麼會?」

    夏鴻暉笑了道:「敝師兄假崇勝寺舉行開壇大典,要兄弟前來奉邀諸位掌門
人觀禮,務請諸位撥冗光降,敝師兄不勝榮幸了。」說著連連抱拳。

    「開壇大典?」羊樂公好像一頭霧水,臉有迷惑之色,問道:「令師兄假崇
勝寺舉行開壇大典?開什麼壇?」

    夏鴻暉看大家一無所知的模樣,心中暗道:「原來他們一點也不知道,這也
難怪,一統教創教,原是極為隱秘之事,沒人告訴他們,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想到這裡,不覺深沉一笑,說道:「今天乃是一統教創教之日,假崇勝寺舉行開
壇大典,敝師兄也就是一統教的教主。」

    桑鳩婆沉喝道:「夏鴻暉,你這叛門背師,數典忘祖的奸徒,令師兄阮掌門
人為勾婆子所劫持,被迷失心神,擔任一統教傀儡,你不思如何營救掌門師兄,
反而勾結邪惡,出賣師門,還自以為榮,這種喪心病狂之人,你們誰去給老婆子
拿下了?」她喝聲甫出,小紅和席小蓉兩人分從左右閃出。

    小紅冷聲道:「夏鴻暉,你要姑娘動手嗎?」

    席小蓉披披嘴道:「憑他也還想頑抗嗎?」

    夏鴻暉駭然後退,目光望著商桐君說道:「商掌門人,兩國相爭,不斬來使
,在下是奉命來迎迓諸位的……」

    桑婆鳩笑道:「一統教只是江湖凶邪禍亂之源,什麼兩國來使?你們只管把
他拿下。」

    小紅逼上一步,嬌叱道:「夏鴻暉,你到了這裡,還能逃得出去嗎?」

    席小蓉哂道:「就是讓他逃走,他也走不出三步。」左手疾發,一下就制住
了夏鴻暉的穴道。

    夏鴻暉身軀受制,無法動彈,但仍然能說話,大聲道:「你們怎麼不講江湖
規矩?」

    桑鴆婆霎著—雙綠陰陰的眼睛,呷呷尖聲道:「夏鴻暉,你再說一句,老婆
子就先廢了你,你相不相信?」

    夏鴻暉看了他一張鳩臉,似笑非笑,極為凶獰,心頭暗暗發毛,說道:「你
們要待怎的?」

    「放心,咱們不會要你命的。」桑鳩婆道:「你不是奉命來邀咱們的嗎?你
雙腳並未受制,仍可給咱們帶路,不過你要記著,如有半點逃走的念頭那就沒有
人保證你還有活命的機會了。」

    夏鴻暉心中暗道;「只要你們去了崇勝寺,你們自己都保證不了,夏某還要
你們保證嗎?」他心中雖然暗暗高興,但臉上可是一絲也不敢流露出來,只是點
著頭道:「好,在下記住了。」

    桑鳩婆道:「你走在前面帶路。」一面朝商桐君抬抬手道:「商掌門人諸位
請。」

    夏鴻暉依言走在前面領路,商桐君率同各大門派的人全體出發,離開青螺山
莊,朝崇勝寺而去。這一行人,計為:華山派掌門人商桐君、子商遜、門下弟子
四人。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門人拜天錫。八卦門掌門人封自清、門人陸於羽。
大極門晏海平、大弟子蕭玨人、門人二人。金雞門掌門人祝逢春,子祝天霖。子
午門掌門人應立言、子應重信,門人四人。五山派掌門人羊樂公、和四山山主伏
三泰、應天生,冉逢春、況神機。乙木門掌門人桑鳩婆、阮天華、小紅,席小蓉
,鐵若華,於立雪、青兒、九華派千面觀音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以及龔天發
。最後還押著四個人,那是幡塚三妖和九騷娘子。留下五山派總管苟不棄和鐵手
幫的飛天鼠來復兩人留守青螺山莊。

    由青螺山莊到崇勝寺,同在君山之上,相距自然不會太遠,只不過盤行了半
座山腰,在君山東首,一片古木蓊翳之間,紅牆碧瓦的崇勝寺已經在望。這座群
山環揖的名剎,看去寶相壯嚴,依然十分古樸,但有誰知道今天卻群魔亂舞,隱
籠殺機,成了危害武林的禍源。崇勝寺高大的大門上,懸掛了—條紅綢金字的橫
額,金字寫的是「—統教創教大典」七個大字。

    山門前左右兩邊,雁翅般站立著十六名一色天青勁裝的武士,腰跨金刀,看
去甚是威武。夏鴻暉只是上身穴道受制,他領著商桐君—行人剛走近近大門,羊
樂公在他背後輕輕拍了一掌,喝道:「夏鴻暉,還不快進去通報,江湖武林各大
門派的掌門人來了。」他這—掌拍得雖輕,但「北溟玄功」由靈台逆經而行,一
下就廢了夏鴻暉的武功。

    夏鴻暉全身機伶一顫,驚駭的道:「你……」

    羊樂公笑道:「留你一命,已經很客氣了,你還想怎的?快進去通報,老夫
只要掌力一吐,你就沒命了。」

    夏鴻暉一身武功毀於一旦,心頭又急又怒,又驚又怕,只得緊咬牙關,舉步
走去,他還沒跨進大門,只貝崆峒黃衫冷翀從大門迎了出來,這就慌忙拱手道:
「副教主來了就好,他們都來了。」說完,急急往裡行去。

    冷翀依然披著長髮,穿一件及膝黃衫,扁臉聳顴,細長雙目中閃著稜稜精芒
,舉步走下三級石階,朝商桐君等人拱拱手道:「諸位道兄光降,兄弟代表教主
,迎迓貴賓,來遲一步,諸位道兄快請裡面奉茶。」

    羊樂公早已聽夏鴻暉稱他副教主,故作不知,問道:「冷道兄代表教主迎賓
,想來在貴教之中,身份一定不低了。」

    冷翀道:「兄弟添任一統教首席副教主。」

    羊樂公連忙拱手道:「原來冷兄榮任了首席副教主,可喜可賀。」

    商桐君拱手道:「冷副教主請。」冷翀也沒多說,陪同眾人往裡行去。

    徐子常心中暗道:「看來崆峒黃衫冷翀的神志,似醒似迷,分明也著了勾婆
子的道了。」一行人魚貫進入大門,轉過彌勒殿,是一座廣大的天井。這時已有
不少人站在天井上,不知他們是一統教的徒眾?還是應邀前來觀禮的「來賓」?
冷翀陪同眾人越過天井,進入會場。

    這座大殿甚為寬廣,足可容納得下幾百個人,現在上首數丈高的神龕,已用
鵝背綢幔遮了起來,上面高懸一幅大紅橫條,綴以金字,也是「一統教創教大典
」七個大字。正中間是—張圍著大紅繡金桌披的長案,案後中間放一把高背錦披
椅子,左右兩旁,還有五把較小錦披椅子,左二右三。

    在橫案的兩邊,各有五排椅子,最前面的一排椅子,披著繡披,算是「貴賓
席」,後面的四排則是普通「來賓椅」了。這兩邊的椅子,東西對著,中間還空
出了數丈寬的距離。

    冷翀把商桐君等人領到大殿右首的椅子前面,拱拱手道:「諸位道兄請坐,
兄弟失陪了。」說完,又連漣拱手,往殿後退去。

    商桐君等幾位掌門人,就在第一排落坐,其餘象襲天發,伏三泰等人坐了每
二排,阮天華,小紅等人和各派弟子坐了第三排。對面〕五排椅,這的卻一個人
也沒有,不知會是一些什麼貴賓?眾人落坐之後,就有幾名青衣漢子給每人端上
茶來。一統教的茶水,當然誰也不會去喝的。



    時間漸漸接近己時,崇勝寺大門前響起一陣劈劈拍拍的爆竹之聲。接著大殿
後面也吹奏起管弦細樂。顯然大會就要開始了,這時,左首黃幔啟處,當先走出
來的是一個身穿八卦衣的老道人,右肩虛飄飄的只有一隻衣袖,左肩肩頭背著一
個很厚的劍鞘,鞘中至少插有八九支長劍。這人正是西崆峒的十三子。

    跟在他的身後來出的則是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劍穿心劍萬邦同、穿喉劍壽耀
南,穿腸劍公孫勝,端木讓、范叔寒、於老夫民,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
鐵三姑等人。他們走出黃幔,只有西崆峒十三子一個人走到「貴賓席」最下首的
—把椅子上落坐,其餘的象黑蛛神余良。皖南三劍、端木讓,范叔寒等人,都坐
到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普通席上去了。

    如此看來,—統教果然邀約到比西崆蛔十三子還要厲害的人物了。一個西崆
峒十三子,已經極難對付,如果再有比他更厲害的魔頭替一統教撐腰,今日之事
,就非常辣手了。商桐君心頭暗暗感到事態嚴重,雖然兩日來,君山之上已經出
現過雪峰仙童和酒仙醉果老二位前輩異人,但這二位老人家宛如神龍一現,就沒
了影子,能不能及時趕到呢?

    右首貴賓席上的幾位掌門人都和他有同樣心思,連平日笑口常開,童心未抿
的羊樂公也感到心情漸漸沉重起來。現在悠揚細樂,第二次吹奏了。從左首黃幔
走出來的是兩個灰衲老和尚,前面二個赫然是少林寺達摩堂首席長老通善大師,
稍後—個則是崇勝寺防丈通濟大師。

    兩人走出黃幔,通善大師就在橫案上首最左邊的椅子上坐下,通濟大師則走
到最右邊的椅子上落坐。他們是一統教的左右護法,自然坐到最上的兩把椅子上
了。現在中間還有四把椅子空著,大家一望而知正中間的高背椅,自然是教主的
位子了。

    教主左右還有三把椅子,不知是什麼人?隨著二位大師身後出來的,是一個
滿頭白髮身穿藍布衣裙的老婦人,狹長臉,顴骨很高,眼泡皮下垂,一臉陰森模
樣,這人正是—統教的總管勾魂鬼姥勾嬤嬤。勾嬤嬤的身後,緊隨著白雪寒和冷
秋霜兩人。

    勾嬤嬤走到橫案左邊站定,發出尖沙的聲音說道:「一統教創教大典開始,
恭請教主、副教主。」原來她是大會「司儀」。

    她話聲甫落,坐在左首的人紛紛鼓起掌來,掌聲中,從黃幔後走出來的一共
四個人,第一個是教主阮松溪,貌相清癯有神,身穿天藍長袍,緩步行來,氣度
雍容。阮天華看到爹,心頭止不住一陣波動。跟在阮松溪後面的是首席副教主崆
峒黃衫冷翀,九宮雙劍鐵拂道人婁廣元、禿頂神鷲南宮壽。

    通善、通濟二位大師在四人走出之時,已經站了起來。阮松溪走到中間—把
椅子前站定下來,冷翀跟著站到左首,九宮雙劍在右,四人站定之後,阮松溪的
目光朝右首各大門派席上很快瞥了一眼,然後發出清朗的聲音說:「本教創教大
典,承蒙兩泣特別來賓光臨,這是本教無上光榮,現在請兩位特別貴賓蒞場。」


    商桐君等人聽得暗暗忖道:「不知二位特別貴賓究是何方神聖?」這時坐在
左首的人又紛紛鼓起掌來。

    不,悠揚細樂也及時第三次奏起,以迎貴賓。即此一點,就可以看出這兩位
「特別來賓」非同小可了,這時黃幔徐徐啟處,由兩名長髮披肩的青衣少女前導
,緩步走出一個—身白色衣裙的少婦來。她雪白的衣衫前胸,繡一棵綠萼梅,百
摺長裙上也繡著綠萼梅花,外披淺紫鑲銀狐的一口鐘。

    頭挽宮髻,斜插一支珠花鳳頭釵,宮樣蛾眉,盈盈杏眼,配著水紅菱般皰犀
微露的櫻唇,和一張吹彈得破的粉臉,比羊脂白玉還要光潤。這位少婦當真美得
耀眼,宛如天仙下凡,玉女凌波,不沾一點人間煙火氣。她—手扶在綠衣小環的
肩頭,款步行來,令人看得氣都會透不過來。

    陪同這白衣少婦走出的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婦人。一身鵝黃繡墨綠牡丹的
衣裙,宮髻如螺,芙蓉如臉,也生得極為美艷。如果只有她一個人出場,不失為
女人四十的一朵花,但她偏偏和白衣少婦走在一起,人比人,氣煞人。

    這一比,一個高貴得像是天上飛下來的白鳳凰,—個就成了在菜園裡啄啄小
蟲的土雞而已。坐在右首的各派人士中,沒有一個人認得出這位白衣少婦是誰?
陪同她出來的中年婦人,知道她來歷的人也不多,但有人認得她是劍門鎮九茂的
夫人——芙蓉夫人。

    阮松溪首先鼓起掌來,坐在左首的人紛紛跟著鼓掌。白衣夫人朝他們盈盈一
笑,芙蓉夫人就抬手請她坐到上首第—把繡披椅上。白衣少婦也不客氣,就和芙
蓉夫人一同落坐,接著又有兩個人從左首黃幔中走出。走在前面的一個是身材高
大,背脊微彎的蒼髯老者,生成三角濃眉,大環眼,面如重棗,目光炯炯有光,
一副顧盼自豪的模樣。

    陪同她走出的也是一個高大身材的老者,約莫六十出頭,方面大耳,長眉細
目,只是天生一個鷹鉤鼻,使人看了就有陰隼之感。這兩個人,各大門派中人差
不多有半數以上都認得。走在前面的一個是終南姬隆風,也就是九連山主況神機
的師父。此人介乎黑白之間,可以說是武林中名頭極為響亮的人物。第二個則是
劍門山的鎮九茂,在江湖各大門派以外,獨樹—幟的怪傑。

    這下看得商桐君等人心頭不期暗暗震驚,別說白衣少婦坐位還在姬隆風之上
,就是姬隆風,在坐的人中,只怕就沒有人能夠接得下來。而且也可以從這—情
形,看出大概形勢來了。白衣少婦和姬隆風是兩位「特別貴賓」,而陪同這兩位
「特別貴賓」的,自然是「特別主人」了。

    這「特別主人」卻是劍門山鎮九茂夫婦,這不是已極明顯,一統教的幕後人
物,可能就是這對夫婦了。九連山主況神凱看到師父竟然當了一統教的「特別來
賓」,心頭不住暗暗驚駭,急忙站起身,走到姬隆風面前,躬身行禮道:「弟子
叩見師尊。」

    姬隆風只「唔」了一聲,就揮揮手道:「創教大典就要開始,你快回座去。
」況神機答應一聲,退到原位坐下。

    阮松溪拱拱手道:「在座的各位道長,各位來賓,兄弟先給大家介紹兩位本
教特別敦請前來觀禮的貴賓,第一位是冰魄夫人韓仙子,在座的人大概都聽到過
冰魄夫人的芳名,但見到過夫人的人不多,今天得蒙韓仙子光降,真是本教無上
的榮幸。」

    白衣夫人盈盈站起,嫣然一笑道:「教主誇獎,我愧不敢當。」左右兩邊的
人不覺一起鼓起掌來。

    冰魄夫人臉含嬌笑,說了聲:「謝謝。」便自坐下。

    阮松溪又道:「第二位貴賓是隱居終南四十年不曾下山的姬道長姬隆風,大
家對姬道長一定很熟,不用兄弟作介紹了。」姬隆風也站起朝大家抱了抱拳,左
右兩邊的人,也同樣報以熱烈的掌聲,姬隆風朝兩邊連連抱抱拳才回身坐下。

    突聽黃幔後面傳來一個又尖又沙的聲音說道:「喂,教主爺,我小老兒也是
特別來賓,你沒給大家介紹,小老兒就不好意思出來了。」這話說得不響,但在
坐的人卻全聽到了。

    總管勾嬤嬤一怔,喝道;「是什麼人?」迅快的一步跨近黃幔,舉手掀起黃
幔。就在此時,一團人影從黃幔中鑽了出來,差點和勾嬤嬤撞個滿懷。

    勾嬤嬤喝道:「你還不站住?」右手如鉤,閃電般朝那人肩頭抓去。

    那人鑽出黃幔,就像大馬猴似的弓著身子走到阮松溪身邊,埋怨著道;「教
主爺這不是瞧不起人嗎?同樣是特別來賓,你只介紹了他們兩個,小老兒卻提也
沒有—句。」

    他這一停下身來,大家才看清楚這人弓腰彎背,生相極為猥瑣,短眉,小眼
、尖鼻,鼠鬚,一付滑稽摸樣,站在上面,活像一隻大馬猴。坐在右邊的人,尤
其是阮天華、小紅、席小蓉等人翻「老哥哥」來了,自然大為高興。

    勾嬤嬤的「勾魂鬼爪」,積數十年功力,例無虛發,明明覷準了小老頭抓去
的,但眼前一花,竟然抓了個空,不覺怒喝道:「你是什麼人,膽敢到這裡來搗
亂?」右手箕張,正待再次出手。

    小老頭忽然大聲道:「你是—統教韻總管,對不?難道你比教主還大?小老
兒正在和你們教主說話,你怎好如此沒有禮貌?」

    勾嬤嬤經他這一嚷,要發未發的手爪只好停住,怒聲道:「本總管負責會場
秩序,你是什麼人,跑來搗亂會場?」

    小老頭聳聳肩,—本正經的道:「小老兒也是特別來賓咯。」

    勾嬤嬤哼道:「是誰敦請你來的?」

    小老頭搔搔頭皮,嘻的笑道:「特別來賓還要有人敦請?小老兒和你們請來
的特別來賓認識,難道不算特別來賓?」

    勾嬤嬤道:「你認識哪一位特別來賓?」

    小老頭聳著肩,想了想,才道:「這位姬什麼風的,小老兒從前和他師叔還
貝過幾面,他可不會認識小老兒……」

    姬隆風昔年是由師叔扶養大的,代師兄授藝的,這事當今之世,已沒有人知
道,姬隆風聽得不由一怔。小老頭又指指冰魄夫人嘻的笑道:「就是這位小妹子
吧。」

    他顛著屁股走到冰魄夫人面前,一手指著自己鼻子,諂笑道:「小妹子和白
衣天子舉行婚行的那天,小老兒也去喝了你們喜酒,你想得起來,想不起來?小
老兒就是在你們洞房裡偷酒喝的老哥哥呀。」這話聽的兩邊的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冰魄夫人被他說得粉臉—缸,水紅菱般櫻唇剛張了張。小老頭忽然嘴皮微動
,急急說道:「你想起來了?」

    冰魄夫人臉上笑靨乍現,嬌笑道:「你是老哥哥?啊,我……差點認不得了
,你請坐。」她居然站了起來。

    小老頭雙手無措的道:「小妹子不用客氣,你快坐著,叫他們給小老頭添個
椅子就行,小老頭喜歡湊熱鬧,聽說這裡有個什麼大會,跟著來看看的,有個位
子就行了。」一下回過身來,朝勾嬤嬤擠眉弄眼的道:「總管現在可以相信了吧
?那就給小老兒搬張椅子來,特別來賓總不能這樣站著吧。」

    冰魄夫人是一統教敦請來的第—貴賓,也是一統教最扎硬的後台了,小老頭
既和冰魄夫人相識,勾嬤嬤只好親自去搬來了—張錦披椅子來,放到冰魄夫人上
首。在她椅子沒搬來之前,冰魄夫人也陪他站著,並沒坐下。芙蓉夫人也站了起
來,說道:「勾總管得罪之處,賤妾深感不安。」

    鎮九茂也連連抱拳道:「兄弟還沒請教老哥大號如何稱呼?」

    小老頭先朝芙蓉夫人笑笑道:「沒關係。」接著又朝鎮九茂連連抱拳道:「
小老兒沒有大號,大家都叫小老兒張三,嘻嘻,張三李四的張三。」說話之時,
勾嬤嬤收好椅子,說道:「貴賓請坐。」

    小老頭連連拱手道:「請坐,大家請坐。」一屁股就朝椅子上坐了下去。

    鎮九茂實在看不出他是個身懷武功的人,只要看他這副猥瑣窩囊樣子,也不
像是個高人,但冰魄夫人叫他「老哥哥」,可見他只是和冰魄夫人相識而已。冰
魄夫人跟著坐下,鎮九茂夫婦也隨同落坐。現在大家都可以看出來了,一統教幕
後人物,果然是劍門山的鎮九茂夫婦。



    鎮九茂一向自視甚高,除了剛愎自用,為人還算正派,不至於做出如此不大
韙的事情來,那麼這一番舉動,是出於他妻子芙蓉夫人所慫恿的了。就在他們寒
暄之際,阮松溪耳邊響起—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你不是要說話嗎?那就痛痛快
快的說出來,沒關係,小老兒會支持你的。」

    阮松溪不覺—怔,心中暗道:「自己要說的話,乃是當眾宣佈自己不干傀儡
教主,也不贊成一統教併吞各大門派的陰謀,但這是自己從未和人說過的事,聽
他口氣,好像知道自己心事—般。」

    勾嬤嬤站在案左,朗聲說道:「教主宣佈本教創立的宗旨。」

    阮松溪含笑頷首,然後徐徐說道:「本教定名為—統教,一統這兩個字,不
用兄弟解釋,大家也都知道是統一的意思,江湖武林,千百年來,門派紛立,爭
端時起,只有大家統一了,江湖也就太平了,所以本教成立之後,江湖各大門派
就應該同時歸入本教,由本教來一統……」阮天華聽爹說出這番話來,心頭好不
難受,由此可見爹的神志還是沒有清醒了。

    坐在左首的人聽到這裡,都紛紛鼓起掌來,只有坐在右的各大門派並沒有鼓
掌。小老頭也跟著拚命的鼓掌,還尖著喉嚨說道:「是要統一,統一了,好辦事
。」

    阮松溪等大家掌聲—停,他臉上笑容漸漸斂起,變得極為嚴肅,朗聲道:「
但兄弟要向與會的來賓特別聲明,這不是兄弟的意思,兄弟這教主只是傀儡而已
。兄弟並不知道這幕後操縱的是什麼人?但顯然這是一個極大的陰謀,要併吞各
大門派,兄弟差幸被迷的神志已告清醒,所以兄弟當眾宜布,不再擔任這個教主
,也不贊成—統教如此胡作非為,倡亂江湖……」他這番說,為了怕被人打斷,
所以說得很快。

    他身後左右站著白雪寒,冷秋霜二人,自然是監視他的人了,但奇怪的他在
說話之時,白雪寒和冷秋霜居然並不制止他,連站在長案左首的總管勾嬤嬤也毫
無反應。這下當然也是大出阮松溪意料之外的事,這就接著續道:「今天與會的
同道,凡是不贊成一統教的,請隨兄弟到右邊去。」話聲一落,就舉步朝右首走
出。

    商桐君等人聽得紛紛鼓掌,一起站起來相迎。端木讓、范叔寒因坐在左首第
三排,前後都是對方的人,此時當然不好站起身跟過來。好在大家被勾嬤嬤迷失
神志,阮松溪醒過來,他們未必清醒。當然,坐在左首的人,也沒有一個人跟著
阮忪溪過去。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陪同兩位「特別來賓」坐在左首第一排
的鎮九茂夫婦臉色為之劇變。

    芙蓉夫人冷然喝道:「勾總管,你怎麼了?」

    勾嬤嬤聽到喝聲,好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連忙躬身道:「夫人有何
吩咐?」

    芙蓉夫人冷笑—聲道:「阮松溪跑了,你還不知道嗎?」勾嬤嬤口中連「啊
」了兩聲,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芙蓉夫人又道:「你快去看看,雪寒,秋霜
她們是不是穴道被人制住了?」

    勾嬤嬤剛應了聲「是」,白雪寒、冷秋霜及時躬身,同聲道:「弟子沒事。


    也就在阮松溪返身朝右首走去之時,鎮九茂霍地站起身來,喝道:「阮松溪
,你給我站住。」

    阮松溪已經走到長案右首,回身笑道:「鎮老哥早該出面了。」

    芙蓉夫人朝白雪寒兩人嬌喝道:「你們還不去把他拿下下?」白雪寒身形一
晃,當先朝阮松溪掠來,冷秋霜也緊接著掠了過來。這邊,商桐君也迅快迎了上
去。

    阮天華身形一閃,搶到了爹的身邊,說道:「爹,只管退下去,由孩兒來對
付她。」白雪寒掠來的人,人還未到,左手—探,輕飄飄的朝阮松溪身後拂來。


    阮天華話聲出口,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已從爹的身邊閃出,口中大喝一
聲,右手揚處凌空劈出一掌。他這一記使的雖是形意門的「劈掌」,但因白雪寒
向爹出手,心頭甚是怒惱,出手就使出「紫正神功」來,一道無形潛力,不帶絲
毫掌風,直撞過去。

    白雪寒因師父責令她把阮松溪拿下,出手使出來的就是「玄陰九轉掌」,掌
先人後直欺過來的人,陡覺自己發出去的掌力,被一股無形潛力撞上,身子受到
劇震,連收勢都來不及,一個人被震得往後連退。正好冷秋霜跟在她身後掠來,
長案地方不大,她這—身不由己的後退,就和冷秋霜撞個正著,兩人腳下一絆,
雙雙跌倒在地。

    芙蓉夫人看得怒極,哼道:「沒用的東西。」右邊的人全站起來了,左邊的
人也紛紛站起。

    小老頭目光亂轉,說道:「這是做什麼?嘻嘻,你們雙方都是大人了,還和
小孩一樣,—個教主幹得好好的,—下子不幹了,好像—言不合,就要打架。小
老兒原是瞧熱鬧來的,但你們要打架,這可不是好玩的,小妹子,咱們還是退後
些好,作壁上觀,嘻嘻,壁上觀。」

    白雪寒,冷秋霜雙雙跌倒,但兩人很快就—躍而起,白雪寒臉如寒冰,正待
再次出手。芙蓉夫人冷喝道:「回來」兩人立即斂手退下。

    鎮九茂洪笑一聲道:「阮松溪,你縱然清醒,今天你還想出崇勝寺大門嗎?


    商桐君道:「兄弟真沒想到從玄陰教到—統教,在江湖上興風作浪的,竟會
是劍門山的鎮老哥,今日之局,咱們雙方已經沒有和解這兩個字了,那麼只有各
憑所學,放手一搏,鎮老哥是主人,你請劃下道來,咱們接著就是了。」

    鎮九茂發出嘿嘿笑聲,仰臉道:「商掌門人要兄弟劃道嗎?那好,這裡地方
太小了,大家請到外面去分個高下,不知諸位意下如何?」他口中雖在說著「分
個高下」,實則一副狂傲模樣,根本目中無人。

    鎮九茂不是—個自大狂人,他—套「萬流歸宗劍法」縱然厲害,但最多也只
能和商桐君打個平手,各大門派各有絕藝,他不是不知知道,何以還會如此狂傲
呢?總之一句,他似乎極有信心,有恃無恐。

    小老頭連連點頭道:「對,對,這裡地方太小,動起手來,刀劍無眼,刀光
劍影,難免會飛到小老兒這裡來,小老兒手無寸鐵,挨上一下,就要了老命,自
然到外面去好。」他回過頭去,朝冰魄夫人聳著肩道:「小妹子,你說對不對?


    冰魄夫人秋水般眼神一抬,嬌聲道:「老哥哥還怕刀劍嗎?」

    「怕,自然怕。」小老頭裂著兩顆黃板牙諂笑道:「人是血肉之軀,給刀劍
劃上了,那可不得了,豬血還可做酸辣湯,人血流了白流,一點也沒有用。」

    冰魄夫人嬌笑道:「老哥哥說話真風趣。」

    小老頭得意的道:「風趣小老兒是一點也不風趣,小老兒說的是風涼話,動
了刀劍,總會有人流血的,這場血不是白流了嗎?」說話之時,阮松溪、商桐君
等人已經退出大殿。

    教主出了缺,自然由首席副教主冷翀代理教主,率同另外二位副教主和二位
大師、勾嬤嬤、西崆峒十三子、皖南三劍、黑蛛神余良、端木讓等人跟著退出大
殿。



    鎮九茂夫婦站起身抬手請三位「特別來賓」出去,姬隆風因小老頭方纔曾說
和自己師叔見過幾面,心中兀是有些不大相信,師叔他老人家已是百歲以外的人
,這小老頭看去不過六十出頭,七十不到,後來冰魄夫人說了句:「老哥哥還怕
刀劍嗎?」這句話的口氣好像小老頭連刀劍都不怕了,這使姬隆風更覺不大服氣


    他隱住終南,四十年不出,但一個武體中人,縱然年老,爭強之心是無法改
變的。這時鎮九茂夫婦拍手肅客,小老頭一點也不謙讓,居然走了第—個,冰魄
夫人第二,姬隆風走了第三個,心頭更是暗暗怒惱。由鎮九茂夫婦陪同跨出大殿
之際,故意跨上半步,走到到冰魄夫人右首,右手微抬,指藏袖中,暗暗朝小老
頭肩後點去。

    大殿前寬闊的走廊上,面向大天井,已紅擺好了五張披錦椅子,那是鎮九茂
夫婦和三位「特別來賓」的坐位了。小老頭一腳跨出大殿,忽然身子朝右跨出半
步,聳著雙回過身來,說道:「不對,小老兒走了第一個,可不知道小老兒應該
坐在那裡?鎮九爺是主人咯,主人該走在前面才是。」

    他這一轉身,姬隆風暗暗點出的—縷指風,正好從他左擦著衣衫而過。要知
道姬隆風點出的這一指,乃是他數十年來仗以成名的絕技「透指骨」,以他的功
力,就算早就防備著他,只要他指風出手,就無法閃避得開。

    小老頭背後又沒長眼睛,根本連看也役看,自然不會早有防範,何況姬隆風
在舉步跨出大殿門檻之際,就已發出指風,小老頭卻在跨出大們之後,他才轉過
身來。照說指風早就襲上他右肩了,但卻等他轉過身來,指風才擦著他左肩掠過
,這中間雖然時間不多,但在這縷指風來說,至少慢了半步,中間好像略為停了
一停。這在外人來說,當然不會察覺,但姬隆風本人,可感覺得出來,心中不禁
大為驚奇。

    鎮九茂經小老頭一說,連忙跨上一步,含笑抱拳道:「三位乃是貴賓,自然
請坐中間,愚夫婦只是陪客而已。」

    小老頭道:「不,鎮九爺和夫人是正主,理該坐中間,小妹子和主人夫人坐
左邊,小老兒和這位姬什麼風的小兄弟坐右邊……」

    說到這裡,右手往後—把抓住姬隆風的左手,聳著肩笑道:「小老兒書讀得
不多,孔老二說過的話太多了,小老兒記也記不住,但他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這句話小老兒記得最牢,也最佩服。所以小老兒遇上年紀比小老兒小的,不管他
小多少,小老兒—律叫他小兄弟,小老兒也不喜歡和人家論輩份,叫我叔叔伯伯
,一律叫我老哥哥就好,嘻嘻,來,咱們坐到右邊去。」他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
,才拉著姬隆風朝右首兩把椅子走去。

    姬隆風在武林中,半正半邪,如今算來,已可說是黑白兩道中一等一的高手
了,但被小老頭一把抓住了左手,對方手上明明一點勁也沒使,他竟然連半點掙
扎的餘地也沒有,好像很自然的非跟著他走不可,對方沒用勁,自己也一點勁使
不出來,心頭這份震驚當真非同小可,直等兩人在椅上坐下,小老頭才放開了手
,鎮九茂夫婦還是謹恭的讓冰魄夫人坐在中間。

    冰魄夫人執意不肯,含笑道:「方纔老哥哥已經說了,賢伉儷是正主,自然
坐在中間了。」她走到最左首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鎮九茂道:「這個如何使得?」

    芙蓉夫人笑道:「韓仙子既然這樣說了,你就坐到中間去吧,我陪韓仙子。
」她傍著冰魄夫人坐下,低聲問道:「賤妾想請教韓仙子,這位老哥哥到底是什
麼人呢?」

    冰魄夫人笑了笑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記得我和外子結縭的時候,他也
來喝喜酒,外子叫他老哥哥,這句話已經很久了,那時他就是這副樣子,所以我
還記得。」

    冰魂夫人的丈夫,人稱白衣天子,四五十年前,已經威震武林,他的「翻天
旗」所到之處,黑白兩道莫不退避三舍。這瞧不起眼的小老頭,連白衣天子都要
尊稱他—聲「老哥哥」,可見此人大有來頭,非同小可。

    姬隆風坐下之後,忍不住問道:「你老哥哥認識先師叔?」

    小老頭嘻的笑道:「你不相信?嘻嘻,你小兄弟的師叔又不是坐在皇宮裡的
皇帝老子,老哥哥非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不認識硬要說認識他,小老兒不還你個
點子,你心裡總以為小老兒在吹牛哩。」

    說到這裡,忽然壓低聲音說道:「你師叔原先不叫九靈子,人是不錯,就是
寡人有疾,有一次在北嶽遇上一個天仙般的小娘子,被人家一劍削斷了一根小指
,從此遁跡終南,出家當了道士,才自稱九靈子的。他最拿手的絕活,就是九指
同發,九縷透骨指風,取人穴道,可說九發九中,只可惜缺少了一根小指,有了
遺漏之處,是他畢生大憾,小老兒猜想你小兄弟在終南一住四十年,一定把「十
絕指」練成了,這是你師叔最大的心願了。不過,小老兒昔年告訴他,「十絕指
」,威力縱然十分厲害,只是旁門功夫,練成了也未必管用,當時你師叔對老哥
哥說的話,還不大相信。嘻嘻,你小兄弟如果不也相信的話,待會老哥哥去找個
人給你試試你就會知道了。」

    姬隆風越聽越奇,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笑道:「我告訴過你,大家都叫我老哥哥,我自然是老哥哥了
。」

    姬隆風道:「你老哥要找什麼人試呢?」

    小老頭笑道:「自然找個小兄弟給你試試,老哥哥—把老骨頭只怕連你一指
都承受不起哩。」他們兩人話說得很輕,是以連坐在姬隆風身邊的鎮九茂都沒聽
到。
 
2013-2-7 10:5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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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神功克敵

    阮松溪目光一抬,朗聲說道:「鎮老哥創立—統教,企圖一舉撲滅各大門派
,卻身居幕後,目前既已暴露身份,兄弟身蒙其寒,險成為閣下併吞各派的傀儡
前鋒,因此想在雙方交手之前,先和閣下放手一搏,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白雪寒閃身而出,冷冷的道:「阮松溪,你能勝得過我再向門主挑戰不遲。


    阮天華立即舉步走上,冷然道:「白雪寒,憑你還不配和我爹動手,你能在
在下手下走得出十招,就算你勝了。」

    白雪寒臉色一沉,哼道:「阮天華,你少發狂,本姑娘今天非把你拿下不可
。」

    阮天華舉手向天,朗朗一笑道:「那你可以出手試試。」

    「不用試。」白雪寒右腕抬起,鏘的一聲抽出長劍,劍尖一指,喝道:「看
劍。」閃電一般劍朝阮天華當胸刺來。

    阮天華身形—晃,便已避開對方劍勢,右手緩緩抽出賽干將劍,抬目道:「
阮某說的一招,乃是指你發的一劍是前半招,阮某發出的一劍是後半招,一來—
往,才算—招,現在在下要發劍了。」隨著話聲,長劍緩緩朝前推出。

    白雪寒面罩嚴霜,一劍落空,乘他說話之際,右腕一振,灑出五點寒星,直
向阮天華迎面激射過來。她這一劍含憤出手,果然威力極強,四五點寒芒,點點
鋒芒四射,光華奪目,使人虛實莫辯,出手之快,更如電射。但她這邊出手,阮
天華的長劍也及時推出。

    你別看他劍勢極緩,這—推之勢,劍尖划動,宛如一片,出峭飛雲,正好上
迎白雪寒的四五點銀芒,一下投入劍雲之中,突然無聲無息的隱沒不見。阮天華
笑道:「白姑娘連發兩招,但在下只發了—劍,就給你—個便宜,只算一招好了
,好,這是第一招。」他說過白雪寒走不過十招的。

    白雪寒心頭又氣又急,一聲不作,手中長劍一緊,刷刷劍光像銀蛇亂閃,連
他自己也不知道發了幾劍,反正一支長劍一口氣連刺帶劈,把她最拿手的殺著都
使出來了。這一眨眼之間,她至少攻出了十劍以外,但見劍光繚繞,阮天華左右
上下,俱是森森逼人的流動劍芒,幻出一天星斗,陰寒之氣也隨著大盛,把阮天
華一個人圈在一片縱橫交織的劍影之中。

    連站在白雪寒身後的冷秋霜都感到目不暇接,她想不到大師姐的劍術竟會高
出自己有這麼多,—時勻紅如玉臉上現出—片驚愕之色,她是替阮天華耽心接不
下大師姐的劍招來。阮天華長劍一圈,第二招跟著推出,口中朗聲道:「這是第
二招了。」

    在白雪寒一片流動的劍光之中,忽然飛起一道淡青色的匹練,有如風推青雲
,冉冉流行。大家都聽到—陣象輕敲玉磐所發出來的「叮」「叮」清響,清脆悅
耳,連續響起十一聲之多。白雪寒縱橫流轉的銀芒,隨著每一聲叮然輕響,至少
就就有三四點寒芒,突然消失,十一聲輕響,到了最後—聲,一天星斗也隨之消
失無蹤。

    原來阮天華在—招之中,連接了白雪寒攻去的十—劍。白雪寒每攻出一劍,
都幻起三點寒星,十一劍幻出的寒星,豈非共有三十三點,但阮天華在每接下白
雪寒—劍,就削斷她寸許長一截劍尖,接下她刺出的十—劍,也就是削斷了她三
尺三寸劍身。

    雙方出手都是奇快無比,白雪寒手腕不住的伸縮,發劍如風,因此攻出的長
劍一截截被人削斷,她依然毫無所覺,直到最後一劍,被阮天華削到月剩下一個
劍柄。阮天華劍勢及時收回,仰首大笑道:「阮某預估你走不出十招,至少可以
接我七八力招;那知你卻連阮某第二招都沒接得下來……」

    白雪寒發覺自己長劍被對方削斷,只剩下一個劍柄,不禁為之—呆,這口氣
如何嚥得下?乘阮天華說話之際,突然身形—側,左手纖纖五指一翹,輕輕轉動
,似推似按,輕靈無比的朝阮天華當腳印來。這一下直看得冷秋霜幾乎驚啊出聲


    因為她這一記使出來的正是「玄陰九轉掌」,「九轉掌」掌勢九轉,乘隙即
入,沒有人能封架得住,只要被她拂中,玄陰真氣就會滲入經絡,沒有她們特製
的解藥一陽丹,全身功力若廢。此時雙方勢如水火,誰會紿你解藥?冷秋霜看得
能不心頭大急?暗怪阮天華未免太大意了。

    其實阮天華那會如此大意?在白雪寒的「九轉掌」快要印上胸口之際,左手
乃時抬起,正好掌心相抵,一下迎接住白雪寒的手掌。但聽「啪」的一聲,雙掌
擊實,阮天華掌力突吐,直到此時,他仰首向天的目光,才注視到白雪寒的臉上
,凜然道:「阮某不想傷你,去吧……」

    白雪寒身軀陡震,一個人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再也收不住勢,砰然一聲,
跌坐下去,長髮披肩,玉容慘變,坐在地上。當著雙方的人,她本是好強的人咬
緊牙關,要待—躍而起,那知雙足一點,竟然站不起來,只覺全身虛脫,連點力
氣都用不上,一時忍不住淚如泉湧,尖叫道:「師傅……」

    芙蓉夫人看出情形不對,喝道:「勾總管,雪寒怎麼了?」

    冷秋霜一呆,急忙奔到她身邊,問道:「大師姐,你傷在那裡?我扶你起來
。」

    勾嬤嬤也迅快的掠近,伸手去扶,一面問道:「大姑娘你……」

    白雪寒失聲痛哭道:「師傅,弟子……—身武功完了,師傅……要替弟子殺
了姓阮的小賊……」她這話聽得不僅芙蓉夫人為之一怔,連阮松溪、商桐君等各
大門派的人也莫不感到驚奇不止。

    她方纔這一掌,掌勢奇幻,明明是「玄陰九轉掌」,各大門派的人,自問誰
也無法接得下來,但阮天華和她對了一掌,就輕而易舉的廢去了她一身武功,這
真是若非親眼看到,誰也不會相信的。這時勾嬤嬤和冷秋霜已扶著白雪寒退下去




    小老頭坐在姬隆風的上首,回過頭去,笑嘻嘻的道:「姬小兄弟,老哥哥方
才說的就是他了,你要不要下去試試。」

    姬隆風當然不相信,說道:「他能接得下姬某十指?」

    小老頭聳聳肩道:「不信你下去試試。」一面尖聲道:「喂,小兄弟,你別
退下去,這位姬小兄弟要和你試幾招哩。」

    他叫阮天華小兄弟,阮天華不過弱冠年紀,那也差不多,但他當著雙方的人
,把一統教敦請來的第二位「特別來賓」終南姬隆風也叫成「小兄弟」。這可聽
得所有在場的人,莫不暗暗感到奇怪,但看—向自視甚高的姬隆風居然不以為侮


    小老頭這一叫,雙方的人心裡頭就有不同的想法,芙蓉夫人心中暗道:「這
姓阮的小子縱然武功不弱,一下廢去了白雪寒的武功,但要姬隆風出場,豈不是
割雞用牛刀,大材小用了?」但因小老頭已經喊出來了,他是冰魄夫人的老哥哥
,一時不好作聲。

    羊樂公聽了心裡暗暗著急,心想:「這醉果老真是個酒糊塗,姬隆風是對方
請來的第二高手,還是況神機的師父,怎麼要他出場來對付阮小兄弟?」

    只有小紅和席小蓉二人心意相同,她們相信老哥哥,認為老哥哥要況山主的
師父姬隆風和阮大哥交手,一定是有原因的,說不定他會暗中幫阮大哥的忙。

    姬隆風果然緩緩站起來,含笑道:「阮小兄弟,老夫想和你印證幾招。」隨
著話聲,舉步走下石階。

    就在正時,阮天華耳邊已經響起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只管答應
,姬隆風是—統教請來的第二個特別高手,只有你可以接得下他的「十絕指」。
「十絕指」說穿了也並不稀奇,就是十隻手指都能發出「透骨指風」,傷人於無
形,但你只要運起「紫正神功」來,絕對傷不了你。    不過你功力也許比他差
得遠,那就不妨施展迷蹤步法和以指代劍,用「紫雲劍法」和他拆招,包證萬無
一失。哦,還有一點最重要了,你和他約定招數,譬如十招吧,你在未動手之前
就要和他約定,問他接下十招,該當如何?等接下十招就得氣他—氣。那時不妨
朗朗大笑,朝他拱拱手,說一聲「承讓了」,這樣就可以把他氣跑了,他一走餘
下的人就好辦了,你現在聽懂了吧?」

    阮天華微微點頭,一面抱拳道:「不知前輩要和在下如何印證?」

    小老頭坐在石階上尖聲道:「什麼前輩?他是我小兄弟,你也是我小兄弟,
小兄弟對小兄弟,不就扯平了嗎?」

    姬隆風道:「老夫和你印證武學、你能接下老夫幾招,就是幾招好了……」


    小老頭又尖聲嚷道:「你老夫個屁?我不是說你們兩個都是小兄弟,誰也用
不著依老賣老,還有,這接幾招算刀招,這話更是狗屁不通。你們打上一百招,
一千招,別人不要打了?光看你們兩個的?這樣,我說就十招為限,時間經濟,
你們兩個比完了,鞠躬下台,還有別人要上場呢?」他聲音不響而尖,在階上嚷
著,大天井的人,距離再遠一樣可以聽得清楚。

    奇怪的姬隆風居然毫不動氣,點著頭道:「十招也好,小兄弟意下如何?」


    阮天華因他是況山主的師父,不敢在他面前張狂,依然拱手道:「前輩既然
同意了,在下並無意見,只是在下如果接下十招,不知前輩該當如何?」

    姬隆風狂笑道:「不是姬某跨口,昔天之下,能接得下姬某十招的人,已經
寥寥可數,小兄弟真能接下姬某十招,姬某願意認輸。」他不敢再自稱老夫,稱
了老夫,小老頭又要嘮叨個沒完,乾脆還是自稱「姬某」的好。

    阮天華拱手道:「前輩言重了。」

    姬隆風看他對自己依然恭敬有禮,心中已有幾分高興,一手燃須,說道:「
好也,姬某要發招了,小兄弟準備好了嗎?」

    阮天華卓然而立,瀟灑的抱抱拳,面含微笑說道:「前輩請吧。」

    姬隆風看他好像毫無準備一般,但這—細看,才發現對方年紀雖輕,立如淵
停嶽峙,不但神定氣閒,而且眉宇之間隱蘊紫氣。他積數十年修為,這點眼光,
自然看得出來,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這位小兄弟年紀極輕,但從他眼神
精氣內斂和眉宇間隱蘊紫氣這兩點來說,分明內功已臻上乘境界,他這點年紀紀
怎麼可能有此成就?」心中想著,一面喝道:「小兄弟那就小心了。」喝聲出口
,右手抬處,一點指風朝前點出。

    這是第一記,他只出一指,自然是是試探性質,饒是如此,「透骨指風」是
不帶絲毫風聲的。因他勤修數十年,專練「十絕指」,指風雖無風聲,但四周空
氣經他這一強大勁力的劃空而過,受到無形壓力,卻發出嗤然異嘯來。

    阮天華年青人,在雙方環顧之下,豈肯不接?尤其第—招,也想試試對方指
力,他早已運起「紫正神功」,是以不避不讓,右手以指代劍,迎著對方指風劃
出。雙方使出來的都是無聲無息的真氣內勁,只是姬隆風的指力,帶起一縷輕嗤
而已,但等到阮天華指劍劃出,他嗤然細響,立刻不再聽到聲音。

    這是雙方的人都可以聽到的,大家也立時可以想到姬隆風的指力已被阮天華
接下了。其中最感驚異的還是況神機,他知道師父的「十絕指」天下無人能敵,
阮小兄弟縱然能得天獨厚,學成曠世奇功,究竟年事尚輕,憑他的功力如何能和
師父相提並論?但他在第—招上,居然接下來。

    姬隆風的驚奇,也亞於況神機,這—指雖屬試探性質,也使了五成力道,指
力和阮天華劃出的內勁才一牴觸,就如泥牛入海,消失無形,心頭這份震驚,實
在非同小可。目光緊注,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點頭道:「小兄弟果然接下姬某—
指,實在難得很,好,姬某要發第二招了。」笑聲甫落,右手食中兩指已凌空點
出。

    這回他點出的兩指,已經用上八成功力,指力甫出,兩縷勁風,迅疾如電,
挾著輕嘯,這邊剛剛發出,就已激射到阮天華的身前。阮天華第—招上既已試出
自己「紫正神功」足可抵禦姬隆風的「透骨指力」。心情立即輕鬆許多了,但姬
隆風究是前輩高人,況山主的師輩,自己如果和他硬接,接了下來,對姬隆風面
上不太好看。

    一念及此,立即舉步跨上,身形一側,兩縷指風「嘶」的一聲,擦著他肩頭
射出。姬隆風當然立時察覺,左手抬處,閃電點出四指。阮天華左足聘上,閃避
對方二指,右足忽然斜跨半步,又避開了姬隆風的左手四指。姬隆風指發如風,
由四指而五指,而六指,七指、八指逐一遞增,指風嘶嘶,來去有若閃電,幾乎
記記都是對著阮天華射擊。

    阮天華展開「紫府迷蹤」步法,忽進、忽退、忽側、忽旋,來去從容舉步,
躲閃得不快。但姬隆風激射過去的指風,任你有七八道之多,不是從他身邊擦過
,就是從指風中閃身而出,沒有一道能夠擊得中他。經過這一陣工夫下來,姬隆
風也發現了,阮天華只和自己硬接了第一招,以後就一直以古怪身法趨避自己指
風,不再和自己硬接。

    對方年事雖輕,功力分明極為精純,以他第一招上,就破去自己五成力道的
指風,大概破解自己十成力道的五六指,應該不成問題。七八指還可以打成平手
,自己的九、十兩招,那就未必接得下了。對方何以只接了自己一招,就不再硬
接了呢?唔,他一定發覺他練的某種功夫,可以化解自己指力,因自己是祝神機
的師父,不好再出手,才施展此種古怪身法的。

    他如和自己硬拚指法,自己的九、十兩招,「九指同發」,「十指齊飛」,
他不可能接得住,但施展此種身法,自己九,十兩招只怕也困不住他了。心思一
動,立即後退一步,口中喝道:「住手」。

    阮天華腳下一停,抬目拱拱手道:「不知前輩有何見教?」

    姬隆風大笑道:「小兄弟身形奇妙,但咱們有言在先,乃是小兄弟接我姬某
十招,小兄弟一味躲閃,豈能算是接招?」

    小老頭接口道:「姬小兄弟說得沒錯,接招者,就要硬碰硬的接是也,你阮
小兄弟躲躲閃閃,把人看得昏頭轉向,其實不過花招而已,如今剩下還有兩招,
應該好好接著才是。」

    同時,阮天華耳邊,也響起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在第一招
上,不是破了指風嗎,老哥哥看得出來,你就是不使迷蹤身法,也一樣可以接得
下來,不用害怕。」

    阮天華含笑點頭道:「前輩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姬隆風大笑道:「好、好,那你就接著了。」喝聲出口,左足突然跨上一步
,雙手緩緩抬起,高與眉齊,突然九指向外凌空點出,手指這一振,立時「嗤嗤
」之聲大作,九縷勁急如箭的指力,一齊朝阮天華當頭罩落。

    他九指出手,絲毫不慢,雙手向左右一翻,十指再振,又是十道指風,緊接
著朝阮天華身上襲到。這回,他把九、十兩招同時施為,但真正厲害的是第十招
「十指齊飛」才是他「十絕指」威力最強的一招。尤其這兩招先後同發,所謂先
後,也不過分秒之差,等於有十九道指力,同時襲到,在你上下、左右,前後,
幾乎都籠罩住了。

    所有頭、肩、胸,背,手,足的十幾處大穴,也全在十九道指風交擊之下,
不論你向任何一方閃避,封架,都會被他指風擊中。「透骨指」也用不著多,只
須擊中一處,任你武功再高,也會挺不住,「十絕指」的厲害也就在此。

    阮天華聽了老哥哥的話,業已運起「紫氣神功」凝立不動,只等姬隆風九道
指風射到身前,右手劍訣也迅疾劃出。他這邊劍勢堪堪劃出,姬隆風的第十招十
道指風也相繼襲到。剎那間,但聽「嗤嗤」輕嘯盈耳不絕,不,身前身後儘是勁
急如矢的指力,急襲而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阮天華劃出的劍勢,和較先襲來的九道指風乍然一
接,登時感到不對,對方指力之強,每一道指勁,幾乎都重逾於鈞,自己劃出去
的一招劍式,幾乎只能擋住對方一道指勁。心念一動,立即把「紫雲劍法」源源
使出,護住全身。

    「紫雲劍法」,出自「紫府銓真」,你光使一招,自然無法擋得住姬隆風數
十年潛修的「十絕指力」,但你把劍法源源展開,劍法本身的威力就發揮出來了
。但見他全身指影「以指代劍」僚繞,「紫正神功」透指而出,化作一片森寒的
劍氣,把他一個人影籠罩起來。這時也正是姬隆風十九道指力交織的攻勢,最強
烈的時候。

    阮天華絲毫不敢大意,根本不去管他身外襲來的指力,只是一心一意的以指
代劍,運劍若飛,一招接一招的使出。饒是如此,他依然可以感覺到自己就像在
洶湧波濤中的一葉扁舟,姬隆風的每一記指力,雖然無法穿透自己的劍勢,襲到
身上,但他每一記指力,就像一記又一記的巨浪,衝擊上扁舟,震得他幾乎站立
不穩,連連後退。

    姬隆風十九記指力,最先襲到的是九記,也很快過去。後面的十指,威力更
強,撞擊之力也更猛,在旁觀的人看來,姬隆風雙手發指,指風生嘯,也不過眨
眼工夫之事。但身歷其境的阮天華,卻似拚熬了許多時間,左右前後連綿不斷的
撞擊,把他撞得個昏頭轉向。

    他咬緊牙關,舞動劍招,那敢有絲毫鬆懈?一場暴風雨迅疾地過去,耳中聽
到小老頭聲音叫道:「小兄弟,夠了,趕快住手,現在可以說幾句風涼話,涼快
涼快了。」

    阮天華聽到老哥哥的聲音,立即依言收勢,但實在因方才一陣撞擊太猛烈了
,劍勢乍收,一個人還是覺得有些天旋地轉,不由自主的上身搖晃,腳跟移動,
連退了兩步,才站停下來。目光抬處,自己和姬隆風本來相距不過尋丈光景,現
在自己站立之處,已在兩丈外了,顯然自己雖然接下他十招,卻也連番被震,退
出一丈多遠。

    姬隆風更是雙目圓瞪,怔立當場,他以為自己九、十兩招,阮天華絕不可能
接得下來的,人家竟然接下來了。這教他如何不驚?他花了四十年苦功,才練成
的「十絕指」,滿以為天下很少有人能敵,但卻被一個弱冠少年以指代劍,接了
下來。

    一時不覺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位自稱老哥哥的小老頭說得不錯,「十絕
指」威力縱然厲害,終是旁門功夫,這姓阮的練的不知是什麼功夫,他內功明明
不如自己甚多,還能勝過自己……」

    阮天華定了定神,才雙手抱拳,說道:「在下僥倖接下前輩十招。」

    姬隆風還沒開口,只聽小老頭的聲音在耳旁響起,說道:「姬小兄弟,老哥
哥說得沒錯吧?你已經多年不出江湖,這趟實在不應該來的,替鎮九茂夫婦撐腰
,無異助紂為虐,這時急流湧退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若哥哥和你師叔是舊識,才
會點醒你,否則我老哥哥才不管呢?嘻嘻,聽不聽隨你,老哥哥心意總算到了。


    姬隆風在這一瞬間,突然想起一個人來,這自稱「老哥哥」的小老頭,豈不
是當年遊戲風塵的酒泉醉果老?一念及此,不覺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接下姬某
的「十絕指」,自然是姬某落敗了。」

    說到這裡,回身朝鎮九茂夫婦拱拱手道:「鎮老哥賢伉儷都看到了,兄弟業
已敗在這位阮小兄弟手下,自然不用再留下來了,告辭。」說完,沒待鎮九茂夫
婦開口,雙足一頓,身化長虹,劃空飛射出去。

    小老頭口中「咦」了一聲,站起身道:「姬小兄弟,你怎麼走得這麼匆匆,
這多沒意思?至少也要看完這場熱鬧再走,你這一走,老哥哥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了。」



    鎮九茂霍地站起身來,雙目精芒暴射,洪笑一聲道:「阮天華,你敢接鎮某
幾劍嗎?」

    小老頭回頭道:「你也要出手了?」

    阮天華抬目道:「閣下要賜教,阮某自然非接不可。」

    商桐君道:「阮小兄弟,你已經勝了一場,且請退下來,讓商某來會會鎮老
哥。」

    阮天華抱拳道:「商掌門人,這是鎮九茂指名向在下挑戰,還是由在下向他
領教幾招再說。」

    商桐君看他不肯退下,只得頷首道:「阮小兄弟要出手也未嘗不可,但商某
想和鎮老哥說幾句話。」

    鎮九茂已從石階上走下,冷然道:「商掌門人有何見教?」

    商桐君走上幾步,雙手一拱,說道:「鎮老哥創立劍門派,劍術自成一家,
在武林中獨樹一幟,也受到各大門派的推崇,數十年來,一直和平相處,何苦支
持玄陰教在先,創立一統教於後,一再和天下武林作對……」

    鎮丸茂不待他說下去,洪笑一聲道:「商掌門人能代表天下武林嗎?」

    羊樂公道:「咱們這許多門派,難道還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鎮九茂大笑道:「過了今天,就只有一統教,沒有天下武林了。」

    桑鳩婆怒聲道:「商掌門人不用和他說了,此人喪心病狂,已無救藥。」

    鎮九茂厲聲喝道:「鎮某確實不用和你們這些行屍走腐之人多說,你們能熬
得過午時,就算命長了。」

    阮松溪道:「天作孽,猷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鎮九茂,你看看清楚,就
憑你這點氣候,能夠消滅各大門派嗎?」

    鎮九茂道:「你們到時自知。」

    阮松溪聽他的口氣,似是十分有把握,心中暗自忖道:「難道他還有極強的
後援不成?  」商桐君眼看鎮九茂執迷不悟,不禁搖頭歎息,緩緩後退。

    阮天華右手握著連鞘長劍,凜然道:「鎮九茂,你亮兵刃。」

    鎮九茂一向自視甚高,各大門派都不在他眼中,阮松溪直呼他姓名,已是心
頭惱火,阮天華這聲「鎮九茂」聽得他勃然大怒,雙目一瞪,喝道:「小子,老
夫的姓名也是你叫的?」

    小紅哼道:「難道你不叫鎮九茂?」

    鐵若華冷笑道:「倡亂江湖,為惡武林,只能叫他賊子,阮大哥叫他姓名,
已經很客氣了。」

    鎮九茂幾乎氣炸了心,右手一抬,鏘然劍鳴,掣出一柄松紋闊劍,劍尖一指
阮天華,沉喝道:「小子亮劍。」

    阮天華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抬處,抽出劍來,目光一抬,冷哂道:「在下真
沒想到堂堂劍門山大莊主,也可以算得是一派宗主,說話的口氣,竟似江湖下五
門的粗人,開口小子,閉口小子的,難道不怕失了你劍門山大莊主的身份嗎?在
下已經亮出劍來,閣下只管請發招好了。」

    鎮九茂究是一派宗主,被阮天華說得老臉不禁一紅,心頭更是怒惱,恨不得
一劍刺上他兩個窟窿,沉哼道:「老夫和你後生小子動劍,自然由你先發招了。


    阮天華朗笑一聲右手長劍一振,發生嗡然輕響,說道:「既然如此,在下就
有僭了,不過在下有一件事,要奉告閣下,在下此劍,利可斷金,交手之際,刀
劍無眼,閣下可得小心。」

    小老頭坐在階上,點著頭道:「這倒是要先說清楚的好,雙方比劍,劍削斷
了,就比不下去了。」

    鎮九茂聽得暗暗冷笑,他身為劍門山大莊主,練劍數十年,使的豈會是普通
長劍,要知他手中這柄闊劍,名為玄龜劍,也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名劍,這就沉笑
道:「你削得斷,但削無妨。」

    阮天華道:「好,在下那就發招了。」刷的一劍,凌空劈出。

    他第一招使出來的是「形意劍法」中的「臨風劈劍」。使「形意劍法」的目
的,是想瞧瞧這位被武林中目為怪傑的劍門山大莊主,劍上造詣究竟如何?鎮九
茂闊劍當胸,凝立不動,當然也要看看阮天華的劍法路數,等到他使出來的只是
「形意劍法」,方覺自己太以高估對方。

    突覺阮天華長劍凌空一劈之勢,就有一道森森劍風,應劍而出,朝身前湧來
,心頭不由暗暗凜駭:「這小子年紀輕輕,劍上造詣居然有如此深厚的火候。」


    只要是劍術名家,劍勢出手,都會有森寒劍風,但要練到這一步,非有幾十
年功力不可,他驚訝的只是阮天華不過弱冠之年,就有如此境界不已。要知鎮九
茂一生練劍,反應當然極快,在左腳斜跨半步,身形隨著左轉,口中喝道:「老
夫要發招了。」一縷銀練,應手點出。

    他這一旋身發劍,使人看不出他是為了避讓阮天華的劍法。這一劍,不但劍
光如練,一閃即至,至少還在劍尖三尺之前!就憑他這一劍,已可看出他劍上功
力,非同凡響。那知劍招發出之時,阮天華明明在他左前方的人,等他劍勢刺到
,竟會失去了蹤影。

    鎮九茂心頭一凜,再定睛看去,阮天華不知何時已到了自己右前方。鎮九茂
在劍術上確有他獨到之處,劍勢落空,這一招本該已經使老,但他手腕一揮,闊
劍夾著輕嘯,由點出的劍勢收然變成橫削,一道耀目精虹,已經捲到阮天華的肩
頭。

    阮天華不慌不忙,右足斜跨了半步,匹練般劍光從他肩頭而過。左手一招,
劍鞘頗勢點出,但聽「叮」的一聲,正好點在鎮九茂的闊劍劍尖之上。鎮九茂但
覺一股大力,撞上劍身,連人帶劍被撞得朝後連退了兩步。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
有不少工夫,實則雙方出手快速如電,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鎮九茂數十年來,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震退,還是破題兒第一次,心中更是氣
怒交進,口中暴喝一聲,聲若雷奔,朝阮天華直欺過去,喝聲未已,玄龜劍已展
開一輪功勢。這回他含憤出手,當真翩若驚鴻,猛若雄獅,一柄闊劍劍光起處,
發出嘶嘶輕噓,一個人劍光僚繞,就像風雨雷電中的雷公一般,來去如電,把一
套「萬流歸宗劍法」,使得出神入化,一道道的劍光,從四面八方流動,奔騰匯
海,聲勢極為驚人。

    阮天華使的雖是「形意劍法」,覺得自己左鞘右劍,左拒右攻,已可應付裕
如,就用不著再使「紫雲劍法」了。其實他練成「紫府銓真」上的武功,縱然沒
使出「紫雲劍法」來,但充裕體內的是「紫正神功」,心頭熟諳的是紫府武學,
不過劍招形式上使的是「形意劍法」而已。

    何況最近又屢經大敵,經驗多了,隨機應變的技巧,自然也純熟了,長劍揮
灑,自可得心應手,不論你鎮九茂劍勢如何厲害,攻勢如何銳猛,都被他一劍一
鞘劍化解開去。不,他左手劍鞘,也是百煉精鐵所鑄,然可擋格對方劍鋒,又可
當作點穴用,忽格忽戳,忽守忽攻,配合右手的「形意劍法」施為。

    右手一柄賽干將,不僅把形意門的劈、攢、崩、炮、橫五字訣,從容施展,
尤其劍上滿佈「紫正神功」,手法,身法,又滲雜了紫府武學,靈活運用,隨機
應變,看去就奇招突出。連身為形意門掌門人的阮松溪;都看得暗暗驚異,天華
使的明明是本門劍法,但這些精妙變化連他都意想不到,好像這些劍招,從天華
手上使出,就能化平凡為神奇,威力也就隨著大為增強了。

    雙方這一輪急攻,但見劍光飛旋,人影晃動,打到急處,根本已無法看得清
招式,分得清敵我。不過片刻工夫,兩人相搏了三十餘招,鎮九茂愈打愈驚,憑
自己的功力,和劍門山睥睨武林的「萬流歸宗劍法」,居然勝不了一個弱冠少年


    不,別說勝人家了,自己劍勢甫出,往往被對方「形意劍法」所破,逼得非
中途變招不可。芙蓉夫人臉上漸有不耐之色,她似乎對丈夫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
子都收拾不了,感到不快。就在此時,只聽小老頭忽然尖叫道:「不好……」

    比劍的雙方,既是高手,自然劍劍走青,各以招式變化求勝,不聞虎嘯龍吟
的劍擊之聲。雙方的人也全在聚精會神觀戰,是以也不聞一點人聲。小老頭這聲
尖叫,大家都可以聽到。各大門派這一邊,還以為小老頭這聲「不好」,是指阮
天華接不下來了,尤其是小紅、於立雪、青兒、席小蓉、鐵若華、黃玉香、羅香
玲這幾位姑娘,事不關己,關心則亂,聽了小老頭的叫聲,心頭都不期而然「咚
」的一跳。

    小紅更是手中緊抓著賽莫邪,腳下不由自主的朝前跨出去了一步。芙蓉夫人
和冰魄夫人也忍不住回跟朝小老頭看去,她們雖然沒有出聲,但意思就是想問他
這聲「不好」,究竟何所指而言?當然心裡想問的人,還有阮松溪。商桐君,桑
鳩婆等人,這些人都是當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但誰也看不出正在動手的兩人有什
麼「不好」?

    但就在這一瞬間,,大家耳中就聽到了「叮」的一聲輕響。這「叮」聲入耳
,所有的目光就迅速朝兩人中間投去。原來鎮九茂刺去的一劍,被阮天華左手劍
鞘點個正著。這一來,鎮九茂的劍巳被阮天華劍鞘頂住,他沒有第二支劍了。相
反的阮天華是以左手劍鞘頂住對方劍尖,右手還有一支長劍。

    情形當然對鎮九茂不利,難怪小老頭會叫出「不好」來。在他叫出「不好」
的時候,鎮九茂長劍還沒刺出,阮天華當然也沒有用劍鞘去點,好像他有未卜先
知之能,早就看出兩人下面一招,一個會刺出長劍,一個會用劍鞘去點的了。

    鎮九茂練劍數十年,對敵經驗自然要比阮天華老到得多,刺出長劍被人用劍
鞘點住,雙方勝負,在這電光石火般一閃之際,誰能爭取到先發制人,誰就勝了
。這下果然被鎮九茂爭取到先著,他臨危不亂,沒待阮天華發劍,左腕一抬,迅
疾無恃拍出一掌。這一掌,必須一掌克敵,是以用足了十二成力道,一團奇寒澈
骨的掌風,猛向阮天華當胸撞擊過去。

    小老頭口中輕咦一聲道:「會是寒毒掌,這就更糟了。」這時誰也不會有人
去理會。

    阮天華左手劍鞘頂著對方劍尖,右手長劍「嗒」的一聲套入劍鞘之中。這一
來,變成右手接替了左手,頂著鎮九茂的闊劍,左手鬆開劍鞘,就立掌當胸朝前
迎出。鎮九茂動作如電,但阮天華的動作也絲毫不慢,返劍入鞘,用右手代替左
手,再出左掌,恰好迎住對方的掌力,朝前推出。

    要知鎮九茂這一掌不但蘊蓄了陰寒澈骨的「玄陰真氣」,而且掌中還練有毒
功,所以稱做「寒毒掌」,被小老頭一口叫了出來。「寒毒掌」是不能硬接的,
就算對手內功深厚,能夠擋得住他強勁的掌力,也無法抗拒「玄陰真氣」的澈骨
奇寒。只要沽上一絲寒氣,就可使你血脈僵凍,何況寒氣之中又有奇毒,只要和
他硬接,你就非死不可。

    鎮九茂眼看阮天華左手擋胸推出,硬接自己的一掌,心中暗暗高興,忖道:
「好小子,你死定了。」心念方動,雙方掌力已經接觸上了。

    本來鎮九茂的「寒毒掌」只是一團濃重寒氣,不帶絲毫風聲。阮天華的掌力
,乃是「紫正神功」,更是無形無聲的真氣。但兩團真氣在空中乍然交接,空氣
受到兩股掌力排擠,形成極大的壓縮,就發出一聲蓬然大震。鎮九茂在這一瞬間
,突然感到一股炙熱的暖氣侵襲全身,這下直嚇得他心膽俱驚,再待退後,已是
不及,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登登往後連退了三四步,才算站停。

    只見他臉色灰白,高大身軀不住一陣顫抖,咬牙切齒,嘶聲道:「小……子
……你……你……毀了……老夫……給……我殺……」兩名青衣少女趕緊閃身搶
出,把他扶住,緩步走上石階在椅上坐下。



    芙蓉夫人站起身問道:「你怎麼了?」

    小老頭坐著的人,也跟著站起,湊上一步,說道:「小老兒早就知道要糟…
…」

    鎮九茂喘息著氣憤道:「老夫一身武功,被姓阮小子廢了。」他練的是「玄
陰真氣」,遇上「紫正神功」,焉得不廢?

    芙蓉夫人機伶一顫,驚詫的道:「什麼?你被姓阮的小子廢了一身武功?」


    鎮九茂慘笑道:「老夫真氣被破,還能有什麼作為?你要他們給我殺,一律
格殺。」

    芙蓉夫人點點頭,柔聲道:「你先進去休息一會兒。」一面朝兩個青衣使女
吩咐道:「你們快扶山主到裡面休息去。」兩名青衣少女答應一聲,扶著鎮九茂
往裡行去。

    芙蓉夫人雙目凝煞,霍地站起身來,揮手道:「勾總管,給我下令,殺。」


    小老頭聳聳肩道:「好重的殺氣。」一面朝冰魄夫人說道:「咱們是特別來
賓,誰都不好幫誰,還是坐著作壁上觀吧。」

    勾嬤嬤探懷取出一面三角小紅旗,朝四周連展兩層,喝道:「夫人有令,大
家一齊上,今日與會的人,一律格殺勿論,一個不留。」他這一揮旗,站立在左
廊前面一統教的人紛紛走出。

    同時從彌勃殿兩側也湧進來了百來名劍門弟子,這些人是由鎮少侯率領,一
式青衣勁裝,分為紅,白、青,黑四種劍的顏色。劍門第子以劍穗顏色分等,紅
色的劍術已得劍門真傳,為數不過十人。白色較次,約有二十名。青色是粗通劍
術,在三十人以上。黑色劍穗則是劍門山莊的莊丁,為數約五十人。

    他們在大天井南首一字排開,志在阻攔各大門派的退路。另外從大殿東西兩
側通往後進的長廊上,也湧出百來名手持撣杖的灰衲和尚,不用說是崇勝寺的僧
侶了。就在一統教的入朝大天井欺來之時,商桐君,阮松溪等人也迅速迎了上去


    雙方的人,要接未接,一統教陣營中突然有六個人投入各大門振的陣營,會
合在一起,轉過身去,立和一統教成了敵對。這六個人正是端木讓、范叔寒、於
立雪和皖南三劍老大萬邦同、老二壽耀南、老三公孫勝。各大門派的人因對方另
有兩撥人出現,也把人手分作三撥。

    第一撥阮松溪、商桐君、晏海平、應立言、桑鳩婆、襲天發、阮天華、小紅
、席小蓉、於立雪。同時阮松溪早已知皖南三劍和端木讓等人會乘機過來,也納
入第一撥。

    第二撥五山主,九華三女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青兒、鐵若華等人,監
視崇勝寺的和尚。第三撥由金雞門祝逢春、祝天霖父子串同各派弟子,監視鎮少
侯和劍門弟子。

    第一撥人也各自分配好了人手,計為阮松溪對芙蓉夫人,華山掌門人商桐君
對少林達摩堂通善大師。六合門掌門人對崇勝宇方丈通濟大師。桑鳩婆對勾嬤嬤
。襲天發對崆峒黃衫。太極門掌門人晏海平對鐵拂道人婁廣元。子午門掌門人應
立言對禿頂神鷹南宮壽。其中小紅對付黑蛛神余良,小蓉對付西崆峒十三子,則
是蹲坐在階上的老哥哥小老頭以「傳音入密」告訴商桐君的。

    另外由投過來的皖南三劍萬邦同、壽耀南、公孫勝、端本讓、范叔寒、於立
雪六人,對付被一統教迷失心神的於老夫人、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鐵三
姑等人。剩下阮天華一人沒有分派職務,可以機動增援落了下風的人。阮松溪因
芙蓉夫人依然坐在階上,沒有下來,他就沒有對手了,就和阮天華站在一起,替
眾人掠陣。

    卻說徐子常仗劍走出,迎向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突覺身後香風颯然,黃玉
香一下掠到身邊,低聲道:「徐掌門人,你讓我來代勞吧。」徐子常還沒開口,
黃玉香已經側身閃出,長劍一擺朝通濟大師欺了過去。

    徐子常因她搶著出手,只好停下步來。黃玉香欺身上去,也不打話,長劍一
領,就腰肢款段,施展開「素女劍法」左手劍決,舒展之際,柔若無骨,右手長
劍象靈蛇般點出。

    通濟大師被迷失心神的人,當然更不會和黃玉香打招呼,手中鑌鐵禪杖起處
,呼然有聲,出手就使出「降龍伏虎杖法」,杖影開闊,盤天匝地,杖風虎虎勢
道沉猛絕倫。

    但黃玉香展開「素女劍法」,一個人就像戲台上的刀馬旦,點起腳尖,台步
走得嬌嬌嬈嬈,一忽在東,一忽在西,任你「降龍伏虎杖法」,藝出少林,剛猛
無比。她就從你杖勢之間,閃來閃去,有如穿花蝴蝶,點水蜻蜒,繞著你左右直
轉,呼嘯鐵杖,就從她肩頭、腰肢擦身而過。

    看上去驚險萬狀,雖然只有毫匣之差,但黃玉香總是比老和尚快了半步,實
則連她衣角都沒沾上一角。一個迷失心神的人,就不再是修為功深的高僧,慈悲
為懷的出家人了,看到有人和他動手,他就把你當作是唯一仇人看待,恨不得能
一杖把你搗成肉泥,這也許就是苟子的性惡吧。

    因此兩人動手沒有幾招,老和尚的杖法越使越快,越攻越急。老和尚的杖勢
加速,黃玉香的劍法、身法自然也隨著非快不可。轉眼之間,杖影劍光和兩條人
影幾乎已交織成一團,再也分不清是杖、是劍。是老和尚,還是散花仙女?

    這是外人看來如此,動手的兩人,可清楚得很,杖來劍往,攻拒封拆,絲毫
不會失誤。黃玉香不過進退轉閃的步法加快而已,她依然嬌嬌嬈嬈,款款段段的
在老和尚四周轉來轉去。尤其她左手捏著劍訣,更是柔若無骨,在和尚前前後後
拂來晃去的,不時乘虛而入。

    兩人越打越快,黃玉香就是要他打得快,才有下手的機會。這時正好轉到了
老和尚身側,纖纖玉手閃電般拂上他肩頭,制住了穴道,她扣在掌心的大指和無
名指早已暗藏了一顆解藥。手腕有如水蛇一般,一下轉到老和尚面前,把藥丸塞
入他口中,然後又迅快的在他後頸輕輕拍了一掌。

    這一掌正好解開老和尚的穴道,也正凶這一掌拍下,老和尚張了張口,咕的
一聲把藥丸吞了下去。這一情形,外人是無法看得清楚的,因為兩人劍杖交織,
本來打得很快,中間雖然略為停頓了下。但黃玉香出手如電,快到無以復加,老
和尚穴道一解,撣杖又緊接著展舞開來,中間只有電光石火般一閃的時間。

    前面的劍光杖影堪堪消失,後面的劍光杖影又相繼而起,自然不會有人注意
。正因通濟大師猛力展開杖法,全身血液都在加速運行,嚥下去的藥丸、藥力發
散也比平時要快得多。平日大慨要一盞茶的時間,才能把迷失心志的藥物解去,
清醒過來,現在卻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老和尚已經逐漸清醒過來了。

    他正在和黃玉香動手,但心頭逐漸清醒,杖法也不覺慚漸緩慢下來。這情形
黃玉香自然知道,這就趕緊以傳音入密說道:「老禪師,你杖勢此刻還不能停,
小女子有很重要的話,我們只好邊打邊說了。」

    通濟大師聽了她的話聲,不禁一怔,問道:「女施主不就是武林榜眼黃玉香
黃姑娘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終於清醒了。

    黃玉香仍以傳音入密說道:「老禪師和少林通善大師,在君山大會當晚,落
入賊黨手中,被迷失了心神,賊黨的頭子,就是劍門山的鎮九茂夫婦。今天假崇
勝寺舉行一統教創立大典,企圖把各大門派的人一網打盡,現在和各大門派正在
激戰之中。小女子方才餵了老禪師一顆解藥,老禪師才清醒過來,目前老禪師必
須等通善大師清醒了,才能一起退下。」她口齒清晰,把一場武林變故,在廖廖
數語中,已經全說清了。

    通濟大師聽得暗暗震驚,回目四顧,自己果然是在崇勝寺天井中,四周刀劍
交擊,人影飛閃,果然有許多人正在激戰之中,這就忍不住問道:「通善師兄什
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黃玉香道:「和通善師兄動手的是我大師姐,此刻大概也可以喂大師眼下解
藥了,我們約定了暗號,讓小女子試試就知道了。」說完,就櫻唇一嘬,學著鳥
啼的聲音,發出兩聲優美的啼聲。

    原來黃玉香搶出之時,秦妙香也晃肩從商桐君身邊閃出,嬌聲道:「商掌門
人,你把通善大師交給小女子吧。」話聲出口,沒待商桐君開口,已經迅快的朝
通善大師迎了上去。

    商桐君,阮松溪等幾人。量對方人手,商量好調配的人手,九華三女是和五
位山主一路,是第二撥的人,負責監視崇勝寺僧侶的,現在眼看黃玉香、奏妙香
兩位姑娘搶著出手,心中很不以為然。各大門派調派人手是用以制衡大局,一經
決定,就是軍令。當然由各大門派掌門人商量決定的事,是沒有人敢反對的。

    只有這三位魔教女弟子,沒有人可以管束,大概她們看人家動手,而她們只
派了監視崇勝寺和尚,此時還沒有出手,見獵心喜,所以搶著上去,心中總覺魔
教平日對門人管束不嚴,才會如此不聽號令,不受約束,但人家已經搶出去了,
也只好後退幾步,和阮松溪、徐子常站在一起。

    這時雙方的人均已動上了手,忽然從一片刀劍交擊聲中,響起了兩聲清脆的
黃鶯啼聲。這邊才一響起,另一邊也同樣響起兩聲黃鶯啼聲。坐在階上的小老頭
忽然嘻嘻一笑,尖沙著喉嚨,呤起詩來:「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席,啼時驚戰
意,不得分高低。」

    正在激戰中的人,一心一意的舞刀運劍,志在克敵制勝,忽然響起美妙悅耳
的黃鳥新聲,當然會分了心。不,此時激戰正殷,當然不會有鳥啼的,這突如其
來的黃鶯啼聲,准都想得到不會是真的黃鶯,那一定是敵人的暗號,可能有什麼
行動。

    雙方的人心裡都有這樣想法,攻拒之勢自然一緩,大家都要看看究竟是怎麼
一回事?小老頭說的影響戰鬥意志,倒也是事實。悅耳的黃鶯啼聲乍歇,正在揮
舞禪杖和秦妙香、黃玉香動手的少林通善大師和崇勝寺方丈通濟大師二人忽然杖
勢一收,手提禪杖和兩位姑娘一同朝左首廊下走來。

    黃玉香喜孜改的道:「阮掌門人、商掌門人、除掌門人,兩位大師眼下解藥
,已經清醒過來了,現在沒愚姐妹的事啦。」說完,和秦妙香翩然退了回去,阮
松溪等三人聽得大喜過望,慌忙一同迎了上去。



    商桐君拱手道:「二位大師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

    通善大師忙合十道:「阿彌陀佛,說來慚愧,老納和通濟師兄差點當了他們
的魄儡。」

    阮松溪含笑道:「兄弟也是被他們迷失心神,還當了他們的傀儡教主呢。」


    徐子常接著道:「二位大師這時醒來,正是最好沒有了,差幸崇勝寺的僧侶
,尚未出手,否則就不堪沒想了。」

    通濟大師聽得一怔,目光轉動,果然看到崇勝寺百餘名僧侶手持禪杖,站在
兩廊上首,不覺駭然道:「敝寺僧侶莫非也全被他們迷失了心神?」

    阮松溪道:「這個目前還不清楚,只好由五山山主等人監視著她們。」就在
兩位大師清醒的同時,幾處戰場上,也有了顯著的變化。

    先說小紅迎著黑蛛神余良,就嬌叱道:「姓余的,昨天我大哥劍下,留你不
死,你就應該遠走高飛,離開這是非之地,誰知你怙惡不悛,還敢和各大門派作
對,今天就饒你不得了。」黑蛛神余良怒吼一聲,雙手箕張,十指如爪,朝小紅
撲來。

    小紅怒道:「該死的東西。」賽莫邪一道白光,就像匹練般朝前電捲出去,


    黑蛛神雙爪烏黑有光,不但練有奇毒,而且練成鋼爪,不畏尋常刀劍。他身
形快捷如風,一下欺到小紅身前,看她舉劍揮來,抓出的雙爪並沒有收勢,右手
依然抓向小紅肩頭,左手稍沉,朝賽莫邪劍上抓落,這一下他估計錯誤,沒想到
小紅手上的賽莫邪削鐵如泥,白光閃過,五指—涼,已被鋒利寒芒削落,口中發
出一聲尖啊,急往後躍退。

    小紅豈是省油的燈,你要後退,門也沒有,左手抬起拍出一掌,她在白鶴洞
每天都以仙果當糧食,體內真氣充沛,足以抵得人家二三十年勤修苦練,後來拜
桑鳩婆為師,練的是乙術門功夫,桑鳩婆怕地功力不足,又輸給了她二十年功力
,這一記「乙木掌」朝黑蛛神追擊過去,黑蛛神堪堪往後躍退,陡覺一團勁急無
儔的掌風,湧到身前,急撞過來,掌力之強,重於千斤,凝滾壓到,心頭不由力
吃一驚。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黃毛丫頭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然不敢硬接,急忙身形
一伏,貼地臥下。這一下果然管用,小紅拍出的一團掌力,從他背脊上方滾滾掠
過。黑蛛神沒待她第二掌出手,身子一弓,從地上躍起,就在此時,他寬大的衣
袖揚處,飛出十幾道黑線,朝小紅激射而來。

    他久住苗疆,豢養的都是毒物,這十幾道黑線,正是苗疆特有的鐵線蛇。這
種蛇不過七、八寸長,只有竹筷一半粗細,全身細鱗如鐵,不畏刀劍,而且劇毒
無比,噬人立斃,長到三尺的,加以訓練,還可以當作兵器使用,不但可以纏住
故人兵器,只要兵刃被它纏住,它就會迅速沿著你兵刃游下,一口咬住你脈門。


    當暗器使,那就更好,它不怕你兵刃擋削,甚至會纏住你兵刃游下,只要落
到你身上,或者落到你附近,都會很快咬你,這是說,黑蛛神祇要使出鐵線蛇來
,沒有人能夠躲得開的。這回他又失算了,她沒想到他自己的雙手十指,也不畏
普通刀劍,還是破小紅削斷了,左手五根指頭,可見小紅手上不是普通長劍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小紅看他從地上躍起之時,雙袖一抖,就飛出十幾縷
暗器,朝自己激射過來,暗器還沒射到,一股中人欲嘔的腥風已經撲鼻次來,心
中不由一動,暗道:「他使出來的大概是毒物了。」心念一動,立即右手圈動,
賽莫邪揮起一片白光,足有圓桌面大小,朝空中迎了上去。

    十幾條鐵線蛇經劍光一陣絞動,立即紛紛削斷,小紅出手何等快速,足尖一
點,身形突然飛撲而起,帶動劍勢,一圈銀光宛如一片網罩,朝黑蛛神當頭罩落
。黑蛛神沒想到發動如此快法,百忙之中,只好學懶驢打滾,貼地朝左滾出。

    小紅來勢如電,那還容你逃出?口中嬌叱一聲,錯落劍光,隨著加急射落,
隨後一片劍光響起一聲慘嗥,一向以用毒成名的黑蛛神余良,終於惡貫滿盈,在
賽莫邪劍下伏誅。



    席小蓉仗劍迎向西崆峒十三子,長劍一指,喝道:「十三子,本公子念你尚
無大惡,你此時退走,還來得及,若是執迷不悟,你會追悔莫及。」這番話她是
聽坐在階上的老哥哥以「傳音入密」教他說的。

    十三子成名數十年,一向自視極高,只見向自己迎上來的只是一個淡黃臉少
年居然教訓起自己來。不覺森笑道:「小子口氣不小,居然敢對道爺這般說話。


    席小蓉冷笑道:「你以為九劍同發,天下無敵了嗎?你從前右手未斷,可以
連發十三劍,還不是被人破了?」這話當然也是老哥哥教她說的了,志在激怒十
三子。

    十三子最忌諱別人提起他被削斷右臂之事,這是他一生奇恥大辱,聞言不由
嗔目喝道:  「小子,你找死……」

    席小蓉道:「好個妖道,你敢出口傷人,就算你九劍同發,本公子也不在乎
,你只管使出來好了。」十三子愈聽愈怒,左手一抬,一道劍光就應手而生,直
劈過來。

    他果然不愧是劍術名家,左手一抬之際,懸在他肩頭的一柄四尺闊劍,不聞
半點聲音,就已出鞘,就已發劍攻敵。憑他這一手,乾淨利落,不著半點痕跡,
就可看出他劍上造詣何等精純了。席小蓉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師傅就是芙蓉
夫人,她練的並不是劍門山的武學,而是玄陰教的手法,以她所學,甚至還高出
昔年的玄陰教護法夏非幻。

    此時十三子一劍迎面劈來,她身形一閃,不退反進,側身朝十三子欺去,口
中喝道:「你不使九劍,絕非本公子的敵手。」

    人還未近長劍一指,一點寒芒已經快點上他左乳「將台穴」。這一手,本是
「玄陰九轉掌」的手法,她稍加變化,以長劍使出。十三子一驚,急急往後退下
,他在後退之際,左手闊劍朝肩頭一挑,「咻」的一聲,一道劍光凌厲飛起,朝
席小蓉當頭射下。

    席小蓉心中暗道:「來了。」不慌不忙舉劍砸去。一個人只有兩條手臂,最
多也只能使雙劍,何況十三子一條手臂已被人齊肩削斷,只剩了一隻左手,如何
還能九劍同發呢?這就全仗左手一柄母劍,發劍是以母劍劍尖,挑起子劍護手,
向空摔出,這是特殊手法,向空摔出的長劍,就會向敵人當頭射去。

    此後就仗敵人用,兵刃去磕他長劍了,長劍受到一磕,就會劃著弧形飛行,
回到十三子面前,十三子用劍尖一點就會再次向你凌空攻擊過來。你不住的受到
攻擊,自然會不住地向劍去瞌,這就產生了循環作用。他一支接一支的舉起長劍
,最多可以加到九支,連同手中的母劍,一共有十支之多,此去彼來,使你接應
不暇,就非中他的劍不可。

    卻說席小蓉舉劍撩去,只聽「噹」的—聲飛來長劍,立時磕飛出去。但十三
子闊劍連揮,第二支,第三支長劍,接二連三的飛射過來。席小蓉再次揮劍撩去
,磕飛了第二支,再磕第三支,方才被她磕飛的第—支劍又劃著弧行射到。

    席小蓉再舉劍揮出,磕飛了第一支,接著十三子的第四支、第五支長劍又連
續躬來。這五支長劍經席小蓉磕飛回去,十三子闊劍一點,又直射而來,這樣循
環不息,去而復來,就在一支方圓象穿梭一般,上下飛舞,輪流飛射,而且愈來
愈快。

    席小蓉只得跟著連連揮劍,把它們一一磕飛出去,但聽「當當」之聲,愈來
愈密:在席小蓉身前身後劍光交織如網。十三子只發了五支長劍,便不再發劍,
那是因為十三子認為對付席小蓉,有這五支長劍已經足夠了。他九劍同發,是對
付一流敵人的,在他眼裡,席小蓉只不過是三流敵人而已。

    席小蓉對付這五支飛劍,確實已有接應不暇之感,這是老哥哥叮囑她的,要
她支撐上一會兒,沒聽到他招呼,務必支撐下去。這一陣功夫,五支飛劍來去如
電,越攻越快,她手中長劍只好不停的瞌,一點也鬆懈不得,握劍右手已值得漸
漸酸痛,額上也隱見汗水。

    才聽老哥哥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可以了,但你只能收下他一支長劍,
多收了他會發覺,好,現在用左手取出魚網,隨手一撈,像撈魚一般,對準長劍
兜去,網到了就把魚網藏到背後,別讓他發現。但你還是要繼續的發劍磕劍,等
他發現少了一支,就會再發一支,他再發一支,你就再收一支,好了,又可以發
網了。」

    他口中的魚網正是昨晚用蛛絲結的網,粘在樹杈枝上,這樣的一張網兜,只
能撲撲蝴蝶,如何網得住長劍?但席小蓉對老哥哥奉若神明,相信他說的一定不
會錯。此刻那還猶豫?右手奮力磕劍,左手悄悄取出魚網,對準飛射而來的長劍
輕輕兜去。

    說也奇怪,那支長劍投入魚網,果然輕而易舉的收了下來,急忙把左手藏到
背後,右手揮劍如故。劍光依然往來交織,哨哨之聲,依然連續不斷。但站在一
丈開外的十三子揮動闊劍,向空連連點出,飛回,去的長劍,卻立時發覺不對,
他明明發了五支長劍,怎麼會平空少了一支?是給什麼人收去了呢?

    他雙目凝注,朝四周瞥過,根本沒有什麼人影,心中兀是不信,左手闊劍朝
肩頭一揮,又有一支長劍,從他肩頭劍鞘飛出。席小蓉立時聽到老哥哥的聲音叫
道:「他又發劍了,再收他一支,要快。」席小蓉應付四支長劍飛來飛去,就沒
有方才五支長劍那麼吃力。

    聽了老哥哥的話,故意身形一旋,左手魚網又迅快的兜出,網住了一支長劍
,立即把魚網藏到了背後。她揮劍之際,身形本來就在不時的閃動,因此十三子
並沒有疑心到她。那知第六支長劍出鞘飛出,接連飛回去的依然只有四支,中間
又少了一支。

    十三子不由大感納罕,他一直認為席小蓉連五支飛劍都已應接不暇,決無能
力收他的長劍,其中必有高人隱身附近,把他的長劍收去。心頭自然極為憤怒,
沉笑道:「那一位高人隱身收取貧道長劍,怎不現身來,讓貧道見識見識。」

    話聲方落,突聽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笑罵道:「見你的大頭鬼,我老人家只
是在看熱鬧,幾時收了你的劍了?」十三子方自一怔,再定睛看去;空中已只剩
下三隻長劍。

    席小蓉右手發劍,一面冷冷的道:「十三子,你只有這點伎倆嗎?」十三子
怒笑一聲,左手闊劍連揮三揮,肩頭劍鞘中最後三支長劍也快同電射,一支接一
支的飛出。

    席小蓉也及時聽到老哥哥的聲音說道:「是時候了,要快,現在他六支長劍
都脫手了,你先收他三支,然後再拿話氣他一氣,最後三支不怕他看到了,就一
口氣把它收下,再聽老哥哥的。」

    席小蓉依言在十三子連連發劍之際,身形連轉,左手連揮,魚網一兜就是一
支,接連三兜,就收下了三支。口中冷笑道:「十三子,本公子要你九劍同發,
你卻零零碎碎的發劍,你不嫌麻煩,本公子卻嫌麻煩呢。」

    十三子正在發劍之時,聽了席小蓉的話,目光一注,空中竟然又只剩下最後
發出的三支劍了,這下不由得心頭大為震驚,厲聲喝道:「是你……」

    席小蓉沒待他說完,左手從背後伸出,笑道:「不錯,是本公子收下了。」
話聲出口,魚網朝空中飛射而來的長劍連揮三揮,三支長劍都被她兜了過去。

    十三子竟連對方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都沒看清,但劍已發出,再也收不回來
,眼睜睜的看她以極快手法把最後三支長劍一起收去。心頭又驚又怒,狂喝一聲
,手中闊劍一振,縱身飛撲過來。

    席小蓉又聽到老哥哥低聲喝道:「快聽著,右腳向右橫跨半步,左手用魚網
朝上兜起,右手把長劍倒過來,用劍柄平胸推出,快。」席小蓉連思索的時間都
沒有,趕緊依言跨出右腳,左手魚網朝上兜起。

    這一下就像張著魚網等待魚兒一般,她堪堪跨出,十三子已經劍先人後撲到
了,手中闊劍一下刺入魚網之中。席小蓉但覺左手一沉,幾乎接不下來,她心中
只記著老哥哥的話,倒轉長劍,用劍柄平胸推出。十三子飛撲過來的人,一劍刺
了個空,等他發覺闊劍刺入魚網之中,左手一縮,要待收劍,那知闊劍已被魚網
粘住,再也拔不出來。

    他撲來的人,身子懸空,不得不先行落地。正因他拔劍沒拔出,左手用力之
故,身向前傾,等到雙足落地,又和席小蓉成了面對面。但他身手剛落,席小蓉
平胸推出的劍柄,就好像正在等待著他,「撲」的一聲,不偏不倚,撞在他左肋
「血阻穴」上。

    換了一個部位,以十三子的修為,還不在乎,但「血阻穴」可不一樣,劍柄
撞上穴道,全身氣血立時受到阻礙,他武功再高,這一記也吃不完兜著走,  口
中「呃」了一聲,應手往後便倒。

    席小蓉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西崆峒十三子,自己居然輕而易舉的收下他九支飛
劍,最後這一記,就好像是他自己湊上來的一般。心頭這份高興,自不待言,迅
速納劍入鞘,提起穴道受制的十三子,喜孜孜的退了下去。








【第三十章】  武林靖平

    和三位副教主動手的是襲天發、晏海平、應立言。崆峒黃衫是首席副教主,
使的是一柄闊劍,和他身形極為相稱。迎住他的是襲天發,使的是一柄兩尺長的
短劍。兩人遇上了,誰也沒有打話,雙劍齊舉,就動上了手。崆峒黃衫,在武林
中名頭甚著,在江湖上一流高手,名次可以排到前幾名。

    襲天發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他的武功,卻是東海龍王親自指點的。再加上
他數十年都住在石窟裡,無所事事,不是靜坐,就是練練拳劍,劍上造詣之深,
已是舉世罕匹。這兩人一個闊劍如風,一個短劍若灑若電,當真棋逢敵手,遇上
了平生的勁敵。

    晏海平的對手是鐵拂道人婁廣元。一個是太極門掌門人,一手「太極劍法」
,悠然而來,倏然而往,每一劍都劍走弧形,以靜制動的手法。一個是九宮雙劍
之首,他右劍左拂,長劍使的是「九宮劍法」,鐵拂的招數,卻是他配合劍法獨
創的奇招,劍拂同施,一個人劍光繚繞,全身上下,都是絲絲拂影,進退之間,
快捷如風。

    應立言是少林派子午門的掌門人,一手「子午劍法」,直來直往,以快速取
勝。對手禿頂神鷲南宮壽,使的也是—手「九宮劍法」,九宮雙劍使的同是一套
「九宮劍法」,但鐵拂道人劍走九宮,發劍快捷,南宮壽劍勢展開,起落如風,
以撲擊為主。這三對人,使的都是長劍,卻各有奇招,這一戰當真棋逢敵手,各
竭其能,一時之間,誰也勝不了誰。

    在他們附近,還有—對,搏殺得極為激烈,那是桑鳩婆和勾嬤嬤了。他們兩
人本是數十年前的舊識,桑鳩婆怒她本念舊情,把自己誘入山腹,心頭自然氣怒
極盛。一見面就厲聲喝道:「勾魂鬼婆,咱們相識數十年,沒想到到頭來還要以
兵刃相見,這都是你這老鬼婆興風作浪,做的好事,今日之事,咱們只有放手一
搏了。」

    勾嬤嬤手持長劍,獰笑道:「桑鳩婆,老婆子就是因為和你相識數十年,才
把你招待在山腹石室,好讓你避過一劫,誰知你真是在劫難逃……」

    「住口。」桑鳩婆沒待她說完,沉喝一聲:「老鬼婆,那就看看是准在劫難
逃吧。」揮手一杖,劈了過去。勾嬤嬤身形—個急閃,手中長劍斜削過來。

    桑鳩婆一杖出手,桑木杖左右展開,立時幻起七八道杖影,盤空匝地,宛如
怒龍探爪,同時迎頭罩去。勾嬤嬤不敢怠慢,立即施展「九幽身法」,一個人有
如一團魅影,乘隙進招,長劍,灑出點點綠芒,到處流動。桑鳩婆氣怒已極,杖
勢揮灑之中,左手「乙木掌」、「乙木指」輪番擊出,勁風呼嘯,忽如一團怒潮
,忽如一縷勁矢,記記不離勾嬤嬤大穴要害。

    勾嬤嬤出身九幽門,除了「九幽身法」,飄忽不定,劍上造詣也極為深厚,
左手「勾魂鬼爪」更是她成名多年的絕活,五指一抓,五道指風,挾著森寒陰氣
,令人毛骨悚然。這兩人已有數十年不曾交手,這一動上手,發覺五十年來,雙
方武功,都在精進,自然不敢大意。杖影,掌風,人影、指勁,交織成一片,大
概沒有三五百招,是無法分得出勝負來的。



    另外一邊,是端木讓、范叔寒、於立雪等人和皖南三劍萬邦仝、壽耀南,公
孫勝六人迎戰天罡旗的於老夫人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和鐵三姑五人。於立
雪看到老奶奶,就疾快的迎了上去,大聲叫道:「奶奶,我是立雪……」

    於老夫人神志被迷,口中大喝一聲:「誰是你奶奶?」呼的一杖擊了過來。


    這時端木讓接住了伏大娘,萬邦全接住了廣法道人,壽耀南接住辛無忌、公
孫勝接住鐵三姑,已經動上了手。范叔寒急忙閃身而出,一劍架住於老夫人的杖
勢。於立雪急叫道:「奶奶,你老人家怎麼不認識孫女了?」

    於老夫人杖勢被范叔寒架住,心頭更怒,左手突出,呼的一掌,朝於立雪當
頭擊下。范叔寒看得大駭,急忙一把抓住於立雪手臂,往後拉下,一面說道:「
於姑娘,你奶奶被迷失神志,怎麼會認識你?咱們只有先把他們點了穴道,再想
辦法。」在他說話之時,於老夫人杖勢接二連三的攻來。

    范叔寒只有揮起長劍,連接帶削,接下了她三招。於立雪身形一閃,就掠到
奶奶身後。於老夫人神志雖被迷失,武功絲毫未減,范叔寒揮劍和她搶攻,心頭
怒極,一支鐵杖舞得漫天杖影,勢道凌厲無比。范叔寒展開「形意劍法」,差可
和她打成平手。於立雪閃到奶奶身後,兀是近身不得,心頭大急,幾次冒險搶入
,都被杖勢逼退。

    這一情形,范叔寒當然看得到,心中暗道:「看來只有俟機架住她鐵杖才行
。」心念轉動,又打了兩個照面,正好於老夫人一杖直搗過來,一時那肯錯過機
會,身形一側,劍使「秋水橫舟」,閃電般劃出,「噹」的一聲,壓住了杖頭,
口中喝道:「快。」

    於老夫人凜然道:「快什麼?」左手掄掌就劈。

    范書寒以一支長劍壓住勢道沉重的鐵杖,已是使出了十分力道。眼看她一掌
劈來,只得功運左掌,使了一記「崩掌」,朝前推出。「砰」!雙掌擊實,范叔
寒內力修為不及於老夫人深厚,只覺有如千斤巨石直搗過來,崩出的左手再也抵
擋不住,一個人被震得連退了三步,好在沒有受傷。

    差幸於老夫人杖勢被他壓住,左掌和她互擊,一個迷失心神的人縱然武功不
減,反映究不如平常敏銳,於立雪趁機雙手疾發,點了奶奶身後三處穴道。於老
夫人身子定住了,於立雪從她後身閃出,嬌笑道:「范大叔,好了……」

    范叔寒低聲道:「我和你奶奶對了一掌,真氣有些浮動,休息一會兒就好,
此刻時機迫促,你快去幫二師兄,把伏大娘制住了,快去。」端木讓兩枚鐵膽和
伏大娘長劍,激戰方殷,沒防到於立雪會向她身後襲,自然很快的被制住穴道。




    皖南三劍成名多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劍術名家,廣法道人和辛無忌還
免強可以招架得住。鐵三姑和穿腸劍公孫勝動手,不論劍法、功力,都差得很遠
,不過一二十個照面,公孫勝一記「手揮七弦」幻起七點寒芒,飛灑而出。但聽
「噹」的一聲,第一點寒芒,點在鐵三姑的劍脊上,把她一支長劍凌空挑飛出去
。其餘幾點寒芒依次灑落,就點了鐵三姑身後五處穴道,長劍鏘然返鞘,沒再出
手,只是負手觀戰。

    他好像深信老大、老二定可把對手制住,沒有上去接應,端木讓自然更不好
上去相助了。果然,不到盞茶工夫,穿喉劍壽耀南—記「三星入戶」,制住了辛
無忌。穿心劍萬邦全也一創盪開廣法道人的長劍,左手出指如風,點了他穴道。
黃玉香及時閃來,迅快的把解迷藥丸塞入被制住穴道的人口中。

    於立雪感激的道:「謝謝你,香姊姊。」

    黃玉香嬌笑道:「跟姐姐還這麼客氣幹嘛?」

    秦妙香朝黃玉香招招手道:「二師妹,現在該我們上場了。」話聲一落,就
和羅香玲翩然朝崆峒黃衫、鐵拂道人欺去。黃玉香「啊」了一聲,也身形閃動,
朝正在和應立言動手的禿頂神鷲南宮壽飛掠過去。

    小紅看她們撲向三位副教主,也嬌軀一晃,朝勾姥姥直欺而上,口中叫道:
「師傅,徒兒幫你老人家拿人。」聲到人到,賽莫邪—道劍光直取勾姥姥。

    勾嬤嬤正在和桑鳩婆打得難解難分,陡覺一道森冷的劍光襲到身後,心頭怒
極,身形未轉,右手長劍閃電般往後劃出,劍勢甫發,人已一個輕旋轉了過來。
她長劍先發,人是隨著劍勢轉過來的,自然比劍勢稍為慢了一點。但聽「噹」的
一聲,雙劍交擊,長劍立被賽莫邪截斷。

    勾嬤嬤不愧是劍中高手,一個人堪堪轉過來,耳中已聽出雙劍交擊的聲音不
對,右手還沒感到一輕的時候。她心頭反應極快,左手一記「勾魂鬼爪」五根雞
爪般的手指已挾著尖銳陰風朝小紅迎面抓出。桑鳩婆趕緊喝道:「小紅小心。」


    小紅出手一劍就削斷了勾嬤嬤的長劍,口中不覺咭的笑出聲來,左手忽然向
空一撤,才道:「你老人家別急,徒兒是幫師傅拿人來的。」她這一記手法十分
怪異,撤出去的卻是一片輕紗般的蛛網。

    勾嬤嬤「勾魂鬼爪」剛發,絲網已朝她當頭罩落,根本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
沒有,一個人已被蛛網網住。這是老哥哥教她的特殊手法,勾嬤嬤自然無所遁形
,甚至沒有半點掙扎,就被蛛網粘住了全身。小紅得意的笑道:「勾總管,你終
於落到我手裡了吧。」

    勾嬤嬤全身動彈不得,氣得破口大罵:「該死的小丫頭,終有一日你也會落
到我老婆子手裡的,那時我會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紅笑道:「你永遠不會有這一天了。」



    鎮少侯率領劍門弟子,一字排開,守住天井南首,他本是奉命攔阻各大門派
退路的。此時看己方的人逐漸失利,抬頭看看天色,時間已經逐漸接近中午,心
頭不禁暗暗焦急,左手—揮,喝道:「咱們上吧。」他這一揮手,十名紅穗劍士
,二十名白穗劍士,三十名青穗劍士和五十名黑穗莊丁,一陣鏘鏘拔劍之聲,人
影如潮,衝殺上來。

    通濟大師早已問過崇勝寺近百名僧侶,差幸勾嬤嬤沒向這些和尚身上下迷藥
。在勾嬤嬤的心中,以為她控制了他們方丈,就不怕僧侶們不服從指揮,另一原
因,也可能沒有大量的迷神藥物。此刻通濟大師眼看鎮少侯率同劍門弟子衝殺過
來,立即左手一揮,沉聲道:「你們上去,攔住他們。」崇勝寺百名僧侶聽到方
丈下令,就手持禪杖,飛奔而出,截住劍門弟子動手起來。

    劍門弟子雖然個個精通劍術,但祟勝寺乃是少林下院,這些和尚也是從小出
家,從小練武,百名僧侶揮起禪杖,使出來的正是少林寺正宗「降龍伏虎杖法」
,每一杖都勢道沉雄,剛猛絕倫。任你劍門弟子「萬流歸宗劍法」如何凌厲,也
不敢和他們鋼杖硬打硬砸,自然更是近身不得。

    這下百劍齊揮,百杖齊發,在大天井南首,展開一場混戰,劍杖交擊,不時
發出兵刃交鳴,金鐵擊撞之聲,可說殺聲盈耳,戰況十分激烈。相反的,大天井
北首,本來十分激烈的拚搏,此時卻轉趨沉寂。那襲天發對崆峒黃衫冷羽中,晏
海平對鐵拂道人婁廣元,應立言對禿頂神麓南宮壽,這三對本是棋逢對手,功力
悉敵,戰況十分猛惡,誰也勝不了誰。

    但是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三位姑娘的加入,人影飄忽,香霧空瀠,使得
本來勢均力敵的場面有了極大的變化。這三位副教主終究是被迷心神的人,武功
縱然絲毫未減,在反應上總是沒有平日的機敏。

    和敢人正面拚搏,攻守還不至有懈可擊,但三位姑娘展開「素女劍法」,一
個纖影在你身邊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的飄動,乘隙進招,就是神志未被迷失的人
,也會眼花僚亂,應接不暇,何況正面還有一個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的勁敵,正和
他搶攻。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三位副教主不落敗者幾希。

    果然沒有多久,崆峒黃衫被秦妙香纖手拂中身後穴道,九宮雙劍婁廣元,南
宮壽也相繼被黃玉香、羅香玲制住。黃玉香取出三顆藥丸,分別納入三人口中。
現在和各大門派動手的人已經全部結束了,被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藥,也依次清
醒過來。

    只有由鎮少侯率領的劍門弟子,卻愈戰愈勇。尤其以鎮少侯為首的十名紅穗
劍士和二十名白穗劍士,他們是劍門弟子中的高手,劍如行雲流水,凌厲無匹。
攔著他們動手的祟勝寺和尚,縱然杖勢沉重,時間稍久,就漸漸落了下風。

    祝天霖率領十五名各派門下弟子,是監視劍門弟子的人,此時看到崇勝寺僧
侶漸呈不支,迅疾揮劍而上,加入戰團。  這十五個人,都是這大門派挑選出來
參加君山大會的,個個都有極高的身手。尤其金雞門的祝天霖,還是上屆的武林
狀元,一手「金雞劍法」,火候極深。他縱身掠上,就截著鎮少侯,兩人用不著
打話,就雙劍並舉,動上了手。

    商遜、拜天錫、蕭玨人、應重信。陸子羽等人閃身搶出,專找紅穗劍士動手
,一時劍光大盛,僧侶的敗象,又扳了回來。芙蓉夫人陪同冰魄夫人依然端坐在
階上,對一統教手下接二連三的失利,她居然恍如不見。阮松溪、商桐君等人眼
看一統教羽黨幾乎已全數肅清,剩下來的已只有鎮九茂的妻子芙蓉夫人一個了。


    阮松溪朗笑一聲道:「鎮夫人,這一場由青螺山莊到祟勝寺之變,如今業已
證明玄陰教也好,一統教也好,都是你夫婦在幕後操縱,興風作浪,與各大門派
為敵,如今大勢已去,你還想頑抗嗎?」

    芙蓉夫人對他說的話,也恍如不闖,理也沒理,舉手輕輕掠著鬢髮,偏頭問
道:「春香,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站在石階左首的一名侍女答道:「現在正當日直午時了。」

    芙蓉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獰笑,頷首道:「很好。」

    阮松溪、商桐君等人都不知她這句很好究是什麼意思?但就在此時,突聽後
進傳出一聲尖銳如同鬼號的淒厲長嘯。這一聲長嘯,聽到耳中令人有說不出的陰
森,不論是誰聽到這嘯聲,都會不自覺的打起寒噤來。嘯聲未已,「嗖」的一聲
,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到階前。

    大家定睛看去,這瀉落階前的是一個銀髮一直披到後腰,臉如鳩形,癟嘴尖
下巴的老婆婆,身穿一件寬大黑衣,雙袖極長,目中閃著炯炯綠芒,看去神情極
為詭異。她綠陰陰的眼睛掠過阮松溪、商桐君等人,就尖聲問道,「芙蓉,這些
是什麼人?」

    芙蓉夫人已經站了起來,神色恭敬,躬身說道:「回聖母,他們就是和女兒
作對的各大門派中人。」

    「聖母。」原來這白髮老婦人就是聖母,她,還是芙蓉夫人的娘。阮松溪,
商桐君等人不覺對老婦人起了一份戒心。

    白髮老婦口中濃重的哼了一聲,兩道碧綠的眼神,綠光暴射,朝阮松溪等人
投來,癟嘴一張,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怪笑,尖聲道:「那就統統該殺
。」

    「殺」字出口,一個人就像一陣風般朝阮松溪等人疾欺過來,她身形一動,
就起了一陣陰森的旋風,兩支大袖猛向眾人揮出。阮松溪,商桐君等人早已看出
這白髮老婦一身有著說不出的邪氣,沒待她欺近,就各自散開。

    這一瞬間,但覺從她大袖揮出來的兩股勁風有如排山倒海般捲來,陰寒之氣
登時大盛,寒風刺骨,有如置身在冰窖中一般。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封自
清,甚至連桑鳩婆、羊樂公等人,無一不是一派掌門,武功劍術,都是一流高手
。但遇上這兩股狂飆般的掌風,每一個人都感到身上奇寒,好像沒穿衣服,急急
往後躍開,誰也不敢硬接。

    坐在階上的小老頭忽然咦了一聲,說道:「果然是她。」芙蓉夫人不覺轉臉
看去。

    小老頭朝她聳聳肩,嘻的笑道:「小老兒認識你媽媽。」

    芙蓉夫人冷然道:「你怎會認識她老人家?」

    小老頭道:「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你……夫人大概還沒出生呢,原來她住
在劍門山,當了鎮九茂的丈母娘,難怪這麼多年沒見到她了。」

    芙蓉夫人問道:「你……」

    小老頭伸手一指,說道:「快看。」白髮老婦人只揮動了下兩支大袖,阮松
溪等人就像秋風裡的落葉,掃得紛紛後退不迭。

    白髮老婦人身形一停,得意的發出磔磔尖笑,喝道:「你們誰是頭兒?」她
目光一掠,投到阮松溪的身上尖喝道:「是你?」她牙齒盡落,癟嘴說話,口齒
自然不大清楚。

    阮松溪應聲道:「不錯。」

    白髮老婦厲笑道:「很好,我先殺了你。」右手一抬,從大袖中伸出一支枯
乾得像鳥爪般的手爪,突然朝阮松溪抓來。

    阮松溪早已撤出長劍,口中大喝一聲:「未必。」一道劍光朝她抓來的手爪
劈去。

    白髮老婦對他劍光劈來,理也沒理,忽然一點袖角自動飛起,朝阮松溪劍上
捲來。她抓出的五指也在此時忽然暴長,原來她五個手指上捲著一卷指甲,突然
彈出,每一根指甲色呈灰白,足有三尺來長,銳利如同長劍,這一下就等於有五
支長劍同時朝阮松溪刺到。

    阮松溪幾乎連閃避都嫌不及,長劍劍尖已被她衣角纏住,用力一掙,那想掙
得脫?這時她五支灰白指甲已如森森劍戟,刺到面前。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
眼看阮松溪第一招上就被她袖角纏住劍尖,心頭一驚,不約而同揮手發劍,朝白
髮老婦五指指甲上削去。

    阮天華站在父親身後,也急忙閃身而出,右手一掌凌空拍出。這原是一瞬間
的事,阮松溪長劍往後一掙,未能掙脫,心頭一急,左手運起全力劈出一記「劈
掌」,右手手腕一振,「拍」的一聲震斷劍尖,身往後退。也在這同時,但聽錚
錚錚三聲輕響、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三支長劍,分別擊上自發老婦抓出的指
甲之上。

    這三位掌門人出手救人,劍上縱然不曾用上十成力道,但至少也有七八成力
道,就算山石也足可一劍斫成兩半。那知長劍砍在她指甲人竟然被震得直彈起三
寸來高,虎口還隱隱作痛。三人心頭猛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阮松溪在震斷長劍後躍之際,左手劈出的一記「劈掌」,因長劍被對方纏住
,這一掌是運起全力劈出。他身為形意門掌門人,在「形意拳掌」上,下過數十
年苦功,那知掌風撞到白髮老婦身前,就無形消失。四位掌門人總算全已往後躍
退,白髮老婦也並沒追擊。那是因為阮天華凌空劈出的一掌,逼得她腳下停得一
停。

    這段話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白髮老婦對商桐君等三支長劍削上她指甲,阮
松溪十成功力的一掌擊上她身前,都恍如不覺,毫不理采。但她一雙綠芒如電的
眼神卻投注到阮天華的身上,磔磔尖笑道:「小娃兒,你是何人門下?這一掌倒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是發覺阮天華的掌風居然對她稍稍有點威脅。

    小老頭坐在階上,尖聲道:「他是小老兒的小兄弟。」

    白髮老婦突然轉過頭去,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道:「小老兒是一統教的特別貴賓,你沒看到小老兒坐在階上
看熱鬧嗎?嘻嘻,這叫做壁上觀。」

    白髮老婦沒再去理他,  目注阮天華喝道:「小娃兒,你還沒說你是什麼人
門下?」

    阮天華道:「在下一定要說嗎?」阮天華身形一晃,一下閃到她左前,刷的
一劍朝她刺去。他這一閃,使的正是「紫府迷蹤身法」,白髮老婦一爪抓了個空
,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忽然不見,心頭也不期一怔。就在此時,阮天華已經一劍刺
到她左腰,劍尖還沒觸上她衣衫,就好似被一層無形潛力擋住,再也刺不進去,
不,劍尖反而被震得彈了起來。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白髮老婦身形如風,一下轉了過來,五指彈出
,五道尖風激射如箭,朝阮天華當胸刺到。阮天華急忙身形一側,一步跨上,從
她身邊閃出。

    白髮老婦左手乍發,人隨手轉,五根銳利如劍的指甲,追蹤著阮天華身後抓
去。她身法之快,可說疾如閃電,應該可以追得上阮天華:但阮天華使的  「紫
府迷蹤身法」,出自「紫府銓真」,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心法,隱蘊玄機,豈是
僅憑身法快速就能追得上的?

    白髮老婦身隨手轉,手指彈處,射出五根三尺長的指甲,眼看就要刺上阮天
華後心,阮天華卻已一閃不見。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四人被她一招
逼退,心頭大感驚凜,此時眼看阮天華一個人獨鬥白髮老婦,被她追擊得險象環
生,阮松溪心急兒子安危,首先大喝一聲,揮劍攻上。

    商桐君、徐子常,晏梅平三人也隨著同時發劍。羊樂公人老心不老,看他們
出手,早已躍躍欲試,此時偏頭叫道:「喂,桑婆婆,咱們一起上,去鬥鬥聖母
。」一道人影隨聲飛出,人還未到,一記「北溟掌」,掌風象怒濤般湧來。

    桑鳩婆經他一喝,果然也跟著出手,身形凌空撲起,桑木杖呼的一聲,像泰
山壓頂朝白髮老婦當頭劈落。這一下六位高手幾乎是同時出手,發動攻勢。四支
長劍各出奇招,閃耀起四道精芒,加上羊樂公一記「北溟掌」,桑鳩婆一記桑木
杖。

    這六位高手同時聯手出擊,江湖上實在不易多見,威勢之盛,非同小可。阮
天華看到大家圍攻上來,也急忙施展「紫雲劍法」,一片劍光,化作朵朵雲彩,
冉冉飛舞。白髮老婦發出一陣磔磔尖笑,身形飛旋,雙爪向空連揮緊接著響起幾
聲當當劍鳴。

    桑鳩婆一道人影首先被震飛出去,接著羊樂公、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
晏海平等人在當當劍鳴聲中,也被震得連連後退。只有阮天華展開「紫雲劍法」
冉冉而生的朵朵劍雲,虛實互生,人隨劍走,不可捉摸,她揮動十隻三尺長的指
甲,一記也沒有擊上長劍,遑論擊中阮天華的人了。

    白髮老婦震退了六個人,只有阮天華連一點衣角都沒沾上,心頭不由大怒,
厲聲道:「好小子,你仗區區身法,以為老身沒辦法對付你了?老身不抓活的,
劈了你總可以吧?」喝聲出口,人已縱身躍起三丈來高,凌空下撲,雙手箕張,
十根指甲就像十把利劍,朝阮天華當頭罩落。

    被她震退的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桑鳩婆,羊樂公等六人看她
突然縱身而起,各仗兵刃紛紛圍了上來。通善大師眼看這妖婆如此厲害,手提禪
杖也舉步走上,封自清,龔天發也跟著上去。另外神志恢復清明的崆峒黃衫。鐵
拂道人婁廣元,禿頂神鷲南宮壽三人解除了被迷失的神志,心頭氣怒已極,也立
即跟著圍了上去。

    這一下雖然又加入了六個高手,但大家怕妨礙了阮天華,不好過份逼近。阮
天華已經展開「紫雲劍法」,當然不懼你凌空撲擊,心中暗道:「我正好乘機削
你的指甲。」劍勢乍展,賽干將劃起一片劍光,朝上迎擊面出。

    就在他劍光迎上之際,陡覺十道森寒無比的指風,竟然透過自己劍光,襲到
身上。心中也不覺暗暗驚凜,自己劍上此刻業已佈滿了「紫正神功」,還會被她
寒氣透了進來。要知白髮老婦使出來的乃是玄陰教最厲害的「陰煞神功」。

    玄陰教的人,只要練成「玄陰真氣」,就可以使「借物傳陰」,從兵刃上透
過陰氣,使對手血脈凝結。但「陰煞神功」,卻比「玄陰真氣」難上百倍,它必
須以「玄陰真氣」作基礎,躲在地底數十丈以下,閉關練功,吸取重泉陰氣,沒
有二十年日夜苦練,難以練成。因此即使是玄陰教的高手,也很少人有此耐心,
過二十年不見天日的泉下生活。

    「陰煞神功」練成之後,就是一根髮絲,都可以傷人,別說被她直接碰上人
體,只要碰上你兵刃,就會使你奇寒澈骨,十分難受,血脈漸受寒氣侵入,骨骼
僵硬,動彈不得。此時聖母十根指甲往下罩落,阮天華揮劍上迎,雙方一來一往
何等快速。

    阮天華感到一團寒氣透過劍光襲上身來的時候,雙方業已接觸上了。聖母十
根三尺長的指甲,森如劍戟,一下戮到阮天華迎上的一片劍光之上,竟如戮在一
面鐵盤之上,再也戮不下去。阮天華當然也有感覺,對方這下擊之勢,壓力奇重
,宛如一塊千斤巨石,朝自己劍光上直落下來,奇寒澈骨的陰氣,大量透過劍光
而下,幾乎把自己身子四周都包圍了起來。幸而阮天華練成「紫正神功」,護住
全身,寒氣只在身外四周罩落而已。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阮天華這一機會豈肯錯過?在他迎上去的一片劍光中,
突然飛起一朵劍雲,閃電般朝聖母十根指甲上削去。只聽「噹」的一聲,賽干將
削上指甲,竟如砍在金石之上,震力奇強,立時把削去的劍勢彈開。

    賽干將乃是竺嘏鑄劍數十年所留下來的精鋼所鑄,經過他數十年千錘百煉,
才鑄成了兩柄長劍,平日削鐵如泥,這回居然連聖母的指甲都削不斷。那是因為
聖母這十根指甲上,此時正凝聚了她的「陰煞神功」,阮天華練的「紫氣神功」
,雖是旁門陰功的剋星。

    但阮天華總究功力尚淺,和聖母相比,就不如遠甚,是以「紫氣神功」縱是
諸般旁門陰功的剋星,此刻也克制不了聖母的「陰煞神功」。阮天華一劍削不斷
對方指甲,長劍反而受震反彈,心頭自然驀地一驚,他反應極快,左手化掌迅疾
推出。

    這一掌,他使出來的卻是形意門的功夫,也是他最近從形意門兩句口訣「以
形使意、  以意使形」才領悟的無形掌,這也是形意門至高無上的武學。他在這
一瞬間,幾乎已把自己所學,傾囊全使出來了。形意門創自岳武穆,數百年來,
成為江湖武林的一個大門派,自有它的精奧之處。

    何況阮天華本身練的是「紫正神功」,因此這一掌無異是把兩種絕世武學合
而為一,威力之強,就遠超過方纔那一劍了。聖母十根指甲戮到劍光,就戮不下
去,阮天華橫削的一劍也無能削斷她指甲。聖母正待加強指力,陡覺一團無形潛
力朝她湧撞過去,力道之強,前所未見。

    她身在半空,所憑仗的不過一口真氣。此刻驟不及防,再待拂起衣袖,已是
不及,只得猛吸一口真氣,飛身後退,還是被阮天華的掌力撞上了。她「玄陰真
氣」已練到九重境界,阮天華一記「無形掌」當然傷不了她,但也把她一個人呼
的一聲震飛出去一丈來遠。

    在外人看來,兩人這一下,不過是聖母十道指甲和阮天華劍光一觸而已。就
在聖母飛身後退,阮天華劍光乍斂之際,但聽一陣砰砰輕響,圍在兩人四周準備
接應阮天華的十二個一代高手,其中有半數竟然無緣無故的跌坐下去。這六個人
正是方才和阮天華同時出手,被聖母一舉震退的阮松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
平、桑鳩婆、羊樂公等六人。

    前面已經說過,聖母練成「陰煞神功」,這種功夫比「玄陰真氣」還要厲害
得多,練成「玄陰真氣」的人,尚且可以「借物傳陰」,利用雙方兵刃交擊,把
陰氣滲透過去,使你喪失戰力,更何況聖母練成了「陰煞神功」。

    方纔他們聯手合擊,長劍和她指甲擊撞過,「陰煞神功」的陰寒之氣自然不
知不覺中侵入體內。只是他們都是—派掌門,各人都有數十年以上的功力,先前
還可免強抵擋,時間稍久,就忍受不住,氣血被陰寒所阻,手腳一陣僵麻,就跌
坐下去。

    其餘六人通善大師、封自清、龔天發、崆峒黃衫、九宮雙劍不知原因,心頭
方自一驚。阮天華看到父親等人無故跌坐下去,也不由大吃—驚。聖母做夢也想
不到會被阮天華一掌震退,自然怒不可遏,口中發出磔磔怪笑,雙口綠光大盛,
尖厲的喝道:「好小子,有你的。」

    說話之時,一頭披到背後的長髮一根根飛揚起來,雙手也在此時緩緩齊胸舉
起,十根三尺長的指甲參差如劍,向前作勢。雖是日正當中之大白天,但看她模
樣,簡直像一具殭屍,老遠就可以感到陰氣逼人,令人毛骨悚然。

    阮天華也功運全身,緩緩豎起長劍,準備全力一擊。耳中突聽到坐在階上的
老哥哥低聲道:「好了,小兄弟快些退下去。」話聲堪堪入耳,陡聽一聲劃空長
笑,從天外飛來。

    笑聲未落,身前已經多了一個人,擋在自己面前,那是一個身穿寬大綵衣的
矮小老頭。雖然他背向著阮天華,所能看到的只是一頭披肩銀髮,和他身上穿的
一件綵衣,但阮天華已經知道來人正是自己在岳陽樓上遇見過的雪峰仙童了。耳
邊也及時聽到雪峰仙童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只管退下去,這老妖婆交給老
哥哥好了。」

    接著只聽雪峰仙童沉喝道:「老夫早就想到是你這老妖婆在作怪,老夫昔年
勸過你丈夫,他不聽良言,終於覆滅,你潛伏了二三十年,應該痛改前非,還可
安享天年,沒想到你居然又興風作浪,荼毒江湖,當真怙惡不悛,難道又要蹈你
丈夫的覆轍不成了?聽老夫相勸,此時趕快收戢凶心,帶著你寶貝女兒隱跡荒山
,老夫也不為已甚,你們可以走了。」

    坐在階上的小老頭嘻嘻一笑,聳著肩道:「這位教主夫人,好像已經練成了
「陰煞神功」,只怕不肯罷手吧。」他叫出「教主夫人」,又說她練成「陰煞神
功」,通善大師,封自清等人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原來這位「聖母」,敢情就是
昔年玄陰教主的夫人陰九娘了。

    冰魄夫人看到雪峰仙童,不覺盈盈站起,小老頭道:「小妹子,不用和他打
招呼,你只管座著看熱鬧就好。」冰魄夫人果然又坐了下來。

    聖母正待撲起的人,聽到雪峰仙童劃空而來的笑聲,心頭—凜,便自剎住身
子,心想:「光憑這份笑聲,來人分明是個勁敵了。」

    等她看到瀉落的竟會是雪峰仙童,心頭更是又驚又怒,癟嘴鼓動,厲聲道:
「冉老頭,老婆子既已出面了,豈會憑你這幾句話,就唬倒了?先夫昔年死在少
林、武當、華山、形意、八卦、六合這些門派手中,老婆子立下重誓,不把這些
門派斬盡殺絕,誓不為人,什麼人也阻止不了。姓冉的,你和先夫相識,老婆子
也勸你—句話,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少擋老婆子的橫。」

    自從聖母出現,鎮少侯率領劍門弟子和祝天霖、商遜、以及崇勝寺僧侶正在
動手的入,也一齊停下手來。通濟大師雖未出手,但他是崇勝寺方丈,自然關心
門下弟子的安危,早就手拄撣杖,在那裡督戰。五山派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和小紅
、於立雪、席小蓉、鐵若華,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端木讓,范叔寒、於老
夫人,皖南三劍等人,都站在一起,準備隨時出手接應,一面也暗中監視芙蓉夫
人。

    此時雪峰仙童的出現,阮天華也依言退下。通善大師、封自清等人也及時一
人一個,把跌坐在地的阮松溪、商桐君等人搶救下來。阮天華耳邊又聽到小老頭
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爹和商桐君等人是中了老妖婆的陰氣,只有你練的「
紫正神功」可以把他們體內陰氣逼出,不過你一個人如果要替六個人逐一運氣行
功,不但費事,也浪費時間老哥哥有一個辦法,你們現在有不少人手,你要大家
幫忙,把他們六個人圍成一圈,和你一起席地坐好,再把每個人的手掌,互相抵
住。也就是你的左手,抵住坐在你左首那人的右掌,這人的左手再抵住坐在他右
首那人的右掌,這樣一個接一個抵過去,最後坐在你最右首的人用左掌抵住你右
掌,也就是你們七個人手掌互抵,坐成一圈。然後你運功從左掌發出,透過他們
六個人的手掌,真氣從你右手收回,左手再發,右手再收,循環上三轉,就差不
多了。你小兄弟不用為難,你功力也許不夠,老哥哥自會請人助你一臂之力,你
要他們快些坐好了。」

    阮天華聽了老哥哥的話,心頭大喜過望,立即要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
立雪、黃玉香、羅香玲等六位姑娘扶著阮松溪等六人圍成一圈席地盤膝坐好,預
先留出了自己的位子。然後要六位姑娘把六人的左右手分開,一手接一手互相抵
住掌心,最後自己就在預留的空位上席地盤膝坐下,伸出左手抵住爹的右手,再
伸出右手抵住商桐君的左手。

    通善大師看得駭然道:「阮小施主,你要給他們六位運功療傷?小施主一個
人行嗎?」要給某一個人療傷,至少你的功力要和他相等。這六個人至少都有四
五十年以上的修為,阮天華功力再高也比不上他們,如何能替他們六人同時療傷
呢?

    阮天華笑了笑道:「大師說得是,在下年少功淺,要替他們六人同時療傷,
自己辦不到,但老哥哥說他會請人來協助在下的,只要麻煩大師和封掌門入等六
位給在下護法就好了。」

    他們說話之時,小老頭已經站起身,聳著肩,彎著腰到冰魄夫人面前,笑嘻
嘻的道:  「小妹子,老哥哥有一件事要想麻煩你一回,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冰魄夫人甜甜的一笑道:「老哥哥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啊……啊……吩咐不敢。」小老頭回身指指阮天華和阮松溪等圍坐一圈的
七人,說道,「阮掌門人,商掌門人等人,被聖母「陰煞神功」所傷,老哥哥的
小兄弟正在運功替他們療傷,老哥哥怕小兄弟的功力不夠,想請小妹子去助小兄
弟一臂之力……」

    芙蓉臉色微變,哼道:「仙子……」她只說了兩個字。

    小老頭左手朝她按了按,嘻的笑道:「這是小老兒的私人請托,和夫人無關
,你且坐著稍安毋躁。」他只是作了個手勢,隔空按了按,芙蓉夫人坐著的人,
身軀微微一震,連底下的話都沒有說出口來。

    冰魄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說道:「老哥哥,我和芙蓉夫人相識多年,這次是
她約我助拳來的,你要我去助阮小兄弟一臂之力,不是和芙蓉夫人作對了?這怎
麼好意思呢?」

    小老頭忽然臉色一正,說道:「小妹子,你和她相識,是鎮九茂夫婦一直有
意結交賢伉儷,也就是早就存心把賢伉儷引為奧援,作為今日利用張本。賢伉儷
之所以肯和他們夫婦交往,是因為鎮九茂是劍門山的莊主,和你們雪山不無源淵
;但今天你總該看出來了,芙蓉夫人是昔年玄陰教主夫人陰九娘之女。鎮九茂惑
於女色,不顧祖宗遺訓,助紂為虐,三百年基業,眼看毀於一旦,小妹子,你也
要助紂為虐嗎?」

    冰魄夫人淺笑道:「所以我沒有出手呀。」

    小老頭聳聳肩道:「沒有老哥哥及時提醒你,你這特別來賓只怕也早已出手
了,好了,阮小兄弟等著你,你快去吧,聽老哥哥的絕不會錯。」他這句「及時
提醒你」,其實是「一直監視著你」的意思。

    冰魄夫人盈盈站起,說道:「好吧,我聽老哥哥的就是了。」說完,舉步跨
下台階,朝阮天華走去。通善大師、封自清等人看到冰魄夫人朝阮天華走來,心
情立刻大為緊張。

    小老頭坐在階上,尖聲道:「她是小老兒的小妹子,是給阮小兄弟幫忙來的
。」

    冰魄夫人朝大家盈盈一笑,走到阮天華背後,嬌脆的道:「小兄弟,你快運
起功來,我才能助你一臂之力。」阮天華依言運起「紫正神功」,冰魄夫人緩緩
伸出一支羊脂白玉般纖掌,按到阮天華身後「靈台穴」上,把真氣緩緩度入。

    阮天華耳邊聽到老哥哥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便宜你了。」話聲入耳,但
覺從冰魄夫人掌心傳入一股清涼真氣,源源湧入,和自己「紫正神功」融和成一
體。這一瞬間,徒覺自己四肢百骸,舒暢無比,一時不敢怠慢,立即引導真氣從
左手掌心輸出。

    要知阮天華練的「紫正神功」,乃是玄門純陽之氣,冰魄夫人練的是雪山「
冰魄神功」乃是道家的純陰真氣,兩種真氣在阮天華體內融會成一,正是水火既
濟之象。阮天華在這一瞬之間,功力登時增進何止倍蓰?



    再說雪峰仙童和聖母面對面站立,雖然雙方並沒出手搏擊,但大家可以看得
出來,兩人靜立不動,敢情已經暗中拚鬥上了。不是嗎?雪峰仙童一雙金芒如電
的目光,緊緊盯住對方一霎不霎,他目光就像兩道電炬,照住了聖母,好像要逼
她顯出原形來。

    聖母呢?一雙綠陰陰的目光同樣緊盯著雪峰仙童,臉色獰厲,弓著身子,雙
手當胸,十根三尺長的指甲指著雪峰仙童遙遙作勢。連她一頭披到背後的白髮,
此時也一根根倒豎起來,一顆頭就像一支白色的刺蝟,簡直就是刺蝟精咯。

    這樣對峙了不過盞茶工夫,聖母已是不耐。不,她敢情是受不住了,口中發
出一聲淒厲刺耳的尖嘯,雙手十指連彈,十根指甲一齊斷折,宛如十把利劍朝雪
峰仙童當胸激射過去。一道人影比閃電還快,離地尺許高,嘶的朝階上倒飛回去
,一下搶到芙蓉夫人身前,伸手去抓女兒。

    這一下極為明顯,她自知不是雪峰仙童的對手,才折斷十根指甲,和雪峰仙
童一拚,以她貫注了「陰煞神功」的指甲,縱或傷不了雪峰仙童,至少也可以使
他手忙腳亂一陣,顧不得追擊她了,她可以在這一瞬間倒飛回去抓起女兒,帶著
一起逃走。

    但她雖然行動如電,坐在階上的小老頭可比她還快,一下攔到芙蓉夫人面前
,嘻的笑道:「聖母怎麼了?不和冉老頭好好打一場,卻來害自己的女兒了。」


    聖母又氣又急,厲喝一聲:「滾開。」右手朝小老頭揮出,左手依然朝芙蓉
夫人抓去。

    「你這是做什麼?」小老頭不避不閃,雙手朝前推出,一面笑嘻嘻的說道,
「你女兒說過她要廝守著老公,不跟你走了。」這—推居然把聖母一個人平空推
出去了三尺。

    雪峰仙童重她不惜自斷指甲,往後飛退,十根森寒無匹的指甲激射過來,口
中呵呵笑道:「老妖婆,憑你這點伎倆,如何傷得了老夫?」

    大袖一揮,堪堪射到身前的指甲,被一股無形潛力擋得一擋,就悉數掉頭反
射回去,去勢比射來的時候還快了不知多少。聖母剛剛被小老頭平空推出,十根
指甲已經射到她後心,一下穿透前胸,但聽一聲淒厲的尖嗥,有如鬼哭,一個人
跌墮階下,真氣已破,身軀起了一陣顫抖,就伏地不動。

    雪峰仙童一個人也及時騰空飛起,從空中傳來他的話聲:「老酒鬼,這裡的
事,該由你收場了。」

    小老頭連忙叫道:「喂,喂,咱們說好了,此間事了,一起去喝酒的,你怎
麼一個人走了?」

    雪峰仙童的聲音已經到了數里之外,說道:「我在岳陽樓上等你。」

    「好,好。」小老頭連聲應著,一面朝通善大師道:「老和尚,這裡的事,
你們和阮掌門人斟酌的辦理就好,鎮九茂這小子一時糊塗,他老婆已被小老兒廢
了玄陰真氣。小老兒是看在他老子鎮岳的份上,才放他們一馬,要他們兩夫妻以
後好好做人,別把祖宗留下來的基業毀了,好了,小老兒可要喝酒去了。」話聲
一落,也沒見他作勢,一個人嗖的一聲,凌空飛起,越過大天井,追著雪峰神童
下去。

    通善大師雙手合十,口中低喧佛號,說道:「阿彌陀佛,這二位真是酒中之
仙,天壤奇人。」

    這時阮天華早已行功三轉,口中說道:「仙子,謝謝你,可以了。」冰魄夫
人緩緩收回手去。

    阮天華跟著站起,朝冰魄夫人作了個長揖,感激的道:「若非仙子相助,在
下功力淺薄,家父等人的傷勢,只怕難以很快就告痊癒,仙子大德,在下無任銘
感。」

    冰魄夫人甜甜一笑道:「這是老哥哥吩咐的,其實沒有我相助,以冉老前輩
和老哥哥的功力,勝我何止百倍,老哥哥只是看我閒著沒有事做,才給我這個差
使而已。」她盈盈秋水一抬,又念道:「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小
兄弟了,以後不許叫我仙子,就叫我一聲姐姐吧。」

    阮天華給她說得俊臉一紅,連忙抱拳躬身道:「姐姐吩咐,小弟遵命。」

    冰魄夫人嫣然笑道:「這才是好兄弟。」說話之時,阮松溪、商桐君、徐子
常、晏梅平、桑鳩婆、羊樂公等人也紛紛站起,走來向冰魄夫人致謝。

    羊樂公呵呵笑道:「仙子是阮小兄弟的姐姐,我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你也
叫我一聲老哥哥才對。」

    冰魄夫人嬌笑道:「羊掌門人是一派掌門,我有一個掌門人做老哥哥,也是
榮幸得很。」

    羊樂公大笑道:「這麼說,我這老哥哥是做定了。」

    於立雪走了上來,朝冰魄夫人抱拳作揖,說道:「仙子賜我的冰魄神針,真
是百發百中,我特地再來謝謝仙子。」

    冰魄夫人輕哦一聲道:「你就是在小廟中遇上的小妹子?他呢?是不是和你
一起來了?」

    范叔寒走上來朝冰魄夫人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在下重傷垂危,多蒙夫人援
手,大恩不敢忘,今天總算有幸見到夫人,可以向夫人當面道謝了。」

    冰魄夫人含笑看著兩人,說道:「不用謝,就是要謝,我這小妹子也早已謝
過了呢。」聖母已死,芙蓉夫人被制住了,鎮少侯等劍門弟子一個個被鎮懾住了
,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那還敢再行出手?

    阮松溪吩咐端木讓、范叔寒和伏三泰,應天生四人進去,把鎮九茂「請」了
出來。鎮九茂武功已廢,但他畢竟是劍門山莊的莊主,由兩個青衣少女扶著走出
,臉如口巽血,大聲道:「阮松溪,老夫認栽,你們要殺要剮,我鎮九茂絕不皺
眉。」

    阮松溪含笑道:「鎮老哥誤會了,方才雪峰冉老前輩和醉老前輩臨走之時,
曾經說過,此事全由昔年玄陰教主夫人要替玄陰教主報仇,志在消滅各大門派洩
恨。鎮老哥只是錯信她的慫恿,以致一步錯,滿盤皆輸,現在陰夫人已死,醉前
輩也廢了尊夫人的武功,他要兄弟轉告鎮老哥,他和鎮老哥的尊人是朋友,不忍
看你們劍門山百年祖業,因你一時糊塗,毀於一旦,要鎮老哥伉儷從此重新做人
,善保劍門令譽,江湖各大門派還是會尊重劍門山的。」一面朝桑鳩婆道:「桑
婆婆,麻煩你去替鎮夫人解開穴道。」

    龔天發道:「桑婆婆,鎮夫人身邊的倚天劍,那是我老主人故物,請乘婆婆
解下來賜還。」

    桑鳩婆點點頭,走上去替芙蓉夫人解開穴道,一面說道:「你這支劍,是昔
年東海龍王之物,該交龔大俠送回去才是。」說完解下倚天劍,遞還給龔天發。


    龔天發雙手接過,說了聲:「多謝。」

    芙蓉夫人穴道一解,發覺母親身死,自己武功已失,不由掩面哭泣起來。鎮
九茂聽了阮松溪的話,驚出一身冷汗,當下由冷秋霜扶著芙蓉夫人,鎮少侯指揮
劍門弟子抬起聖母陰九娘的屍體,黯然離去。冰魄夫人跟著向眾人告別,一手扶
著小環肩頭,綽約朝門外行去。

    阮松溪眼看對方邀來黑蛛神業已伏誅,幡塚三妖,崆峒十三子和勾嬤嬤還被
制住穴道,這就替他們解開穴道,勸告了幾句,幡塚三妖和十三子滿面羞慚,只
拱了拱手,往外就走。

    桑鳩婆走到勾嬤嬤面前,呷呷尖笑道:「勾婆子,如果以你的罪行,該當死
有餘辜,但阮掌門人仁慈為懷,你既已被擒,就不忍再加以誅殺,老婆子總算和
你相識數十年,要奉勸你幾句,此去革面洗心,好好做人。」話落手落,解開了
她穴道,但也廢去了她的武功。

    勾嬤嬤臉色劇變,顫聲道:「你……廢了我的武功?」

    桑鳩婆道:「你留了武功,適足以濟惡,廢了武功,也許作不了惡了。」阮
松溪眼看諸事均已辦妥,大家別過通濟方丈,走出崇勝寺。

    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三人急於回轉九華,也和眾人作別。黃玉香一臉依
依之色,朝阮天華揮著手,嬌聲道:「狀元郎,再見啦,我們後會有期……」說
到最後,聲音已有些哽咽。

    羅香玲只是揮著手,她心裡也在暗暗的叫著:「狀元郎,再見。」



    一個月後,「聽濤山莊」張燈結綵,因為這是新任「聽濤山莊」莊主阮天華
的接任莊主之日,也是他新婚大喜之日,喜上加喜,自然是熱鬧非凡,江湖上的
朋友,都來賀喜,將「聽濤山莊」都快擠滿了,這可忙壞了招待的莊丁。

    新娘子有八位之多,是小紅、於立雪、席小蓉、鐵若華、青兒、羅香玲、黃
玉香、冷秋霜,這前七個嘛,是羊樂公作的主,別人自然沒有話說。為了讓青兒
也能名正言順的參加婚禮,羊樂公還收了青兒作乾女兒,這樣青兒就不會有自卑
心理了。至於冷秋霜,則是阮老爺子親自定下的兒媳婦,阮老爺子一行人陷身玄
陰教時,多虧冷秋霜盜取解藥,恢復神智,否則的話,正邪之爭,結果如何,尚
難預料。

    至於羅香玲、黃玉香兩位魔教的姑娘,在與玄陰教的較量中,她們也出了不
少力,獲得了武林同道對魔教的諒解。又加上有羊樂公這位「老哥哥」為她倆做
主,誰還敢說過不是?八個姑娘,個個都對阮天華情深意重,捨了誰都不合適,
那當然只有照單全收。只有姐妹和睦,就是再多娶幾個,又有何妨?

    婚禮過後,好不容易應付了江湖朋友,阮天華先到小紅、於立雪、席小蓉、
鐵若華、青兒、羅香玲、黃玉香七位嬌妻房中逐一走一遭,揭蓋頭,喝「合巹酒
」,這是不能少的。但是七人好像是商量好的,都是一刻也不多留他,喝過「合
巹酒」就急急將他往房外推。阮天華自然知道她們的意思,這幾個嬌妻,都是有
過親密關係的,真正的嬌妻,只有冷秋霜。

    阮天華來到冷秋霜房中,一如既往,揭蓋頭,喝過「合巹酒」,冷秋霜嬌羞
地道:「大哥,這不是做夢吧。」

    阮天華笑笑道:「又說傻話了,沒感到委屈嗎?」

    冷秋霜搖搖頭道:「我做夢都幻想著這一天,想不到真的變成了現實。這還
要多謝七位姐姐的寬容,要不然……」她低著頭,沒有說下去。

    阮天華笑著道:「這些話都不要說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娘子了。」
說著低聲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上床吧。」說著,要去解她的衣扣


    冷秋霜嬌羞著躲過,羞澀地道:「大哥,我自己來,你不要看嘛,轉過頭去
。」

    阮天華笑著道:「為什麼不讓我看?我是你相公耶。」口中雖然這麼說,他
還是依言轉過頭去,他沒想到冷秋霜這麼害羞。身後的欷簌聲沒有了,他知道冷
秋霜已經躺到床上去了,轉過頭來,他發現冷秋霜用被子蓋住了嬌靨。

    阮天華輕笑一聲,鎖上房門,帶著一顆跳動不已的心,緩緩脫除自己全身的
衣物,來到大床邊緣坐下,伸出顫抖的雙手,將粉水綠的絲被輕輕地由冷秋霜的
臉上拉下來。只見她俏臉羞紅,一雙媚眼緊閉著,細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表露出
芳心的悸動。

    望著冷秋霜的媚態,阮天華雙手老實不客氣地摟住她溫暖細滑的香肩,將頭
一點點地往她的臉上移動。終於,阮天華貪婪的嘴兒,印上了她小巧的紅唇。一
開始,她像是欲拒還迎地緊閉著兩片香唇,在阮天華努力不懈的熱吻之下,終於
使她放棄了抵抗,唇兒半開,讓阮天華的舌頭入侵她的嘴裡,吻著、吻著,甚至
還伸出了小香舌和阮天華交纏吸吮。吻得是那麼的狂熱,兩個人的呼吸都有點兒
喘不過氣來了,一場肉體爭霸戰的序幕,就在這種男歡女愛的氣氛中展開了。

    阮天華吻著吻著,靈活的舌頭舔遍了冷秋霜嬌靨上的每一寸嫩滑的肌膚,從
她性感的小紅唇之中,不時流洩出低啞而嬌媚的哼聲:「嗯……唔……哼……哼
……嗯……嗯……」冷秋霜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起來,飽滿豐聳的胸脯,也上
上下下地起伏個不定。

    阮天華愛憐地看著冷秋霜嬌艷的臉龐上透著暈紅的色澤,一隻急色的魔手悄
悄地伸到她的胸前撫摸著,揉著飽漲的玉乳,在那艷紅的肚兜襯托下,顯得是那
麼豐滿白嫩,迷人已極。阮天華的手輕輕隔著肚兜揉弄著她的玉乳。好一陣子,
才將肚兜活結解開,霎時,一對晶瑩剔透、豐肥柔嫩的乳房,就裸露在阮天華的
眼底,使阮天華忍不住心裡的感動,低下頭去,用嘴唇輕輕地含住她的乳頭,以
舌頭去旋轉、舐弄著。

    如此調弄,使得冷秋霜的鼻息咻咻,嬌喘噓噓地呻吟著道:「嗯……嗯……
唔……哦……唔……嗯……哼……哼……大哥……」

    冷秋霜實在太美了,阮天華仔細地打量著,只見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又
常又直地飄散在柔軟的雙人大枕頭上,還微微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再
看她嫣紅的嬌靨上,水汪汪半開似閉的媚眼、柳眉彎彎長弧、挺直的鼻樑、紅嘟
嘟的櫻唇,不時輕洩出令人銷魂的模糊哼聲。毫無斑點而白嫩又有彈性的雪膚,
讓人百摸不厭;身材高窕,卻又顯得豐滿玲攏;胸乳肥滿,柳腰纖細。

    阮天華一邊欣賞著,一邊輕柔地替她褪除其餘的衣物,只有那條粉色褻褲,
在脫下時稍微遇到了一點阻力,不過還是被阮天華笨手笨腳地除了下來。此刻的
冷秋霜,終於毫無遮掩的呈現在阮天華面前。只見冷秋霜胸前那一雙又白、又嫩
、又柔軟、又挺聳的玉乳,光是靜靜地平躺著,不必抖弄,只靠她呼吸之間的輕
顫,就好像兩顆有生命的大肉球似的,在她的胸前活蹦亂跳地晃蕩著。

    冷秋霜那櫻桃似的小嘴兒,兩邊菱角線條分明,充滿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
與氣質;長長而捲曲的睫毛之下,是一對會說話的迷人媚眼,此時在半開半闔的
情形之下,透射出無限的誘引與柔情;連結嬌軀與螓首的,是雪白而粗細適中的
玉頸,體側兩條柔美的曲線,引人無限的遐思和幻想;全身白嫩細滑的肌膚,玲
瓏有致的美好身段。

    再看她圓如滿月的豐臀之下,大腿根部的那黑色的三角叢林地帶,毛茸茸地
形成誘人的草原,就像是白沙地上長出一片茂密的黑色雜草。亂毛叢生的區域中
,仔細一看,中間遮掩著一條微微彎曲、而帶點暗褐紅色的小縫,緊閉著的門縫
頂端,用手剝弄,還突起一顆油光瀲灩的櫻紅色而小巧玲瓏的肉核,看上去是那
麼的誘人吮進嘴裡,細細品味的哪。

    平坦而滑膩的小腹和讓人垂涎三尺的小穴之下,修長迷人的兩條玉腿,和款
擺扭動的蛇腰,散發出極具性感誘惑力的絕代風華。葫蘆形的胸、腰、臀部,構
成她美麗的嬌軀上令人難以抗拒的完美女性象徵。阮天華欲焰如烈火般,在胸腔
裡焚燒,他忍不住便將赤裸裸的嬌軀緊緊地摟進懷中,然後倒在床上,把她壓在
身下。

    這個時候的阮天華,像一隻飢餓已久的老虎,逮到了待宰的羔羊,想要大肆
朵頤一番。阮天華將大寶貝抵住冷秋霜的小肉縫磨擦著,他的身體整個壓在冷秋
霜柔軟的胴體上面,嘴巴含著她左側的乳房,對著鮮紅挺翹的乳頭又吸、又吻、
又舐地來回吮弄著,右手則像搓湯圓似地撫揉她石側的乳房。

    而另一隻手更是順著細滑的小腹摸下去,移到微濕的洞口,扣弄著女人身上
最敏感的部位——小陰核。這樣,過了一會兒,冷秋霜的小穴便充滿了淫液。阮
天華更進一步,慢慢將指頭伸進了冷秋霜的小穴穴之中,在陰道前端的嫩肉區域
扣弄著。未經人事的冷秋霜,哪還抵受得住這三面夾攻的侵襲,嬌軀就好像一片
風中的落葉般地顫抖著,而且柳腰還隨著阮天華手指插動的頻率,前後上下地款
擺搖晃著。

    冷秋霜輕顫的嘴唇裡,不時輕洩出:「噢……噢……大哥……我……快……
熱死了……啊……好……難受……嗯……哼……」

    冷秋霜已經處於慾火難熬而無法忍受的地步,她的哼聲漸漸地變成了:「啊
……大哥……你……嗯……不……不要……再……逗……逗我了……嗯……大哥
……我快受……受不了……噢……啊……啊……」

    看到冷秋霜的淫水也流得差不多了,阮天華便將插在小穴中的手指抽出來,
一手握住自己的大寶貝,讓充血澎脹的大龜頭頂住她淫水漣漣的小穴洞口,用龜
帽揉磨著她敏感的的陰蒂;正在搔癢難耐的冷秋霜,被阮天華逗得實在忍受不住
了,用她一雙水汪汪的媚眼,散射著貪婪的眼光注視著阮天華的下半身,脹紅著
嬌靨,嘟著性感迷人的小紅唇,顫抖地用渴求著道:「嗯……大哥……嗯……你
……能不能……快一點……把……嗯……把你的……大寶貝……插……插進來…
…嘛……嗯……哼……快嘛……我……實在是……受不了……」

    這時的冷秋霜,己經被熊熊的慾火燒昏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顧不得什麼羞
恥之心,飢渴地伸出玉手抓著那條在肉縫洞口打轉,而過門不入的大寶貝;自己
把雙腳叉得開開的,小腿努力地向上舉起,扭動著肥嫩的屁股,把那個肥漲飽滿
的小肉穴,迎向阮天華的大寶貝挺去,好一付色慾薰心的模樣。

    見她如此,阮天華的玩心又起,一個使壞,故意把大寶貝向後一挪,再使勁
往前一推,「滋」的一聲肉棍入洞的脆響,「哇」,冷秋霜痛得連眼淚都擠了出
來。低頭一看,只見那根肥壯怒峙的大寶貝,在阮天華使勁的揮動之下,竟然連
頭帶把,整根都戳進了她的小穴裡。

    冷秋霜只覺疼痛難忍,阮天華見狀趕忙俯頭低聲在她耳邊安慰地輕聲說道:
「霜妹妹,你就忍耐一下,第一次的破瓜之疼是免不了的,過一會兒就好了。」


    阮天華不斷輕吻她細嫩的臉頰,用舌頭舔弄著她凸起的乳頭,過了好一會兒
,冷秋霜才吐氣如蘭地在阮天華耳際說道:「嗯……大哥……現在好多了……剛
才……真是痛死我了……嗯……嗯……」

    見她語氣和緩平順,阮天華問道:「霜妹妹,現在是不是可以再繼續了?」


    冷秋霜嬌媚地瞄了阮天華一眼,悠悠地道:「嗯……好嘛……不過……大哥
……你可要……輕……一點兒……不許再……弄痛……人家……了喔……」

    聽了這番話,阮天華如奉懿旨,慢慢將大寶貝從她緊窄的小穴中抽了出來,
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插了進去。以這種慢工出細活的方式又抽插了好一會,小穴裡
淫水如泉地溢了出來,冷秋霜又開始叫道:「大哥……嗯……大哥……人家……
嗯……好……舒服……嘛……喔……喔……小……小穴……好美……」

    「嗯……人家感……感到……好舒服……唷……嗯……美……美死了……嗯
……好爽……真是太……太美了……喔……啊……啊……可真……爽死……人家
了……哦……哦……好……真是太爽……了……」

    到了這時的冷秋霜,可真是苦盡甘來,表現出一付春情湯漾、媚眼如絲的嬌
俏模樣,這種風情萬種、迷人的浪態,更讓阮天華緊緊地壓住她令人著迷的胴體
,大寶貝一陣又一陣如狂風暴雨地,猛插猛操著她的小肉穴,幹得她香汗淋漓、
嬌喘噓噓地抖個不停。

    在阮天華每一次又猛又勁的進出之中,小穴裡的淫水氾濫的像洪水決堤,阮
天華索性用雙手抱住冷秋霜嬌小蠻腰,大寶貝橫衝直撞地狠命轟炸著,這一波猛
烈的攻勢,搞得她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阮天華的背部,兩條玉腿也勾到阮天華的
屁股上,一個豐臀則努力地往上猛挺,迎湊著大寶貝插動的頻率,小嘴裡又是一
連串地狂叫著。

    「大哥……哦……大寶貝……哥哥……快來……快來干……妹妹的……小穴
……哦……噢……真爽……好舒服……嗯……對……用力呀……喔……小穴美…
…美死了……啊……哦……再……再快一點……人家……的……小穴……美……
美死了……喔……用……用力……干……干我吧……把妹妹……插死……好……
了……」

    冷秋霜一直淫媚地嬌哼著,一面瘋狂地扭擺著她的屁股,極力迎合著阮天華
的大寶貝,同時,四肢像只八爪魚般地緊纏著阮天華,好加重阮天華插干的力道
。過了一會兒,她的嬌軀一陣陣地顫抖了起來,阮天華一看,便知道冷秋霜可能
是要洩身了,趕忙再加重操穴的力道,嘴巴也堵上了她的櫻桃小口,兩條舌頭就
在兩張互相蜜吻的嘴兒裡翻滾交纏了起來。

    又連續插弄了幾十下,冷秋霜躺在阮天華的身下混身猛顫著,小穴中一陣強
烈的收縮,一大股又燙又熱的陰精直衝而出,浸得阮天華的大寶貝全根發酸,冷
秋霜洩得渾身酸軟地平癱在床上,任由阮天華狂插猛操地在她美妙的胴體上蠢動
著。

    又插了一百多下,阮天華的大寶貝也在一陣抖顫之下,精關一開,大股炙熱
的陽精,直接射進了她的花心裡,又燙得冷秋霜在半昏半醒之中,迷糊中呢呢喃
喃地哼著:「喔……喔……大哥……人……人家……美死了……啦……喔……你
的……精水……好燙……射……得妹妹……好……舒服呀……嗯……好累喔……
我……要睡……一下……」

    靜靜地,阮天華也在全身舒暢中躺到她身旁,把冷秋霜柔若無骨的嬌軀擁入
懷中,兩人甜蜜地交頸入眠了。激烈男歡女愛之後,常會使人沉醉在溫柔鄉的酣
眠之中。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皎潔的月光透過半透明的白紗窗廉射進房裡,朦朧地灑
在這大床上。經過激情洗禮的阮天華,在疲累和滿足參半的夢鄉之中醒了過來,
睜開惺忪的雙眼,映入眼廉的便是上半夜剛和自己顛鸞倒鳳、享受魚水之歡的冷
秋霜,美麗的嬌靨上,猶帶幾分慵懶的滿足感。

    冷秋霜暈紅的雙頰,使阮天華忍不住這秀色可餐的誘惑,湊過頭去,一口就
狠狠地親了下去,吻得她在半睡半醒中,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一陣熱吻之後
,只見冷秋霜睜開美麗的鳳眼,千萬縷柔情的目光望了阮天華好一會兒,忽然一
雙玉臂如蛇般地又纏上了阮天華的頸項,獻上她心甘情願的熱吻,兩條紅嫩的舌
頭舐吻著彼此臉上的每一寸肌膚,輕憐蜜意地纏綿了許久。

    倆人意猶未盡地、從兩情相悅的迷離恍淌之境漸漸清醒過來,不經意之間,
阮天華的目光掃到冷秋霜挺聳的雙峰和那雙修長無瑕的玉腿上,平滑白皙的小腹
之下,一片呈倒三角形的濃密陰毛,掩覆著微微隆起的小肉丘,穴口蜷曲而有點
凌亂的陰毛上,還留著上半夜激情狂歡後的余漬。

    忍不住心中的慾念,阮天華的魔手悄悄地揉搓著她兩顆肥嫩豐滿的雙乳,手
指頭還不停地把玩嶺上那兩顆鮮紅欲滴的小櫻桃。從緩緩硬實的乳尖和柔弱無骨
的嬌軀輕顫不已的訊息之中,讓阮天華知道冷秋霜的淫慾,又再次被自己挑逗起
來了。

    臉上燃燒著一股烈焰,香息咻咻的冷秋霜,熱情如火地湊過她的小嘴,找到
阮天華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纖腰如水蛇般地扭動著,全身發燙,緊緊地密貼在阮
天華的身上。男女之間的情慾之火,到了這種程度,可就像是春雷勾動了地火,
一發而不可收拾的了。

    一陣陣的甜蜜長吻和赤裸裸的身體接觸後,搞得阮天華是慾火焚身,力求一
洩為快,而冷秋霜也進入了春情蕩漾、迷離恍惚的境界之中。阮天華將右手插入
倆人身體貼合的下身部位,沿著細滑的大腿嫩肉向上游摸索著,鼓騰騰的小穴外
面,已被她流出來的淫水浸得濕淋淋的了。

    滑膩的手感,讓阮天華伸出兩根手指,撥弄著她淫水漣漣的肉縫中探索著,
一股濕熱熱的感覺,由指尖傳到了阮天華的神經中樞,更讓阮天華的慾念,如火
上加油般地熱切燃燒了起來。冷秋霜也配合著阮天華的動作,扭動她的腰肢,好
讓阮天華的手指在她小穴裡揉搓得更徹底;她的小手也伸到阮天華的胯下,去握
住那根大寶貝,輕柔地上下捋動著。

    兩人的動作都不約而同地讓小穴和大寶貝湊到一塊兒去,撥開她滑嫩的雙腿
,一根鐵一般堅硬的大寶貝,就在她的小穴洞口四周磨弄起來。冷秋霜的情慾已
如沸騰的滾水,將要噴濺而出;而阮天華的色念,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只聽嬌喘不已的冷秋霜,心癢難耐地呢喃著:「喔……嗯……嗯……大哥…
…噢……噢……妹妹的……小穴……好癢……嗯……嗯……快……快把……你的
……大寶貝……插……插進來……妹妹……要嘛……嗯……嗯……」

    看著冷秋霜媚眼如絲,激盪的情慾已到了慾火焚身的地步,阮天華連忙將屁
股一抬,龜頭對準了濕滑的肉縫,頂開兩片嫩嫩的小陰唇,緩緩地在「滋」、「
滋」的水聲擠弄之中,藉著她潺潺的淫水,滑進了冷秋霜的小騷穴裡了。

    一陣「唉呀」、「唉呀」的肉感叫聲中,還沒等到阮天華抽動大寶貝,冷秋
霜的屁股已經自動地扭擺起來,女人的天性和激情的刺激,讓這昨夜以前還是冰
清玉潔的處女之身的她,無師自通地篩動著嫩臀,扭搖著纖腰,來增加雙方性愛
的樂趣。

    被她這身浪態感染的阮天華,也開始抽動大寶貝,在冷秋霜的小淫穴裡面,
自由自在地操弄起來。這時,倆人是以互擁側交的姿勢合歡,所以兩人都有極大
的活動空間,來迎合對方的動作。

    緊閉著一雙媚眼,嘴角含春的冷秋霜,淫蕩地自她的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聲滿
足的嗯哼聲,不斷挺扭的屁股,讓她的兩顆酥乳也在阮天華的胸前顫動著,又白
又嫩的一雙玉臂勾著阮天華的頸項,被頭散發地搖晃著她的螓首,享受著豐滿肥
沃的小穴被大寶貝填滿的快感。

    一連串的猛干狠操之下,記記長打都搔到她的穴心深處,讓冷秋霜忍不住快
樂地大聲浪叫道:「喔……喔……好……好美喔……唉呀……好大哥……你……
干……幹得妹妹……美……美死了……哎……哎喲……好……好爽……人家……
真是……爽……極了……」

    「嗯……嗯……用……用力……一點……快……再……深一點……好美……
喔……喔……大哥……你的……大寶貝……干……得妹妹……好爽……好舒服…
…呀……嗯……嗯……」

    看著一位端莊賢慧的淑女,被自己操得變成一個床上的蕩婦,心中的快感驅
使著阮天華更加用力地挺弄的大寶貝,插干她的小穴,而在整根寶貝深入時,更
是用龜頭去頂撞著她的花心。冷秋霜的小穴裡,也因為積聚了大量的淫水,在干
穴的打樁動作抽動之際,發出了「噗滋」、「噗滋」的美妙聲音。

    冷秋霜的小嘴兒裡哼著陣陣的淫浪叫聲,屁股猛擺、纖腰狂扭,那根大寶貝
在她的小穴兒裡橫衝直撞,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條蛟龍,正在興雲布雨地翻騰躍動
著,操得她甜膩膩地直叫著「大哥」、「好哥哥」不已。

    「啊……哦……哦……嗯……嗯……太……太好了……大哥……你……你真
……能幹……呀……噢……好癢……小穴……好癢……快……再……再用力點…
…對……對……就是……那裡……喔……喔……舒……舒服……快……再……插
快……一點……唔……唔……美死……妹妹了……嗯……嗯……好……好爽……
喔……喔……」

    冷秋霜的雙腿緊緊地夾住了阮天華的腰際,充滿彈性的屁股不住地顛動著,
而在看似亂挺的動作之中,漸漸地,竟能配合著阮天華的動作的頻率,進退有節
地篩動著。阮天華的雙手抱著她嬌嫩的屁股,緊緊捏住雙臀的柔嫩肌肉,並用大
寶貝一次又一次地搗進她的穴心深處,逗弄著她無限的激情和春意。

    此時的冷秋霜,已被阮天華幹得神智漸漸恍惚起來,全身的香肌忽然起了陣
陣痙攣,四肢緊緊纏繞住阮天華的背部,滿是汗水的嬌靨上扭曲著,聲浪漸漸提
高,叫著:「嗯……嗯……啊……哦……大哥……妹妹要……要……唔……要…
…嗯……要……丟……丟出……來……了……妹妹要……要……升天……了……
喔……喔……嗯……嗯……」

    隨著冷秋霜的淫叫,一股股熱流由她的子宮裡直噴出來,燙得阮天華的大龜
頭好舒服,陣陣陰精不斷地洩出,冷秋霜的身體也不住地隨著她的洩身而顫抖著
,激流由大變小,在最後一股熱流之後,冷秋霜的嬌軀整個兒癱軟在床上,纏著
阮天華的四肢也漸漸放鬆了,全身上下能夠用力的只剩下眼皮的翻動,和小嘴裡
微張輕呼的嬌喘。

    阮天華見她如此透支體力,停下大寶貝的動作,讓她歇息著,雙手再次揉弄
著她的玉乳,好讓她享受干穴之後的餘韻。良久,冷秋霜努力地撐開雙眼,疲累
地道:「大哥……你還沒……洩身,你不要管我,你就趴在我的身上,再幹一會
兒,到你洩出精水來吧……」

    阮天華見她已經累得這等模樣,還掛念自己還沒盡興,不由得感動地伏在她
的臉上蜜吻了一陣子,才道:「好妹妹,你今天太累了,我們來日方長,有的是
機會,也不急在一時,還是讓你恢復了再說。嗯,時候不早了,我們睡吧。」

    阮天華低下頭吻吻冷秋霜的雙頰,只見她睡眼惺忪地望了他一眼,便抵擋不
了睡魔的侵襲而進入了夢鄉。阮天華心中愛憐不已,將她擁在懷中,很快也進入
了夢鄉。不知在他的夢裡,會出現什麼情景?一龍八鳳,夠他消受的,未來的日
子,一定是甜蜜而美好的。


【全書完】
2013-2-7 10: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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