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ivi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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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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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01-10 作者:不詳
放眼千秋,說什麼天上人間,到此都成幻境;回頭一笑,歷脫少塵緣魔劫,
而今還我前身。
大雨滂沱,天地之間一片蕭瑟,轟隆隆的雷電不斷地映亮沉在天邊的烏雲,
一擊雷,彷佛隨時要將天空粉碎。
瘦弱的小女孩神情傲然地站在湖邊,傾盆而下的雨滴污濁了原本柔綠的湖水,
翻騰洶湧,就如同在她眸中爍動的怒意。
「原來你在這裡。」
一名神情溫柔的男子撐起了油傘,守護在她身後,俊柔的臉龐帶著縱容的笑
意。
兩人之間沉靜了久久,狂恣的大雨淋上了他們的身,濕了他們一身衣裳。
小女孩兒的臉蛋清靈絕麗,雖然泛著一絲虛弱的蒼白,卻不減她奪人的亮麗
風采,她昂起了小臉,仰望著天,長長的眼睫沾染了雨水,彷似梨花帶雨一般,
更是顯得楚楚可憐。
「宋叔叔,他們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娘?」她的嗓音稚氣低抑,有著一絲不
屬於女娃兒的早熟。
「因為她打壞了同業的行情,付了重金放那個女孩,一切要怪,只能怪你娘
是個善良過頭的傻女人。」他淡然一笑,眸中映著眷戀。
「那……要怎樣才會有人上門來尋釁?宋叔叔,你可以告訴我嗎?」冷雨,
依舊無情地拂了她一身。
「男人。」他眼中閃過一絲心痛,「紅塵是非多,你娘就是少了一個能夠庇
護她的靠山。」
女娃兒回過纖細的身子,定定地抬眼望著他,心底清楚他痛恨自己的無能,
卻也知道她娘不是少了可以倚賴的男人,而是她不願!
倏地,她粉嫩的唇勾起了一抹慧黠的笑容,輕妙的語句逸出了皓齒之間,「
宋叔叔,我知道了。」
他愣了一愣,訝異地凝望著她白淨靈秀的小臉。從小她就是個如水如玉般精
琢出來的小人兒,心頭裡卻藏著如鐵石般堅硬的勇氣膽量,就連她的親娘都常常
懷疑自己如何能夠生出這樣一個聰靈的娃兒。
此時,雨勢逐漸減緩,小女孩的心思沉潛,側首眺望天色慢慢地澄靜,就如
她的心境般,一片澄明清境,萬丈霞芒透出雲端,山光水色,瀲灩迷離,直教人
心馳神醉,炫目不已。
怒馬沙場,心狠手辣;運兵如神,鐵面冷心。
四年來,這個教敵人聞之喪膽的狠角色南北征戰,他平定了無數亂事,功勛
厥偉,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功高震主,卻教人連眼紅的心機都不敢萌生,因為他就
像是個天生的王者,教人不由得打從濱以尊服。
此際,北防關口外已是一片風雪連天,凍得直教人打從骨子裡發寒,守更的
衛兵鎧甲上凝了冰霜,卻不見他們有絲毫懈怠的跡像,彷佛遮天蔽地的風雪尚不
入他們的眼,妨礙不了他們高昂的士氣。
實則不然,守更的衛兵必需在事前吞服一種藥丸,那可保他們在兩個時辰之
內體溫升高,比較不畏風寒,等過了兩個時辰,守衛交替過後,藥效一失,他們
也可以入暖帳,鑽進被窩裡去暖和了。
克服了兵士們不適應天寒地凍的惡劣條件,在此次平北之征為何會接連奏捷
之中,占了極大的因素。
暗夜皓雪,霜雪漫天,就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馬遠遠地從駐軍口奔來,馬蹄
聲幾乎要被風號聲給淹沒了,沒過多時,馬騎在帥帳前勒住馬步,來人翻身下馬,
就要衝入營帳,卻被帳前的守衛冷硬地阻擋!
「不得擅入,將軍有令,今晚不見任何人。」
「大膽!我乃御前使者,為皇上帶來了聖旨,誰敢攔駕!」劉墨京不悅被人
攔阻,劈頭怒喝了聲。
「在這裡,我們只聽從將軍的命令。」一名守衛冷聲響應,面無表情,長槍
依舊交橫在劉墨京面前,不讓通行。
「你們這班不聽話的奴才,等我回京裡狠參你們一狀!」劉墨京氣得吹胡子
瞪眼,冰寒風雪吹得教他直打哆嗦。
「俗話說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劉大人,你說是嗎?」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帥帳淡淡地揚起,含帶著笑意,卻比漫天冰雪更寒人心扉。
劉墨京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說半句,陪笑道:「將軍說笑了,小的遠從京
城帶來皇上的旨意要給將軍,請將軍過目。」
「嗯,進來吧!」低沉的男聲輕吭了聲。
劉墨京聞言大喜,昂起臉小人得意地一笑,多看了守衛們兩眼,才挺起胸膛
掀帳而入,然而見到帳中的男人之後卻忍不住畏縮了下。
一燈如豆,紅幽幽地映著案牘前高大的男人身影,他立在案前,細審著布軍
圖,長指捻著一支小紅旗幟,尋思著北邊防的行軍路徑,過了片刻,他才悠然地
將手中的小旗幟安在山關前,此時,他終於抬起頭來瞧了劉墨京一眼,眸底閃過
一絲輕嘲的笑意。
「辛苦劉大人了,天寒地凍、路途遙遠,還要教你奔波,你的主子可真是一
點兒都不體恤他的臣子呀!」說著,他淡揚起一道濃眉。
劉墨京卻是一聲都不敢吭,直覺他的話裡含著濃濃的嘲諷意味,趕忙笑道:
「皇上托了重任,墨京不敢推卻,聖旨在此,請將軍接旨吧!」
「拿上來。」他僅只狂傲地伸出手掌,不行臣禮。
似乎劉墨京也知道男子的脾性,一點兒都不敢耽擱地將聖旨呈到他的手中,
退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候著,時抬起眼觀望情況。
男子展卷細視,倏地臉色一沉,唇邊勾起冷笑,眸底掠過山雨欲來的怒光,
「砰」地一聲,他將聖旨狠按在案上,指節隱隱泛白。
「滾出去,順道替我轉告你的主子一聲,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男子
硬聲地下了逐客令,眸光陰冷。
「是……是!」劉墨京心驚不已,連滾帶爬地奔出帥帳,顫抖地翻上馬背,
隨即消逝在風雪號咷之中。
老天!他好……好可怕!
半個月後,軍隊以凌厲的手段攻下敵城,征北之戰大獲全勝,卻在凱旋回京
的途中失去了主帥的行蹤,任朝廷派出無數兵將找尋他的蹤影,卻再也沒有人見
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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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南一帶人文薈萃,歷代以來都以富庶之鄉聞名,而金陵的娼妓院更是聲名
遠播,素有「仙都」之稱。
秦淮河粉院林立,水中「河房」不計其數,諸姬相競鬥艷,然而,同時在京
城之中,花街柳館也是生意興隆,朝廷官員出入其間,常為座中客,擁娼挾妓,
淫風大盛。
在京城的娼院之中,刁家所經營的眉樓最富盛名,京中名流間無人不知探花
胡同中的刁眉。
有人形容她面如桃花、雲發如墨、風姿高雅、體態纖盈,她的交際手腕頗高,
才學不淺,贏得眾多文人騷客的傾心,一時之間,京中權貴莫不拜倒在她的石榴
裙下。
然而,好景不常,刁眉周旋在眾多恩客之中,時間久了,難免情海生波,引
起妒事,得罪了當今國舅爺的兒子,差點就毀了她一生心血,將眉樓給賠上,禍
事起因於她不願委身做他小妾。最後,刁眉看破了紅塵如夢的道理,隨著常年陪
伴在她身邊當保鏢的青梅竹馬遠走他鄉,過著栽花種柳的隱居歲月,將眉樓留給
了獨生女兒刁童顏。
說也奇怪,人人都知現今眉樓樓主是刁童顏,卻沒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
從兩年前,花魁寒艷就一手掌理眉樓大小鎖事,出面與眾多恩客周旋,倒也將眉
樓打理得妥貼,很少出亂子。
唯一教浪客們感嘆的是寒艷竟然養了小男人,在她的身邊不時會出現一名模
樣佻俏、神色水靈纖艷的男孩兒。
人們都戲稱他為小欒童(男妓),見過他的人都說天下沒有女子能與之鬥妍,
只怕就連寒艷都要輸他一籌;然而寒艷多年打滾風塵,綽約冶媚的風采自然不是
一個青嫩的小男孩可以比擬。
夜涼如水,寒艷款款緩入小閣,坐到臥榻上,伸出腴白如藕的素手,輕輕地
搖醒伏在小幾上瞌睡的男孩兒。
「童哥兒,時候不早,該上床歇息了。」
「嗯……什麼時辰了?」刁童顏睜開迷蒙的眼眸,抬起小巧精致的臉蛋兒,
半邊粉頰不小心印了帳本的墨痕,瞧起來逗趣得緊。
「快上三更了,童哥兒……」寒艷忍不住噗哧一笑,纖手指著刁童顏的臉蛋
笑得花枝亂顫,燦若芙蓉。
「我的臉怎麼了?寒艷你不要再笑了啦!」刁童顏伸手撫著自己雪嫩精致的
臉蛋,一沾手才發現自己染了污墨。
「童哥兒,歇息吧!我先走一步了。」寒艷掩唇嬌笑,賊睨了刁童顏一眼,
匆匆離去。
刁童顏搞不清楚她為什麼急著離去,不消片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寒艷,
你不准給我帶汴京玉她們來瞧熱鬧!」
寒艷嬌美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她戲謔道:「誰教咱們童哥難得醜樣兒,不看
可惜,不看可惜呀!」
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
有時風流客與妓女們在酒樓裡喝悶了,就會相約夜游泛舟,劃拳喝酒,猜謎
游戲,常常要隔舫傳箋索題,十數艘畫舫泛在河上,熱鬧得很,只不過經常一頓
酒菜下來,就要耗掉上百兩銀子,像這樣的場面,沒有相當錢財的權貴名流公子
是花不起的。
暈花的夜燈挑亮了河面,船舫上笙歌樂舞,十多艘畫舫群集在河面上,一時
間河面上光亮如白晝。
此時,只有一艘小小的舟子飄泛在熱鬧的氛圍之外,刁童顏坐在小舟子上,
好奇的眨巴著水眸凝看著飲酒歡暢的男女們,只不過她的心裡很清楚,幾乎所有
男人的眼光都不自覺地投向正在撫琴的寒艷身上,幽黃光亮的燭火投映在她的身
上,更是襯托出她嫵艷絕倫的五官。
寒艷是一個摻揉了豪放、婉約與智能的奇女子,刁童顏不以為這天下間能有
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她。
心思才轉著,刁童顏忽地感覺到身下的舟子隨著水流搖晃了一下,轉頭望向
逐漸逼近舟子的畫舫,心裡感到一陣驚懼。
「童哥兒,咱們好久不見了。」
刁童顏瞧見來人,忍不住皺起纖巧的眉心,淡語道:「田大人,咱們話不投
機半句多,見了不如不見。」
田弘遇官拜三品,外傳他有斷袖之癖,在府邸中養了十多位欒童,常年棄發
妻獨守空閨,自己則與欒童們夜夜春風逍遙。
「童哥兒,不知寒艷姑娘用什麼好處收了你,田某願多付你十倍,只要你到
我府裡來……可好?」田弘遇望著刁童顏,曖昧一笑。
刁童顏的唇邊慧黠地浮起一朵笑雲,「田大人,不用十倍,若你有寒艷美貌
的十分之一,我就跟你回府,如何?」
「童哥兒,我……」田弘遇欲言又止。京師花魁的美貌足以震人心魂,只要
有她十分之一的姿顏,醜女也可以成為貂蟬。
「不行嗎?這倒也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已是天注定,田大人,你就不用
再多費心思了。」說著,刁童顏就要搖著槳櫓離去,不願再與田弘遇多說廢話。
「別走,童哥兒,你聽我說雖然我沒有寒艷的俊俏模樣,可是我會對你很好,
一定會對你很好……」田弘遇急急地命船夫追上去,他低靠在船邊用手臂撈著,
捉住刁童顏的纖手。
「放開我!」刁童顏眉心一蹙,水靈瞳眸橫睨著他。
「你聽我說,只要你成了我的相好,田府的一切都給了你也無妨,為了你我
可以休妻,就連那些男寵我都可以不要,只要你——」
「住口!田弘遇!」刁童顏聽了他討好的話語,只覺得反胃想吐,纖臂一甩,
亟欲將他的色爪從自己身上移開,卻不料重心一個不穩,身子往後一傾,小舟子
跟著翻覆落湖。
「童哥兒——」田弘遇見狀驚叫了聲。
刁童顏還來不及喊出聲音,就嗆了一口水,難受得緊,趁頭冒出水面之際咳
了幾聲,卻又立刻滅了頂。
「救命……唔……」刁童顏舞動雙臂,翻起了水花,奈何燈火輝煌處正是一
片笙歌樂舞,聽不見她奪喉而出的見喊聲。
「田大人,這——」船夫見情形不對勁,不等田弘遇下令,就直接將槳櫓伸
向刁童顏,希望能將刁童顏救起。這樣一個活靈靈的俏人兒,他心裡可不希望出
了事。
田弘遇一時心慌意亂,但隨即便發了狠心。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
到,就算今晚童哥兒存活下來,也絕不可能是他的!
「滾開!」田弘遇惡狠狠地推開船夫,抽起了刁童顏所依賴的槳櫓,眼睜睜
地看著刁童顏精致雪白的小臉兒沉入黯不見底的深水中。
「救……命……」刁童顏感覺四肢沉重,冰涼寒冷的湖水彷佛就要滲入纖細
的身子之中,凍徹了神智,眼前一片黑暗。
刁童顏暈眩地瞇起一雙黑玉般爍亮的眼眸,恨視著田弘遇陰森詭狡的臉孔,
手腳逐漸失去了掙扎的力量,往湖心底沉去。
「田大人,你……你殺人了……」船夫嚇慌了手腳,臉色慘白,瞪大雙眼看
著刁童顏細瘦的身子逐漸被冰冷的湖水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濁亂深黑的湖水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僅只一絲漣漪再翻覆的
小舟旁激起余漾,然後緩緩平復。
田弘遇勾起一抹陰惻得逞的笑容,橫睨了船夫一眼,威喝道:「要是你敢透
一字半句,小心你這條狗命。」
船夫聞言冷汗涔涔,看著一條人命在眼前消逝,不禁腿軟心驚,抖得有如秋
瑟的枯黃葉片。
冷覷了船夫一眼,田弘遇倏地換了表情,猙獰的臉孔硬生生地轉成了擔心憂
切的模樣,他朝著畫舫群聚作樂的燈火處大聲叫道:「快來人救命!童哥兒落水
了!快來人呀!」
聞聲,寒艷震愕轉眸,蔥白的指尖不慎多用了力道,琴弦忽斷,割傷了她素
白的肌膚,妖紅的鮮血滴落在琴上,刺耳的琴鳴聲回響在湖水之間,久久不絕。
銀色的月勾浮映在湖心,微風拂起了蕩漾的漣漪,在那遙遠的湖岸上,弱柳
迎風。
一艘高大的樓船泛在湖面上,通往河道的水閘緊閉著,只要釋放高張的水位,
樓船隨時可以駛向洋洋大海。
樓船上,一名男子面無表情地立在船首,玄黑色的袍服幾乎要融入夜色之中,
修長的男性大掌慵懶地勾起一只銀色的酒壺,壺身與銀色的月光相互輝映,他微
瞇起冰寒的眼眸,仰首淡啜了口清烈的酒汁,剛毅俊冽的臉龐淨是一副不羈的倦
懶。
「雲爺,船伯在水閘邊撈到了一名溺水的男童,已是奄奄一息,雲爺,咱們
是否要救?」
聞言,帝赫雲冷冷回眸,寒冽的眸子淡凝了楊倉一眼,道:「不過是樣東西,
隨你們去處置吧!」
楊倉似乎已經習慣主子見死不救的性格,心裡並不感到訝異,他恭敬地頷首
道:「屬下知道了。」語畢,他趕緊離去,只怕主子詭變的心思中途變卦,鐵面
冷心的他很可能會要他們將那名男童丟回湖裡去自生自滅。
帝赫雲再度仰首望月,耳邊靜聆著躁動的聲音遠遠地從船的另一邊傳來,他
的手下們似乎正為了那名奄奄一息的男童而手忙腳亂。
「楊大哥,連你也請不動雲爺嗎?」
「沒開口,也不敢開口。」楊倉的語氣頗為無奈。
「可是眼看這娃兒就要斷了氣,咱們這幾個粗手粗腳的男人壓根兒不知道如
何下手施救,如此一來,這娃兒不就真的死定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關老弟,咱們雲爺鐵面無情的性子你豈會不知道,沒教
咱們再將他丟回湖裡去喂魚就不錯了。」楊倉說著嘆了口氣,「唉,可惜呀!」
關尹也跟著嘆了口氣,道:「這娃兒生得玉貌雪膚,眉目如畫,全身上下找
不出半點瑕疵,瘦弱卻又不露骨,要是讓他平安長成了翩翩佳公子,怕不知道要
迷死多少女人呢。」
「關老弟,有心情欣賞這娃兒的模樣,倒不如施手救人,救了他一命,日後
就算你想娶他當男妾,也不會是難事。」
遠遠地聽見楊倉的戲言,帝赫雲的唇邊忍不住勾起幽淡的笑容。男妾?他難
道不知關尹好女色是出了名的?
「開玩笑,我像是那種人嗎?」關尹聞言失聲驚叫。他自命風流,卻可從不
下流呀!
「兩位大爺……」船伯這時忍不住說話了,他沉邁滄桑的語氣憂切地說道:
「這娃兒的氣息……好像已經斷了。」
「你說什麼?」
兩個男人的聲音頓時有如破鑼嗓子,難聽得緊,他們慌忙抬起男娃兒的身子,
左推右打,活似凌虐。
「怎麼辦?他好像真的死了耶!」關尹語氣悲憐,怪腔怪調的。
「他這樣好像是死在咱們手裡,關老弟,咱們這下造孽了,早知道就不要把
他救起來,讓他直街喂魚還比較快。」楊倉重重地嘆了口氣。
「唉,早說過咱們粗手粗腳,救不活他的,又不像咱們雲爺一身厲害本領,
隨便撥弄兩三下,這娃兒搞不好現在已經可以活蹦亂跳了。楊老哥,也不知這娃
兒的家中還有什麼人,他老父老母見到兒子的屍首,不知道要如何傷心難過呢!」
關尹說著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楊倉哀戚地點頭,道:「是呀、是呀!」
「你們兩人一搭一唱,說夠了嗎?」帝赫雲沉冷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飄來,話
音未落,黑魅似的身影已經飄然而至。
「雲爺。」兩人起身揖手恭迎帝赫雲。
帝赫雲自鼻端輕冷地哼出一聲,幽淡的黑眸凝著躺在船板上的男娃兒,他瘦
弱狼狽地躺在一片暈開的水漬中,呼吸殘弱,幾乎就要斷絕。
「不是說已經死絕了嗎?」帝赫雲冷冷地挑起一道眉,橫睨著兩名耍著猴戲
的手下。
「就快要了。」楊倉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強顏歡笑,「雲爺——」
帝赫雲懶得理他,斂眸凝了男娃兒一眼。他看起來不出十二、三的年紀,身
子細細瘦瘦得掂不出幾兩肉,秋末的湖水冷冽,凍得他纖細的手指末梢泛著青紫,
湖水的冰寒幾乎就要了他的命。
見狀,一絲絲異意的感覺滑過他的心頭,寒鐵般剛冷的表情微微地動容,男
娃兒濃黑如扇的長睫緊合著,最後一絲生命的余息梗在那纖瘦的胸口,隨時都會
逝去。
「他還有救。」帝赫雲俯身伸出長臂撈起無力細瘦的身子,大掌往那小小的
背部一擊,瞬即一口湖水自男娃兒蒼白的小嘴兒裡被吐出。
「咳……」好痛!刁童顏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就要粉碎,渾身冰冷,呼吸困
難,背部隱隱作痛。
「活過來了!雲爺,還是你厲害。」關尹眉開眼笑,轉頭與楊倉相視而笑,
神情之中顯得無比詭異。
帝赫雲覷了懷中的小人兒一眼,忽地長臂一橫,將人牢靠地抱在懷中,修長
的身影往船艙內步去。
「楊倉,你去准備熱水;關尹,去張羅一套干淨的衣物,送到我的艙房裡來。」
帝赫雲淡冷地說道。
「遵命。」答應之後,楊倉與關尹不約而同地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啪」
地一聲,兩人互相擊掌慶祝。
「就知道要使出這一招,才能讓雲爺救人。」關尹揉了揉笑僵了的臉頰,還
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
「沒錯,咱們雲爺人稱鐵面冷心,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見死不救,偏偏他一身
醫術無人能比,真是可惜了那一身本領。」楊倉又嘆了口氣,卻絲毫感覺不出悲
嘆的意味。
不過,他沒聽錯吧!雲爺要他們將東西送到他的艙房裡去?敢情明兒個太陽
要打西邊出來了?這真不像雲爺的作風,通常人一旦被救活了,他就會吩咐他們
處理掉,省得礙眼。
而且,被抱進去的可是個男娃兒呀!難不成他們主子不僅有斷袖之癖,還有
很嚴重的戀童癖?
這點心思,關尹也同樣想到了,心裡也不太敢相信。
「你們……你們這樣作戲,難道不怕雲爺生氣?」船伯的雙腿不禁發軟,光
是見到帝赫雲那張有如千年寒冰的臉龐,他就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恨不得能立
刻消失在他面前。
聞言,兩人不約而同地望了船伯一眼,關尹嘻笑地代答道:「怕,在我們心
裡,雲爺就像天神一般令人敬畏。」
「那你們還……」
陽倉截斷了船伯的話,他微笑道:「咱們雲爺就像是只潛臥而眠的凶虎,嚇
人歸嚇人,可也很少見他咬過人呢。」
「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怕了?」船伯壯著膽子問。
楊倉覺得船伯說出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他搖頭道:「不能惹,聰明的人
照子就要放亮一點,千萬不能惹。」
嗜血,是凶虎的天性。
颼颼夜風吹落了船伯一身疙瘩,氣氛沉肅了半晌,帝赫雲低沉渾厚的嗓音冷
冷地劃破夜空——「楊倉,關尹,你們可真有閑聊的興致,我只給半炷香的時間,
水要熱,衣物要能夠保暖,還有姜湯要入味,誰要敢耽擱片刻……哼!」
一聲涼涼的笑哼聲,聽得人頭皮直發麻,楊倉與關尹兩人幾乎要哀號。
半炷香?連生個爐火的時間都不夠呀!
時暈時醒,忽冷忽熱,刁童顏強睜著沉重的眼瞼,想瞧清眼前身形高大偉岸
的男人,卻總是在看清之前,神智又陷入短暫的昏迷。
「你……是誰?」干啞的喉嚨勉強吐出殘破的話語,好痛!
帝赫雲不發一語,眸光沉冷,在夜珠柔和的光暈掩映下,他眼前那張小巧精
致的臉蛋兒美得足以攝人心魂,他面無表情地伸手解開嬌小人而身上濕透的衣衫,
褪下了被湖水污染的月白色外袍。
「不要……」刁童顏略微地意識到對方正在脫自己的衣服,伸出軟弱無力的
手臂想要阻止,隨即就被眼前襲上的一片黑暗所籠罩。
不行,住手……刁童顏嗚咽了聲,整個神智陷入了暈迷。
不消片刻,刁童顏單薄的身子就僅剩一層絹質單衣與褲子,帝赫雲停住了手,
冷眸一斂,緊瞅著絹衣下小巧纖細的乳丘,突然間,他再度探出大掌,覆住了刁
童顏一只微微隆起的嫩乳,順著濕滑的絹料往下一探,修長的男性手指輕輕地伸
入了刁童顏的雙腿之間。倏地,他的唇邊勾起了詭譎的笑容。
「女娃兒。」果然不出他所料。
「嘿咻、嘿咻!楊老哥,再多用點勁,你辛苦修練多年的赤火掌好不容易能
夠派上用場,把握表現的機會,咱們的死活全看你了。」
叮叮咚咚的翻箱倒櫃不時傳出,灶房內的氣氛火熱,絲毫感覺不出深秋的冰
冷氣息。關尹在一旁推波助興,看楊倉使出赤火掌為爐子急速加熱,他卻也不是
閑著,急著找出那會要人命的玩意兒。
「死老弟,別淨在那頭說涼話,姜到底是切好了沒?」楊倉已經是汗流浹背,
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生怕半炷香一過,他們會死得很難看。
「沒找到,廚娘究竟把那東西放到哪裡去了?今天晚上真不該答應放她大假
回去看金孫,否則咱們現在也不會弄成這樣。」說著,關尹嘆了口氣,賊眼兒一
轉,意外驚喜地看見了遍尋不著的寶貝。
「你到底在磨蹭些什麼?爐子都快冒火了!」楊倉心頭一惱,轉過頭去就要
開罵,卻不料關尹低著頭,手裡掂了塊東西遞到他眼前。
「姜湯……要入味。」關尹的聲音聽起來可憐極了,他掂在手裡的那塊姜…
…簡直就是殘渣。
楊倉望了一眼,幾乎要為自己哀悼起來,「我們完了!」
----------------------------------
第二章
「童哥兒!」
稀薄的光暈從東方的天邊幽微透出,湖岸邊秋瑟的枯枝上凝著清晨的霜露,
空氣中彌漫著冷冽刺骨的水氣。十多艘小舟子穿梭在湖面上,舟上的人不斷地呼
喊著刁童顏,幾名嬌弱的姑娘已近聲嘶力竭,靠著壯漢們的渾厚嗓門叫喊,一聲
聲地回蕩在天地之間。
「寒姊姊,都已經過了那麼久,童哥兒會不會已經……」扁舟上的一名年輕
小姑娘怯生生地問。
「住口!你如果累了就先回眉樓裡去,別在這裡胡說八道。」寒艷冷冷地駁
斥,美絕人寰的臉蛋隱約泛著怒意。
「不累、不累,小青一點兒都不累。」小青急忙地搖頭否認,生怕惹了寒艷
生氣,把她趕回眉樓,讓她一點兒忙都幫不上。
一年多前,是寒艷給了她後娘百兩銀子,才從那殘酷凌虐的手中救出了她,
雖然眉樓是一家遠近馳名的妓院,而她心裡也明白自己遲早都要開苞接客,當個
粉頭,但是她心裡還是很感激寒艷善心將她拯救出那個生不如死的苦海,遠離她
那只會毒打施虐的後娘。
「童哥兒——」
小青不敢再多說半句話惹寒艷生氣。冷風直教人的身子打哆嗦,光是立在風
中都教人受不住了,更何況浸在水裡?小青不禁起疑,童哥兒纖細的身子骨能承
受得了一夜的風寒水凍嗎?
寒艷緊抿著絳唇,身影如傲梅般立在晨風中,一句話都不吭。小青的那點心
思,她不是沒想過,只不過她仍舊死心眼地相信童哥兒依舊活著。
眼前一片稀蒙蒙的,刁童顏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身子依舊疼痛不已,彷佛
曾經被人毒打過一頓,酸疼的緊。
「唔……」她輕吟了聲,長睫微微地掀動了下,打從骨子裡泛出一股刺寒,
讓她下意識地偎進了身畔溫暖的懷抱之中。
好舒服!她朦朧卻又滿意地想。
帝赫雲俯首冷淡地看著她嬌憨的睡顏,仰首一口飲盡杯中的醇厚烈酒,心思
深沉地看著躺在他懷中纖巧稚嫩的身子,白淨的肌膚透著淡淡的處子馨香,如凝
脂般粉嫩軟膩,卻又細瘦得教人心生憐愛。
他寒冰似的臉龐一柔,緩慢地揚起一抹幾不可辨的笑意。
這時,楊倉的聲音在艙房門外恭敬地響起,聽起來有一絲心虛,「雲爺,屬
下送來您要的東西了。」
帝赫雲不悅心思被打斷,沉渾的男性嗓音冷冽地說道:「我可不記得自己多
給了你們半炷香的時間!」
「雲爺——」楊倉在心裡哀號,那個殺千刀的關尹不知道溜到哪裡去躲禍了,
只留下他硬著頭皮來敲門……挨罵。
「別廢話,進來吧!」帝赫雲的聲音如冰珠子一樣,字句鏗鏘有力,寒漠般
的黑眸定定地鎖著刁童顏蒼白失色的小臉蛋。
「遵命。」楊倉心中揣測不安,輕而易舉地提著兩個木桶滿的熱水,低著頭
不敢往上瞧一眼,希望子己不會是第一個被猛虎生吞入腹的肉餌。
帝赫雲的眸光清冷,長指溫徐地滑過刁童顏白嫩的臉頰,緊裹的錦被之中微
露出她白皙剔透的纖肩,他深凝了一眼,黑瞳之中暗潮洶湧,狂浪的欲潮一閃而
過,僅只一瞬間,隨即就消逝不見。
「雲爺,熱水備好了。」楊倉退至一旁,聲音謹慎。
帝赫雲淡然地頷首,心念一轉,薄唇揚起一抹冰刻般的笑痕,道:「你覺得
她美嗎?」
楊倉聞言愣了半晌,不知道主子為何突出此言,抬眼細審了刁童顏一眼,點
頭微微地笑道:「在那個地方待了那麼多年,我楊倉也不曾見過如此清麗的人兒,
可惜男身女相,不是個好兆頭。」
「女的,楊倉,她是個女娃兒。」帝赫雲抬起幽詭的眼眸,似笑非笑地覷了
楊倉錯愕的表情一眼。
「女……女娃兒?雲爺,那你還脫了……她的衣、衣衫……」楊倉何止錯愕,
簡直是震驚不已。雖然心裡有點慶幸自己的主子不是斷袖但眼前詭譎的狀況真教
他心裡發毛「我為何不能脫她衣衫?醫者——父母心。」帝赫雲的嗓音沉緩,且
饒富興味,神情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是……可是……」楊倉困難地吞了口唾液,欲言又止,「雲爺,男女授
受不親,依屬下之見,還是將她帶下船去,找一名村婦照料好了,這樣一來,才
不會落人口實,毀了她女兒家的清譽……」
「你說夠了嗎?」帝赫雲冷冷挑起一道濃眉,淡睨著楊倉失措無辜的表情,
揚在他唇邊的笑容淨是不屑的輕嘲。
「夠是夠了……」
「那就給我退下。」帝赫雲淡漠地拋下一句。
「可是……雲爺,一個女娃兒最重要的就是貞潔,您這樣對人家東摸西瞧,
教她以後去嫁給誰?難不成……難不成……」主子要自己把她收下來做妻妾?楊
倉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嚇了一大跳。
帝赫雲冷淡的抬起黑眸,陰柔一笑,道:「滾。」
「是……是。」楊倉悶悶地點頭,為難地瞧了昏睡不醒的刁童顏一眼,嘆了
口氣,轉身垂頭喪氣地離去。
唉,那麼青嫩的俏女娃兒,就要被雲爺心狠地吃掉了……
暖暖香香的,刁童顏舒服得幾乎想要就此沉睡下去,再也不想醒來了,直到
她感覺有人的手正不安分地把玩著她的長發,同時一絲沉魅的男性麝香味不意地
鑽入了她的鼻息,才真正驚醒了她。
她細致的眉心微微一蹙,緩緩地掀開了長翹的眼睫,綻現水瞳中迷離的光彩,
紅紅的,略帶了絲血色。
「好痛……」她嚶嚀了聲,忍不住再度閉上刺痛的瞳眸。
「湖水浸染了你的雙眼,難免疼痛,待會兒你就會好過些了。」男人低沉富
磁性的嗓音幽幽淡淡的,含著一絲漠然。
「嗯……」刁童顏輕嚀了一聲,卻立刻感覺到不對勁,猛然地睜開眼睛,不
顧雙眼的澀痛,驚愕地望著站立一旁的高大男人。
轉眸平行而視,她竟然只能看到他的下袍,刁童顏隨即嚇了更大一跳,她不
經意地看見了自己裸露的雙肩,正浸在溫暖的熱水中,她的長發飄浮散在水面上,
遮掩了些許赤裸的身子,她呼吸之中可以隱約地嗅到溫熱的水煙裊出淡淡的藥草
味兒,饒是沁人心脾。
刁童顏頓時慘叫了一聲,急急地用纖細的雙臂護住水面下不著片縷的嬌軀,
小臉兒泛起了一片艷煞的潮紅,呼吸微微地喘促,「你……你到底是誰?我又怎
麼會……」
帝赫雲神情閑淡地繞玩著她水濕的黑發,寒漠似的眼眸鎖著她低垂羞紅的小
臉不放,「你叫什麼名字?」
「刁……是我先問你的耶!」刁童顏氣悶。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在聽她說話?
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藐視。
「你的名字。」他的語氣轉沉,似乎不容人抗辯,一字一句中,莫不充滿了
慣於命令他人的威嚴。
偏偏刁童顏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倔角色,她嬌氣地重哼了一聲,硬是不如他的
意,道:「你不說,我就不說,看你能把我怎樣!」
「你想親身試一試我的能耐嗎?」他魅然地勾起一抹幽冷的笑容,「我可以
救你,當然也可以置你於死地。」
刁童顏驀然一驚,抬起了白淨稚嫩的臉蛋,仰望他低瞰著她的冰寒冷面,沒
來由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起來……很凶的樣子。」抬眼瞧著,她一雙微揚的柳眉忍不住緊鎖了
起來,抿起了幼嫩的紅唇。
聞言,一絲異樣的感覺滑過帝赫雲的心頭。從來沒有人敢當面對他說出這種
話,她是第一個。「我說到做到,你還是堅持不說嗎?」
「你看光了我的身子,還這樣威脅我?」她覺得委屈極了,雖然出身妓院,
但她好歹還是個清白的女孩兒呀!
帝赫雲冷哼了聲,對她的抱怨不置一詞。
「搞不好還被你摸光光了,你還對人家那麼凶!」刁童顏越說越可憐,抬起
一雙水靈靈的瞳眸直瞅著他。
「你——」他瞇起了冷厲的雙眸,狠狠地瞪著她譴責著他惡行的小臉,彷似
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
「我不幸被人推落湖底,現在還要被人家看光身子外帶威脅恐嚇,我真可憐,
不如死掉算了。」說著,她低泣出聲,悲從中來。
帝赫雲盯著她的眼光,像是看著一只正在撒潑的小野貓,他卻拿她沒輒。
「你今年多大歲數了?」他的目光肆無忌憚地細審著她細白勻淨的纖肩,柔
柔弱弱的,不堪一擊。
刁童顏倔傲地別開小臉,悶吭了聲,「十六。」
「才十六?」他玩味地喃念了一遍。
「發育不良對不對?我自己也不喜歡這樣,要不是我年紀不夠大,也不需要
寒艷姊姊出面為我打理眉樓的事務,更不需要這樣遮遮掩掩地用男兒身模糊他人
耳目,生怕讓人家知道眉樓的樓主竟是一個好欺負的小女娃兒。」刁童顏氣悶,
滔滔不絕地怨道。
「我沒問你這些。」他的長指仍舊留戀著她的青絲不去。
原來她就是那個一直教人猜測紛紛的眉樓樓主,如今一見,沒想到她竟是個
如此惹人心憐的卿卿小娃。
「你沒問,我就不能自己說嗎?暴君!」刁童顏回瞪了他一眼,纖臂牢牢地
抱住浴桶中嬌裸的身子,心裡不禁悲嘆了聲。
紅塵是非多,粉院勾欄裡的是非更多,從她娘拋下一切離開之後,眉樓的景
況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不是眉樓的姑娘不夠美艷漂亮,招攬不了客人,而是……
誰能容忍自己在尋歡作樂中途,狠生生地被人打擾。
那個得不到她娘的蠻劣皇戚,幾乎天天上眉樓來找麻煩,日子久了,除了一
些念舊的老客人上門之外,眉樓的風光已是大不如前了。
暴君?帝赫雲聞言,笑得極苦,「刁童顏,是嗎?」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不已,絳紅的小嘴兒微微地張著,水漾的明眸閃過
一絲疑惑。
「兩年前,刁眉大張艷幟,在京師之中無人不知,她的女兒更在繼承眉樓之
後,行蹤成謎,刁童顏,你的名字並不難猜。」他的臉龐再度恢復平沉幽冷,眸
光中閃過一絲詭意。
這男人!刁童顏心思頓時轉了千百回,轉出了個結論,而且是一個很教人興
奮的結論。
「你娶妻了嗎?」她將一抹天真無邪的笑靨輕輕地拋向了他。
「我是否娶妻與你無關。」他轉開冷眸,試圖忽略她小臉上那抹教人心魂怦
動的笑容,恍如一朵嬌花般展現春顏。
「不說?我就當你尚未娶妻啰?」她一雙皓腕交迭在木桶邊緣,小臉笑嘻嘻
地靠在上頭,笑咪咪地覷著他如冷鐵般剛毅的臉龐。
「隨便你。」他的雙臂抱胸,側睨了她一眼。
「好吧!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尊姓大名?否則
我以後怎麼告訴我的孩兒他爹的名字。」刁童顏噘起了俏嫩的紅唇,直勾勾地盯
著他冷峻的臉龐。
「我們之間依舊清白。」不可否認,當他聽見她的瘋言時,心裡著實吃了一
驚,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現在清白,以後可不見得,我已經決定了,你可以不用娶我,但我想要生
你的子嗣,孩子可以不喊你爹,但你的孩兒卻要喊我一聲娘,哼!」刁童顏的唇
邊漾起一抹嬌嫩嫩的笑容。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帝赫雲凌厲地瞇起深邃的雙眸,倏地轉過身,甩袖
離去,淡淡地拋下一句,「穿好衣裳滾吧!」
「喂,你的名字!」刁童顏不死心地追問,趕忙從水中站起身來,下一瞬間
發現自己的身子不著寸縷,急急地坐回水裡。
望著他冷肅的背影,她嘻嘻地勾起賊笑,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怕他凶狠的模
樣,反而打從心底眼兒喜歡。在妓院中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早已經失望透頂,
沒想到她會在這裡遇到好貨色!
呵!想著,她忍不住笑得更賊了!
就是他了!
「你想生雲爺的孩子?」
關尹受了驚嚇,下巴險些脫臼;楊倉更不用說了,他被嚇得失聲,只能直愣
愣地望著刁童顏嬌俏的容顏,已經有盞茶的時間沒有回過神了。
「沒錯。」她笑得甜美極了,小巧的臉兒微偏著,迎著湖面上徐徐吹來的涼
風,肯定地點頭道。
「你不怕它那張閻王臉?」關尹跟在帝赫雲身邊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在他面
前不再膽戰心悸,眼前這不怕死的女娃兒竟然口口聲聲說要生他主子的骨血,難
怪楊倉會被嚇得不能說話。
「難道你沒聽說會叫的狗不會咬人嗎!」刁童顏笑哼了聲。
這下,連關尹都被嚇得不能出聲了,因為帝赫雲正是一臉陰沉地站在她的背
後,眸底泛過一司肅殺之氣。
「刁……刁姑娘,不要再、再說下去了!」關尹膽戰心寒,他從來沒有見過
主子如此震怒的表情。
帝赫雲冷魅地伸出長臂,就要揪起刁童顏的衣領,把她從船板上扔下湖去,
然而就在他要碰觸到她之際,聽見了她細嫩的嗓音天真地說——「為什麼不說?
瞧他擺出一副凶樣兒,誰敢愛他?沒人敢愛他是嗎?我敢,就讓我一個人愛
他好了。」
她近乎傻氣的話語重重地撞進了帝赫雲冰凝的胸口,他的手臂頓止在半空中,
愣愣地望著她纖弱的背影。
剛好相反地,楊倉和關尹被她這番話給驚醒了,兩人笑得賊呼呼的。終於盼
到了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愛他們天下無敵的主子。
「刁姑娘,你說過自己出身勾欄粉院,是不?」楊倉的雙眼頓時明亮了起來,
很有興趣地笑看刁童顏。
「嗯,怎樣?你們瞧不起妓院姑娘?」刁童顏挑起一道纖秀的柳眉。
「不不,青樓名妓同樣有俠義之輩,可是既然刁姑娘身為眉樓樓主,難道不
想為眉樓找個本領雄厚的恩公?」
「能這樣當然最好,但我想不必了,誰能鬥的過當今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
算了吧!」刁童顏苦澀一笑。
「鬥得過、鬥得過,只要你能勾引某人當你的恩公,管他什麼天皇老子、窮
凶惡極之輩,統統不足以為懼。」楊倉昂起臉,重重地拍了下胸脯,向刁童顏鄭
重地保證道。
「喔?什麼人如此厲害?」她的好奇心徹底地被人勾起。
「住口!」帝赫雲回過神,冷喝了聲。
楊倉不死心地續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那就是……」
「楊倉,你該死的給我住口!」帝赫雲寒眸一瞇,威嚴畢露,沉渾幽冷的嗓
音輕幽幽地自齒縫間拋出。
楊倉懂得分寸,適時地恭敬垂首噤了口,眼睛卻不住地示意刁童顏,含著笑
意地瞄了自個兒的主子一眼。
初起,刁童顏愣了一下,隨即就會了意,絳紅的嫩唇揚起漂亮的微笑。她的
眼光果真不差,看中了個好貨色,姑且不論楊倉的說詞中有幾分可信,她是絕對
不會放過帝赫雲。
「喂,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耶!」刁童顏笑嘻嘻地說道,嬌小的身自輕
巧地走近帝赫雲。
「你不需要知道。」帝赫雲冷睨了她一眼。
「是嗎?反正我們的關系那麼親密了,你就不用害羞了嘛!」刁童顏可愛俏
皮地一笑,嬌靈靈的臉蛋卻是無比恬靜,眼眉之間有著一絲早熟的風韻,清靈之
中平添了一份天成的冶艷。
他們的主子會害羞?楊倉與關尹兩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帝赫雲的臉色頓時鐵青,冷瞪了兩名手下一眼,爾後寒光四射地狠瞪著刁童
顏稚氣未盡脫的小臉。
「你再胡說一句,我就把你丟下水去,我說到做到。」冷冷的湖風拂起了他
玄黑色的衣袍,更顯出他的尊貴不可親近。
刁童顏的笑臉一凝,跟著他沉下絕麗清靈的小臉,美妙的嗓調中帶著悶悶的
哭音,泣控道:「你討厭我。」
他淡掃了她一眼,冷哼了聲,不語。
「嗚……我干脆死了算了,我就知道自己生來注定爹爹不疼、娘娘不愛,我
不要活了啦!不用你丟,我自己跳下去省得你麻煩!」說著,她衝到船舷邊翻身
就要跳下湖去。
楊倉一見情況不對,與關尹兩人七手八腳地拉住她,勸道:「刁姑娘,千萬
不要衝動,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真的死掉了,眉樓怎麼辦?那裡應該還有人正
為了你的失蹤而擔心吧!」
「你們放手,不要阻止我啦!誰教救我的人是個冷血的大壞蛋,死了剛好還
他一條命……等等,寒艷!她一定會擔心死,不行、不行,我不要死了,放開手,
我要回去了。」
她才不會笨到真心要死呢!但經楊倉這一提醒,她才想起與她情同姊妹的寒
艷應該正著急地在尋她吧!不行,她不能再胡鬧了,該回去眉樓解寒艷的心愁了!
帝赫雲一動也不動,冷眼地瞧著眼前正在上演的鬧劇,完全不為所動,只是
付諸一聲冷哼。
「對嘛!你年紀輕輕,不該那麼早死。」楊倉松了口氣。還好,這樣一個有
趣的女孩死了可惜。
忽而,刁童顏的動作靜了一靜,詭譎地勾起玩味的笑容,挑釁地昂起小臉覷
著帝赫雲,圓黑的眼瞳中盛了如星子般的光芒。
「你們真的以為十六歲很小嗎?錯了,十四歲就已經是一般妓女開始接客的
年紀,既然我能看的也被你看了,能摸的也被你摸了,你卻不要我,那我干脆自
暴自棄,開苞接客算了,要是哪天你想開了,上眉樓來找我,我會算你便宜一點,
當作是回報你的救命之恩。」
「刁姑娘——」楊倉與關尹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結論,轉個彎兒,矛頭還
不是一樣指向帝赫雲。
帝赫雲的眸光有如一片寒漠,平靜幽冷,「何必特地告訴我?這種事情你高
興就好。」
聽見他無情的話語,刁童顏的唇邊噙著一抹稚氣卻苦澀的笑容,逞強道:「
你說得沒錯,只要我高興就好了,只不過我會專程派人送帖子過來,大爺你將會
是小女子我宴上的佳賓,至於來不來,隨你了!」
帝赫雲冷眸一瞇,不置一詞,轉身步下船艙,彷佛刁童顏的挑釁從未入過他
的耳裡,神情依舊寒淡。
一絲陌生的刺痛感襲上忉童顏的心窩兒深處,隱隱泛疼,直教她難受極了。
他終究還是看不起她是個娼院妓女嗎?
「刁姑娘,你不要想不開呀!雲爺就是這副德行,對誰都是一個樣兒,習慣
就好,習慣就好。」關尹極力想讓氣氛輕松,但發現自己拙劣的說話技巧只是讓
氣氛更加詭異沉重。
「他還有心嗎?」刁童顏突然小聲地問。
兩人愣了一愣,楊倉不解地皺起眉頭,回道:「刁姑娘,咱們雲爺是個活生
生的人,他當然有心呀。」
倏地,她嘻嘻一笑,「只要有心就好,就怕他真的沒了心,怎麼撈都撈不到。
我回去了,你們等著收帖子吧!」
「刁姑娘,你是認真的?」楊倉愕異地望著兀自解開小船系繩的刁童顏,他
還以為她只是隨口說說呢!
刁童顏身形俐落地翻身下小船,小手握住了槳櫓,此時才抬起俏靈靈的小臉,
望著樓船上的兩個男人,笑道:「請你們轉告他,童顏被人開了苞之後,會將染
了處子之血的紅褥子送來給他,到時請他務必笑納!」
「刁姑娘!」
兩人驚愕的喊聲回蕩在秋涼的湖面上,卻喚不住刁童顏遠劃而去的船影。
細舟淡滑過水面,泛起柔綠的漣漪,不過一會兒,便靜止於無痕,彷佛方才
的一切從未發生過般悠遠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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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賣藝賣笑而不賣身,娼門中稱之為青倌人,也稱清倌。
刁童顏身為眉樓樓主,雖說年紀尚輕,但她身擁刁眉留下的酒樓產業,與一
般妓女不得已淪落風塵的情況大不相同,她就算一生不開苞、不接客,只怕也沒
人能迫得了她。
但此次劫後余生之後,她的決定震驚了所有人,探花胡同裡,人人等著看熱
鬧,而童哥兒就是刁童顏的消息轟動了京城名少權貴。這些日子以來,刁童顏換
回女兒裝扮,開始了她的賣笑生涯。
小閣裡,如血般赤紅的晚霞灑入,刁童顏坐在鏡台前,梳著自己漆黑如墨的
發,唇邊凝著一抹極稚嫩的笑容,白淨的小臉映在銅鏡中,眸底盛著涼冽的光芒。
「童哥兒,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我不知道你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但是這
樣賭氣似的決定,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寒艷秾纖合度的身形立在刁童顏的身畔,望著鏡中的她,忽地搖頭嘆息,精
致絕麗的眉心微地一蹙。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裡有數。寒艷,你以為假裝男童的日子還能夠維持多
久不被識破?我要賭,就算到最後我賭輸了,那也是我的命。」刁童顏轉過小臉,
定定地看著寒艷。
「你說的那個男人會來嗎?」寒艷問出了心底盤懸已久的疑問,「要是他不
來呢?你又打算如何收場?」
聞言,刁童顏不語,回過頭去靜靜地梳著子己如雲般的發絲。縱算會有千錯
萬錯,她只希望這一次的決定不要錯!
月黑風高,冷風中摻了一絲秋天的寒瑟,吹得直教人臉頰發疼。靜黑的夜裡,
由遠而近傳來一陣馬蹄聲,一輛馬車奔馳在湖邊的堤岸上,不多時,車夫勒馬停
下馬車。湖的四周一片荒涼寂靜,獨有一艘氣勢磅礡的樓船停泊在湖的央心,連
接長河的水閘蓄滿了水,隨時待發。
此時,一道月白色的纖細身影緩緩步下馬車階,從容輕巧,那正是刁童顏清
靈嬌弱的女兒身裝扮,她一臉靜默地走到湖邊,深吸了口氣,忍不住泛開嘻嘻笑
意,喊道:「喂,客人來了,你們還不出來迎接!」
她如黃鶯般婉轉動聽的嗓音回響在靜闃無聲的天地間,格外響亮,立刻就驚
動了樓船上的人。
不消片刻,一艘小舟輕滑而來,船上乘著關尹和楊倉兩人,看他們臉上的表
情,似乎不太訝異她的來訪。
「刁姑娘,上船吧!」楊倉退開身,做了個恭請的手勢。
刁童顏聞言便不客氣地拎起裙襦,跨進小舟,直覺她這身女裝只會妨礙行動,
不過她還是笑得很開心,問道:「他知道我來了嗎?」
「天下間沒有事情是雲爺不知道的。」楊倉溫藹地笑道。
這男人真有如此神通廣大?刁童顏任不住質疑地蹙起眉心,唇邊勾著一抹不
客思議的笑容。
「喔?那他怎麼沒有趕我走?」她好奇地問,抬起小臉看著舟子行近樓船,
越覺船身的磅礡高大。
再抬眼,她見到了帝赫雲倚在船舷邊修長的身影,心兒一怦,兩人的視線在
空中交會,他的眸光依舊是如此深沉陰暗。
「雲爺說了,來者是客。」楊倉如實地復述,卻與關尹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
個寒顫。
什麼來者是客?鐵面冷心的主子從來不吃這一套,常常尋上門來的人,不是
吃了閉門羹,就是吃不完,兜著走,死定了!
刁童顏卻不解其中的玄奇,粉嫩的小嘴兒噙著笑,直到步上樓船,正式對上
帝赫雲寒涼如冰的臉龐,她不禁笑得更開心了!
所謂「初生之犢度畏虎」,此話一點兒都不差,而刁童顏這只小犢何止不畏
虎,簡直是膽大包天,以捋虎須為快樂之本。
月娘悄悄地探出烏雲端頭,斜灑了一地的光亮,船板上,帝赫雲黑暗的身影
投映在刁童顏月白色的身子上,形成極強烈的對比。
「我又來了,為了送帖子來的。」
帝赫雲淺飲著銀杯中的烈酒,淡掃了她一眼,道:「是嗎?那把帖子放下,
你可以走人了。」
「不要,」刁童顏不依地搖頭,「既然來了,我就不會輕易離開。喂,你還
是不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很好奇耶!」
「你不需要知道。」他淡然地拋下一句,又淺啜了一口酒汁。
「為什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握要報恩啊!而且,你救了人,就應該要負
責到底,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請你幫忙呢!」刁童顏耍賴地偎近他冷冽高大的身形,
昂起小臉企盼地望著他。
他俯首冷視著她,不屑地悶吭了聲。
「你不要那麼凶啦!人家會害怕呢!」她噘起了紅嫩的小嘴兒,埋怨地覷了
他一眼。
真是鬼話連篇,他帝赫雲可不以為她心裡會有一絲感覺叫做害怕!
「哪!我雖然出身娼門,可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什麼都不懂,可是我又
不想去問旗下的姑娘,你想一想,我是鴇兒耶!哪有人家做老鴇的去問姑娘說,
喂,那件事情痛不痛?只要把腿幫開等著男人進來好了嗎?要是他亂摸人家胸部
怎麼辦?偷偷告訴你唷!我會怕癢,一定會笑出來的啦!到時候不就丟臉丟到姥
姥家了!」
他不置一詞,依舊冷著臉直瞅著她精致絕艷的小臉,只不過當他的眸子瞇起
時,一絲詭異至極的笑意閃過他的瞳底。
「你也說說話好不好?很悶耶!我是個很好面子的人,不能丟臉的啦!所以
……所以……」唉,一個人講話好累。
「你究竟想要怎樣?」他的眼瞼終於掀了一下,慵懶冷淡。
好吧!一句話總算聊勝於無,刁童顏得逞地賊笑了聲,「所以呀,我須要你
幫忙,你看起來好像挺厲害的,教我那回事好了,咱們今晚不要睡了,面授機宜,
你當個好師父,我當個好徒弟,可是不只要說唷,有些事情呢,要是說不明白,
咱們就身體力行,好不好?」
身體力行?帝赫雲的眼眸危險地一瞇,暗潮洶湧。「小鴇兒,你不怕我當真
要了你?」
「啊,我還怕你不要呢!」刁童顏嗤笑了聲,「不怕啦!每次你看見我就是
一副很不屑的樣子,碰了我會污了你似的,我不會強求,只要你能讓我在那一天
晚上不要出醜就好了。喂,送佛送上西,幫人幫到底,只要讓我平安熬過去,以
後我保證不會再來打擾你,行嗎?」
氣氛一時僵凝,兩人的眸光對峙著,一道幽冷,一道頑黠,彷佛有股暗流正
悄悄地交會著。
「看樣子,你一定要纏著我幫你那檔子事啰?」他的眉邪邪一挑,男性的長
指柔撫著她淨白的小臉。
「對,大哥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刁童顏有種直覺,他不像表面看起來
那麼威不可親。
大哥哥?她童膩的聲音聽起來直教帝赫雲覺得心口不舒坦,淫蕩而且稚嫩,
這兩種氣質在她的身上交融出一種異於平凡女子的特殊誘惑。
「我一點都不好,甚至——很壞。」話聲一落,他修長的男性手臂狠狠地攫
起了她的纖腰,往船艙中大步走去。
「喂,你、你要做什麼?」她嚇了一大跳,蓮足懸空,被他搖得頭昏腦脹,
勉強地抬起小臉瞪著他陰暗的側臉。
「我要做什麼?」他笑著低睨了她一眼,挑眉道:「我決定收你為徒了,小
鴇兒,咱們師徒倆到艙房裡慢慢培養感情。」
「你、你——」刁童顏訝異他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邪惡魅惑,活似個天生
的風流哥兒。
「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小鴇兒。」帝赫雲悠然冷笑。想惹他?憑她這一
點小道行還不夠瞧!
「喂,你可不要亂教唷!我是你的徒弟,你不能虐待我,還有,男人被摸哪
裡會很舒服,你可要統統告訴我……」刁童顏滔滔不絕的話語消逝在船艙的入口。
「身為一個女娃兒,她真的很有眼光。」楊倉贊嘆道。
「沒錯,希望她不要後悔,咱們雲爺的武功太厲害了,體力可能也會很好,
她才第一次……唉。」關尹的語氣是悲憐的。
「搞不好雲爺這一次會很憐香惜玉。」
關尹怪異地回覷了他一眼,「楊老哥,這麼多年了,你什麼時候見咱們雲爺
憐香惜玉過了?」
「沒有,聽說憐香惜玉這件事情,咱們雲爺……不太行。」說著,楊倉跟著
悲嘆了出聲。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人意料之外,半個時辰後,不但沒聽見刁童顏慘教的
聲音,反而從船艙中傳出帝赫雲暴跳如雷的吼聲,嚇掉了樓船上所有人的三魂七
魄,久久不能回神!
沒想到再度來到帝赫雲的艙房,情況卻是迥然不同,刁童顏可沒像表面上看
起來豪放大膽,當她的眼睛瞄到房中那張寬敞的大床時,忍不住心生怯意,想一
溜了之。
然而不消片刻,她已經被他丟到床上,求生無門,就有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怯生生地望著眼前身形高大偉岸、神情厲害無比的劊子手。
「喂,慢一點啦!人家會害羞呢。」刁童顏才說完,就驚訝地發現他正在脫
她的衣裳,她連忙制住他的狼手,心虛地笑道:「不要脫我的衣服好不好?才換
回女裝不久,有點陌生,脫了我會穿不回去,反正……反正穿著衣服也能做,咱
們就穿著衣服學愛做的事情好了!」
「不脫衣服?」他淡然地挑起一道眉,轉過身冷冷地道:「那你就另請高明
吧!在這裡,只能由我作主。」
望著他冷傲的背影,刁童顏深吸了口氣,按下心中的氣焰,綻出如花的笑靨,
起身上前抱住他如鋼鐵般結實有力的虎腰,柔順道:「你是師父,當然你說了算
數。」
天殺的男人!她在心中暗嗔了一聲,不過他的男性氣味真是好聞迷人,算了,
誰教她就是喜歡它這樣子。
「很好,乖鴇兒」隨著它話聲一落,高大挺拔的身形猛然回過身,長臂攬起
了她纖細幼嫩的腰肢,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柔軟如蜜的絳唇,傾泄這些日子來對
她產生的不正常情愫。
她分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兒,卻偏偏在眼眉間寫滿了早熟的輕愁,機伶刁
鑽,竟然還敢不怕死地大膽惹他。
該死!他竟也著了她的魔,不可自拔!
刁童顏的神智一時之間被他男性的薄唇給擊得潰不成軍當他的舌尖靈活地鑽
入她的蜜腔內,吮吸著她口中甜膩的津液時,她只覺得眼前的景物不斷地在變化
旋轉,逐漸迷離。
「唔……」她忍不住輕嚀出聲。
不行……他的魔手伸向了她小巧的柔乳,霸道地覆住了那被絹衣裹住了嫩丘,
揉搓緩撫,不行……他的手腳太快了啦……
「住……手……」她困難地從他的唇間逸出破碎的話語。
討厭!他的手直接伸進去她的單衣裡去了啦!隔著一層梅繡肚兜,貼燙著她
的嬌小乳丘……好熱,粗糙微繭的大掌故意挲撫過她的乳窩邊裸露雪膩的肌膚,
引起她的身子泛起一陣戰栗。
「喂……唔……」
啊……手指不要這樣繞著她的乳尖兒轉啦!刁童顏想阻止他卻無能為力,因
為他弄得她好舒服喔。
帝赫雲將她的纖腰霸占地箝鎖在自己的臂彎中,用唇舌欺陵著她如蜜般的檀
口,貪婪地吮取著她嫩唇間的花釀,不容她抵抗,大掌恣情地揉搓著她滑脂般的
幼膚,小巧的柔乳在他的掌中微顫著。
「喂……」她握起小拳兒,掙扎地抵在他如鐵石般剛健的胸膛上,卻一點兒
都使不上力。
哇……好奇怪!他明明只揉了她的胸部,為什麼連小腹都熱燙了起來?她幽
密的腿間還滲滑出一股異樣的熱潮,泛起了微微的刺痛快感,欲望在她的心窩兒
裡燃起了騷動的火苗。
「喂嗯……」還來不及出聲,就又被他用吻堵住,刁童顏雙足懸空,忍不住
內心的蠢動,夾緊了雙腿,試圖想壓抑住幽密處泛起的熱潮,滑膩膩的,引起了
她心中異樣的羞恥感覺。
不行,她要奪回主導權!
「啊……」突然,他箝住她纖腰的大掌一滑,往下按住了她緊俏的臀瓣,抵
住了他股間昂揚的欲望,她不禁驚叫出聲。
他的陽鐵霸氣地抵著她的小腹,好熱、好硬……好吧!她承認自己從來沒有
過主導權,不過,那是可以創造的!
「喂……」她留戀不舍地別開小臉,離開他纏弄的唇舌,困難地在兩人之間
挪出了一些空隙。「等一下,怎麼都是你在摸我?不行啦!這樣我就什麼都學不
到了,師父——」她故意將最後兩個字音拖長,甜嫩嫩的,膩人心扉。
帝赫雲的眸光稍微恢復了平素的淡冷,靜覷了她一眼,道:「你想學什麼?
伺候男人?憑你?」
他冷冷地笑哼了一聲,語氣含折嘲弄的意味,聽得刁童顏心頭一惱,賭氣道
:「喂,你是師父耶!淨潑徒弟冷水,人家會很傷心的!」
帝赫雲淡掃了她一眼,「我看不出來。」
「不管!教人家厲害一點的啦!」她撒野嬌聲地說道,在他的懷中扭著纖細
瘦弱的小身子,不經意地挲弄著他昂挺的男身。
「不要動!」該死!她到底對他下了什麼毒蠱,讓他熾熱的男性欲望為她充
血疼痛,渴望著在她嫩芽般的身子裡肆虐逞歡!
刁童顏嘻嘻一笑,水靈的瞳眸中閃過一絲頑黠的神色,「師父,先聖賢人說
得好,有事弟子服其勞,就讓弟子為師父效勞吧!」話才說著,她白嫩的小手挑
逗地往下一探,隔著袍服輕輕地握住了他昂挺的男性陽鐵,「師父,你可不可以
先告訴弟子這是什麼東西?好硬喔,長長的,很像棍子呢!」
「你——」他恨恨地瞪著她狀似天真無邪的小臉,鐵臂不由得收緊了力道,
讓她動彈不得,冷笑道:「總有一天,我會恨不得殺了你。」
「好可怕的師父。」她涼涼地一笑,又動了動身子,抬起小臉,用自己的動
作去感覺,倏地,她靜了一靜,很興奮地說道:「師父,很奇怪唷,那東西擺在
我的雙腿之間剛剛好耶!」
「不要裝瘋賣傻。小駂兒。」他輕嗤了一聲,眸光狠凝著她絕俗清麗的小臉,
恨不得立刻將她揉進身子裡。
刁童顏機伶一笑搖頭道:「我才沒有呢!你是師父耶,徒弟有見聞,你應該
要高興才對呀!」說著,她又扭動了一下身子,滿意地笑了笑,發現兩人之間越
來越親密吻合,他熾熱的陽鐵微地抵觸到她腿間一處幽私的柔軟,產生了悸動的
抽搐,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鐵青,似乎真的想要殺人。
「該死!」他低咒了聲,手臂一甩,將她扔到床上。
「師父,啊——」隨著一聲慘叫,刁童顏吃疼地跌到大床上,她抬起小臉哀
怨地看著他,「你凌虐徒弟,不是好師父。」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自己會是個好師父。」他語帶輕嘲,意思是她自己入了
賊窩,最好認命一點。
刁童顏聞言,悶吭了聲,隨即又綻出無比可人的笑靨,起身下床,小手拉起
了他的大掌,驕蠻地將他按到一旁的紫檀椅上坐著,乖巧地說道:「師父,你的
徒弟我是個鴇兒耶!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侍男人,讓男人舒服,師父,你就勉為其
難讓徒兒我當模板用了。」說著,她竟從暗袖中拿出了兩圈細繩,就要將他的手
腕捆在椅臂上。
帝赫雲臉色一沉,鐵臂頑固不動,與她僵持不下,沉魅的聲音自他的齒縫間
迸出,「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刁童顏無辜地苦著小臉,悶悶地說道:「你是師父耶,看起來這麼厲害,我
這個笨徒兒要是做得不如你意,搞不好會被殺掉,所以我要將你的手臂綁起來,
以策安全,好不好嘛!師父……」她的聲音甜得足以膩死一窩螞蟻。
帝赫雲冷哼了聲。他現在就想殺了她,只不過他似乎也隨著她瘋狂了,松放
了手臂的力道,冷著臉任她胡作非為。
刁童顏乖巧地微笑著,將他的手臂一圈圈綁牢,忽地,她賊笑一聲,小人得
意地睨著帝赫雲冷峻的臉龐。
呵,終於將他拐到手了!
「師父,你大概不知道在眉樓中就算我不親口問,也會有很多人搶著告訴我
那檔子事情吧!」說著,她溫潤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胸膛,纖細的身子輕巧地欺上
了他高大昂藏的身軀。
他聞言,冷哼了一聲,大掌握成鐵拳,按下了心中的怒意。
「不要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刁童顏溫徐地說道,小臉卻笑得很開
心,「汴京玉昨晚偷偷告訴我,男人其實很賤,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寶貝得
像什麼似的,師父,她說得對不對?」
她的小手頑皮地解開了他衣服的袍帶,逐一地褪挨他的袍服,微敞出精壯的
胸膛,見他悶不吭聲,她勾唇一笑,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揪住了他胸肌上兩顆凸起
的乳頭,好玩地搓弄著。
「住手!」低吼的怒聲自他的胸腔中悶悶地震蕩而出。
「你不舒服嗎?汴京玉騙我,她說這樣男人也會很舒服的說,還是……還是
我用的方法錯了?」
上小巧的緊繃,用丁香舌尖細心地舔弄,就像是個好學的徒兒,盡心地伺候著
師父。
「呃——」他忍不住咬牙低喟出聲,股間的昂挺更加緊繃熾熱,教他險些失
去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他的手掌依舊克制地握成拳。
聽見他的呻吟聲,刁童顏移開了柔嫩的小嘴兒,擔心地望著他難看的臉色,
道:「師父,你怎麼好像越來越難過了?難道說她真的騙我?不然……不然……
我再試一試別種方式好了,她說這一定能讓男人很舒服暢快,欲仙欲死,也
就是快樂似神仙唷!」
帝赫雲一聽,臉色突然沉了起來,「住手,否則我不保證你能安全的走出這
艙房。」
「你能拿我怎樣?不要忘了,你的手已經被我綁起來,不能動了。」刁童顏
壞壞地一笑,水靈的瞳眸直糾瞅著他,小手探入了他的腿間,解開了褲頭,溫潤
的手心直接覆住了他火熱硬挺的陽鐵,碰觸的那一剎那間,她的手忍不住輕顫了
一下,白淨柔膩的手心微微地泌出細汗。
「你真的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他冷冷地挑眉反問,黑眸中盛著濃烈的欲
潮。該死的,她在玩火!
「我沒說。」她笑著聳了聳纖細的肩頭,心裡卻有點緊張,卻又假裝不在意,
微顫的小手撫著他股間的雄焰,感覺他男性肌膚滑膩的觸感,忽然感覺新鮮好玩,
放膽地將它盈握在自己的手心。
「喂……」她不知所措地低喊了聲。好熱好粗的玩意兒!握在手心裡,她的
心窩兒卻不由得發燙發熱起來!
「夠了嗎?可以住手了吧!」他咬牙切齒,聲音嘶啞。
刁童顏搖了搖頭,硬是吞下了一口唾液,手心出汗的情形更加嚴重,一時之
間已分不清楚是他熾熱尖端泌出的滑液,或者是她緊張的汗水,她感覺四周的空
氣突然燥熱了起來!
「師父……徒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耶!」討厭,明明是在挑逗他,為什麼
連她都覺得怪怪的,小腹間彷佛有著一團欲火灼燒著她。
「那就住手!」他低吼道。
老天!她白嫩的小手心握住了他亢挺的欲望,微微地傳來了心跳的脈動,她
的肌膚泌著細汗,不經意地滑動了下,直教他瘋狂。
「不要,那樣很沒志氣。」她氣悶地探索著門道,纖細的指尖在他昂挺的男
劍上游移,探進了他濃粗的毛叢中,握住了火熱的根部。
「該死!」他低咒了聲。
刁童顏聞言,詭異地一笑,感覺他的男性在她的手心中抽動了下。「師父,
汴京玉還教了徒兒另外逼招,她說——」
「不管她說什麼,小鴇兒,你死定了!」帝赫雲沉冷的聲音冷硬地拔揚而起,
唇邊勾著邪魅的笑意,一瞬也不瞬地凝著她絕靈的小臉。
他有力的大掌,仍舊握成拳。
捆在椅臂上的細繩已經繃到了極點,似乎隨時會斷裂,刁童顏卻不甚擔心,
她知道這繩索材質柔密,一般人是絕對掙不斷的。
但見到他狂烈如焰的神情,她知道游戲該結束了。嘻嘻一笑,她啄吻了他的
唇一下,輕巧地退開了身,「師父,天色不早了,請早點歇著吧!徒兒我要回去
了,開苞日就揀在明天晚上了,我——」
「站住!」他冷喝了一聲。
刁童顏才不笨呢,她走到門邊,回眸嬌笑,「師父,如果要徒兒的身子,明
天晚上務必前來,否則,我只有另外找新郎了!」話才說完,她一溜煙地不見人
影。
聽到她要另找男人,帝赫雲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心頭一股怒意如潮水般席卷,
他忍不住咆哮道:「刁童顏,你給我回來!」
這時,楊倉與關尹兩人聞聲而至,恰好遇上了飛奔離去的刁童顏,她的小臉
勾著賊兮兮的笑容,朝他們使了個眼色,身子如纖巧的精靈般翻落船舷,乘上接
駁的小船遠去。
「雲爺?」楊倉心眼兒一轉,沒有阻止她離開,對著艙門輕喚了聲,心想裡
頭不會發生什麼慘案了吧!
「滾開!不准進來!」
帝赫雲將他們喝止在門口。他不想教人見到他一身狼狽,有如殘兵敗將般被
一個小女娃兒玩弄於鼓掌之間。
該死!
這時,兩人在門外聽到繩索斷裂的聲音,心生納悶,難不成……難不成……
他們不敢再深入想像。主子是一個足以叱吒風雲的狠角色,不可能會心甘情
願讓一個小女娃綁住手腳吧!
門內,帝赫雲幾乎是輕而易舉地掙斷了繩索,此時緊握的拳頭才緩緩地松開,
冷眸一斂,神情卻如暴風肆境。
他必須要克住自己,否則要是剛才真的忍不住扯裂了繩索,他或許真會下手
殺了她!
天殺的!他要她,該死的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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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同刁童顏所說,受於民風婚俗的引響,一般女子在十六歲出嫁,而青樓神
女十四歲就得破瓜,送舊迎新。
今晚,四方名流絡繹不絕地湧進了探花胡同,其中不乏當今傾權的王公子弟,
他們早就風聞或親眼見過童哥兒的絕俗容顏,常有人上眉樓來只為求能碰見她一
面,他們卻沒想到她竟是個俏靈靈得女娃兒!
這消息震驚轟動了京城,人人無不摩拳擦掌,只為了爭奪刁童顏的初夜,親
身破了她的瓜血!
眉樓大廳裡,人頭鑽動,座無虛席,人人爭睹刁童顏的真面目,今晚能入眉
樓的人,都需要無償交付一百兩銀子,藉以過慮無所謂的閑人。
至於紅帖子呢,只做了一張,交給了帝赫雲,刁童顏囑咐手下的人要是見到
帖子,立刻來向她通報。
因為那代表帝赫雲來了!
小閣裡,刁童顏倚在門旁盼著,纖細的身子猶是裹著月白色的常服,望著凄
清的月色,水靈的瞳眸中映著忐忑不安的心虛。
「童哥兒,換衫吧!」站在屋內的寒艷朝著她的背影柔柔一喚,手上披掛著
為刁童顏所制的衣裳。
聞聲,刁童顏回眸凝望寒艷手中的絲裳,心中悵然,楓紅的唇緊抿著,一句
話也不說,轉步回屋裡,同時隨手解開了身上的月白色衫褲,一件件逐地褪去,
彷佛那是昨日殘留的舊痕,再也不留。
她永遠忘不掉當田弘遇失手讓她落湖,冰冷的湖水逐漸地淹沒了她,四肢慢
慢地冰凍,沒了力氣的無助滋味!
那時,沒有人能夠救她!
如果,這就是一個賤籍女子活該要受的待遇,那她就要徹底地顛覆!她不服!
不服老天注定的卑賤宿命!
「寒艷,你真該打我娘一頓,這兩年來,虧你多擔待了!」刁童顏微微地一
笑,在寒艷的面前停下腳步,纖細的身子僅著貼身的肚兜兒與褻褲,一頭雲墨般
的青絲披在肩後,更顯出了她的柔弱白淨。
她從不以為除了清麗的臉蛋之外,自己還能有何可取之處,也真虧人家看得
起,否則依她這種發育不良的身子骨,真不知有誰想要。
「只是兩年而已,童哥兒,就算是二十年,寒艷也絕不退卻,你就像是我的
親姊妹一樣,咱們分什麼彼此。」寒艷伸手柔撫著刁童顏晶瑩剔透的粉頰,心生
不舍,「太早了,你才十六歲。」
刁童顏淡淡一笑,頑皮地說道:「你沒聽說過嗎?早死早超生。寒艷,不要
勸我,我不會回頭的。」
「你的性子就如同野火,誰敢勸?」寒艷嫵媚一笑,搖頭道:「跟我比起來,
你聰明多了,若不是出身娼門,你值得更好的待遇。」
兩年來,眉樓雖然大事由她寒艷出面,然而真正運籌帷幄的人是刁童顏,她
天生聰穎,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甚至於帳本也都是她在處理,事事公正,從不偏
頗,眉樓裡的姑娘奴隸無不心服於她。
刁童顏聞言,不語但笑,走到屏風後,靜靜地換上了新裳,纖細的身影朦朧
朧的,別有一番美感。
這時,汴京玉與李婉兒校著相偕走進,前者身輕如柳,桃頰生艷,後者豐腴
白淨,神情恬然可人,兩人皆迥異於寒艷的絕代風華,以及刁童顏天生的清靈慧
黠、嬌美秩氣。
她們三人都是京城中有名的艷妓,汴京玉出身世家,奈何家道中落,淪落風
月之中,然而她的動靜之間,猶有官家千金的蕙質蘭心。
李婉兒是官妓出身,曾經風光一時,受盡了公卿大人的寵幸,最後被那男人
的結發妻子因妒嫉而賣入風塵,相好的男人知道之後,卻是置之不理,她從此心
碎神傷,安分地賺著賣身錢,並拒絕許多喜歡她的公子哥兒為她贖身,在她溫婉
的笑臉上,總是藏著一絲不屈的傲氣。
寒艷笑視兩名姊妹,在她們的背後,都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有辛酸、
有歡笑。
「童哥兒,客人們在出價了,場面很熱鬧呢!」李婉兒怡然一笑,走到屏風
之後,為刁童顏整了整衣裳。
「哼,我又不缺他們的臭錢,今天是我選新郎,可不是要他們來買新娘!」
刁童顏越過李婉兒,款款步出,小臉上盈著嬌嫩嫩的笑靨。
「難道不是價高者得?」汴京玉揚起柳眉,好奇地問道。
「不,我只是要看他們爭,看他們能用什麼來換我!」刁童顏冷冷一笑。如
果他今天不來,她也絕不回頭了。
寒艷常笑說她烈如火、冷如冰,生起氣來什麼都不顧,撒起潑來,貓膩一樣
的人物!
刁童顏的生還,讓田弘遇嚇得心魂欲裂,不知所措,他的心思一轉,找來了
公相大臣魚玄機當靠山,向他力薦刁童顏的美貌無雙,與他正好匹配。
他心想,要是魚玄機真的看上了刁童顏,他少說也是大功一件,對刁童顏也
算交待得過去。
魚玄機在三年內從一介小官到拜相,是個何等匆明的人物,當然不會不知道
田弘遇的念頭,他抱著湊熱鬧的好奇心態,也付了百兩銀子進眉樓爭睹刁童顏的
絕色風采。
大廳中,許多王爺世子們都位列其中,他們互相在暗地裡較勁,只差爭得你
死我活。
魚玄機暗笑田弘遇打錯了算盤,與那些貪賦權貴的皇家子弟們比較起來,他
這個公相大臣還能有什麼看頭?在朝中,或許他的話可以凌越許多人,但在這種
風塵地——那就難說了!
其中更有京城首富傅馭龍靜坐其中,聽說他富可敵國,在宮商之間擁有極大
的聲望權力,只不過今晚的他似乎也是端著瞧熱鬧的心理,自始至終也沒聽見他
吭聲過。
「三萬兩。」端府在京城之中頗享盛名,端二世子此時出聲喊價了,他似乎
勢在必得。
一時間,沒人敢再喊聲,一方面是懼怕端府的勢力,另一方面他們雖然都是
天之驕子、闊爺大少,但有些人的高堂仍舊健在,不容他們放肆花大錢去玩妓,
眼看端二世子就要將刁童顏搶到手了。
刁童顏站在樓高的地方,隔著一層簾紗瞧著眾生相,卻獨不見那人的蹤影,
心裡不禁一寒。
過了初更,湧入眉樓的人潮依然未絕,探花胡同中從來沒有像今晚如此熱鬧
過,人聲鼎沸,龍蛇雜處。
一道修冷的身影淡入人群之中,飄進了眉樓,守門的人愣了一愣,瞧痴了那
高大男人冷峻威嚴的臉龐,心中莫不是一驚。
過了一會兒,待他走遠,才想起來要收他百兩銀子,其中一人驚叫道:「完
了,咱們壞了規矩了!」
楊倉隨後而來,他可不像主子一樣不將別人放在眼底,他上前拿出了百兩銀
票,陪笑道:「一百兩,不多不少——嗯……我也要進去,那再多一百兩好了…
…不對,關尹也要跟著來,那就三百兩了!」說著,他從一迭銀票中算出了
零頭給看門的小廝,看得小廝們目瞪口呆,就在他很高興地就要踏進去的同時,
想起了一件事。
他回身從暗袖中掏出一張紅帖,交給了看門人,道:「咱們爺既然來了,帖
子就還給你們吧!」
帖子!在楊倉轉身走開的同時,一名樓僕急忙忙地轉身跑進樓裡,告訴樓主
這天大的消息!
廳中一片吵鬧,七嘴八舌,活似鬧市。
三萬兩的重金一出,無人敢與端王府的二世子爭鋒,誰教他的姊姊是當今皇
帝的寵妃,只消她一句枕邊細語,莫須有的罪名就要扣到頭上了,屆時就算有十
條命,也都不夠拿來玩!
一切,幾乎就要成為定局了!
然而,當帝赫雲威冷的身影步入廳堂之時,瞬間有許多人變了臉色,包括魚
玄機與端府的二世子,幾乎所有的王爺高官都莫名地驚懼了起來,慘白著臉的模
樣如見鬼魅。
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帝赫雲冷掃了眾人一眼,神情睥睨,看那些人有如被獨蛇盯上的老鼠一般,
半聲都不敢多吭,心裡就覺得可笑。
田弘遇不明所以,悄聲地湊近問著魚玄機道:「他到底是誰?為什麼你們這
些高官皇爺門個個怕他?」
魚玄機回覷了一眼,苦笑道:「越是高官重臣,越是怕他這一號人物,你們
是不會明白的。」
「那……那就讓我過去替魚大人招呼一聲」說著,田弘遇見風轉舵就要起身
迎上前去,想乘機撈一些好處。
魚玄機見狀,立刻命手下將他按住坐定,不讓他接近帝赫雲,「不想死的話,
就不要過去,否則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沒有人能保得住你。」
田弘遇聞言,心中不禁既驚且疑。天下間當真有如此厲害的人物?殿試時,
他親身面過聖,可以確定那男人不會是皇帝,那麼他會是誰?
這時,楊倉跟了進來,見了幾張熟面孔,卻只是聳了聳肩,不以為意,恭伺
在帝赫雲的身邊。
「雲爺,咱們似乎來晚了些。」楊倉溫和地笑道。
帝赫雲冷哼了聲,緩緩抬起魅眸,凝視著樓上簾後朦朧的纖影,一絲詭譎的
笑意滑過眸底,與刁童顏的視線對上了。
刁童顏長睫一斂,凝望著他冷然的臉龐,緊揪著手上的紅帖,巧笑嫣然。他
終於來了。
「雲爺,這邊請。」
一道女聲徐徐柔地揚起,帝赫雲轉首俯視寒艷玉琢似的容顏,只是淡淡地一
笑,隨著她的身後而去,步入上座。
「喂,這位兄弟,你也出個價吧!」
後頭的人開始起哄,或許是因為端府二世子的聲名狼籍,引起眾人看好戲的
心理,讓他奪了容顏清麗的童哥兒,更是教他們不服。
魚玄機望之心驚,端府的人更是一句話都不敢吭。
反而是帝赫雲悠然地勾起一抹笑痕,回首反問道:「那兄台你以為我該出價
多少?」
起哄的人是個彪形大漢,但他的臉看起來很憨敦,笑嘻嘻地,不像是會出現
在這種煙柳地的人。
「方才端二世子已經喊出三萬兩的高價了,兄弟,五萬兩吧!咱們童哥兒絕
對值得這價錢!」
帝赫雲揚起一抹笑詭譎的笑意,再度回眸仰望刁童顏朦朧可人的小臉,淡拋
了一句,「我知道。」
聞言,眾人猶不解其意,端坐在紗簾之後的刁童顏卻忍不住羞紅了俏臉。這
男人!
彷佛心靈神會一般,帝赫雲瞇起冷眸,淡掃了寒艷一眼,道:「姑娘,請你
上去問個數目,她要多少,我都不會吝惜。」
問價?廳堂之中為之轟動,魚玄機卻是錯愕,在場王爺世子們更是瞪大眼睛,
不敢置信。
「就算咱們童哥兒開出的是天價?」寒艷笑問,這是刁童顏的意思,她只是
照著問而已。
「就算是天價。」帝赫雲神情淡然地復述。他付得起。
寒艷含笑地掃視了在場的男人一眼,柔語道:「各位爺們,誰還有主意?除
了雲爺能任咱們童哥兒漫天開價以外,還有誰能?」
此時,魚玄機率先站起身來,帶著部下離開,臨去之際,恭謹地朝帝赫雲頷
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場的高官皇爺們無不緘默,一句話都不敢吭,就連原本非常欣賞童哥兒的
兆清王爺都不敢多說半句生怕惹禍。
京城首富傅馭龍從一開始就不出聲,此時他卻與楊倉兩人相望會心一笑,兩
人的目光同時鎖在帝赫雲高大的背影。
刁童顏天生機伶,聰敏的心思一下子就感覺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原因,她
驀然站起身,步下樓閣,不多時就消失了蹤影。
「雲爺,請隨我來——」
哪廖寒艷的話音未落,帝赫雲挺拔修長的身影就如虹般一閃而逝,逐著刁童
顏而去。
該死!今晚再讓她逃掉,他就不叫帝赫雲!
「咦?童哥兒說不會是高價者得,為什麼到最後……」汴京玉柳眉微鎖,走
到寒艷身後,兩人望著通往迷樓的長廊,心生疑惑。
「心上的男人出的任何價,都是天價,玉京,難道你還不懂嗎?」
「我懂了。」汴京玉心領神會,樂見其成。
透著尊貴氣勢的書房中,兩名男子對眸淺笑,其中一名男子俊秀斯文、敦秀
儒雅,談笑間透著一股不可侵犯的氣息,而另一個男人則是中途從眉樓退出的魚
玄機。
「他終於肯出現了!」俊秀的男子坐在書案前,捻著手中的紫毫筆管,隨之
而來的卻是一聲嘆息。
「皇主子,他似乎變了,出現在那種地方,出價要開童女的苞,難道這些年
來,他就是過著這種淫靡的生活?」魚玄機道出猜測。他連夜進宮面聖,就是為
了稟報皇帝這件事。
皇帝雍華一笑,不以為然,「要是他一直都過著這種生活,朕早能找到他了。
魚卿,三年來,朕派人尋遍大江南北,就是獨不見他的蹤影,曾有一度以為
他死了,現在——哈,聽到他又現江湖,朕仿佛又活過來似的。」
魚玄機聞言,心中微驚了一番。皇帝言下之意,難不成在帝赫雲消失的數年
間,他竟活得有若行屍走肉般痛苦?
「他想要女人,宮中哪怕沒有,但是他卻獨獨要那個叫刁童顏的女子。魚卿,
你倒是說說,那女子有何引人之處?能教他出現在那種地方?」雍華蹙起眉心,
好奇地問道。
魚玄機一時腿軟。他不會聽錯了吧!那語氣中似乎有絲妒意,難不成……不
行,他不能做這種想像,一弄不好,只怕他們全家沒了腦袋吃飯。
「回皇主子的話,那刁童顏談不上有何特殊之處,聽說才十六歲,還是個青
嫩嫩的娃兒……」
夜深了,御書房中的燈火連夜不熄,魚玄機答了皇帝一夜的提問,心裡彷佛
吊起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1-3-1 17: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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