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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情幻 作者:張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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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幻 作者:張旻

《情幻》

                張旻

  成名作家的作品,我在伯樂這言上推薦過,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下




                 1

  這一陣子作家余宏住在學校寫一部題《纏綿》的小說. 余宏剛經歷了離婚的
風波,眼下是獨身一人。他的前妻小已經從家搬走,他們沒有孩子。雖然家的環
境比學校更安靜,可是余宏在家箈什讞彎幹不成。他只好住到學校來。現在余宏
的寫作進展還比較順利。當余宏在寫這部題《纏綿》的「愛情與陰謀」 的小說
時,他不能不時常想起他的前妻小豜他們之間的三年的婚姻。

  這件事正在一點兒一點兒地進入他的小說,同時也一點兒一點兒地顯得遙遠
和怪誕,不像是真的。好幾個晚上,雖然故事已經進行得很遠,作家余宏卻還在
時斷時續地回憶余宏和小的初次見面,覺得自己寫得非常蒼白。六年前,小是從
這所學校畢業的,可是當初余宏卻對她一無所知,這不能不使余宏感到非常詫異


  其實小是個引人注目的女孩,她曾經留過兩條齊腰的烏黑的長辮,高高的個
子,身材苗條,容秀麗,舉止優雅;而同時小又是個十分內向的、腆害羞、愛好
恬靜、不喜頭露面的文靜女孩。雖然小有很好的身材和容貌條件,嗓音也不錯,
可是她從來也沒有上過學校的舞台。她小時候,曾經因老師要她在學校的一次廣
播大會上發言,急得大哭,結果老師不得不讓其他同學代讀了她的稿子。

  小睜大後,害羞的性幾乎一點兒也沒變。或許正是由於這樣的原因,三年餘
宏居然絲毫也沒有注意到這位自己未來的戀人和妻子。1989年夏天,余宏家
在城新建的「花園新村」 增配了一套住房,余宏住過去後,有一個時期經常在
新村的小徑上碰到一位年輕的女子,那女子每回都很注意地看他一眼,嘴角上若
隱若現地有一絲淺笑和窘迫。或者是早晨,她從車棚推出自行車去上班;或者是
傍晚,她騎著車回來。那年夏天,街上流行桃紅色的連衣裙,她也常穿,這樣輕
便艷麗的服裝更加顯出了她的膚色和體態. 她很漂亮,端莊中略有些矜持,即使
在她凝眸注視余宏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並不熱切和沉重,只是輕輕地在余宏的臉
上滑過,不留下什痕。余宏無法判斷她什Ξ注意自己,是出於禮貌(因自己也在
注意她)?還是出於興趣?她的烏黑光亮的長髮在腦後紮著,唇紅頰白,風姿綽
約. 開學後有一天上午,余宏到城的一所小學去找他小時候的一位老師,他上了
三樓,沿著走廊往走廊另一頭的辦公室走去,當時正在上課,走廊窈楺蕩,很安
靜. 余宏走過兩間教室,當他走到第三間教室外面時,教室授在上課的那位教師
隔著窗戶向他投來了一束明亮的目光。倉促間余宏幾乎想不起她是誰,但又感到
她很熟。他們倆互相望了一眼。余宏走過那間教室,才想起她就是自己常在花園
新村遇見的那個年輕女子--原來她是這所小學的老師。

  余宏到了辦公室,找到了小時候的那位老師,把要談的事情和老師談了,告
辭出來。下課的鈴聲響了,孩子們鬧哄哄地從教室擁出,在他們身後,出現了高
高的、略顯疲憊的她。她老遠就看見了余宏,在朝余宏微笑。余宏朝她走了過去


  那天,她穿著雪青色的T恤,一條亮麗的花裙。她叫余宏:「余老師。」

  余宏說:「你好。你在這兒工作?」

  她說:「是的。余老師,你怎這兒來了?」

  余宏說:「這是我的母校,我來找小時候的一位老師,她托我辦一件事情。


  她感興趣地問:「是嗎?是誰?」

  余宏告訴了她。她點點頭,說:

  「余老師,你住在花園新村的對嗎?我常碰見你的。我們家也在花園新村。


  余宏說:「是嗎?你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她說:「是的,八七屆的,畢業兩年了。」

  余宏說:「八七屆我沒有上過課,所以沒有印象。我不知道你叫什?」

  她說:「我叫曹小……就是上面一個山,下面一個風.」

  余宏道:「是山風的意思。」

  她笑笑,便邀請余宏到辦公室去坐一會兒。余宏說不去了,自己還有事。他
們倆都很客氣地把自己在花園新村的住址告訴了對方,邀請對方有空去玩。他們
就分手了。

  那年夏末秋初的一個涼爽的夜晚,余宏在花園新村自己的住處,正在燈下看
書,忽聽見外面有人敲門. 過去打開門,在鍺昏黃的燈光下,站著臉頰有些微紅
的小。余宏有些手足無措,說,是你啊。趕緊讓開身,請小進來。小說,余老師
,沒有想到我來?我說過要來拜訪你的,今晚沒事,就過來了。余宏說,非常歡
迎你來,我只是剛才看書看得頭昏眼花,猛然看見你,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請小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他依然有些手足無措,離開外間,到鍺去。然
後回到鎈去取了一只杯子,給小泡了一杯茶。他把茶擱在茶几上,問小:

  「你是喝茶,還是喝飲料?」

  小答:「我就喝茶。余老師,你別忙。」

  余宏說:「我去給你倒點雪碧。」

  余宏又回到鎈又去取一只杯子,倒了雪碧擱在小扜前。小說:

  「余老師,你這客氣。」

  余宏笑笑,沒說什,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然後說:

  「沒想到我們住在一座新村. 歡迎你來玩。」

  小說:「謝謝.」

  余宏說:「我們倆都很彬彬有禮.」

  小掩口而笑,說:「就是。都是你這客氣,弄得我很難情。」

  小的臉頰潮潮的,燈光下迷濛的眼睛也顯得水汪汪一片。她的長髮盤在頭上
,年輕、清純、驙中顯出一種端莊和閑靜. 她的背輕輕倚在沙發靠上,身體坐直
,微紅的臉上浮起一縷笑意,對著余宏。她的手平放在腿上。余宏問她:「你家
是什時候搬過來的?」

  她說:「去年年底。」

  余宏問:「和你父母一起搬過來的?」

  她說:「那當然,我自己怎能分到房子。」

  余宏說:「我是今年暑假搬過來的。」

  她點頭說:「你搬家那天我看到的。余老師,你是一個人住在這兒?」

  余宏答:「一個人,很幸福對嗎?」

  她又笑了,說:「余老師,我還以……」

  「以我結婚了?」 余宏問。

  她說:「是的。」

  余宏臉上也露出微笑,問:「那你見過我的那位了?」

  他們倆都輕輕地笑出了聲,顯得心照不宣似的。余宏換了一種坐姿,瞍一條
腿,喝茶。他們沉默了片刻,又聊起來。他們一起回憶了小在校期間發生的一些
舊事,結果發現他們倆對同一件事情的說法往往有很大的差異,或者對某一件重
大的事情他們中有一人竟會一無所知。其實事情並不遙遠. 對此他們都覺得很新
奇。那幾年發生的一件最不尋常的事是一位已過不惑之年的音樂老師和一位十八
歲的女學生的「生死戀」.據余宏的說法,他們的關係是被幾個女生發現的;

  但據小的說法,則又是另一種情形。小淡淡的語調總是讓余宏感到不容置疑


  音樂老師是個單身漢,沒有結過婚,相貌平常,不像他的身份所炫耀的那樣
;在余宏看來,他是個孤僻、瑣屑、鄙俗的矮個子禿頭男人。事隔這幾年,余宏
現在有機會向一位當時的女生詢問對此事的看法。他問小:

  「你知道那個女生怎麼和他好的?」

  小說:「我不知道,我們都感到不可思議.」

  余宏說:「可能是因祲太幼稚了。」

  小說:「余老師,她一點兒都不幼稚。聽她寢室的同學說,她是真的喜歡音
樂老師,喜歡聽他唱歌、聽他彈琴,對音樂老師平時對她的關心也非常感激。」

  余宏說:「這不也是幼稚嗎?」

  小說:「余老師,你不認識她,她並不幼稚。」

  余宏一笑,頓一片刻,問:「我們現在怎麼說到這件事情的?」

  小也面露微笑,說:「真的,那時候我夜常做惡夢。她就住在我們隔壁寢室
,我一想到她那死了,就感到很恐怖。那幾個老師還告訴學生,他們怎把他們倆
在音樂老師的寢室皈場捉住。這件事在我們學生中間傳得沸沸揚揚,什一個老師
埋伏在抈,發出信號,外面的老師一起衝進去。」

  余宏道:「是嗎,我怎一點兒都不知道?」

  小沉靜地、含笑望著余宏,說:「余老師,你一個作家,不關心生活,閉門
造車。」

  余宏說:「哪兒是這回事。」

  余宏起身,給杯續了水。他們又聊了一些別的。小說,她看過余宏的小說,
問余宏最近在寫什。余宏答在寫一部謀殺小說. 便介紹了那部小說的構思。

  小說,等發表後她一定要去拜讀. 說著站起身,到書櫥那兒去看余宏的藏書
,問余宏借了幾本古典小說,頭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余宏請她再坐一會兒。她
說時間不早,她要回去了。便拿好那幾本書,和余宏道別. 臨走前,余宏找了幾
本登了自己小說的雜誌給她。余宏要送她回去,說自己也要出去一次,和一個朋
友約好的。小說,是嗎,那我影響你今天晚上的安排了。余宏說,什熞,你能光
臨寒舍我是非常高興的,別的都是小事。余宏就打開門,陪小下樓。

  小的家在新村北面的一棟樓,余宏把小送過去後,自己出了新村,來到涼風
習習的街上,溜躂了一圈,也回家去了。

  大約一個月後,十月底,是余宏的生日。這時他們已經見過兩三次面了,小
已經把第一次見面時借的那幾本書還了,又借了幾本新書。他們談到了那幾本小
說,也談到了余宏寫的那些小說,也談了一些別的。小柔順潤澤的長髮譬在頭頂
,有時也披於肩上,粉臉微紅,杏眼含波,閑靜、溫和而又春光洋溢。

  那天上午,余宏在學校給小卜虢個電話,問她晚上是否有空。小在電話那頭
頓了片刻,說,有空的。余宏問,今晚我想請你吃飯,你肯賞光嗎?如果你肯賞
光,請你晚上五點到我那兒去。小在電話那頭又頓了片刻,答,好的,謝謝你,
余老師。

  下午余宏回到家。五點鐘,有人敲門,是小虜了。小一進門,就從背後亮出
一束鮮花,遞到余宏面前,說,余老師,祝你生日快樂。余宏接過鮮花,十分驚
喜,滿臉笑容,說,謝謝. 又問,你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小說,我是知道的
。余宏未及再表示他的驚奇,小作他,這束花怎樣?好看嗎?余宏舉著那花,說
,非常好看。小說,這是我到學校的花圃去偷的。余宏笑了,找了只空瓶把花插
上,放在桌上,兩人欣賞了一會兒。

  余宏那天穿了一件新買的灰藍色的茄克衫,抈蒗黃格子襯衫也是第一次穿。

  小罜看羊毛衫和長裙,給余宏印象最深的是蘋果綠的羊毛衫抈翻出一只粉紅
色的襯衫圓領,宛如花葉似地襯托著她的白臉。羊毛衫和長裙使她顯得又苗條又
豐滿,長髮紮成兩條辮子,蕩在腦後。逸起一縷清香。在那束鮮花前,他們都安
靜了下來,將欣賞鮮花的目光互相瞥了一眼。余宏一笑,多少有些自嘲地說:

  「我們今天好像都穿了新衣服。」

  小說:「了慶祝你的生日嘛。」

  余宏說:「你今天穿得特別好看。」

  小說:「是嗎?你也很灑。」

  余宏笑道:「我們倆這彬彬有禮地站在這兒互相恭維,幹嗎?還是快去吃飯
吧。不過,我倒不是恭維你,你今天確實穿得特別好看。」

  小答:「我也不是恭維你。」

  小忍俊不禁,掉過頭去。兩人一起離開余宏的住處,出了新村。

  余宏那天晚上帶小去城的一家西餐館吃飯。他們倆一起點了菜,要了一瓶紅
葡萄酒。小只喝了一點兒酒,兩頰便浮起一片紅暈,艷若桃花,再也不肯喝了,
只喝飲料。余宏獨自把那瓶酒喝完,感覺到身輕如燕,心境空曠,話語如流水似
地從心間湧出。小始終含笑地、目色迷離、醉態可掬地望著余宏。他們坐在一個
車廂座,面對著面,朦柔和的燈光彷彿在他們的臉上抹了一層油彩,顯得十分光
潔和潤澤,十分生動;他們的膝蓋在狹窄的桌面下輕輕相碰。那晚雖然人不少,
但並沒有影響他們節日般的情緒.

  吃完飯後,他們出了餐館,來到街上。時間還早,他們決定去看電影。他們
進去時電影已經開場,一片喧響。他們在黑暗中找到位子,坐下看了一會兒,都
不喜歡那部片子。後來他們也不記得那是一部什片子。他們手握著手,於中場時
悄悄離開了影院,回到街上。他們在樹影婆娑的人行道上蕩了一會兒。余宏建議
道:

  「到我那兒去坐一會兒吧。」

  小答:「好的。」

  他們就往回走,到了余宏的住處。在沙發上坐下,他們望著對面桌上的那束
鮮花,不約而同地、幾乎同一時刻地作了一個深呼吸。余宏說話時覺得自己的聲
音有些異樣,他說:

  「這花很美,謝謝你。」

  小說:「這是我從花圃選出來的嘛,當然是很美的。」

  余宏笑笑,又問:「要不要倒杯水?」

  小答:「不要。」

  他們的手進門時下意識地鬆開了,這時,他們一面說話,一面又互相握住了
手。小陝睪的手指十分光潤柔軟,在余宏的手心有些出汗,潮潮的,細膩得很。
余宏的一只手伸了過去,無奈地、失去控制似地在小的肩頭微顫。小挪動了一下
身體,坐過來一些。他們的臉靠在一起,沉浸在絢爛的花色和芳香.那一束鮮花
在狹小的空間和昏暗的光線下顯得越來越凝重、奔放,芳馨四溢。余宏側過臉去
,輕輕地觸著小的耳朵、臉頰、閉著的眼睛和嘴唇。小的臉是那綞靶、潔淨,嘴
唇紅潤飽滿,長長的睫毛烏黑閃亮。余宏感覺到一縷清淡溫馨的暖氣在小的唇間
游動,小濕漉漉的潤滑細長的舌頭似乎帶著一層淡淡的甜味兒。余宏忽然衝著小
嘴閈膿了一句話:「小,我愛你。」

  小襜嚨動了一下,似乎將余宏的這句話連同聲音一起伴隨口水嚥了下去。

  小也沖余宏嘴閈膿了一句話:「余老師,我也愛你。」

  余宏的喉嚨也動了一下,把這句話嚥下。他們繼續以熾烈的情感接吻。余宏
在這樣的時刻腦際不知不覺地浮現出一件事:以前有一個女學生在閒聊時告訴過
他,她曾經給她們寢室的女同學出過一個問題:假如發生地震,最想做一件什事
情?有一位女生回答,如果發生地震,她馬上去找一個男生和他接吻,嘗嘗接吻
的滋味。余宏那時心想,這真是一個真實的回答,自己可能也會這回答的,至少
在心. 現在,余宏一面和小接吻,一面心想,也許,小也是這想的。

  這就是接吻的滋味。余宏感動地對自己說.

  他們長久地吻著,不分不離,舌頭和嘴唇都淡膩極了,有些發木。他們的口
水和氣息更是在嘴融一體. 余宏兩手緊緊地抱住小,俯身在上面。這就是少女的
身體. 余宏又在心感動地對自己說,似乎進入了一種迷狂的、妄的狀態,不知如
何是好。小少女的胸脯在薄薄的羊毛衫下隱約而又醒目地聳起,余宏的一只手,
有些哆嗦地挪動過來,碰到了它。余宏對著小的嘴,又說:

  「小,我愛你。」

  小屜護霧朦朦的眼睛,望著余宏,像呵一口氣似地輕輕地問道:「余老師,
你不騙我的吧?」

  余宏答:「我怎麼騙你,小?」

  小沒有再說什。這時候她欠起身,一只手勾住余宏的頭,另一只手掀起毛衣
,把抈澗殉和胸罩的扣子都解開了,她的繃緊的胸脯宛然一汪春水似地淌開,那
是多躞靿蒞一對乳房。那一瞬間,余宏的心臟怦然顫抖,發生了早搏。

  在那樣的震顫中,他恍惚看到了小的兩顆乳芯泛起酡紅的、晶瑩的光澤,小
巧精緻、含苞欲放,又像是活靈活現的小精靈似的。余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
俯下臉去,嘴唇沿著小的頸往下移動。余宏感覺到滿口是水,清香庈,仿佛小微
脹、飽滿、鮮艷欲滴的乳芯在唇間微顫,分泌出了那些甜汁。余宏嚥了,一只手
不由自主地、夢遊似地伸下去,貼在小罜上,欲把小的裙子撩起。小鍜佢了那隻
手,不讓它動,說:「余老師,別……」

  余宏的手停住了,然後它有些僵硬地在小的腿上摸了摸,嘴仍像含了一口水
,說:

  「小,我愛你。」

  小的指尖在余宏手背上捏了一下,說:「我知道,余老師。」

  兩人都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小停起身,撩了撩頭髮,輕聲問道:

  「余老師,你後天回來嗎?」

  余宏答:「我回來的。」

  小說:「我後天晚上過來。」

  余宏說:「好的,我等你。」

  余宏幫小把衣服整好,兩人都站起身。他們下樓時,外面的夜已經很深。

  他們倆沿著一條陰暗的小徑往新村後面走去。幾乎所有的窗戶都黑了,在那
棟樓上,有一扇窗戶仍亮著很明亮的燈光。小指著那扇窗戶告訴余宏,那兒就是
她的家。

  余宏說:「你爸爸媽媽還在等你。」

  小點點頭,說:「那我走了,余老師,再見。」

  余宏說:「再見。」

  小便朝余宏一笑,轉身走了,在那棟樓袈失。

  ……

  到了後天晚上,小虜時,余宏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余宏把門關上,兩人即
在門後擁抱接吻。進了鎈,他們一起在床上坐下。小說,你等一下。讓餘人宏鬆
開自己。那天氣溫較高,小襯衫外面只套了一件草黃色的薄呢背心,和下面的草
黃色的薄呢裙子配套。小脫下了背心,讓余宏解自己襯衫的鈕扣和抈胸罩的扣子
。小仰面而臥,披散的長髮在枕邊雲堆霧聚,酥胸玉臂,渾身雪白,水靈靈的眼
睛撲朔迷離地望著余宏,說,余老師,你不騙我的吧。余宏的喉嚨硬住了,還沒
有說話,小的手把他勾下去,從背後伸到了他的衣服,在他背上摩挲。余宏直起
身,把自己的衣服脫了,欲解小裙子的扣子。小沒有抓住那只手。裙子褪了下去
,白亮的、如水蕩漾的腹部那邊微隆如洲,余宏的臉如沐浴在清早的草叢滿面晨
露。小鍜佢奏轏葛臂膀把他拉了上來,白藕似的豐嫩的兩臂伸上去,盤在頭頂,
腋下柔軟烏黑的體毛似有微香,余宏感覺到自己一下子彷彿滑進了一片溫溫的、
軟軟的水潭。小身體繃緊,不讓他動,說,別動,我很害怕。

  余宏問:「你怕什?」

  小不響,眼睛有些空茫地看著余宏,兩頰彤紅如雲。

  余宏說:「你別怕,不會出事的。」

  小作:「你怎知道?」

  余宏朝她一笑,說:「我知道的,我從前看過書的。」

  余宏的身體沉靜而興奮,這使他想起了夏天跳水的感覺.

  過了一會幾,余宏在小身邊躺下。小伸過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身體,都
濕濕的。小說:

  「這熱。」

  余宏笑笑,問:「你熱不熱?」

  小答:「我不熱。」

  余宏也摸了摸小的胸脯,摸了一手水,給小看。小說:

  「這都是你身上的。」

  余宏沒說什,把那隻手在小臉上擦了擦,欠起身,又臥到小身上。余宏剛才
躺過的床單上,有一片水印。余宏把手插入小的背後和臀下,那兒也都是潮潮的
。小楜網屈起,說:

  「我要透不過氣來了。」

  余宏說:「不會的。」

  小說:「你保證一定不要出事。」

  余宏說:「不會出事的。」

  余宏身體向前,拱起腰。他又想起了跳水的感覺. 那一瞬間,余宏心一片恍
惚,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余宏浮上來後,聽見小在問他:「你真的看過書?還看到什?」

  余宏說:「那是以前在讀大學時看的。你沒看過?」

  小說:「沒看過.」

  余宏說:「我以後借你。」

  小說:「我不要看。」

  余宏說:「不過那幾本書現在都不在這兒。」

  余宏從小身上伸過手去,在床邊的櫃子上取了一本書。一本唐詩選,《唐詩
一百首》。余宏問小:

  「這本書你看過沒有?」

  小說:「看過的。」

  小接過書,讓余宏低下頭,把書擱在余宏肩膀上。小作:

  「你冷嗎?」

  余宏答:「現在是有點兒冷了。」

  他們拉過一條被子,蓋在身上。在被子,小瞍榍網,開始朗讀唐詩。

  余宏聽著,頭髮蓬亂、滿臉紅暈,有些愣神地睜大眼睛,望著小胸脯那邊被
自己一只手捂著的一只乳房,不動。

  余宏和小的婚禮於次年10月份舉行。余宏的那套住房裝修一新。婚後,就
像常言所道,他們過著幸福的生活,感情融洽。由於小瑜^尚輕,又在進修,他
們暫時沒要孩子。10月份。他們去領結婚證書時,同時領到的還有兩本小冊子
:《新婚衛生必讀》和《性的知識》。新婚之夜,余宏取出這兩本書,遞給小,
說:「新婚衛生必讀.」

  小接過書,撇嘴一笑,說:「我們現在讀,是不是太晚了點兒?」

  小停在床上,翻開了書。余宏也坐過去。他們先看了目錄。小指著其中的一
條目錄,問:

  「你以前看的是這本書?」

  余宏答:「是的。」

  小說:「不用難情。」

  余宏說:「是我們寢室的一個同學從家帶來的,是他姐姐的,我們就都看了
。」

  小用手捏了捏余宏的臉頰,說:「你臉紅了,不要難情嘛。」

  余宏說:「我有什難情的。」

  小卜虢他一下。他們翻過目錄,草草地看了看「人什膞結婚」 、「生殖器
官的構造與生理」 等,然後他們翻到了「新婚之夜」.余宏平時和小一起看書,
兩人都喜歡朗讀. 余宏現在把書拿過來,朗讀了起來。余宏的聲音低沈、平穩,
常有人以他會唱歌,其實他不會,余宏先讀了第一節。然後讀第二節:新婚之夜
要消除精神緊張,做到互相主動配合。余宏的聲音顯得更平穩,甚至有些枯澀和
單調,不含情緒. 這是余宏最喜歡的一種朗讀方式。余宏讀道:……末婚女子處
女膜孔多扲圓形或半月形,孔的大小可容12指。處女膜一般2毫米厚,個別人
較薄,有一定彈性,可因劇烈的運動和勞動或外傷而發生破裂;有的人處女膜堅
韌而厚,甚至妨礙性交。一般在新婚第一次性交時,處女膜發生破裂,也可能有
少量出血和疼痛。出血的多少與處女膜的血管分佈多少及裂傷深淺有關. 有些未
婚女子,因劇烈活動、特別是劇烈運動(如跑、跳、跨欄、騎自行車、騎馬等)
或外傷,處女膜已破裂。還有的女子,處女膜孔較大而厚,又富有彈性,性交後
也可以完整無損. 所以,僅根據處女膜是否完整,或新婚第一次性交處女膜有無
出血來判定女方是不是處女,是不合適的。過去什Ξ形成這樣一種傳統觀念呢?
這是舊社會給我們留下來的。在那時,封建的思想意識非常嚴重,一般婦女很少
參加跑、跳、騎馬等體育活動,還因偲婽過早,年齡較小、生殖器官尚未發育成
熟而造成新婚第一次性交出血較多。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婦女得到了解放,和
男子一樣參加勞動、體育運動,如今的婦女適齡結婚,生殖器官發育成熟,新婚
初次性交中,處女膜出血的現象自然就大減少了……

  余宏讀到這,笑了起來,扭頭對小說:「要是在過去,我就也有理由認你不
是處女。」 小說:「我是不是處女。」

  余宏說:「我在一本法醫學書上看到過,處女膜自然破裂和因性交破裂形狀
是不一樣的,臨床上很容易識別. 什時候帶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

  小在他臉上打了一下,說:「去你的。」

  余宏說:「那本書上還有一些圖形。你讓我看一下。」

  小不讓他看。余宏趴下身體,還是看了。

  余宏問:「你以前當過運動員沒有?」

  小答:「沒有。」

  余宏說:「我也沒聽你說起過你喜歡體育運動。那你騎過馬沒有?」

  小答:「騎過的。」

  余宏問:「你騎過什馬?」

  小答:「騎過一匹很英俊的白馬.」

  余宏問:「什時候?」

  小說:「那是我畢業那年的暑假,我到我爸爸部隊去玩,那兒有一匹非常英
俊威武的雪白的馬,很漂亮,我騎過幾次。後來到我離開時我已學會了騎馬,我
可以騎著它在操場上奔馳.」

  余宏說:「這躞絿葙事情,你從未對我說過. 是一匹雄馬還是雌馬?」

  小說:「當然是雄馬.」

  余宏說:「我想你從不喜歡體育運動,原來你騎過馬.」

  小說:「本來我也沒想到我會喜歡騎馬,我從小就不喜歡劇烈運動。你騎過
馬沒有?」

  余宏答:「我沒有騎過.」

  小說:「什時候我帶你到我爸爸部隊去玩,我教你騎馬.」

  余宏答:「好的,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余宏在小身邊躺下,讓小停在自己身上,面向自己。小一條腿跨過余宏身體
,從上俯視余宏,笑道:

  「你看看我的皮膚,再看看你的皮膚,太黑了。」

  小又把手伸到後面去摸了摸余宏光裸的膝蓋,說:「你的腿骨也太細了。」

  余宏拿開小的手。

  小注意到余宏白晃晃的刺人的眼神,不禁含笑看著他,說:「當然,我也知
道你是很有力氣的。」

  婚後的一個時期,約有半年,余宏尚末習慣每天回家。他每週回家兩次,周
六和週三晚上。常言道,小別勝新婚,每次回家,余宏總是感到很迫切,一下車
就想一步到家。和小一起圍著圓桌吃飯,余宏感到特別溫馨和新奇,他總是一邊
進餐,一邊含情脈脈地望著小,看得小臉紅. 他們經常互訴衷腸,把以前各自收
到的一些情書交給對方。或許因奲轏是一個平常總是表現得孤高冷淡的古怪的男
人,他其實只收到過一兩封這樣的信,而且信中的措辭還是相當含糊的。

  相比之下,小屜漂亮文靜有教養的女孩,就像別的富有魅力的女孩一樣,收
到的情書幾乎不計其數,厚厚的一摞令余宏眼花艿. 那些情書的作者有小認識的
,更有不認識的;有下筆萬言、龍飛鳳舞、文情並茂的,更有文句不通、錯字連
篇的;有小的同學、同事、老師、鄰居,也有機關幹部、大學教師、工人、職員
、經理、士兵、南方的老闆、有錢的農民、警察、公共汽車駕駛員等。每一封情
書都是一個故事,也是一段謎語. 其中最令余宏感興趣的是兩封相隔兩年、出自
一個人手筆的信。這兩封信寫得非常漂亮,語言也優美流暢,格調高雅,字行間
有一種夢幻般的壓抑的熱烈和深摯的情調. 信是小的一位同事寫的,他和小同姓
,叫曹正,幾年來一直和小在同一年級工作,使用同一間辦公室。

  第一封信是87年11月5日寫的,即小參加工作後兩個月。在那封信曹正
用一種細膩溫和充滿柔倩的語言向小娓娓傾述了自己的愛慕之意,描繪了兩個月
對小的刻骨銘心的印象;在信的末尾,他說,如果你不希望看到我的這封信,就
只當沒有收到它,我寫它,是因它能給我一份期待、一種回答,即使是我不願意
得到的回答。第二封信是89年11月5日寫的,那時余宏剛認識小不久,他們
在一周前共度了余宏的生日。在這封信,曹正的語言依然細膩溫和含情脈脈,但
同時又流露出深深的迷憫和淡淡的哀怨。他說,兩年前的今天我給你寫了一封信
,你沉默了兩年,使我猜了兩年的謎. 即使在你的臉上也絲毫沒有對那封信的反
應,我甚至都不能確定你是否收到了它。這兩年,我耐心地猜著這個謎,常常暗
自揣摩你的神情舉止,揣摩你偶爾給我的一個眼神、一種身影和片言隻語,精竭
慮,滿懷希望又深感沮喪。現在,兩年過去了,我恍若度過了一個漫漫長夜。也
許你會驚訝於我的癡迷(執迷不悟),也許以你的含蓄和悟性你感覺到兩年前的
那封信你早就給予了答覆,也許我的心智也是這告訴我的,但是,憑著我對你的
這一片似海深情,憑著這兩年我的苦心等待,我仍然要向你要求一句話、甚至是
一個字。我想如果你要對我說不,你總不會連這個聲音都不讓我聽到吧;如果你
在笑話我的愚魯,你總不會看不到我的一顆純淨的心吧。小收到這封信後,即給
他回了信。小在回信中對他說,收到你的這封信,我深不安。雖然這兩年的誤會
不能由我負責(當然也不能由你負責),但我仍然感到非常內疚,我仍然很想對
你說一聲對不起,本來,我是這理解你的那封信的意思的:如果我要對你說不,
那就只當沒有收到它。所以我沒有給你回信。我想,既然我能以這樣的方式答覆
你。何必還要讓你聽一聽使你失望的聲音呢?何況作同事,我對你始終抱有好感
。我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想到我的這種態度會有什不妥;我更沒有想到我會對你這
重要,摲我很感謝你,但我無法回報。如果你現在怨我,我只能對你這說;我只
能說,願你以後遇上一個比我好的女孩,願你好運.

  小的這封回信留有一份底稿,和曹正的那兩封信放在一起。余宏看完那兩封
信後,把小的回信也讀了。余宏對小楜瑑前沒有及時回信感到很諒訝,雖然小在
後來的回信中對此事作了解釋,余宏仍然十分詫異地問她:

  「你怎麼不給人家回信的,耽誤了人家兩年時間?」

  小回答:「他自己信上說,如果我不希望看到他的信,就只當沒有收到。

  他自己把這句話忘記了。」

  余宏說:「可是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我寫它,是因它能給我一份期待、一
種回答。即使是我不願意得到的回答。」 這句話是什意思?」 小說:「我想我
不給他回信就是給了他一個回答:要是我答應他,怎麼不給他回信呢?」

  余宏說:「可見你是不想讓他太傷心。那這兩年你們在一間辦公室是怎相處
的?」

  小說:「是很尬的,平時基本上不說話。不過我並不知道他是怎想。

  有時和他說話,他總是顯得很不自然,臉也有點紅. 最難堪的是團支部組織
出去活動,他是負責拍照的,輪到他給我拍照,他在鏡頭那看我,不像他給別人
拍照,吩咐人家這樣、那樣,叫人家笑什蒞,他給我拍照一句話也不說,又拍得
很慢,我實在不知道怎辦好,很難受的。」

  余宏問:「我見過他沒有?」

  小回答:「你可能沒有見過.」

  余宏問:「他是不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小答:「不是。」

  小那個階段每週去市區進修一次,回家有時和余宏說起一些路上碰到的事情
,面露牡,原因是她像其他許多女孩一樣,經常在公共汽車上遭到一些男人的騷
擾. 那些男人常像花癡似地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胸脯看,或乘著擁擠和慣性摸她
的乳房和臀部,或從後面把嘴貼在她的頭髮上、把手若即若離地放在她的手邊、
甚至把鼓起的褲抵住她的臀部。小有一次親眼目睹一個坐在單人椅上的男青年,
偷偷地用手摸一位中年婦女的下身,中年婦女眼睛望著窗外好像什從不知道。有
一回,車上很擠,小的身體不得不緊靠著一個座椅靠背,不一會兒,小忽然感覺
到自己的小腹下面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蠕動感,低頭去看,才發現那是一只男人的
手,五指都伸開了,捂在那兒。小回家把此事告訴余宏,余宏說,你當時應該踩
他一腳,或者用肘部撞他一下,他不會吭聲的。小說,我怎敢,我怕都怕死了。
我現在是恨不得把他的那隻手砍下來,但那時我緊張得只想走開。小告訴余宏,
自己最怕這種事情,有時做的惡夢也是和這種事情有關的。她說,她第一次碰到
這種事情時,還很小,在讀初中二年級。那年「五·一」 她獨自到鄉下親戚家
去,中途換了車後,有一個男人一直緊靠在她身後。那時她正在長身體,個子已
很高,人也豐滿,但心還是少年的心。那個男人的手一直在下面不安份地碰她,
有時手指觸在她的臀部上,有時在她的腿上划動,有時摸她的手,她緊張得面紅
耳赤。她擠開一些,那個男人馬上就又靠上來;她把手拿開,那個男人的手又摸
摸索索地伸過來。後來車到站,她擠下車,那個男人也跟著下了車。

  她頭也不回地直往親戚家的方向而去,那個男人也影子似地尾隨在後,離她
十米遠近。那時候她被一種本能的、下意識的恐懼攫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周圍
沒有幾個行人,她既不認識,也不敢去喊。她親戚家離車站至少有半小時路程,
時值午後,白晃晃的道上一片寂靜,幾乎看不見人影。她急急忙忙地走著,一心
只想著趕快到她親戚家中,見到她的親戚,有些慌不擇路,只顧了身後。她在那
條道上走了不多一會兒,便走進了莊稼地,一邊是清亮的河流,一邊是茂密的油
萊。那個男人在後面攆了上來,走到她身邊,扭過臉來看她。她加快腳步,那個
男人也加快腳步,和她並肩而行,不時地扭過臉來看她。後來那個男人忽然伸過
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面目不清地衝她一笑。她往前跳開,回頭喝斥一聲,
你做什,神經病!但是她仍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臉,無法看清似的。那個男人又
趕上來,從她身邊超了過去,在前面的拐角處消失。她放慢腳步,忐忑不安地走
過去。在路邊,離她五六米處,那個男人朝她站著,裸著下身,衝她翹起陰莖作
小便狀。她又一次慌不擇路,衝下土道,跳到油菜地,沿著彎彎曲曲的田埂往親
戚家方向奔去。她跑到親戚家,滿臉淚水,舅舅問她怎回事,她說了抄近路,在
田野迷了路……

  小婜豚把此事告訴余宏,余宏安慰她道:「既然你現在能夠把這件事告訴我
,說明它已經不再壓迫你了。」

  小說:「你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對別人說這件事,當時我真是害怕極了,後
來還做了許多惡夢。」

  余宏說:「這有什可怕的,又沒出什讞。其實你碰到的是一個露陰癖患者,
在一般的情況下他是不會傷害人的。你要是對他凶一點兒,或者叫人,他會逃走
的。」

  小用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打斷了余宏的話,說:「你不要說得這輕巧,你怎
知道他不會傷害人呢?可能他已經傷害我了,可能我逃到油菜地後,他追了上來
,把我強姦了?」

  余宏說:「你可能因他沒有企圖強姦你,後來越想越遺憾吧,你可能還做了
許多這樣的夢?」「

  小說:「你怎知道他沒有企圖強姦我?你怎知道這是一個夢?你不要這自信
。」

  余宏頓了片刻,說:「這倒也是的,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

  小說:「可能我已經被他強姦了,你感覺到沒有?」

  小﹜佒奏轏葛脖子,欲和他親吻。余宏問:

  「那你告訴我,他是怎強姦你的?」

  小答:「我現在不想說這件事了。」

  小俯下臉,仍欲和余宏親吻。余宏說:

  「你應該把這件事告訴我,才能夠把它忘記,憋在心是不好的。」

  小說:「是這樣的,我逃到油菜地後,他就在後面追了上來,那些油菜幾乎
蓋到我肩膀,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他追上來後,就把我撲倒在地上。他對我說,
你不要叫,叫我就卡死你。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兩眼恐怖地看著他。但他還是
騎在我身上,兩手卡住我的脖子,用力地卡,卡得我透不過氣來。後來他看把我
嚇得差不多了,我根本不敢反抗他,才鬆開手。茂密的油菜把我們淹沒了,那兒
離村莊很遠,我就是叫,也沒有人會聽見。他好像還是不放心,從口袋掏出一把
刀子,把刀口橫在我臉前,說,看到了沒有,這是一把刀,你要是不老實,就殺
了你,我從小最怕刀子,在幼兒園時有一個阿姨就是用一把萊刀割頸而死的,所
以我一看見刀子就差點兒暈過去。他沒有再說什,先把自己的褲子脫下,跪在我
旁邊。然後脫掉我的褲子,就強姦了我,他離開後,我穿起衣服奔到我舅舅家,
大哭起來。舅舅問我怎回事,我說摔了一跤。衣服都破了,身上都是泥土。」

  余宏問:「你不是對你舅舅說,你是在田野迷了路了?」

  小答:「我不知道,我記不得了。」

  余宏問小:「他是這樣強姦你的?」

  小回答:「是的。」

  余宏問:「是不是這樣?」

  小答:「是這樣的。」

  小作傭奏轏葛臂膀,讓他躺下來,自己把頭枕在他胸上,手在他另一側的胸
上撫摸。余宏問:

  「那時候你發育了沒有?」

  小答:「好像已經發育了。」

  余宏問:「他有沒有摸你這兒?」

  小說:「他已經強姦我了,怎麼不摸?他把我的衣服都脫掉了。」

  余宏問:「他有沒有這樣?」

  小說:「是這樣的。我們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余宏含住小乳頭的嘴吮吸了一下,也許用力太大,小痛得叫了起來。小伸手
到余宏腰間去呵癢,兩人都笑,身體扭動,余宏的嘴鬆開了。

  過了年,春天到了。小仍舊每週去市區進修一次。有一個小進修的日子,上
午風和日麗,下午下起了雨。那天余宏在家,望著窗外綿綿春雨,聽著浙浙瀝瀝
的水聲,心想小早晨離家時沒帶傘,自己該去車站接她一下。傍晚時分,餘瀝宏
打著傘去了車站。第一輛從市區過來的車上沒有小。第二輛車過來後,小從上面
跳下來。那時余宏在停車站對面的一處屋簷下,剛想叫小,卻看見小快步走到她
前面的一個人的傘下,那人正側身等著她。藉著黃昏的餘輝,余宏見那是一個體
魄健壯、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高高的個兒,穿了一身淡灰色的西眼。

  小虒他傘下後,兩人一面往外走,一面說著什,面帶微笑。余宏從屋簷下
走出,叫了小一聲。小潔讀喊聲,看見了余宏。那個男青年也看見了余宏,在雨
中站住。余宏走過去,小朝他一笑,問,你怎在這兒?余宏答,我不是來接你的
嘛。向她舉了舉傘,小乜蚐了,轉身對那男青年說,再見,謝謝你了。

  男青年沒說什,朝小笑笑,和余宏互相點頭致意,就獨自走開了。余宏和小
也往家走去。余宏問,怎不介紹介紹,他是誰?小說,你不認識他?他就是曹正
。余宏說,我不認識他,你沒有給我們作過介紹. 小歲說,我還以你看見過他的
。余宏的一只手撐著傘,他們倆在傘下互相摟著,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話。

  小說:「他也在進修。今天大家都沒有帶傘,他去買了一把傘,我借光了。


  余宏說:「到底是男人,在這種情況下你就不捨得去買一把傘,情願被雨淋
。」

  小說:「他也是了他自己,你沒看見他今天穿了一套新西服?」

  余宏點點頭:「你剛才應該給我們介紹一下,我要謝謝他。」

  小說:「你感覺到沒有,他看見你有些尬?」

  余宏說:「其實我看見他走在你旁邊有一種體格上的壓抑感。我從小在比我
高的男人面前部會有這種感覺,像你這樣的身材,和他站在一起是非常引人注目
的。」

  小說:「那你以後也要多鍛煉鍛煉身體.」

  余宏說:「我身體很好,只不過是少了點兒肌肉。」

  小說:「我喜歡你身上有點兒肌肉。」

  余宏說:「我身上也是有點兒肌肉的。」

  余宏忽然想起一個笑話,說:「男人總是以獲人很注意自己的體魄,所以男
人之間總是喜歡互相比誰的肌肉發達. 我讀大學時,我們現有幾個肌肉發達的男
同學就總是喜歡這樣比來比去。有一次他們在寢室脫掉上衣比誰的胸肌發達,有
一個同學在旁邊說,你們不要比了,你們怎比,在我們班很只能排在八名以後。


  小破口而笑,在余宏的胳膊上擰了一下,說:「下流。」

  余宏說:「有一位自以胸肌最發達的男生使勁隆起自己的胸脯,質問道,我
只能排在八名以後?誰說的?這時正好有幾位女生來敲門,他的胸脯一下子就癟
下去了。」

  小說:「你別說了,真是恬不知恥.」

  他們臉上都掛著微笑,互相依偎著。傾斜的雨絲飄在樹葉上,飄在路面和他
們的傘上,給他們的行走增添了一種情調. 他們回家後,吃過晚飯,兩人都洗了
澡,鑽進被窩看錄相。他們洗完澡後都沒再穿衣服,在被窩銈相撫摸。他們一面
撫摸,一面看錄相,還沒看到一半,他們開始作愛了。他們掀掉棉被,只蓋一條
薄薄的毯子,作愛時,他們還不時掉過頭去看錄相。他們進行得很久,很不安定
。小怎樣都喜歡,唯有不太願意余宏在她身後。後來他們倆都大汗淋漓,毯子也
被掀掉了。他們躺下來,胸脯壓著胸脯,浸在汗水. 他們都感覺到快要進入高潮
了。小拱起臀部、扭擺腰肢要余宏動,余宏卻不動。余宏撐起上身,往下看小湜
濕晶瑩的雙乳,乳溝一片水漬. 余宏又看小的臉,小臉上一片紅暈,顯得特別豐
潤光潔,目色迷離. 余宏問:

  「你在想什?」

  小崗問:「你說呢?」

  余宏吻了她一下,說:「找看過一本外國書上介紹一種增進夫妻作愛快感的
方法,就是夫妻在作愛時,心可以想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就像是在和另一個人作
愛。那個人可以是自己的偶像、情人,也可以是自己感興趣的、抱有好感的任何
一個人。這種方法既能有偷情的快感,又沒有偷情的實質,兩全其美。那本書上
說,其實現實中很多人都無師自通,懂得這種方法的妙處,所以我剛才看你的朦
朦的眼睛,心就想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對自己進行這種心理暗示。」

  小說:「要是你自己在想別人,以己度人。」

  余宏說:「我沒有。不過如果我們現在都在想別人,這也是正常的。」

  小說:「可惜我沒有什人好想。」

  余宏說:「不是說你想的人非要是你刻骨銘心愛的、崇拜的。你在生活中總
會碰到這樣的人,你對他是抱有好感的,或者是不反感的。」

  小作:「你的意思是要我想誰?」

  余宏笑了,說:「你就想一想曹正,可以嗎?」

  小說:「我對他並沒有你說的那種感覺.」

  余宏說:「我只是說一種人對人的平平常常的好感。曹正我看見過了,應該
說,你對他的形象不會有什惡感,至少在生理上你會對他抱有好感;何況你知道
他非常愛你,向你求過愛,你就可以想像一下是他在和你作愛,那會是一種什情
形呢?」

  小說:「是你要我想他的,我就想他。那你想誰?」

  余宏頓了頓,沒有回答,望著小微笑。

  小說:「你就不要假模假樣了,說幾個名字吧。」

  余宏說:「我不是假模假樣,是感到想不過來。」

  余宏就念了幾個他們兩人都知道的名字。當余宏念到「吳蘭」 這個名字時
,小說,你就想她吧,她很豐滿,讓你滿足一下。

  他們兩人就閉起眼睛,互相抱住,開始動起來。他們已經把毯子都蹬掉了,
赤身裸體地在席夢思床上雲翻雨作。他們都感覺到越來越迫近那個高潮的時刻。

  余宏忽然俯嘴在小耳邊,喘息著說:

  「我叫你吳蘭,你叫我曹正。」

  小呻吟起來,兩手托住余宏臀部。余宏輕喚:

  「吳蘭.」

  小也輕喚:「曹正。」

  余宏又喚:「吳蘭.」

  小也喚:「曹正。」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急促、劇烈,全身都在扭動,都在因撞擊而震顫。余宏越
來越響地叫起來,吳蘭,我愛你。小也越來越響地應道,曹正,我愛你。小的頭
移到了床沿外面,長髮瀑布似地傾瀉下去。忽然,小嘴張大,臉部抽搐起來,出
現亢奮難忍的神情,在最後的時刻,他們幾乎同時喊道:

                吳蘭

                曹正

  ……

             他們終於安靜了下來

               重新躺好

               蓋上了被子

             他們的呼吸也平緩了

               四肢酥軟

  小頭枕著余宏手臂,偎在余宏懷,臉上紅艷艷、笑吟吟。

  余宏問她:「舒服嗎?」

  小答:「舒服。」

  余宏問:「這個方法怎樣?你剛才生幻覺了?」

  小點頭,答:「都是你教我的,你自己負責。」

  余宏問:「難道我不教你,你就不會想到別人?」

  小答:「當然也會想到的。」

  余宏問:「他是誰?可以告訴我嗎?」

  小說:「不告訴你。」

  余宏說:「求你了,告訴我吧。」

  余宏抱緊小,將她的臉仰起,懇切地望著她。

  小說:「是你要我說的。你猜猜看。」

  余宏道:「我猜不到。總不會是曹正吧。」

  小答:「什不會是曹正?就是曹正。」

  余宏問:「你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小答:「當然是真話。」

  余宏問:「可是你不是說對他沒有什感覺嗎?」

  小說:「那是我騙你的,我剛才不是感覺很好?」

  余宏道:「原來如此。這是從什時候開始的?」

  小說:「早就開始了,在他給我寫第一封信以前就開始了。」

  余宏問:「那你當初怎沒有答應他?」

  小說:「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一言難盡.」

  余宏要小說下去。小就說:

  「生活中總歸會有遺憾,這是無可奈何的,我和他可以說是一見鍾情。我第
一天到學校去報到,在辦公室碰到他,我感覺到他就很注意我,我對他也印象不
錯. 在我的學生時代我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像他那種形象、那種氣質的男人,
我只是在銀幕上見到過. 我覺得他很英俊,既威武又給人一種溫和親切的感覺,
沉穩而又浪漫。這比較符合我的趣味。可是當時我又很重視文憑,重視男人的職
業,他只是一個中專生,一名小學教師,這一點實在是不理想的。所以我收到他
的那封信後,就沒有給他回信。後來那兩年他沒有再向我表示過什,平時我們相
處就像什讞彎鉎有發生過似的,我本想他已經把這件事情淡忘了,對我的熱情已
經消退了;何況平時常有女孩子給他打電話、寄卡片什蒞,有時也有女孩子到學
校來找他。我忽然收到他的第二封信時,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想到兩年來他一直在
默默地等著我的回信。我讀那封信時非常感動,手指發抖,眼睛濕潤。

  那時我已經和你好了,還記得你過生日的那個晚上嗎?那封信是一個禮拜後
收到的,他還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這使我想到,就算我想答應他,也時晚了,
我沒有資格了。我感到一種命運的意味,感覺到我和他是沒有緣份的。我就給他
寫了那封冷冷淡淡的回信,把一份遺憾留了下來。」

  余宏說:「原來如此,真是非常感動。他如果早一個禮拜寫那封信就好了,
那時你還是清白的。」

  小在余宏耳朵上擰了一下,說:「這是一件無可奈何的事,命中注定。」

  余宏說:「這件事是你不對,文憑和工作通過努力都可以改變的。他現在不
是正在進修專科文憑嗎?」

  小說:「是啊,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太幼稚了,還是太世故了。」

  余宏說:「你也不要太怪自己了,也不要太痛苦,這件事現在還是有機會挽
回的。問題是看你現在對他的感情怎樣。」

  小說:「我也說不清楚。」

  余宏說:「我看你還是很愛他的,你剛才喊他名字時我覺得你是動了真情的
。」

  小說:「是嗎?」

  余宏說:「心有一份遺憾過一輩子是很痛苦的。既然是這樣,我現在可以給
你一個機會。」

  小說:「這個問題我已經想過了。生活中總會有遺憾的,這是沒有辦法的,
遺憾也是一種美感。」

  余宏說:「如果遺憾無法彌補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能夠挽回那又何必自
尋痛苦呢?」

  余宏掀開被子,赤身裸體地下了床,去翻組合櫃底部的一只抽屜。小欠起身
子望著他,乳房耷拉在手臂上,問他:

  「你做什?當心著涼。」

  余宏從抽屜取出一件東西,回到床上。那是一本鮮紅的結婚證書。余宏把結
婚證書遞給小,說:

  「這本結婚證你拿好,明天你去約曹正談一次話,看看他對這件事是什態度
。」

  小接過結婚證書,說:「我什膞約他談話?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再說好馬不
吃回頭草。」

  余宏說:「你是怕他現在拒絕你吧?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我覺得他現在仍然
沒有忘記你,這從今天下午在車站他望你的眼神和他見到我時的表情上可以一目
瞭然。你如果再猶豫不決,又會失去一次機會。」

  小說:「我有什猶豫不決的,我又沒想要這個機會。」

  余宏說:「可是我看你充滿遺憾的樣子,我也很你痛苦的。你還是約他談一
談,即使說他不能接受你現在的處境,至少你的遺憾也會減輕些。你應該明天就
約他談。」

  小未及說什,余宏坐在床上開始穿衣服。小作他:

  「你怎羞捺服了?做什?」

  余宏答:「我今天晚上睡到沙發上去,不打擾你,你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怎和
他談。」

  小拉住余宏的手,說:「余宏(婚後她不再喊他余老師了),你好像越來越
認真了,我沒有什膞貉他談的。」

  余宏說:「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我當然是認真的。」

  余宏穿上褲衩和背心,下了床,抱起一床被子到隔壁的沙發上去。小也下了
床,赤條條跟了過去。余宏把被子鋪在沙發上,人就鑽了進去。小站在旁邊,彎
腰推了推他的肩膀,說:

  「你真的睡在這兒?我還以你是說著玩的。」

  余宏說:「我不是說著玩的。今晚我就睡在這兒,不打擾你,你好好考慮一
下明天的事。」

  小說:「你要我考慮明天的什讞?你怎真的認真起來了?我是和你開玩笑。


  余宏說:「你誤會了,我並沒有生氣,你不用安慰我。我是誠心誠意的,我
理解你的感情。」

  小說:「你理解我的什感情?你理解我的感情,怎麼這樣呢?睡過去吧。」

  余宏說:「你去睡,你沒穿衣服,要著涼的。我今晚就睡在這兒。」

  小說:「你不睡過去,我就站在這兒。」

  余宏說:「可見是你認真起來了。我不過是想一個人在這兒睡一夜,怎不可
以呢?」

  小說:「好吧,你就睡在這兒。明天我去找曹正談話。你也應該去找那個吳
蘭談話。我也有權要求你去找那個吳蘭談話。你還記得你剛才叫她的聲音嗎?」

  余宏說:「還是你認真起來了,倒打一耙。隨你說好了。」

  小說:「我也隨你說好了。」

  兩人都沉默。小在沙發旁又站了片刻,返身回房去了。

  到了半夜,余宏從沙發上起來,在黑暗中摸到房. 月光如霧,靜靜地從窗外
飄進來,一派祥和安的景象。余宏掀開床上的被子,鑽了進去。余宏的身子剛進
被窩,就到了小摜裸裸、暖融融的懷. 余宏伏在小身上,只覺得臀部被一只暖玉
溫泉般的小手壓了一下,人不自覺地就像沿著峽谷滑了下去。

  ……

  1993年7月中旬,余宏去外地參加了一個夏令營活動。活動原定7月2
3日結束,由於臨時改變了計劃,結束的日期推遲了。原以腲推遲一個星期,結
果只推遲了四天,余宏於7月27日晚上風塵僕僕地回到了家。

  余宏在樓下頭朝四樓自己家的窗戶投去遊子般的熱烈匆忙的一瞥,窗戶開著
,掛著窗簾,抈銗有開燈,薄薄的窗簾布上隱約閃爍著一種藍瑩瑩的光亮,余宏
知道小正倚在床上看電視。去年夏季的一個晚上余宏也是這樣從外地匆忙返回,
小在家看電視。小罜著一件光滑柔軟的綢緞睡裙。由於余宏沒有按時回家,她已
經在家窈等了五天。余宏到家時小沒有睬他,只回頭瞥了他一眼。

  仍舊看電視。余宏頭髮蓬亂,渾身汗漬,衣服邋遢,急急忙忙上衛生間洗了
個澡。

  洗完澡後小還是不搭理他。可是余宏把手伸進小的睡裙時,卻發現她面什從
鉎罬。余宏的手在綢緞睡裙上撫摸,覺得比直接撫摸在皮膚上還要富有細膩溫軟
的體感。那晚余宏是第一次見小罜那條紫紅色奇妙的花睡裙,它給了余宏終身難
忘的印象。余宏現在風塵僕僕地上樓回家,心感覺到小又穿著那條睡裙,抈裸著
身體,靠在床上等他歸來。余宏遍體洋溢著這樣的感覺,如花香瀰漫,沁人心脾


  余宏上了四樓,掏出鑰匙開門. 門剛打開,隨著一種節奏感很強的外國音樂
一起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熱熱的氣息。余宏的家是一室半的車廂式單元,鍺抈是八
平方米的小間,再抈是大間,房間的門像平時那樣敞開著,站在鍺一直可以看到
房間深處的窗戶和陽台門,看到那塊藍瑩瑩的窗簾。小顯然沒有聽見余宏進來的
聲音;即使房間有什動靜,也被急如喘息的音樂蓋住了。余宏放下行李,剛想脫
鞋,忽然發現門邊有一雙樣子很怪的大尺碼皮鞋,即使在黑暗中余宏也可感覺到
這雙皮鞋的突兀和陌生,它既不是自己的,更不是小的。余宏對著這雙皮鞋怔了
一會兒,然後彎腰拿起它。皮鞋很沈。余宏尚未開燈,也未碰上外門,他端著皮
鞋輕手輕腳走到外面,湊著從隔壁人家衛生間窗戶上溢出的燈光先看了看。那是
一雙簇新的擦得亮的黑皮鞋,43碼. 余宏不自覺地把皮鞋放下,手玎往房間抈
走去。房間抈鶗然樂聲如潮,節奏如鼓,余宏此時才辨別出了那種融會在節奏的
喘息的滋味。他走過小間,到了大房間門口。他看見那台平時放在床頭的電視機
被搬到了窗前的寫字檯上,背窗面床,音樂正是從電視機傳出的。余宏這時忽然
心生恍惚,頭暈目眩,生了一種古怪的幻覺,彷彿音樂也是從床上傳出的,瀰漫
於房間;彷彿電視畫面是隨著床上的畫面和喘息的節奏在波動。那兩個人都跪在
床上,喘息聲越來越響,從音樂中泛起,音樂融匯進去,成了點綴和陪襯,烘托
出了那一瞬間如潮如火的迅猛的激情。兩人大汗淋漓,一台電扇在床邊瘋轉.

  余宏退後,在小間僵立片刻,忽然發現沙發上零亂地撂了幾件衣服。過去細
看,是一身軍服,一頂軍帽。一條紫紅色的睡裙彷彿被一只腳蹭在了沙發的角落
. 在沙發旁邊的地板上還撂著白襯衫、粉紅的三角內褲、胸罩和一條肥大寬松的
白褲衩。余宏把這些東西都撿起,捲成一團,悄無聲息地退回鍺. 余宏在門口提
了自己的包,夾著那團衣服到了外面。輕輕把門帶上,把門邊的那雙皮鞋也帶走
了。

  余宏把那團衣服及皮鞋扔進了樓下的一只垃圾箱,把其中的睡裙等物留下,
扔到了遠些的另一只垃圾箱.

  余宏於28日下午回到家。他蓬頭垢面進門時,小正在鍺的水池邊洗東西。
小轉過臉來看他,臉色蒼白,沒有說話。余宏擱下包,問:

  「你一個人在家?」

  小答:「一個人在家。」

  余宏問:「那個人呢?走了?」

  小答:「走了。」

  余宏問:「他穿了誰的衣服?我的?」

  小不響,沉默了片刻,嘴角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回答:「不是你的,
是去買的。」

  余宏問,「是你去給他買的?」

  小答:「是我去給他買的。你不要再問了。」

  余宏說:「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問別的了。」

  小作:「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

  余宏道:「我到城外去了。」

  小說:「我今天就離開,你以後有事到我父母家去找我。我會把事情告訴他
們的。」

  余宏問:「如果我不要求你離開呢?」

  小楜只濕淋淋的手蕩在水池,龍頭沒關,水流鵔淌在她手臂上,她沒有感
覺到。她說:

  「這是我自己要這媞葐。」

  余宏說:「這又何必呢?我告訴你,我是怎看這件事的,我覺得雖然發生了
這樣的事,其實你現在還是老樣子,並沒有改變了什,以前我只是不知道而已。
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以後我也可以讓你發現一點兒什,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小說:「你不要再諷刺我了。」

  余宏退:「我不是諷刺你,我是很誠懇的。」

  余宏換了鞋,從旅行包纈出幾件乾淨衣服,到衛生間去洗澡、洗完澡後,余
宏穿上衣服出去,小已經不在了。

  余宏拉開旅行包,把抈蒗東西取出整理了。最後余宏從口袋掏出一件東西,
躺在沙發上端的?余宏又自問,恍然一夢。2

  這些日子余宏一直沉湎於這情景,追憶如畫。這天晚上,他又回憶道:

  余宏於28日下午回到家。他蓬頭垢面進門時,小正在鍺的小池邊洗東西。
小轉過臉來看他,臉色蒼白,問他:

  「你昨天晚上到哪兒去了?」

  余宏答:「昨天晚上我還在路上,你怎蚞?」

  小聲音有些發抖他說:「你不要再作弄我了。」

  余宏問:「我作弄你?你到底怎蚞?病了?」

  余宏放下行李,欲去扶住小。小擋開余宏的手,道:

  「你昨天晚上明明回來過,什膞這樣裝神弄鬼?你要把我怎樣,我隨你,昨
天夜和今天白天我一直在等著。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權利要求你什,但我還是求你
別這樣陰陽怪氣。」

  余宏問:「你好像在說昨天夜你做了什對不起我的事情?這到底是怎回事?


  小默然片刻,說:「你一定要我當你的面親口說出來?那我就說吧,昨天晚
上我和別人睡覺了。」

  余宏笑了起來,說:「小,我們兩個人現在到底是誰在演戲?我千迢迢回到
家,還沒喘口氣,你就和我玩這樣的惡作劇,你的幽默感是不是太強了點兒?

  我吃不消你。」

  小怔征地望著余宏,一時沒有說話。

  余宏又道:「小,我剛到家,很累,想洗個澡睡一覺,我們不開玩笑了好嗎
?」

  小聲音又有些發抖地問:「是誰在開玩笑?你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余宏也有些愣神地、疑慮地望著小,問:「小,你究竟怎蚞?難道你不是在
和我開玩笑?你現在清醒嗎?你昨晚是不是做了一個惡夢,被夢辛佾了?」

  余宏兩手捧住了小的臉,讓她面向自己。小淚水奪眶而出,濕淋淋的白藕似
的兩手從水池伸起,也捧住了余宏的臉。她說:

  「余宏,你怎麼說這樣的話?你是真的把昨晚的事情忘記了,還是氣糊塗了
,還是故意這樣來作弄我?求你千萬不要這樣,求你千萬說一句真話,隨你把我
怎樣都可以。我要被你嚇死了。」

  余宏說:「我也要被你嚇死了。你冷靜點兒,你肯定是被夢辛佾了。」

  余宏欲扶小房間去坐一會兒,但是小擺脫了余宏的手,仍然站在水池邊,
頭略垂下,顯得疲憊、恍惚、遲鈍而又沉靜. 她對余宏說:

  「余宏,我問你一句話,你現在到底認真不認真?」

  余宏答:「我當然是認真的。你認真嗎?」

  小淡然一笑,答:「如果你真是認真的,你心最清楚我認真不認真。」

  余宏道:「這怎可能呢?」

  小沒有再說什,在身上擦乾了兩手,拖著淚痕到房間去了,然後穿戴齊整出
來,欲去衛生間洗臉。衛生間的門虛掩著,小的手在衛生間的門把上搭了一下,
推門進去。余宏在抈洗澡,背對著她。余宏聽見聲音轉過臉來,衝她一笑,招手
叫她過去。小罜著一件粉紅色的襯衫,一條白短裙,擦了擦臉,站著不動,仰起
臉看余宏。余宏轉過身來,又讓她過去,濕漉漉的兩手伸過去摸了摸她的臉,小
襜紅色的襯衫把她的臉襯得更白更艷,雖然又顯出幾分憔悴和迷茫。余宏的手在
小的臉頰上留下了水印,他問:「你要出去?」

  小點點頭.

  余宏沒說什,手滑到了小肩頭,把襯衫弄濕了。余宏遊戲似地,心不在焉地
輕輕解開了襯衫領口的一粒扣子,欲把襯衫往上面拉脫。小臉上掛著不可捉摸的
隱約的笑意,問:

  「你要做什?」

  余宏答:「不做什。」

  余宏跨出浴缸,兩臂水淋淋地把小圍住了,仍往上慢慢拉那件襯衫。小把余
宏的身體推開一些,自己把襯衫脫了下來,隨後任余宏去解自己胸罩和短裙的扣
子。余宏讓小背貼在牆上,看著她的身體,然後又把她抱住,小臉貼在余宏耳邊
,問:

  「這是什?」

  余宏不響。

  小又問:「你原諒我了?」

  余宏說:「你又來了。你應該把你昨天夜的夢忘掉。」

  余宏把小的身體轉了過去,讓她彎下腰,手撐在浴缸口上,自己站在她身後
抱住她。小終於隱忍不禁,呻吟起來。余宏在激情難抑之際又咕膿了一句:

  「你昨天夜是不是做了一個這樣的夢?現在你可以把它忘掉了。」

  余宏如他所言,洗完澡後即去睡覺. 睡意朦中他恍惚聽見門響了一下。他醒
時,天已漆黑。他叫了小三聲,沒人答應。他知道小已經走了。

  ……

  余宏這天夜心神不寧,在寢室左右坐不住。他幾次擲筆離開寢室,到外面的
花徑上去踱步。他的小說攤在桌上,他無法去考慮故事的進程。作家心明白,已
經好幾個晚上了,余宏獨自一人住在學校,一直被一種意識困擾著,想要去做一
件事情。這天晚上,他好像終於下了決心似的,從花徑上踱過去,隱入前面的一
幢房子。

  那是另一棟宿舍樓。余宏悄然上了二樓,沿著走廊到了一扇黑黑的門前。門
旁的窗戶被花花綠綠的掛歷紙貼沒了,抈下了窗簾,幾乎不透光線,只隱隱約約
有些暗黃. 余宏在門前欲舉手敲門,發現門卻未鎖,只是虛掩著。余宏把門輕輕
推開了。房間光線很暗,北窗一側的床上坐著一個人,在翻一本雜誌,聽見門聲
那人扭過臉來,站起身,說:

  「是你啊,我還以……」

  她沒有說下去。余宏立在門口,問:

  「吳蘭,我可以進來坐一會兒嗎?」

  那人臉上浮起一絲恍惚的昏暗的笑意,說:「余老師怎這客氣。請進來,請
坐。房間袈髒的。」

  余宏過去在她對面坐下。那是一只堆滿了什物的空床。余宏朝她笑笑。吳蘭
問:

  「余老師今晚怎有空上來坐坐,你不是在寫小說嗎?」

  余宏答:「今晚告了一個段落,沒事了。我想起以前和你聊過一次,很有意
思的,我就上來了。我還記得你的感覺很特別.」

  吳蘭說:「你過獎了,人家都說我的感覺很怪。劉忠那天不也是這說我的嗎
?」

  余宏說:「我覺得你的感覺很有意思。上次和你談話時我發現你非常富有藝
術賦,當時我就想,可惜你不搞藝術,如果你搞藝術的話,不論是唱歌、演奏、
舞蹈、寫作或是繪畫,是不是一定能取得成就不說,但肯定是會很有特色的。」

  吳蘭臉上露出羞赧之色,道:「你這說我,不好意思。」

  余宏說:「你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的。別人第一次看見你時,至少會以你是
搞舞蹈的,或者是唱歌的。」

  吳蘭說:「大概你是這想的。」

  余宏說:「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是這想的。那次和你聊天,我發現你的感覺確
實與不同,是屬於藝術家的感覺. 比如說你說你經常會在你熟悉的人身上看到某
種動物的影子,這種感覺就是非常有意思的,這實際上是對人的一種形而上的感
悟,帶有鮮明的主觀色彩。你不是說你覺得劉忠很像一只螃蟹嗎?在旁人看來劉
忠和螃蟹有什關係?但這正說明你獨具只眼。藝術家才能獨具只眼。一個人究竟
是怎樣的,他的真實性究竟是怎樣的,我們無法確定,我們所能確定的只是別人
的感覺,而一般的人往往都感覺遲鈍、囿於成見,只有藝術家才最獨特、最敏感
。劉忠究竟像不像只螃蟹這並不重要,這也是無法證明的,重要的是你覺得他像
一只螃蟹。他可能還會是一頭狼,誰知道呢?這些都不可能是虛假的。所以說我
覺得你的感覺很特別,你是非常富有藝術家賦的。」

  吳蘭掩口笑了起來,不知是被余宏的話逗笑了,還是被余宏所引用的她自己
的話逗笑了,即說她的男友劉忠(法律上已是丈夫,但尚未舉行婚禮)像一只螃
蟹。

  余宏望著吳蘭,問:「你笑什?是不是覺得我也像什動物?」

  吳蘭說:「不是,我對你還沒有這種感覺.」

  余宏說:「我對你倒有一種感覺,覺得你像一匹在雲霧中飄浮著的白馬.」

  吳蘭又忍俊不禁笑起來,問:「是嗎。你怎麼有這種感覺的?」

  余宏道:「可能是受了你的影響吧。你的這方面的感覺實在是非常精彩的。


  吳蘭樂完後,斂起笑容,說:「不過我自己是很恨這種古古怪的感覺的,這
對生活有很大的影響。」

  吳蘭低下頭對著面前的桌子,沒有說下去。一邊檯燈的光暈從桌面上泛起,
她的臉顯得有些陰陽璀璨,有些含糊。

  余宏道:「這是肯定的。」

  吳蘭問:「你最近聽說了我的什讞情沒有?」

  余宏答:「聽說了。」

  吳蘭說:「上次大家在一起聊天時我不是說以後想找你談談嗎?我就是想和
你談這件事。」

  余宏說:「我沒有忘記你的這句話。」

  吳蘭說:「我現在真不知道怎辦好。」

  吳蘭話還沒有說完,門響了。他們倆都扭過臉去,黑洞洞的門口劉忠走了進
來。余宏因感到突然,不禁站起身和劉忠打招呼。劉忠過來在吳蘭身旁坐下。

  劉忠是個瘦高個兒,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茄克,藍襯衣的領口上結了一根紅領
帶,短髮大眼,人顯得有些疲憊. 他坐下後,拍了一下吳蘭的肩膀,又衝余宏笑
笑。

  余宏問他:

  「你什時候來的?」

  劉忠答:「下午來的。剛才到下面去轉了一圈。」

  余宏問:「最近忙嗎?」

  劉忠答:「還好。不過我不想再這樣蕩在外面了,說起來收入不錯,你們都
叫我老闆,但總歸很不安定。我想正式找一個單位。」

  余宏問:「有方向了沒有?」

  劉忠答:「基本上想去司法部門,大學學的專業也算對口。」

  余宏說:「這很好,你有關係嗎?」

  劉忠答:「我爸爸是經常和他們打交道的,他已經去給我打過招呼了。昨天
不是槍斃了十二名犯人?我也跟我爸爸去看了,碰到司法部門的人,他又給我打
了招呼。」

  余宏直起了身子,問:「你去看槍斃女犯人了?」

  劉忠答:「去看了。一方面我想去認識一下司法部門的人,另方面想去親眼
看看槍斃犯人究竟是怎回事,親身經歷下那種場面。看了以後,我最大的體會是
生命是最最寶貴的。」

  余宏說:「我以前也有過次機會可以去看槍斃犯人,但我沒敢去看。你怎敢
的。」

  劉忠說:「我想去經歷一下那種場面,對以後或許會有好處的。」

  余宏說:「你這想很有意思。能說一下經過嗎?」

  劉忠說:「很簡單的。那個刑場在鄉下的一塊農田,大概像籃球場那大小,
周圍用磚牆圈起的。抈悗西邊有一道土丘,犯人就跪在土丘前,刑警站在他們身
後,槍抵在他們後腦勺上。那把槍是很小的,我感覺到幾乎可以握在手。那些刑
警一面做著準備,等候發令,一面還和我爸爸說話。我就站在犯人旁邊,看著他
們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然後我就和警察一起把他們的屍體扔到車上去。
人剛死身體特別軟;不太好把握,扔的時候感覺特別怪,第一具屍體扔了兩次才
扔上去。」

  余宏似笑非笑地說:「你膽子真是大,怎蒞敢去扔他們的屍體.」

  劉忠說:「是我爸爸要我去幫忙的,他說你不能白看,也要出點兒力。」

  余宏說:「就是聽你這說也感到怵目驚心。」

  吳蘭在旁邊用手指觸了一下劉忠的腦袋,說:「他真是有毛病的,去看這種
事情,噁心死了。」

  劉忠擋開吳蘭的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又對余宏說:「這次十二個犯人邊只
有一個女的。我其實很想看槍斃犯人。這次的這個女犯人犯的罪是通姦殺夫罪,
她的姦夫這次也一起槍斃了。那個男的剛滿十八歲,還在中學讀書,那個女的已
經三十二歲了。他們兩人通姦不算,還想結成夫妻,就合謀把女人的丈夫害死了
。你知道他們是怎害死他的?真是聞所未聞。他們是在有一天夜墈他熟睡時,把
他起來從五層樓的陽台上扔下去的,然後說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他們沒有想到他
在掉下去的一瞬間本能地抓了那個姦夫一把,把他的手臂抓破出血了,在他的指
甲留下了那個姦夫的一點點皮和一絲血。這個就是謀殺的證據。你昨天電視看了
沒有?因那個學生剛滿十八歲,有典型意義,在押赴刑場前電視台作了現場直播
,讓他和父母見了最後一面。他爸爸淚流滿面,一邊哭,一邊說,我兒子是有罪
,罪不可恕,死有餘辜。他媽媽和他面對面地坐在一個房間,中間隔開一張桌子
,旁邊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他媽媽泣不成聲,呼喚他的小名,說,你這輩
子完了,下輩子記住,一定要做個好人。他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時間到了,警察
欲來拉他出去時,他才起頭來,對他媽媽說,媽媽,你再看看我。他媽媽聲淚俱
下,說,女女,媽媽是在看你,媽媽是在看你,媽媽不能送你去了,你自己當心
。他媽媽就昏過去了。」

  劉忠停了下來,嘴上浮起一絲微笑,看看余宏,像是在等余宏的反應。余宏
沉默了一會兒,說:

  「你真是膽大,我沒有想到。」

  劉忠說:「我想經歷一下那種場面,對自己會有好處。」

  吳蘭在旁邊白了他一眼,說:「這傢伙肯定本性殘忍,看了不算,還津津樂
道。這件事他今天至少說了四五遍了。」

  劉忠又伸過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髮,說:「你知道嗎,人的本性都有殘忍的一
面,就看他有沒有機會表現出來。你不是很喜歡殺雞嗎?」

  劉忠的一只手把吳蘭的頭仰起來,另一只手在她脖子上做了一個殺雞的動作
,說:「這也是很殘忍的。」

  吳蘭推開劉忠的手,對余宏說:「誰也不能和他們家的人比,他們家的人在
這方面是有遺傳的。他們家現在不是搬到醫學院去了嗎?那條走廊有幾間解剖室
,前幾天我有一次走過那兒,他爸爸在抈叫我進去說話,我進去了,話還沒說,
我忽然發現他爸爸手拿著一樣東西,白白的像一條冰凍豬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
,問他手拿的是什?他爸爸把那個東西舉起來,還笑笑嘻嘻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看原本是一條人腿,嚇得轉身便逃。他爸爸還在後面舉著那條人腿叫我回去
。」

  吳蘭站了起來。兩手高舉在頭頂上。余宏和劉忠都看著她大笑起來,不知說
什是好。

  ……

  那時學期已快結束。到了期末,元月的某一天晚上,全校教師聚餐。余宏那
時仍住在學校,也參加了聚餐。聚餐結束後,年輕人在餐廳跳舞。那晚大家都在
,吃喝玩樂,難得這熱鬧. 學校原來男少女多,跳舞時更是滿眼芳,花枝招展,
美不勝收。吳蘭也留了下來跳舞,她脫去大衣後,顯出一身素靜的服裝。因男教
師太少,她有時就和女教師跳,有時也和一位名叫鄧偉的物理老師以及其他幾位
男教師跳。余宏在旁邊看了她好久,也過去邀請她。他們跳舞時,余宏就俯在她
的耳邊,說:

  「我看了你好久,越來越覺得你很像一匹飄浮在雲霧中的白馬.」

  吳蘭道:「是嗎?我很高興你對我有這種感覺.」

  余宏說:「可能是因今晚喝多了酒的緣故。」

  吳蘭說:「你現在臉紅紅的,滿口酒香,醉了沒有?」

  余宏說:「還好。你好像也喝了酒,臉也紅紅的。」

  吳蘭問:「你不記得我是怎麼鵧剕蒑了?」

  余宏問:「是我和你乾杯了?」

  吳蘭含笑點頭,說:「你當心摔倒。」

  余宏答:「不會的。」

  他們都沉默了。然後余宏又問:

  「今晚怎不叫劉忠來玩玩?」

  吳蘭答:「我叫他來的,他說他可能不來了。」

  余宏說:「上次想和你談話,也沒談什,等會兒我們談談好嗎?」

  吳蘭答:「好的。余老師。我怎綞說你離婚了,是真的嗎?」

  余宏問:「你聽誰說的?」

  吳蘭答:「我也不知道是聽誰說的。」

  余宏說:「你可能是在做夢吧。」

  吳蘭笑:「怎麼這樣呢?」

  他們繼續跳舞。跳完那個舞後,他們忽然發現劉忠不知什時候已經來了,坐
在門邊的一把椅子上,面帶笑容幽幽地望著他們。余宏過去和他打招呼,在他旁
邊坐下,問他:

  「什時候來的?沒看見你。」

  劉忠答:「剛來。」

  劉忠忽然俯過身來,說:「你發現沒有,那個傢伙看見我來了走了?還算識
相,他要是還不走,我今晚給他好看。」

  余宏問:「你說誰?」

  劉忠問:「你不知道我說誰?」

  余宏朝四周張望了一會兒,笑笑,想說什。這時一位女教師過來邀請他跳舞
,余宏就起身跳舞去了。

  舞會結束時,余宏回到劉忠那兒。劉忠對他說,我聽吳蘭講,你等會兒要和
她談話,我就不上去了,到吳蘭辦公室去看一會兒書。

  余宏問他:「你不一起去談談?」

  劉忠說:「還是你和她單獨談好。」

  余宏就回到自己宿舍去拿了一只茶杯,然後穿過門前的花徑到前面去。吳蘭
正在等他。

  ……

  余宏從吳蘭宿舍離開時,已是深夜。他去辦公室找劉忠。劉忠仍在那兒看書
,看見他進來,起頭問他:

  「談完了?怎樣?」

  余宏說:「你還是準備和她分手吧。」

  劉忠問:「她還是這說?」

  余宏答:「還是這說.」.

  劉忠問:「她有沒有告訴你究竟是什原因?」

  余宏答:「我告訴你你不要生氣,事情已經這樣了。她說她總是覺得你是一
只螃蟹,她覺得他是一匹馬. 她說她知道自己很傻,對不起你,她知道你各方面
都比他強,無論是才能、前程、家庭、經濟條件都比他強,所以她本來是想和你
過下去的,對你也不是沒有感情,但既然事情被你發現了,就只好分手了。用她
的話來說,事情被你發現後,她不知什語蚍詏覺得你是一只螃蟹,覺得他是一匹
馬. 她說所有的人都反對她,她也相信他們的反對是有道理的,但她就是喜歡看
著他的身影,覺得他是一匹馬. 他情願這樣過一輩子,沒有辦法。」

  劉忠說:「這是什熞。」

  余宏道:「她就是這對我說的。」

  劉忠還是說:「這是什熞。」

  余宏問:「她以前對你說過沒有?」

  劉忠說:「以前開玩笑時她是說過我像一只螃蟹。不過她沒有對我說起過她
覺得他是一匹馬. 這是什熞。」

  余宏說:「她就是這對我說的。」

  余宏說話時一直注意著劉忠手在把玩一件東西。余宏問:

  「你手拿的是什?」

  劉忠把那件東西拿出來給余宏看。余宏問:

  「你今天晚上還過去睡嗎?」

  劉忠答:「不過去睡了,我就在這看看書。」

  余宏說:「你可以睡到別人宿舍,肯定有空床的。」

  劉忠答:「再說了。不睡也不要緊.」

  劉忠起身出去小便,把手的那件東西放在桌上。劉忠離開後,余宏過去把那
件東西拿在手,也離開辦公室。朝已經到了走廊另一頭的劉忠說:

  「那我走了。你還是去找個地方睡覺吧。」

  劉忠答:「算了,天都快亮了。」

  余宏就獨自往走廊另一頭走去,出了辦公樓,手侈著那件東西,往宿舍樓走
去。

  ……

  翌日清晨,宿舍樓出現了一具男屍。屍體仰躺在水泥地上,胸口被戳了數刀
,頭上套了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取下塑料袋,屍體的眼睛被挖掉了,留下了兩只
血肉模糊的窟窿。

  在現場發現了一把尖刀,被證實是殺人的凶器。

  劉忠被警察逮捕時,正靠在辦公室的籐椅授憑,發出勻稱的呼吸。警察問他


  「這把刀是不是你的?」

  劉忠答:「是我的。」

  警察問:「這上面的血是怎蚞的?」

  劉忠想了想,答:「可能是一個人的眼睛上的血。」

  警察問:「這說你承認人是你殺的?」

  劉忠反問:「你說誰被我殺了?」

  警察說了死者的名字。

  劉忠說:「人不是我殺的,是你們殺的。」

  警察將劉忠的口供作了筆錄,讓他簽了字,就把他帶走了。

  警察在把劉忠帶走前,找到了余宏。他們把余宏叫到一間辦公室,一警察問
他:

  「你昨天夜和劉忠談過話?」

  余宏答:「是的。」

  警察問:「你們談了什?」

  余宏告訴了他。

  警察問:「他情緒怎樣?」

  余宏答:「他情緒不好,顯得非常氣憤和沮喪。」

  警察問:「他有沒有說過要殺人的話?或者說你有沒有感覺到他有這方面的
動機?」

  余宏答:「沒有。」

  警察取出了那把刀,問:「你見過這把刀嗎?」

  余宏答:「沒見過.」

  警察就讓余宏走了。余宏穿過門口驚慌失措的好奇的人群,獨自回宿舍去。

  他沒有回自己宿舍,到了另一扇門前。那幢樓無聲息,人都走空了。余宏推
了一下那門,門就開了。余宏進去,站在門口,感到有些暈眩和恍惚。房間很暗
,有一股洞穴般的潮潮的甜味兒。房間似乎顯得很小,天花板顯得很高,一個楚
楚動人的女子坐在床上面帶淚痕幽幽地望著他。他過去在她旁邊坐下,伸手輕輕
撫摸她的頭髮. 她的頭髮又長又軟,烏黑光亮,拖至腰際;她的臉有些蒼白。眼
睛紅紅的,哀婉驙。她問余宏:

  「他死了?」

  余宏答:「死了。」

  她問:「是他殺的?」

  余宏答:「是他殺的,警察已經把他帶走了。」

  她歎了一口氣,說:「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現在只剩下我們倆了,怎辦?


  余宏說:「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你不要難過.」

  她說:「我很難過,我怕你也會離開我。」

  余宏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好像沒有聽見余宏的話,聲音如幽谷清風,逕自徐徐地說下去:「你也會
離開我的,警察不是把你帶走了?」

  余宏說:「不是把我帶走。」

  她搖了搖頭,輕歎一聲:「把誰帶走了?這是怎回事?這怎可能?」

  余宏答:「你安靜點兒,不要太難過了。」

  余宏繼續撫摸她的頭髮,感到她的頭髮如瀑布似的柔軟地滑瀉下來。

  余宏直起了身。

  余宏在學校一直住到學期的最後一天。這天他在校園碰見了一個人。

  「你昨天晚上不是看見我手拿著一張照片嗎?後來這張照片不見了。」 那
個人對他說.

  余宏問:「什照片?」

  他說:「就是吳蘭的那張照片,你昨天晚上不是看見我拿在手的嗎?你還問
過我的。」

  余宏說:「吳蘭的照片?我還問過你的?怎回事?」

  余宏想不起這件事,那個人也只好作罷,沒再表示什。他們就分手了。余宏
當時並沒有感覺到過一會兒會做出什反常的舉動,只是覺得他有些神志恍惚,情
緒不太穩定。中午時分,他進入男教師宿舍樓,把青年物理老師鄧偉揍了一頓,
圍觀者多。下午在回家的車上,余宏見到鄧偉,鄧偉雙目兩側都有些青紫,嘴角
也有些紅腫. 鄧偉中等個子,一張白淨的臉,他是個足球運動愛好者。鄧偉主動
沖余宏笑笑,指看自己的臉說:

  「這是被那個傢伙打的。今天我讓他一次,以後他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敲
斷他的腿骨。」

  余宏不知怎說好,望著他臉上的傷痕有些尬地笑笑。

  余宏回家後在沙發上躺下,睡了一會兒。

  即使是睡著了,余宏的腦子也沒有安靜下來,他也能感覺到小似乎正在外面
廚房準備他們的晚飯。余宏睜開眼睛,晚飯已經擺在桌上了,圓桌旁還坐著兩個
人,正用不同的眼光看著他。

  外面響起了悠長的鈴聲。

               〈全文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3-1-16 11:16 編輯 ]
2013-1-2 19: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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