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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中國試婚現象研究 作者:不詳  
 
釋永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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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試婚現象研究 作者:不詳

第一章 真的不是我的錯

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要試婚。但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就這樣不是挺好嗎?如果有
一天他發覺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或者說不適合他。後悔還來得及。到現在我還不能
確切他說出來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但至少潛意識裏我有一種擔憂:我知道他當
時還和好幾個女生保持著比較密切的關係。


  實際上,田小芹是我絕對沒有想過要采訪的對象。我們是同學,她是那種可以
稱得上真正傳統式的女孩,體態嬌小,柔柔弱弱、默默無聞。她長相一般,又比較
保守,除了一雙純真的偶爾帶著憂鬱色彩的眼睛,她幾乎沒有留給我更多的印象。
記得大學裡男同胞們似乎很少將她作為話題,以至于畢業後各奔東西,我根本就沒
有聽過關于她的消息。

     前些天,老朋友打電話來說,想為我的采訪提供一個“有過豐富試婚經歷”的
女性,問我要不要見。事實上,作為異性,能夠在我面前毫無保留、敞開心胸的亦
不多見,我當然求之不得。但當我見到田小芹時,仍然感到了不大不小的意外。這
倒不是因為對方竟然是我的同學,竟然是田小芹,而是因為她真的很坦誠、很隨意
,在講述她的故事時毫無保留。說實話,我第一次發現她的口才還算不錯。平平淡
淡、波瀾不驚的話語裡展現出一個女性如此細膩,如此柔弱又如此坦然的內心世界。


  我有過三個男人……看到我表現出的略微驚異的神情,她明白我一定還沒有習
慣作為老同學的這種開場自,她笑了笑,將桌上的煙灰缸輕輕向我面前推了過來。


  一直以來,我對生活從沒有過過多的苛求。我以為我是個這樣平凡的女人,我
的一生也會這樣平凡地過去。在我內心深處,到今天還不明白男人和女人究竟是怎
麼回事。

  童年的記憶對我來說,既美好又平淡,每天都是一樣的。我爸我媽都是教師,
就我一個女兒。他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也給了我非常傳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
在他們那一代人眼裡,生活就是吃飯、工作、生兒育女,做應該做的事。我二十歲
以前還不知道男女之間的事,真的,我沒有聽別人講過,自己也沒有想過,我以為
生活本來就是像他們那樣。

  我的生活真正發生變化,是在我19歲那年,我爸爸出了車禍……那時候我剛
考上大學,感覺像天塌下來一樣,我無法想象以後的日子;媽比我還苦,我好怕她
挺不下來。但她比我想的要堅強,她的身上有少見的中國女人的勇氣和堅韌(也許
是吧)。是媽媽送我上的學校,就是我們的大學。但我想不到大二那年媽又結婚了
,是個工人,四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人顯得挺老實——我是說顯得。看見我要打
斷她的活,田小芹抬手阻止了我。她閉著唇,足足停頓了有一分鐘。她背後乳黃的
燈光落在她一側的頭發上,使她的面部表情變得很溫柔——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人這輩子,好多事不是你預先能計算的。我生在城市,可性方面的東西,我直
到進入大學才知道一些,也並不全面,一知半解。這使我對男性感覺好神秘,又有
一種崇拜感。好笑吧?但那時我的思想真的很純,我希望有男生追我,像其他班上
的女生一樣,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男生約會去“情人國”一一那時大家都那麼叫,男
生也一樣是嗎?

  不過我對愛情的看法跟她們不一樣,我真沒想到好多女生把男女之間的事看得
那麼隨意、那麼淺薄,她們甚至在寢室裡繪聲繪色他講起和某某男生在“情人國”
的草地上。

  或者去男生宿舍做愛的情形。每當那時候,我都是一言不發,我像被人抽了耳
光一樣難受。不過現在想起來,我內心還隱隱約約有一種妒嫉在裡面,你知道我亦
不出色,男生們似乎忘記了班上還有個田小芹。你別否認,我知道別人怎麼看我。


  就在那年暑假,大二上完那年,對了,是1988年夏天,我回家看媽媽。家
裡多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我怎麼也不習慣,而且媽還讓我喊他爸。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老混蛋強姦了我……媽大約是進修去了,二十多天不在家。一開始他對我還很
好,但在回憶起來,我當時怎麼那麼笨,其實那老男人有好多異常的舉動,看我的
眼神也很急迫,可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半夜摸進我的房間,我醒來時他已經把我脫
光了。直到那時,我還有些糊裡糊涂……過後我哭,不是一般的哭,那時我唯一的
念頭就是我完了,這輩子全完了。那老男人大概也後怕,跪在地上給我說好話,還
流了淚,但我今天真的連一句也記不清他說了些什麼,真的。

  我病了幾天,也許是看我沒什麼動靜,後來那老男人又一次強姦了我,我祇得
搬到朋友家。從那以後,我就從沒有真正回過一次家。媽求過我,也許有些察覺,
但我怎麼也開不了口,我媽辛辛苦苦、本本份份一輩子,到頭來竟然找了個禽獸,
我怕她受不了。好的是她終于和那混蛋離了,我媽到現在還是一個人過。

  大三第一學期我好低沉,我其實常常回想起那丑惡的一幕。那時候我對男人祇
有害怕和失望,人生頭兩回那種事,沒有帶給我絲毫快感,都在我的心中留下了難
以根除的創傷。就是那時候,趙志堅出現了。人就是怪,你越想躲開一件事,它卻
偏偏纏住了你。

  田小芹停了下來,伸手將我的煙拿過去,彈出一支來,點燃,長長的噴了一口
。我得承認,她抽煙的姿勢很姻熟、很優雅,甚至有些動人。在大學時,怎麼就從
來沒有注視過她呢?

  “也許你會覺得我還沒有談到正題,對嗎?”她問我,很平靜很自然的口氣。


  “沒有,我覺得這很重要。”我如實地說。

  她問我是否認識趙志堅,我當然記得。他是外語系的,和學校的幾個詩人並稱
為“六君子”,在學生中名氣不校我當時看過他的詩,也見過他幾次,祇是沒有深
交罷了。

  趙志堅長得帥,愛發表長篇大論,有一種詩人獨有的孤傲氣質。不過說實話,
我對他的詩和他的言論一向沒有太好的看法。他竟然看上了田小芹,多少有些令我
難以置信。

  在當時,女生中好多人都喜歡趙志堅,我至少知道我們級就有幾個女生追過他
,但聽說他並沒有什麼反應。我們認識是在一次晚會上,我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不
知他怎麼看到了我,並且上來邀我跳舞。說實在的,我對那些熱鬧場面根本就沒有
興趣,是被好朋友拖去的。趙志堅似乎很自信,結果是我始終沒答應他,他卻陪我
坐了下來。直到晚會結束他送我出來,我都沒說幾句話,分手的時候,他突然抓住
了我的手說:“允許我追你嗎?”

  我驚呆了,我不知道他什麼意思。要是換個女孩子,或者會感到幸福、興奮什
麼的。趙志堅那麼有才氣,那麼英俊灑脫(現在我仍然這麼看),前途遠大,誰都
沒有理由拒絕他,何況我自認沒有任何理由讓他喜歡上的。但當時我毫不遲疑地回
絕了他:“不!這不能!”

  除了那混蛋強姦我給我心靈造成的傷害外,我本身就對于學生之間的愛情沒有
安全感,那些女性被欺騙、玩弄的亦不少,她們有幾個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呢?


  我沒有想到趙志堅是來真格的,他可以說為了我費盡心機,當時他為我寫了好
多詩,女生們妒嫉得不得了——也許是快畢業時我們的事才傳開了。說實在的,趙
志堅是個細心的男人,他對我的呵護不僅是生活上的,還有心靈上的,他的體貼、
關愛仿佛大哥哥對小妹妹。而且他仿佛特會了解人的心思,從來不做我不喜歡的事
,對我也沒有出格的舉動。有多少女孩子又能經受得了這種柔情馬拉松呢?


  畢業後我分在北京,他也設法留了下來,我順理成章地被他俘虜了——他一直
說喜歡我的溫柔、純淨、古典的氣質,可我到今天還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像我
這樣的女性真的很少了嗎?祇有我自己清楚其實我沒有任何好處,人家不都說我現
在是傍大款嗎?至少我現在的確是如此平凡、如此俗氣。

  說到試婚,在我的思維裡從來就沒有這個字眼。我和志堅住到一起後,也像模
像祥的過起了日子。或許在我的一生中,祇有那一年多的時光才能稱得上是幸福的
。他老家在農村,他身上卻沒有一點我們所謂的農村氣息,盡管我們一開始收入都
不高,但也夠花了,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他為了我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這使我心裡一直有塊陰影,況且,一想到大
二夏天的事,我就感到虧欠他什麼似的。應該說,我一直就是個不壞的女人,在生
活上我對志堅是無微不至、百依百順,幾乎所有的家務我都不讓他做,我覺得自己
會做個好妻子。

  結婚是他先提出來的,提過幾次,後來也就不提了。

  也許在我內心裡,一直就有種預感,我跟他不會有好結果的,他是那種瀟灑、
英俊得近乎完美的男人,使我常常睡在他身邊還以為是夢境。他睡著的時候像個孩
子,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我著迷。有時我慢慢撫摸他的身體時他會醒過來朝我
一笑,又睡得死沉死沉,那情景真的令我感動。

  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要試婚,但他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就這樣不好嗎?如果有
一天他發覺我不是個好妻子,或者說不適合他,後悔還來得及。到現在我還不能確
切他說出來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但至少潛意識裡我有一種擔憂:知道他當時還
和好幾個女生保持著比較密切的關係。他們是朋友,我無權干涉,有兩個還是我的
好友。“你是說,試婚是由你提出來的。”我打斷了田小芹的話,我發現錄音機裡
的磁帶已經停止了轉動。“可以這麼說,但當時我真的不認為這是試婚。我想,大
家一起過,如果真的有了矛盾,不會有什麼麻煩。可是,我確實很願意做趙志堅的
妻子。”田小芹眼神迷離,她似乎又陷入了回憶之中。過了好久,她似乎才回過神
來,問我要不要喝點什麼。我要了飲料,她起身去吧台拿杯子時,我才發現她現在
的房間豪華程度遠出于我意料之外。

  我注意到她自己喝的是意大利產的紅葡萄酒,她祇是輕嗓一口,用那些暗紅的
液體潤了潤好看的唇(我今天怎麼了)。

  我說過,那一年多我們過得很不錯。但日子久了,他似乎對我越來越失去了耐
心,他那方面算是比較強的,開始時他一晚上可以要我三四次,後來基本是每天一
次,他說在我身上可以找到靈感,找到生活的激情。而我呢,基本都處于被動,我
有時在同他做愛時會走神,會想到那老東西趴在我身上的情形一一一有時我覺得女
人就是供男人享用的,我從那方面並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快感。

  後來志堅有了變化。我算是個細心的女人,我能感覺到他一絲一毫的變化。他
同我做那事的次數明顯少了,有時十多天才一次。並且,他的動作也同以前有了區
別,他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姿勢,那簡直是難以啟齒的,他甚至將我壓倒在衛生間的
馬桶上。我讓他別那樣,但他聽不進去,反而變本加厲,像是在發泄。同他在一起
後我也看過一些介紹性方面的書,我擔心他有問題,勸他去看看。志堅根本聽不進
去,反而讓我尊重他的“性”趣,說這是夫妻生活的重要內容。

  說真的,從那時起我開始對他有種怕的感覺,而另一方面,我又擔心自己不正
常。從那時起,我們開始有了爭吵。祇是每次爭吵過後,他總會設法哄我,為他的
衝動道歉。我看得出他煩,但他絕不願意傷害我,他有幾次還為他的行為痛哭流涕
。當然,我總是原諒他,我承認我一直都對他有種依賴感,我那時真不知離開他怎
麼活。

  如果說我同他的性生活有過快樂的話,就是在那幾次激烈的爭吵之後。我們和
好以後他就要我,而且充滿柔情。我感覺他回到了我身邊,而且他依然那麼熾烈地
需要我。我也盡一個妻子的本份滿足他,那感覺好特別。我根本沒意識到,我們之
間的隔皓已越來越大。或者說,我不相信他會變。

  他是做編輯的,常常出差,回到北京也推說公務忙,回家住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沒有懷疑什麼,反為他感到驕做。有時候我也去看看老媽,她現在一個人,怪可
憐的。現在想起來,我和志堅的分手真是太簡單了。我知道,許多女人都遇到過和
我同樣的遭遇。那次志堅告訴我得出差半個月,我也準備去媽那裡陪她幾天——媽
那時剛退休。

  我那天早晨回家去取衣服,撞上了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幕:就在我們的大床上
,志堅和一個赤裸的女人相擁而眠,連我進門都沒有發覺。屋子裡亂糟糟的,他們
的衣服扔得滿地都是。我有如五雷轟頂,腦子裡一團亂麻,淚水流得一塌糊涂。我
怎麼也想不到會有這一天,志堅前不久還說要和我結婚,我甚至想到結婚後就應該
為他要個孩子,這真是天大的諷刺,我傻乎乎地被人耍了!

  後來我平靜了些,等我驚醒了他們,才發現那女的竟然是我的好友陸雯。陸雯
很平靜地穿好衣服揚長而去,志堅開始有點驚愕,後來祇說了聲:“你怎麼回來了
?”就又躺了下去,點起一根煙。

  說實話,當時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我等著志堅的解釋。志堅真的跟我作了解
釋,說了好多話,我都記不清了,大約是說不想再瞞著我了,他跟陸雯已經有好久
的關係,是陸雯追他的,他祇不過逢場作戲;而且,他還有一個女人,我也認識…
…他說了好多,也很動情,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的心和淚水似乎都是空的,我並
不感到這一切很意外,祇是,我不知道沒有了志堅我會怎樣,我是個弱女子,我幾
乎沒有獨自面對生活的信心。

  然而我們還是分手了,我到今天還記得志堅最後的一句話:“你需要一個更好
的男人來照顧你,而我,不是那種男人。”假如當初志堅提起結婚時我就答應他,
今天會怎樣呢?人生是不能假設的,但我不認為那是我的錯,真的不是我的錯。

  田小芹又一次抓起了一支煙。

  我問她是不是常抽煙。她輕輕吁了口氣說,現在雖然住著這麼大的房子,但空
蕩蕩地除了保姆就沒有人,老馮很少回家,煩的時候就抽幾支。有煙沒煙,生活都
是一樣的。

  她略帶傷感的口氣多少有些影響了我的情緒。我不知該為她表示悲哀還是同情
,祇能示意她繼續往下講。

  離開志堅後,有兩年多我都是和媽生活在一起。雖然有時候也會回憶起那一段
夫妻一樣的生活,但我並沒有什麼後悔的,我還是我,我發現自己並不是想象的那
麼弱。

  那段時問,我倒希望為我的老媽找個老伴,我知道我終究會離開她的,我還年
輕,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媽的生活。

  後來我才知道,媽同第二個男人離婚是因為那人是個性變態,大概那人還不願
意離,但媽很堅決。聽媽媽吐露這些時,我的心真不知是什麼滋味啊,那可恥的人
給我留下終生的創痛,連我的老媽也受到傷害。要是我早知道這些,也許我會殺了
他,我真的會殺了他。

  但媽不答應我為她找老伴的事,她祇盼望我早些有個男人,好好的過日子。我
怎能向媽訴說我心裡的苦悶啊,我對男人已沒有了興趣,至少我不相信世間上還有
真愛。

  那時候也有好多向我獻殷勤的男人。尤其是單位上新來的一個大學生,個子高
高的,談吐風趣,性格開放,人又長得漂亮,酷似混血兒。他對我動了不少心思,
弄得公司上下全知道了。朋友們也說他人不錯,家庭條件好,極力慫恿我嫁給他。
要說我一點沒動心,那是假的,畢竟我是個女人,快三十歲的女人了。

  一來二去,我們開始有了來往。我沒有讓他踫我,我希望我的是一個真心待我
的男人,我相信除了性,男人與女人之間還應該有愛,跟父母不一樣的愛。或許你
會笑我天真,我確實有些天真,即使志堅離開了我,我還是相信他真的愛過我,祇
是我們沒有夫妻的緣份。

  對了,他的名字叫鄭波,如果沒發生那件事,我對他真的沒有什麼壞印象,或
許我真的會嫁給他,那件事真的很意外,後來我也沒有向鄭波解釋過。

  那次我們是去懷柔度周未,晚上住在他的一個親戚家。

  那天我真有太興奮太輕鬆的感覺了,這麼些年來一直呆在城裡,跟了志堅後他
主外我主內,志堅一直把我當作喜歡安靜、不好動的女孩,一直稱我為真正的賢妻
良母。可他不知道,祇要有條件,我是個好貪玩的女子,我特別向往鄉下那種安寧
、自在、清新的空氣,還有純樸的農村人。

  你知道,志堅的老家就在鄉下,不過很遠,他從沒回去過。

  鄭波這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心還是蠻細的,他知道怎麼討好我。那天我和
他都玩得很瘋,我們甚至光著腳丫在小溪裡追逐,鄭波還趁機吻了我。小溪的水很
淺,剛剛沒過腳踝。蟬鳴,鳥唱,初秋的陽光透過溪邊的樹叢照了下來。當時那種
環境,天地間就我們兩個,仿佛可以就這麼過上一千年一萬年,我多少年沒有過那
麼好的、無法用詞語來描繪的心情了。鄭波選擇那時候抓住我,吻我,我真的是無
法也無力回絕,我們吻了好長時間,天旋地轉,他那雙手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我的
上衣,當他的嘴唇像孩子一樣在我胸前摸索時,我已被徹底擊垮了。要知道,我和
志堅分手一年多,我第一次有了男人的愛撫,我那時候有種完完全全的女人的感覺。


  可是,當鄭波抱著我,將我放到岸邊的平地上時,我突然清醒了。女人畢竟不
同于男人,我擔心被人踫見。雖然那是鄉下,但也是旅游區,每個周未去的城裡人
很多。鄭波好失望的表情,但倔不過我,他很快又哄得我開心起來。

  那晚我們都很累,在農村睡覺我很不習慣,但不知怎麼一上床我眼皮就架不住
了,一會兒就睡熟過去。半夜時分,我朦朦朧朧感覺做了個夢,我看見房門外站著
一個人,他是那麼悄無聲息地盯著我看了好久。然後幽靈般地走到我床前,並且伸
手撫摸我的身體。我想叫,卻叫不出聲,想掙扎,卻渾身無力。

  突然,我使勁一掙,竟真的醒了過來,我看見一個男人伏在我身旁,赤身裸體
,使勁的揉著我胸部。那時我眼中看到的是幾年前的夏天那老男人趴在我身上的情
景,我恐怖極了,不由自主地抬腳用力蹬了出去。隨著一聲慘叫,男人猛然問翻滾
到地上。我徹底醒了,我看見鄭波祇穿了一條褲杈在地上痛苦地倦曲著身子。天哪
竟然是他!我怎麼也不能相信,一個看起來健康開朗的男人會做出這樣偷偷摸摸的
事,而且我清楚地記得我臨睡前是關好了門的。

  這時鄭波的親戚們進來了幾個,把他扶了出去。他們看我的眼神,是驚訝、憤
怒還是迷惑,我說不清楚。

  那晚以後我是坐到天亮的,我心裡怕極了。好在鄭波的傷並無大障礙聽說是蹬
到他下身了。那以後我們就分了手,真像一場夢。這時候想一想,似乎鄭波這個人
根本就沒有在我生命中出現過。我得承認,他是個不壞的人,現在已結婚了,太太
是電視台的,兩人很恩愛。

  但反過來說,鄭波也害了我,他是在我還沒有愈合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真不
知道這是命還是什麼,那時候我又有些怕男人了,為什麼他們一個個傷害起女人來
理直氣壯,包括趙志堅。哦,對了,我講的這些是不是跟試婚毫無關係。

  看著田小芹還算平靜的表情,我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她臥室的電話響了,她朝我笑笑,起身接電話去了。我得承認,從
這個角度看上去,她的臥室布置得極有情調,盡管若大的空間顯得有些冷清;她側
著身子接電話的姿態完全可以用楚楚動人來形容。但這種感覺來自兩個原因,一是
她很會裝扮自己,二是我以前壓根兒就沒有注意過她,甚至沒聽她說過幾句話。

  田小芹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一點點笑意。電話是老馮打過來的,他現在在
海南那邊,每天都有兩次電話打給我的。

  老馮就是我現在的未婚夫——我剛才說到哪兒,其實,我雖然從未把鄭波算作
我有過的男人,但我確確實實已經打算嫁給他的,我媽媽也頂喜歡他,他不但哄我
,連我媽也給他哄得很高興。媽媽還說我應當盡早和鄭波結婚,等她有了孫子,她
就不寂寞了。當時我也那麼想過,抱孫子對我的媽媽來說是很重要的。可惜就因為
那麼一件事,這能怪誰呢?老馮本名馮建國,四方臉,有稜有角,乾乾淨淨,很重
情的一個男人。他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吧,哦,五十三了。

  他的背景說起來挺復雜的,他是東北人,入黨時還不到二十歲。老馮來北京那
年我剛好出生,他常說人的生命是個謎,他怎麼也想不到這輩子還會有個北京女孩
等著他,而且就在他調到北京時就開始等。他過了不少苦日子,但官運還不錯,要
不是文化大革命那段受的迫害太深,他今天也許還是個高官。不過我不愛聽他說這
些,我還是認為他現在這樣挺好的。

  文化大革命以後,八幾年他才平了反,調到鋼廠做了廠辦主任。說來也巧,老
馮真正下海的那年正是我父親出車禍去世的那年。老馮說,他是替我爸一樣愛我的
,爸去世了,他就開始下海為我掙錢。雖然這是男人的甜言蜜語,但老馮對我是真
動情了,我常想,要是我和他做不成夫妻,我做他乾女兒他也會答應的。

  老馮的前妻是個好女人,一輩于死心塌地跟著他,給他留下一雙兒女,90年
去世了,是積勞成疾。他前妻去世後,老馮又結過一次婚,據說還是個研究生,模
樣挺清秀,不知怎麼後來又跟別人跑了,還拿了老馮一大筆錢。這次老馮受的打擊
可不小,他年紀大了,業務又忙,他對那人真的是不錯,除了生意上的事都依著她
,還送給他老爸老媽一套房子。可結果呢,那女的不聲不響就走了,祇給老馮留下
一封信,說了些假惺惺安慰的話,大意是說她很感謝老馮,但她愛上了別人,別人
也愛她。我真不明白現在的人是怎麼回事,生活是比以前好了,可一個個家都不像
家了,一團亂麻。想起來我跟老馮也是一樣的,他兒子同我一樣年紀,當初我怎麼
就答應跟了老馮呢?

  我和老馮是經別人介紹認識的,那人是爸以前的同事,媽托了她,沒想到她真
當回事兒了。這件事我一直被蒙在鼓裡,老馮都見了我的照片,還到家裡和媽媽談
過兩次,我一點也不知道。媽媽不是個思想開放的人,她一開始就表示反對,可不
知怎麼老馮跟她淡了話,還請她去老馮家坐了一回,媽就動心了。介紹人也極力鼓
動她,媽媽終于答應讓我跟老馮見一面。說實話,我那時幾乎已打定主意獨身過一
輩子了,我對男人似乎徹底失望了。總之我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到老馮,我就答應跟
他處下去。我現在也想不清是怎麼回事。

  應該說,老馮同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這倒不是從他的年齡上而言。他坦誠
、穩艦善良、冷靜,幾乎上一代人的優點他都有,關鍵是他知道疼人,兒子、女兒
都特尊重他,我同老馮的戀愛,據說還是他兒女考察了我以後他才拍板的。他們一
家人在一起,我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心理障礙,當然,開始時還是感到別扭的。


  至于我們現在為什麼還沒有結婚,這是我和老馮共同商量的結果。他很信任、
寵愛我,但有了上一次的經歷,他認為我們這樣相互了解幾年也是有益的;最關鍵
的,他說怕委曲了我,我這麼年輕,應當有更好的男人。但我從沒有過這種心思,
真的,我覺得老馮很適合我,我祇是覺得對于我和他這樣經歷的人來說,結婚並不
是最重要的。

  我需要體貼,關愛。但結婚能說明什麼呢?況且,我根本不是衝著老馮的百萬
家財來的,我祇是覺得累了,我的心要有一個避風港。

  我媽對我們這樣的關係是永遠也不能明白的,她還為此找過老馮。但老馮聽我
的,媽媽強不過我,她太愛我,也拿我沒有辦法。

  老馮從不讓我插手他的生意,他全國各地都有關係,又講信用,所以這幾年一
直都很順當。錢不是他要追求的東西。他掙的錢早已夠我們富足地過一生。他生來
就苦命——閑不住,苦命,要讓他成天呆著,非得憋出病來不可。

  這方面我真的不在乎,我也不願拎著他。人家說女人三十多歲對性是最狂熱的
年齡,可我不。老馮身體本來很出眾的,可文化大革命受了摧殘,五十多歲的人,
做那事有時力不從心。他總擔心我會不滿意,但我覺得夠了。如果我們很久不來一
次,他偶爾也會衝動得像個年輕人,要我的時候挺激動的,撫摸我時全身都在顫抖
。他很懂得愛護我,從來沒有像我跟趙志堅時的嚇人的動作,這使我好滿意。


  我不知是否因為我的心太老了,才會有這樣的感覺。田小芹突然停了下來,周
圍好靜,靜得有一絲尷尬。其實我此時心裡並沒有一絲邪念,但不知怎麼我不敢正
視她的眼睛。我相信她也一樣心如明鏡,但她肯定沒有像今晚這樣直率,在這種環
境下向一個男人吐露過自己的心聲,我敢肯定。我忽然想到我可以走了,她的故事
也該結束了。我抬頭看著她說:“謝謝你所講的這些,我們到此為止吧。”她默默
地點點頭,長長的、柔順的披肩發掉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眼睛。然後她站了起來,
準備送我到門口。  

  真的,我是第一次(也包括我的女朋友)向一個異性講述我的故事。也許它不
像你想象的那麼淒婉動人、精彩。但這就是我,我說過我很平凡,平凡到最終跟著
一個比我大二十歲的老頭,對吧。

  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和老馮準備結婚了,婚期在年底。至于以後會怎樣,
我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從沒想過。

  現在我發現一個女性刻意去設計自己的未來,那是最愚蠢的。為什麼呢?我也
說不清楚。其實,我今晚感到好開心,第一次有人這麼完整、這麼認真地聽關于我
的故事,我仿佛卸下一個包袱一樣。真的。

  到時候一定來祝福我們,一定哦。再見。




第二章 愛恨一念間

      你要聽試婚的故事,算是找對人了。不謙虛他說一句,我是個試婚專家。不過
,你別認為我生命中所有的女人都是試婚對象。人嘛。誰沒有過七情六欲,我不否
認跟過我的女人很多,但我動了心的也就 三四個,她們都是好女孩,女人中的女人
。我承認我以前的生活是比較糟糕的,我想過,我他媽也該安靜些了,我不能再給
更多的女人帶來痛苦。總之一旬話,我要做好人。做像你一樣的好人。


  採訪肖軍是非常偶然的,而且他跟別的人不同,根本不用我提問,他就把所有
的故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滔滔不絕。當然,我在整理他的故事時刪去了一些無關
緊要的情節,他講得實在太多了。

  本來我是準備好好地放鬆一回的。而且我第一次去湘西,那裡的山、水、天、
地都是如此特別,使人實在難以想象到這兒以前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年代。有朋
友用窮山惡山來形容湘西的貧瘠,這一點我絕不敢苟同,相反我覺得這裡的山水是
如此神奇,帶著一種歷史的滄桑感。

  肖軍來賓館的時候帶了一大幫人——男男女女。當朋友把我介紹給他,並且說
明我的意圖後,他表現得十分友好,眼睛裡露出些許驚訝。為了講述方便,我邀他
到我住的賓館房間,肖軍很爽快地答應了,說了聲“今天不玩了”,他那幫人馬就
散去了。臨走時其中一個身材高挑、柳眉俏目的女孩上來擁著他親了一口,並叮囑
肖軍她在家等他。

  我注意到,那一群青年男女衣飾奢華,是坐著他們自己的轎車離去的,我祇看
清其中一輛是德國寶馬。說實話,在這種小地方見到這種場面,我有些懷疑自己的
眼睛。肖軍很隨意地遞給一支“大中華”,我拒絕了他,我習慣抽四塊錢一盒的希
爾頓,夠勁。

  肖軍並不高,大約1.75米的個頭,但眉清目秀,小平頭,一雙帶著幾分狡
黠和機敏的眼睛瓖嵌在白淨的方形臉上,典型的南方人。從他穿著的考究和一舉一
動上,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他生活的優越和事業的成功,不過他講出來的故事,仍然
大大出乎我的想象之外。

  我的朋友很多,各種各樣的朋友,也包括記者。不過,來自北京的大記者,你
算第一個。我這人一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事,唯獨女人不能少,朋友不能少,像您
這樣有知識、有文化、有聲望的朋友,我特崇拜。

  你要聽試婚的故事,算是找對人了,不謙虛他說一句,我是個試婚專家。不過
,你別認為我生命中所有的女人都是試婚對象。人嘛,誰沒有過七情六欲,我不否
認跟過我的女人很多,但我動了心的也就三四個,她們都是好女孩,女人中的女人。


  我小時過得其實挺慘的。六八年我父親從縣長的位置上給搞下來時,我還不到
9歲。據說因為父親的爺爺當過湘西的土匪,山寨的二大王。這件事在那時可不算
小事,我們一家子全受了牽連,我。母親,父親都被下放到農村,在一個偏僻的農
場一呆就是整整十年。那時候的日子多慘啊,在我的印象中,似乎肚子一天到晚都
是餓的,餓急了什麼都吃。有一次我不知吃了什麼野果于,跟梨差不多,又苦又澀
,結果晚上我就吐了,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我父親每次想起那些事,就感到對不起
我,也對不起我媽。唉,怎麼說呢?那些事哪兒能怪他。那時候他還得成天參加學
習、反盛挨批鬥,不停地幹活,累得不成人樣子。哪兒顧得上我們呢?那時候我整
天想的就是老子長大了一定得拼命幹,發大財,吃盡所有的美味,讓父親母親也過
好日子。現在好日子來了,我什麼不用于照樣吃喝玩樂,又他媽跟做夢似的,這好
日子來得也太容易了!抱歉,您一定不習慣我這髒話,我憋不住,習慣了。

  但是,那段苦日子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餓,是我母親的死,她是被人幹死的!
那情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天老爸去大隊開會——挨批,回來得很晚。母親被抬
回農場時已奄奄一息,幾片破布遮在她身上,什麼也擋不住唉,那時候人小,也不
是特痛苦,祇是那氣氛淒淒慘慘的,許多來看我媽的婦女都掉了淚。我母親年輕時
是個美人,那天我是頭一次看到她的身體,盡管日子很苦,但我母親依然很豐滿,
我曾經吸過奶的的乳房,滾圓滾圓;她白淨的肌膚上遍布傷痕,叫人不忍目睹。可
我看了我媽,我說不清哪是啥感覺,可當時我想,女人到底是啥?當時我連臉都紅
了,現在我才搞明白,我那時開始想女人了,我才14歲,就開始想女人。父親回
來時母親已經死了,他沒有哭,祇有一臉的悲憤。我想,那時我父親是麻木了,在
當時的年代,有冤無處伸,何況他是大土匪的後代,人人痛恨的家伙。埋母親的過
程我記不清了,祇記得去的人很少,一個小土坑,幾塊破木板。那段日子父親幾乎
垮了,他想過自殺,可又不忍心扔下我——這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我第一次遺精是14歲,就是我母親死了不久。記得我當時還做了一個夢,身
子輕飄飄的,到處飛,飛著飛著就至了一個草叢裡,面前是一個渾身精光的女人,
也看不清。

  後來一醒來,底下濕漉漉的。從那時起我開始注意女孩子,一種奇奇怪怪、說
不清的渴望感。沒想到就在第二年,一個女孩真的就和我好上了。那時我有一副象
棋,在農村當時可是個稀罕物,而且他們都不會玩。我開始教一些小孩子下象棋,
大家都特感興趣,跟我學的人也越來越多。其中一個叫雪梅的女孩也跟我學。她比
我大3歲,清請秀秀的,人也聰明,特愛下象棋。開始跟她弟弟一起學,後來她弟
上學了,她照樣天天來。也許是注定的吧,我和她就那樣好上的,我和她第一次上
床時還不滿16歲。人家說性這東西是天生的,我特信這一點,要不怎麼也沒人教
,我們就會那事。但那事也許最爽的就是一輩子第一次,特緊張、特興奮,彷彿快
爆炸了,她也是渾身發抖,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那次其實沒搞多久我就泄了,過
後她說下身好痛,哇,那時我很滿足,因為自己是個男人了。可她呢,一臉的淚水
,抽搐個不停,弄得我手足無措。

  從那以後我們就常幹那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做。雪梅似乎特喜歡我,特依賴我
,但她絕不是看我是城裡人,那時候農村人都瞧不起我們父子,她說她是愛上我了
!現在想起來真他媽好笑,現在中國哪兒還有愛情呢?扯蛋!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說這輩子我踫見過幾個好女人的話,雪梅算一個。她純,
像人頭馬一樣招人喜愛;她還有一個特點是善良,那時候她照顧我們父子可真不少
,吃的、用的,她都有辦法幫我們。而且她很聰明,少有的農村女孩的聰明,那時
候我還想過,要是這輩子娶到她做妻子,我肯定會幸福終生的。但這事後來吹了,
注定要吹。

  “那麼,你是怎樣回城的?”我感覺他講得太過拉雜,不得不以這種方式提醒
他。肖軍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從西服口袋裡夾出一個金屬煙盒和一隻精致的銀色
火機,彈開煙盒,向我遞過一支煙來。“我抽這個。”我指指自己的煙。“哦,忘
了。”他聳聳肩,自顧自點燃香煙,深深吸了一口,然後一屁股倒進沙發裡。  

  其實,我回城就注定了我與雪梅的分手。早在那以前我們的事就被發現了,因
為她肚子被我弄大了。這事可了不得,要是讓別人知道了,非得牽連她一家人。她
爸爸是生產隊長,不知想什麼法子把孩子給她做掉了。後來我們也有過來往,但搞
那事小心多了,我們用了些土辦法避孕,還真見效。我回城時文化大革命都結束幾
年了,雪梅家裡人也想把她嫁給我。可後來終究沒成,因為我又有了別的女人。


  人常說一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用在父親身上再恰當不過了,他
回城後官運比以前更順了,現在是我們市的市長,但我現在的一切都沒有靠過他,
全靠我自己闖出來的。那時我二十來歲,年輕有衝勁,去過上海,闖過深圳,最終
又回到了這兒做生意。你知道八幾年那會兒,做生意想不發都不行。人家也給面子
,一聽說我父親的名字,什麼事兒都開綠燈。我受了文化大革命的害,沒讀多少書
,可做生意用不著那些高深的玩意兒,上上下下都有關係,我腦袋也不差,就這麼
簡簡單單混到今天這樣兒。現在我開了一家典當行,一家汽配公司,一間保齡球館
,養了十多個兄弟,都很貼心。要說這日子嘛,也還過得去。說實話,你就是給我
個市長、省長的當當,我還真瞧不上(不包括你們記者,你別在意)。


  我的第二個女人叫張艷,遼寧人,是在深圳認識的。我在深圳認識的女人不少,
上過床的也不少,可祇有張艷跟我時間最久,我也想過和她結婚。她真是個不錯的
女孩子,豐滿、性感,有點像我媽。

  開始我是因為同情才注意上張艷——我還是挺有同情心的男人。張艷是離過婚
的,她第一個男人叫什麼來著,反正是她大學同學,兩人都愛寫些東西,對,就是
愛文學。

  在學校裡時間一長就搞定了,畢業後就結婚了,張艷以為這輩子已經有了著落
,幸福得不行。可沒過多久,她那當高中教師的老公因為強姦女學生進了牢,那家
伙真不是個人,張艷心灰意冷,離了婚辭了職來深圳闖天下,就踫上了我。


  其實我遇見張艷挺偶然,當時她在一家娛樂城當小姐,初來乍到的,有很多規
矩她不懂。那天剛好幾個小青年去吃飯,一高興了摟過她來就摸。說實話,張艷是
那種看似風流漂亮、其實挺重情、挺專一的女人,她想不到”深圳這麼黑,大庭廣
眾之下敢調戲女孩子。張艷急了,拿起一杯啤酒潑到對方臉上。那幾個家伙惱了,
將她打得遍體是傷,還要當眾扒她衣服。那時我正好去吃飯,一看,全都是我朋友
的小弟兄。當時我看到張艷帶淚的眼睛,跟我回城時雪梅送我走一樣的可憐巴巴,
有些不忍心傷害她,于是我叫住了那些弟兄。那些小青年誰敢不給面子,當時我在
寶安縣是響當當的“辣子手”,他們大哥也得給我七分面子。

  後來我常去那家娛樂城吃飯、跳舞,跟張艷鬧熟了,她對我也特別好,結果我
們同居了。張艷跟了我四年多,算是時間最長的,而且也是最好最出色的女人。她
以前是大學生,規規矩矩過日子的人,沒想到跟了我後我們也挺合拍,那生活可以
用瘋狂來形容。我喜歡性感的女人,喜歡有氣質、懂生活的那種。剛開始我們在娛
樂城的包廂裡、在朋友家,瘋狂做愛、瘋狂享受。後來我乾脆把她帶到家裡,也沒
再讓她去做任何事。張艷說過一句話,肖哥,我跟了你,這輩子也值了,死了也值
。我不讓她講這些,晦氣,人活著就要享受,死是老了的事。

  那時我們跟結了婚沒兩樣,除了沒要孩子。我做什麼張艷從來不管,家裡全靠
她和保姆。有時我也帶她出去,各種場合她都能應對自如,而且對我百依百順,作
為男人,那種感覺是最滿足的,老婆如花似玉,氣質出眾,又是大學生,你會覺得
這輩子沒白活。可以說,那時候我所有的朋友沒有一個不羨慕、不妒嫉我的,那幾
年我的事業也特別順當。

  結婚的事張艷問過我好多次,我明確告訴她,四十歲以前我不考慮結婚。結婚
多累啊,生兒育女的,養孩子我沒耐心。但我也沒有嫌棄她的意思,如果她一直跟
我,並且我們仍然不錯的話,我會考慮結婚的,讓她為我養孩子,我還照樣于我的
事業。其實張艷也並不急于和我結婚,她受過第一個老公的傷害,她希望的是找一
個永遠安寧快樂的家,但我無法達到她的要求,我確實辦不到。

  當然,我在深圳還有過很多女人,不過她們都比不上張艷,我玩玩而已,沒動
過心。張艷一開始也吃醋,還同我打過幾架,吵吵鬧鬧。後來她不鬧了,她拿我沒
辦法,祇求我別拋下她,在外面有女人別讓她知道。

  我88年回本市時張艷也來了,那時真的想嫁給我。但我仍然不想結婚。後來
她不知怎麼跟一個音樂家好上了,我知道後讓兄弟們把那人揍了個半死,結果張艷
跟那老家伙跑了,去了北京。沒有多久張艷來了電話,請求我諒解她的行為。我當
然會諒解她,當時我生氣是那老家伙居然敢動我的女人,後來我想通了,祇要張艷
願意,她有她選擇的權利。我既然不是個她適合的男人,為什麼要阻止她追求幸福
生活呢?真的,我真是這麼想。

  肖軍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沉思的神色,我不知道他是不知如何往下講
呢?還是在回味和張艷的往事。按照經驗,我應當適時提醒他一下。“你說過你是
‘試婚專家’,是這樣嗎?”我問。肖軍抬頭,接著發出一陣大笑。笑聲很響,穿
透力極強,一下子打破了我仍然沉浸在他的故事中的思維。我極不自然地跟著他笑
了。然而,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再次展開了他的敘述。剛回到湘
西時我有一陣兒不太習慣,生活也亂了套。

  怎麼說呢,我有點瞧不上這貧窮落後的地方,和深圳那邊一比,簡直就是——
癩蛤蟆和天鵝的距離。但沒有辦法,我在那邊的公司倒閉了,還他媽欠下好幾十萬
的債務。張艷比我能適應苦日子,可惜她跟人跑了。她去北京沒多久我就開始發財
,一帆風順。她沒有過好日子的命,現在在北京,聽說也不大順心。

  87年我開了一家餐館,中等規模,生意很不錯。那段時間不知怎麼搞的,我
竟然想成個家,好好兒過家庭生活。

  我相信我的能耐,盡管栽了大跟鬥,可我沒有擔心過錢的事。我那時唯一的想
法是找個喜歡的女人過日子。最終我沒有達到目的,因為我沒有真正看上過一個女
人。說實話,現在的女人都賤,祇要你有錢,隨時都可以上;也有重情的,可一個
個呆板木吶,沒有一點生活情趣,叫我上都提不起精神。這是我的看法,不一定對
,您別見怪。

  小萍是在舞廳裡認識的,她姓吳,叫小萍。她是個會計師,丈夫是初中教師,
那段時間兩口子打架、吵架,她就到舞廳裡消愁。她長得並不是很靚,是很有個性
。有魅力的那種,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吸引了。說起來也是怪事,我的朋友們當
時都反對我跟她來往,這倒不是因為她有了丈夫,他們認為她不配我。這倒也是,
我的餐館裡有幾個妞長得都不比她差,而是我想要誰易如反掌。

  也許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小萍一開始就拒絕了我。這輩子我的女人不少,可沒
有一個像她那樣拒絕甚至對我表現出瞧不起的神色。我受不了,我下決心要得到她。


  我是在這種反常的心理作用下慢慢愛上她的,我發現她真是很獨特的一個女人
。是的,那時候我完全可以說是愛上了她,太不可思議了!

  小萍最令我心動的,可以說是她的眼睛,用流行的話說,是純潔,不對,應該
說是深、深不可測、勾人魂魄,特別是她憂愁的時候,特別令人心動。那晚在舞廳
裡,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她的眼睛所顯現出來的愁苦,使我動了惻隱之心。
真是的,我真說不清那時的感覺,我從來沒有這種強烈的動了心的感覺。不過話說
回來,那是因為她的確與眾不同,我玩的女人都沒有她那品味。

  那晚我趁機請她去霄夜,她終于沒有拒絕我,在送她回去的路上我就幹了她。
那天她似乎喝多了些酒,一上車她就抱住我,口裡說些什麼我沒聽清,我一手開車
,一手扶著她的身體,轎車差點出了事。半路上我不得不停了下來,我受不了了,
一把將她的上衣撕碎。我敢說,當時她一樣想幹那事,她的叫聲簡直有些驚人。


  我沒有想到的是,吳小萍從那次起就跟定了我,經常偷偷跑出來跟我搞。我們
也去過她家的床上,那感覺特棒,你想,她是人家的老婆,並且在她和那男人的床
上,滋味自然不同。我跟她做愛時特投入,她的皮膚很乾淨,也頂豐滿,我那時老
愛想到我老媽死去時的模樣,一想,就更帶勁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別人所說的變態。


  吳小萍後來動了真,回家跟老公鬧離婚。那男人是個懦夫,怎麼也不答應離婚
。要知道,小萍的孩子都快10歲了,她還有這種勇氣,這在女人當中確實少見。


  其實當時我也想娶她,那時我30歲,覺著也該成家了,而小萍正是我要找的
女人。後來她真的離婚了,是我幫的忙。我帶了兩個兄弟半夜去了她的家,他們在
外屋看著那初中教師,我和小萍在裡屋做愛,我們來了三次,搞得昏天黑地,當晚
那男人就簽了離婚書。當時那男人的樣子真有些可憐,誰能受得了這種侮辱呢?不
過當時她兒子不在場,這是我們早就商量好的。總之,小萍就那樣離了,搬到我家
住下來。

  我們本來準備年底結婚,可終于沒能有個結果。小萍是個倔強女人,跟了我後
,她不準我找別的女人。而且我了解她,她言出必行,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要是真
的有一天死在我家裡頭,我一輩子可就不得安生了。當初,我確實沒想到她會對我
如此在意的。一開始我還能守住,因為我跟她挺不錯。可時間久了我真他媽忍不住
,我需要女人,我需要各種各樣的女人,我不可能和她守一輩子。男人有了事業有
了錢,如果沒有女人,又有什麼意義?!

  況且,這時候剛好阿敏出現了一一一就是你在下面看到的那個女孩。

  阿敏二十出頭,可是性經驗不比我差,很少20多歲的女人有她那樣強烈的性
欲的。對了,她陳敏,阿敏是她讓我這麼叫的。她原來是我小時候在城裡的鄰居,
我去農村以後就再沒見過她。可最終上天讓我們重新走在了一塊,真想不到,她已
經出落到那樣水靈、那樣熱情而且聰明的女孩子。算起來,我去農村時她祇有兩三
歲,說實話,阿敏是上天專門留給我的女人,至今我們還在一起。

  為這事小萍跟我鬧了很久,但她見過阿敏後,再也沒鬧過,似乎換了個人,溫
順得像隻羔羊一一我沒有見過羊羔。我真不明白阿敏有什麼魔法,她不僅征服了我
,也征服了小萍,真是太離奇了。後來我們三人一起睡過,那感覺,做皇帝也比這
好不了。我沒有問過阿敏都跟小萍談了些什麼,我不感興趣。

  再後來,小萍突然離我而去,她沒有留下半句話,走了。聽說跟人結了婚又離
了婚,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反正莫名其妙,至今我還不知道她為什麼離開我,我
沒有後悔過,女人嘛,都是奇怪的動物,何必要搞清楚她們呢,媽的,而且舊的不
去新的不來,日子照樣過,女人照樣有。

  看著肖軍頗為自得而具有佔有欲的臉孔,我沒有絲毫懷疑他所講的一切的真實
性,但我委實無法耐著性于聽他講下去,我相信他還有許多女人及女人與他的故事。

  “現在你們怎樣了——你和阿敏。”我說。“沒怎麼樣,老樣子。”肖軍簡潔
地咕隆道。然後他拿出手機撥了起來,聽他的口氣,大約是和阿敏通話,又俗又曖
昧的粗言粗語。打完電話,看他的意思是要告辭了。

  看您是個好人,我不妨告訴您一件事:我現在還服著刑呢!信不信由你,我被
那些家伙判了三年,快滿了,不過我祇在長沙那邊的監獄呆了三個月,沒受苦。

  罪名嘛,是強姦婦女。實際是那女的勾引我,事後她要我給她五十萬。我拷,
五十萬是地上能生出來,天上能掉下來的嗎?況且那女的沒一點品味,也不自己撒
泡尿照照。要是我欣賞的女人,別說五十萬,一百萬也是小菜。結果給那女的告了,
想不到她還真能耐,我也認栽了。

  出來時阿敏和弟兄們親自來迎接我,五輛車,浩浩蕩蕩。聽說那女的給嚇跑了
,但我沒想過要搞她,真的,她長得有點像我媽,祇是有一點點像。

  阿敏從沒和我談過結婚的事,她不是那種能靜下心來養孩子的女人,她甚至比
我還怕結婚。我們這樣挺好的,互不干涉。不過照她的話說,跟了我後她規矩多了
,死心塌地跟著我。我也清楚她講的不錯,但她還跟她一個遠房表哥不清不白的,
那家伙艷福不淺,怎麼搞上阿敏的呢,這麼出眾的女人。

  不過呢,她表哥也算條漢子,跟我一路貨色,混得不比我差。當然,假如將來
我決定同阿敏結婚,我絕不允許他們再好了,我也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男人。

  想起來,我最好的女人還是張艷,畢竟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比較像夫妻生活
,是的,祇有那段時間像。現在她可能還不錯,偶爾也來個電話詢問我的情況,但
她絕不許我再插足她的生活,我也不想那樣。對了,記者同志,您在北京,可以去
看她,代表我慰問慰問她。

  我承認我以前的生活是比較糟糕的,我想過,我他媽也該安靜些了,我不能再
給更多的女人帶來痛苦。總之一句話,我要做好人,做像你一樣的好人。

[ 本帖最後由 大四喜 於 2007-4-17 19:39 編輯 ]
2007-4-17 15: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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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去靈魂的日子

  回想起來,我和他幾年的日子,我沒有後悔,但同時也是虛空的。我似乎失
去了靈魂,失去了本來的我,只有一具軀殼隨著他,只有無休無止的性愛,除此
還 有什麼呢?我愛過他嗎?沒有。那時只有一種欲望,我曾經恨過,恨第一個
丈夫,恨肖軍,恨許多傷害過我的人,但我現在不了。真的,人生是有因果輪回
的,我無 愧于我的良心,就夠了。

  見到張豔是在3個月後,北京舊鼓樓大街她的家裏。我一共給她打了四次電
話,前三次她都推說有事無法見我。當我再次撥通她家的電話時,她請我到她家
裏,口氣很肯定,似乎已有安排。

  看得出來,她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順利,一室一廳,小廚房裏亮著燈,顯得
有幾分雜亂。傢具大多很陳舊,我猜是舊貨市場買過來的,後來她的話中果然證
實了這一點,可以說,這十幾平方的客廳裏比較過得去的東西就是牆角的一台電
腦和一台大約二十二寸的舊彩電。

  不過,居室的些許破敗感絲毫擋不住女主人的成熟風韻。肖軍說的沒錯,張
豔的確很性感--也許我所謂的性感,跟每個讀者的標準會有所不同。簡 單說吧
,雖然我還沒有對張豔有更深的瞭解,但我可以從她那健美的、富有曲線的身體
上感覺到一種中年女人獨有的魁力(她大約三十五、六歲)。

  她口紅的顏色應屬於暗紫,唇線分明,使她講起話來那排細密齊整的牙齒顯
得分外惹眼,那時我唯一想到的詞是"吐氣如蘭"。

  您也許已看到了,我現在的生活就是這樣,沒有什麼好,也沒有什麼不好。
我之所以讓您今天過來,是因為正好今晚我老公不在家,我希望這會使我的事講
起來更放鬆些,更全面些。當然,我對老公沒有隱瞞過什麼,我想您能理解我的
意思。

  我想過忘掉肖軍,把他從我的記憶中徹底抹去,但是不行,我做不到,有句
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畢竟一起過了四年。不過,用一日夫妻百日恩來說明
我為什麼還會記得肖軍,並不確切,或者說有些可笑。

  這些年我的生活,是走了一條長長的彎路,最終又回到了起點。具體說就是
,我這人愛靜,喜歡風平浪靜的日子,結婚前(我指第一次結婚)我的生 活是
平靜的,現在又複歸平靜,而中間一段日子則是大起大落、酸甜苦辣,真的是我
無論如何想不到的。那種日子,又荒唐又可怕,我真感到那不是我一一我並不是
說我後悔了,人生沒有可以後悔的事,不管是對是錯。

  我開始的事沒有什麼可說的。第一個老公是我父親的老戰友的兒子,我們同
上小學,上初中,高中,一起被推薦讀大學。畢業後他娶了我,我20歲就做了人
家的妻子。一切就像一道數學公式,準確無誤,似乎早就設計好了。

  那時我的生活是平靜的、幸福的,而且我覺得比別的同時代的女性更幸運。
那以後的事確實不是我這種傳統本份的小女人所能想像的,我那看起來老 實、
善良的老公強姦了女學生,一共四名女性,要不是其中一名懷了孕自殺了,他的
罪行還不會暴露。天哪,是我最親愛的人在一瞬間擊碎了我心中所有美好的東
西,而且是那麼毫不留情。

  去深圳是命中註定的,我信命。那時剛好我一個好朋友在深圳做得不錯,她
寫信讓我去那邊,我立刻就起身了。

  那時候我有一種解脫的感覺,遼寧那塊傷心地,也許我永遠不會再回去。現
在爸媽老了,他們特想我陪在他們身邊,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自己
有沒有勇氣面對故鄉的一切。

  深圳是個好地方,那藍天白雲,那純淨得有如絲絨般的海水,讓我的心找到
了些許的寧靜,我以為我會有個全新的開始,我以為我的未來一定是美好的。那
時我對一切抱著希望,但僅過了半年,我的希望就徹底破滅了。

  我那朋友在一家外貿公司做文秘,她將我推薦給了公司經理。經理很賞識我
,不久我就做到了公司公關部副經理的位置上,真有些讓我受寵若驚。但當那身
體肥胖的男人開始向我大獻殷勤時,我明白了他的意圖。說實話,那個男人長得
雖不怎 樣,但挺有氣派挺有才,當時我幾乎動心了。要是嫁給人,我這一生或
許會過得非常幸福非常滿足。真的,那男人財大氣粗,討女人喜歡,況且他 說
他這麼些年沒碰到過我這麼好的女孩,我信了她。你也知道,生活在深圳而不受
金錢誘惑的女人,幾乎沒有。

  沒想到半年後我就離開了那家公司,當時的感覺幾乎比剛離開遼寧時更令人
絕望。那時我真的打算嫁給總經理了,就差沒把身子交給他。也許是上天 要讓
我看清那男人的本來面目,那天我忘了一份資料,下班回到宿舍又返回辦公室去
拿。公司裏空無一人,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我竟不在意地推門走了進去。天哪,
我看到的是 一幅如此肮髒如此下流,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畫面:我那女朋友一
絲不掛躺在總經理寬大的辦公桌上,而那道貌岸然的傢伙只穿了一件襯衣……女
人的腿像圓規一樣 撐開,架在男人的肩上。他們是那麼投入,竟然沒有發現呆
若木雞的我。那種聲音,像針尖一樣刺著我的耳膜,充斥了整個空間。我退了出
來,他們大概發現了我, 那聲音嘎然而止。

  我下樓就吐了,我簡直比吃了一堆狗屎還難受。雖說我是離過婚的女人,但
那時我思想多單純啊,我根本想不到性愛竟是如此醜陋如此可怕,我毫不遲疑地
離開了那家公司。

  後來遇見肖軍的事你已經知道了。那時候舉目無親,我一個單身女人,沒有
錢,沒有工作,甚至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我好幾個夜晚都是在海邊度過 的,我
把身子浸在冰涼的海水裏,想死。可是每當那時候,我那好父親好母親的身影又
跳進眼簾,我可愛的妹妹送我時淚流滿面的情景又在腦海裏浮蕩,我不能死 啊
,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過一輩子。最終我進了一家娛樂城,我活了下來,這才
碰到肖軍。

  張豔的聲音突然間停住了,整個房間一下子變得一片死寂。我突然發現我從
來沒有插過話,張豔講得實在精彩,實在投入,而我呢,聽得竟是如此 專心致
志。"我可以問一下你的職業嗎?"我終於覺得應該問一句什麼。"我是做編輯的
,同 時給一些報社寫一些專欄文章。"張豔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仍然沉浸在一種
痛苦當中,對我的存在並不在意。然而很快的,她有些紅潤的臉色又恢復了平靜
。她對我 輕輕一笑,以後的話語突然間變得那麼平淡,緩緩地自她口中流了出
來。我說過我信命,和肖軍的相識、相戀、相愛,同樣是命運的安排。

  他屬於那種淺薄無知得有些粗俗的男人,他只是為女人而生的,沒有女人的
日子肖軍就不是肖軍。但他也有很男子氣的一面,他講義氣重情誼,粗 曠豪放
,不拘小節,又知道如何討女人喜歡,為女人花錢從不吝嗇。這些並不是所有男
人都能做到的,所以他一生都沒少過女人,許多女人骨子裏是喜歡這樣的男人
的。

  我算是肖軍的女人之一,這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其實再正常不過了。那時
候我多弱啊,但他從沒有看輕我的意思。他救了我,而且借錢給我花, 叫他的
小兄弟們保護我,卻沒有向我索取任何東西,包括我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沒有看
上我還是出於對我的尊重,他一開始真的沒有對我有過那層意思。

  說實話,我們之間是我先有意的。我沒有想過結果,我那時只想跟著他。他
顯得那麼強大,那麼有男子氣,只要他一到娛樂城,我就有一種莫名其 妙的安
全感。也許,雖然我是個安份的女人,但我內心深入對那種所謂的"壞"男人並不
反感,至少那時候是那樣。我開始關心肖軍的一舉一動,關心他的任何事。 我
知道他單身一人,而且事業有成。

  那天晚上他大約喝多了酒,心情也不太好的樣子,經理吩咐我扶他到包廂躺
一躺。我照辦了,把他扶到沙發上,還給他端來一杯酸梅汁。肖軍在接杯子時順
勢拽住了我的手,我一驚,杯子掉到了地上。他一翻身將我按在沙發上,只是那
麼一轉 眼,我的上衣被他撕開了。肖軍的動作是那麼粗魯那麼急迫,那麼具有
破壞性,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不知怎麼搞的,我的身體竟隱隱約約感到一陣
快意,一種難以抗拒的放鬆感。我開始有意無意地迎和他的節拍。肖軍強姦了我
,但我沒有絲毫的羞辱和痛苦感,這是多麼奇怪的事實!

  事實上,我跟他是遲早的事,從見他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這一點。應該說,
我們在一起四年多。有大部分的時光是快樂的、滿足的,我像他太太一樣服侍他
,隨他出入各類場合,為他的生意出謀劃策。我們像動物一樣地做愛,不分時間
、場合,那種心靈的興奮、鬆弛是任何事也比不了的。

  肖軍不喜歡我插手他的生意,儘管他說我是尤物,說我絕頂聰明,也不管他
做的是對是錯。那時我也很聽話,因為我認為這種男人才是男人,他帶給我以前
婚姻生活中從來沒有的激情,但不讓我承擔任何責任,哪怕一件小事。

  但是時間一長,我開始看出了肖軍和我在一起的根本意圖。他並不一定很在
乎我的肉體,他要女人隨時都有,他要的是我的大學生身份和我的氣質,他愛在
那些狐朋狗友跟前誇耀我的聰明、我的高雅和我有一個當官的父親,而且從不避
諱我。 他愛講述我如何服服貼貼,如何同他做愛甚至講到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那時我開始表示不滿,但他毫不在意,依舊如此。直到後來,我開始受不了了
,我開始打算離開他,光明正大的離開他。

  還沒有等我想好,他在深圳的生意突然間砸了。肖軍回了湖南,意志低沉,
整日借酒澆愁。我打消了離開他的念頭,我不忍看他消沉下去,我要做一個妻子
來撫慰他。

  要說試婚,我們已試了幾年。我儘管知道他不合適我,但我那時真想嫁給他
。當時我的想法很單純,肖軍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他也許會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
,好好同我過日子的。雖然那時生意不做了,但生存對他來說還是不在話下,我
們終於可以安靜地過夫妻生活了。

  我得承認,我還是看錯了他,或者說是我低估了他冥頑不化的一面。生意的
失敗,對他來說只是少了大把花錢的灑脫,少了隨心所欲玩女人的資本。他根本
不想同我結婚,仍然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我對他快絕望了。

  回想起來,我和他幾年的日子,我沒有後悔,但同時也是虛空的。我似乎失
去了靈魂,失去了本來的我,只有一具軀殼隨著他,只有無休無止的性 愛,除
此還有什麼呢?我愛過他嗎?沒有。那時只有一種欲望,單純的動物般的生存以
及性的欲望。"聽說你離開肖軍後跟了一位音樂家。"我插言說。

  實際上,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直率而美麗的異性,她如此毫無避諱地向我吐
露心中的秘密,並且她的語言如此生動形象。我感到了不適應,但話一出口,我
又自覺是多此一舉。她笑了,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笑得如此開心。

  這是肖軍告訴您的吧?您說的"音樂家"就是我現在的丈夫李冬,我一直叫他
阿冬的。他根本不是什麼音樂家,至多只能稱作"小提琴手"。

  我至今還認為阿冬是上天派來解救我的,我又說到上天。真的是,我遇見阿
冬好偶然的。那段時間我心情特差,肖軍經常拿我當出氣筒,當著他兄弟 的面
都會惡狠狠罵我一一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更可恨的,是他居然默許他的兄弟
對我動手動腳,有次他們趁我喝了酒,要強行侮辱我,肖軍也不管不問,這是多
讓人寒心的事埃我一個人跑了出去,我到一間酒吧借酒澆愁時,就碰到了阿冬


  那間酒吧就是阿冬開的,生意並不好。阿冬自己為客人演奏小提琴,那晚他
拉的是"瀋陽啊瀋陽啊我的故鄉"那首歌曲,又淒婉又動人,當時我的眼淚就掉了
下來,我在外漂泊四年多沒回過家鄉遼寧了,我心頭的酸楚有誰能知。

  我請阿冬再拉一遍,他同意了,並且整個晚上就為我拉那首"瀋陽啊瀋陽啊
我的故鄉",一直到我離開酒吧。走的時候他送我出門,當時我的眼淚只是一個
勁地往下掉,我們什麼也沒有說。第二天晚上我又去了那間酒吧,就這樣我認識
了阿冬。

  他原來真的是遼寧瀋陽人,家裏窮,讀完高中19歲就出來一個人闖天下。這
些年他做了好多事,賺的錢並不多,僅夠糊口,他唯一沒丟的就是他從小酷愛的
小提琴,那是他的生命。

  我和阿冬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他是個真性情的男人,知道心疼女孩子,什麼
苦都能受得。他的經歷好複雜好辛酸哦,聽得我直掉淚。我第三次去酒吧,我就
留在了那兒。

  說真的,那時我一點也不怕肖軍,我要開誠佈公的和他談,我不能再和他那
樣不明不白的下去了,但我沒有想到肖軍會是那樣的人,他派人打了阿冬,而且
不許我再跟阿冬來往。就這樣我和阿冬離開了湘西,再也沒有回去。

  我沒有什麼對不起肖軍的,沒有一點點。後來他也不再追究我和阿冬的事了
,一方面他有了新的女人,他其實並不太在乎我;另一方面呢,他瞭解我,我絕
不可能再回頭的,從我走出遼寧的家開始我就沒有回過頭。

  阿冬這幾年進步好快,現在他已經快出自己的唱片了--忘了告訴你,他唱歌
很棒的。其實阿冬好聰明的,只是一直沒有人帶他。一轉眼我們到北京快10年了
,像做夢一樣。

  這幾年的生活怎麼說呢,受了不少苦,但我們總算挺過來了。人的一生要是
沒有一點酸甜苦辣,那樣的人生是蒼白的。不過我從前想不到這些,特別是在我
第一次結婚前。

  其實,從嚴格意義上而言,我和阿冬開始的幾年才能叫試婚。和肖軍呢,算
不上吧,我知道他或許從來就不想娶我的。我和阿冬說好了,一起生活幾年再結
婚,這樣也許對我們都好。畢竟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並且都有那麼多的經歷。


  我們是95年結的婚,所有手續全是阿冬一人回遼寧辦的。我第一次婚姻的傷
痕早已不再是我的心病,但一想到真的可以回家了,又有些怕,我真的 搞不清
到底怕什麼。我和阿冬說好了,等他出第一張唱片後我們就要個孩子。我想,有
個孩子一定是特別幸福的事,慢慢的看他長大,那真的會好幸福、好幸福。

  我曾經恨過,恨第一個丈夫,恨肖軍,恨許多傷害過我的人,但我現在不了
。真的,人生是有因果輪回的,我無愧於我的良心,就夠了。







  第四章 愛情是一道最難解的問題

  她用了很多的時間費盡心機使我愛上她,然後又在我一心一意地愛著她甚至
準備娶她的時候毫不留情的斬斷了這份情索, 這怎能不讓人傷心呢?對於試婚
我沒有後悔過。將來我會不會有愛呢,我從設想過。我覺得愛情是一道最難解的
問題。它什麼時候來臨,何時消失,人是根本無法掌 握的,對吧。

  史俊是我採訪過的唯一一名律師,32歲,桂林人。他的形象似乎無法和他的
名字聯繫起來,乍一看來,他甚至可以用醜來形容。他那幅近視眼鏡是四四方方
的那 一類,顯得又厚又重。他常穿一套西裝、白襯衫,但他從不打領帶,最糟
的是他襯衣的衣領好象永遠不大白淨,即使是剛洗過的,也是又灰又皺。史俊的
臉屬於國字臉,但他的臉似乎總是陰沉沉的,加上他皮膚本來較黑,這使你同他
坐在一起時很不容易心情舒暢。

  但聽說他在律師事務所聲譽不錯,所接手的案子也是最多的。我想,恐怕是
因為他這種形象天生適合於當律師吧,沉著、老練、言辭尖銳,再配上他那書呆
子似的外表,誰都會以為他滿腹經倫,信不過他才怪呢。

  事實上,一開始朋友把史俊介紹給我,並且聲稱他的試婚很複雜、很動人時
,我不怎麼信。我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走進北京月壇附近一條小胡同裏他的家中
的。

  他話不多,但看得出來他較為熱情。我們面前的茶几上擺滿了吃的、喝的、
抽的。他的居室裏的狀況委實不敢恭維,除了從牆腳到牆頂的半壁各類書 籍惹
眼外,其餘基本上沒有什麼傢具電器。對了,他床頭的櫃子上有一台彩電,索尼
牌的,但上面佈滿塵埃。我想,史俊一旦覺得你不合他的胃口,他肯定什麼話也
不屑於和你 講。後來在他談話的過程中,我的這一想法得到了印證。他的確是
那種率直,固執得近於古板一類人。幸運的是他說聽朋友介紹過我的文章還不錯
,他對我這樣的人 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一開始講話,我就知道他講的
是真的。我從沒接受過採訪,並非沒有記者採訪我,而是--我一般不願意講那些
廢話。你不一樣,我覺 得你是可以交的朋友,我並不把你看成記者。"這樣最好
不過了。"我接口道。

  史俊開始點煙了。就我和他兩次的接觸來看,他算是標準的"煙鬼",這一點
是我從他的煙灰缸的大小及居室中的氣味得出的結論。我祖籍桂林,也生在桂林
,不過十一歲就來北京了,直到現在,我對桂林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

  我大體上是個有點孤僻的人,而且我太直,所以朋友雖多,瞭解我的沒幾個
。但我很重情,我覺得如果人沒有感情,還不如臭狗屎。可惜的是,我天生不善
於表達心裏的東西--當然出庭時不一樣,律師是我最鍾愛的職業了,如果不做律
師, 我不知我還能做什麼。說到婚姻,特別是試婚,我的確有許多複雜的經歷
。但我自己恐怕對一些事也弄不很清楚,所以恐怕講不好。當然,講不好也要講
,要不我不會同意你今天到家裏來。

  我的兒子還差兩個月滿八歲,名字叫史正,是我為他起的。他媽一直不同意
這個叫法,說是太難聽。我不這樣認為,將來兒子總會長大成人的,對於 一個
男人而言,這個名字也不算太差,對吧。我的第一個妻子,到目前也是唯一的妻
子也是桂林人。那時我剛好大學畢業,是老家的親戚介紹的,我們一起生活的時
間還不到三年。

  她叫啥來著,哦,蔣波萍,我一直叫她小萍,我和她談不上什麼感情,以前
雙從不瞭解,結了婚也合不在一起,當時親戚介紹是首先通過了我父親 母親的
,他們都覺得這個女孩不錯,並且是我父親的同學的女兒。因此,我與小萍的婚
姻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包辦婚姻,雙方的家庭都十分滿意,唯獨我們沒有感情
基礎,後來的分手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小萍是高中畢業生,但人很機靈,很會交際,當然我從沒有在乎過她的這些
,當初我們能夠結婚的原因之一是她的確很漂亮。

  說實話,我是知道我的外表給人的印象的,大概好不了。尤其是現代的女青
年,她們大多喜歡風流倜儻,能掙錢會享受的男人,說句笑話,走在大街上我這
類男人是沒有"回頭率"的,除非近視眼還行,哈。

  但是小萍居然肯嫁給我,我還有什麼說的呢?我猜她很可能是沖我的北京戶
口和父母親都是大學教授的家庭而來的,但也許不是,反正我對婚姻似乎 太不
開竅,我覺得人一輩子只要有個老婆,再生個兒子,成一個安安穩穩的家就算完
成了一件大事。男人嘛,最重要的還是要有追求,成就一番事業才算男人。

  我同小萍的矛盾幾乎從結婚的第一天就開始了。我知道她不滿意我什麼,她
知道她不滿意我什麼,她嫌我不瀟灑不大方,不懂生活,甚至不知道對他講什麼
甜言蜜語,就連我們上街她都會感到彆扭。這一點她沒說過,是我的感覺。

  說起來別人恐怕難以相信,我們洞房花燭夜的晚上她就開始對我不滿了。那
天小萍很興奮很滿足,結婚時盛大的場面,來為我們祝福的各種各類有身 份的
人令她感到臉上有光。她幾乎一有空閒就向我打聽這些人的情況,她簡直不相信
她的老公 這麼有能耐。但我呢,對她的激動無動於衷,她問的那些無聊的話題
令人生厭,不過我那天還是極有耐心的,我知道她從沒見過這種場合,也許只是
好奇或者女人的 天性。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新婚的妻子如此喋喋不休倒更顯出
她特別像我的太太,她這種表現無可厚非,也更能顯示男人的氣概和尊嚴。

  她罵我是我們做愛的時候。那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沒有經驗,又緊張,
所以剛上床就泄了。小萍似乎很不滿意,而且她動作之大膽出乎我的意 料,她
用盡一切辦法想讓我再來,可我不行,怎麼也不行。她肯定很失望,憤憤地罵了
我一句"你真笨!"然後她就睡了,一夜沒同我講一句話,說實在的,當時我 是
很為自己的無能羞愧的。

  這就是我們的第一次做愛,後來我才知道她以前有過男人,也是在我不能滿
足她的時候,她目的是講出來刺激我。但也因此讓我知道了她有過性經驗。

  應當說,我和小萍的幾年夫妻生活都是貌合神離的。

  後來我可以正當地和她過夫妻生活了,但她仍然嫌我沒有趣味。有時她要求
我做些動作,我很感到不暢快,在我眼中她簡直是個蕩婦,不管我多盡力都無法
滿足她。

  我和她也有比較和諧的時候,那是她剛生下史正以後,我們都是初為人父人
母,那種全新的家庭生活使我們有一段時間感情還不錯。

  但那種生活太短暫了,我們的和諧保持了不到三個月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甚
至更糟了,我和她開始時不時打架吵架,我是不喜歡那樣的,可她太無聊 太蠻
橫,無緣無故就會找我的茬。我真不知道她那樣漂亮嬌弱的外表下裝著的是一顆
什麼樣的心,不是很醜陋,但貪婪、勢利、虛榮、無聊至極。

  我開始後悔和她的婚姻,我們沒有一點瞭解沒有基礎更談不上感情,就這樣
陰差陽錯走到了一起。

  "你是說,你覺得你們缺少相互瞭解的過程?如果有了這種過程,你大概不
會同她結合的。對吧。"我插話道。

  "是的,這就是我遇到馬玲後試婚的原因之一。"史俊靜靜的抽了會煙,他的
臉上毫無表情,他似乎只是為了抽煙而沉默。我想過,即使小萍沒有外遇,那時
候我們也該離婚了。

  我沒有抓到過她的把柄,我根本不想抓什麼把柄。但我聽說過她的傳言,非
常難聽,可我不在乎。後來我們就離了,沒有什麼爭吵,也沒有留戀。

  孩子我要了,如果沒有史正,我決不離婚。史正是無辜的,那麼天真可愛,
資質出眾,要是跟著他媽,他這輩子肯定會給毀了。小萍沒有同我爭兒子,我說
過她有外遇,離婚後不到半年她就結婚了,據說是一個高幹子弟娶了她。

  她現在的情況我不太清楚,據說又離婚了。

  我呢,離婚後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單身生活,自在,心靈放鬆,我一向喜歡的
就是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我一直認為,心靈的束縛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因此離
婚對我來說,不但沒有絲毫的影響,我反而感到一種解脫。

  馬玲是個非凡的女性,我不是輕易對女人動心的人,可是她竟然讓我愛上了
她,真正地、徹底地愛上了她。僅就這一點而言,恐怕除了對女性有時候近乎冷
酷,我不知是不是人們所言的性冷淡一一對異性的冷淡。

  但馬玲是否真的愛過我,我說不太清楚,她當然那麼做了,也說過愛我的話
,但她愛什麼呢?沒有理由的,她沒有理由愛上我。也許,她只是出於對我的感
激,僅此而已。

  作為一名律師,我對每一個接手的案子都是認真負責,的。當然,馬玲的案
子有點特殊,我記得情況大概就是(如果在法庭,是不允許用大概這類字 眼的
),馬玲的丈夫被人撞死了,被告人是個高幹子弟,除了答應給她一點有限的經
濟補償,根本不認為有什麼錯。但馬玲不服,有目擊者稱,如果那人不是撞了人
置之不理的話,馬玲的丈夫是不會死的。

  馬玲是在許多律師都不願接手她的委託情況下找到我的,她算是找對了人,
我對這些高於子弟仗著一點權勢就把別人的生命視如草芥是最無法忍受的,我出
於一名律師的責任感接受了她的訴訟委託。這件案子的確使我付出了比以前任何
一件案子大得多的精力,因為對她有利的證據太少了。

  後來我們終於勝訴了。那位高幹子弟被繩之以法。勝訴那天馬玲清我去吃飯
,要對我表示感謝。我沒有接受她送給我的錢,包括我應得的費用。因為 我知
道她家裏很窮,還有個兒子上初中。在漫長的上訴過程中,我對馬玲的感覺已經
由一名普通的女性上升為一名外柔內剛、個性堅毅。又具有豐富情感的女人。我
甚至想過,如果有了這樣的妻子,人生還有何求。 不過這種想法只是一瞬間,
往往想到馬玲我就會想到我從前的妻子蔣淑萍,我立刻又會變得心靜如水。

  馬玲的眼神很大很傳神,雖然她比我大四歲,但她的容貌顯得絕對比我小。
那段時間,我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了她對我的感覺,也看出了她異樣的表情。

  她開始經常約我出去。但最終很多場合我都爭著把錢付了。我對自己的行為
感到可笑甚至有點恐慌,我想過決不再對女人動心的。有時我想拒絕或者 逃避
她,但不行,馬玲每次找我都有十足的理由,而且總是大張旗鼓。要是我拒絕她
,我怕惹得整個律師事務所都知道了。這對我肯定是不利的。怎麼說呢,確切他
說我對她的感情攻勢有些半推半就。

  有時候我不敢相信,馬玲這樣漂亮、氣質不凡的女性為什麼嫁給了一個普通
小職員,並且可以看出她對他的丈夫一直是忠貞不二的。如果不是意外事故的發
生,我根本就不可能認識馬玲。

  是的,馬玲太特別了,她的身上有種神秘的東西令我欲罷不能。

  我們就是這樣走到一起的。她住到了我的家中,我們的生活嚴如真正的夫妻
,連孩子都有了。不過她的兒子由她公公、婆婆看管著,全不用怎麼費心。而且
她特別喜歡史正,有時她與我兒子的親密程度甚至超過我和她。

  應當說,馬玲向我展示了一個嶄新的女性天地。她像個大姐姐一樣細心愛護
我、體貼我,在她的一言一行和內心深處似乎把我看成一個需要照顧的小 孩。
那段時間,我的家應當是一輩子最整潔、最舒心的一段時間,我回到家幾乎不用
做任何事。人家說再堅強的男人也有需要柔情的時候,我不否認我也是如此。

  當然,我所言的女性天地最重要的是指我和她在性生活方面的收穫。以前我
想都沒有想過性還有如此之大的引力。這方面馬玲像我的老師。我的性 能力並
不強,但她卻經驗豐富。她可以耐心地花上幾個小時同我調情、引導。調引我的
熱情和能 量。她從不會責怪我,而是以鼓勵幫助來樹立起我的信心。她天資聰
明,特會揣摩人的心思,我們上了床後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特別愛聽的,令我產
生了一種征服感 和自豪感。漸漸地,我和她越來越合拍,越來越投入,我終於
知道了什麼是性愛。而以前,我基本上把性和愛分開了,因為沒有愛而使得性生
活索然無味。

  馬玲的過去是很複雜的,她已經結過兩次婚,結局都不大好。我們試婚是很
自然的,我們沒有約定沒有承諾,但都有試婚的想法。她是冰清玉潔, 絕頂聰
明的女人,雖然她對我充滿感激、充滿了柔情,但她仍然不輕易答應嫁給我。也
許這是現代女性精明的一面。我不反對試婚,它只不過是婚姻的選擇過程或適
應過程,它可以奠定雙方的感情基礎並且會減少心靈的傷害。

  我和馬玲過了有一年多吧,我們在一起時幾乎都是很融洽的。但我和她的這
種關係很少有人知道,特別是父母親我一直瞞著他們。為什麼呢?我的 父親、
母親都是很傳統的人,他們無法理解今天社會上的各種現象,我何必徒增他們的
煩惱呢?他們要是知道我這麼做,一定會阻止我的行為,這反過來又將給我自
己平添不必要 的麻煩。我預感到我和馬玲的試婚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局,但當
她離開我時,我得承認,我很痛苦。史俊摘下眼鏡,用一塊絨布細細地擦拭著鏡
片,實際上絨布已經 有些髒了。"這麼說,你們分手是雙方都同意的,或者說是
比較友好地分手的。"我問他。史俊慢慢地又將眼鏡戴上了。對的,我們分手是
極平靜的,但我的內心不 平靜,那女人使我傷了心。

  我們不是在吵架打架或者雙方有什麼不滿的情況下分手的,相反直到分手前
我們還情投意合,夫唱婦隨。我說過,她是唯一讓我動過心的女人。她用了很多
的時間費盡心機來使我愛上她,然後又在我一心一意地愛著她甚至準備娶她的時
候毫不留情的斬斷了這份情索,這怎能不讓人傷心呢?

  馬玲是很突然地提出來要走的,她跟一位臺灣商人去了新加坡。她說她並不
愛那男人,但那個男人對她太癡了。

  她捨不得離開我,但她年紀不小了,她希望日後找到一個穩定的生活。她是
在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地方,同一個位置向我講這些話的,而且那一晚她哭得很厲
害,哭個不停。

  我信她所說的一切,雖然她跟那男人沒有愛,但是,他為她貧窮的父母留下
了一棟別墅和足夠他們舒舒服服過一輩子的錢;他答應馬玲帶著兒子一起走,而
且過去後就娶她。而這一切,是我無法做到的。

  所以,我同意了她離開,並答應了不恨她。我對她沒有任何怨言,她是我愛
的女人,她覺得那種生活適合於她,我能說什麼呢?我記得馬玲臨走時給了我許
多的祝願,希望我好好過,但具體說我卻記不清了。

  但她走後,我才體會到真正傷心的滋味,這種無言的痛苦,超過任何的打擊
,每天我身心疲憊地回到家時,我總會回想起同馬玲在一起時的一點一 滴,她
的身影冷不丁會從我的眼簾中跳出來;有時我又似乎突然聽見她清脆的笑聲傳來
,唉,我真的不相信一個女人會讓我如此留戀,但這回卻是實實在在的發生 了


  我把兒子史正送到了媽媽那邊,我那段日子沒有心情管他。我把所有關於馬
玲的物品都處理了,我不想觸物傷神。我想打起精神,重新找回以前冷靜、平和
的心境,可不行了,怎麼樣也不行了。

  現在的情況你都看到了,除了辦案、出庭,我對其他事的確打不起任何的精
神。馬玲的離去,我的確很久沒有恢復常態。但現在心裏算是平靜了,是一種對
愛情或男女之間的事沒有什麼指望了的平靜。

  當然,對於試婚我沒有後悔過。將來我會不會有愛呢,我從沒想過。我覺得
愛情是一道最難解的問題,它什麼時候來臨,何時消失,人是根本無法掌握的,
對吧?







  第五章 牽牛花的故事

  但不管怎樣,我不會再試婚的。那時候太單純,看問題大簡單,我那時候很
信曾勇的一句話:結婚對於相愛的人來說毫無意義。但現在。我不信了,我覺得
愛是應當相互承諾、相互付出的,而婚姻使雙方都能擔負起應盡的責任,那才能
說是真愛。我不會再試婚的,絕不再試婚了。

  李香玉是這樣一個女孩: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溫不火,不卑不亢。但是
,當她用她那不疾不徐的有點細弱的聲音講完有關她試婚的故事時,我不得不說
,我的心受到了震撼,不大不小的震撼。

  她是我的朋友介紹我認識的,只見過一次面後她就同意了我的要求,並邀請
我去她家裏。我想問有沒有其他更適宜於此類採訪的地方,她笑了,有點得意他
說她早考慮好了,但沒有比她的家裏更好的,況且她的這個故事在家裏更能發揮
,我當 然同意。她的家在北京三環外一個叫小煤廠的村子裏,道路暢通,花木
掩映。等我進到她的院子裏的時候,我發現這裏真的很安靜、很舒適,有種世外
桃源之感。李香玉是很漂亮的,說話、做事無不顯出一種知識女性的內秀之美。
我這樣看,或許是因為我已經知道她的小學教師身份的緣故。

  她為我沏了一杯濃濃的黃山毛尖,清香撲鼻,使人神清氣爽。我首先好好的
喝上幾口,才開始了採訪正題。一般來說,不太熟識的採訪對象不宜於太急,否
則可能會影響他們的正常發揮。"你就一個人住這裏嗎?"我開始提問。

  不是的,我媽媽有時會來同我一起住,媽媽爸爸買了新房,剛搬進去不久。
我一個大哥是報社編輯,在安定門那邊有家的。我還有一個弟弟上大學, 假期
也住我這裏。我喜歡安靜,而且從小生長在這裏,住了二十六、七年了,暫時沒
想過搬別的地方。你今天是專門為調查婚姻來的,是關於試婚嗎?其他的情況我
就不談了,我只為你講我的試婚故事。

  剛畢業當教師前有一段時間我心情很壞,那時候二十歲還不到吧。我記得那
時在學校有個男孩子猛追我,慢慢地我也開始喜歡上他,我們就開始談 戀愛。
我非常喜歡他,而且我一心想的就是將來嫁給他。但我是不會讓他碰我的。這當
然不會是我的思想太保守,我們學校的女生被人家拖上床玩弄了就甩掉了的事
例可多呢。

  我跟那男孩最多就發展到接吻,我死活不讓他突破最後的防線,結果呢,有
一天我意然碰見他和我一位最要好的女同學在我們倆共同的宿舍裏做 愛。他們
沒關好門,我聽到那女生的那種特殊的聲音,還以為她病了,一下子就闖了進去
。天哪,那種鏡頭簡直難以啟齒,他們像兩條魚,白晃晃的,而我呢,因為 吃
驚,竟呆呆地站了好幾分鐘。後來呢,我總算醒過來,跑了出去。我就這樣結束
了一次戀情。這 看起來是那麼簡單的事,可我付出了真愛啊!我真的是愛上了
他的,結果呢,僅僅因為我不和他做那種事,他就斷然離開了我。我當時真不明
白,愛和性有什麼關係 呢?有愛就一定要有性嗎?那天他們八成是故意不插上
門的,至少是那個男生幹的,他想刺激我。不過我沒有後悔過,到現在也一樣,
我覺得那種男人其實不值得我 去費心思。

  那以後沒多久我們就畢業了,所以心情好煩。我無法說出除了失落感還有怎
樣的心理因素在作怪。那時候,我老愛去想那宿舍裏撞見的醜陋不堪的一幕,那
種情景讓我噁心,但我忍不住老去想。

  那以前我對男女的事一無所知,想得單純很簡單,我無法想像還可以有他們
那樣不可思議的動作,怎麼說呢,我不好說,反正我由於闖進去太快,那男生轉
過來 我看他的下身一清二楚,那女生呢,就那樣手撐在床邊,站在地上,像一
個"廠"字,最糟的就是,我老想把那個情景忘了,越想忘掉,它卻越是時時蹦到
腦海裏,有些刺激,有些莫名其妙,有時我竟然希望有人那樣對我。

  天哪,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我以為自己骨子裏原來那麼壞,所以越
來越不安,越來越煩。我每天都去看牽牛花的,喏,在那兒,院子外頭。那是前
幾年我自己種的,現在幾乎爬滿了外牆了。我愛牽牛花,它似乎與世無爭,總是
默默地向上爬;而且它那麼美,那麼安靜,真的很像我。

  只要我看到牽牛花,我的心就會靜好長一段時間,它同我像姊妹一樣。

  可是有一天,我在看牽牛花時,我看到了一束異樣的目光。我沒有看到,是
感覺到的,我在牽牛花那兒呆了多久,那目光就在我身上呆了多久,後來突然看
到了他,是個男孩,二十幾歲,好清秀的一張臉呵,但目光中卻似乎包含憂鬱,
那種目光是很動人的,特別是對我這樣的女孩而言。

  他可能想都沒想過我會那麼突然轉身看他,滿臉的尷尬,但他仍不失時機地
向我打了聲招呼,並且走了過來。

  我就這樣認識了曾勇,他在替一家私人性質的小文化公司當編輯,很有些才
華,可一生遇到好多坎坷,至今也沒有幹成什麼大事。我發現他那裏好多書,我
常去借。後來我去院子外看牽牛花,還是時常會感受到他注視我的目光,有時我
就假裝不知道。

  我去他那兒的時候,慢慢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他原來是大連人,二十五歲
。他從小就夢想成為一名作家,一名有成就,有聲譽的作家,他覺得現在中國好
作家 幾乎沒有。但他又是那種生性不安定的人,大學只讀了兩年就離校開始了
流浪,全國都去過,到北京還不到兩年,現在終於穩定些了。儘管報酬不高,但
他不在乎,他相信自己會在北京這塊文化沃土上紮下根,開花結果。

  曾勇的人跟他的名字不一樣,他瘦而高,講話很幽默、很有文采。心情不好
時他愛唱歌,一個人唱,是清唱。他租的小屋裏有音響、話筒,但他喜歡清唱,
聲音不高,但又婉轉又優美,真的很動人。

  他偶爾也來我家坐,但總是不久,他就會告辭。他也許是覺得自己是外地人
,他的眼睛告訴我他喜歡我,可他從來沒說過。好幾次他說,北京人總有些勢利
有些瞧不起外地人。我無以對答,我不是那種人,但我知道有那種人。

  有次他說他很會做菜,他在海南時跟一位朋友學了一手做川菜的手藝。我信
了他,我覺得他的每句話都是那麼真實,那麼平和,我總是很相信他。過 幾天
我去菜市場時忽然心血來潮,買了好多菜回家。然後,我請他晚上到我家做菜。
曾勇答應了,而且真的來了。我假裝很大方,但一看到他做菜時的背影我的心就
咯咯地跳, 我那時候特想那件事。但我是女孩子啊,文靜乖巧的女孩子,所以
我壓制了自己的情感,我感到真的很危險,我很怕發展到那一步。結果那晚什麼
也沒發生,他離開 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好空虛。哎,我真的說不清我為什麼會
有那些想法,我是一個壞女孩嗎?後來有幾天沒看到他,我心裏總是空蕩蕩的,
有種失落感。

  那晚我正在看電視他就敲響了我的門,他問我要不要過去坐坐,他有事。我
去了,原來他自己買菜做好飯了,專門讓我去品嘗的。他做菜很不錯的,有色有
味,別出心裁,我發現不如他。

  那晚他買了啤酒,還特意為我買了飲料。我是不在乎吃的,我只想同他一起
呆一會。我們吃得很少,幾乎只顧聊天了。他平時看起來是不太愛講話稍微顯得
有些 羞澀的男人,可是,那晚他講了很多。當他講到他離開年邁的父母一去數
年的時候,他哭了,眼淚縱橫,我是那種特別心軟的女孩,我第一次看見大男人
這麼傷心流淚,我也忍不住流淚了。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替他擦淚。

  那時我們坐得很近。曾勇趁勢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就在短短的一瞬間他的
唇印在了我的唇上。我不知道觸電是什麼感覺,但那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 觸了
電。我也開始回應他的吻,他的吻那麼深那麼柔,使我有一種即將融化的感覺。
後來的事 發生得又自然又必然,對於曾勇的動作我沒有絲毫拒絕的力量。那時
候我腦海裏一片空蕩蕩的,那種興奮與激情的急劇膨脹幾乎要將我爆破。而他也
一樣地激動呵, 他就像充滿信心的拓荒青年,滿懷神秘與不可阻擋的力量開拓
著我的處女地。是的,人生沒有比那一刻更神奇,更神聖,更美妙的了。

  過後我哭了,我有些怕。曾勇那時表現得像個經驗豐富的男人,他用他那並
不健壯但很有力的臂膀擁著我,告訴我他已經觀察我好久了,他早就愛 上了我
的美麗、善良與文靜。他說出外這麼多年,我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人。他說得挺
動情,他深沉的目光中洋溢著柔情,那一刻我又什麼也不怕了,我堅信我沒有
看錯他。

  接下來幾個晚上我們都在一起,那種自由享受男歡女愛的感覺是很容易使人
忘卻一切的。有時幾個小時不見他,我心裏就有點憋得慌,我似乎生怕他從我身
邊消失了,我幾乎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看到他的身影。不知道其他初戀或者說第一
次有了 男人的感覺是不是如此,總之我當時是這樣的。有幾天媽媽來了,她說
她來陪我幾天。我第一次有了不願與媽媽在一起的感覺,我希望整天和曾勇呆在
一塊兒。第一天我總算熬過去了,可第二天晚上我忍不住了。

  等媽媽睡過著了我就偷偷溜了出去。那時候我們就像分別了好久不見的夫妻
,一進門我就撲在他懷裏,我們抱得那麼緊那麼緊,他簡直抱得我喘不過氣來。
那晚我突然體會到偷偷摸摸做這種事竟然那麼刺激,那麼舒適,有一種令人不可
抗拒的感覺。

  更奇怪的是我的腦海中總是出現學校時我在宿舍裏看到的那一幕,儘管害羞
,我還是要求曾勇那麼做,於是他真的站著同我做那事。原來我真的不知道,男
人和女人之間竟然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竟然可以享受到這些無以替代的快樂。我
沉迷了,陶醉了,不顧一切。

  我是第二天天快亮時才回到家裏的,一躺到床上我就睡過去了。直到媽媽使
勁兒把我推醒,我還賴著不願起床。

  媽媽好奇怪,以前我可是個又起早又勤快的女孩,每天都會去看我的牽牛花
。媽媽擔心我有什麼病,我告訴他沒有事,還撒謊說我昨晚看書太多的,媽媽這
才出去了。我全身像散了架一樣,很快又睡了過去,直到中午。

  過兩天我就找藉口讓媽媽回去了,我擔心萬一被她發現我們的事,那事情可
就大了,我也會聲名狼藉。"那麼說,你和曾勇的事你是長期隱瞞著家人 的?結
果呢?為什麼?"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連忙說出了我心中的疑慮。李香玉講話
雖然不緊不慢,可是思路清晰極有條理,我自然找不到什麼問話的餘地。

  我們的事最終還是讓家裏人發現了,因為我有了孩子,這方面我和曾勇都沒
有經驗,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至於隱瞞爸爸媽媽的原因你應想得到,我爸爸是汽車製造廠的工程師,媽媽
是工人,他們都是本份、傳統觀念守舊的一類人,他們怎麼能接受我與曾勇的這
種未 婚同居呢。北京是大都市,我們一家人都是地道的北京人,可思想呢,仍
然是很古老,很古老的。我不向他們坦白還有另一個原因,我很瞭解媽媽爸爸對
選擇媳婦與女婿的標準。

  他們的要求不高但曾勇卻達不到,他們希望我找一個北京人,不管他條件如
何,只要靠得注誠實本份就行了。他們是絕不期望我找個外省姑爺的,這一點在
他們的談話中我早就知道了。這也許就是北京人從骨子裏輕視外地人的一種表現
吧。

  沒有多久我就開學了,我仍然天天回家,同曾勇過起了夫妻生活。換句話說
,就是試婚。但那時我們對試婚沒有太明確的目標,我的打算是希望曾勇能在文
學上 出一些成就--也不是什麼大成就,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把他帶到父母那兒
,我也要以心安理得見到他的家人。然後我們結婚,我再為他養個兒子或女兒,
那生活肯定很愜意,很幸福的。真的,我沒有想過將來不和他在一起,從沒想過


  開始的激情與瘋狂過後,我們的生活趨於平靜,但卻更加穩定,我們也更相
愛了。由於我們分開居住,而且大家都要上班,所以我和他幾乎不存在家 庭生
活的煩惱,我們仍像以前各做各的事。有時他想幫我買菜或洗衣服,但我拒絕了
,我還是不願別人過多地瞭解我們的事,傳到媽媽耳朵裏,她一定會氣死。況且
我們這種試 婚只是我們雙方之事,而且又另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我特信一句話
,意思是說適當的分開對夫妻之間的感情很有利。我太愛曾勇了,他並非那種又
成功、又特別帥的 男人,但我不在乎,我最在乎的就是他懂得真情,癡心地愛
我。我有意保持這樣的生活,不僅可以使我冷靜地面對這份緣份,還可以增加我
們之間的情感,保持吸引 力。我覺得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好的。

  但後來我們還是住到了一塊兒,那是在我做完人工流產後。懷孕後我的性情
變得有些不穩定,我有時莫名其妙就想發火。本來想我們自己把孩子做掉算了,
可我擔心身體受到損害,我以後還要生孩子,聽說做人流不注意以後會懷不上孩
子。關 鍵的,我和曾勇相愛那麼久了,我不想偷偷摸摸。我想告訴爸爸媽媽,
讓所有人知道我們的愛情,讓所有朋友知道我有個不錯的男朋友。但是我沒想到
爸爸媽媽的反應竟然如此強烈,大出乎我意料了。

  我想如果不是我和曾勇已經到了那一步,我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接納他,是的
,沒有一點可能。父親當時臉都青了,然後他罵我無恥,罵我不忠不孝,不守婦
道, 還說他寧願沒有我這個女兒;媽媽呢,只是抹淚水,問我為啥這樣糊塗,
曾勇一個要錢沒錢要權沒權的年輕人,她問我到底圖他什麼。他們真的很失望,
也萬萬沒想到一向乖巧、聽話的我會做出來這樣的事。爸爸當時還說,如果你再
跟那小子來往,你就滾出李家的門。

  那幾天我傷心埃本來我真是一向聽話的女孩子,可我真的愛上曾勇了,我肚
子裏有我們的孩子,我已經是可以做媽媽的人了,我當然得有自己的主見。

  後來沒多久我就和曾勇住到了一塊兒,過起了小家庭的日子。流產過後第二
天媽媽就過來了,我想,女兒畢竟是她的心頭肉啊,事情到了這一步,做父母的
有什麼辦法呢?

  那時候我真奇怪,媽媽對曾勇還挺好挺自然的,連我都感到有些不適應我們
三人在一起時的場合。不過媽媽背地裏向我轉達了爸爸的立場,也是她的 意思
。首先,我和曾勇同居的事要儘量保密,不能讓領導講閒話,影響不好;其次,
曾勇要盡 快辭職,由我帶他去見見大哥,或者請大哥過來。主要目的是讓大哥
為曾勇找個工作,比較有體面的工作。另外呢,我和曾勇要儘早結婚,否則我和
他這樣的關係受 損害的只是我。媽媽講了好多話,但最主要的是這些。我當時
還是很感動的,我沒有理由不答應媽媽的話。並且她有她的道理,媽媽畢竟是過
來人呵。

  前兩條我們辦到了,我們家獨門獨院,加以我朋友不多,也不愛串門什麼的
,知道我和曾勇事的人不多,更沒人知道我流過孩子。在大哥的幫助下,曾勇很
快轉到一家雜誌社工作,也是編輯,他做得非常順利、出色,連大哥都誇他能幹
。大哥 從小特愛我,而且他的思想很開放、很通達,對於我和曾勇的事他從來
沒有過責怪,還打趣說小女孩終於找到了心上人。曾勇呢,他是一心一意對我好
。到了我家以後,他像換了個人似的,少了憂鬱,多了一絲幽默和成功的自信。


  他像護花使者,或者說像大人對小孩一樣細心呵護我。不管工作再忙再累,
他很少把家務留給我。我不是那種嬌氣的女人,我喜歡做家務事,而曾勇呢,怎
麼說也不讓我做,他說他喜歡我像他的太太一樣在他身邊,體會做一個妻子的幸
福與快樂。

  最使我高興的是曾勇也同我一樣愛牽牛花,也許他早因為愛我而愛上了牽牛
花的。他總在夜裏同我去院子外看牽牛花,他說那樣更美更靜。我們總在牽牛花
下回憶我們相識相戀的故事,談過去淡將來,那種恬靜、愉悅、安寧的心境,真
是人生不可多得的美妙時光。

  結婚的事,我們都不很急。他說這種生活在國外叫試婚,而且這很適合於我
們。通過試婚我可以更多地瞭解他,看他這個一窮二白的流浪者是不是適 合我
。他總說我們的愛情是上蒼早就註定,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有我這樣一個美麗溫柔
的妻子,他一輩子也還不完他欠我的情。雖然我明知愛是雙方的事,可我愛聽他
講的這些甜言蜜語,不是說女人都要哄嗎。他對我就是這樣的。

  這樣的好日子,過了有一年多。

  爸爸媽媽有點著急了,他們最關心的就是我們結婚的事,他們說現在的男人
都不保險,如果不結婚,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不信,因為我和曾勇的感情真的很好,但我不反對結婚,我也盼望穿著美
麗的婚紗做新娘的美好時刻,這是女人最嚮往的一天呀。曾勇總是會向我講出許
多合情合理的原因來,我深信不疑,他只不過說剛進入單位,各方面都得努力
,他想不 必這麼早結婚。我想也是,我那時才二十三歲,他才二十五歲,現在
像我們這個年紀結婚的城市人太少了。而且,曾勇在單位努力一點,對我來說是
非常理解的事,如果當初不是他身上那種獨特的文人味,也許就不會有我們的故
事了。

  但我有點憂慮的是我們性愛的次數愈來愈少了。我們那時候做那事總是等安
全期才進行,因為他很討厭避孕套或服藥什麼的。以前等到安全期時他總是很狂
熱,很激動,幾乎天天都要我,不知疲倦地要我。我雖然年輕,但我仍然可以像
書上寫 的那樣有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但我們住到一起大約一年時候,他要我的
時間和次數明顯減少了,有時一個月只有一兩次,曾勇總說工作太忙太累,而且
他每天得很早就起床去乘公共汽車,我相信他說的。有時我特想要他,可是看到
他睡得很香的樣 子,我又總不忍心把他叫醒。

  最令我不快的是他做那事缺少了往日的激情,他甚至忽略了以前總愛對我講
的那些情愛話,那些令我心跳、男女之間只有在床第之間才能講的話。他 在性
愛上真的只是在敷衍我,但我絲毫沒有想過別的,我以為這是我們互相瞭解大深
的緣故, 並且我會替他想出一大堆的理由,這些理由使我不得不相信他還同以
前一樣愛著我的,有時我想,他為了事業這麼拼命,我應當更體貼、關心他才是
。我哪兒會想 到,這其實是我們走向分手的前兆呢?是的,曾勇離開我有過那
麼多的徵兆,我竟然全部忽略了。趁她再次停下來的時候,我掏出煙來準備抽一
支。我問李香玉要不 要來 一支,她搖搖頭,剛才略帶傷感的神情換成一個甜甜
的微笑。她真是個好女孩,我暗暗想道。曾勇也愛抽煙,我特別喜歡躺在他的胳
膊彎裏看他抽煙,聽他慢慢的講 述過去的故事。是不是搞文學的人都愛抽煙呢
?可是他走了,毫不猶豫,沒有一絲留戀地走了,這是命啊!

  我實實在在想不到他會離開我,而且這麼絕情。他是95年5月份離開我的,
跟著一個百萬富婆去了加拿大。這些是我後來才知道的,他通過他的朋友寄給我
的信告訴我的。

  他是突然離開我的,仿佛我的生命中本來就沒有這個人。開始我還不信,打
電話去他單位,社長告訴我他辭職了,其他情況沒有人知道。我以為他有什麼事
,他絕不可能就這樣離開我的。可是我在焦急惶恐中過了十天,仍然沒有他一絲
一毫的消息。

  我只好找大哥幫我打聽。大哥想盡了一切辦法,可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我
請了幾天假,一個人跑到大連去他們家裏,他的家人都還以為他在北京 呢,他
的父母真是好人啊,那麼大年紀了,他們最牽掛的就是小兒子曾勇。我克制住了
自己,我終於沒有講出來曾勇失蹤的事,我怕老人家受不起打擊。

  我不知道是怎樣回北京的,反正那段日子我至多能算是行屍走肉,這種結局
對我來說實在太殘酷,我幾乎麻木了。

  我無法相信這樣深、這樣濃、這樣刻骨銘心的情就此了斷了,消失了,像是
一場美麗的夢,我相信曾勇會回來的,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他為什麼突
然離 開了我,那個原因非常合理而又令我不得不信……我不相信他發生了意外
,因為他走的時候辭了職,並且非常平靜。我更不相信他會不愛我了,他說過對
我此生不渝,他說過他要用一生來償還我的情債。

  但他真的是走了,有一年多的時間我都是在昏昏沉沉、虛空無力中度過的。
要不是我特別捨不得我的那些學生,那些天真可愛、敬我愛我的小孩子,我可能
早就支持不住了,我會垮下去,我會一死了之。

  我愛小孩子,我一直想著為他生一個聰明、活潑,像他一樣漂亮的孩子。可
現在曾勇卻離開了我,沒有隻言片語,沒有任何跡象,我有時真懷疑他有沒有愛
過我。

  我是一年半以後才收到他的信的。他的那位朋友我早就認識,那天他約我去
咖啡廳時我有些疑慮,我不知道他有什麼意圖。後來我還是去了,他拿出了曾勇
從加拿大寄給我的信,但沒有地址,是托他的朋友轉交我的。

  那是一封什麼樣的信呵,與其說他是在向我懺悔,還不如說他在一刀一刀割
我的心。原來他在離開我半年前就被那女人勾引上了,那女人比他大十歲,但有
錢,家產數百萬美元。開始曾勇並不動心,可那女人利用曾勇去她家時對他下了
藥,於 是他們上演了最醜陋、最可恥的一幕,並且被那女人錄了像。曾勇是對
那百萬財產動了念頭,要不他不可能踏進那女人的家門。他說他現在過得很不好
,去了加拿大不到半年那女人又踢了他,給了他十萬美元。

  他想做生意,掙了大錢回中國,可卻全部賠進去了。他現在找了一份工作,
總 算穩定了下來,但他的心靈卻無時無刻不在受著煎熬,他說因為他做了自己
永遠無法原諒的事。

  他不會回中國了,可能會終老他鄉,他將用一生的孤獨來懲罰對我不忠的行
為……他說了好多,那種傷感的語言,可以打動任何鐵石心腸的人。

  我沒看完信就哭了,淚流滿面。等到我看完以後,我卻突然平靜了,我覺得
這就是命運,即使我被他傷害過,甚至玩弄過,他的一去也並不會比我好受。哎
,過去的也就過去了,曾勇己不再是我生活中的男人,就像他在信中說過,我應
該找到自己的軌跡,好好兒活下去。

  這以後我反反復複,非常平靜地把我和他的生活作了分析,我想我們之所以
有了這樣的結局,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如果我們像爸爸媽媽講的早一些
結婚,也許情況又會不一樣的。

  曾勇走了後我把牽牛花全部拔了,一株不剩,但那並沒有使我的心好受一些
。現在我好多了,我終於可以平靜地面對生活,面對朋友,面對自己的內心世界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去試婚,我算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在
那股試婚潮流的裹挾下,我迷失了自己。這是我生命歷程中永遠也不能抹去的記
憶,因為最傷最痛的是後悔。不管怎樣,我不會再試婚的,那時候太單純,看問
題太簡 單,我那時候很信曾勇的一句話,結婚對於相愛的人來說毫無意義。但
現在,我不信了,我覺得愛是應當相互承諾,相互付出的,而婚姻使雙方都能擔
負起應盡的責任,那才能說是真愛。

  我不會再試婚的,絕不再試婚了。







  第六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

  是的,當時我認為那就是愛情。我認為我可以使她比任何女人都幸福,我甚
至會包容她的一切缺點、錯誤乃至過失!過後我才明自,那與其說是愛情,不如
說是激情。它來得太突然、太意外、太讓我感動。令我來不及思考!我們沒有相
互瞭解,沒有基礎,甚至沒有愛情。

  在我所有採訪對象中,王家傑是最為特別的一個。他是一家報社的總編,地
道的北京人,三十六歲了仍是孑然一身;說他特別,是指他給我的印象,豪爽,
真誠,有才。當他把你看作真心朋友時,他會表現出一個完全有別於他的外貌的
自我來-心細、重情、敏感、脆弱,甚有些低沉。

  在與他的談話之前,我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身高1。85米,精力充沛的大男人
會具有如此細膩的內心世界。我們算是做同一個行業的,並且通過他的一個好朋
友、多年的鐵哥們介紹,因此他沒有更多的客套,幾乎是不用我說什麼,他就直
奔主題。

  當然,如同許多男人之間的聚會方式,我們選擇了一家較為僻靜、幽雅的酒
吧,以便於我們的交談更為全面、從容。

  說起我的故事,或許會讓你失望,或許你會覺得它過於單調乏味,過於平淡
無奇。我經常想,像我這個年紀的男人,事業也算是小有所成,真的應該有許多
故事可講,包括與各種各樣的女人的故事、可是我沒有。到目前為止,真正能
夠打動我心靈的女人只有一個。因此,我的故事也只有一個,一個看起來合情合
理。其實註定了不可能有好結果的故事。

  並且,如果說是試婚,不知道是否有些不夠準確--我是說,不管是在形式上
還是內心深處,我都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子,自始至終。我們同其他夫妻唯一的區
別就是沒有那樣兩本代表合適身份的結婚證而已,僅此而已。她叫楊三妹,我一
直叫他三妹,朋友們也這麼叫她。

  她有兩個哥哥,都是很成功的生意人。她父親是某軍區少將副司令,母親是
大學教師。應該說,她生在這樣的家庭,而且在家裏最受寵,她什麼不做也可以
過得比別人好,比普通人好上十倍、百倍。可是三妹好強,做任何事都好強,這
輩子她就吃虧在好強上。

  話還得從頭說起。我記得認識她是在六年前,92年的初春吧。我當時是報社
副總編,從日本留學回來我就一直做這行,一轉眼已經好多年了。那時候我跟現
在還是有區別的,實實在在可以用'意氣風發、春風得意'來形容。那時期我出
的作品最多,也翻譯了不少的日本文學作品介紹到中國。北京好幾所大學我都主
講過課,也有不少的文學青年到編輯部向我請教,我就這樣認識了楊三妹的。

  事實上,一個人不管你有多聰明,在有些事情上還是難免糊塗的。特別是感
情的事,有多少人能真正說得清感情,說得清愛呢?即使在一個人為了愛而瘋狂
的時候,你依然說不清愛到底是什麼。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當時,三妹是那些文學青年中最活躍、最努力。也是最
特別的一個。她給我講過,她第一眼見到我時心裏就想:他就是我將來的 丈夫
。連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她的家庭教育。家教思想都是比較傳統,甚至比較封建
的,她父母親是那種在乎門當戶對,注重對方政治、思想、成份的老古板式的人
物,她怎麼會有這樣衝動,甚至瘋狂的想法呢?

  至於我自己,我覺得我無法比較準確地表達我對於愛,而對於男女之間的事
情的看法。我小時候的生活比較清貧,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我的一 切都來
自於超常的努力一一但我沒有對自己的成功感到過一點驕做或滿足,我從不認為
自己和別人有什麼大多不同,從不。我一直想像自己的妻子應當是個溫柔、善
良、 賢淑的好女人,典型的小家碧玉,或者說賢妻良母式的女人。我完全沒有
想過會跟三妹這樣的女孩在一起,確實完全沒想到。怎麼向你講三妹開始在我心
目中的印象 呢?我記得有人形容南京女孩大氣,三妹也可算是一個大氣的女孩
。她機敏、活潑,有個性,對人落落大方,有時頗具攻擊性。特別是在嘴上,她
總喜歡同別人爭 論,說話有如竹筒倒豆,對人不依不饒,包括對我。

  其實三妹外表是很漂亮的,只是因為她那時是個學生,比我小十多歲,所以
我一直沒怎麼在意。說起來很可笑,一開始我常把她叫成另一個女孩的名字,她
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錯誤,而且要我當面向她道歉,弄得我尷尬萬分。不過她只
是說說而已,過後經常把這作為笑柄取笑我。

  要是沒有那個冬天的夜晚,也許我生命中就不會有她的故事。那次她跟好幾
個同學來編輯部,送過來一大遝稿紙。我沒怎麼在意,送走他們時天已暗 了下
來,我留在辦公室編審第二天就要出版的稿紙,一干就是幾個小時。當我做完事
抬起頭來時,我發現三妹竟然還沒有走。我當時太吃驚了,這麼冷的天,她居然
有耐 心看著我幾個小時,而且一身不吭。當然,我最驚訝的是她為什麼要獨自
留下來,使我更驚訝的是她的回答,她說只想多看看我。當時我真不知道怎樣回
答她,我怕 說不好會傷害一個女孩子的心,我真的難以相信,平時看起來又驕
做又爽朗的她,會這樣安安靜靜,甚至伏伏貼貼!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早早的外面就沒有公共車了,怎麼辦呢?看來只能在辦
公室將就一晚了。那時我突然發現肚子好餓,可辦公室翻遍了,什麼也 沒有,
我有點失望地坐了下來。三妹看在眼裏,說了聲"我去買吃的"就急匆匆下樓去了
, 我要拉住她,可惜沒來得及。她去了大約近一個小時,回來時已變成了一個
雪人,滿身雪花,遞東西給我的小手還在發抖。那時候我感動極了,我猜想她是
不是愛上 我了,但我又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麼會呢,我和她相差十多歲
,而她只是一個不諳世事、虛心好學的大二學生,我怎麼能那樣想呢?

  也許換了一個人,一定能感覺到她特別的感情的,可我不知是因為思想太正
統,還是因為對女人天生缺少靈感,總之我真的沒有多想。我們一起吃 完東西
,找出被子,讓她睡到里間的床上,我就在辦公室裏的大沙發上躺下了。直至後
來 她突然鑽進我的被窩,並且放聲大哭時,我這才知道這個女孩已經暗戀我半
年之久,真的難以想像,太難以想像了。王家傑停下來,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並不
平靜,眯 縫著眼,似乎在考慮如何往下講。"你真的沒發現楊三妹對你有什麼特
別的地方嗎?"我隨便問了一句。他抬頭看了看我,然後很肯定他說:"沒有。"


  也許你難以相信我以前竟然沒有戀愛經歷,但這是真的。高中時我就暗戀過
一個女同學,是那種小巧、聰明,很古典、林黛玉式的女生。我為她寫 了不少
詩,我把她奉若神明,甚至認為那種情一生不會變。可我錯了,那女生在我心目
中的印象只是一廂情願。後來我發現她根本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她居然把我偷
送給她 的詩交給了班主任,我不僅受到了處罰,這件事還被同學們傳為笑談!
這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對我的刺激可是太大了,那時候我家裏很窮,人家譏諷我
"癩蛤蟆想吃 天鵝肉",我最純潔、最神聖的情在他們的眼中尚且比不上一堆臭
狗屎,包括在那個女生眼裏。

  我得承認,後來我之所以對感情的事很忌諱,有些自我封閉的傾向,跟高中
時發生的事不無關係。從這層意義上而言,我得感謝三妹的出現。

  就在那天晚上,在那個大雪紛飛的晚上三妹向我哭訴了一切。她的情是那麼
純,那麼深,她說以前都是別人追她,可是她不屑一顧,現在她深愛我那 麼久
我卻一無所知,冷若冰霜。我好感動,我能不感動嗎?那一刻我有些手足無措,
不由自主地擁住了她滾燙的、不住顫抖的身體,我小心心翼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
水, 像母親小時候哄我一樣哄著她!但我沒有想到她是處女,真的想不到。她
看起來那麼大方、隨便,有時我都感到她對人太過份熱情!那時我唯一的想法就
是:我會一 輩子對她好,讓她一生幸福。是的,當時我認為那就是愛情,我認
為我可以使她比任何女人都幸福,我甚至會包容她的一切缺點、錯誤乃至過失!


  過後我才明白,那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激情。它來得太突然、大意外、
太讓我感動,令我來不及思考!我們沒有相互瞭解,沒有基礎,甚至沒有愛情(
我是指雙方的)就走到了一起!

  沒有多久三妹就從人民大學的宿舍樓搬到了我家,我們像夫妻一樣生活,她
上學,我上班,父親、母親都很反對我們這樣的關係,有一段時間我同家裏鬧得
很僵。但這種事現在並不少見,加以我同三妹那段時間很好,她對我父母親也挺
好,後來也就不了了之。說實話,做兒子的有了女朋友,父母親內心還是高興
的,他們反對的不外乎是我們沒有結婚就住到了一塊兒,他們擔心對我的事業,
對三妹的學業有影響。

  這種影響肯定存在。中國畢竟是中國,況且我是國家機關工作人員,我們這
種關係不可能光明正大讓人家知道,讓人家抓到把柄。三妹也一樣,她知道她家
長肯定會反對她,因此一直沒跟父母親說起我們的事,並且一直隱瞞了好幾年。
想起來人真是奇怪,平素知道別人有這種事,會以為人家低級、庸俗,甚至淫
蕩什麼的,可一輪到自己身上,就變得理直氣壯了,我甚至很為自己的超脫和勇
氣感到由衷的自豪!三妹同樣如此,她那段日子的滿足、幸福與自豪,全都掛在
了臉上!

  那幾年真的可以用幸福來形容。我們約定把她讀書的三年時間作為我們提前
對婚姻生活的體驗。適應和加深瞭解--一句話,就是試婚!我們像真正的夫妻一
樣同住同吃。周未去郊遊,有時也去唱唱歌,跳跳舞,甚至我到外地開會也帶著
她--當然是她的假期!

  三妹終究是那種敢愛敢恨的女孩,一旦得到了我,她可以為我奉獻一切的熱
情,她的火辣辣的情有時讓我如在夢境!她在性方面的悟性簡直使我自愧不如,
可以說是她激發了我對於女人的熱情,她真正地、完全地激發起我生命的活力!


  我在性方面算是比較強的,只是沒遇到三妹前比較壓抑罷了。那段時間我們
幾乎每天一次性生活,有時分開幾天,真的有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可以說,我們
都全身心地愛著對方,對未來充滿了嚮往和憧憬。

  每天的太陽對我們而言都是新的,我們的生活充滿了新鮮,充滿了愛。買菜
、做飯,等著三妹回家一起吃飯,這是實實在在的生活,是我沒有經歷過的生活
!那種家有嬌妻的自豪感,使我比做任何事都特帶勁!

  那時我們是在家做飯,誰有時間誰做。早晨一般我六點就起床了,得去早市
買菜,準備好晚上吃的東西。買菜回來我們就吃早餐,因為我八點多得到單位,
早餐後幾乎沒有更多的時間逗留我們就得出門。一般情況我得送她到公共汽車站
, 看著她上了320路公共車我才去上班。分手時真有些依依不捨,她會像小孩子
一樣的依著我,吻著我,也不管別人注視的目光。那時候在我的心中,覺得自己
真的沒有白活!

  我再次向他的杯子裏倒酒時,王家傑停止了訴說,仿佛還沉浸在甜蜜的回憶
中。"那麼,你們沒有感到過什麼壓力嗎?比如來自單位的,家庭的或是社會的
。"

  我問。"壓力?當然也有。"王家傑笑了笑,他的笑居然帶著大男孩似的一絲
靦腆。

  我剛才已經講過,我的父母親反對我們這樣。最重要的是單位,我是副總編
,和一個大學女孩子住在一起,不明不白,算什麼呢?所以我們還是挺注意的,
幸 好單位一直都不知道。當然也有人知道,大家關係好,不會向上反映。有時
候也感覺有些彆扭,這種事雖然在社會上司空見慣,可我是編輯,她是學生,明
明是想做夫妻,可還得有意無意避著熟人、朋友或者同事什麼的,算哪回事兒啊


  但我們的分手和這些沒關係,同這些壓力絲毫不著邊兒。日子久了,有些問
題就來了。三妹是個要強的人,她喜歡別人對她百依百順,即使她是錯的一一她
在家就是那樣。我不是說要強不好,但她太要強了。每次我們鬧彆扭,總是她贏
, 而且非得我承認錯誤她才罷休。我絕不是那種大男子主義的奉行者,但大老
爺們兒,總是有個面子思想的,對吧?我和她做愛一直都挺小心,怕懷上孩子。
可百密總有一疏,她還是懷了幾次。前兩次沒事兒,可到了第三次,三妹不想流
孩子了,她要把他(她)生下來,要同我結婚。

  你也知道,她那時正要大學畢業,怎麼樣也不能荒廢學業啊?我不同意,我
們打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她尋死覓活的,我只能高掛免戰牌。可後來不行 了,
她的肚子開始鼓起來了。沒有辦法,我還是動員她把孩子做掉。那晚我們談了整
整一夜,三妹也說了真心話。但她講的那些,在我當時聽來是多麼刺耳啊!

  她說只有孩子才能使我們的愛情有個答案,她不能讓唯一愛的男人隨心所欲
地對待她,她知道我在外頭認識許多女人。而且,三妹已經不想讀書,錢對於她
的家庭和我來說都不是問題,她只想做個妻子,將來或許再做些生意。儘管這些
話是那麼刺耳,那麼俗不可耐,但我可以原諒她。

  只是她後來的一句話,我是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她竟然說,家傑,你別以
為做編輯有什麼了不起,你一個月的收入還不如我哥一天的開銷。我明白 她的
本意,她是說我即使不做這一行,她憑她的關係和能耐可以使我活得很好。但天
哪,她當初是怎麼愛上我的啊,她說她曾經愛我的那些優點,竟然變得一錢不
值!

  三妹變了,但怎麼會變得如此自私、狹窄、庸俗?!也許是我從來就沒有真
正看清過她,當初的柔情蜜意,也許是來自於她的年輕、漂亮執著的個性,以及
我對婚姻生活的新鮮感……那一刻,我真的糊塗了!那天我哭了,我第一次當
著一個女人的面痛哭失聲。這麼些年來我什麼苦都受過,我習慣於魯迅所言的以
笑臉面對厄運,可我怎麼就忍受不了一個女人給我帶來的創傷。

  但三妹真的無法理解我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表現,或者是她看不起我一個男人
的懦弱,整整一晚她沒有對我有絲毫妥協。甚至認為我不敢承擔責任,她說她是
我的老婆,我敢拋棄她,她一定會殺了我。

  從那時起,我們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想起來
,我對男女之情的理解實在太膚淺,我因為感動或無知和她走在了一起, 等我
明白的時候,我卻沒有一點勇氣來擺平這種局面!這時候王家傑的語氣與其說是
無奈,還不如說是絕望。我有些同情地看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一時不知該說
什麼好。

  當王家傑再次抬起頭來時,我發現他的眼睛裏出現了道道血絲,看樣子不完
全是因為痛苦,他有些醉了。我愛酒,是的,我甚至不能沒有酒,我是從第三次
打掉孩子起愛喝兩杯的。不過,別人講杯中物過多也不是好事,我承認,要不我
和三妹怎會有那麼傷心的結局呢?

  男人一碰到愛情。就會變得一點不夠聰明,這就是我的體會。我開始有近兩
年的時間以為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我因為三妹對我的愛而找回了男人的
尊嚴與自信,可後來呢?她又親自將我心裏的情感撕碎,我的那些有關愛情的想
法顯得那麼荒唐、可笑,那麼淺薄而且一廂情願!

  三妹終於還是把孩子打掉了,她是自己去醫院做的,而且自己回到家裏,安
安靜靜的等我下班。那天我一進門,她就對我說:"家傑,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當時我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當她說去醫院把孩子做掉了以後,我簡直感動壞
了。 我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一個風風火火,而且還崇拜我,一切以我為上的楊三
妹。那晚我給她做了很多好吃的,當然都很滋補,是我冒雨跑了好多地方去買的
。三妹似乎想通了,她也許明白了沒結婚就要孩子不太現實,她的確一直都很平
靜。

  後來我們睡下後,我對她說,三妹,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我要風風光光地
娶你回家,並且要你給我養孩子,不管你要男孩、女孩,不管你要多少個 孩子
。三妹像個孩子般的依著我有些動情他說:"家傑,這輩子我只認准一個男人,
我不可能再有別的男人,但是,你也要永遠忠實我,不准碰任何的女人,否則,
我會殺了你!"

  說實話,雖然這話說明瞭她是多麼在乎我,但同時我也感到了一種壓力,感
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不祥之兆!我從不認為愛應當依靠外力來壓制,我認為兩情
兩悅絕對應當是相互的、主動的、和諧的一種情緣;何況,我一直把三妹當妻
子一樣看待,她卻總是在言語中表現出對我的不信任、不理解,她只有一種已經
穩穩將我抓在手心的自豪和得意!

  但不管怎麼說,那段時間後我們又和好如初--至少是大部分時間,我們甚至
開始商量結婚的細節。

  可是不知為什麼,愈到她臨近畢業時,我心中卻越來越感到緊張、不安,心
情莫名其妙地越來越煩亂。看到三妹有時顯出小女人般的幸福感,或者可以說是
沾沾自喜、穩操勝券、理所當然的表情,我真的感到了一種災難臨近的感覺,那
感覺是那麼地模糊,遙遠而不可捉摸,我說不清為什麼。

  95年3月份,是三妹的最後一學期前夕,她回了一趟南京,回來她帶了一個
男人--她大哥楊勇。楊勇去過我們的小家,也去了我父母親那邊,但從來沒住下
來。事實上,他同我打第一個照面起,我就明顯地感到了這些在生意場上得意非
凡的男人那種挑剔的、審視的目光,不過他對我這個人似乎還算滿意,一直沒
有更多的語言。我始終不能確定楊勇來此的真正目的,三妹也沒有講起,直到那
晚她大哥楊勇請我們去他下榻的假日飯店吃飯,我才知道了他的真實意圖。

  他請我吃飯的豪華程度不用說,我記得那一餐我們三人吃掉了近四千元人民
幣。對於我這樣一個報社編輯而言,這種消費是不敢奢求的,何況我對此根本不
覺得有什麼值得炫耀之處。

  而楊三妹的表現令我有些無法接受。她仿佛時時處處都為她大哥感到無比自
豪,我猜測她當時的想法,一定希望我表現出受寵若驚的姿態來。她在她大哥面
前頤指氣使,仿佛特意做給我看,她甚至把我拉到一邊要我對大哥表現恭敬些
,罵我不懂討人歡心。我痛心地發現三妹完完全會不是我想像中的女人!儘管她
說仍愛著我,但這跟我愛不愛她有什麼關係呢。

  在同楊勇的談話中,我終於弄明白三妹帶他到北京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對
我及我的家庭進行考察;其二,是在考察的結果上,他將選擇我們結婚前的恰當
時機向他父親。母親說明情況,征得二老的支持,以便我們婚禮的順利進行。

  當然,我最難以忘記的還是楊勇對我提出的幾點"希望",一是他妹妹千金之
軀,在家裏從來不會受丁點兒委曲,我不僅要成為她的丈夫,而且要細 心體貼
、愛護她,對她絕對忠誠;二是我們所住的地方檔次大低,要在結婚前另遷 新
居,楊勇還對新居的條件提出了一系列的參考意見;三是我的父親、母親是老實
人、 好人,但不宜讓朋友及三妹的親人過多接觸,以免讓人瞧不起。當然,楊
勇著重關照我和三妹錢的問題,結婚的所有開銷及購買新居室的費用由他和三妹
的二哥包 辦,我們不用擔心,但關鍵是婚禮一定要豪華、隆重、體面;以後需
要錢,只要他妹妹開了口,一切不成問題;等等。

  我相信,不論是誰,恐怕都會為妻子的大哥如此有錢有勢,如此細緻、周密
的關懷而感激不己,會感到自豪、滿足,會以自己的妻子(即將的妻子)為驕傲
,可我不。

  那時我的感覺是不願意再聽那個得意非凡、胸有成竹的男人再多講一個字。
要不是三妹一直暗示我,恐怕我會中途離開,而且頭也不回。你知道我當時的心
情嗎,我想吐。

  回家的路上我們吵了起來,在出租車上我和三妹就開始吵。說真的,也許三
妹到今天還不會明白我當時為什麼發那麼大火,她絕對無法體會到我那種受侮辱
的心情,她是那麼為她的家庭和家人感到驕做!

  那晚我們吵得好凶,三妹罵得毫不留情,她認為我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她
罵了好久,但我的話卻越來越少,後來我說,三妹我們分手吧。我真的不是你想
像中的男人,我並不適合你。她開始是驚訝,而後又是老一套哭著尋死。

  我終於又認輸了,畢竟我們幾年夫妻一樣的生活,夫妻般的感情,我怎能不
管她呢?!並且她每次尋死時做得真嚇人,她有一次差點割斷了自己的動脈,我
無法冷靜地對待她的威脅,我只能認輸,真的,我鬥不過她!

  那晚我們又好了,我只能說我心情不好,我又一次請她原諒我,我甚至還告
訴她我仍然愛她,哎,只有我自己心裏清楚這句話是多麼言不由衷,真正的自欺
欺人!那種情況三妹居然想同我做愛,我答應了她,我像交答卷一樣地完成了任
務躺在床上。這時三妹不知為什麼異常興奮,她翻到我的身子上瘋狂地動作,
口裏發出像母豬一樣的哼哼聲。可是我那時已經開始絕望了,我只覺得自己像一
根木頭,或者說像是她的一件工具,此時我們之間是這麼近,肉體相交,可我的
心卻覺得那麼遠,遠得不可能再走回來。

  這以後我們的做愛都是一樣,我甚至提不起同她做愛的興趣。三妹也有所察
覺,但她不在乎,她相信她能掌握我,她不用我做什麼她照樣能得滿足。可能誰
也不會相信,我這麼一個強壯的男人,在床上卻有被男人強姦的少女的那種感覺


  說實在的,我知道我們的路即將走到盡頭,但我仍然沒有慧劍斷情絲的勇氣


  可能別人會感到奇怪,我看起來並不是那種憂柔寡斷的男人。但我清楚自己
的弱點,我太重情,我不能忘記三妹以一個處女身喚起我生命激情的那一 個夜
晚,我不能忘記我們每一天的夫妻生活。我覺得自己應當負責任,哪怕這一生並
不幸福,我卻給了另一個人需要的。真的,想起來簡直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悲壯
感。

  但事實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三妹畢業後,她開始準備結婚的事。就在她
回南京同她父母攤牌的那幾天裏,我有了另一個女人。真是太突然。太不可思議
了,我簡直沒有一點點思想的餘地。

  不過那女人和我認識已經近十年了,她是我們報社的庫管員,比我大近十歲


  她一直像對待她兒子一樣關心我。照顧我,而我則一直很尊重她,我們之間
的關係是同志式的、朋友式的和長輩與年青人之間的那種關係,我的的確 確沒
有過對她的一絲邪念。那晚我加班留了下來,她也因為工作走得很晚。我們一起
吃了飯,在聊天時她問我這段時間為什麼如此低沉,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知為什
麼我突然哭了,在這位像母親、像長 者一樣的同事面前我哭了,我真的忍不住
,她開始勸慰我,她的手是那麼輕柔的撫著我的頭髮,我聞到她身上傳過來的女
人的體香。就在那麼一瞬間,我似乎失去了 理智,我抱住了她並掀開她的上衣
,我們在一片狂亂中倒向了沙發。但令我驚訝的是,事後她很鎮靜,並說她其實
很愛我,也很可憐我,因為我的事她知道得不少。

  我知道自己似乎是為了找一處心靈的避風港才會有那樣的舉動。那女人真的
很好,她對我的關注毫無條件,又細緻又溫柔,這才是我真正喜歡的女人。但我
們註定不可能走在一起。我們從那以後常在一起,但誰也沒提婚姻方面的事,真
的,我們這樣就夠了,我那種心靈的解脫與放鬆感是任何時候都不曾有過。也
許正因為這樣,我們在一起又狂熱又和諧,彼此都從對方得到了真愛卻又彼此沒
有一點羈絆,真是太美妙了。

  這時王家傑開始不斷用手捋著他的頭髮,他的神色已經平靜多了,但酒確像
喝得多了一些,他的眼神有些遊移不定。"那麼,你們是怎樣分手的呢?"我邊問
,邊跟他碰了一下酒杯。他苦笑一聲,開始了他最後的講述。我早知道我和三妹
會分手,但沒想到會那麼糟。

  三妹回北京後仍然同我準備結婚的事,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講,我太瞭解她。
我選擇了逃避,我藉口出差或工作,實際上和我的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有時在旅
館,有時在辦公室。她的名字無關緊要,她是個好女人,就夠了。後來三妹發現
了我們的事,我不知道她怎樣發現的。

  那晚我們在旅館幽會,正當我們忘情地做那事時,三妹輕輕地開門進來了。
不知她怎樣進來的,也許還耐著性子看了我們好幾分鐘,她發出了一聲冷笑。我
想我們停止動作並驚愕地發現坐在沙發上的她時,表情一定很可笑。然後,三妹
突然間瘋了般向我們沖來,她手裏拿著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毫不遲疑地向那個
無辜的女人紮去。以後的事你也許己知道了,那女人受了重傷被送到醫院,後來
她殘廢了一隻手,是右手,什麼事也不能做了。

  三妹被判了刑,因為故意傷害罪。唯一逃過此劫的是我--我至今仍然不解的
是,兩個女人都沒有提過我,我是指公安局詢問當事人的證詞中。或許,三妹通
過這件事真的醒悟了,她現在回了南京,她那位又自負又狂妄的大哥(包括她家
人)也沒有找過我的麻煩,不知道為什麼。

  現在想起那些事,我總會想到一句古詩:昨夜星辰昨夜風。那些曾經如此鮮
活的往事,真是像星辰,像風一樣,轉眼就過去了。
2007-4-17 19: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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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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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同的人不同的愛

  試婚是我們雙方的意思。我們都有太多的經歷,太複雜、太敏感的心靈,我
們都不能再受傷害。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發覺他(她)不是我的所愛,我們還可
以像好朋友一樣的分手,毫無遺憾,毫無怨忿,再去踏上屬於我們自己的人生道
路。

  用一句現時最流行的話來說,吳林虎是我見到過的最"酷"的男人。他是武漢
中山路一家歌舞廳的首席鼓手,並且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我所指的"酷",不僅
僅是對他的外表而言。

  他的穿著很紳士很有個性,有種周潤發的痞味,但你不得不承認這種裝扮很
適合於他:披肩長髮,黑色牛仔褲配紅色襯衣;有時是白色休閒褲配以黑紅相間
的毛呢外套。當然,他穿著一套咖啡色純毛西裝出現時,你一樣可以感受到他身
上散發出來的"痞"氣。

  吳林虎走到哪兒都是很受歡迎的男人,因為他豪爽、直率、愛憎分明、最重
情義。他那張標準的長方形臉絕對是用刀刻出來的,否則不可能如此有棱有角,
他的眼睛不大,但有神,甚至咄咄逼人,令人不願正視。

  我對他的這種認識自然不是來自一朝一夕,三年前到武漢採訪時就認識了他
。那時他剛從珠海回到湖北,滿身風塵,一臉倦意。要不是他最鐵的哥們一定要
替他接風,他肯定不會出現在那個我也在場的宴會上,我也就不可能知道他這麼
個人。

  但我們交往不深,他僅僅因為他的朋友才會特給我面子,並且對我有種很敬
重的意思。這次他聽說我要採訪他,一口答應了。本來三月份就答應我的事,可
我們總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不是他忙,就是我忙。

  調查一直拖到國慶節以後,我去的時候,江城武漢的風裏已經有了絲絲涼意
。出乎我意料的是,調查的三個人一起進行的。另一個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孫櫻。
這在我本次試婚現象調查中是絕無僅有的一回。

  孫櫻個子並不很高,大約1。60左右吧,剛好及到吳林虎的肩膀。她是四川
成都人,外表柔弱美麗,但她的話語中卻時時透出川妹子的果敢、潑辣和善良,
真正的 心直口快,刀子嘴豆腐心。不過我是直到吳林虎講到她的故事時才知道
這些的。因為她的普通話不像其他四川女孩一樣帶一種明顯的"川味",而是流暢
、清晰,洋溢著一種少婦特有的異性風韻。

  當我們三人一起坐到沙發上後,我開始用一種簡要的開場白說明我的調查意
圖,並且試圖以比較委婉的語言,甚或是一種面部表情的暗示來告訴吳林虎有女
人在場不便於採訪的進行。吳林虎幾乎立刻就領悟了我的意思,他朝孫櫻笑笑,
然後告訴 我無關緊要,他保證讓我滿意,而且包括同孫櫻之前的女人的故事也
將原汁原味地?述給我。

  孫櫻也接口說沒關係的,我會意地點點頭。不過我仍然沒有想到吳林虎講述
真的如此坦白,如此深刻。以致于有時我都感覺到有些窘迫。

  我今年才剛滿三十歲,可是卻已經有過好幾個女人,這還不包括那些臨時一
起玩兒取樂的女人。不過呢,有了孫櫻後我變了,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除了她
,我已經對其他任何女性都不感興趣了。

  我是湖北黃石人,恐怕你不會相信,我二十三歲就結婚了。我爸、媽都是很
普通的工人,可以說他們是嘗到了沒知識沒文化的苦痛的。尤其是我爸,他讀過
初中,也算是一般知識分子了吧,可他心太正人太直,在廠裏幹了一輩子也沒幹
出什麼 名堂。他把希望寄託在兒女身上,希望我們出人頭地,為吳家人爭光;
特別是我,家裏唯一的兒子,他最期望的就是我有所成就。可是呢,我恰恰是個
不願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做人的叛逆者,這一生我大概不會讓我爸如願了。

  不過現在這些已不重要了,我兩個姐姐都已結婚生子,而且很孝順二老,他
們過得還是不錯的吧。我大姐是教師,二姐是醫師,並且都在黃石。是她們成就
了我,沒有她們哪會如此無牽無掛地在外流浪呢?我從小就喜歡流浪,喜歡流浪
的感覺, 辛酸、孤獨、寂寞、悲歡離合,都是我喜歡的感覺,也是我生存的方
式。如果不是這種性格,我想我現在一定已經有了孩子,也會有個穩定的、舒適
的家,不像現在這麼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也不知明天會怎樣。

  想起我的第一次婚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那時我剛師範大學畢業,還在教書
呢。教高中政治課。我記得母親那段時間病得很重,似乎活不長了。我去看她時
她哭了,說也許這輩子看不到我結婚了,她不能抱孫子,這是一輩子最遺憾的事


  我不忍心看媽掉淚的情景,撫養了我們幾十年,那麼大年紀了還為我的事操
心。當時我就向媽說我會結婚的,並且會讓她抱孫子。我是安慰她的,可想不到
媽真的為這件事托了人,相親那天還帶病和我去了女方家裏。

  我答應了這樁婚事,半年後就結婚了。或許別人會為我這麼快決定結婚感到
奇怪,其實再正常不過了。那時候我還單純,覺得結婚就那麼回事。別人為我介
紹的 女友叫李麗珍,人高挑、漂亮,人人都說我們挺般配的。我呢,也滿心歡
喜,跟小時候挺窮時又打了一回牙祭時一樣的那種歡喜。結婚後的生活用什麼來
形容呢,挺平淡的。李麗珍是個初中生,而且沒有什麼趣味,她唯一的優點就是
漂亮。

  我以前以為漂亮的女人不必再有別的什麼特長,甚至她是卑鄙粗欲的女人我
也會愛她。可等到真的結了婚我才慢慢明白,女人的美貌特別是只有美貌的女人
同愛情根本沾不上邊。

  李麗珍說不上愛不愛我,她至多能做的就是在床上同我睡覺,供我發洩。她
沒有激情更不懂什麼叫愛,更糟糕的是她連持家都不會,什麼事都靠我。 如果
說她有一點頭腦的話,她的頭腦裏就只有一種意識,她覺得自己很漂亮,她本就
該過衣來 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我越來越感到自己的婚姻是多麼草率甚至荒唐
可笑,我娶了一個比花瓶還不如的女人,她講話之粗俗,行為之沒教養使我的朋
友們來家裏坐時 我感到臉上發燙。我對她越來越沒有耐性,可又無可奈何,街
上那些蠻橫女人的一套她似乎天生就會,我們經常吵架打架,可最終敗下陣來的
都是我。

  不過呢,我當時居然忍受了一年多才離婚,對我而言真的算了不起。在我提
出離以前她懷了孕,我想辦法找了各種理由讓她做掉了。她懷孕後更加飛揚跋扈
,我做的家務事稍不稱她的心她就會罵人。那段時間我的心情糟透了,我幾個朋
友知道我的情況後給我下的診斷意見驚人地一致:離婚。

  我們離婚的過程挺複雜的,不說了。反正那次離婚對我在學校的影響太大了
。不僅學校領導找我談心,教師們疏遠我,學生中也時時聽到背後指點的 聲音
。我沒 有辦法,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逃,走為上策。並且李麗珍的幾個哥哥也來
找麻煩,他們不講理卻似乎理直氣壯,加之爸、媽也生我的氣,我在家裏真的無
法呆下去。我 去了珠海,開始了流浪的生活。"你離婚還不到二十五歲吧?"我
問。吳林虎點點 頭,讓孫櫻為我們拿酒。孫櫻很聽話地起身去了廚房,看得出
她對吳林虎是極依順的。我這幅模樣裝扮,你肯定想不到當初我還當過教師吧。
不過我這人其實挺隨和 的。那時候跟班上的男女生關係都不錯,女生更聽我的
話,還聽說有個女生暗戀我好久。但我不是做教師的命,首先我的懶散和不守紀
律就無法適應學校生活。

  去珠海後我就開始一直在娛樂場所或歌舞廳什麼的做鼓手,有進也客串唱唱
歌、跳舞。我一直就喜歡音樂。嗓子天生就棒,師範學校時我是班上的文娛委員
,在全 校特有名氣。當時我經常跑到音樂系聽課,並且學起樂器來廢寢忘食。
基本上什麼都會一點,可是最愛還是擊鼓。擊鼓時那種澇灑,那種奔放,那種一
瀉千里,大開大閡的感覺,得來並非那麼容易的。

  在珠海我認識了一個女孩林可欣,她算是我的第一個試婚對象。林可欣真正
是那種可心的女孩,清秀、文靜,略微有些豐滿。她是珠海人,那時正在 中山
大學念 書呢,她是因為喜歡我擊鼓時的樣子而動心的,並且最終和我走到一塊
兒。儘管她很可愛,很吸引我,家裏也有錢,可我不能輕易同她結婚啊,我是有
過教訓的人 了。我們那時候是很浪漫的,可欣只要一有空就會打"的士"來珠海
同我一起過,海邊 啦,咖啡店甚至五星級酒店,珠海的每個地方幾乎都留下了
我們的身影。開始我把她當小孩看,或者說把她當作生活中排解寂寞的對象。可
後來我發現我漸漸地離不 開她,她是那麼溫柔、聰明,也體貼人,我的任何心
理變化都可以被她察覺。她說過她沒有性經驗。可她在這方面挺有悟性的,她的
進步很快,而且在床上時的大膽 、狂熱簡直同生活中的她判若兩人,完全可以
用"放蕩"來形容。她徹底征服了我,從身體到心靈,她的身體是那麼完美無缺,
肌膚潔白無瑕,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和 她瘋狂的相愛,我對她簡直如醉如癡。我
的內心已把她看作自己未來的妻子,我覺得有了她我的人生一定很完美。

  但可欣終究不是我的,我們註定了有緣無份。她畢業後我們重新租了一套房
,過起了夫妻生活。但自從我去過她家裏以後,我們的愛情出現了陰影。這種陰
影不是來自我和她,而是來自她的富有的家庭。

  我真的沒想到她的家那麼豪華,我自己掏錢並且精心設計租下的那間房子比
起來就像貧民窟,她的父親、大哥都有私人轎車,一輛奔馳和一輛寶馬, 她家
是一幢別墅,裏面的奢華自不必說,恐怕我一輩子也無法掙到足夠買下那麼一問
別墅的錢 ,但這些並不是我和他分手的原因。他父親到珠海找我談過一次話,
他開門見山的問我離開可欣要多少錢,他認為我和可欣不適合,對我的過去他已
瞭解得清清楚 楚。我沒有說什麼,我很冷靜但是無言以對,後來我告訴他我與
可欣的感情不可以用金錢來計算,不管多少錢,除非可欣親口說不愛我。

  那天我回到那間小屋時可欣已經不見了,什麼也沒有留下。我以為她有事出
去了,可一直到晚上也沒有見到她的身影,我終於相信可欣離開我了,但我堅信
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我氣瘋了,我像瘋子一樣四處找她,包括我知道她可能去的任何地方。向她
家打電話,沒有她的消息,我去她家周圍企圖看到她,但我好幾天下來一無所獲
。那一天我實在忍無可忍地闖進了她的家,結果被他的大哥和一個看門的泰國人
揍了個半死,我絕望了。

  我生了一場大病。那時候真慘,我工作也失去了。可欣不在了,一切都變得
似乎毫無意義。要知道,她是我第一個為之付出真情,讓我動心的女人 呵,可
就在我以為我們將要結婚的時候她卻突然消失了。我感到天塌地陷,同時嘲笑自
己連心愛的女人也無法保住,我那時候整天喝酒。抽煙,一個人在那間曾經充
滿溫情的小屋 裏痛哭、傻笑,自言自語。我想可欣一定也很痛苦,她肯定很痛
苦。但後來我知道我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孫櫻沒有插過言,她的表情很平靜,
然而卻突然從臉上滾 下來一串淚水。"怎麼啦,都過去的事了,我已經無所謂了
,你哭什麼嘛,每次都這樣。"吳林虎伸手為孫櫻擦淚,她似乎突然清醒過來,
朝我一笑,有幾分不好意 思的樣子。"難道你不妒嫉他嗎?我打趣道。""如果他
不是這樣一個重情的男人,我才不會看上他呢。"孫櫻開玩笑他說,但我知道她
講的是心裏話。吳林虎端起 酒杯,喝下去一大口白蘭地。後來有一天,大約一
個月以後吧,林可欣又突然出現在我的小屋裏,要是她晚來兩天,我可能就走了


  那天她給我帶來了十萬塊錢,是現金,她是準備將這些錢送給我的,而且希
望我原諒她,我和她畢竟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終於
知道了她離開我的原因,除了她家庭的巨大壓力以外,她無法接受我不拘小節,
粗手大 腳的生活習慣,她曾經提醒過我,可我卻沒有絲毫改觀。你知道我那時
候的感覺嗎?我發現她完全就不是我認為的那種人。她注重教養,講究禮節,純
樸、天真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種貴夫人般的勢利、現實和理智。

  我居然像個傻子一樣動了真心,而且不只一次設想過和她結婚後靠我的奮鬥
來使她得到女人應得的幸福和快樂!而她呢,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和我結婚,
她開始對我的愛可能是真的,但只有短短的幾個月,那能叫愛嗎?

  奇怪的是,自從我那天冷酷地讓她提著錢"滾出去"以後,我的痛很快就好了
,心裏也感到特別輕鬆。我又開始制訂新的流浪計劃,我去了海南三亞又渡過了
近一年時間。

  在海南的日子裏,我開始有些放縱自己,除了掙錢就是找女人。說真的,我
那時心灰意冷,對自己的未來特別是婚姻上的前途可以說是非常絕望,我 以瘋
狂的在女人身上發洩來減輕自己內心的痛苦。那段日子看起來我過得不錯,但我
內心的空虛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離開家鄉時豪情滿懷,決心幹一番事業的沖
勁兒沒有了, 我甚至練樂器的熱情也消失無蹤,有半年時間我基本上沒有在工
作之餘練習過唱歌或樂器。同時呢也會想家,但一無所成又不願回家去看看,我
根本沒有勇氣回家面 對父老鄉親,就只好過一天是一天,可以說,我那時候唯
一必須做的事就是給父親 寫信或回信,告訴他我一切都好,請爸、媽放心,工
作不忙了我一定回家去一趟。哎,怎麼說也是生我養我的父母,儘管我離婚的事
給他們帶去的打擊不小,可他們 最終還是原諒了我。老爸寫給我的信中沒有責
備,沒有教訓,而只有細心的詢問與關懷,那是特別讓人感動的。

  那時候對我來說最大的莫過於收到家信,在夜晚的燈下一個人細讀家鄉的消
息。在那個時候,眼淚會忍不住奪眶而出。我這個人是不會哭的,我的 外表這
麼冷酷,怎麼會哭呢?可那時候淚水真的他媽不爭氣。哎,現在好了。現在我想
回家隨時都可以。在海南的日子同我有過關係的女人太多了,我已經無法記清
她們的模樣。 不過我的潛意識裏就討厭那些粗俗沒品味的女人,如果是我接觸
的女孩引起我的反感和不快。我可以立刻就離開她們的身邊。那時候認識的朋友
幾乎都認為我對異性 太冷漠,不解風情。可我最後還是犯了錯誤,就如同我的
第一次婚姻一樣可笑的錯 誤。那時我在三亞上班,也是舞廳,收入還算不錯。
我自己在城郊租了一間房,晚上做完事就打車回去,一般都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無牽無掛的,生活還算平靜, 儘管內心空虛,可很少有人打擾我,如果我需
要女人了,帶回家完了事就付錢,我是從不會讓她們留下來過夜的。

  有一晚打完鼓後心情特差,叫了幾個朋友去喝酒。那次一共四個人,喝了整
整三瓶五糧液,夠毒的了吧。等我們散夥我自己打車回到家門口的巷子時,我已
經站不起來了。正在我迷迷糊糊時,正好過來一位女孩子。那女孩子我認得,就
在我租房的巷子口上賣小吃,餛飩麵條什麼的。

  我去吃過幾次,大家也都熟了。她對我特別好,叫我大哥,而且一眼就看出
來她有那個意思。

  但是呢,我對她真的從來沒動過那種心思。她人長得不算好看不說,又沒知
識,是那種有點傻氣的,除了心好沒有任何優點的女人。

  她發現了我醉得很厲害,就主動上來扶我,一直把我送到了家中躺下,又給
我拿來水讓我喝。那時酒喝得太多。

  聽到她一句一句溫溫柔柔地叫大哥我就特別感動,而且她對我細心的照顧如
同當初剛碰到林可欣一樣。加以那時候我突然問感到好寂寞,當她為我拿來水喝
過後 ,我就突然抓住她的手,而且順勢將她拉上床。她想掙扎,可我那時候不
知哪兒來的力氣,很容易地就把她壓在了身下,一種酒後的瘋狂加上性的饑餓,
我開始不顧一切地向她進攻。但那時腦子完全是一片空白,過後那些細節什麼也
想不起來了。

  當時我哪有心思考慮她是不是處女呢,她呻吟得越痛楚越劇烈我就越興奮,
我如同水牛耕地一樣把她整個人耕遍了,才抱著她沉沉睡去。那晚我睡得好香。


  那女孩叫王翠翠,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她低低的哭泣聲驚醒的。一見到光著身
子縮在我懷裏的她,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可一切都晚了,我的床單上醒目的血
跡說明了我酒後所作的一切。我準備給她錢,可她堅決不收,而且哭得更厲害了
。那時候,我真有些手足無措,毫無辦法。

  後來我總算明白了她不收錢的原因,王翠翠說她愛我而且愛的不是金錢。我
沒有說話,總之是我欺負了人家,並且我想,有個女人跟著我也好,於是 王翠
翠就成了我在海南最重要的一個女人。說來好笑,雖然她好多次向我講起她老家
河南的情況,可我到今天都給忘了,真的,她一講起那些我就特煩特別沒耐心。


  她跟了我幾個月之久,我可以看出來她是真心跟著我,她想嫁給我。那幾個
月我們誰也不欠誰,可我一直騙她說我會娶她,她就那麼完完全全信了我,真的
是傻得可愛。

  不過我可不是要存心騙她的,的確不是。她把女人的貞操看得挺重要,她把
身子給了我,人也就整個兒死心塌地眼看我,我想跟他說我們不可能結 婚,但
怎麼也 開不了口。後來我也就習慣了,不僅可以有個人供我說話取樂,我的家
務也會由她包了。說實話,她在這方面很少有人比得了,當然孫櫻同她是不一樣
的,王翠翠純 粹是農村式的能吃苦的人,家裏收拾得乾淨整潔,可是缺乏舒適
感,也沒有審美能力,總給人一種亂的感覺。但我什麼也不用動手,何樂而不為
呢?

  我同王翠翠性方面沒有和諧可言,她根本不懂得女人還可以有享受的權力或
者從這方面得到樂趣,在她的心目中女人就是男人的工具,是將來生育 兒女的
土壤。那段時間我真瘋狂啊,我得承認,我利用了她對我的崇拜和她的的性無知
,我簡直 像使用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一樣,不管什麼時候,只有我回到家,隨
時都可以要她。當然過程是不堪啟齒的,我們什麼姿勢都用過了,而且在各種各
樣的地點。她雖 然胖些、醜些,臀部特大,胸部大得有些難看,但我同樣可以
得到快感。我像變態 者一樣折磨她,我有時甚至以看她醜陋的姿勢來獲得快感
,但她呢,依然毫不在乎,依然很樂意讓我上。最可悲的是她的神態裏居然有種
勝利者的味道,她的單純笑 容裏似乎包含著得到我的喜悅。可我呢,壓根兒就
沒考慮過和她婚的可能性。時間一長,我開始有些煩躁我們的關係,我天天說些
違心的話騙她,真是太累了。

  我開始想辦法擺脫她,我用言語試探她。可她太堅決了,她的心裏除了同我
結婚絕沒有第二種想法。其實我很理解她家窮,人長得也不怎麼樣,連在農村找
個男朋友都難,更別說我這樣的男人了。她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她可以為我做
一切,目的就是要把我抓牢,她的一生也將從此改觀。

  當然,她的頭腦雖然簡單,但也不太笨。她知道我條件比她好,所以事事依
順我,同時呢,她也想辦法抓緊我,絕不讓我再離開她。想起來我竟然同 這樣
的女人糾纏在了一塊,我第一次婚姻犯的錯誤居然又這麼輕易地再次觸犯,真是
可悲。那時候,我真懷疑自己就是一個最卑鄙最無聊的人,或許我的命運就是同
這樣的女子連在一起,永遠生活在那樣了無生趣的日子裏。

  孫櫻偶爾也會插幾句話,她的安然的神色簡直就是局外人的表現。她的眼睛
那麼亮那麼有神,裏面什麼也看不出來。當然,我也注意到,吳林虎講 到那些
最露骨的語言時孫櫻恰巧不在。"那麼說,你沒把那段生活看成試婚。"我問。是
的,我沒有那麼認為過,一絲一毫地沒有。可王翠翠是把我們的同居看作了 婚
姻的前奏。我之所以不忍心離開她,一直拖到後來 孫櫻出現,是因為她太癡了
。她寫信把一切都告訴了家裏的父母,而且寄了我的相片。這一切我根本不知道
,直到他的父母出現在我們的小屋時我才知道了情況有多 糟糕。她的父母是那
種一輩子埋頭苦幹老實巴交的農村人,可為了女兒的婚事居然 從河南千里迢迢
趕來海南,這種精神令我不知說什麼好。但王翠翠的父母那種農村人特有的精明
也許使他們感到了女兒太不切實際,他們對我不冷不熱,不信任的眼 神顯出了
他們心中的疑慮。他們似乎吵了一架,走以前她父親同我們吃飯時還拐彎 抹腳
問了我一些問題,除了"我會對她好"之類的廢話,我沒忍心給老人家們更多虛假
的承諾。說到婚期的事,我挖盡心思想出了一大堆暫時不能結婚的理由。她的
父母親走後,王翠翠同我開始有了越來越多的爭吵,我也開始向她坦白我那些隱
秘的想法。我得儘快離開她。但我沒想到她那麼厲害,完全設想到。

  她吵嘴的水準絲毫不亞於我的第一個妻子李麗珍,振振有詞但莫名其妙,令
人有口難辯。我一般不願同她打架,我不愛打女人,同時她又太潑辣凶 狠,她
的力氣簡直跟我不相上下。怎麼談到這些事呢,真可悲,可那是我曾經實實在在
經歷過的事情。後來有一天我遇到了孫櫻,她成了我的救命稻草,而且把我救
出了那種不明不白的生活。

  那時我幾乎又一次面臨心理崩潰的地步,本來我可以繼續同王翠翠鬼混下去
,但我怕傷她更深;要同她分開,一時又沒有什麼辦法,我幾乎用盡了 我能想
到的辦法,可是無濟於事。那天我一個人"打的"去海邊時,真沒想到就碰上了她
一一孫櫻。她比我成功,但婚姻同樣歷經曲折,一言難盡,這以後可以由她 自
己來告訴你。

  講到這兒吳林虎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了電話,似乎是關係不錯的人打來的
,有什麼急事要辦。果然他說得出去,是朋友的朋友錄唱片的事,專門 請他任
鼓手。我想站起來,吳林虎按住了我,告訴我他講得差不多了,其他由孫櫻來給
我講。我 想也好,就坐了下來。當孫櫻一個人坐到我面前時,我分明感到了她
有些靦腆的神情。這當然不是她的性格,而一定是她第一次經歷這樣向別人坦露
心事有些不習慣 所致。但當她的話匣一打開,我就感到了她沒有一點要隱瞞我
的意思。她講話有些快,但言詞清晰,有條不紊,使人沒有一點插言的餘地。

  我的第一個丈夫是個好人,現在已經很少有那樣對人細緻、貼心、永遠忠誠
如一的好人了。但是他命不好, 92年夏天他回成都時出了車禍,他成了個廢人
,那時我們在海南的事業正是紅火的時候,他的不幸,使我們雙方的家庭和我們
開辦的服裝公司都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我好苦啊,我和他結婚五年,事業剛剛
成功,正想要個孩子時,沒想到他卻遭到這樣不公平的命運。因為這個我們離婚
了,是他要離,我死活不同意。可我倔不過他啊,他就是那種人,一輩子說一不
二,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往事不多提了,提起來我就想哭。

  94年我又去了海南,一個人把服裝公司又辦了起來,並且生意很不錯。但我
的心卻是那麼空虛,那麼孤立無援,仿佛茫茫人海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朋
友們都說我很堅強,好樣兒的,可我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我碰到林虎是上帝的
安排,我一直都這麼認為。他其實是個很堅強很能幹,但同時又心地善良的好
男人,只不過這麼多年來他沒有找到心靈的依託,也沒有找到自己真愛的人,他
那顆心在黑暗中摸索卻一直找不到前行的方向。我信上帝,我相信好人會有好報
,就像我和林虎的愛情。

  我比他大五歲,但這麼些年來我們一直過得很好。有時他像小孩子一樣需要
依賴,有時他又把自己看得挺大挺成熟,什麼事都想擔起來。剛開始我並 沒有
想過我們會有什麼結果,我和他的交往只不過想給他一點安慰或者說是同情,但
後來我們越走越近,直到誰也離不開誰。我最感動的就是他對我無所不談,言不
無 盡,我感覺只有自己能幫他走出困境。我找到了王翠翠,向她說明了林虎的
心理並告訴她他們絕對沒有結果,拖下去對雙方都是傷害。其實她也認識到了這
些,她很 傷心,但同意了我的看法。她離開時我送給她五萬塊錢,她接受了。
不過這些事我是過後才告訴林虎的。

  我和林虎好了後許多人都反對我們的關係,他們勸我要麼和他結婚,要麼和
他分手。我明白他們的意思,但我更相信林虎對我的感情。如果說處於 愛情漩
渦中的男女都是糊塗的,那麼我相信我們的愛不會是無花果。這些年來,我們一
直那麼融洽,那麼和諧,仿佛我們都是為對方而生的,我前夫對我的愛護也似
乎是為林虎准 備的,真怪。試婚是我們雙方的意思。我們都有大多的經歷,太
複雜、太敏感的心靈,我們都不能再受傷害。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發覺他(她)
不是我的所愛,我們 還可以像好朋友一樣的分手,毫無遺憾,毫無怨忿,再去
踏上屬於我們自己的人生 道路。我和林虎好了後不到半年我們就回到了武漢,
這是我的意見。現在我的公司比以前更大了,林虎也更忙,但我們的愛卻越來越
深了,真的,那種期待那種興奮 如同初戀時的感覺,從性生活來說我們很和諧
,他可以給我我所需愛的全部激情,但我們更多的是相互的理解、尊重、信任和
愛護。

  不過,試婚的現象我聽說過好多,我的朋友中有好幾對,結果呢,有好有壞
。我自己是不反對試婚的,只要大家真心相愛,就不會存在後悔的,即使是分手
了,那也是試婚的結果,如果倉促地結合在一起成家生子,再發現對方並不是你
的意中人,那麼反而更不好麼。

  我和林虎現在已經同結了婚沒什麼兩樣,他的家人,我的父母都不反對,也
許是默認了,反正我們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做的人。有時候我突然會產生嫁 給他
結婚生子的感覺,我會非常強烈的想再一次走上結婚殿堂,我會去做一個合格的
、出色的好太太。但一冷靜下來,又覺得我們現在是很不錯的。

  不過,也許我們很快就會結婚了。有時在林虎身上,我似乎忽然會看到我前
夫的影子。是不是好人都有相似之處呢?但是每個人的愛情,肯定是不同的。





  第八章 陰盛陽衰背後的故事

  也許這就是愛憎,一個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並不需要太複雜的過程。結婚是
一輩子的事,我可以利用這種"准夫妻"生活來考察他做丈夫的"能力"。但我沒有
想過試婚還有另一個意思,假如發現合不來。雙方就根本不存在結婚的事了--這
也是"試"的結果之一,但當時真沒想那麼細。

  我之所以用這樣的題目,決不是指男女之間的性愛,並且,跟本文的採訪對
象沒有什麼關聯--或許她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意識。我是在聽她講述那些故事時突
然想到的。

  她叫王鳳娟,僅以她的名字而論,你是絕對無法想像出她的容貌的;而只要
你見到她一面,哪怕是看一眼,你絕不可能從她獨特、超然的氣質中猜測到她的
身世,一個出身於江南小鎮農民家庭的女子。

  王鳳娟同我所採訪過的大多數女性一樣,直接、坦誠,幾乎不隱瞞自己對試
婚的觀點;同時,在講起她自己的事時很放得開,講得很投入,很細緻。 有時
,她給我一種急於傾訴的感覺,仿佛把我當成了她多年的老朋友。我當然喜歡這
樣的採訪對象。我是在北京亞運村附近她的公司辦公室裏見到她的。

  我曾經和朋友去過一次,所以基本上沒有費什麼周折我就找到她的辦公室。
公司裏沒人,大樓裏顯得挺清靜。我相信她為這次採訪作好了安排,的確不愧為
這麼一家大公司的副總經理。

  王鳳娟中等偏高的個子,修長苗條,披發垂肩。她穿一套藏青西裝套裙,顯
得利落、大方,有種職業女性的灑脫自然。她不是那種純粹以漂亮的外表來博得
人心的女子,我是從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是一個火辣辣的眼神中體味到她
不同於一般女性的魅力。

  至於她講述故事的語言,我覺得女性總是比男性富於感情色彩,描述也更為
生動形象,而她還能加上自己冷靜、深刻的分析,確是難能可貴了。

  我現在坐的位置應當是她接待的客戶們所坐的地方,但王鳳娟並沒有坐到辦
公桌後面她那張褐色真皮轉椅上,而是坐到了這張沙發的轉角處,我的斜 對面
。在開始前,她特意將為我沖的咖啡推到我面前。怎麼說呢?我見過的人不少,
各種各樣的人。在大多數情況下,我覺得自己還是能應付他們的。可您不同,您
是記者,並且是特意採訪我的。

  有多久沒這樣靜下心來想想自己的過去了,有幾年了吧。當然更沒有這樣向
別人傾訴的機會,不是太忙,就是沒心情,況且我喜歡人還是向前看,回憶往事
總是挺困難的。我是江蘇揚州人,我的家庭幾乎沒有什麼可講的地方。

  實際上,江南並不都如人們想像的一樣和風細雨,草長鶯飛。更多的時候,
人們都在為了生活而奔波、辛勞,美好的生活其實都是靠雙手來創造的。當然,
這麼多年沒在家鄉,聽說現在變化挺大的。

  小時候的生活也沒什麼,爸爸是個普通代課教師,媽媽是農民,我的小學基
本上是由爸爸帶的。我得感謝我的爸爸、是他教給了許多生活的學問,我之所以
一直是個很勤奮的人,都是爸爸教給我的。

  從內心深處說,我是個比較好強的人,我喜歡把每件事做得儘量完美,我總
是不斷吸取別人的長處,這或許是我這麼多年來比較成功的原因,我考上大學那
年,我們家鄉那個小鎮只出過三個大學生,我算是第四個,而考到北京我是第一
個。那 時候的心情好興奮喲,儘管家裏窮得幾乎連學費也湊不夠,可一想到北
京,就什麼煩惱也沒有了。但是我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我到北京碰到的第
一個男孩,就和我以後的命運緊緊聯繫到一起。他的名字叫高健,他人也和名字
一樣,高大,瀟灑。

  那天他正好是迎接我們外語系88級新生中的一名老同學,我第一個遇到他,
他很耐心地幫我提包,一直到把我帶到學生宿舍安頓好。那時候的心情是很難說
的,我第一次出遠門就碰到這麼熱情幫助我的男孩,在那時,我感覺他真像我的
大哥,不過比我大哥更聰明隨和,見過世面。

  高健後來坦白說他是從那天就喜歡上我了,現在想起來,他真有些居心不良
呀!但他並沒有留給我過多的印象,入學的新鮮感和對新生活的好奇,使我很
快將那 個替我拎包的男孩忘記了,況且呢,我那時候情竇未開,真的是情竇未
開,怎會想到那些事。在男人裏面,高健是個很心細、有心計的人,這跟他高大
的外表多少有些不相稱。可以說,我是一步一步掉進他的圈套的。

  進校不久我才知道,高健是學生會的幹部,而且很有才氣,有好多女生在暗
地裏談論他的話題。但他真正向我表達愛意,是在第二年學校舉辦的"五四"聯歡
晚會上。

  那時候學生中猛吹了一股"性解放"之風,好多女生都有男伴,而且有些還在
校外租房同居了。對於我來說,多少感到有些無法接受,我一向把男女之間的感
情看得挺鄭重挺純潔,我並不認為性是生活的第一位。那個晚會開得很熱鬧,男
男女女上百人在一起唱歌。

  跳舞,通霄達旦。那晚高健一次又一次請我跳舞,別人幾乎找不到插足的機
會。他或許喝了酒,臉色很紅潤,很激動,很興奮的樣子,他那雙明亮,深邃的
眼睛幾乎快把我吞了下去。而且我們跳舞時貼得那麼近,我從他那雙透著男人的
力度感 和溫情的手上,感覺到他特別的意思。夜深的時候大家開始成雙成對四
散開來,有的人甚至當眾就開始接吻。我準備離開,但高健卻不讓我走。後來,
就那麼一瞬間,他突然用有力的雙手捧過我的臉,吻了我,就在舞場中間吻了我
。我驚呆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幾乎不知怎麼反應了。

  高健的吻那麼深那麼柔,我聽到周圍響起一片哄笑聲和掌聲。但我最終掙脫
了他,並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轉過身跑出入群。那時候人群忽然靜了下來,高
健突然在我身後叫了起來:"鳳娟,我是真心愛你的!"

  他的聲音那麼無辜那麼果敢,雖然我過後有半年時間一直沒有見他,但我們
的事在學校傳得沸沸揚揚,我幾乎成了女生們最為眼紅的人。我的心並非沒有動
,我並非不渴望有男孩子愛我,我只是--或許只是太不適應高健的表達方式,其
實我那時還常想到他,甚至夢見他,真的好奇怪。

  半年後他給了我一封信,一封對我極盡吹捧讚美的信,我並不在乎他對我的
愛意,但他那流暢的文筆,剛勁而非常俊美的字體征服了我。後來一天晚 上,
他在我回宿舍的路上截住了我,我沒有說什麼,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後。也許這就
是愛情,一個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並不需要太複雜的過程。"這麼說,你們從大
學時就開始 試婚。"我問。王鳳娟用手理理遮住左邊眼睛的頭髮,側著頭沉思
了片刻。她思考的樣子很特別,很美,清亮的眸子就如一泓幽泉,那麼靜,那麼
深。難怪高健會喜 歡上她。我想。是的,我們在大學裏就同居了,也可以說是
試婚。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想過結婚,也沒有想過不結婚,總之我愛他,他也愛我
,我們住到一起是順理成 章的。

  高健是北京人,因此我們一開始就住在他家。我看得出來,他那老父老母並
不贊成我們婚前同居,但沒有辦法,這種現象如今並不少見,況且高健是他們唯
一的兒子。最重要的一點,當然因為我不是壞女人,我們的愛是鄭重其事的。

  有一件事特別令我感動,高健居然在我以前從沒有過別的女人。這一點我相
信他,並且我能感覺得到。我和他戀愛以後,我一直注意不讓他碰我,我覺得如
果他真心愛我,我會嫁給他的,我可以為我和他的未來盡所有的努力。

  高健也很順從我,他雖然外表豪爽、大氣,談吐幽默,也很有男人的氣派,
可他很尊重我,私底下什麼都聽我的。

  有時他表現出來的百依百順幾乎像個小孩子,我真的感覺自己是他的妻子,
他是我的丈夫。並且我們是那麼和諧、親密,我相信我們會幸福的過一生。

  我們的第一次是他畢業那年,我大三讀完,因為關心他的分配問題,我第一
次沒有回家過假期。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到他朋友家玩,由於好久沒見 面,那
朋友沒讓我們走。他朋友比他大好幾歲,父親是外交部官員,是那種會掙錢,會
拉關係又 會玩女人的男人。一共八個人,全是成雙又成對的,大家玩得很開心
,喝得也痛快。晚飯後他的朋友為我們指定了房間,就各人帶一個進去睡覺了,
本來我想自己要 一間房,可高健沒開口。而且我們已經戀愛了,他們那些男人
可能以為我們早同居了,我怎麼好說呢,我們進房後也沒那意思,洗完澡我提議
自己睡沙發,高健不讓 ,他自己在沙發上躺下了,還不忘吻了吻我,像紳士一
樣地向我道"晚安"。然而我睡下沒一會兒,靜靜的空氣中就開始響起了男人和女
人做愛特有的響聲,並且不 止兩個人。我知道那些是極開放的,可想不到他們
會如此放蕩。那天晚上有一對男女是睡客廳的,他們發出的聲音像小時候我在鄉
間看到的公狗和母狗在一起時的聲 音。

  他們似乎毫無顧忌,那聲音清清楚楚地不斷傳迸我們的耳朵。我的臉一陣陣
發燙,再也睡不著了。我真恨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我知道高健肯定也聽到了
這些聲音,毫無疑問。應當說後來的事是在我的預料之中,黑暗之中有一雙滾燙
的抖索 的手伸進了我的被窩。我想拿開那只手,可它仍然固執地、顫抖地伸向
我的胸前。然後,高健就上了床,他抱住我的身子時全身都在發抖。我沒有拒絕
他,我知道這是遲早的事。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那晚是高健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不過,那種情況
下有了人生的第一個男人,我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怎麼也想不到。

  我們同居後,一直過得很不錯。我們像真正的夫妻一樣同進同出,感情又比
真正的夫妻更為濃烈。只是有一點,我們畢竟沒有結婚,所以高健從不對別人說
起我們的事,更不對鄰居講我的真正身份。我還是學生,更擔心他們家巷子裏那
些整天說長道短的老婆子們背後的指點。

  後來時間久了,高健父母也算默認了我們事,對我非常關心。他父母很少問
我的情況,要問,總是背著我問。高劍畢業前我懷孕了,但是我們沒辦法把孩子
生下來,只能去把孩子做掉。那時候他母親更關心我,為我買了一大堆補品,親
自給我燉 雞湯喝,讓我安安全全地度過了那段困難的日子。說實話,我和高健
對這些方面什麼都不懂,或者說知道但羞於動手,要不是老人家悉心的照料,可
能還會影響到我順利畢業。要知道,那幾年這事搞到學校可不是小事,它甚至可
能毀了我的前途。

  畢業後有一陣子特別忙,主要是想辦法留在北京。後來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但初上工作崗位,加以我們雙方底子薄,用一句話說,沒房子沒錢,所以我們一
直沒有顧得上結婚。那時高健對我說過,據說日本現在很時興試婚,兩個人結婚
前就住 在一塊兒,幾年下來,性格啦,思想啦,生活習慣啦,都能有個徹底的
瞭解,為婚後生活打好基礎。我問他我們算不算試婚,他說算是吧,我們何不趁
現在沒條件結婚好好地享受幾年,等以後成了家有了孩子,也許就再不可能如此
輕鬆,如此灑脫了。

  說實話,我感到他講的不是沒有道理,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我真的可以利用
這種"准夫妻"生活來考察他做丈夫的"能力"。但我沒有想過試婚還有另一個意思
,假如發現合不來,雙方就根本不存在結婚的事了一一這也是"試"的結果之一,
但當時真沒想那麼細。

  後來我們的生活開始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高健在科委的一個機關工作,
幾年來幾乎沒有什麼變動,不上也不能下。也許是他對我愛太深,在家裏他不讓
我做任何事,包括洗我自己的衣服,他說過他要讓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不是 那種很勤快很賢淑的家庭婦女,小時候家裏雖窮,但父母親很疼我,他
們什麼也不讓我幹,只需要我好好學習就夠了。現在我跟了高健,他仿佛從我父
母手中接過了寵我、愛我的接力棒,細心關愛我,事事體貼我,我在家裏幾乎成
了他心愛的花瓶,他從不給我哪怕是一點點傷害。

  而我呢,我樂於扮演這樣的角色。同時,我太愛自己的事業,我喜歡出人頭
地的感覺。我掙錢的目的不是為了享受,真的。人只有不斷超越自己,生命才會
有色彩。

  我是95年辭職到現在這個公司的,去年才做了副總經理。比起高健來,我的
事業應該說是一帆風順,有時候我自己都懷疑這是不是真的。不過我不懷疑我的
能力,我同香港老闆的合作非常融洽,他甚至準備將國內公司全部交給我主管。


  由於工作職務的變化,我的應酬多了起來,像這樣閑下來的時間太少了。為
了做好業務,我不得不經常出差,來北京的客戶少不了由我陪他們遊玩,打高爾
夫啊,聽音樂會,跳舞啊,這幾乎成了我的工作內容。我知道,這是拉攏客戶的
一種手段,像我們這樣的大公司也不能免俗。

  這樣我同高健在一起的時間逐漸少了,越來越少,有時十多天也不能回家一
次。井非我不想回家,工作的確太忙了!

  我說我們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大約就是從我進入這個公司開始的。我發現高
健比以前低沉了,他開始愛抽煙喝酒,以前他並不愛這些。或許是他沒什麼過硬
的關 系,或許是他做事太隨便,漫不經心,總之他這幾年沒有任何發展。據說
最近他單位精簡人員很可能有他的份,這跟在學校時意氣風發、雄心勃勃的他真
可謂開了個大玩笑,他似乎已經換了個人似的。

  我想過,也許我常不回家還在另一方面刺傷了他。他一直說要讓我一輩子享
福,做他的好太太,但事業不見起色,他沒有能力將我留在家裏。我呢, 為了
我和他,為我家鄉的父親、母親,還有我那位至今未娶的大哥,我只能盡一切力
量去拼,去爭,我不能放過任何的機會。況且,高健擔心我不愛他了。

  他親口說過這樣的話,他甚至懷疑我有了外遇。他說這話真的有些傷我的心
,我這樣子努力,不也是為了他嗎?

  他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他有時似乎想對我說什麼,卻欲言又止。他在小心翼
翼地讓我歡心、稱讚我能幹的時候,我能感到他的內心非常複雜,他是那種有大
男子 主義思想的男人,可以承受任何壓力,卻有些受不了我的成功。比他好得
多的地位和多上近十倍的收入。每次我把錢一分不剩交給他時,他總是一副很高
興的樣子,但很勉強。我瞭解他,假如是他反過來給我這麼多錢時,他會很滿足
,很得意的。

  他越來越討厭做家務,甚至地板也幾天不拖。有一段時間他大概和朋友合做
生意,總算振作了一些。可他們的生意做砸了,還賠了近兩萬元。這一點我也瞭
解他,他太直,想得太簡單,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可他的弱點就在於他又沒有毅
力去做好別的事。

  我們做愛的次數明顯減少了,我已經無法從他的身上感到從前他那種如火的
激情。有一次他做到一半趴在我身上哭了,他說他感到我似乎已經遠離了他的心
中,他覺得已經無法抓到我了。那一刻他多像小孩子呀,就如同我們剛開始在一
起時的感覺,我給他擦著淚,告訴他我仍然愛他。

  但我們的心還是越來越遠了,有時業務忙起來,我幾乎忘了我在北京還有個
家,有個在家裏等我的男人。

  這並不是我對他有什麼,相反他變了。變得讓人難以琢磨。有時他會毫無道
理就發火,等到我生氣準備跟他爭論,可他又說一切不關我的事,只不過他心情
不好,遇到了什麼事啊,反正他明明沖我來,又從不直接對我講什麼,簡直就是
一種冷戰。

  本來我以為他過一陣就會好起來,可他這種情緒愈來愈烈,讓我的心一步步
冷了下來,所以我才會出現忘記了有個家的情況,我感到那個家對我來說 毫無
意義。並且這個家讓我覺得沉重,真的哦,沉重得我不願去想。有時候我覺得,
中國人活得太累了。少年時要學習要好成績,長大些了要升學要就業,再後來又
要談婚論嫁,生育兒女,中年時要為兒女操碎心,再後來呢,人就老了。我和
高健同樣是在受 著一種心靈的煎熬,只不過同別人有所不同而已。講到這裏王
鳳娟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我似乎聽到她輕輕歎息了一聲。"你說你的錢全部都交
給高健管理。"我輕聲 問她。是的。她點點頭,抱著雙手凝視著窗外的景致。暖
暖地冬天的陽光從窗口瀉進來,包圍著她,使她看起來又嫺靜又超脫,同她講話
時的風采大有區別。

  這幾年我的工資一直在漲,從2000元到4000元,從4000元到6000元,後來7
000元,現在更高些。我瞭解高健,他雖然家在北 京。可他決不是那種亂花錢的
男人。他挺會安排生活,花錢也省,每個月給他父母多少錢,給我父親、大哥寄
多少錢,他都會辦得非常妥當,不讓我操一點兒心。如 果我換了他的位置,我
真不知這些錢該怎麼花,也許別人不信,我一個大公司的經理不會花錢,誰信呢


  可這是真的,我不會花錢,況且我不願為這些家庭瑣事動腦子,好笑吧。應
當說,從生活上來評價,高健是個好男人,不折不扣的好男人。王鳳娟離開窗前
去為 我沖咖啡,然後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那麼,你沒想過同他分手嗎?"我
趁機問道。她又一次側著頭思考片刻,才開始打開話匣。怎麼說好呢?我想過同
他分手,與其大家在一起痛苦,不如分手好些。他更合適於那種真的很弱且又賢
惠的小女人。

  其實我發現高健骨子裏是非常傳統的男人,他心善、率直,也喜歡事業。我
想他這幾年為我和他的小家付出太多了,如果沒有我,或許他會做得很出色。但
這不能怨我,他首先愛上我,我又愛上他,難道怨愛情嗎?不,我想,也許愛和
婚姻是兩回事。

  他的母親是去年去世的,我沒有忍心對他說我們分手的話。他母親也夠可憐
的,一輩子為他們那個家操碎了心。

  高健出生時因為家裏窮,她留下一身病。剛盼到日子好轉了,她卻離開了人
世。我清楚高健對他母親的感情,那種愛之深之濃甚至超過了對我的愛。這一點
也是我很欣賞他的地方。現在這種男人已不多了,的確不多。

  他母親的去世對他打擊很大,畢竟他母親才活了五十多歲。他一直說他再也
沒機會報答他母親的深恩,他不是個稱職的兒子。那段日子我儘量抽時間 陪他
,他也對我好了許多。可這些仍然無法找回我們昔日的深情了,我只不過在道義
上盡一些責任,我無法再一次愛上他。愛情這種東西真怪,人是無法控制它的去
留的,根本無法。這時候,又一個男人走進了我的生活。

  我不知怎麼來訴說我和這個男人的關係,總之我們現在很好,對將來的事我
沒有想過,想都不敢想。

  他是個香港人,四十多歲,風度出眾,是我的客戶之一。他是個非常成功的
生意人,在香港商界可算是有不小的名氣。他同我的公司董事長關係極親密,一
起來過北京幾次,我們自然也就熟了。

  忘了告訴您他的名字。他叫熊劍雲。我聽他說過,他的女兒已大學畢業,還
有一個兒子比我小五歲,在英國劍橋大學攻讀國際商貿。在外人看來,他的家庭
非常和美、富足。其實不然,劍雲妻子的家族是香港名門望族, 他的父親實際
上是為了拉攏兩家關係而強令他娶了如今的妻子。

  那時他剛大學畢業。這段包辦婚姻沒有給他帶來愛情的福音。相反卻讓他二
十多年來形如一人,飽嘗了孤獨與寂寞之苦。他的妻子當初是很狂熱地愛他的,
可結婚不到幾年,她在外面就有了另外的男人。劍雲很痛苦,可為了剛出生的兒
女,他 沒有和妻子吵鬧,而是默默地承受,瘋狂地做生意來抵消妻子的不忠帶
給他的傷害。他們貌合神離,就這樣過去了二十多年,正當他以為自己的一生將
如此都郁而終時--他就是這麼向我訴說的,他愛上了我。

  我相信劍雲所說的一切,我也理解他的心情,說實話,我也是快三十歲的女
人了,我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和恨,我能不知道他的心境嗎?

  這一次戀愛我仍然是被動的,我似乎一生就不會主動去關心,去愛上一個男
人,也許是我的本性吧。但一開始和他在一起我就沒想到過將來,現在也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愛上我的,總之,高健的母親去世後我開始每天收到一束花店
送來的 康乃馨。送花的人只說是一位香港人訂的,並且他人根本不在中國。我
幾乎將我認識的香港人都想遍了。可就是沒想到是他,一位那麼沉穩,老練,氣
質非凡,風度翩翩的大商人。

  去年10月份他獨自來了北京,並且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晚宴。我去了,才知
道只有他一個人,並且並不是他的生日。那晚多浪漫,我們聽音樂、喝酒,若大
的別墅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在燭光搖曳中他講起了他的故事,講起了他對我的一
片深情。

  那晚劍雲顯得很平靜,但我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激動。

  後來他直截了當談到了我們的將來,他準備離婚,然後娶我,他不管我現在
怎樣,他可以給我一個中年男人最熾熱的愛和一個最安寧、最富足的家……我捂
住了 他的嘴,我不想聽他設計未來。我只覺得他是個我能夠接受的男人,而且
在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特別需要他。我不知是不是高健給我帶來的壓抑感使我那
時候特別想掙脫,就如同劍雲所說的家庭給他帶來的鬱悶非常相似,我們同病相
憐。

  那段時間我們真的好愉快,我同他度過了近二十天幾乎形影不離的日子。劍
雲雖然年近五十,可他同我做愛真是很投入很合拍,他甚至可以給我帶來幾次高
潮,這一點我在高健身上從來沒體會到。也許是高健太年輕,而且他從不在意我
的感受 ,到後來幾乎成了一種形式;而劍雲不同,他的精力很充沛,一旦他二
十多年來壓抑的情感爆發出來,真是勝過年輕人。劍雲在這方面經驗豐富,他知
道怎樣讓我得到快樂,我們有時通宵達旦地做那事,然後又整天地睡覺。

  我從劍雲那兒得到的不僅是性的愉悅,更重要的是整個身心的放鬆。我已經
好久沒那樣的體會了,所以我才會那麼瘋狂。怎麼說呢,我不是為性而生存的女
人,但我喜歡那種感覺,那種愛是平等的,無拘無束的,不存在誰為誰付出,也
不存在誰欠誰,那樣真的很好。

  劍雲當然那些日子也有過女人,但那只是肉體的關係,他沒有想過要娶她們
。可這次不同了,他真的想同我結婚,想和我共同營造一個家,一個和諧、溫暖
、充滿愛的家。我又何嘗不想有個這樣的家呢,可我丟不開高健,至少是暫時丟
不開。

  "那麼高健呢,他有沒有覺得你們試婚應當有答案了。"我插言道。王鳳娟苦
笑著搖搖頭,似乎欲言又止。

  他肯定對我的事有感覺的,只是他沒說,或許他怕我沒有外遇,他不忍傷害
我。對於我們的試婚,他當然有了答案。高健有一次曾說,假如我們當初畢業就
結婚 ,或許孩子都幾歲了。我信這一點,我想,假如我們從來就設想什麼試婚
,我們現在也許很好;也許呢,就是很糟。如果結了婚,我至少不會跟劍雲有這
麼一回事的,出於對婚姻對家庭的責任感,我真不會這麼做。關鍵是,我們根本
不存在婚姻。

  當然,我會有個決斷的,我會跟高健攤牌,我們真的沒指望了,再拖下去,
對他太不公平。至於熊劍雲這兒,我沒有抱著太多的希求,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
挺不錯的。

  畢竟他是香港人,他的生活習慣、愛好、性格,我都不太明瞭。即使要嫁給
他,我也不會這麼輕易決定一一對了,這就是試婚嘛!

  是的,試婚,我又要試婚了。想起來好笑,試婚似乎成了我非走不可的路,
我是不是太新潮,太先鋒了(笑)。







  第九章 尋找伊甸園

  沒有愛情也沒有什麼承諾。我也說不清我為什麼總少不了男人。要是沒有男
人,我就會感到空虛;沒有男人我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人。我很痛苦,但我決不
會乞求別人的情感。這麼多年的真情付出最終卻成了一場空,我無怨無悔,真的
,我真心愛過一場,我不後悔。

  張佳惠是唯一一名在我的辦公室接受採訪的女性。不過在她說話的時候,我
沒有一種採訪的感覺,相反我覺得她像一名尋找心理醫生的傾訴者,而我正是她
要找的可以為她開出靈丹妙藥的人。

  她給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她的美貌,不是她高貴的穿著,而是她對我充分的信
賴。張佳惠講話聲音不高,但很動人。那種柔弱、無助而又不乏女性溫情 的聲
調,就如一根心靈之索,細細的牽動著我的靈魂。當然,為了更便於她的訴說,
我把採訪時間定在星期天下午,她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辦公室等她。由於我
們幾年前就已認識,所以基本上省略了像採訪其他人一樣的開場白。

  事實上,一開始她還有些放不開,仿佛有什麼顧忌,但在我的鼓勵下,她開
始發揮得越來越好。我不得不承認,她的故事確實很特別,很耐人尋味,一如張
佳惠本人留給我的感覺。

  我是貴陽人,這一點您大概知道。我是91年來的北京,現在也可以算是個北
京人吧。

  我一直在找這樣的機會,找一個有耐心、有時間聽我講故事的人。我的故事
太多了,也太複雜,但我有信心把它完全真實、詳細他講述給您。不管您如何看
待這些事,但它至少是一個女人的心裏話,曾經在我的生命中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事情。

  我生長在一個軍人家庭,父親到現在是某軍區副司令員,我母親則是一家部
隊醫院的院長,現在退休了。我還有個哥哥,現在是汕頭一個海軍艦艇大隊的大
隊長。不過這麼些年沒見過大哥,也不知他怎樣了。

  應當說,生長在這樣一個家庭,而又像我現在一樣隻身離家在外闖蕩的,實
在太少見了。但這就是我的命運,我仿佛一直就不是那個值得驕做,令人羡慕的
家庭的一員。是的,我到今天仍然覺得我就是我,我對家並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


  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在江西農村度過的,據說當時父親因為文化大革命中受到
牽連被處分,生活又清苦,我一生下來就被抱給了一家姓胡的農民養育。決定是
父親作出的,媽媽不同意,哭了好幾天,可最終還是把我送了出去。這一去就是
十二年。

  不過,胡爸爸和他愛人李姨一直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我小時候還是過得很
快樂的。到現在我每年還給他們寄錢過去,在我的心目中,他們比我的親生父母
還親。

  但是有一點,農村人不重視教育,況且那時候胡家很窮,我沒有條件上學。
到十二歲我親生父母接我回家時,我才剛上小學五年級,成績也不好。但我沒有
怨過他們,從來沒有怨過,誰叫我生下來就這個命呢?

  回家是我命運的轉折點,可這個轉折點卻是那麼令人傷心,我從胡家的農村
女孩一下子成了高幹子女,我沒有快樂,心裏反而覺得很痛苦很失落。我不習慣
新的 生活,也不習慣母親整天板著臉對我嚴厲的管教,我甚至有些恨這個"新"
媽媽。我就是從那時起變成一個比較孤僻、古怪的女孩的。當然,這只是他們的
看法,我並不認為我自己有什麼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

  十三歲的時候我大病了一場,我住進了醫院,而且一住就是三個月。母親說
那是我在農村留下的病,她言語間不僅表達了對父親的不滿,還責怪我鄉下的胡
爸爸和李姨對我不夠好,撫養我不夠細心,她總愛提起把我託付給他們時是付了
錢的,四百元人民幣,這在當時的確是個大數目。

  那時候有一件事給我留下了好深的記憶,也許在別人看來那是難以置信的,
我到現在也不知該不該講這些。

  住院時有個醫生是專門負責替我治病的,我忘了他姓什麼,只知道他是軍區
有名的專家,或許因為我父母的關係,他才可能專門為我治病。那時候我 叫他
叔叔,他對我很愛護很關心,他慈樣的表情使我想起鄉下的胡爸爸。他每天準時
來看我,為我打針,幫我吃飯,有時半夜還來,他的熱心甚至超過了看護我的護
士,我開始喜 歡上了這位叔叔。

  有一天晚上他又來了,他關上門說為我檢查身體,讓我把衣服全脫了。我照
辦了,並且乖乖地躺在床上。他顯得很激動,開始撫摸我的身體,然後 一雙手
停在我胸前,使勁揉捏著。他還一邊告訴我不要怕,這樣我的病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那時候多傻啊,在農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還以為他真為我治病呢。

  後來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脫得一絲不掛,我有些怕,可他說這樣是治病,
我就真的信了。他上床後開始用舌頭舔我的身體,包括每個地方,我聽到他的喘
氣聲愈來愈大,他的身子都開始顫抖。接著他坐到了我身上,還不忘告訴我要忍
住痛, 不要叫,我點了點頭。突然我的下身一陣巨痛傳來,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緊張地捂住我的嘴,讓我別作聲,後來的事我就記不清了,我幾乎暈了過去
,我還隱約記得他似乎在我的口上罩了一隻口罩什麼的。

  後來他又來過好幾次,都是做同樣的事。只是我開始感到不那麼痛了,漸漸
的還有一種舒適的感覺。每次當他像山一樣壓在我身上不斷動作時,我不由自主
地隨他動起來。我不明白那是幹什麼,但他告訴我這是男人和女人的事,這種事
可以治好任何的病,我信了。

  可有一天晚上他又一次和我做那事時,房間突然開了,進來了好幾個當兵的
,當時他就被人架走了,護士們圍上來把我送到了另一個病房。那時候我 還不
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我只是隱約從那些護士的口中知道那叔叔做的事不乾淨,還
聽說他被槍決了。天哪,做了不乾淨的事就被槍斃,我真的難以相信。我病好回
到家後,母親對我的態度突然變了。

  她對我變得挑剔、刁鑽,甚至見了我就皺眉頭。我當時當然想不通為什麼,
長大了才有一些明白,她肯定是因為我太笨、太醜,我的形象與家庭的 身份太
格格不入才會那樣的,也許還有我不知道的原因。看到我露出驚訝的神情,張佳
惠停了下來。她打開她那只精緻的坤包,從裏面拿出一盒煙來,是"三五"牌 的


  她遞給我一支,我破天荒接了過來。她接著將火機伸了過來,啪地按著了。
我趕緊湊了上去,一時動作顯得有些慌亂,我實在想不到她會為我點煙。她也點
著煙,吸了兩口,又開始了她的?述。

  我講的這些或許您有些驚訝,但這很正常。我之所以現在會如此平靜,並非
因為我無所謂,過去的就過去了,為什麼要為自己徒增煩惱呢?

  我再次離開家是在高中時候,那次出走我不僅離開了家,也永遠離開了學校
,那時我才十七歲。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我特怕回家。我有些恨我的父母,也怕見到他們對
我又失望又無可奈何、恨鐵不成鋼的臉。父親有時想起小時候被迫把我送走的事
似乎 有些後悔,他說那時候太倉促了,不該把我留在農村,現在悔之晚矣,有
時他說著說著淚水就在眼裏打轉。但母親自我回家就沒有真正愛過我,我讀書了
,她總是把我和大哥讀書時比較,到後來我發生了在醫院的事她對我更疏遠了。


  哎,這能怪誰呢,我的學習成績一直不太好,除了文科還算不錯,理科方面
簡直一塌糊塗。而最關鍵的是,看起來我是個文靜、聽話的小女孩,其實我骨頭
裏永遠充滿了叛逆的精神,我無法做一個像母親想像的那麼有教養,有知識的女
性,這一點肯定讓她很失望。

  我出走是和一個男同學一起走的。他姓王,王朴(樸素的朴),父親是校長
。當時他是班上最高的男生,也是最富浪漫味的一個。他同我有一個共同點,就
是都討厭單調呆板的課堂教學,老想早日踏入社會體驗真正的生活。

  客觀他講,王樸那種人是沒本事,沒志向、一輩子好逸惡勞,欺軟怕硬,又
特別會玩女人的小流氓,可當時我哪兒知道啊!一聽到他的甜言蜜語,我就什麼
也不顧了。

  我在學校就被他佔有了,我們經常像情人一樣在學校後山的小樹林裏幽會。
後來有一天,他說他煩讀書了,要帶我去沿海發大財,發了財就娶我。我沒有考
慮更 多,我只覺得他有氣魄有本事,我跟著他正好跳出我壓抑的家庭生活圈子
。實際上,父親已準備那時送我去部隊當兵,我的出走給他帶去的傷害和痛苦好
深,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我們一起去了廣東珠海,在一個小鎮上住了下來。儘管是小鎮,可跟內地的
小城市差不多,交通發達,經濟繁榮,還有來自各地的打工仔打工妹、外國遊客
,簡直有些令人眼花鐐亂。

  我們租了一間農民的房子,挺寬敞挺不錯的,什麼傢具都有。時間久了,王
樸常常和一些小青年來往,還帶他們到我們的屋裏喝酒、賭錢,無所不為。我有
些擔 心,我勸他找個工作或做個小生意,可王朴根本不聽我的話,他從來沒有
聽過我什麼。以前我還以為他真的是出來努力掙錢,增長見識的,可他似乎從來
就沒有過這種想法,他需要的只是吃、喝、玩、樂和那幫小青年一起鬼混。

  我後怕了,可無法離開他,畢竟我是他的女人,我沒有別的出路,只希望他
有一天真能發財,讓我們過上無憂無慮的好日子,也許到那時候我會寫小說,把
我自己的故事寫出來,讓全世界都知道。我那時候真的這麼想過,夠天真吧!王
朴帶的錢不到半年就花完了,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我們沒有收入,只能靠他的小兄弟們周濟度日。我急了,問他為什麼不找工
作,我告訴他我想去做工掙錢。他嘲笑地看著我說:稱一個堂堂將軍的女 兒去
打工,丟人!我有辦法掙錢,又輕鬆又不付出勞動,只是看你敢不敢。我好奇怪
,問他什麼事。他支吾了半天,才說讓我接客,每天輕輕鬆松可以掙好多錢。

  我問他什麼叫接客,他滿不在乎他說接客就是陪別人睡覺。我驚呆了。我真
不敢相信他竟然講出這種話來,我狠狠煽了他一個耳光,然後哭了起 來。王朴
慌了,趕緊向我陪不是,還說是跟我開玩笑的,何必當真。幾天後他的一個朋友
來我們的小屋喝酒,就是我們剛來就投靠的朋友,我們在這兒全靠他幫忙。

  那人喝酒時當著我的面給了王樸幾百塊錢,說是暫時花著。王樸顯得很激動
。讓我陪他朋友喝幾杯。我們已經很熟了,我也沒在意,陪他們喝了起來。他們
左一杯右一杯地勸我喝,為了不掃他們的興,我喝了好多,昏昏沉沉就睡過去了


  後來,朦朦朧朧中我感到有人在扒我的衣服,我以為是王樸,也沒動。直到
那人口裏說著什麼話上了床,我才發覺有些不對頭。我想掙扎,卻渾身無力。在
那人 瘋狂的動作中我終於醒了。我看到那個王朴的朋友竟然趴在我身上。我急
得掉了淚,可那人臨走時說,這是王樸讓我上的,你別以為還是什麼司令員的女
兒,你不掙錢,難道讓我們白養你。

  後來我就開始接客了,不是我願意,我是被迫的,我也想過逃跑,可沒辦法
啊,他們看我看得非常緊。那種日子簡直無法想像,我成了一塊木頭,誰上都一
樣。 每天接了客,要是王朴的哥們兒高興了,也折磨我,當然他也玩別的女人
,有時是好幾個男女在一起。漸漸地,連我的思想也麻木了,我開始習慣那種生
活,並且也習慣了每天有不同的男人。

  這種生活過了有一年多,王樸就被抓了。我們一起被抓的共有十多個人,王
樸和另一個男的被判了死刑。後來我才聽說他為了同別人爭女人,殺死了 人,
這也是罪有應得。哎,我當時心情很亂,我真的不知道該替他悲哀還是替我慶倖
,為什麼同我有關係的男人總是下場不好呢?"這不是你的錯。"我接口道。張
佳惠點點頭。 我看著她的迷人外表,委實無法把她同故事中高中未畢業,有過
這樣令人不可思議的經歷的女孩聯繫起來。但她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此時的心情,
她仰著臉在思考接下 來怎樣講--我猜是這樣。我知道這些都不是我的錯,可我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呢,我還想過嫁給王樸,真好笑。一想到在我的生活中曾
經活生生的兩個男人都死 了。

  有時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男人的剋星。男人跟了我總會有災難。我在公安局
呆了不到二十天,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後準備送我回家。回到貴陽後我只在家呆了
三天,就去了上海。

  那幾天父親不在家,我幾乎是在母親的痛?和失望的歎息聲中度過的。我受
不了。我又一次"逃"了出去,走的時候我給父親、母親留了一封長信, 我讓他
們忘了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如果我做不成什麼事,我永遠不再回到家裏給他們
丟臉。其實我那時還不到二十歲,我多想有個家啊,但哪個家屬于我?

  去上海前我去了江西九江看望過曾經養育我的胡爸爸和李姨。胡爸爸已經去
世了,留下李姨和他的三個兒子,一家人日子過得很難,據說他們家每個月有縣
民政部門給予補貼,可生活仍然窮。李姨的三個兒子都比我大,可一個都沒結婚
,人家嫌他們家窮,沒房子。

  李姨雖然對我很好,可我卻找不到當初那種無憂無慮、天真快活的感覺了。
李姨人老了,講話有些遲鈍,她的三個兒子,我叫他們哥哥,都沒有上過 多少
學,也不如小時候一樣對我親密無間,或許是因為長大了吧。我只住了幾天就去
了上海,走的時候我給李姨留下一千塊錢,我自己只留下六百多塊。

  走的時候我流了淚,我也不知為什麼,忍也忍不祝我仿佛覺得我是世界上最
孤獨的人,我渴望有個舒適、溫暖的家,渴望有個男人能真心愛我,一生一世不
變心。可是這麼大的世界,我哪兒去找尋這個夢中的伊甸園啊!

  上海三年的時光轉眼就過去了,我在那沒有找到金錢、愛情,卻找到了幾年
安寧、平和的生活。我是靠高中時的同班同學找到工作的,她家在上海,父親也
是軍隊幹部,所以我們一直挺要好。

  我沒有告訴您吧,我唱歌一直挺不錯的。在高中時我就是班上的"金嗓子",
所以那位同學將我推薦給了歌廳。

  當然同那些專業歌手們相比我還是弱一些,但我音色好,又放得開,所以也
能應付。那時候我不想掙更多的錢,我也厭倦和歌廳的其他女孩一樣整天靠男人
生活,我當然希望有個男人,但我又怕男人,我無法忘記王樸帶給我的創傷。

  那幾年我幾乎都是獨來獨往,除了唱歌,我還寫小說,寫詩歌什麼的。我發
現自己在這方面挺有悟性,而且一坐下來寫東西我的心就特別靜,特別輕鬆。我
雖然年齡不大,可心卻似乎已經好成熟好成熟,我急於把心中大多的話表達出來


  後來我發表了一些作品,不過名氣不大。但我寫東西不是為了掙錢成名,一
想到世界上一定有好多人看到了我一個少女(應當是少女吧)受傷的心靈的自白
,我真的很為自己感動。

  那時我也有過一個男人,不過我們只有肉體關係,沒有愛情也沒有什麼承諾
。他很帥氣很成功,不過家裏有老婆孩子,我連他的情人都算不上。那個男人是
出於獵奇或對我的喜歡,而我只是性的需要,雙方誰也不欠誰的,所以我們聚和
散都像是陌路人。我們這種關係保持了一年多。

  我也說不清我為什麼總少不了男人,要是沒有男人,我就會感到空虛;沒有
男人我會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人。

  我從來沒有接受過他的錢,當然他會送我一些禮物什麼的,或者一起出去玩
,一起吃飯。總之我們一分手又誰也不想誰,那感覺很特別很自在。所以我離開
上海時沒有一點遺憾,我感謝上海那個城市給了我幾年好的日子,現在我有時還
這麼想。 至於離開的原因嘛,非常簡單,因為我遇上一個北京男孩,並且愛上
了他。他是搞美術的,叫沈平山,我就是在他自己開的油畫吉遇上他的。

  如同大多數藝術家一樣,他是那種很清高很有個性,但有時候又有些天真或
固執的男人。當然,我並非指他的畫技真的達到了藝術家的水平--並且我不知道
怎樣的水平才能稱為藝術家。總之,他在我心目中算是個不錯的藝術家,只不過
有些懷才不遇。

  那天我是偶然路過他的油畫店,我被一幅《少女》的油畫深深吸引了。我在
那幅畫前停了好久,我想起了童年時在農村的生活,也想起了後來惡夢般的日子
,我覺得畫中憂鬱而美麗的少女仿佛就是我自己。後來沈平山突然出現了,他已
經在旁邊觀察了我好久。

  他問我喜歡那幅畫嗎?我說喜歡,又問他多少錢。他說他的店快要關門了,
以成本價給我,就五十塊吧。我笑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低價的油畫。我說
那你不是虧本了嗎,他說沒關係,反正他的畫店要倒閉了,我算是一個知己,也
算認識 一個朋友。其實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眼睛裏的苦澀,我拿出了一百元,並
且說就這個價吧。他搖搖頭,無論如何也要找給我五十塊錢,並且說要是他自己
開價是一百元,那倒無所謂,他說出的話決不能收回去。

  我終於買了那幅畫。奇怪的是我的腦海裏總是抹不去那男人極有棱角的臉。
我看出他年紀不大,也許同我差不多,而且是北方口音,這麼一個人在外闖蕩真
不容易。

  第二天我又去了,又買了一幅畫。我又知道了他是北京房山人,比我大幾歲
,並且他的生意不好,真的快關門了。

  第三天我也去了,我請他去吃飯。他說怎麼行呢,應該由他請我。我沒有同
意,我只說這是一個同你一樣獨自在外流浪的女孩的心意,他默默點了點頭,同
我一道出去了。

  那晚我們無話不談,沈平山喝得很多,他說她久沒這樣喝過了,因為桔據。
我喜歡他的直率,我也對他講了我的一些事。當然有些情況我隱瞞了他,我還不
能信任他。

  後來他沒有回畫店,我們在我的那間小屋裏有了我們的第一次。我和他到北
京就是在那時決定的,而且沒有絲毫猶豫。

  回到北京後我們住在了一起,就像夫妻一樣的過起了日子,我在上海幾年有
幾萬元的積蓄,都全部交給平山,他在東四的一條巷子裏又開起了一家小畫廓。


  那時候我們也想結婚,但他覺得沒錢,就這樣結婚太對不住我了,況且他年
紀不大,他許多哥們兒都成功了,他希望拼幾年。我理解他,作為一個男 人是
更需要面子的,那也是一種虛榮,只不過同女人的虛榮有些不同而已。張佳惠又
拿出一支煙,我拿起火機為她點燃了。她微微一笑,然後掃視了一下辦公室。

  對了,那時候我們租的房跟您這間辦公室大小差不多,稍微短一些,除了床
和傢具基本沒有更多的空間。不過我們都不在乎這些,我們都愛著對方,這比什
麼都 重要。當時試婚的意思是我說出來的,我說我們過幾年結婚也好,那麼我
們可以在這幾年間相互適應或相互考察一下。平山不讓我往下講,他說這輩子非
我不娶,除非有一天我看不上他了。我好高興他能這樣說,我又說他將來一定會
成功的。

  但我只是個高中生,怎麼能纏著一個未來的藝術家呢。他用一個熱吻擋住了
我的話,並且深情他說我是他的貴人。他會用一生來愛我。那時候,我們之間幾
乎都是在這樣的濃情蜜意中度過的,我以前受傷的心慢慢痊癒了。

  剛開始的一年多我們仍很困難,錢是全投資了,可收入不高。我本想找一份
工作,可平山不讓我做,他要掙錢養老婆。於是我成了家庭婦女,他則整天為了
生意忙裏忙外,回到家後他還要在他的小畫室裏忙上一兩個小時,真的很辛苦。


  我儘量想辦法以最少的錢安排合理的生活,我要讓他吃得好些,以保持體力
。他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如果飲食太差,我擔心他會累垮。實在沒錢了,我寧
願自己少吃一些,也儘量讓他吃好。當然,這種時候並不多,我們的日子很快好
了起來。

  那兩年平山真的很努力,他的心中對我們的將來抱著極大的希望。有時候為
了生意他會連續熬上幾個通霄,人也越來越瘦,但他精神卻一直很好,跟以前我
剛見到的他似乎換了個人一般。

  但我們並不是完美無缺的,我們的性生活一直不太和諧。平山是那種深具憂
鬱氣質的男人,而他的這種憂鬱,很大部分來自他的自卑心理。這也許跟 他從
小生活 在社會底層,生活清貧,也沒有接觸過很多女性有關吧。他不大會懂得
女人的心理,我們的那事他總顯得很激動很急迫,他自己得到滿足就再也不能繼
續下去,而我 的興奮細胞才剛被調動起來。這種事我怎麼好向他講呢,我暗示
過他,他也許明白 我的意思,但沒有辦法。有時我們十天半日才來一次,可他
仍然上去很快就完事了,完了後就疲倦得似乎幹了重體力,很快就睡過去。時間
久了,我也就適應了他。 這種適應並不是說我能得到滿足,他畢竟是我的未婚
夫,我不可能要求他十全十美。在朋友的幫助下,平山成功地舉辦了一次個人畫
展。

  那次畫展可以說是他真正走向成功的第一步,從那以後,他認識的北京藝術
圈的人多了起來,生意路子也愈走愈廣,紅火起來了。平山更加意氣風發,他那
種很吸引我的憂鬱也不見了。他成了大忙人,回家的時間愈來愈晚,有時一出差
就是十多天。我為他的成功感到驕做,我真的沒看錯人。

  從94年起我們的生活發生了質的變化。我們買了房,請了保姆,他還辦起了
一個文化藝術公司。那段時間,我竟有些不適應起來。其實我從小也沒有做過家
務, 為了平山能安心做生意搞藝術,我幾乎學會了所有的家務事,現在一下子
什麼都不做,也缺少了當初那種熱切期盼他回家的心情--我已經不能知道他什麼
時候回家,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回來。我發現那種生活開始變得使我煩躁不安。


  自從平山買了車以後,他的應酬更多了。有時候他也叫我去,但大多數時候
他不會讓我去,他的公司有好幾個出色的女孩,平山講過她們很機靈,知道怎樣
讓客戶滿意,並且他不願意我為生意操任何心,他只需要我做一個太太,一個無
憂無慮的太太。

  我問過他結婚的事,可他總推脫太忙,他認為結婚並不重要,只要我們心中
有愛,這同結了婚是一樣的。我信了他,我又想去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可平
山不同意。

  結果,我仍然呆在家裏,每天除了保姆就沒有別人。我也想過寫文章,寫小
說,可一提起筆來,不行了,什麼感覺也找不到,心裏悶得慌。

  後來的事我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我還滿懷希望地盼著早些結婚生子的時
候,平山突然向我攤牌了。

  那天晚上他突然很早就回家了,而且讓保姆準備了好多菜,他說要同我好好
喝一回。

  喝著喝著他哭了,請我原諒他。我驚訝極了,我問他什麼事。平山突然跪到
我面前,抽著自己的耳光。好久,他才停了下來,聲淚俱下地告訴我我們這一生
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說他有一次喝醉酒強姦了一名女職工,沒想到被那女人纏
上了。 現在那女人己懷了孕好幾個月,他只能要她沒有別的出路……我的心一
步步冷了下來,他說的那些仍然愛我的話如同對我的嘲弄。我又能怎樣呢,這麼
多年的深愛就在一瞬間倒塌下來,而且無可挽回。我能說什麼呢?我請求他讓我
見那女人一面,他答應了。

  但當幾天後我見到那女人時我就明白了平山對我的表白中有許多虛偽的成份
。那女人可真算得上美,我幾乎沒有見過比她還美的女人。那種美是很完 美的
一種美,從頭到腳,從裏到外,我幾乎立刻就有一種沉落到冰水裏的感覺。我知
道平山的表白只不過是對我的一點點憐憫或者說安慰。他已經早就愛的不是我而
是她了。

  後來我們講了些什麼我已不記得。我第二天就搬出了平山的家。

  我很痛苦,但我決不會乞求別人的情感。這麼多年的真情付出最終卻成了一
場空,我無怨無悔,真的,我真心愛過一場,我不後悔。

  平山給了我五十萬。我接受了,我還得活下去。當年我母親病了,我回過一
趟家裏,母親好了後我就又回北京了,那個家已經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了,我覺得
自己又一次成了多餘的人。我已經沒有空了。

  不過,我現在平靜了,我現在又有了一個男人,但我沒想過同他結婚,不知
道以後會怎樣,只是我還有一線指望,在我內心深處,我真的相信人間還是有真
愛的。







  第十章 愛相隨

  當我第一次如願以償地看到自己的鮮血將他的床單染得星星點點的時候,卻
井沒有像影視劇裏看到的那些女孩子那樣,或 默默流淚。或嚎啕大哭,我感到
很欣慰,很坦然。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我確信我已經完成了那個由純真少女蛻變到
成熟女人的過程,我已經很清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 做,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而什麼又是可有可無的。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做人有時很容易,有時又
很難,難易只在取捨之間。

  這是一次特殊的採訪。當我走進那所著名的校園時,盈盈小姐早已在約好的
地方等我,她穿著自己縫製的花裙子,在微風的吹動下顯得分外動人。

  她說,她後悔接受我的採訪,因為昨天她在街頭看到報紙上寫著"隱私街頭
大甩賣"的字樣。而她絲毫沒有甩賣隱私的意圖。也就不想無病呻吟。我 聽出她
的弦外之音其實就是委婉的拒絕採訪。不過善解人意的她看到我失望的樣子,還
是答應我回頭再考慮一下。說完,她輕巧的身影隨著微風飄向校園深處了。

  讓我意外的是,在一個禮拜之後,我收到了盈盈小姐的一封信,裏面裝滿了
所有我想要採訪的東西,只是她提了兩個條件:一是對她的故事情節本身不要做
任何炒作性的增刪,一是請求用她自己命好的題目。

  起初我認為她對自己的文章未免有點過分自信,但我讀過那篇東西之後,卻
發現再做任何改動都似乎有些畫蛇添足。於是,我幾乎一字未動的將她的 文章
原樣呈現給我的讀者,我想大家一定會像我一樣的感動,像我一樣祝福盈盈小姐
與她心愛的人永不分開……"女人一過二十五歲,眼淚就很珍貴,不能讓它輕易
流下來。" 這是很多年前當我還離二十五歲很遙遠時,從《茶花女》那裏得來
的忠告。然而當我胸有成竹地懷著這條經驗一路滑過這個年齡後,今天的我卻變
成了一個極度容易 動轍流淚的小女人。不同的是,我流淚不是在哭,而是笑,
不是因為感傷,而是感動--被我,也被愛我的那個人。如今,我正心甘情願地同
他"非法同居"在一 起。

  每當走在都市擁擠的人流中,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愛打量一張張行色匆匆的、
陌生的臉,我敢說那是世界上一道最真實,又最不真實的風景,因為你 永遠看
不到那些無比平靜的面孔下的苦痛和波瀾,因為往往一張最燦爛的笑容背面反倒
是一張最 沒資本歡笑的臉。當然我這麼說並不意味著我有什麼天大的痛苦和不
幸,只是我能肯定的是一旦我將自己的故事赤裸裸他講完,並最終以某種鉛字的
形式被我的同 學、朋友、同事乃至親人們讀到的時候,十有八九他們不會意識
到那個講故事的人就是我,因為最深的海洋是在心裏,而不是在藍天下。

  我之所以同意接受採訪並最終將我的"海洋"公諸於世並不是因為我想宣洩什
麼,或者說我的愛情故事有多麼可歌可泣,我只是想冷靜下來,用一種最真實、
最白描的語言來回憶、總結一下這些年來我的曲折心路,從而堅定我信心,支持
我前行。

  我出生在一個比較優越的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有很好的文化素養,後來雖
然都走了仕途並一帆風順,但他們對子女的教育和薰陶卻從來沒有脫離書 香味
兒。我從小是在多的一輩子都讀不完的書堆裏長大,印象中幾乎每個寒暑假家裏
都有成堆的小朋友或同學,因為我們姐弟幾乎擁有所有的球類、棋類,以及包括
口琴、笛子 、電子琴,乃至洋琴在內的種種樂器,有些同學的父母甚至有意趕
著自家的孩子說:"去吧,去盈盈家玩兒!"十三歲時,我下圍棋的水平已經常常
逼得我的"棋 迷"父親舉步維艱。我至今對藝術都有一種難以言表的靈感和感悟
力恐怕都是得益于父母早年有意無意地全面栽培。

  十八歲那年我順理成章地上了大學,也許因為那只是一所普通的高校而非炙
手可熱的"重點",所以學生中人才並非"濟濟",於是"矮子裏邊拔 將軍",我一
下子便顯得很多才多藝起來,我演小品、設計時裝、主持晚會、到處朗誦、演講
,甚至還為校內的閉路電視節目譜一些不倫不類的插曲,總之父母為我 苦心經
營的近 二十年的資本在那裏幾乎被我得以淋漓盡致的發揮,大二那年我征得父
母同意,在保證拿到獎學金的前提下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一份兼職的工作--廣告業
務員,成為 當時全系第一個外出打工的學生,並因此遭到了系裏的批評,但我
當時未以為恥,反以為榮,因為我的學業始終優秀。

  說實話當時追求我的人特別多,有我的同學、老師,甚至還有上司,其中也
不乏相當優秀者,可是我卻從來沒有接受過,一是因為我當時的學業很 重,我
是很看重高分的那種學生,加上校外還有工作一一我拉廣告的業績是全公司最好
的,社會 活動又多,所以當時我片面的認為,談情說愛是那些胸無大志的"閒人
"們做的事,而我,沒時間。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來自家庭的影響,我父母
對這方面一直 很重視,初中以後他們便開始注意我和男孩子的來往,雖然並不
公開限制,但他們那種"明松暗緊"的預防政策反倒令我愈發局促不安,擔心父母
會誤會我,冤枉我 。久而久之不覺竟形成一些錯誤的定勢:學生時代談戀愛是
沒上進心的表現;女孩子不聽老人言胡亂談戀愛是一種不檢點,不孝順的表現;
有教養的女孩子談情說愛 也應該是矜持的,豈能說愛就愛,總要有幾年沉澱的
過程……於是最美麗的幾年大學時光裏我的情感世界一片空白,卻也樂此不疲。


  畢業第二年的春天,我在父母的極力促成下開始和一個叫海的男孩子"相互
瞭解"。他父親同我父母在還沒有我們的時候就已經有所來往,當時也正處於官
運亨通之際。

  何況海的客觀條件幾乎無可挑剔,科班出身,一米八多的大個,長得極像當
時正走紅的一位香港影星。我媽媽因此曾不無得意他說:"滿街都找不到一個像
人家海那麼順眼的小夥子。"

  其實直到今天我都不願承認當年我跟海的開始最早只是基於一種虛榮和浮華
而非喜歡或愛,可事實又確實如此。

  當然,我想海跟我也是一樣的。我們倆之間就像一陣劈頭蓋臉的過雲雨,方
方面面聲勢造的很大,可最終也僅僅是剛濕了地皮,很難在短期內真正滋潤彼此
的心田。

  相識不到半年,他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一一辭職去攻讀日語,然後去日本留
學。我知道他有個很本事的姐姐在國外幫他,此舉看來勢在必得,問題的關鍵是
:那我怎麼辦?他當然是希望我們倆一塊兒去學日語,然後一起赴日。

  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到國內那所最著名的大學讀研究生是我多年的夢想,
而且我也為此暗暗準備了好幾年,我相信我能成功。很多時候我是一個很 強的
人,決定之後絕不輕易更改,何況我很清楚,我對他的感情絕沒有深厚到可以為
了他拋棄自我,遠涉重洋,夫唱婦隨的地步。而他也承認,對他來說,是前途甚
至"錢途" 第一,我第二。他說"一個男人沒有錢就沒有資格談愛"。他很早以前
就想送我一套精裝的《福爾摩斯探案集》,就因為太貴而一直沒捨得買,他心裏
難受;他說要 想體面的結婚,除了房子至少也要有十來萬,他不能要家裏的,
而要靠自己的工資恐怕要到猴年馬月;他說"中國的經濟要想趕上日本,恐怕開
著奔馳也要追五十年 ,中國的年輕人太可憐;"他說"在中國混十五年也許不如
在日本混五年,一樣的吃苦何必窩在這裏熬時間……於是97年3月份,他終於義
無反顧地走了,儘管我 不肯去。我們在三環邊上的一家大商場門口最後告別。
他堅決不肯讓我到機場送他,說是人的許多重大決定都是在一念之間,不要讓他
前功盡棄,除非我們誰也不送 誰一起走。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雖然大家誰都沒有挑明,但我們都明白,分道揚鑣
是必然的了。不久我們通過一次越洋長途,他說"一切都好,只是兩三年之內不
回去了,路費太貴。"從此,連我父母都徹底絕望了。

  說實話這件事對我的觸動很大,倒不是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了,而是因為
有生以來第一次戀愛便如此不明不白,似痛非痛地尷尬收場實在超出我的意料之
外 。我想是我錯了,我們倆之間失敗的關鍵並不在於一個要出國一個不肯,而
在於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昇華到這樣一種境界,即彼此都是對方生命中不可缺
少的一部分,否則斷不會在遇到某種實際利益衝突時便各自取捨,誰都不肯讓步


  而做為一個家庭觀念很強,又天生愛做夢的女人,我又是多麼渴望能有一個
他的心不是跟著腳走,說過愛我之後在關鍵時刻便絕不會視我為身外之物的男人
啊!然而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也知道那是一種極不現
實的幻想。

  符樵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他的人遠遠沒有他的名字那樣蒼老,我是在認
識他很久以後才知道他竟然只有22歲,比我小三歲還多。當時我第一次 考研失
敗,原 單位又不想回,海也剛去日本,正是個多難之秋,學業、事業。愛情通
通不順,失落之餘只好隨便找了家公司打算換換心情以備來年再考。在 那裏我
遇到了符樵,他是個熱情、開朗,又相當幽默的小夥子,幹起工作來穩重、認真
,從不偷懶,工作之餘又很多才多藝,每當傍晚,走廊裏經常回蕩著他悠揚的
笛聲。所以公司上下從老闆到員工都很喜歡他。但說實話,當時心事重重的我並
沒 有注意到這個毛頭小弟弟。直到有一天不知因為什麼我們無意中聊到各自的
家庭,我才對這個人有了重新的認識,我沒想到這個整天無憂無慮的男孩兒的身
世竟是那 麼苦。他是一個遺腹子,父親在他出生的前幾個月因意外去世,他母
親躺在一孔破舊不堪的窯洞裏,聽著別人家迎新春的炮竹聲含淚產下了他,他叭
叭落地的哭聲伴 著親人們悲喜交加的嗓泣在新年的歡樂氣氛中顯得格外淒涼。
從此他在奶奶、母親、姐姐三代女人的精心養護下漸漸長大,他那做小學教師的
母親僅靠微薄的收入頑 強地養活著五口之家;他的守寡多年的奶奶直到八十歲
高齡還踮著小腳搶著替疲憊的兒媳做飯;他漂亮的姐姐為了這個家至今遲遲不肯
出嫁……而他是這個家唯一的 男人,是家裏女人們唯一的希望。所以自從他到
北京以來,無論是做學生還是打工,幾乎每個月都要給他母親寄錢,最少的哪怕
只有幾十元,他說錢不在多少,關鍵 是要讓母親在同事們面前能有所驕做。雖
然失去了丈夫,卻有個好兒子。他說他非常羡慕我,想辭職就辭職,想讀書就讀
書,想讀多久就讀多久,可他不行,勉強讀 兩年專科已經令母親人不敷出,他
不能再那麼自私,他要自己養自己,還要更好地養活那個家。我清楚地記得他講
這番話時老練地吐著煙圈,神情相當平靜,仿佛是 在講別人的事一般,而我卻
早已在無聲無息中淚流滿面,最終不得不起身掩面離去,以免被別的同事發現。
十分鐘後,當我再次洗臉、化妝,回到辦公桌前的時候, 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我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愛護他,甚至疼他,但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正是
這個頃刻問的決定,從此竟改變了我的一生。我只是被這個真實 的故事所感動
了,震驚了。我不能想像這個到94年還是吃著小米的男孩子竟然還有那麼積極樂
觀的人生態度和對音樂充滿靈氣的天才感悟。

  更不能想像那是一個雖然清貧卻充滿親情,雖然不幸卻又懂得營造幸福的家
庭,我從心底喜歡上了這家人。

  從此我對符樵另眼相看起來,總是找機會照顧他,甚至鬼使神差地幫他洗衣
服,而我自己的衣服卻往往懶得洗。

  當然,符樵對我的回報遠遠超出我的付出,他對我的關愛幾乎是無微不至,
我的心裏慰藉了好多。

  二十五歲生日那天是他陪我在一家小飯館裏一起過的。

  我們只叫了一瓶啤酒,一盤老虎菜,外加一支蠟燭,搖曳的燭光裏我雙手接
過了一份二十五年來最便宜卻又最珍貴的生日禮物--一個用貝殼巧妙造 型出來
的阿凡提大叔,望著大叔頭上那頂蠢蠢的大帽子,我不禁笑了,一直笑出眼淚…
…因為當時我們都清楚,我們結合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這種壓力主要來自我
們各自的背 景和家庭。做為全家女人們視為生命的支柱和希望,我知道符樵很
難開口對她們說他要娶一個年長他三歲多的妻子,以免讓她們產生一點點的失望
和不快。而我也知 道符樵是根本不符合我父母理想的擇婿標準的,他們所要求
的專業、學歷、工作、家庭、經濟狀況符樵幾乎一樣都不達標,他們會認為我們
倆之間的具體條件相差太 懸殊。何況恰逢此時媽媽一位在北京的好友極力要將
其在外交部工作的兒子介紹給我,一旦有了對比,這一關就更難過了。於是我們
幾乎在同時說了同樣的一句話: "沒法兒結婚,就做情人吧!"畢竟這樣暫時可
以"愛相隨,不相累"呀,儘管過去在我看來"情人"這個詞是一種貶意。

  就在說這句話的晚上,他喝了半瓶多白酒,吐的天昏地暗,卻沒有醉。後來
我們誰都沒有回去,在他朋友一間租來的小房子裏相擁著共同渡過了這一夜。起
初我擔心會發生什麼,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我更加喜歡符樵的人品了。

  97年8月份我為了系統復習,再度考研便辭職離開了公司,符樵也竟毫不猶
豫地走了。他說為了我,他再也不能給別人打工了。於是不久他便同朋友合作,
搞了一家很小很小的公司,而投資的款項都是他媽媽和姐姐擔著巨大的風險為他
貸的。 當我聽到他媽媽對他說:"你儘管放開來幹,幹賠了有媽給你頂著"時,
不禁又一次熱淚盈眶,感慨萬千。從此我天天祈禱他們的事業能平安無事,穩步
發展。因為只有我知道,他賠不起。

  其實就在我們正式同居以前就已經有過很多次同床而臥的事情,只是他從來
沒有以越軌的方式去碰我,說出來也許你根本不會相信。他說因為我太好 了,
所以才不捨得碰我,而人有的時候又正是那麼奇怪,他越是這樣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就越 想把自己給他,哪怕最終有可能嫁的不是他,哪怕也許我會因此嫁不
出去。總之那段時間我出奇的開放,也出奇的理智。當我第一次如願以償地看到
自己的鮮血將他 的床單染得星星點點的時候,卻並沒有像影視劇裏看到的那些
女孩子那樣,或默默 流淚,或嚎啕大哭,我感到很欣慰,很坦然,隨即我便背
著書包去了考研輔導班,那節課我聽得出奇的好。下課後符樵依然一如既往地在
門外接我,只是說話小心翼 翼了好多,他沒想到我會表現的如此平靜,擔心我
是受刺激過度了。事實上我的確是早有了心理準備,一點都沒有難過。我想也許
這就叫水到渠成吧。

  從此我自己那間寬敞、舒適足有二十平米的宿舍對我來說便沒有了什麼吸引
力,有事沒事總愛往符樵那間不足六平米,在寒冬裏甚至連爐子都沒有的小破屋
裏跑 。那間屋子實在太破了,說實話比我家放雜物的屋子都要差勁十倍,房檐
低矮進門必須低頭,房頂都是木板拼成的,還不時往下掉灰塵,寒風吹來,四壁
都漏風,幾乎搖搖欲墜。

  然而符樵卻把它佈置的很溫馨,由於實在大小,所以顯得有些亂,但卻並不
髒,我們一個共同的朋友曾稱這是個"美麗的垃圾窩",我非但不生氣, 反倒很
愛聽,因為正是這個"垃圾窩"鞭策著我終於又一次成為一所名牌學府的學生,從
此使 我的人生之路更加寬廣。當一些我過去的同學、同事們眾口稱讚我今天的
所得時,恐怕沒有人相信沒有那間小屋的主人就沒有今天的我。是他每每在寒夜
裏用自己的 身體暖熱了被窩再讓我坐進去學習,因為室溫經常在零度以下,我
冷得無法端坐在桌前;是他每每用微薄的收入想方設法為我買到各種補品和零食
,求著我吃下去, 從而維持著我被繁重的學習和沉重的心理壓力所累的幾乎不
堪一擊的身體;也是他變著法的逗我開心適時調劑著我那被英文字母和條文法規
充斥的幾乎要爆炸的大 腦。朋友們都說他學《天鵝湖》裏的那只小天鵝學的特
別像,而只有我知道那是因為在那段時間裏他曾為我義務表演過無數遍。

  所以今年年初,當我考完試後預感到自己一定會被某所學校錄取的時候,我
便毅然搬著自己的行李,徹底走進了他的小屋,"非法同居"起來。雖然我想我是
在知法犯法,但說實話我心裏沒有絲毫的犯罪感和羞恥感。因為經歷了這麼多之
後我 確信我已經完成了那個由純真少女蛻變到成熟女人的過程,我已經很清楚
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而什麼又是可有可無的,我可以
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做人有時很容易,有時又很難,難易只在取捨之間。

  我的這種舉動很快引起了周圍好友們或直接或婉轉的反對和忠告。她們清一
色的都是受過極好的教育、見識極多、交往極廣的女孩子,從某種程度上 她們
就是目前中國高學歷知識女性的縮影。她們不很看重錢,但卻很看重學歷和背景
以及社會地位,她們認為你嫁一個什麼樣的老公就會註定日後你將處在一個什麼
樣的社交圈 子中,而圈子和圈子是不一樣的,有些圈子是她們夢寐以求的,而
有些圈子則是磕頭跪請她們也不會去的。所以對於我的這種選擇她們一時很難接
受。一位即將出國 深造的女友甚至以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我真不知道你急什麼
,周未隨便到學校的 舞會上跳上幾曲舞,保你認識的都是博士,你怎麼就越活
越未落呢?"然而她卻忘了一點,我要找的是老公,不是博士啊!如果這個光環
實在輝煌的足以誘惑我去得 到,我也可以自己去爭取呀,何必要去借別人的呢
?於是每當朋友們再有諸如此類的勸告時,我唯一的武器只是笑,淺淺的笑,也
是感激的笑。

  如今勸說我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因為她們覺得我也就那樣了,不可救藥。有
的甚至又反過來警告我:"付出了這麼多,可不要輕易見義思遷,否則就等於是
你在親手謀殺符樵,"然而我想我不會,如果說我對他的感情最早是基於一種同
情或憐 惜的話,那麼今天我們之間已經完全是一種相互的無窮關愛,與那些正
常的夫妻沒什麼區別。雖說每當我想起《漢漠拉比法典》裏那句"娶妻未締結契
約者婦非其妻"的話便不由有些毛骨悚然,但話又說回來,目前這種形式恐怕也
正是我們倆最好 的選擇,我還有很繁重的學業要完成,他也還很窮,短時間內
也根本娶不起我,雖然我可以說你娶我不需要花一分錢,我們去領一紙證書就行
了。可是我不能剝奪他最起碼的自尊。於是我在很耐心地等著他能比較體面地娶
我的那一天,而且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天。

  現在我雖然又成了一個形式上的學生,可卻經常惦記著我那個小小的"家",
它在燈紅酒綠的都市背景下顯得是那樣的渺小與破敗,但對我和符樵來 說卻又
是那麼的具有吸引力。我們的鄰居除了一些上民辦大學的走讀生外,便是諸如賣
蔬菜、賣水果、賣饅頭、賣衛生紙的小販以及他們的家人,我常常在公用的水
龍頭跟前為 了提前接到一盆清水同這些原本離我很遠的人群爭個不亦樂乎,周
圍像我們這樣同居在一起的年輕學生們不在少數,雖然以我目前的身份是絕沒有
資格指點人家的這 種選擇是對是錯,但直覺告訴我這些少男少女的行為實在是
在做場遊戲,而我跟符樵不同,我們是在生活。

  為了不給符樵帶來任何經濟壓力或讓他感到我是個不能跟他一起共苦的愛人
,我幾乎在同他開始以後再也沒有買過一件新衣,但我的衣著仍然很少顯出半點
土氣和寒酸,很多在大學時代自己設計、縫製的時裝又被我從箱底扯出,穿起來
依然能 讓別人眼前一亮。然而穿著這樣的衣服整日遊走在這個垃圾成堆、塵土
四溢的都市底層,我常常感到局促不安,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我不願意讓他
們認為我和符樵也屬於他們眼中的那種"狗男女",哪怕僅僅是以為。

  我遠在外省的父母至今不知道我所發生的一切以及我現在具體的生存狀態。
他們仍然相信他們的寶貝女兒還是當年那個冰清玉潔,安安份份的好女孩 兒。
他們現在也希望我能早點安全地嫁出去,只是不再強調他們當年曾三令五申的各
項條件。 因為我對媽媽講了符樵,以及我對他的愛。媽媽聽後長歎一聲說:"你
爸爸很早以前就跟我打賭說你將來的婚姻肯定不會聽我們倆的,真准啊!想好了
就辦吧,家裏 給你買房子,這樣整天租來租去的,我們不放心,萬一出點事就
全完了。"而我只 是說:"不急,再等幾年吧!"雖然母親對此事有所預感,但我
卻始終不肯承認,因為我不敢面對那張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的臉。父母對我傾
注了大多的心血,我 不能讓他們太失望。但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認認真真地告訴
他們,希望他們能原諒我。人這一生實在有大多的偶然性,"先乘除,後加減"不
見得適合所有的人。

  你問我犧牲這麼多,就敢保證一定值得,而符樵也不會再愛上別人嗎?說實
話,我不敢保證,因為我也不敢為自己打保票。如今這個社會人們的各種機會都
實在是太多了,一個人一生中交往、接觸的人又何止千千萬,百年不變的愛情我
想是沒 有的,但卻到處有百年不變的親情,如果兩個人的感情能夠從愛情昇華
到親情,彼此在對方心目中的位置不是愛人,而是親人,也許那就可靠多了,畢
竟親人沒有隔夜仇啊!

  我是一個親情觀念極強的人,我相信為了我的親人我能夠做到不惜一切,如
果你能意識到符樵在我心裏是一個親人而不僅僅是愛人的話,也許對我的舉動你
就更容易理解了。

  符樵一位最好的朋友去年離開北京時曾托人輾轉達給我一封信,他說:"只
有愛相隨,才能不相累,你是我們大家的朋友,笑著流淚的你為我們的青 春抹
上了瑰麗的一筆,送給我煙抽的妹妹,不要走開。"這封信曾讓我感動了好久,
也更讓我相信自己是對的。愛不怕付出,只怕沒有回應,我想,我不會走開……
(高力)







  第十一章 一段有血有淚的人生路

  有錢的男人婚前總是溫情脈脈。只有通過婚後共同的生活,才能真正看透對
方。為了避免悲劇在我身上重演,獲得美滿婚姻,我經過認真考慮,決定與他試
婚一年。滿意就結婚,不行就分手。

  小莉是我的一位好友,人長得漂亮俊俏,又有大專文化,美貌加上深層文化
素養,使她瀟灑而迷人。她已經有過兩次試婚的經歷了。然而,至今她仍然沒有
尋 找到一個情感的驛站。三月的一天,天空下著朦朦細雨,她來到了我的住處
,向我講述了她的試婚經歷。那是一段悲傷苦痛,有血有淚的人生路。

  下面是小莉的講述……

  1994年7月,我大專畢業來到了這座縣城,被分配在一家企業從事業務工作
。然而,這家企業效益不好,工作了一年,卻只發了8個月的工資。 沒辦法,我
只好 辦了停薪留職手續,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工作。1995年8月的一天,在一次
聯繫業務工作中,我認識了一位同行黃軍,他長得高大英俊,不僅對廣告業務熟
悉精 通,還會說許多關心人的話。黃軍長我兩歲,他24歲,我22歲。同黃軍一
接觸,我頓覺 有種親切感和安全感。那天,我們共進了晚餐。晚餐中,我們說
了許多話,喝了許多飲料。整個晚餐氣氛順暢,讓人留戀。晚餐後,黃軍又邀請
我去跳了舞,唱了卡 拉OK。那天晚上,我們一同唱了《心雨》那首歌:"我的思
念,是不可觸摸的網;我的思念,不再是決堤的海……"我們配合默契,唱得很
投入。從此,我們便開 始了往來,也開始了我們的初戀。

  黃軍的父親原是這個縣城某單位的一名局級幹部,退休後回河北老家去了,
就將自己的一套三室一廳的住房留給了黃軍。於是,黃軍的住處成了我倆談戀愛
的理想場所。

  我倆常常東西南北、海闊天空地亂侃。當然更多地是談理想、談追求、談人
生、談自己的愛好。每次都談到很晚很晚。黃軍又依依不捨地把我送到單 位那
間辦公室兼宿舍的窄小房子裏。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倆的感情不斷升溫。在黃軍
的住房裏 ,我倆有了甜蜜的初吻。之後,便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那是一個颳風
下大雨的夜晚,當我倆為一個廣告設計討論到深夜,我正準備回自己的宿舍時,
黃軍忽然一把抓 住我的手,一雙滿含柔情充滿渴望的眼睛望著我,用因激動而
顯顫動的聲音對我說 :"親愛的,留下吧,我需要你。"同樣,一股青春的渴望
和衝動也在我的體內騷動,我渾身無力地癱軟到了他的懷裏。這一夜,我將寶貴
的貞操給了他。事畢,黃 軍撫摸著我光滑柔軟的身子,問我後不後悔。我說:
"不後悔,很幸福。"他又說:"那我們結婚吧。"我說:"還不忙,我還要考驗考
驗你。"

  第二天,我搬到了黃軍的家,同他過起了同居生活,也開始了我的試婚經歷
。我們自己買米買菜,做自己可口的飯菜。白天各忙各的工作,晚上回到住處儼
然一對夫妻,既有心靈共鳴的暢談,又有耳鬢廝磨的情韻。

  1996年10月,我和黃軍同居快滿一年,相處不錯。倆人不僅沒為一些家庭瑣
事鬧過不愉快,黃軍還處處關心我,護著我。我覺得倆人的感情和 婚姻發展已
成熟,是該考慮辦理正式結婚手續的時候了。也就是這種時候,我帶著一種舒爽
的心情懷上了我和黃軍愛情的結晶。正當我準備瞅一個好日子告訴黃軍這 一喜
訊時,沒想到 黃軍卻提出與我分手。黃軍的這一絕情舉措,無疑於晴空中一聲
炸雷,給始料不及的我重重一擊。黃軍說他的父母不同意我和他的婚姻。我流著
淚哭述著,說我們相 處這長時間,互敬互愛,已建立了較深的感情,何況我現
在己有了身孕。聽我說有了身孕,黃軍先是驚訝,驚訝後便逼著我到醫院去打胎


  我不同意,黃軍便求我。並許諾將這套三室一廳的住房留給我。但我還是不
同意。於是,我們便吵,一次比一次凶。

  黃軍也一改往日的那種溫存,露出猙獰的嘴臉。每次一吵他就動手打我。竟
下毒手往我下腹部上打。在一次打鬧中,他一腳踢到我的下腹上,一陣疼痛,我
的下身動紅了。黃軍見後,丟下一千元錢,走了。我徹底失望了。我掙扎著站起
來,拖 著病體來到了醫院,做掉了我和黃軍愛的結晶,也了卻了我倆的"夫妻"
生活。時間是1996年10月25日。後來,我得知黃軍是同縣裏一位副縣長的千金好
上了,便引發了與我的情變。

  小莉講到這裏時,早已是淚流滿面,表情極為苦痛。歇息了一會,喝了口我
給她泡上的茶水潤了潤喉嚨,她又給我講起了她的第二次試婚經歷。

  和李俊山認識,是1997年1月。李俊山人們都喊他"李老闆"。李老闆33歲,
離了婚,如今獨自一人在經營生意。一月的一天,李老闆到我所 在的廣告公司
,讓我們幫他策劃一項廣告。我接待了他。同他一道策劃製作了他所需要的廣告
。很令李老闆滿意。一定要請我吃飯,以表他的謝意。我推不掉,也是 盛情難
卻,我隨李 老闆去了。這樣,我們便開始有了往來。在交往中,李老闆向我講
述了他的不幸婚姻。他很愛妻子,但妻子嫌棄他沒有錢也不會掙錢,是個窮光蛋
,就跟著別人跑 了。因為我也有過那麼一段不幸的經歷。聽了李老闆的講述,
對他婚姻的不幸,我也深表同情。這也許算是同病相憐吧。不幸的婚姻史,使我
們的接觸開始增多,慢 慢 地雙方都有了好感,便開始了戀愛。李俊山說他現在
有錢了,願意出錢養我一輩子,無須我成天辛勤地去工作。我是個要強的女子,
我熱愛自己的事業,並不需要男 人的供養,要靠自己的奮鬥來證明自己存在的
價值。李俊山沒再說啥,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通過和李俊山幾個月的熱戀,他
提出了要和我結婚。

  李俊山很有錢,同他在一起時,他出手很是大方,對我也特別好,經常請我
下餐館,進舞廳,給我買衣服和高級化妝品。現在他突然提出結婚,我也不得不
慎重考慮一下。

  同時我也想到了我的大學一位同學羅小芸。小菩兩年前也是認識了一位離了
婚的私營老闆。這位老闆腰纏萬貫,出手闊綽,口若懸河,對小芸特別殷 勤。
同樣是 經常帶小芸看電影,逛公園,進舞廳,下餐館,買高檔衣服。光金項鏈
就給小芸買了幾條,對小芸可謂是百依百順。不久,小芸就與這位老闆結婚了。
可好景不長, 幾個月後,這位老闆變得面目猙獰,專橫粗暴。他每天都喝酒,
喝醉了就要耍酒瘋 ,常常把小芸打得鼻青臉腫,身上被擰得青一塊紫一塊。光
這不算,他還經常賭博,輸了錢就拿小芸出氣。更讓小芸可恨的是,在小芸懷孕
期間,這位老闆經常在外 面和別的女人鬼混,並染上了性病,也將性病傳給了
小芸。在這種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小芸只好求助於法院,引產後與這位老闆離了
婚,終於逃出了魔掌。

  我從女同學的這段痛苦的經歷中,得出了這樣一個教訓:有錢的男人婚前總
是溫情脈脈。只有通過婚後共同的生活,才能真正看透對方。為了避免小芸的悲
劇在我身上重演,獲得美滿婚姻。我經過認真考慮,決定與李俊山試婚一年。滿
意就結婚,不行就分手。

  李俊山在生意場上確是條好漢。別人做那樁生意賠本,他卻能賺;別人做不
成的生意,他卻能做成。手中的錢也越來越多。"大哥大"、"BP機" 全身披掛。
舞廳、酒吧時常光顧。手中有錢,人也走"樣"。一次酒足飯飽後,把幾個生意場
上的朋友帶回家豪賭,一晚上就輸了2萬元。我見狀,開導他,勸他不 能這樣生
活。李俊山根本聽不進去。

  漸漸地,他不在生意場上拼搏,成天光顧酒場和賭常一次,李俊山喝酒回來
較早,我再次勸告他,沒想到他竟大發雷霆:"人生在世,就應享樂。老子原來
沒有錢,自己的女人都看不起我,跟有錢的人跑了。現在老子有了錢,就要吃、
賭、玩 女人。不願意跟我過,你就請便,老子已經膩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有錢還怕找不到好女人。"李俊山的話大大傷害了我。我一人坐在房間裏暗暗
落了一夜淚。我決定離開他。與這種男人生活在一起,有什麼幸福可言。

  離開李俊山之後,對婚姻這件事我似乎已不感多大興趣了。1997年10月,2
5歲的我辭去了廣告公司的工作,到街上租了兩間門面,經營起服 裝生意。初次
做服裝生意,我的經驗不足,不會進貨,不會講價。於是,我就向同行們討教經
驗。但同 行們都不肯將他們的經商之道全盤倒給我,每次都是敷衍我幾句了事
。同行中有一個叫王玉的小夥子,他很看不慣那些敷衍我的人。他主動過來手把
手地教我經營服 裝的經驗。他教我出去如何進貨,進什麼樣的款式顧客才喜歡
,才較為暢銷。並把 他進回來的服裝勻一些出來給我賣,同時還帶我到外面迸
了幾次貨。慢慢地,我對經營服裝這條路子就熟了起來。生意也做得開始紅火起
來。這期間,我也知道了王 玉的一些情況。王玉來自農村,他家鄉人多耕地少
,家中父母年事已高,且體弱多病,一年到頭待弄那幾畝地,賺的幾個錢還不夠
父母看病用。

  於是,他便找親友借了些錢,跑到城裏來闖蕩生意了。由於他頭腦靈活,人
聰明,嘴巴乖巧,手腳勤快,人緣也好,生意做得也活,收入也較豐。王玉已經
27歲了,由於受家境的限制,還一直沒談女朋友。在我倆共同做生意的接觸中,
我發現 王玉已開始對我很有好感,王玉誠實、忠厚,待人熱情,正是基於他這
一點,我也同樣對王玉產生了好感和愛戀。但一想到自己曾有過的兩次試婚經歷
,我將自己對王玉的愛戀埋在了心底。

  今年"三·八"婦女節,縣婦聯將在全縣婦女中組織開展一次文藝演出活動,
我和王玉抓住這條信息和機會,跑了十多家單位聯繫了一批演出服裝,一下子賺
了兩千多元。

  我倆樂壞了,跑到館子裏好好慶賀了一番後,又跑到街上卡拉OK了一通。餘
心未盡的我和王玉又回到了王玉的住處。熒光燈下,王玉睜著一雙還帶有醉意的
眼,興奮中滿含癡情地望著我,我也頓感幾分醉意。王玉說:"我真喜歡你!"我
說: "我也挺喜歡你!"於是,我倆便擁抱到了一起。王玉用他那噴著酒香味的
嘴不停地吻我,吻我的臉,吻我的唇。親吻中,我們很快便成全了雙方的渴求。
此時,我頓覺自己的今後將要託付給王玉,便有一種踏實的快慰。

  是的,王玉是我背靠乘涼的一棵大樹。

  第二天,王玉沒來找我。我以為王玉去進貨了。第三天,王玉依然沒來找我
。我便去找王玉。王玉很傷感地對我說:"我們分手吧。沒想到你不是一個處女
。"我強忍著眼淚,轉身跑回了我的住處,撲到床上失聲痛哭起來。那幾天中,
我的情 緒一直很低落,精神萎靡不振。王玉怕我想不開,也托熟人來看了我。
我對王玉的熟人說:"讓他放心吧,我不會自殺的。"王玉便沒有再托熟人來看我
,他自己也一直沒來。

  講到這兒,小莉抬起頭,歎了一口氣,對我說:"今天到你這裏,就是想同
你談談心,說說心裏話,讓你幫我指點一下今後的人生路。"

  小莉的講述結束了,我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小莉的兩次試婚,沒能使她尋
到愛的歸宿。當愛又一次降到她的身上時,由於"處女"的原因,也宣告流產了。
經 過小莉經歷的?述,對試婚這一社會現象我不好怎麼全面具體地去加以評說
,但我只想送給小莉和與小莉有同樣類似經歷的姑娘一句話:"走好,朋友!願
你的婚姻有一個滿意而幸福的歸宿!"(彭振林)
2007-4-17 2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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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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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緣聚緣散為哪般

  我不想再為"愛情"這東西勞神費力,所以一開始便與他們約法三章:不談愛
情、不論婚嫁、隨時分手,經濟上實行AA 制。事實上,男人們骨子裏是歡迎我
的約法三章的,甚至可以說求之不得。而我呢,也省去了不少麻煩。對我而言,
愛情是虛偽的,我並不需要,但我需要同居。當 然我有言在先,我沒有欺騙過
誰,也沒占過誰一分錢的便宜,我自覺心安。

  無論如何,從趙春芝的穿著和面貌上是很難推測她的真實年齡的。她的打扮
類似於時下二十歲的女孩子:超短A字裙,緊身衣,外套一件黑色薄紗上衣。她
的臉略微胖了一點,但很清秀、很分明,配以她那一頭柔順,烏黑得富有光澤的
批肩長髮,反而顯出一種可愛、清純來。

  當她直率地告訴我她已經三十二歲,是廣東省東莞市一家台資企業的翻譯時
,我有點吃驚。她講話很流暢,非常坦白。也許呢,她是不在乎,無所謂別人怎
麼看。當然,在我的採訪過程中,像這樣敢於直面自己的女性並不多見。

  我是偶然認識到北京出差的趙春芝的。她的日程安排太緊湊,我只好選擇晚
上趕到她下榻的酒店。我們一起坐在她房間的陽臺上,俯視著夜幕下流光溢彩的
北京城,她很自然地開始了她的講述。

  我為什麼不結婚?記者先生,你覺得好奇怪。結婚不過是一張紙加一桌酒席
幾句人人都聽過的祝福而已,最終還不是為了兩個人睡到一張床上去?結 婚只
不過表演給別人看而已。至於實質上的內容,有多少人還等到結婚那一天?!不
光是我,現代社會的青年男女有多少人會把結婚看得同上一代人一樣鄭重其事
呢?

  不瞞你說,我雖然沒有結婚,並不等於"獨身"--我知道,說得難聽點就是"
未婚同居",或者說就是試婚。自然,我並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看,我也純情過,
我也有過"待嫁女兒身"的心事。說起來,那已經是很遙遠的往事了。通常情況
下,我很難有心情去回味那些的。但是現在,在這樣寧靜閒適的此刻,我又覺得
那些事仿佛剛剛發生過,近得就在昨天。

  那還是在上高三的時候,我遇到了一件麻煩事:學校重修宿舍摟,竣工前學
生們只能想辦法自行克服或者走讀。

  我家在農村,城裏舉目無親,如果去租房,每月勢必得多出數百元的開銷。
當時家裏窮,弟弟妹妹一個上初中、一個小學快畢業,我們姐弟三人的學雜費本
已使"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不堪重負,現在又憑空增加這麼大的負擔,家裏是
絕對無法承受的。

  那時候我產生過休學的念頭,可是不能,這麼多年老父老母含辛茹苦,還不
是為了我能夠出人頭地;況且,我怎能捨得放棄我鍾愛的學業呀,那時候按我的
成績 ,考上大學是十拿九穩的事,怎麼樣也不可以因為這件事拋下我大好的前
程呀!但是錢成很大問題,錢有的時候的威力是那麼大,七尺男子也會在錢面前
無能為力,何況我一個身在異鄉的弱女子!

  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有個人卻主動站了出來。他是我們班的班長文清,
我知道,他自高一起就一直暗戀著我,只是我一直沒有答應他。文清告訴我:他
父親單位有一間宿舍,他可以讓給我住,至於他自己,可以另想辦法。

  為了解除我的疑慮,他若無其事的對我說:"我是真心想幫助你,我的哥們
兒多,挨個輪著睡也就畢業了,當然,你萬一信不過,就算我拍馬拍到了馬蹄上
。"

  說真的,儘管我貌似清高,但哪個女孩不願聽男孩子的奉承話呢?況且文清
是班長,成績好,人長得又帥氣,他的一雙甜嘴是討很多女生喜歡的。看著他誠
懇小心的樣子,我猶豫了一下,答應了下來。

  搬到那兒後,一開始文清真的搬了出去,東家跑、西家竄,忙得不得了。當
然,他也不忘借機向我大獻殷勤,晚上送我回家,還給我買點心,買生活用品,
早上 又很早從別處趕回來叫我起床……慢慢地,由討厭到喜歡,我心裏早已不
再把文清看作一個油嘴滑舌,就會討女孩子歡心的,'好色仔"了。有些時候,沒
有他在身邊,聽不到他關心的話語,心裏反有些空蕩蕩的。

  以後的事,就成了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了。那段時間面臨畢業,功課格外
地緊,文清幾乎每晚都留在家中和我一同做作業,不懂的地方還可以相互討論。
那是 個週六吧,我們溫習功課一直到午夜一點多,外面突然電閃雷鳴,轉眼間
下起了滂沱大雨。文清皺起了眉頭,但他看時間實在太晚了,疲倦地站起來推車
準備離開。一種說不出的感激猛然問充滿了我的心田,我開始為他擔心起來:這
麼晚了去誰家 都不方便,再說,雨這樣大,萬一出了事……當他走到門口時,
我怯怯地叫住了他:"別走了,這麼晚了能去哪?!"文清留了下來,我們合衣而
臥。這是我第一次和異性同睡一張床,我不由得感到有些緊張。文清似乎也睡不
著。黑暗中我聽到他喘息的聲音愈來愈急。

  突然間,我感到他的一隻手抖抖索索地放到了我的臉上。然後,他的另一隻
手也伸了過來伸進了我的脖子中間:莫名其妙的,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伸過來
的手全身仿佛一股強大的電流擊過,我整個人都幾乎暈了過去。以後的事我記不
太清了 ,只知道在一陣痛楚和巨大的幸福感中,我失去了少女最寶貴的貞操。
後來,望著床上那些殷紅的斑點,我不由得流下淚水,文清像個長者一樣不住地
安慰我,他說了些什麼,至今一句也想不起來了。我不否認,第一次與人同居,
我是真心想嫁--可是,我註定不可能和文清走到一起。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不久我們就秘密同居了。日久生情,何
況我們已經突破了男女最後一道防線,文清也一再信誓旦旦他說他早就愛上了我
,將來也會永遠愛我,非我不娶!我好感動,我開始認真地想著嫁給他,做一個
讓他滿意的新娘。

  那段時間是很幸福的,那種初為人婦的新鮮感和滿足感令我自豪不已,我覺
得自己比別人都更幸運。文清待我也好,像個小男人。那時還沒有試婚的說法,
我只是覺得婚前的同居並不會有什麼害處,它會使我們的感情更鞏固更濃厚的。


  一年的時光飛快而逝,就在我們即將面臨人生最大考驗一一高考的關頭,天
知道,我居然懷上了他的孩子!

  我把這消息告訴了文清,我明白他也不會有什麼辦法,我只不過想尋求一點
安慰和力量。文清並沒有表現出吃驚或者驚喜,他說唯一的辦法是把孩子 做掉
。那段時間他對我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甜言蜜語和柔情,我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因
為高考的壓力。但此時他如此平靜而毫不在意他說出做掉孩子的話,我真的很失
望。

  無奈,我忍淚含羞獨自去了醫院,然後拖著虛弱的軀體走進了考場。現實很
殘酷,我這個一度被評為市級優秀學生的"尖子"以兩分之差落榜!如果說以前做
過的事我從沒有過後悔的話,此刻,我卻真的感到了彷徨和懊悔。我最大的擔心
是,文清會怎樣想。

  我儘量用平靜的語氣把消息告訴了他,我多麼期望他能夠擁著我給我一點鼓
勵:親愛的,不用怕,大不了複讀一年,你一定能行的。至少,我相信他會說不
管怎樣,你都是我永遠的愛人之類的話,使我重拾信心。

  然而,他卻只是低著頭,臉漲得通紅,腳焦躁不安地在地上蹭來蹭去。他張
了張嘴,然而沒有說出來一個字。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

  良久,他歎了口氣,站起來就要離開。我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卻扯
出了一張名牌大學的通知書。我傻眼了,他已經連這樣的消息都瞞著我,難道我
們的愛就因為我的落榜而不復存在,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文清終於說出了他的
心裏話 ,甚至在這時候,他的動作仍然是那樣完美灑脫。他很無奈地攤著手對
我說:"春芝,命運就是這樣,我們註定了不可能在一起。長痛不如短痛,我看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他頭也不回關上門走出去的瞬間,我呆住了,然後是淚雨紛飛。很久以後,
我才有勇氣收拾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那間令我心碎的小屋,我又到學校複讀了一
年。

  第二年,我考上了華南一所外語大學,卻從此不再相信愛情。趙春芝停了下
來,眼光投向遠處的長安街,默默地出神。可以看出,她是徹徹底底回到往事中
去了。"你說你不再相信愛情,那麼就不存在試婚了。"我輕聲發問。趙春芝轉過
頭來,淺淺一笑。

  嚴格說來,我以後的同居幾乎都不能算是試婚。但是,在美國的時候,沒想
到卻是個年輕男人險些讓我"心太軟"。大學裏我就有過男人,當然是學生。大學
畢業後,我不斷地換工作,不斷地換男人,至少有過五次同居的生活。

  我不想再為"愛情"這東西勞神費力,所以一開始便與他們約法三章:不談愛
情、不論婚嫁、隨時分手,經濟上實行AA制。事實上,男人們骨子裏是歡迎我的
約法三章的,甚至可以說求之不得。而我呢,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對我而言,愛情是虛偽的,我並不需要,但我需要同居。當然我有言在先,
我沒有欺騙過誰,也沒占過誰一分錢的便宜,我自覺心安。

  但是,我也有心不安的時候--那是在我找到現在這個工作以後,而且我喜歡
上了這個在外資廠當翻譯的工作。一年多以前,我被老闆選送去美國公司總部進
修一年。

  剛剛對環境有一些熟悉時,想不到有個美國毛頭小夥子竟然愛上了我。他叫
彼得,1.85米的魁梧身軀,整整比我高出一頭,是公司總部的員工。 正好是負
責接待我們中方員工。美國人的愛不像中國男人一樣躲躲閃閃,彼得一旦對我產
生好感,就開始窮追不捨,天天上門送鮮花啊,要帶我去看日出啊,都煩死 了


  後來,我豪爽地對他說,勞駕您別這麼辛苦了,你真的喜歡我是吧?可以,
馬上搬來住吧。彼得是真沒想到我這樣的女人會有這樣的個性,他的眼睛瞪得像
銅鈴,爾後又激動得直喊"我的天",一把將我抱了起來。這一次,我沒有來得及
向他 宣佈"約法三章"。為什麼呢,因為在我的印象中,美國人的性觀念是很開
放的,而彼得這麼年輕瀟灑,他不會是真的愛上了我吧。等到我進修期滿,也就
是我們最恰當的分手之期。

  同居的日子無需贅述,雖然彼得的率真、強壯讓我體會到他的與眾不同,特
別是同中國男人比起來,他在床上確實很令人興奮,讓我滿足,但我告誡自己不
可動心。人家說初戀是最讓人刻骨銘心,而我的第一個男人帶給我的卻是永遠難
以彌合的傷痕--儘管,到今天我早已不再怨恨文清了。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打點行裝準備回中國。然而彼得卻動了真情,他要娶
我為妻子,他要幫我辦綠卡,讓我永遠留在美國,做他的太太。天啊,我 要怎
麼告訴他才好,我難道要說這場關係只不過是個遊戲,是我欺騙了他;或者我告
訴他試婚已經結束,我和他根本不適合--事實上,我找不出他不好的地方!

  那天早晨,他死活不讓我出門,嘴裏嘟囔著"你要出去我馬上自殺"來威脅我
,我感到滑稽萬分;同時,又覺得他的真心是很難得的。但我又冷靜下來,我不
得 不反復向他做思想工作,告訴他我們不可能的,按美國方式,我並不欠他什
麼。彼得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說"NO",後來他竟淚流滿面單膝跪地,發誓說他愛
我,要求我做出選擇,要麼讓他去死,要麼留下來和他結婚,然後移民美國。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任他哭得像個孩子,我仍然狠狠心走出了門。

  我以為這樁事就這樣過去了,但後來的事卻實實在在出乎我的意料。彼得依
舊那麼"瘋",每天幾個越洋電話,搞得我只好申請撤掉了房間的電話。說實話,
我己有些被他感動了,有一種欠了他很多的感覺。

  忽然有一天,我收到了他的傳呼,原來,他為了追到我,竟然費盡九牛二虎
之力,打通了上司,被派到了中國的公司工作。我簡直不敢相信,難道我走了這
麼多的彎路,真正的愛情竟然從天而降了。

  電話裏,彼得用蹩腳的中國話告訴我:"我愛你--整個身心都屬於你,所以
沒辦法,你來中國,我也只好來到中國……"。

  握著話筒,我有些發怔,忽然有點"心太軟"的感覺,我真有一種立刻想嫁給
他的衝動。但我堅決地告訴自己:不可以!任何一個愛情故事,都有一個開始和
結束,愛情只能源於本能,決無永恆!

  很快,我就和彼得見面了,他的興奮之情是難以用言語來描述的。當天我們
就住到了一起,但我仍然告訴他:我還不能嫁給他,我們現在開始試婚,期限是
三年。他傻眼了,他竟然不知道什麼叫試婚。我只好耐心地向他解釋並例舉了試
婚的諸多好處。

  後來彼得似乎終於懂了,他說不能只是他愛我,他一定要在三年之內,讓我
愛上他,再也離不開他。我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認為不管性夥伴也好,排解心
靈寂寞也好,至少彼此目前還是令我滿意的。如果沒有這個條件,試婚也就無從
談起。

  現在我和彼得一起生活快半年了,總的來說他可以算個好男人。但是三年以
後的事,誰能說得清呢?

  從趙春芝貌似強硬的口氣中,我幾乎能感受到她追求真愛的苦心。她不是拒
絕愛情,而是第一次付出給她造成的傷害留下大多的陰影。

  我站了起來,並誠懇地祝福她能夠和彼得有個美好的未來。

  她笑了笑,輕輕他說,隨緣吧,人生聚聚散散,不都是一個"緣"字嗎。(李
澤川)







  第十三章 婚姻是一種能力

  我是主動搬到他租的這間民房裏來的,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覺得水到渠
成了,我們都是飽經滄桑的人,也都三十四、五了,絕不是因為一時的衝動和快
意,而且也沒多餘的力氣彼此遊戲。但要說到正式結婚也不太現實,婚姻是一種
能力,不是人人都有本事駕馭。

  朱梅是我一位朋友的表姐,故而我一向稱她朱姐。兩年前朱姐剛到北京時朋
友曾托我為她物色個男友,並一再強調沒什麼條件,只要有北京戶口,人老實本
分即可。因為朱姐條件不好,當時又已經32歲了。雖然我不太明白堂堂一個職業
律師如 何淪落到"困難"至此的地步,但也確實"對號人座"的為其張羅了一番,
接連介紹了兩位男士輪流登常起初男方聽了朱姐的條件後都頗為滿意,但雙方見
面後不久 兩個竟都打電話表示歉意,理由是"這陣子很忙,慢慢再說吧!"亦或
乾脆就是"怎麼那麼彆扭,我可不敢要。"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其實最彆扭的將要是
我,因為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措辭將男方的這種意思婉轉地告訴朱姐一一像她這
個年齡的獨身女人在這方面往往很自尊,也很敏感。

  朱姐的反映卻出乎我意料,我剛一開口她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便很不客氣地
打斷我的話岔兒說:"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哪就那麼容易,一碰一個准?第一個
我還 沒看上他呢,第二個條件還不錯,可就是一笑就嘴歪,沒啥可惜的,沒事
兒,沒事兒。"儼然需要安慰的是我而不是她,東北女人的豪爽勁兒在她舉手投
足問被表現的淋漓盡致,我真是有些詫異了:"按說她不應該嫁不出去。"

  後來,朱姐的呼機丟了,我們的聯繫便從此中斷。在這個忙碌的都市中,人
和人的交往實在有大多的偶然性和階段性,曾經相識的兩個人往往匆匆相遇、停
留片刻之後便又擦肩而過。各得其路,以後很難再見,我把朱梅也劃入此類,漸
漸忘卻了。

  不料今年教師節的那一天,朋友突然通知我晚上來接我去朱姐家--朱姐請我
們吃飯。我不禁問道:"怎麼,朱姐成家了?"朋友很無所謂地笑道:"家是有了
,只是還沒成。"出於一種職業特有的敏感,我似乎明白了什麼,只是還不敢確
認。

  朱姐的"家"在北京東郊一條典型的老北京的小胡同裏,一個小小的院子裏住
了房東和房客三家人,朱姐的房間在陰面,雖然面積有十多平米,較大 一些,
但卻 一年四季見不到陽光,很清冷。房子裏因為東西太少,竟顯得很寬敞。一
張四腿木桌,一隻單人沙發,兩張單人木床,各占一角,幾隻皮箱整齊地放在床
底下,除此 別元它物,簡單地宛如一間鄉村小店。這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因
為說實話,我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個鍋碗瓢盆、雜物堆積,地中間擺著一張雙
人大床的"家", 而決非如此。朱姐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很輕描淡寫他說了句
:"快一年了,走著看吧!""他今晚回來嗎?"我問。"今天教師節,他們教研室
都去龍慶峽了,明 天回來。你倆今天都別走了,好好聊聊。今天也是我來北京
兩周年紀念日。"這時我才想起來,兩年前的教師節那天,正是我和朋友一起接
朱姐下火車的。那是她第 一次來北京。

  院子裏突然一陣噪雜,朱姐很抱歉他說,由於地方小,他們只能借用房東的
爐灶做飯,可今天房東的兒子、兒媳也回來了,看樣子輪到我們做飯沒時候,還
是出去吃吧。

  我知道朱姐的收入不高,不想讓她破費,建議訂幾個盒飯,我們就在小屋裏
邊吃邊聊,我隱約覺得,這個小屋遠遠沒有它的表面那麼簡單。朱姐略想了一下
便同意了,她說有朝一日她一定要體面地補上這一頓。

  當胡同口小餐館的夥計將盒飯送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都沒有餓意了,因為朱
姐的故事剛剛開始:也許你們都不理解為什麼到了我這個年齡還非要往北 京擠
,和年輕人爭這口飯。其實我來北京的目的和別人不一樣,不是為了賺錢,也不
是圖發展 ,我只是突然想成家了,想來這兒遇個合適的人,咱也正常的過幾年
日子。呆在哈爾濱看來是沒這種可能了,土生土長地在那兒過了三十多年了,生
活的圈子基本定 型,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來來回回就那些人,我看不上他們
,他們更看不慣我。直到三十多歲還不結婚的老處女在那種地方你想能有什麼好
果子吃,什麼希奇古怪 的事都能往你身上安,地方越小好事者越多,他們一點
一點地把你傷得體無完膚之後,翻過來還要指責你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所
以我就想出來看看,北京畢竟 是首都,人們的文化層次相對高些,沒准還真能
找到一個家。這兩年我也許是太孤獨了,真的不想再一個人過日子了,曾經有一
陣子,一聽到那首潘美辰的《我想有 個家》就哭,不是哭泣,是放聲的哭,反
正家裏就我一個人,怎麼哭別人也聽不到。第二天發現眼睛哭腫了就不去上班,
反正幹律師這行唯一的好處就是自由,我有 時候能在炕上一躺就半天,不吃不
喝,像個病人膏盲的人似的。"怎麼你家裏是炕?"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朱姐
微微笑了一下,突然放下手中剛撥了幾口的盒 飯,歎了口氣。

  "唉,我來北京後最懷念的就是我的那條小炕,冬暖夏涼,舒服著呢!人說
破家值萬貫,有道理呀。要不是捨不得那個家,也許我還能出來的更早些。"我
家的結構很簡單,只有我和我奶。我奶九四年去世的,從此我就沒啥牽掛了。

  我八歲那年我父母就離了婚,童年在我的印象裏是在一片打打殺殺聲中過來
的。父親經常打母親,母親經常打我,打急了母親就拿著菜刀往自己脖子 上比
劃,我就經常哭著離家出走。每次都是我奶搗著小腳把我找回來,我至今都相信
我這前半輩子除了我奶她老人家沒人真心疼過我,當然除了這屋子的另一個主
人。

  那時候誰家大人離婚都是件很見不得人的事兒,連學校的老師都瞧不起你。
一跟哪個同學鬧點兒彆扭嘗到的好果子便是擲地有聲的一句:"你爸你 媽都離婚
了,還在那兒牛呢!"這種話對我來說真是立竿見影,我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似的軟了下去。久而久之我也就很少跟同學來往了,免得自個兒找罪受。

  離婚後我母親就拿走了家裏所有的細軟,改嫁到了瀋陽,聽說後來又生了個
女兒,只是我從此再沒見過她,她也從來沒張羅著找過我。人家都說母 女之間
有天性,離多遠也隔不斷思念之情,可不知為什麼在我們母女之間卻沒能應驗。
我父親離 婚不久也另娶了,那個女人很精明,變著法的期負我和我奶,我經常
和她打架。有一次她說我好吃懶做竟燒了我唯一的一本破小人書,我也急了,抓
起她的一隻新翻 毛皮鞋就扔進了炕邊的灶火裏。於是我父親便一腳把我從炕上
踢了下去,頭正好磕到門框上,當時就血流不止,至今都留了很深的疤。

  說著她撩起額邊的劉海指給我們看,竟是一道一寸多長的傷口。我忍不住輕
輕拍了拍朱姐的手,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示意她接著往下講。這時我才發現
原來朱姐長了雙很漂亮的手,纖細、柔軟,極有女人味兒,實在與她暴烈的性格
有些不相稱。

  從那以後我再沒有主動開口跟父親說過一句話,何況也沒有機會了,兩個月
後他們便搬到了廠裏分給父親的新樓房去住了,那裏離市區很遠,我從來 沒有
去過,他們也沒有叫過我。從此那套破破爛爛的舊平房裏,就剩下我和我奶相依
為命了, 並且一老一小一過就是二十年。在我工作之前,我們唯一的生活來源
只有兩個:一是我父親每月按時給的一點生活費;再就是我奶撿破爛、賣冰棍掙
幾個錢。幸好那 時我父親他們廠效益好,收入還可以。總之跌跌撞撞地竟也熬
過來了。直到我當了 律師之後,我們的生活條件才有所好轉,我奶也不用再出
去賣冰棍了,但我們家的擺設,佈局卻還是老樣子,除了一台十六英寸的黑白電
視之外,幾乎看不到任何現 代氣息。如果你想知道七十年代哈爾濱普通市民的
生存狀況和生活環境,那麼到我們家一看就清楚了。家裏至今沒有衣櫃,用的還
是那種擺在炕上的木頭箱子。

  說實話,在三十歲以前我幾乎沒動過結婚的念頭,我實在看不出那些結了婚
的女人和我比起來又能強到哪去,整天勞心勞肺不說,還要時刻提防著免得讓婚
姻破 產,像只驚弓之鳥似的。每當參加各種應酬的時候,我總是那個能堅持到
最後的女士,看到那些母親。妻子們席間每每不停看表,接連道歉著提前退席時
,我就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一一我毫無後顧之憂。

  然而自從我奶去世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
。每天晚上我下班回去,開了院門進去之後,便立即反鎖上,再開了屋門進去之
後,接著又反鎖上,然後就一個人在裏邊或蒙頭大睡,或徹夜看電視。

  或乾脆就無聊地在兩個屋子以及廚房之間晃來晃去。所以一般只要有人請吃
飯,我是逢請必到,從不推託,反正回家更沒意思。好在幹我們這行被請的機會
很多,我家裏的鍋灶幾乎很少派上用場,一袋大米吃一年。

  "你戀愛過嗎?"趁朱姐給我添茶的空隙我趕忙插了一句,問了一個最關鍵的
問題。

  沒有,從來沒有。不怕你們笑話,我在單位人緣兒不好,工作以外幾乎不跟
任何人來往,從來沒有同事去過我們家,我也從不去別人家。考大學時我 也是
報的哈爾濱的學校,這樣回家方便,可以走讀。所以那時我跟同學們也比較生疏
,上課才來,下課就走,一向獨來獨往,從未想過,也沒有機會去戀愛。等到真
想愛一把的 時候才發現竟然無人可愛,年齡、層次都相仿的早已是別人的丈夫
,年齡合適的往往又層次太低。有人甚至給我介紹過一個開肉鋪的個體戶,我一
聽就火了:"這不 是糟賤我嗎,我又不是為了結婚才結婚!"那通火發過之後,
從此再沒有人提給我介紹對象的事了。

  所以我一來北京你就那麼當回事兒似的給我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忙碌,令我一
直很感激。我這個人很自私,也很要強,多年來從來不願開口求人,但也從來不
會熱情地去幫別人,當然也就體會不到實心實意被別人幫助的幸福,你是第一個
讓我有這種感覺的人,老何是第二個。"

  我不由坐直了身子,再看朋友也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放下了飯盒。

  老何是我來北京以後接的第一個案子的當事人。我們現在這個事務所規模很
小,連主任在內只有四名律師,案源又少,所以雜七雜八的案子都接,老何這個
官司很簡單,就是和老婆離婚,財產分配上扯不清了,所以找到我們所來咨詢,
正好是我接待的,從此我們倆也扯不清了。

  後來老何這場糾紛是我免費為他代理,幫他劃上句號的,不過他也沒占到什
麼便宜,房子最終判給了女方,因為當時是女方單位集資建的樓,雖然按判決女
方應 該在經濟上有所補償,但老何一分錢也沒要,從那個家出來時除了衣服和
書什麼都沒拿,甚至比當年結婚之前還要窮,他說雖然老婆不再是自己的老婆了
,可女兒卻永遠還是自己的女兒,他希望被判給母親的女兒今後的日子能好過些


  他有一個今年已經七歲的女兒。

  老何其實並不老,三十五歲,比我大一歲,但他長的老,加上平時說話做事
總是慢慢騰騰、毫無活力,所以看上去總有四十多歲。他是一個中學老師,教數
學的 ,也是東北人,曾是北師大的高材生。可是畢業以後便每況愈下,至今還
靠三尺講臺謀生,並且除了教學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副業,也難怪他老婆要有外遇
,比較起來,老何實在是太沒雄心,也太沒本事了。

  可不知為什麼我第一次見老何時就有點兒喜歡他了,因為他身上有一種讀書
人讀呆了之後的可愛勁兒,他每次來對我的稱呼既不是"朱小姐",也不是"朱律
師 ",而是"小朱大姐",常常叫得我啼笑皆非。我這個人,一生中見識最少的就
是別人對我的笑臉,而老何這人卻天生愛笑,每次見面,不等說話就先笑,天大
的事兒到他那都能一笑了事,現在被他影響的我也愛笑多了,而以前我是不怎麼
會笑的。

  過去這三十多年我很少向別人講起我的身世,因為我不願意讓別人覺得我可
憐。可老何正式離婚之後我卻迫不急待地將自己的全部"家底"向他全盤托出,以
至於最後說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最後乾脆失聲痛哭。我突然覺得我這前半輩子
活得 真是太沒個人樣了,沒親情、沒友情、沒愛情;不捨得吃、不捨得穿、不
捨得亂花一分錢。自從我奶死後除了別人請客,我從來沒再吃過一次家常的餃子
或炒菜。掛麵、饅頭、雞蛋、鹹鴨蛋是我百吃不厭的飯菜。

  這樣一來我到是真攢了點錢,說來也許沒人相信我在哈爾濱時一個月的生活
費平均只有一百多塊錢,其餘的收入我全存了,我總覺得自己孤苦無依的,一個
人倒下全家都完,不多存些錢將來萬一有什麼意外恐怕就只能等死。結果到頭來
弄得一 身是病:關節炎、胃潰瘍、心臟早搏。哪一個都不是年輕人該得的病;
辛辛苦苦攢的錢最後又都拿去治病,真不知道當初是為了攢錢還是攢病。以前這
種日子過習慣了也便不知不覺,現在回頭想想才發現怎麼那時活得像個動物似的
,完全靠本能……老 何沒等我將故事講完就受不了了,他一反平日"知足常樂"
的笑臉,紅著眼睛拍著我的手背說:"不說了,不說了,以後的日子長著呢,慢
慢給我講,一古腦兒全掏空了,你難受,我也難受。"於是,我閉嘴了,可心靈
卻徹底打開,開向了一個從前我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人。

  與其說老何沒本事,更不如說他沒欲望,他把什麼都看得很淡,他說人來世
上這一遭不容易,有這回沒下回,如果真有上帝的話,那麼每個人的一輩子其實
都是上帝跟我們開的一大玩笑,他高高地、遠遠地坐在雲端,俯視著所有人一生
的路程 ,天天都在暗自偷笑。因為他看到人們竟都那麼當真,都竭盡全力、不
擇手段地拼命往前擠,卻不知道擠得越往前離終點也就越近。真正聰明的人應該
不會在上這個大當,順其自然、豁達趕路才是最理想的人生。

  我被老何這種獨特的人生觀感染了,我甚至覺得他簡直是大智若愚,而自己
以前不正是那種自作聰明的人?

  總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愛上了老何,而老何也幾乎把他所有的業餘時間
都交給了我--給我做各種好菜好飯調節身體,他手藝不錯,離婚前一直是家裏的
主廚。

  我是今年春節開始主動搬到他租的這間民房裏來的,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
是覺得水到渠成了,我們都是飽經滄桑的人,也都三十四、五了,絕不是 因為
一時的衝動和快意,而且也沒多餘的力氣彼此遊戲。但要說到正式結婚也不太現
實,婚姻是一種能力,不是人人都有本事駕馭,比如說我就不行,從心理上來
講,我不是個 健全的女人,這輩子註定難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遇到老何已是
幸運,我不奢求大多,何況我性格怪癖,也許會有那麼一天連老何也會受不了,
不如乾脆未雨綢繆, 到時省點事。而我呢,也只當是生命中的一段插曲,反正
當初我也不是沒有過終生不結婚的打算。至於老何,他剛從婚姻中出來,仍在心
有餘悸,我們現在這樣可以 令他更輕鬆些,也許這種試婚的方式對我們倆都有
好處,至少可以緩衝一下。

  有過試婚經歷的我,現在不會看不起那些試婚的女孩子,他們真的很有道理
。因為人的本性的東西,只有在很長時間的共同生活和摩擦中,才能檢驗是不是
真的互相適合。

  這段時間我常常想到我奶,真不知她要是知道了會怎樣想。他從年輕時開始
守寡,一輩子守身如玉,把名聲看得比命都重要,可我辜負了她的教誨, 可她
也是這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要是她知道我這樣做會比以前更幸福、更像個人樣
,也許她 又會原諒我,畢竟我們都是女人……從朱姐家出來,已近午夜,我執
意沒有留下因為一種難以言表的創作欲突然在我心底漾起,我迫不急待地要趕回
家,把它統統寫 出來,唯恐"夜長夢多",丟失了某些最纖細的感覺,而那些東
西又全部來源於朱姐這個人的傳奇故事,以及故事本身的現實性。

  夜空萬家燈火,窗後身影闌珊,朱姐很快消失在川流的街道中,再也不見蹤
影……(高力)







  第十四章 愛情鬼話

  我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但我不會試婚了,真的,我奉勸所有的年輕人,也不
要輕易相信什麼試婚的鬼話了,愛情的意義並不只是上床那麼簡單一一我不是說
我知道什麼叫愛情,說說而已。最後,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年我也有過同居生活
,但不能說是試婚。我根本沒想過把自己嫁出去。

  採訪郝月不是件容易的事。從她安靜卻又時常閃過一絲憂傷疑慮的眼神可以
看出,她不是那種輕易可以向人敞開心門的女孩兒,關於她的故事我有過耳聞,
我 知道她受過傷害,並且現在的日子並不如意。這成了我"纏"住她的理由,並
且一再給她鼓勵--有些事說出來,比憋在心裏好受得多。

  記不清是怎樣認識郝月的了,她跟我一個編書的朋友很熟絡,95年起我就常
在北京見到她。據說她很勤奮,有靈氣,只是始終不大走運,又聽說她最近有愈
來愈多的作品面世,儘管並不是什麼長篇大作。

  就在我準備放棄時,我竟然收到了她的傳呼。傳呼的內容很簡單:我接受你
的採訪。但是這已經夠了,我立刻將電話撥到了她供職的公司,同她商談會面的
方式 。這次郝月表現出少有的興奮勁兒,她說一切由你決定。當然,她的興奮
可以從那輕鬆、自信的口吻中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郝月的確沒有讓我失望,她在
回憶起往事時大有一種豁然開朗後的平靜感,娓娓道來,真切動人。

  我不是個聰明過人的女孩,但我絕對是個努力的女孩兒。說起家庭父母,幾
乎沒什麼更特別的地方,他們是山西運城一對平凡的工人夫妻,一輩子兢兢業業
,到今天仍然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

  是的,他們是好人。如果說爸爸媽媽這一生有個什麼錯誤的話,那就只能是
他們不該生下兩個女兒,或者說不該生下我。我妹妹叫郝麗,記得因為生下她,
家裏還被罰了超生款,大概500元,這無所謂吧。

  我曾經下決心不再認我的妹妹,但現在我想通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何
況,那些事並不是她的錯。

  我一直是個本份又傳統的女孩,所以大學畢業以前基本上沒有什麼可講的。
我記憶中最難忘的就是考上大學那年,我離開運城到天津讀書,全家人送 我時
的情景。妹妹郝麗那時才剛上初中,小時候我們姐妹感情一直不錯,而且她聰明
伶俐,學習成績比我當時還要出色。那時候家窮啊,我上大學的錢幾乎全是借來
的。看著又 窮又老的父母,還有使勁拉著我的衣角捨不得讓我上車的年幼的妹
妹,我陡然問感到肩上的擔子好重,我似乎覺得一家人的將來都全部維繫在自己
身上。我暗暗發誓 一定要認真學習,將來掙錢讓老父老母過上好日子,把妹妹
撫養成人,讓她也同我一樣有揚眉吐氣的一天。

  一開始我還強裝笑臉,不住安慰著他們,但當汽車啟動的那一刻,我再也忍
不住淚如泉湧。那一幅離別的景致,多少年來都像圖畫一樣留在我心 底,又生
動又辛酸:兩位老人怔怔地立在風裏,而妹妹瘦小的身影,一直追著汽車跑了好
遠,直到漸漸遠去,最後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初秋的下午。

  大學的生活不用說了,四年的時間,仿佛只是那麼短短的一瞬。畢業後,我
被分配到南京一個大工廠裏做技術員。又一次踏上陌生的土地,而且進 入了社
會,我用了好長時間,才總算適應了新的環境,我開始希望自己在事業上能有所
成熟,做 一個真正自立自強的女性。就在那時候,家鄉的父親因病提前退休了
,父親的退休金加上母親微薄的工資,只夠妹妹上高中的錢。所以我每個月領了
工資,除了留下 自己必需的生活費用以外,把剩下的錢全部寄回了家。日子雖
然緊巴巴的,但一想到我也可以為家裏作出貢獻了,心裏就特別愉快,特別滿足


  誰知道,就在我剛剛調入廠部辦公室工作時,一場突發的肝炎使我住進了醫
院。那時候進廠還不到半年,在南京我真可謂人生地不熟,自己生了重病,身邊
沒有一個親人,一個朋友,那種寂寞孤單的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有時候,望著醫院病房那冷冷清清的牆壁,我的淚水就會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哎,我是不是很脆弱?

  就在那段日子,有個人的身影卻不知不覺地闖進了我的心房。遲亮一個年輕
的醫師,某名牌醫大剛畢業一年的高材生,對我的照顧簡直像個大哥哥,無微不
至, 一絲不苟。剛開始我並不在意,但後來他來的次數多了,我就從他的眼裏
看出了某種異樣的東西。我出院的時候,遲亮親自給我送來一束鮮花,他沉穩的
面容裏透出來抑制不住的喜悅。

  回到廠裏宿舍,我驚訝的發現花束裏藏著一張卡片,上面有遲亮寫給我的一
首詩,那滾燙熾熱的語言,很明確地表達了他對我的愛慕之情。那一刻我很激動
,他那龍飛鳳舞。展示著男性獨有的力與美的字體使我久久回味,我動心了。

  後來遲亮就不斷地約我出去,中山陵、夫子廟、玄武湖,到處留下了我們歡
樂的笑聲。這麼些年我活得多累啊,為了自己,為了家,我幾乎耗盡了自己所有
的精 力和時間,而我憂鬱、沉默的性格使男孩子們對我望而卻步,我甚至開始
疑心自己到底對異性有沒有吸引力。是遲亮用他的關懷和愛心打開了我的心門,
我開始變得自信、樂觀,只要同他在一起,我心裏就覺得甜蜜萬分,我開始想嫁
給他了。

  有幾次我們在接吻時遲亮有些衝動,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想要我。我同樣也想
完完全全得到他,但一到最後關頭,我總是告誡自己:不行,我要把女人 最珍
貴的東西留到結婚的那天。我看得出遲亮很是失望,他似乎因為我使他失去男人
的面子而有些生氣,也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挫傷,我心裏也非常不安。

  但是遲亮每次都會很快清醒過來,他做作輕鬆地安慰我,沒什麼,我喜歡你
這樣的女人,要知道,現在你這樣純的女人已不多了。每當那時候,我就特別感
動,為他的豁達和對我的尊重感到幸福,我覺得,將來他一定會是個好丈夫,而
我也一定會做個好妻子。

  我沒有想到,最終我還是過早地失身於他了。事後想來,他也許是做了什麼
刻意的安排,也可以說是做了手腳。

  那是1992年12月16日,這個日子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他的生日。
遲亮提前幾天就約了我,我也精心做了準備。那天我們玩得好瘋 啊,一直到晚
上我們才回到他的宿舍。遲亮的房間不大,但佈置得又溫馨又別致,想到我以後
可能是這裏的女主人,一種幸福感就充滿了我的全身。

  遲亮拿出了酒,說要喝個痛快。本來我不喝,但經不住他的勸,何況這是特
殊的日子,是他的生日,我怎能掃他的興,於是我不由得同他喝了起來。當時我
真以為像他說的一樣,葡萄酒是不醉人的,不知不覺幾杯酒就下肚了。

  這時候,遲亮的眼睛裏充滿著一種激動的表情,他看我的時候,說不清是含
情脈脈還是意味深長,反正覺得挺怪異的。

  後來,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就在那時,我心裏湧起一種莫名的衝動,那種
感覺,是從裏到外的,仿佛被電擊,是脹是痛還是甜,反正我特渴望異性的擁有
。遲亮開始吻我,使勁兒摟著我,那時候我所有的戒心在那一刻全都蕩然無存,
我躲在 他強壯的身軀底下,渴望著被他佔有,被他撕碎。遲亮此時倒顯得不緊
不慢,他開始解開我上衣的鈕扣,用嘴在我的胸前搜尋。直到我死死抓住他,用
牙齒撕咬他的頭部,他才將我抱上床,然後迫不及待地把我的整個身體 剝出來
,呈現在他的眼底。

  我失去了女兒身,但沒有一點遺憾。過後想起來,我真為自己的失控感到害
羞,我甚至覺得自己是那麼無恥。遲亮卻很興奮,他對我更好了,隔三兩天又會
來約我。再後來,我們索興住到了一起,開始了半公開半地下的夫妻生活。

  同大多數剛走到一起的男女一樣,我和遲亮也是過得很充實很幸福的,他對
人的細心和體貼,使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女人。那時候我開始同他談結
婚的事,但遲亮總是有根恰當的理由來對付我。我也知道,他的事業剛起步,我
們雙方 也都不是很有錢;特別是他希望能在醫學界闖出一番名聲來,這點我是
很贊成的,我覺得男人就應當有志向,有遠大的抱負。我們的婚事就這樣拖了下
來,直到我妹妹郝麗來到南京。

  郝月的話突然停了下來,我明顯地感到了她有些猶豫,空氣一時間顯然有些
寂靜。好一會兒,我終於想到了一句話:你妹妹怎麼會到南京呢?她和你們的事
應當沒有關係的吧?郝月搖了搖頭,但我得承認,我沒有明白她搖頭所指何意。


  我妹妹是個好女孩,敢愛敢恨,個性直率。有時太偏激。我說過,她小時候
成績一直挺不錯的。上了高中後,她的學習成績卻一路降了下來,這倒不 是由
於她不努力,她天性喜歡唱歌跳舞,對藝術類的科目情有獨鐘,那時候她在文科
上的優勢很明顯,但數學、地理那些科目的成績卻一落千丈。我知道這些情況心
裏很著急,萬一她考不上大學,十七、八歲的女孩能做什麼呢?

  我和遲亮住到一起時,郝麗已經上高三了。那時家裏仍然很窮,我和遲亮也
不見得富,最好的辦法,只能是跑跑關係,讓妹妹早點讀上大學,免得多花一年
的錢,也不至於夜長夢多,再為她擔心考大學的事了。但我不懂那一套,也沒有
什麼老 的關係可找,又聽說南京藝術類學校挺多,不得已,我就讓遲亮幫忙跑
妹妹的事。遲亮在南京很有些關係,他答應我沒多久,聽說事情就辦妥了,那時
我對他的愛就更深了。後來,郝麗畢業了,她的考分離上線還差十多分呢。

  由於我們打算早,最後沒費什麼周折,總算把她弄到了南京的一家藝術學院
讀書。順理成章的,郝麗就成了我們"家"裏的常客了。郝麗跟小時候的模樣可是
真有了改天換地的變化,幾年沒有見,她已經出落得婷婷玉立,比我都高出了一
頭, 她人也活潑機靈,因此我們三人一起生活倒是非常融洽。我呢,妹妹上了
大學也算完成了一大心願,遲亮對我又那麼好,所以心裏的甜蜜勁,真無法比擬
:每個人都說我精神頭兒比進廠時換了個人。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確很有
道理。

  那時我又向遲亮提結婚的事,但他總推時機不成熟,他常常用他那寬寬的身
體擁著我,深情他說,月月,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我們這樣不是很好 嗎,難
道我對你的愛還不夠嗎。真的,我們一起生活這麼久,我也完全相信了他,每次
他那充滿柔情的渾厚嗓音響起在我耳邊,我就什麼都煙消雲散了,疑慮、煩 惱
,通通飛到了九霄之外。

  而且,那時候遲亮確實很努力,他的醫學論文不斷發表在各類醫學專著上,
名氣大了,並且還升為醫院的副院長。我不由得暗自替他感到高興。

  後來有一天,遲亮帶回來一本書,上面有關於國外試婚現象的報道。他特意
把那篇文章給我看,而且宣佈我們是新時代的青年,我們的生活就叫做試 婚。
我捂住了他的嘴,問他是不是試婚不滿意就甩了我,他搖搖頭,說試婚不是這種
意思,而是提前適應婚姻生活,增進夫妻情感的有效手段。我罵他貧嘴,這件事
也就不了了之。

  我妹妹大三那年暑假,我做了一次人流,本來我和遲亮一直挺小心的,做那
事時也用了一些防範措施,可不知怎麼還是不小心懷上了孩子。剛發現那陣子廠
裏挺 忙,刮孩子的事也就拖了下來,後來到了四個多月,妹妹也放了假可以照
顧我,我們才去醫院悄悄把孩子做掉了。那段時間我特別容易生氣,脾氣變得暴
躁不安,又特愛哭,我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但同時,我感到遲亮對我也變了,他對我沒有了往日的耐性,也不再抽時間
來安撫我。有時我一生氣,他乾脆一走了之。更糟糕的是,我感覺妹妹也有些變
了,她看我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並且會常常在一邊發愣,做家務時常出一些莫
名其妙 的差錯。不知道是不是生孩子的女人都像我一樣特別敏感,總之那時我
隱隱感到了他們的變化太突然,我甚至一度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有問題,但我沒
敢往深入想,畢竟他們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妹妹啊!

  後來那天的事,不知是不是註定要發生的。這麼些年來,我簡直不敢去回想
那一幕,那是我心裏最隱秘的傷疤,最致命的傷口。今天,我終於有勇氣去揭開
它:本來,我每天下班時間是下午六點,除了節假日,我每天回家的時間是雷打
不動, 風雨不改的。也許,那不應該屬於我的家,而只是遲亮的。但在那一天
,我突然覺得心裏憋得慌,一種莫名的恐懼或者不安緊緊包圍著我,使我坐立不
安。到下午剛上班,我再無法忍受這種心思的纏繞,我謊稱有病,請了假急匆匆
趕向遲亮的宿舍。

  愈接近我和他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房間,我心裏愈跳得厲害,那時候,我相信
可能是遲亮或我妹妹出了什麼事,或者生病了,我摹然想到一些雜誌刊物上所謂
的"心靈感應"。沒錯,當時我是那麼想的。

  然而,等我回到宿舍,等我急匆匆打開那道閉著眼也可以打開的門,我的動
作猛然僵在半空中,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天呀,我看到了最不可思議、最 醜陋
、最可恥的畫面:遲亮和妹妹全身赤裸,像兩條蛇一樣扭在一起,就在客廳的地
毯上忘情動作。也許是聽到我開門的聲音,他們同時轉頭望著我,就那樣猛然僵
在那兒,仿 佛一幅原始雕塑。在那麼短短的一瞬,我心中竟然閃過滑稽、可笑
或者是尷尬的念頭,我仿佛感到是自己撞見了不認識的人在偷情,又或者是警察
抓到罪犯……我手 中的東西"嘩"地一聲全部掉在地上,巨大的聲響驚醒了他們
,遲亮飛快地從我妹妹身上站了起來,我下意識地轉身拉上門,飛一般跑了出去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仍沒有清楚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只有那醜惡的情形像
蒙太奇一樣不斷在腦海中閃動。我不知道是怎樣走到江邊的,當那冰冷 的江風
一陣陣迎面撲來時,我發現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面……第二天我回到廠裏才又一次
見到了妹 妹郝麗,她顯然受到驚嚇,一夜之間雙眼變得又紅又腫。看到我回來
,她似乎松了口氣,然後,她就給我跪下,開始聲淚俱下地向我訴說她和遲亮相
愛的經過。那時 候我哪兒能聽得進去啊,但從她斷斷續續的訴說中,我總算知
道了事情的輪廓:說 不清是誰吸引或勾引誰,郝麗一直就很感激遲亮幫助她讀
大學的事;後來,私下裏遲亮特別關照她,郝麗對遲亮的感覺也由感激到敬佩到
喜歡。結果,在我流產的那 段時間,當遲亮向她示愛時,她半推半就……郝麗
說什麼對不起我,什麼她立刻住到學校離開遲亮的話對我來說已毫無意義,我最
後命令她馬上滾,我永遠不想再見 她。

  那晚遲亮又來了,我沒有開門,他一直站在門外給我說了好多話。但我真的
聽不進去,我一個人躲在被子裏以淚洗面。不知什麼時候他走了,留下一個受傷
的我絕望又痛苦地茫然回顧。

  我想過自殺,想過報復,但最終我什麼也沒做。幾天以後,我堅決辭職,一
個人孤零零來到北京求生,直到現在。

  我驚訝于郝月的坦白,我更吃驚的是她在談到這些時的平靜。當她停下來時
,我一時竟沒有找到合適的語言。

  她輕鬆歎了口氣。這聲歎息,是憂傷還是解脫,是輕鬆還是沉重,我只能說
,我仍然無法領會。我唯一能做的,是祝福她能找到自己真愛的"白馬王子"。

  郝月一下子哭了。

  這麼多年了,我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但我不會
試婚了,真的,我奉勸所有的年輕人,也不要輕易相信什麼試婚的鬼話了,愛情
的意義並不只是上床那麼簡單--我不是說我知道什麼叫愛情,說說而已。

  最後,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年我也有過同居生活,但不能說是試婚。我根本
沒想過把自己嫁出去,這算不算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呢?







  第十五章 穿過你的背影我的心

  我們設想過試婚,不過當時我們住到一起就是那個目的。畢竟結婚是終身大
事,除了相愛,還要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能相互適應、瞭解。我們槁了個口頭上的
試婚協議,大致是期限兩年,兩年期滿好合好散,試婚期間經濟獨立核算,並且
保證留給對方比較自由的空間。

  一腳踏進謝緯的居室門,我有點驚訝於他家裏的零亂。

  可以看出,他的小客廳似乎特意整理過一番,但顯然他無意把一大堆未洗的
衣服收藏起來。長長的一張辦公桌幾乎佔據了靠窗的大半邊牆壁,桌面上除了書
,還是書。有些書面上佈滿塵埃,連書的本來面目都已無法看清了。

  謝緯是成都人,朋友向我介紹時是這樣評價他的:一個很有意思的商人。聽
說他還出過一本書,叫《傷心街》還是什麼,大概朋友所謂的有意思就是指他作
為一個倒賣藥品的商人,居然還能出書之類吧。

  謝緯這種人的確不好描述,小鬍子,長頭髮,白淨臉皮,並不太高也不很壯
的身材,穿著不太講究--事實上我們坐下來不久,他就不客氣地將上衣脫掉了,
露出胸毛密佈的上身,他的皮膚給我的感覺也如同他的臉部一樣白,似乎缺少血
色。

  謝緯說我和他很投緣。這倒不假,至少從他講起往事時的滔滔不絕、口若懸
河中可以感受到他對我充分的信任。他的話語似乎有些零亂、不經意,但 卻實
實在在是感人的。記者,你要調查試婚的什麼來著?對,是現象還是經過還是感
受,都無所謂吧。總的來說,你找到我沒錯,讓我們邊喝邊聊,痛痛快快地聊一
回。

  記得三國時的劉備有句話說,女人是衣服。我一直認為這話很有道理,把女
人看得太重要,她們就覺得沾沾自喜,得意非凡;現在的女人更不一樣的,癡情
的男人,被她們放在手中玩得暈頭轉向,到頭來都沒有什麼好結果。啥子叫愛哦
,那話多是掛在女人嘴邊的臺詞。

  不過我不否認,當初我並不認為愛情是這樣無聊的,自小我就把愛情看得好
神聖,挺神秘的。讀書時,同女同學接觸時總是很小心很鄭重,說句難聽 話,
我當時有些自卑,那些女生特別是聰明漂亮的女生在我眼中簡直就是不可侵犯的
。初中、高中到大學,我基本上沒有追過女同學,為什麼呢,勇氣不足。

  想不到在大學三年級時,竟然有女同學愛上了我。好笑的是,當她吞吞吐吐
向我表達她對我的愛慕之意時,我居然叫不出她的名字。我只知道她姓 林,男
同學們私下裏叫她"林黛玉"。她很文靜、嬌小,默默無聞,容貌平常,所以沒有
引起過男生們更多的興趣,更別說老實巴交的我。我不知她愛我什麼,她自 己
也沒說清楚, 總之當時她是在學校背後的小樹林裏說出這個意思的,當時我的
表現一定很可笑,半天設想出一句話來,林大概很失望很沒面子,她轉身跑出了
小樹林,小路上灑下 她一串晶亮晶亮的淚花。那一刻,我感到心突然"軟"了,
她是我人生的第一個知己,紅粉知音,我一定要抓住她。

  以後好長一段時間她沒有理我,我卻盯上了她,暗中打聽她的情況。她叫林
玉玲,是成都一個郊區縣縣長的千金,年齡大約在二十三左右,剛好同我一樣大
。其他情況就無從知道了。聯想到同學們叫她的"綽號"林黛玉,我的確感到了她
與眾 不同。她儘管平常冷漠,但很清秀很特別,仿佛永遠都有什麼憂愁的事,
眉頭總是微微蹙在一塊,真正徹底的病態美。那時候我特意買了本大部頭的《紅
樓夢》細細研讀,只覺得她就是上天掉下的"林妹妹"。最重要的是她愛我,這足
以讓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

  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暗暗為她寫了一首情詩,足足有兩百行吧。那可以說
是我的心血之作,也是得意之作,真想不通當時怎麼想出那些讚美她的詩旬的。
我一直把它看作一首經典情詩,當然,現在我看著它時也一樣的滿意。

  我把那首詩塞到了她的課桌下的抽屜裏,是在教室裏空無一人時偷偷幹的。
我怕別人看到,還特意買了本書夾上,然後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短信,一併放了
進去。那時候,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又輕鬆又興奮,只等她的回應了。

  就這樣焦急萬分地等了三天,那三天有三年那麼長,林玉玲終於有了反應,
她約我周未去錦江邊走走。我去了,我們似乎早有默契似的手拉手在夜色 下的
錦江邊走了整整兩個小時。她說,她喜歡我不為別的,因為我獨來獨往,與世無
爭;因為我有才氣,她一篇不拉地收集了我發表在校刊和《成都晚報》上的文
章。她說話細 聲細氣,但沒有意料中的害羞,她的細心和真誠的話語,使我十
分感動,我們情不自禁地擁抱在一起。她哭了,說會一生一世,做我的好妻子。
我又驚異又幸福,想 不到女人在戀愛的時候,竟然可以比男人更熱烈更膽大,
那些滾燙的字句,我可是第一次從一個女孩的口中聽到--印象中,她是一個那麼
害羞那麼內向的女子!

  我們戀愛不久就同居了,她住到了我現在的這個家裏。

  剛開始的日子不用說了吧。總之很不錯。儘管有些偷偷摸摸,但我們是真心
相愛,所以也同夫妻沒什麼兩樣。我之所以要說是偷偷摸摸,因為我家的人都挺
保守,她的父親是縣長,就更不用說了,未婚同居,總之在那個時候還是有些遭
人恥笑 的事。好的是我們家有兩套房子,父母住在鹽市口那邊,而這套房離學
校近一些,就由我住了。我大哥回家也住這裏,但他在雲南工作,一年只有探親
假回來一次,因此這裏基本上成了我和玉玲的天地。

  日子是過得很快的,有了愛人的日子更快,不知不覺的,我和玉玲就一起過
了兩年時間,那時候我已經在教書,她則在一個機關單位上班一一是通過關係調
到成 都的。我們的試婚也差不多了,開始進入公開狀態,並且我準備正式把她
娶到家裏。我們沒想過試婚,不過當時我們住到一起就是那個目的。畢竟結婚是
終身大事,除了相愛,還要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能相互適應、瞭解。

  我發現,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裏,謝緯面前的一瓶郎酒已經被喝了十之七
八,而我只不過喝了一點點,由此可見他的酒量。都說四川人能喝酒,我 算是
親眼見識了。謝緯停下來,又給自己斟滿了酒,並且示意我快喝。"你可以算得
上酒仙了。他怔了一怔,隨即又笑了。他的標準的八字鬍隨著他的笑聲上下抖
動,頗有意思。

  酒絕對是個好東西。我這人沒什麼毛病,可是老愛喝兩盅這毛病怕是一輩子
改不了了。我試過戒酒,可是那些鐵哥們一勸,就忍不住開戒。嗨,真不知他們
是對我好還是害我。這是笑話,一切都怪我這張嘴不爭氣。

  回想起來,酒真是害人不淺,要不是我太酷愛這酒,可能玉玲已經是我的老
婆了。那時玉玲勸過我戒酒,我也照辦了,結果等到忍不住開了戒,喝得更凶,
我總 是對她說,堂堂七尺男人,不喝酒哪兒成呢?她沒說什麼,可卻有些疏遠
我了。有時我想吻她,她也會躲開去,皺著眉頭直說我口臭。她那人就是那付德
性,除了戀愛初期,有什麼話都留在心間,也不跟我講,自己生悶氣。

  就在我準備娶她的那段時間的某一天,玉玲突然要和我一起到錦江邊走走。
我同她去了,我以為她要去回味我們初戀的往事,心裏還挺高興。真沒想到,她
同我在江邊站了好久,第一句話就是:緯,我們分手吧。

  我懵了,我以為沒聽清,她很冷靜、很自然地又復述了一遍。我的天,我那
時候真以為她病了說胡話,或者跟我開玩笑。怎麼可能呢,我和她那麼好 那麼
情深意濃的,怎麼會突然想到分手的事?!我有些生氣,我追問她到底什麼意思
,那時候玉玲卻突然哭了,哭得挺傷心,肝腸寸斷的樣子。她哭著告訴我,她對
不起我,她 不是存心要離開我,上個月有一次我喝醉了酒時,她在我們的房間
被我的朋友玷污了;並且還說什麼她不適合我這樣生活隨隨便便,粗手大腳的男
人……,她的後面 的話我全沒聽進去,我知道我的那個朋友,他的確很喜歡玉
玲,但是,如果玉玲不依從他,他是絕不會霸王硬上弓的;這時候,我的腦海裏
不覺浮現出玉玲有好幾次 盯著那位朋友癡得走神的樣子。

  唉,我當時竟然一點沒察覺,玉玲其實早就移情別戀了……我什麼也沒說,
我這人對愛情有時灑脫得令人吃驚。好不容易,我從牙縫裏崩出一句 話:你給
我滾,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沒有多久,他們就結婚了。那位朋友來
請過我參加他們的婚禮。我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迎面給了他狠狠一拳。

  朋友高我半個頭,他捂著流血的嘴,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後好久,我才發現
自己並不如想像的那麼灑脫,我空虛得要命,沒有玉玲的日子仿佛身在地獄。我
辭去 了教師的職業,整天整天地躲在屋裏喝酒,我的唯一的一本書《傷心街》
就是那以後不久寫成的。人生如夢,那段日子我就活在夢裏頭。謝緯似乎已有了
些醉意,唏噓不止,頭晃個不停。聽說,你後來還試過婚。為了儘快結束談話,
趁他還清醒,我又提出了新的問題。

  是的,第二次才是真正的試婚。不過說實話,一開始我對試婚就沒有信心。
一般情況我不願去揭那些老傷疤,不過現在同你一起想想過去,反覺得挺痛快的


  有段日子我有些破罐子破摔,玉玲拋棄我的痛苦,事業的艱難壓得我喘不過
氣來。我開始找女人發洩,包括那些在低等旅館裏賣淫的女人。不瞞你說,我在
她們身上反而可以找到暫時的慰藉,不用花多少錢,她可以把你看作有錢人,無
拘無束,淋漓盡致,更不用擔心感情的折磨。

  她們也是人啊,要不是生活所迫或者遭受挫折,誰願意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呢?

  後來,當我在舞廳裏無意間碰上易敏敏之後,我才結束了這種混天度日的黑
暗歷程。當時她被兩上小流氓逼著喝酒,我正好喝得差不多經過那裏。我 沒有
什麼俠義心腸,但我最不習慣男人欺負女人,我趁著酒意喝住了小流氓,並讓他
們向那女人賠禮道歉。結果我被兩個臭流氓打得趴在舞廳裏半天動彈不得,兩個
小青年也揚 長而去。易敏敏趕緊叫了車把我送到醫院,就這麼我們就認識了。
後來她告訴我,她剛離婚不久,那天心情不好,跑到舞廳喝悶酒,沒想到遇見了
我這個好人,也算 我們有緣。我說真的有緣嗎,那你做我的女人吧。她並沒有
吃驚,而是說,好吧,我可以試試。說這話的當晚,我們就睡到了一起,是在她
的家裏。

  難以相信吧,這卻是千真萬確的。等我們正式同居後,我才知道易敏敏是個
很有錢的女人,離婚時前夫留給她八十萬;最讓我滿意的是,她根本不是那種水
性楊 花的女人,她溫柔、重情、漂亮,儘管比我大了四五歲。那時她三十二歲
,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紀,我簡直不知哪世修來的福,能走這樣的桃花運。況
且,易敏敏絕對是打算認真和我過的。

  從那時起我發現自己變了,我又找回了昔日同玉玲在一起時的意氣風發,而
且酒也喝得少多了,做起事來精神百倍。我做藥品生意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她弟
弟是省衛生廳的幹部。我是近水樓臺先得月,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

  俗語講人的運道來了擋也擋不住,我就是那種情況。

  我同敏敏都是受過傷有過教訓的人,我們同病相憐,但也很冷靜。可以說,
我們對婚姻都有些小心起來,自然而然的我們就想到了試婚這種途徑。我們搞了
個口頭上的試婚協議,大致是期限兩年,兩年期滿好合好散,試婚期間經濟獨立
核算,並且保證留給對方比較自由的空間,等等等等。

  不過當時我並不在意,反正我覺得敏敏挺適合我,而且我也自信有能力讓她
愛上我,兩情相悅,跟結婚有什麼兩樣呢?我暗下決心在生意上做出一番大的成
績來,讓她對我刮目相看,到時候風風光光地娶她做老婆。除了她,我幾乎所有
的精力 都投在了生意場上。她也支持我的設想,生意上給了我不少的幫助,出
了不少主意。她雖然是江蘇人,可在成都的關係網比我強得多。但別誤會,敏敏
是那種不太愛?頭露面的女人,她做的一切可以說都是為了我。

  這一點到現在我仍然很感激她。

  我們一直挺融洽,兩年的時光不過彈指一揮間。我沒有想到,我徹徹底底沒
有想到,最終敏敏還是離我而去了。

  確切點說,是兩年還差一個月,或者說試婚一年零十一個月我們就分手了。
那之前我已經發現敏敏有些不對頭了,有時候她看著我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樣
子,我一追問她又說沒什麼。有時我們在做愛時,她會突然停下來問我是不是真
的愛她 ,問我萬一分手了我會想她嗎。我有些不祥之兆,但始終相信她不會離
開我的,她不是那種說變就變的女人。那段時間,我對她更好了,不過由於生意
太忙,我不得不時常離開她東奔西走。

  那一天的情景,除了地點不同,竟然同我和第一個戀人分手時的情形驚人地
相似。敏敏主動請我去海鮮大酒樓吃飯,而且她的神色同平時也沒什麼兩樣。最
令我傷心的,是她一開始也同玉玲那時候一樣,第一句就是我們分手吧。

  驀然間我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錦江邊上,但這一次,我再也不認為敏敏是說
著玩的了。

  我呆若木雞,舉在手中的酒杯好半天沒能放下來。不過我總算還能不失態,
我問她為什麼,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令我最失望又絕望的話。

  她哭了,她說了很多,我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我唯一可以自慰的,是她說
離開我的原因是因為她比我大那麼多,她雖然真的愛我,但不知道若干年後會怎
樣,她怕自己老得不配做我的妻子,她也怕我移情別戀傷害她也傷害我。是的,
敏敏說 的話令我不得不信,本來我還想作一些努力,想告訴她年齡不該成為愛
情的障礙,但一看到她心意已決,特別是她說她的前夫又帶著孩子回到成都並且
向她認錯,期望重歸於好時,我絕望了,她除了離開我沒有別的選擇。

  易敏敏離開的時候,我沒有送她,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海鮮城外熙熙
攘攘的人群中。如同幾年前玉玲離開我一樣,穿透了我的心。唉,人生啊,總是
會有這樣多的不如意,這是為什麼。

  這以後我再也沒有過任何女人。想起來,離開玉玲時我曾發誓,絕不再相信
什麼愛情,不能被女人的美貌所迷惑。結果我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愛上了 敏敏
,最終讓自己再度受傷。"啪"地一聲,謝緯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碎了。他起身
再次去拿酒杯時,我發覺他真的並沒有醉。我相信,他的心情並不平靜。

  "現在你怎麼看待愛情呢?你想過以後會結婚嗎?"我等他坐下來後,忍不住
問道。愛情?我不知道。我認為我並沒有得到過真正的愛情。

  說起試婚,我感到這是很幼稚的,但是,哪個處於熱戀之中和的男人又不幼
稚呢?以後的事我沒有認真想過。

  易敏敏走後,我幾乎有半年時間沒有振作起來,現在我想通了,男女之情並
不是生活的全部,連一半都不是。作為男人,最重要的是事業,或者說是金錢。
有了錢,就有了希望,是不是太庸俗了點?

  以後我也許還會試婚,因為這是比較適合我的情況(笑)。好了,我們是不
是可以到此為止。







  第十六章 愛江山也愛美人

  我和她那麼好,但我們還是分手了。我真的捨不得她,她也捨不得離開我。
我發現我的能耐有限得很,連自己的婚姻都自主不了。我不願我的事被人議論,
如果議論方向不對,好事變壞事,我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採訪於勇可說是我行程最長的一次,我是專程到南國的那個小鎮上去採訪他
的。同事們都說我傻,我不在乎。也許記者的職業感使然吧,同樣也為了使我的
"試婚專題調查"具有廣泛的代表性。我想,不僅千里迢迢,就是萬里迢迢我也是
願意的。

  初見他時,我怎麼也無法把他和"風流"二字聯繫起來。戴一幅深度近視眼鏡
,右眼眉毛邊還有一塊疤痕。年紀輕輕,竟然有些許白髮。深色西裝雖然有點筆
挺,可他那褲子卻不敢恭維,他穿的是牛仔褲,雖然價值貴卻一點也不和他的西
裝配套。

  初到他的辦公室,我被他的一些神乎其神的手勢給弄迷糊了。經過他以後的
詳細解釋,我終於算明白了。他說小鎮上不像大都市,對各種生活觀念或生活方
式比較寬容。

  採訪他可以,但要為他保密,勿使他的同事知道,怕影響他將來的"政治前
途"。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約我在週六見面,為什麼我一到他的辦公室他就要
把窗簾拉上,還一再叮囑我不能帶採訪機之類的東西。他的這種神秘感亦或過度
地謹慎 真的使我想起了德國著名的古典哲學家黑格爾宣佈"凡是現實的都是合理
的,凡是現存的都是必然要滅亡的"命題時的那種小心謹慎,黑格爾先生也是在
一間房裏,關上門後,小聲向他朋友宣佈這一命題的。而且,講完後,他馬上察
看四周有無可疑之人,以防有人偷聽。

  我也向他介紹了我採訪的一些原則和要求,他頻頻點頭,表示理解和配合。
但他也要求我略去他的真名,我當時間他用"於勇"這個名字可好。他說"好",然
後和我一起笑。我出身農村,家裏兄弟姊妹眾多。我是家裏的老四。

  一家人就數我最會讀書,五姊妹中就出了我一個"人才",其餘的都在家裏務
農。正是因為我擅長讀書,父母對我抱的希望也大,看管得也挺嚴。不 過,我
一耍起性子來,他們還是得讓步。總之,我是父母們的重點照顧對象。家裏經濟
條件本不寬裕,但對我提出的要求總是優先考慮,一路"綠"燈。我也嘗到了 會
讀書給我 帶來的好處。雖然我愛玩,但學習上我總是絲毫不放鬆的。只有學習
好,我才能保持在家中的地位。就這樣,我一路過關斬將順利考入了省城的師範
大學,圓了全家 的大學生夢,我是我們這一家族出的第一個大學生,當然被他
們嬌寵得了不得,全村當時也都沸騰了。有趣的是,我們村裏的幾戶有頭臉的人
家還托人向我提親,當 然我沒有答應。

  雖說我個人比較重視自己的前途,但我也非常喜歡和女孩子玩。曹雪芹先生
在《紅樓夢》中對女性的評價,什麼"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啦,女人是"天地日月
之精華,,啦,我舉雙手贊成。總是因為我喜歡女孩子,所以我會想方設法接近
她們 ,討她們歡心。小學時,我就會討女孩子歡心。大凡女孩喜歡跳皮筋或踢
毯子,我總會送她們皮筋或踢毽子所需要的美麗的羽毛。平時稍微留心點,這些
東西很容易弄到,因此女孩子很喜歡和我玩。只是由於父母看管得比較嚴,我才
沒敢把這種"本領"運用到中學時代。

  其實,中學時期是"性意識"蘇醒朦朧的時期,我對異性是懷著一種特別的渴
望,當然我也相信別的同學和我有一樣的心理。只不過為了圓大學夢我一直將這
種強烈的欲望壓抑在"心底,我當然不會傻到那種偷看女人洗澡的程度。

  我們班上有一位男生,年紀當然不小了,他中學留了兩級,因為晚上溜進女
生宿舍看女同學洗澡被學校以"有神經病"的理由開除。你別懷疑,這是 真的。
我們就讀的中學是農村中學,不像大城市學校有公共浴室,我們洗澡都是在宿舍
。學校發給每個寢室一個大木盆,晚上打一桶熱水,然後在木盆裏洗,美其名
日"流水澡"。

  也許於勇看到我難以相信的表情,隨即作補充說明以釋我疑惑。他的確收到
了效果,因為我心頭的疑團終於解開了。

  的確,中學是一個比較危險的時期,是"性意識"蘇醒的時期,有人戲稱我們
中學時期是"偷看女人洗澡"的時期。幸好我度過了這一充滿誘惑的危險時期,順
利地考上了大學。

  大學生活真是五彩繽紛,與中學單調枯燥的生活相比,大學生活真是天堂一
般的生活。在大學裏,我久己被壓制的欲望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各種社 團、協
會我都踴躍報名參加。我是校演講協會主席,學生通訊社社長,校學生會宣傳部
長,還是我們班的班長。各種培訓班,如舞蹈培訓班,溜冰培訓班我都參加,
我可不像一般 老實的農村孩子,只有"三點一線"的生活(人們把整日只呆在教
室、寢室、食堂(三點)和圖書館(一線)的學生叫做"三點一線"學生,當然大
都是農村籍學 生)。我的現代舞,國標都跳得不錯,你看我這身材,是不是跳
舞的身材。的確,於勇的身材無可挑剔,看他站、坐姿勢似乎都是受過專門訓練
的。

  我參加各種社會活動一方面可以增長我的才能,另一方面我可以結交很多朋
友,當然也會結交女朋友。的確,我很注重社會交往,我把它看作一種很重要的
能力,因為從所結交的人中總能學到許多書本上所學不到的知識。人們不是常說
"與有肝膽之人共事,從無字句處讀書"嗎?

  我從社會交往方面的確受益不少。當然,學習上我並沒有放鬆,我的學習成
績照樣名例前茅。大學裏的日子是過得有點緊湊,但我覺得很充實。

  像我這種人在大學裏不談戀愛是不可思議的。我和徐蓉的交往非常自然。她
是中師保送的,和我一個班,是我們系的文藝部長,能歌善舞,也挺能演 講,
是校演講協會的副主席。我們工作上的接觸自然比較多。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
自然有了感情。只不過面子上還沒有明說。促使我們感情升溫的則是一件令我尷
尬的事。那 是在大一第二學期的時候,我們系準備舉辦"五四"之光大型文藝晚
會,我和她被指派為採購員,去街上採購一些樂器之類。我和她同乘一輛公汽,
車上人多,非常 擁擠,我們被面對面擠在一塊。南方的五月已經很熱了,人都
穿得比較少,我和她貼得那樣近,我能充分感受到她那種青春女性所特有的氣息
。而且,她的胸脯緊貼 著我的胸脯,她的胸脯那麼發達,貼在我前胸上,我感
到熱乎乎,軟綿綿的,實在將我撩撥得欲火中燒。我曾努力用牙齒咬舌尖,或轉
移視線看別人,但都不奏效。 我的"老二"不聽我使喚突然硬了起來,硬綁綁的
,別人還不時擠我,真的令我無地自容。她後來也意識到了,臉羞得緋紅。我的
臉則更紅,因為直到下車前,我的 "老二"都是一直硬綁綁地頂著她的。

  那次文藝晚會後,我找個藉口約她去看電影以便向她道歉。我發現我真夠傻
的,這種事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更羞恥,我向她道歉時,她故作糊塗,問為什麼
。我支支吾吾半天,臉弊得通紅,硬是說不出口,還是她替我解圍。

  她說:"同學之間,無論什麼,都用不著道歉。你不要不好意思。"她似乎在
暗示我。當然我也不是傻瓜。那天晚上電影放了什麼我全都不知道,我是在她急
切 的目光下把她擁到懷中的。我還大膽地把她放到我的腿上。當那桀傲不馴的
"老二"又堅硬地豎起頂著她的臀部時,她卻說了一句令我吃驚的話:"我很喜歡
這種感覺。"那天晚上,我從背後抱著她,雙手不停地在她胸前揉搓,一直沒有
離開過她的圓潤而又尖挺的雙乳。

  自那以後,我和她便開始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熱戀生活。我和她還偷偷
地在校外租了一問民房,經常同居在一起。她很開放,我提出那種要求時,她並
沒有反對,只說"既然認定了你,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那一晚,我們幹得死
去活 來。望著床單上殷紅的鮮血,我緊緊抱住她說:"今生我一定要好好愛你,
讓你過好日子。"她溫馴地偎在我懷裏,默默地流淚。良久,她才說:"也不求你
什麼,只求你別離開我。"我發誓,她則捂住了我的嘴巴,說不願聽那種難聽的
詞。我拿著她的手吻了好久,好久。

  不過,這只是我大學生活的一部分。學業上我並沒有放鬆,我年年拿一等獎
學金。校報上我也經常發表文章,當然主要是採訪性的文章,大多是採訪學校裏
的一些知名的教授、博士之類的文章。也年年被評為校優秀學生幹部。

  在大二就入了黨。我是我們班最早一批黨員。

  由於在外租房要付房租,我只得幹點家教之類的活,我並不想要老父老母掏
錢,他們掙錢實在太不容易。一個雞蛋一個雞蛋積攢下來的錢,還夠不上 溜一
次冰,更別說進館子了。徐蓉家裏雖然有錢,可我並不想要她出錢。我想,男子
漢這點骨氣應該有。她也很理解我、尊重我,在我面前並不堅持出錢,她怕傷了
我的自尊心。

  我和她那麼好,但我們還是分手了。我們的分手太傷感了。我真的捨不得她
,她也捨不得離開我,但最終我們還是成了"分飛燕"。原因其實很簡單。在大三
那年,她家全家遷入香港定居,我只知道她家條件好,沒想到會那麼好,她家不
僅在 香港有關係,在東南亞,甚至在美國也都有關係。她大學沒念完就走了。
那一晚,我問她:"非得要走嗎?"她點點頭,眼裏噙著淚,泣不成聲地對我說:
"今生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我們抱頭痛哭了一晚。以後她常來信。現在她已成家
了,她還說她永遠忘不了我。

  那一陣子,我多麼地痛苦,我的心在泣血,我一樁眼看就要到手的美好的婚
姻就這樣斷送在這麼一件"香港定居"的事情上。我發現我的能耐有限得很,連自
己的婚姻都自主不了。的確,和徐蓉分手後,我真的很失落、很痛苦。於是我把
全部 的力量寄託在工作上、學習上。並在畢業時被評為優秀畢業生,並被省委
組織部選中為100名優秀大學畢業生之一。畢業後,我就彼省委組織部選派到這
座小鎮上做鎮長助理。我的檔案和糧油戶口關係現在都還在省委組織部。如果我
在下面不好好 幹,出了問題,我肯定就回不了省城,所以事事我都得小心。千
萬不能出亂子,我是不是有點別裏科夫的味道?我毫不諱言說:"的確如此",他
望著我,忍不住笑了,我也忍不住笑了,然後我們一起笑,笑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但他馬上制止了我,我真的佩服他的堅強意志。

  我被省委組織部抽調下鄉到這兒已經一年半了,再過半年,如果不出問題,
我就可以回省城。初到這兒來時,我真有點不適應。我並不是指生活上不 適應
。我出 身農村,農村的苦我吃夠了,農村的生活都難不倒我,何況鄉鎮幹部的
生活遠較農村生活好。我是指工作上的問題。這裏的節奏太慢,簡直可以用散漫
來形容。工作 量大小,一個星期的工作量完全可以用一天的時間完成。總不能
天天下鄉吧,那樣 會增加群眾的負擔,群眾會有意見。要打發這種單調乏味的
時間真的頗費我腦筋。這期間書我可沒少看,文章也寫了不少,多次在省委組織
部主辦的刊物《黨的建 設》上發表,但還是有富餘的時間。我這個人是堅決主
張"文武之道,一張一馳"的,每天神經繃得緊緊的,可不是我願意的。我總想調
劑一下自己緊張的生活,盡 量 使自己的生活生動些、輕鬆些、豐富些。幸好小
鎮上還有一些娛樂設施,如舞廳、卡拉OK廳、錄相廳之類。當然,錄相廳我是絕
對不去的。舞廳我只是在周未去。 其實光顧小鎮上的舞廳也就那麼幾個人,都
是一些有單位的人光顧,農民兄弟是很少光顧的,他們大都在家中看電視或者聊
天。

  那些單位上的人無非是工商人員、稅務人員、中小學校的教師以及銀行系統
的員工。他們大都不會跳,但他們還是不停地跳,非常盡興,跳得標準不標準對
他們 而言並不重要,只要能踩住鼓點,不踩對方的腳就行。但自從我進入舞廳
後,他們才真正覺得跳舞姿勢優美的重要。很多人都要我教他們跳,我並不推辭
,很熱心地教他們,我也贏得了我應得的名聲。當然,跳舞我是非常注意選擇對
象的。

  我一般選那些成家了的少婦作舞伴,這樣人家就不會議論。

  因為我這麼"優秀"(在他們眼中),對少婦是不可能有不良企圖的。我是儘
量少選未婚姑娘作舞伴,免得被人家說三道四,免得說我這樣一個"省 裏"的人
勾引"鄉里"妹子。因為我在鄉鎮的確是一個很"特殊"的人物,我自然得格外小心
。其實,剛來這個鄉鎮,我就注意上了一個女孩,她是稅務所的,人長 得相當
漂亮 ,苗條而又清秀,就是說有點氣質吧。據人說,她是省稅務局一名副局長
的千金,省稅務專科學校畢業的,本來不用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上班,但她
父親非得 "以身作則"讓稅務系統的幹部職工從基層于起,先從基層接受黨的考
驗。我敢保證她父親發了瘋,讓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在這種鬼地方工作,難
道他們不擔心 女 兒的人身安全嗎。因為農村治安一直是個老大難的問題,要知
道文盲、法盲主要集中地就是農村。她也是這個小鎮裏的"特殊"人物,她的心態
或許跟我差不多,也 倍感百無聊賴的,也經常去鎮上那一家舞廳去跳舞。但她
很少跳,往往是坐在旁邊看人們跳。我有時也邀她跳舞,但我不敢獨邀她一個人
跳。我總是要換一換舞伴, 以分散人們的注意力。她似乎比較理解。我和她跳
舞真的非常默契,那種感覺真是太爽了。我有時也問她一些工作情況,其實我並
不關心她的工作,我只是想聽她輕 柔的聲音。的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鐘,
我都非常開心。我們很談得來,天南海北,從時事到時裝,從克林頓緋聞到模特
表演,我們真的是無所不談,真的做到了 知無不言,言無不荊只可惜,每次談
興正濃時,突然響起了終場舞曲,我們只得帶著遺憾回到各自的住房。當然,每
次我總要送她到她的住處時我才放心,因為在夜 幕下的小鎮經常發生流氓尋釁
滋事、打架鬥毆的事件,我得保護她,我是很願意作她的"護花使者"的。她的住
處有一種非常溫馨、浪漫的情調。牆壁上都糊了一層 白紙,她還用透明膠布斜
貼了她的幾張"玉照",照片上的她爛漫、清純、柔情似水。床上則放了幾隻小布
娃娃。寫字臺上整齊地擺放著她心愛的書籍,有她的專業 書,也有精緻的散文
集,還有世界名模畫冊。寫字臺上還鋪著一大塊玻璃,玻璃下面放著她在這個小
鎮上工作時的照片。地面上很乾淨,沒有一絲紙屑。這是一位典 型的愛整潔、
懂生活的都市女孩。

  跟這樣的女孩在一起,我的心沒有牛點邪念,我的心情相當愉悅。在這樣的
小鎮上的確難找到這麼一位有共同語言。志趣愛好並和我有點相似的女孩。我和
她交往並不是看中她家的地位,我這個 人自立意識從來都是很強的。當然我也
隱隱約約替自己感到擔憂,我發現我己不可抗拒地愛上她了,而她這麼一位涵養
、氣質及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女孩會看上我嗎?況且,我對她以前的情感生活並
不是很瞭解,就是說,我並不知道她是否有男朋 友。這方面也不好打聽。不過
,據我的經驗,她應該有男朋友,因為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在和她交往時,她似
乎有意無意地要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我擔心,她從這個小鎮上突然調走
了怎麼辦,我根本還沒有向她表白什麼。然而機會還是來了,真是天成人願,不
過我還是付出了代價。

  於勇指了指他右眼眉毛邊上的疤痕,說:"這就是代價",我不解,問何故。
他說:"被小流氓打的。"我要他詳細說說具體情況。

  要說這件事還挺有意思,如果不發生這件事,我和她的關係不可能發生質的
變化。她很可能成了省裏那個高幹子弟的妻子。然而她沒有,準確他說,她現在
已是我的人了。我主要是指她的心已屬於我。

  為了完整、準確地把這個故事的來龍去脈講清楚,我想有必要講一講故事發
生以前的事。那一天是周未,我發現她們稅務所所在的街邊突然停放了一 輛"淩
志"車,這麼高級的轎車只可能在市里或省裏有,這個縣是不可能有這種高級轎
車的。看到這輛轎車,我心裏一緊,市局到她們這家稅務所檢查工作是從未有
過的,況且 不應該只一輛轎車,應該還有縣局陪同的"桑塔納"才對。是省裏調
走她嗎?好像也不是,因為我從來沒聽她說過。把她調走,她們所裏應該有所動
作,對這麼一位 千金小姐應該開開歡送會之類的,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
,我發現了一位風度翩翩。氣字軒昂的年輕男子和她走在一塊。我的感覺得到了
證實,她己有男朋友, 我感覺我和她完了。

  幸虧有這件事的出現,奇跡般地挽救了我和她的感情,真乃天賜良機。那天
晚上,倍感失落的我很早就到了鎮上的那家舞廳,我不停地邀人跳舞,想發洩心
中的鬱悶。但到了晚上八點多,舞廳裏人突然多了起來。他們也來了。

  我也注意到那天舞廳裏氣氛好像不大對勁,幾個怪模怪樣,流裏流氣的小青
年根本不是在跳舞,而是瞎跳亂闖,舞廳裏的秩序不那麼好。自從她一出 現在
舞廳 裏,那幾個"小青年"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紛紛"邀"她跳舞,哪里是"邀"
,簡直是強迫,她心裏當然厭惡。但那群"小青年"可不管,嘻皮笑臉,嘴裏說些
不 幹不淨的話,什麼"小姐不肯賞臉","陪哥哥跳跳舞不會辱沒你"啦,而且手
腳還不規矩,在她身上亂摸。她一臉的羞憤狀,而她的"那位"卻被這種氣勢嚇得
嗓 若寒蟬,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與平時高幹子弟那種驕橫跋扈的模祥簡直判若
兩人。聽到她的怒斥聲及那幾個小青年的嬉笑聲,我怒不可遏地沖到那幾個"小
青年"面 前,大喝一聲:"住手,請你們放尊重點。"那幾個小青年被我這一喝,
攪得興趣全無,自然怒氣全發揮到我身上,他們一邊罵"哪里出來個王八,敢多
管閒事", 一邊動手打我。我自然寡不敵眾,一個高大健壯的小夥子一拳砸在我
的鼻樑上,把我的眼鏡也砸碎了,眉毛邊也落下了這麼一塊永遠的疤痕。當時我
金星亂冒,鼻血 直流,倒在地上,那幾個傢伙看到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趕
緊溜了。她則趕忙扶著我上醫院,那位"氣字軒昂"的公子哥兒也來挽扶,她卻一
把推開他的手,並大 聲喝他:"你死開,你死開,"罵完,她硬是不允許那男的
跟她一起,她獨自一人把我送到了鄉衛生院。我右眼眉毛處的傷口縫了六針。住
院期間,她精心護理我, 天天陪著我,我發現她並不是那種"嬌"小姐,她生活
上不僅很能自理,還挺能照顧他人。住院期間,她還做各種好吃的東西給我,我
並不是指的那種速溶食品。最 使我忘不了的,是她不知從哪兒聽說烏魚對縫合
傷口有利,她特意到市場上買了條大烏魚,然後從病友處借了刀,刮鱗,剁成塊
,她樣樣在行,她清燉出來的烏魚味 道鮮美。我這人挺能裝病的,我故意裝作
眼痛睜不開眼的樣子要她一勺一勺的喂,她沒有半點猶豫。

  我還逼她吃她燉的烏魚,說這麼好的美味,她不吃我也不吃,結果她燉出的
鮮美可口的烏魚是她一口我一口共同吃完的。事後她對我說,我這個人 太"狡猾
",會"欺騙"人,不過,她說她明知我"狡猾",但她很欣賞這種"狡猾";她明知
我"欺騙"她,但她甘心情願地被我"欺騙",說得我心裏甜滋滋 的,我情不自禁
地把她攬在懷中,她沒有反對,偎依在我的胸前,我輕拂著她的長髮,並深情地
吻她。

  那次事件後,她理所當然地"慧劍斬情絲",把那位公子哥兒從她的心房裏"
打掃"出去,自然,我成了她心房裏的"新主人",我是不是因禍得福。

  於勇的臉上掛著得意的神情。是呀,夢想中的情人變成現實中的相擁相依的
情人,又有誰不會心滿意足呢,人其實是很容易知足的。

  這次事件,我受到了表彰,縣政府在表彰"見義勇為"先進個人時,我榜上有
名。縣政府還大力推介我,將我作為一名正面典型大力宣傳,還號召全 縣人民
向我學習。鎮稅務所長也多次向我致謝,他說要是那位"千金小姐"在他這兒出了
問題,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其實他說得過於嚴重了,也難怪,認識水平決 定
的。

  被樹為典型後,我更感到背後有無數隻眼睛。因此。工作上我更為小心謹慎
了。她也經常來我的住處,人們的議論格調倒還是褒揚的,覺得我倆真 是天生
的一對兒。剛出院的那陣子,她幾乎天天守著我,當然我們並沒有越軌的行為。
各部門的領導也不時來探望,我們也沒有機會,當然我也不敢 冒險,我不能以
我的"英雄救美"要挾她,那樣會適得其反。要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相反,我還
問了一下她以前的情感經歷,她說,那位"公子哥"是她爸戰友的 兒子,現在一
家證券公司工作,他爸是財政廳的副廳長。雖然她和他很早就認識,並在兩家的
撮合下建立了戀愛關係,但她發現他過於懦弱,依賴性重,什麼事情都 得依賴
他父母,學習、工作他父母都給他開了後門。他到證券公司工作還不是他爸的面
子。她早就發覺自己和他不合適,但也不好意思說出口,怕影響兩家的關係。
平時她也很少叫他來這兒,主要是她心裏不太願意接受他。她爸說要她到這裏工
作,她沒有怨言,主要是想擺脫他。她想,長時間不在一起,他肯定會另找新歡
,那 時她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和他分手。那次事件無非是一次催化劑,實在太令
她氣憤了。他也感到無話可說。當然,這對她和他都沒有什麼損失。我有時也假
心假義地勸 她,說她和他門當戶對,是很好的一對兒。每次說這話時,她便繃
緊了臉,制止我:"不要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我還是跟她發生了男女之事。那是在半年前,在她調到省城工作之前的
那個晚上。她把她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了我。她調到省城的通知我看了, 但我沒
想到她走得那麼快,當然她也沒想到。我更沒想到她會以那種方式表示對我的真
情。那是在一個繁星點點的夏日,剛立夏不久,她約我到河邊走走。河邊並不
遠,我們這鎮就背靠河邊。

  我們坐在河邊的沙石上,聊到很晚。總之,我說了我想說的一切,我向她表
白了我的愛,同時也表示了我的擔心,我問她到省城以後會不會忘記我,我說我
的前途還未可知,也不知能不能調到省裏。她勸我別多心,說她願意等。我搖搖
頭,我 說我對自己沒信心,說像花一樣的她到省城後肯定會追求者如雲,難免
那時她不會忘記我。我說我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什麼難忘的東西。她問我指的是
什麼,我卻回擊她何必明知故問。她明白過來後,氣得臉色緋紅。

  我哄了她好久,說了好多好話她才把氣消了。

  那天晚上,我照例送她回宿舍。我真的捨不得離開她的宿舍,她也看出了我
不想走的意思,然後她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對我說:"不想走你今晚就別 走了吧
!"聽了這話,我高興得了不得,抱著她親了又親。就在那一晚,她把她純潔的
身子獻給了我。完事之後,她含淚地我說:"現在該相信我了吧?"我不說 話,
只是輕吻 她。我說請求她原諒我的"小人之心"。她說她願意等我,但我在下面
得好好幹,爭取兩年時間一過就調到省裏。現在還剩半年的時間,估計應該沒問
題。當然,憑 借她家的關係,把我調到省裏不是問題,但我不想那麼做,因為
我的自立性格決定了我不能那樣做。我也不想被她爸媽瞧不起。

  雖然我在這個小鎮上,但我還是有機會經常去省城,一是因為我們鎮和省城
一個區的一個鄉是友好鄉鎮,二是因為我們鎮現在和省城一家大公司聯 合建了
一個比較大的項目,由鎮長和我負責牽頭。我每次去省城,總免不了要看她一下
。我們現在已購買了一套結婚用房,我到省城出差我從不住高級賓館,也不住
招待所,我總 說我到同學那裏去住,這筆開支就免了吧。同事都說我真是勤儉
的好公務員,他們哪里知道我和她住在一塊,過著我們溫馨浪漫的生活。於勇狡
黠地笑了。他說你不 會笑話我吧,我說怎麼會呢。他說這純粹是"特殊人物"的
"特殊效應"引起的,本來一些很平常的事,被人們一吹,就變得崇高,偉大起來
。他說他現在真的很難 相信報紙上吹的一些名人事蹟,他說裏面水分實在大多


  我也見過她父母。他們對我還算滿意。當然不只是我的嘴巴乖,爸爸長,媽
媽短的叫個不停。更重要的是我的事業表現。她爸原來也是農民出身,從部隊一
級一級幹到師長轉業到地方當了稅務局副局長、軍轉幹部到地方一律降半級了。
他看我也是一個有抱負的年輕人,所以也就特別喜歡。

  我想你現在該明白我為什麼要如此小心,我不願讓同事知道我的這些生活細
節,以免破壞我在他們心中的"完美形象",因為我並不是代表我個人。我代表著
中國年輕的知識分子,代表著中國的年輕幹部,代表著省委組織部。

  所以形象問題我特別注意。在那次下鄉動員大會上,省委書記。省委組織部
長都講了話,一方面要我們勤奮工作。聯繫群眾;另一方面著重跟我們講了樹立
年輕幹部的形象問題。當然,我也不 願我的事被人議論,如果議論方向不對,
好事變壞事,我這一輩子也就完了。所以這最後半年,我特別小心,克勤克儉,
兢兢業業,扎扎實實地完成各項工作。因為我知道,美好的日子在向我招手,關
鍵是我要過好這半年。

  臨別時,我祝他一路走好,事業、愛情雙豐收。他說,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因為他這個人是既愛江山也愛美人的。(劉志明)
2007-4-17 20: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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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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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只想一生一世一個人走

  我終於明白人們所說的"寧願跟一個愛我但我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也不要
跟一個我愛的但不愛我的人生活在一起"這句話的真正內涵。我覺得她說的一直
都是欺騙的話,我總算認清了她,她是那麼一個有"心計"的女孩子,我跟這種女
孩子一起生活肯定不會幸福。

  我真的感到很高興,因為肖國良終於答應接受我的採訪。我"呼"過他多次,
他總說時間緊。也許是我的誠意感動了他,他這次說:"我那點東西根本不值得
寫,你這麼有興趣那你就來吧。我這是叫成人之美吧。"我在電話中連聲說,"
是",他當然是叫"成人之美"。我真正體會到"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古訓了。


  我如約在一天中午來到他祖住在北京清河永泰小區的住所。那是一套公寓房
,兩居室。房間裏的裝飾一般,沒有什麼家俱,只有一台大彩電,一台 VCD,據
他說,都是在舊貨市場上買的。書桌上。床上到處都是計算機方面的書,要不就
是果珍或咖啡瓶,房裏是有點亂,畢竟是單身貴族嘛。他似乎想向我解 釋:"房
子裏太亂了,工作太忙了,實在抽不出時間收拾。"

  當我落座後,我禁不住仔細打量他。中等個子,人很瘦,短髮根根直豎,顯
得人很有精神。上身穿一件淺藍色younger襯衫,下身則是一件淺灰色的"步雲"
牌西褲。看他整個人,給人一種有精神、比較幹練的感覺。遵照我的要求,他先
作了 一番簡要介紹,今年32歲,在一家外資企業做計算機軟件開發工作,月薪
一萬元。一談到他的情感問題,他就變得凝重或傷感起來,他說他在情場上是個
失敗者,他是為逃避才到北京來的。他說現在他真的很想一生一世一個人走。

  我是在一個小鎮上長大的,靠政府的撫恤金一直養到十八歲,那一年,我考
到了海南的那所熱帶作物學院,學農村金融管理專業。父親是在文革中因 實在
不能忍受紅衛兵小將的非人折磨而在公社裏的一所"五·七"幹校(現在是一所中
學)上吊自殺的。聽媽說,父親由於生性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先是被從公社
革委會主任 的位置上趕下來,然後便是一系列的遊鬥。父親死時,瘦得不成人
形,不吊死,也得餓死,媽如是說,因此,媽總是囑咐我們要好點讀書,要有出
息,不然,父親那 屈死的冤魂永遠會得不到安息。我們還算聽話,沒有辜負她
老人家的願望,哥哥現 在在美國的一家大公司工作,他是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批
留美的博士後,是在美國的麻省理工學院從事博士後研究工作的。姐姐現在在廣
州白雲區一所中學任副校長, 媽媽和姐姐住在一塊。媽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我
現在都到了老大難的年紀了,還沒有成家,她老人家又怎麼不惦記呢。今生恐怕
很難如她老人家的願了。

  說到這兒,肖國良惆悵、傷感的臉上露出一絲愧疚的神色。

  我並不是那種不會討女孩子歡喜的書呆子。我之所以有這種想法,主要是我
幾次情場失敗的經歷,我們那麼好,但最終還是分手了,主要原因不在我,我是
特別容易喜歡上女孩子的。主要是她們本身,或者因為她們父母的反對而使我們
的情緣 散盡;我真的不相信,我們那麼好的感情原來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
。我們都同居了,秘密的然而卻是真實的夫妻生活也挽救不了我們的感情。也許
我太傳統,以為一旦獲得了女人的身子後便可永遠地和她在一起,無論怎麼都改
變不了她是我的人的身份。看來我的觀念是大大落後了。

  我一直靜靜地聽他分析,我不著急,我知道分析是要以事實為基礎的,他不
可能老是這樣分析下去。他下面的?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在大學時,我便和陳豔好上了。她是土生土長的海南女孩,身材嬌小但卻很
嫵媚,尤其是她的眼神很撩人,她的嘴唇也使人一見就想親兩口。她和我 是同
班同學 。我們關係好是因為她老向我請教英語,我的英語在我出生的省份不算
特別優秀,但一到海南就特別優秀了。我考到海南時,英語是當時海南地區最高
的。我在那兒 英語考試幾乎用不著復習,而且每次總是第一。我被同學稱譽為
英語"怪才"。在他們的眼中,現在的李陽先生肯定都比不上我。

  她的英語成績不好,每次考試抄襲我的一部分答案才勉強及格。當然,她也
很感激我。考試過後,總要請我客,玩這玩那的,我們漸漸就好起來了,記得有
一次 ,她約我去校外的一家錄相室看錄相。那時是八十年代中期,錄相上有那
種我目不忍睹的"鏡頭",袒胸露乳,擁抱接吻之類,我看得面紅耳赤。陳豔似乎
沒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看她那樣子,我也放鬆了,她都不害羞,我堂堂男子漢
怕什麼。

  何況,那種"鏡頭"我也想看。不知怎麼的,她的手突然放在我的大腿上,我
突然一緊。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倒沒什麼,但別人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感
覺就不一樣,酸酸的,不由自主地一緊。她的反應也真快,她問我:"有瓜子嗎
?" 我給她瓜子,但我發現她只是裝模作樣地吃了一顆瓜子。接下來的是恐怖片
,她故意裝著害怕狀,我安慰她說:"別害怕,別害怕"。然後她緊緊靠在我的身
上,最後乾脆倒在我的懷中。

  她那麼大膽、主動,我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呢?不是有一句話叫做"男追女,
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就是說女孩子追男孩子沒有迫不到的。有個 女生曾
得意地對我說,她想要哪個男生喜歡她就能使哪個男生喜歡她。的確如此,陳豔
對我只 是稍微表示主動,我就心甘情願地做了她的"俘虜"。情感的閘門一旦打
開就一發不可收拾,我和她從此形影不離,如影隨形。一起吃飯。一起上自習。
一到周未、 周日,我們不是看電影,跳舞,便是去海濱吹風,拾貝殼。在山坡
、在小溪,在椰樹林下,在田徑場上,到處都留下我們的足跡,都留下我們的歡
歌笑語。

  自從我和陳豔好上了以後,暑假我幾乎沒有回家,我只是在寒假回去。我寫
信騙媽說我要在學校多讀點書,還有參加社會實踐活動。我知道,媽最 牽掛的
就是我。姐已成家,回家一次算一次,哥遠在萬里之遙的美國攻博,不能說回就
回。唯有我,本來寒暑假可以回家。但有了陳豔以後,我暑假連家也不回了,
其實我哪里是 在讀書,我是天天和陳豔呆在一塊。長期呆在一塊,男女之事自
然免不了。想起來真好笑,我和她發生第一次關係是在暑假的一天下午。那是在
大三的暑期,那次我 和她從鹿回頭看海回來,直接到我的宿舍。暑假同學基本
上都回去了,整個宿舍大樓就那麼幾個人。但我們選擇在白天自有我們的理由,
因為晚上學校時常有人查房 ,有人因此被開除學籍,我們自然不敢冒這個險。
但白天則很少有人查房。只不過白天做愛有點令人尷尬,什麼東西都那麼透明就
沒有美感,還是朦朦朧朧或者說有 點神秘感好。那次我們算是匆匆完事,其實
也挺緊張的,總怕有人敲門。她呻吟時,我真的感到害怕,我竟然停下來叫她別
出聲。我實在是受不了情欲的煎熬。不 過,那一次有風險,但也更刺激,以後
就再也沒有那種充滿風險的做愛了。

  暑假我們經常去旅遊,但我們從不住賓館,並不是付不起錢,她家有的是錢
,他父親是一個大型國營農場的場長兼黨委書記,她母親是一名工商幹部。主要
是因為賓館證件查得嚴,就是說比較規矩,不像現在只要有錢,有身份證可以隨
便住,有住房登記卡 就行,至於裏面住的是什麼人,是男的女的都不管了,我
主要是指賓館的標準間管理。我們選擇的是小旅館或小招待所,這種地方條件雖
差點,但沒有賓館那麼嚴,很適合我們的需要,當然,價錢方面更不在乎了。白
天旅遊,晚上做愛,那個暑假我們過得真是快話極了。

  進入大四,我們就很忙碌,倒不是指找工作的問題,我們那時是統一分配,
是"皇帝的女兒不愁嫁"。我是指她的專業補考,她有三課補考,再有一門她就得
勸退了。

  我幫她到處搜刮同學的筆記。看她拼命苦讀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可惜我
不能替她考,因為學校抓得嚴,我真恨不得是我補考。憑心而論,她讀書 可是
"亂彈琴",這是我們家鄉的老話,你可能不懂,意思是讀書她可還沒入門啦,她
們那個地方教育相當落後,她考上大學根本就沒什麼競爭力,據她說高考時她
就抄襲了人 家的答案,要不她根本上不了本科,我不是指她上本科線,實際上
她是降分錄取的。因此,班上成績就數她最差,幾乎年年補考。但其他各方面她
人倒是不錯,她廣 結善緣,出手比較大方,就是說很願意為同學花錢,不是那
種"為富不仁"的千金小姐,在同學中間她人緣倒是不錯的,她既 不跟人爭權奪
利,又不跟人勾心奪角,還捨得花錢,這人緣關係不好才怪了。

  所以在大難臨頭時她總能化險為夷,在補考中她故伎重演,偷看他人的答案
而順利地及格了。

  補考完後,我們便很輕鬆了,因為大四的課很少,我們又開始放縱我們的情
感了。這次,在她的主張下,我們乾脆在校外租了一間房子,過起了儼然如夫妻
般的生活。

  正當我們恩愛纏綿時,也有一種煩惱襲上我們的心頭,就是她開始懷孕了,
經常頭暈、嘔吐。我非常害怕,校方要是知道了,我們肯定得雙雙開除, 我那
時還有什麼臉面見白髮蒼蒼一心盼子成才的母親呢?她也不敢告訴家裏,她說她
母親肯定 會打死她。那一陣子,我急得團團轉,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我在馬路
電杆上看到一則根治性病的廣告,追根溯源找到那位私人醫生,請她幫忙把孩子
打掉,那女的滿 臉的不屑,還態度強硬地向我們索要兩千元,最後講到了一千
伍佰圓才肯動手術,真他媽的夠黑心的。聽著她撕心裂肺地哭嚎,我心裏很難過
,現在想來都還很心 悸。

  其實當時我們都很冒險,私人醫生的醫術水平有多高,做這種手術有沒有把
握,都很難說、我們是懷著僥倖心理的,不過,主要也是看中了她是上了年紀的
女醫 生,而且,據她自己說,她是剛從醫院退休後便開了這家診所。這樣,更
增加了我們的"信心"。上帝保佑,她終於逃過了這場生死劫。手術後的她極度虛
弱,我是竭盡全力精心照顧她的。在這段時間裏,鍋碗瓢盆那一套我全都會了,
環境使然吧。

  那一段時間我也瘦了不少,她也很心疼我,說真的難為我了,我說你受了那
麼多的苦,我這點累又算得了什麼呢。她很感激地看著我,我俯身輕吻她,她閉
上了眼睛,盡情享受我深情的輕吻。

  她身體恢復後,已是臨近期終考試了。在此之前,系裏面因我們曠課實在太
多而給我們警告處分。她身體剛一恢復又得準備期終考試,那一學期我們過得實
在太累了。不過總算跌跌撞撞走過了那一學期。

  到大四第二學期,可是我最感傷的時期。那一期課基本上不上了,只作畢業
論文。時間上還是很寬裕的。因為面臨畢業,我們的擔憂又增多了。因為像我們
這種統一分配,原則上都是分回原籍,這樣我們就很難生活在一塊。

  我是打算留在海南,一則可以畢業後和陳豔在一塊,二則離姐姐、姐夫也近
。我和她都想通過她父母幫點忙,幫我在海南找個工作,那時應該是很容易的。
她把我介紹給她父母後,不知我哪點不滿他們的意,他們二老極力反對,絕不肯
拉我一 把。後來陳豔告訴我,說她父母特別恨我們省的人,可能是吃過我們省
某些壞人的虧,因此也"恨屋及烏",我成了那只倒楣的"烏",我真的很感不平。
陳豔還說,她父母還多次警告她,如果跟我繼續來往,他們就要打斷她的腿,並
和她斷絕一切關係。

  由於她父母不肯幫忙,我沒能留在海南,分回了我們縣稅務局。我是我們縣
稅務系統第一個分配回來的本科大學生。我們學的是農村金融管理,分配的範圍
廣, 因此我挑選了稅務系統,因為稅務工作比較吃香。她現在在海南進出口總
公司工作。記得我在畢業回家鄉的前一晚,我和她抱頭痛苦。當然我們並沒有承
諾什麼,那種情形我們實在難以作出什麼承諾。

  畢業後我們還有來往,我上班後的第一個冬日她還給我寄來了一件羊毛衫和
領帶,她還要求我有空時去看她,很遺憾,我沒能滿足她的這個要求,工 作畢
竟不像學生生活,一天到晚即使沒什麼事也得在單位呆著,難怪人們總說"人在
江湖,身不由己"。她給我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起初我還每封必回,後來我就
日漸懶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解決兩地分居的問題,我們沒有多少機會在一起
生活。

  而且,老實說,這時一個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陳豔可能有所察覺,後來的
信質問我的口氣越來越多,但我始終沒回信,她似乎很失望,在以後的一封信中
,她憂傷地告訴我,她嫁人了,小夥子是海南省紀委的,待她還不錯,只是她怎
麼也忘不了我。

  闖進我生活的另一位女孩是一所初級中學的教師。我和她認識是在一個朋友
的婚宴上。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那小縣城的婚禮程式,人們結婚得大操大 辦三
天,而且"三天無大斜",在這三天中,你可想去各種法子"戲弄"新郎。新娘及新
郎的家人,鬧洞房氣氛也特別熱烈,不過還是很少出現出格的事。我對鬧洞 房
不感興趣, 很早就和同學約定了到一戶人家去打牌。吃完晚飯後,我就嚷嚷要
去打牌,但一個同學因臨時有事分不開身便向我推薦了她--王芳,我初見她時,
眼中一亮,這小 地方竟有這般模樣的人,她的確長得很標緻,瓜子臉。丹鳳眼
,肌膚雪白,身材苗 條,用我們家鄉的話說是一個長得很"水靈"的女孩。不過
,看她那樣子並不是那種保守的女孩,她看我時眼睛直勾勾的,從她的眼神可以
看出,她是一個"野性 味"十足的女孩,不是說她是那種"風騷"味十足的女孩。
那晚我們打牌純粹是為混時間,借機交流同學朋友的感情。

  開始我們是三男一女,後來一位男同學因拉肚子,又換了一個女孩,變成了
"兩男兩女"。這時一個餿主意閃現我的腦際,我提議這回要玩得刺激 點。他們
問怎麼玩法,我說我們分成兩對,輸了的那對應該受到懲罰,每輸一次,必須現
場表演 "親吻",沒想到他們都答應了。自然,我和王芳是一對,那次我總是故
意出錯牌,等待挨輸接受"懲罰"(其實那哪是什麼"懲罰",而是一種獎賞),每
次我總 能如願以償,"親吻"王芳,我故意弄得"咂巴咂巴"作響,博得了對方的
一致好評。也不知他們是傻還是不願意,他們每次總贏,笑看我們接受"懲罰"的
表演。 我可是心甘情願地願意輸,確切他說,應該是我們一一我和王芳。實在
玩牌玩得太疲倦了,我們四人擠在一張床上睡,因為客人實在大多,鋪又少。他
們二人很快便 沉沉睡去,我們二人情況卻相反。待他們一睡著,我就乘著"親吻
"她的膽量。我把手伸到她的胸前,她稍微扭動了一下,但並沒有反對。

  我的手便伸進了她的衣服內,扯掉了她的乳罩,輕輕旋摸揉捏她的乳房。把
玩了一會,然後我把手伸向她那敏感的三角禁地,但她堅決地把我的手 推開。
那晚我真的很難受,因為我不是柳下惠,可以"坐懷不亂",我的情欲被撩撥起來
了,然而卻得不到發洩的有效途徑,這怎麼不令我難受呢?

  自那次以後,每逢周未,我就騎局裏給我們配發的摩托車從縣城趕到她的學
校,她所在的學校離小集鎮都還有一定的距離。集鎮上也有卡拉OK 廳、舞廳,
我總是先帶她兜兜風,然後到飯館吃飯,再到舞廳或卡拉OK廳,吃完宵夜後才送
她回學校。每次總是深更半夜的,守校門的老頭都煩了,我們暗中送給 老頭一
條煙,告訴他 ,凡是周未就別鎖門。有時,我也直接帶她到縣城去玩。那一陣
子,我的錢用得飛快,幸好手上總有一些稅款,為了不缺錢花,我都是預支稅款
,但虧空越來越大, 她有時也建議不去餐館吃飯去吃三塊錢一碗的麵條,我當
然不願她小瞧我,錢花得像流水一樣。

  那段時間我的心情特別特別好,我完全從海南的不愉快的情感經歷中擺脫了
出來,因為有王芳。王芳使我的心境變得寬闊、爽朗起來。她很懂風 情,很有
韻味。 自然,我們也逃不過那種男女之事。我和她的第一次是在她的學校。吃
完宵夜後,我們都很興奮,沒有一絲疲倦。我發現她床上功夫很有一套,她很會
調情,撩撥我 火急火燎的,然後一瓢冷水潑過來把我的欲火熄滅。然後又重新
幫我燃起欲火,幾 次反復,幾番折騰,憋得我很難受。在我快要絕望之時,她
適時拔旺了我的欲望之火,憋得難受的我終於得以瘋狂的渲泄。我就像一隻發狂
的獅子,在她身上橫沖直 撞,她也挺能配合,我們總能達到高潮。但那一次,
我證實了她己不是什麼黃花閨女。在我發呆的時候,她坦然相告:"我己不是處
女,不過,你也不是處男。"我 不禁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她回答說:"你
太老練了,這絕對不是你的第一次。"我用略帶調侃的口氣說:"這樣我不是吃虧
了嗎?"她回說:"我們誰都不 吃虧。"然後我們相視而笑。她還笑我在做愛時面
目猙獰可怖,我說我還以為你眼睛眯著了呢,原來你不是真眯眼睛,你好傢伙,
你騙我,看我不揍你。她則笑得前 仰後合。

  但我隨後碰到了麻煩事,局裏批評我濫用稅款。那時我也收斂了一點,總是
買點菜到她那兒做,娛樂場所出入得也少了,只是帶她去兜風。後來,局裏的事
務多了一些,有時周未周日也要加班,我去她那兒也少了一點。

  但後來,我發現她對我似乎冷淡了許多,後來聽人說,我不和她在一起的時
間,有一個英俊高大穿軍裝的小夥子經常來找她。我追問她,她說那是她的男朋
友。我問她愛那個軍人多一點還是愛我多一點。她說她不知道。我很生氣,便和
她吵架,要她和軍人斷絕關係,她說她做不到。

  我說我最恨腳踏兩隻船的女人,她說她愛那些值得她愛的男人。

  一天天地和她吵,她都不肯和軍人斷絕關係,我不願妥協,便向她提出分手
,原以為她會屈服,可她並沒有,只是噙著淚,含愁凝望我,憂傷地對我 說:
既然你不能容忍,那就分手吧。我實在沒辦法。"我追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說就實話實說吧。那個軍人是她的初戀情人,她的最寶貴的東西當初就是獻給
了他。他和 她是同學。高中畢業,她上了市師範專科學校,他則當了兵,在送
他當兵之前,就在他的半強迫下和他有了第一次。她的心早就屬於她的第一個男
人。但事後她就後 悔,覺得她是大學生,而他卻是當兵的,又是農村戶口,她
們很難走到一塊。但在 在她臨近畢業時,他卻考上了軍校。無疑,她的疑慮成
了多餘的。但她是個生性風流的人,和他長期不在一塊,自然倍感寂寞,因此就
接納了我。但久而久之,這件 事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利用探親假找到她的學
校,當面質問她,並威脅她,如果她要是變心,他就殺了她,然後自殺。

  看到他那充滿血絲的眼睛,她的心軟了,那分明是對她的愛呀,雖然帶點佔
有性質,但這種自私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她就答應了他。她還對我說,她不否
認跟 我在一起的確很快樂,她以前也是真心對我的,但她只有一個身子,雖然
同時愛兩個人,但面臨此種難堪的抉擇時,她只能做出如此的選擇。她還說像我
這麼好的男孩子,將來有的是女孩子愛,她祝我將來能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孩
子,還請我忘記她。

  我當時很氣憤,我覺得她是在說謊,也為我感到悲哀,我僅僅是她寂寞靈魂
的撫慰者,成了她排憂解悶的人,我恨我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不愛我的人。我終
於明 白人們所說的"寧願跟一個愛我但我不愛的人生活在一塊,也不要跟一個我
愛的但不愛我的人生活在一起"這句話的真正內涵。我覺得她說的一切都是欺騙
,我總算認清了她,她是那麼一個有"心計"的女孩子,我跟這種女孩子一起生活
肯定不會幸福。

  肖國良一臉的不滿亦或是不屑,我不知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酸葡萄心理,但
看他那悲傷的臉色,我猜想肯定酸葡萄心理成分要多一些。

  更令我倒楣的是我因為挪用稅款太多,一時無法湊足虧空,我被單位給予了
處分。當時局領導還找我談話,說對待年輕幹部從來都是從嚴要求,給予 我一
定的處分是從挽救幹部的角度出發的,希望我能正確對待。並說年輕人犯錯誤是
難免的,還說我的業務能力還是挺不錯的,畢竟是大學生。說得我很不好受,怨
他們吧,他們又這麼關心我,看來我只得怨自己。

  但我感到實在無法面對那樣的環境,我總覺得背後有人在指指點點。因此,
我決心考研,考得越遠越好。我坦誠地把我的想法告訴局長,局長倒是 通情達
理,只是囑咐我要正確處理工作與考研的關係,要在搞好本職工作的前提下考研
。我那段 時間真不知怎麼熬過來的,一方面要工作,一方面要準備研究生考試
,我白天工作,晚上挑燈苦讀。考研完後,我掉了五斤肉。幸好功夫不負有心人
,我終於考到了 北京,攻讀碩士學位期間,我猛攻計算機,很早就通過了計算
機的等級考試。碩士畢業後,我乾脆到了我現在工作的這家外企。薪水待遇還不
錯。

  情感生活我基本上關閉了自我。我覺得和我上過床的女人都會離開我,我真
的不能相信其他女人,我感到她們像霧像風又像雲,來來去去,我總是捉摸不定
,琢磨不透。我不想再次卷人情感的漩渦不能自拔。

  到北京求學這幾年,我過得很平靜,很充實,我的學業大有長進。我準備積
攢一些錢,然後到美國的哈佛大學攻讀博士,我哥其實願意為我出這筆錢,可我
不願意,我想還是靠自己闖出路來為好。只不過我要他幫我聯繫學校。

  真的不騙你,在情感上我無欲無求,也許一切都看透了,女人其實就那麼回
事,把自己的一生都寄託在她們身上,整天都圍著她們轉,也沒多大意 思。難
怪錢鐘 書先生寫《圍城》,他老先生的確說得在理,婚姻就像一座圍城,裏面
的人想沖出去,外面的人想沖進來。我雖不是那種法律意義上的"裏面的人",但
我卻是社會 意義上的"裏面的人",也總算"沖了出來",只不過是被動沖出來的
,也幸好我 沖出來了,我現在過得不是挺好嗎,一個人自由自在,無牽無掛。
雖說有時候也想念媽,但她老人家我還是放心,我考到北京後,我就勸她老人家
搬到姐姐家住,反 正姐夫家也沒什麼親人。我這一輩子,真想一生一世一個人
走,不管她愛人還是朋友,不管它歡喜還是憂愁,全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他說完後,天都已經黑了,我們一看表,時鐘都已指向七點鐘了,他留我吃
飯,我謝絕了。在夜色闌珊中,我和他道別,並祝他美國夢成真,他也預祝我的
試婚專題調查也取得成功。(劉志明)







  第十八章 風花雪月的事

  現代人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思想讓我
們難辨真假。可是呢,結婚又畢竟是每個人的 終身大事,不經過試婚這個人生
特別的階段,要找到適合自己的異性幾乎沒有可能。當然,我不要求每個男人都
像我一樣。他們怎麼想的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要讓 自己在生活中找到感覺一
一不過我還沒有找到。

  可以說,我是在見到段明的第一眼時就萌發了採訪他的意圖。但是很快地,
當我簡要地向他道出我的打算,並習慣性地徵詢他的意見時,我立刻又後悔了。
段 明眯縫著眼,一動不動地盯著我足足有半分鐘時間,然後很自負、很淡漠地
點了點頭。幸好這是一次朋友的聚會,立刻有人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場面。

  後來,還是在那位介紹我們認識的朋友的安排下,我才再一次同段明見了面
,這回是在他公司的辦公室裏。

  我去的時候,段明正在向他的秘書吩咐工作。從他那種頤指氣使、高高在上
的架勢來看,我幾乎已認定他的故事不外乎同他那一身從裏到外的"花花公子"名
牌服飾一樣,絕不會有什麼新意的,那些風花場中的風流軼事,本來就不是我此
次採訪的目的。

  段明的儀錶不能以帥或者有氣質之類的詞來形容,乍看起來,他那一身藏青
色名貴西裝包裹下的人似乎顯得有些虛空--當然,別人可能會認為他有氣派有性
格什麼的。

  他今天對我說話的態度似乎客氣多了,而且他講話雖不緊不慢,卻決不像我
想像的那樣糟糕,這當然是我後來的感覺。在我聽完他的故事之後,內心裏已經
決定了要將他的故事奉獻給讀者們。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不要將我父親、母親的情況報道出來。這個想必你能明
白,他們的身份。地位不允許這樣。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同父親的關係不太妙,
幾乎是從來沒有好的時候。這倒是無所謂的事。

  同普通人相比,我唯一的優勢是有錢。當然,女人也沒有少過。反過來說,
我沒有過普通人所謂的快樂,也沒有過真情,你別誤解,不是我無情,而是我這
樣的人,是不容易找到真實的情的。

  我二十歲就來了北京,到現在正好整十年。可是呢,每天早晨醒來,看著這
個城市的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以及那些匆匆走過的人群,仍然會有一種陌生的
感覺,這是很奇怪的,連我自己別墅的房間、地板,那些豪華的東西,都是那麼
陌生,仿佛從來就不是我的。

  只有一次,這一生就只有那麼一次,我差點得到了愛情,很真實很純的愛。


  那還是在南昌的家裏,我上高一年級,大約十六歲左右吧。那個暑假是很熱
的,整個南昌就像彼火烤著,這是每年最難熬的日子。但那個暑假卻出奇 的輕
鬆,因為我的遠房表妹從她的小鎮來我家過暑假。她叫唐宛紅,比我小一歲,我
們都上高一,但她的學習比我好多了。宛紅雖然是小地方生活的女孩,可她天性
活潑,特別機靈特別懂事。

  她唱歌很能打動人,又婉轉又悠揚,真正一隻百靈鳥。那整個暑假她幾乎都
和我在一起,南昌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怎麼會喜歡上她的 我已經
記不清了,反正她是第一個敢頂撞我的,甚至當著家人的面也對我不依不饒的女
孩。開始我還反感她,可日子一長,我反而感到離不開她了。

  那時候人小,女孩子的漂亮是很讓我陶醉,而表妹是個標準的美人兒。她比
我高,發育又早,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當她看我的時候,我心裏就忍不住會
咯咯咯地響。哦,現在回憶起來,那個又純情又狂熱的男孩子仿佛不是我自己。


  後來我開始送給她東西,各種各樣的小玩藝,都被她認真地收藏了起來。並
且,我開始在日記上寫她,密密麻麻地寫上她的芳名,哇,那種感覺,自認為自
己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情種,那時候,我和她的感情幾乎是沒有任何理由的,那麼
自然,我可以從她的眼睛裏看到她也喜歡我的。

  我第一次吻她的那個夜晚,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晚的雨好大,風好大,
似乎我們家那幢小樓飄蕩在一片茫無邊際的海上,而且整個被黑夜吞沒 了。那
時我是 跟祖父母一起過,他們早已睡了,寂無聲息,我們在一起唱了好多的歌
,我就那樣一下子抱住了她。宛紅的臉刷地紅了,變得滾燙滾燙,我吻她的時候
,她已經忘了 拒絕忘了動作、身體挺挺的,就那麼被我吻了。我也是很慌亂的
,這是一生之中第 一次接觸女孩的身體。後來我解開了她的衣服,吻了她的胸
部。我聽見她在我頭頂不住喘氣的聲音,又急促又緊張,很撩人的。不過我沒有
能更進一步,當我的手不 由自主地去拉她的裙子時,她不知哪兒來那麼大力量
,一下放子推開了我。她似乎清楚了些,嘴裏咕隆著什麼。我還想來,但看到她
急得掉下了眼淚,我才懼然猛醒 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就這麼簡單,可是讓我再難忘記。在以後接觸的一個又一個
女人中,我再也沒能找到那種感覺,那種熱血沸騰,天旋地轉的深刻地感覺。

  可惜的是以後我再沒有見到過表妹宛紅了。我父母同她的家事實上關係比較
疏遠,我們兩家人以後幾乎沒有來往。聽說她高中畢業後就嫁了人,那時候我真
為她遺憾。

  後來又聽說她生孩子後死了,我這心裏的痛惜幾乎延續了整整三年,到大學
畢業後遇到姚可文才有所好轉。

  姚可文算是我生命中比較重要的女人。按理說,我這種人在大學也是受歡迎
的,我自信我要得到那些女生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呢,我那幾年一直思 念著
同表妹的那段情緣,對於身邊的女生們我視而不見,甚至很討厭她們對我獻媚。
恐怕一般人難以相信,我這樣的花花公子竟然二十歲前從來沒有過女人,想起來
連我自己都不信。

  可文是個很漂亮的女孩,認識她時她才剛二十三歲,可是她的豐富的性經驗
和獨特的人生觀念讓我如癡如醉,不能自拔。一句話,她勾引了我,而且想同我
結婚,我當時根本沒想過她是沖著我的家庭背景和富有而來的。

  可文是朋友介紹給我當秘書的,而且來的時候她已經有了男朋友。她聰明,
活潑,帶一種野性美,一旦她有心對你好,你就再也無法擺脫她的掌握。 那時
候,我對於婚姻的看法還是比較單純的,我們在一起三年多我都對她很真的,並
且準備同她結婚。你是說,你準備和可文結婚,並且她也有這種打算。我問道。


  段明雙手托住下頜,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在此時,我突然發覺他並不是那
種難以接觸的人。他高做,但本質並不差。哼,剛開始她想嫁給我的時候,我家
裏人都表示反對;等到我想娶她時,可文卻已不是當初那個一心一意愛我的女孩
了。

  在學業上,我表現不太好,有時可以說很糟糕,這也許是父母親對我比較失
望的原因之一。我這人很自立,不像大哥,二姐一樣聽父母的話,所以有時候我
和家 人似乎是格格不入的。在我和可文同居的事上,父親是很生氣的,母親沒
有那樣強硬,但也是堅決反對。在我們幾代人的家庭史上,我可算是第一人。我
不習慣於按別人的臉色行事,哪怕是親生父母。

  我不能否認,我是糊塗地同可文上床後才想到結婚的,在這之前,我幾乎沒
有太在意她。她雖然沒有讀過大多書,但生意場上已經做得得心應手,要不是有
她那幾年的幫助,我的成就斷不會這樣大的--這一點我從沒否認過,也無須否認


  從姚可文的名字來看,可以知道她溫柔、美麗的一面,這有時使我回想起宛
紅;但她還有另一面,她發怒時會暴跳如雷,聲嘶力竭,而且毫不顧忌什麼場合
,那時候我唯一想到的詞說是"母老虎"。

  我們住到一起後,也很正經的過了些日子。反正金錢對我來說並不是最重要
的,我的財運又一直不錯,所以我對可文基本上是很大方的。那幾年的開銷,加
上分手時我給她的錢,大約在四十萬左右吧。說句真話,她的心既然不在我身上
,給她 些錢又算得上什麼呢,就是妓女也得花錢嘛。不過呢,儘管我對可文的
離開無所謂,畢竟"夫妻"一場,最後她竟然說"從沒愛過我",這是不是我的可笑
呢?如果這句話不是在我們爭吵時她一時氣急了講出來的,我肯定不會讓她好受
的。

  細想起來,我是被姚可文給玩兒了。我們曾為試婚約定了幾條原則,什麼雙
方自願,時間為三年,什麼彼此不可有約束,試婚期滿就結婚或者和平分手,等
等。 並且她還將它寫成了一份協議,我們簽了字的,以作為憑證。哼,後來我
才明白,她一開始就沒有愛過我,她和我試婚是別有用心的,我到現在還不相信
自己做過如此愚蠢的事,也許沒有人會信。但那時候,我真的是那麼個傻裏傻氣
的男人。

  聽說可文又同她以前的男朋友好了,開始我想不通的,我氣得想找人把他們
殺了。後來當然沒有發生殺人的事,我只能認栽。

  這以後幾年,我幾乎沒有同哪個女人有過正常的關係,都是玩膩了就一腳踢
開--我不怕講出這些來,這種年頭,你有錢又有權,女人根本不看你是 個他媽
的什麼人,排著隊等你上。不過,這不包括所有女人,像我表妹宛紅一樣純的女
人是有的,可是無法碰到。我相信即使宛紅在世,我對她肯定也不可能有當初
的那種感覺了。

  我也想過結婚啊,認認真真過日子,像其他人一樣,可是不行,一同女人上
了床,就什麼感覺也找不到了。別說結婚了,同她們一起生活也挺困難的,讓我
成天去哄他們,講一些了無趣味又空又假的話,真是太累。

  這時候,剛才他的那秘書又進來了。看著她臉上的濃妝。她在同段明講話時
那種又曖昧又太甜太輕的聲音,使我想起了段明剛才的話,確是有幾分道理。

  "據說,你還有一次試婚的經歷。"待那位小姐出去後,我開始提醒段明。

  怎麼講呢,我沒有把這次生活經歷看作試婚,從內心裏沒有,這只不過是穩
定女人的心的一個小小手段。但是我並沒有慢待她的,分手時我一次性給了她十
五萬元,夠她找個老公前的花銷了。

  我得承認,田欣是真想和我結婚的,她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隨便玩玩的意思
。之所以我同她呆了有一年多,就是因為她很真實很純情的,這樣的女人每個男
人都會喜歡的。

  田欣也是南昌人,是我95年回父母那裏認識的。我是第一次見到她就決定要
追她的。那老戰友的女兒,人很樸實很清秀,我幾子在成百的人群中一 眼就捕
捉到了她的身影。那時候,我有種莫名其妙的衝動,她的背影又一次喚起我對宛
紅的回憶,我忽然想到,我要追到這個女人,我要從她的身上體驗少年時代的
那種純情,或者說,是要體驗一下這種女人的味道。

  我當時就認識了她,她聽說我的情況,似乎並不反對我們做朋友。後來追她
的過程就挺複雜了,我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智慧和風花場上一些特殊的 手段。
為什麼會這麼難呢,因為田欣是個初涉世事,剛從學校畢業的女孩,她本能的拒
絕外面的世界和男人。當然,因為她家並不富有,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很保守的
很傳統的那種。

  我要聲明一點,田欣根本不是那種只是看錢的女人,她甚至根本不在意我有
沒有錢。我當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我追她時一開始就沒有用那些大 把大把
花錢的手段,她根本不吃這一套。但我的機會終於來了,我永遠記得那個飄雪的
夜晚,據說那是南昌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雪。那以前的幾天她父親病了,田欣一
直在醫院照看 她多病的老父。她母親早去世了,弟弟又在上海讀書,因此她中
專畢業就同父親相依為命了。那次我找到了替她花錢的機會。因為她家裏已經拿
不出做手術的一萬多 元錢,她不得己才答應我幫她付錢,不過算是借的。那幾
天我成天呆在醫院幫她照料老人,晚上又送她回家。我看得出來,她已經對我有
好感了。

  那晚的雪真大,我們是一路走回她近三公里遠的家裏的。我對環境並不敏感
,可田欣不同了,她是極脆弱極細膩的女人。我看到在雪花飛舞的路燈下她眼裏
充滿了感激。

  憂愁和所有柔弱女性才有的溫情。我們沒有說什麼話,大街上只聽見我們踩
著冰雪發出來的聲音。到家裏我們都快凍僵了,她第一次請我去她家裏坐坐。

  進門的時候,她的手觸到了我的手上,那手太涼了,我順勢捧起了她的那雙
凍紅了的小手。這種動作我預先就想好了,但當我看到她眼睛裏流露出來的驚慌
而又夾雜著喜悅的神情,我忽然感到自己太俗氣了,面對這樣一個好女孩,我竟
然成天 在想怎麼得到她的身體。不過這種想法只是一閃而過,見她沒有生氣,
我輕輕摟住了她,然後迫不及待地用我的吻蓋住了她那小巧紅潤的唇。她的身子
涼涼的,但她藏在口裏的舌頭卻暖乎乎、柔和如水。這是我好多年沒有的陶醉了
,一個長而又狂熱的吻。

  田欣畢竟還是個雛兒,她在我這個"情場殺手"面前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我緊
緊地抱著她,投入地吻她的唇,然後是眼、耳朵、她白晰的頸。說實 話,在我
還沒有進入下一個程序前,她就已經徹底繳械了。我終於如願以償,但她留給我
的感覺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樣,我幾年來頭一回在打算如何將這個女人留在我 身
邊,也許我還會娶她為妻。

  一個月後我將她帶回了北京,作為她來說,跟我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她開
始不忍丟下父親,可老人很開明,病也好了,反而鼓勵她說我是他們的"救命恩
人",人是要知恩必報的。當然了,我那段時間的表現也許是一生中最老實本份
,同樣 也是最不可思議的兩個月。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去追一個純情的女孩,
然後把她帶回了家。唉,那叫愛還是什麼我不敢肯定,但至少我跟田欣在一起時
心裏挺踏實挺輕鬆的,這種美妙的心情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

  田欣到北京時只有二十一歲,要不是年齡的緣故,也許我已經同她結婚了。
剛開始她怕和我公開同居,但在我的開導下,她總算能像妻子一樣的同我相處了


  我說過,我是不想結婚的,但那段日子似乎有些動搖,因為田欣的確是個好
姑娘。她值得任何男人愛一輩子的。

  "你們怎麼會分手,田欣不會主動離開你的吧?"我插言道。

  段明這回似乎又恢復了他那對人不屑一顧的姿態,他只是用一個手勢制止了
我繼續說下去。

  我已經說過,試婚只是我拎住田欣讓她聽話的一個藉口。我對女人是沒有耐
性的,可同田欣居然在一起近兩年之久,也算是不小的突破了。當然,可 文不
在此例,那時我還很單純,跟後來的我區別太大。怎麼說呢,女人是很容易讓人
陷進去的,後來的我既不想太走近女人,又少不了女人。所以說,同田欣的那段
生活是我的一大奇跡。

  時間久了,我發現田欣是不適合我的,或者說是我不適合她也行。這其中最
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漸漸的把我看成了她的唯一,同時她也理所當然地認為她也應
當是 我的唯一。有一段時間,我算是嘗到了她吃醋的滋味,她開始用一種審視
的目光來評價我身邊的每一個女性,適當的時候,她會洋洋自得地以總經理"夫
人"的身份出現。我是不能忍受這樣的女人的,我開始設法疏遠她,到後來我不
得不向她攤牌了。

  田欣一定受到不小的刺激,她那段時間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但後來她默然
承受了這一切打擊,事實上,她也許永遠無法適應我這樣的男人,她明白她不可
能屬於我的生活圈子。她沒有像有些女人一樣胡擾蠻纏,也沒有悲痛欲絕。

  我知道,看清了我的本性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們早散比晚散好,
畢竟"夫妻"一場,我是真心希望她以後能有好的生活的。

  對我而言,試婚是很好的。現代人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世界上形形色色
的人和形形色色的思想讓我們難辨真假。可是呢,結婚又畢竟是每個人的終身大
事,不經過試婚這個人生特別的階段,要找到適合自己的異性幾乎沒有可能。

  當然,我不要求每個男人都像我一樣。他們怎麼想的無關緊要,重要的是,
要讓自己在生活中找到感覺--不過我還沒有找到。







  第十九章 一場遊戲一場夢

  像我這樣的女人,要不是受到傷害或者有過這樣的經歷,怎麼會試婚呢--以
前,我覺得試婚根本就是不可取的,年輕人 遊戲而已。但當我碰到鄧林濤後,
自然而然地就覺得試婚是非常重要的--我怕再一次重走老路,快四十歲的女人了
,已經沒有再錯的機會。現在我們仍然這麼過, 不是不想結婚,我們都習慣了
這種生活。

  應當說,章潔是我本次採訪中年齡較大的一位。她1960年生,湖南人,目前
在北京某出版社做編輯。

  我和章潔三年前在一次畫展上認識後,彼此一直保持聯繫,因此這次採訪她
還算比較順利。實際上,她是那種略有些古板甚至可以說迂腐得有些神經質的人
,我一開始並沒有想過要挖掘她的故事。令我有些意外的是在一次電話聯絡中我
隨口道 出了我調查試婚現象的打算時,她立刻表示出濃厚的興趣,並且說願意
向我袒露心聲,講述她親身的經歷。我猜測,她一定有些心裏話找不到人傾訴,
也許總想一吐為快。事實證明,我的推斷不無道理。

  章潔約我在東城一家肯德基見面,在將近三個小時的會面中,我幾乎只講了
不到十句話。這種情形也許一般人難以想像,但這是實實在在的事。章潔屬於那
種學者氣質的女人,瘦而高,鼻樑上架一副黑色眼鏡,這使得她的目光從鏡片後
面投向我時,顯得捉摸不定,高深莫測。

  儘管我同她已是幾年的朋友,但她講話時的吐字速度之快仍令我有些難於適
應。好的是,章潔的故事很精彩,很有新意。我的前夫叫黃浩,這你可能還記得
吧,我告訴過你的。黃浩這人看起來挺簡單的:豪爽、粗魯,人很漂亮--我一直
認為男人的漂亮或者說英俊與行為的粗俗並不矛盾。

  但他內心世界其實很卑鄙很陰險,至少我和他近十年的夫妻生活中我從來沒
有鬥過他。

  具體點說吧,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到後來想方設法同我離婚,這些想法他從
來沒有說出口。我和他的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別人都認為我不好,認為我喜新
厭舊。我呢,傻傻的被他擺弄了這麼多年,直到分手後才看清了他的嘴臉,真可
悲。

  我同黃浩結婚時還在老家岳陽市,那時候朋友們都挺羡慕我,認為我找到了
一個很出色的男人。我這麼說也許別人不明白,我剛才說過黃浩是粗俗的男人。
是的 ,他骨子裏真的是很無聊的男人,除了金錢、地位、女人,他幾乎沒有任
何感興趣的事。但看起來他不是這樣,他的帥在我們岳陽是出了名的,而且是研
究生,做事八面玲玩,人家對他印象都不錯。

  我呢,長得不漂亮,並且不太接觸外面的世界,對男人可以說一點都不懂。
說實話,黃浩在大學時追我使我有些受寵若驚。當然,等我明白他娶我的本質意
圖時,我們的兒子都快三歲了。

  那段時間黃浩對我很好,是我們十年夫妻生活中最好的幾個月,他不僅工作
努力,回家裏還要學習,連所有的家務也一個人包了下來,人累得瘦了一圈。他
說, 人一輩子不容易,找個好老婆更不容易,他要用一生的奮鬥來使我們一家
過得比別人都好。在那種情況下,哪個女人能不感動呢,儘管我看起來是個無情
的女人,但我同樣需要愛,懂得愛的呀!

  所以呢,那時候我讓在省裏工作的父親幫黃浩辦出國簽證真是很賣力。黃浩
準備出國深造學習是當時很時興的企業管理一類的科目,我當然挺贊成。當時母
親提 醒過我,社會上那些人一出國就再也沒回來的現象不在少數,但我不聽。
我喜歡有出息有大志向的男人,我也相信黃浩對我的愛很深,況且我們有個聰明
可愛的兒子呢,他怎麼可能拋下我們母子。

  可是,黃浩終於沒有能出國,而且我發現我對他這麼多年的癡情竟然是一廂
情願。

  那天也許是天意,我突然覺得黃浩快出國了,我應當為他盡點心。那天我照
例起得很早,我是個喜歡生活有規律有秩序的女人,早起也算是其中一項 內容
。黃浩讀書一般在晚上熬夜,早晨起得晚一些。所以我決定把他前兩天的髒衣服
洗了。當然,自從我跟他結婚以來那次還是第一次動手洗衣服。我沒有想到的
是,就那麼一次突發奇想,竟然使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我發現了兩封來自美國的
信。

  黃浩從來沒告訴我他在美國有朋友,當時我有些懷疑,順手抖出信紙,天哪
,居然是他的情人在美國寫過來的信!

  而且那女的不是別人,是我們大學的同級同學,當時有名的美人李娜。那時
候李娜喜歡黃浩我也知道一些,但我的確不知道黃浩對她怎麼樣。

  從那封充滿思念之情的信中我至少明白了三個問題:第一,黃浩與李娜的感
情是很深的,而且在我之前;第二,李娜一直在等黃浩;第三,這點是最 令我
氣憤的,黃浩出國的目的就是為了同李娜結合,黃浩出國的手法是他們早就商量
好的。我想,也許是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使黃浩去美國,所以想到利用我及我的高
幹父親!

  我當時簡直快氣瘋了,我只覺得天旋地轉,有一種想用刀把黃浩剁了的感覺
。但我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我就是這麼個人,遇到意外時冷靜得自己都感到不可
思議。那時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才三歲的兒子亮亮,他是那麼天真可愛。

  我不能讓他小小年紀就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中,我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
的傷害。

  我叫醒了黃浩,把那兩封信扔到他眼前。黃浩呆住了,沉默了足足有半個小
時,我當時的心好痛,我不相信眼前這個朝夕相處幾年的男人竟然從來就 沒有
愛過我。黃浩終於講述了他和李娜的事,但我相信他沒有全部講出來,我更不相
信他說只是受了那個女人誘惑,逢場作戲,而且他愛的人只有我和亮亮,去美國
他的本來目的只是為了多學東西,作為回國後發展的資本。

  你想,我怎麼可能還去信他的話呢,那些自相矛盾的話只能讓我更深地體會
到他內心的肮髒和卑劣。我沒再說什麼,我告訴他我絕不可能再替他辦簽證,他
想甩掉我們母子,做夢也別想。

  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令我自己吃驚的是,我和黃浩
居然又在一起貌合神離生活了七年,直到亮亮十歲了我們才分手。不過這也挺正
常,要是在以前的社會,我說不定還會忍辱負重一輩於。

  黃浩對我瞭解很深,所以他知道怎麼對付我。表面看起來,他對家庭挺不錯
,但他的心裏其實一直就沒有過家的概念。這後來的七年,黃浩幾乎沒有和我有
過和諧的性生活,怎麼講好呢?黃浩同我做那種事時總是用一些令人難堪,甚至
難以忍 受的動作折磨我。他說這樣刺激有情趣,但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並且
他知道我討厭這些,他是用這樣的形式來讓我難受、屈辱。但我沒有辦法,他畢
竟是名義上的丈夫,這種事我向誰講也不會有作用。況且,我的父母又極 重家
風名聲,我在岳陽時又是當高中教師的,我能怎麼樣呢?

  不過到後來兩年,黃浩連折磨我的興趣也沒有了,我知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這些事黃浩瞞別人瞞得很緊,可他似乎故意讓我知道。我說過,他太瞭解我,
這種家醜我只能埋在心頭,默默苦咽。

  我母親退休後,我們就離婚了。亮亮跟了我,這一點黃浩求之不得,我呢,
因為有了母親照顧亮亮,也就放心了。對於這段無聊的婚姻,我早就煩透了,離
婚時也沒什麼遺憾的,反而覺得得到了解脫。

  我到北京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找個清靜的地方,做點自己喜歡的事而已
。離婚是我提出,來的,家庭、朋友、熟人們都似乎認為我是個壞女人,我受不
了那種壓力,我只能逃避。唉,可悲的是,似乎沒有一個人認為離婚也有黃浩的
錯--所以我說黃浩這個人特別狡詐、陰險。

  說到這兒章潔好不容易停頓了一下,我趁機站起來到樓下要了兩杯可樂,因
為我們杯子裏的早就喝光了。

  又一次坐下來時,我問她能不能多講講試婚的故事和感受。章潔似乎沒有聽
到我的話,默默地吸了兩口飲料,又抬頭看著我。

  你沒有明白,我講的這些自有我的道理。實際上,像我這樣的女人,要不是
受到傷害或者有過這樣的經歷,怎麼會試婚呢--以前,我覺得試婚根本就是不可
取的,年輕人遊戲而已。

  我的確沒有想過自己也會試婚,但當我碰到鄧林濤後,自然而然地就覺得試
婚是非常重要的--我怕再一次重走老路,快四十歲的女人了,已經沒有再錯的機
會。

  鄧林濤比我小三歲,但他在出版社已經幹了十多年,工作很出色的。我曾經
問他為什麼三十歲還沒有結婚,他只說沒有找到投緣的人,沒有別的原因。這我
是相信的,人生一個緣字,的確太深奧太難尋了,有多少人為了緣而孜孜以求,
到頭來呢,還不是湊湊合合,糊裏糊塗就過了一輩子。

  鄧林濤其實挺有男人像的,高大魁梧,非常隨和,出版社的人都叫他"林子
",到後來我也這麼叫了。說實話,一開始他追我時我一直認為他居心不良,他
這麼年輕有為,除了想和我上床,還有什麼呢?我想不出他同我結婚或者說看上
我的理由,並且他知道我已經有個十幾歲的兒子。

  當然,那時我離婚沒幾年,對每一個男人的戒心都挺大的。

  但林子顯然是真的,他在工作中對我的關照不用說了,居然會每天趁我不在
時在我的辦公桌上放一朵玫瑰花,一直到我們後來住到一起,從未間斷。我算了
一下,大約有二百八十朵左右。這事在我們出版社一直被傳為美談,林子也為他
的"傑作"感到滿足得不得了。

  後來我有些掛不住了,除了我自己,幾乎整個出版社的人都在談論玫瑰花的
事。說實在,每個女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虛榮的,儘管我有些生氣,但林 子的
癡情還是打動了我。後來當他請我去跳舞或者參加什麼活動時,我沒有再拒絕。
不過我明確告訴他,我和他只能做很好的朋友,要進一步,絕對不可以。他答應
了我,但熱情依舊。每天那朵鮮豔的玫瑰花還是會出現在我的桌子上。

  那晚發生的事,我是中了林子的"圈套"了。大概是前年秋天吧,那段時間亮
亮成績很不好,在學校又調皮搗蛋,不聽老師的話。我們那時正忙,不能抽時間
回家看亮亮,因此心裏乾著急。那時我還沒和出版社簽合同,還不算正式的,無
論如 何,我不能為了家事而丟了工作吧,但亮亮又是我的心頭肉,我真不知怎
麼辦才好。所以當林子請我出去吃飯時,我就去了,而且不知不覺喝了好多啤酒
,昏昏沉沉就同他回到了他的單身公寓裏。

  後來我清醒了些,他開始給我講他的往事。原來林子也挺慘的,他只有五歲
時就和在文化大革命中受打擊的父親到了鄉下,過的日子人不人鬼不鬼, 肚子
吃不飽,還常遭人欺負。他說他母親生下他不到100天離開了人世,回城不久父
親也死了,他只能寄人籬下,跟著姑姑過了幾年……聽著一個東北大漢有如孤
苦無依的孩子般的傾訴,我不由得掉下了眼淚。林子趁機擁住我,吻著我的面頰


  我忽然間完全醒了,我使勁地要掙脫他,而且嚴厲地警告他不許胡來,但林
子很衝動,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我的話,很輕易地把我抱到了他的床上。那時候
,我 感到他的渾身都在顫抖,眼裏像充了血一般,毫無顧忌地撕扯著我。我迷
亂,驚慌失措,但沒有反抗的力氣,不是沒有,而是因為林子的力量太大。然而
,當他完全得到我,當他有如洶湧的急流般衝擊著我的身體時,我突然間繳械了


  我在那一刻感到自己又有了真正的女人的感覺。

  想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可憐,從跟黃浩產生隔閡後幾年,到離婚的幾年,我已
經有很久沒有覺得自己是個女人了。要不是有個自己的兒子,也許我就不該活在
世上。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事後林子好像清醒了,他很內疚,但他似乎又不知道怎樣向我表示悔意。他
那種手足無措又急又怕的表情反而使我覺得他可愛的一面,我無言地抱住了他。
後來我告訴他說,只要他真心愛我,我不怪他。林子的眼裏流露出意外的驚喜,
他激動地擁著我又親又吻,並且又一次狂熱地要了我。

  從那天後,我們就搬到一起住了。林子對我真的很好,他像個初戀的男孩一
樣待我,小心翼翼的服伺我,仿佛怕我在他手心裏化掉。有時我也會想起 大學
裏黃浩追我的情景,但我深知林子的愛更深更真,同黃浩的用心良苦真的很有區
別。在內心我總感覺林子又年輕又有才幹,他的條件比我優越得多,所以我覺得
欠著他什麼 似的。所以呢,我也算是盡心盡力地對林子好。他在的時候是不讓
我做事的,我就趁他不在家時把家務做好,洗衣服,拖地板,做飯做菜,我幾乎
都是在和林子走到 一起後學會的。人是善變的動物,我居然也由懶惰變得勤快
,做事感到特輕鬆特愉快。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林子是真想同我結婚的,他不希望我每天這麼辛苦地上班,他說他可以給我
舒適的日子。我何嘗不希望如此呢,但我已經沒有膽量再試一次受傷害的滋味。
林子雖然愛我,但我沒有底,他這麼年輕,以後會如何實在是難以斷定的。

  我是個做編輯的,幾乎每天都可以讀到那些形形色色的有關愛情的文章,我
發現,似乎真正的愛情己越來越少,甚至可以說,像上一代人或者更遠古的先人
們追求的純粹的愛幾乎已不存在了。

  到後來,林子也同意了我的看法。他說,雖然我們的愛情這麼真實,試婚仍
然是有好處的。他不是指可以相互瞭解或適應的意思,他認為我可以在試婚中慢
慢抹去舊日的傷痕,然後,呈現一個完完全會的我給他。

  到現在,我們試婚已經快兩年了。實話說,在這兩年裏我們有苦有樂,有過
滿足,也有過失落。有句話叫做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每個人都會有閃光的地方
,當然也有缺點。應該說,我在試婚生活的兩年裏最大的收穫就是學會了如何很
現實, 很客觀地看待林子的不足之處,學會了像個妻子一樣地面對他的錯誤。
反過來,林子也在努力適應或者包容我脾氣不好的一面。在這些方面,我們都很
滿意,因為我們走在一起時就有過約定,我們一定要給對方一個完全真實的自我
,就像其他所有夫妻一樣面對實實在在的生活。

  當然,我還要告訴你的是林子並非沒有過感情經歷。

  他沒有結過婚,但有過很長的感情史,有個女孩曾經和他在一起五年之久,
結果卻被一南方來的商人拐跑了--就是拐跑的。因為那女的後來給林子 寫過信
,告訴他她很後悔,據說在南方日子很不好過。當然我不在乎這些,我要的是他
真的愛我。也因為這些,試婚對我們來說都是挺自然合適的選擇。

  現在我們仍然這麼過,不是不想結婚,我們都習慣了這種生活。況且,我們
都是事業型的人,趁這幾年年輕有精力我們都想拼一番,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做了
他的 太太,也許我會像其他女性一樣,好好的做妻子,還會為他生孩子,做個
賢妻良母。至於我的兒子亮亮,他已經長大了,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哎,想起
來我還是有些愧對他的,好多年了,亮亮已經沒有享受過正常家庭的天倫之樂了


  孩子怨恨我,但是我不可能怨他,誰叫我如此命運呢?

  我第一次婚姻就像一首歌裏唱的:一場遊戲一場夢,只不過我是遊戲中愚蠢
的失敗者,黃浩呢,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希望我這次的愛不會是一場空。你說,
都快四十歲的女人了,我還求什麼呢?

  章潔摘下眼鏡,開始專心致志地喝她面前的可樂。我似乎看到她的眼裏有一
絲淚光,我相信,她是在談到兒子時觸動了靈魂,換句話說,是勾起了她的回憶


  我不由得抬眼看了看章潔,我發現,現在的她似乎比我一貫印象中的更具女
人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感。







  第二十章 無愛無情無恨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試不試婚,反正,時機成熟就結婚。現在我同他這麼好,
這麼相愛,還談什麼試婚呢?可笑的是,這僅僅是我自己的想法。後來我想,他
或許從沒有娶我的想法吧,要不怎麼老是把"試婚"掛在嘴邊呢。

  最"酷"的人是我。這是彭菲在採訪中給我印象最深的話,也是她不止數次地
重複的一句話。我知道,她的目的不外乎讓我更多地體會她如何"無情"。

  她是坐在她的私家車--一輛大紅保時捷跑車裏接受我的採訪的。我自然也坐
在她的車裏,一邊聽她述說,一邊還可以看著深圳銅鑼灣海面的旖旎風 光。我
得承認,彭菲的部分觀點有些令我難以接受,可以說也是大多數中國人不適宜的
,但是,她所說的一切,又的的確確是客觀現實中存在的,是某一部分人生活
的真實寫照。

  認識彭菲是在幾年之前,那時候,她還是廣州某報社的記者,初出茅廬的黃
毛丫頭,工作特勤奮特努力,有一股子成就大事業的衝動。沒想到僅僅 時隔數
年,她竟成為名噪一方,身價達千萬元的"款姐兒";儘管她並不那麼張揚,也非
不可一世,但她的神秘的"發跡史"無可避免地成為了許多人津津樂道、急 欲一
探的話題。

  我不是沖著她的"發跡"來的,我唯一的目的是想聽聽她對於試婚的看法。也
可以說是她試婚的經歷--她試婚的故事我早已有所耳聞。但既然是採訪,還得由
她本人親口道來。

  我沒有想到她答應得那麼爽快,這幾乎使我有些"受寵若驚";更重要的是,
她所說的很多東西,是我原先沒有期望的,正如她所言,她"一直挺信任我"。

  哈,你很幸運。以前我從不會接受這種類型的採訪,我不想別人知道我的事
,這對我:毫無用處,對嗎?也許你可以找出很多使人接受訪問調查的理由,可
你別忘了,我也是做過記者的。

  我最近想通了。何必怕別人知道我呢?總之我不違法不害人,知道我的人越
多,對我沒有害處,特別是現在,誰能有功夫管別人的閒事,對吧。

  我之所以接受你的要求,是因為我信任你。古人早就說過: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這人生平最討厭的事,就是對一點沒感覺的人講廢話。

  試婚在我的心目中幾乎不值得特別提起,沒有試婚就不會有結婚,更不可能
有什麼和睦美滿的家啦。我自己試婚的經歷是很難以令人相信的。大概五次以上
吧,這還不包括那些同居(我是說純粹肉體關係)的經歷。不過今天沒時間講那
麼多啦,我把最重要的幾件事給你講一講。

  話還得從頭說起。現在的少男少女們喜歡"酷",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訴你和大
家,最"酷"的人是我。

  我家原來是韶關市的,我的童年也是一直在韶關度過的。那時候人小,也沒
什麼特別記得清的事,但是呢,我十三歲時就知道了什麼叫性交。你信嗎?

  不用打斷我的話,聽我慢慢給你道來。當然我不是天才,不可能無緣無故知
道啦。我記得是我有個同桌叫宋光,他比我大一歲,高幹的子女,因此從小就知
道耀武楊威,欺軟怕硬。宋光塊頭大,天生會講討女孩喜歡的話。我對他並沒有
特別討厭。

  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給我一個筆記本。告訴我這是送給我的,而且讓我不
要對任何人講。我沒在意,回家一看才知道筆記本裏密密麻麻抄滿了字,是那本
人所 共知的《少女之心》中摘抄下來的。我從來沒看過這本書,那時也沒聽過
,可是不經意地看一看,雖不太懂,但卻興奮莫名。那種赤裸裸的性的描述,簡
直是太神奇,太新鮮,又太不可思議啦,男女之間怎麼可能那樣的呢?

  也許我天生早熟,對那本子上寫的事情雖然怕,又抑制不住莫名的渴望感。
後來我問宋光這個故事的後面還有沒有,他神秘他說當然有啦,不過放在家裏,
要找 個家長不在家的時間讓我同他一塊兒去拿。他還特地告訴我,後面的內容
更加精彩。我不敢去,他就激將我說怎麼啦,害怕?害怕就別看了。後來我還是
去了。宋光的家裏果然沒有人,空蕩蕩的。

  結果他沒有拿出什麼書來,他那兒根本沒有什麼剩下的內容,卻乘機把我強
姦了。也可以說不是強姦,因為我根本沒反抗過,也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他有
沒有得逞。一開始被他抱住又摸又親的,感覺特別舒服;後來他將我脫光,他自
己也脫 光了過來弄我。我的下身猛地傳來一陣巨痛,太痛了,我突然感到恐懼
,腳死力一蹬,宋光就蹲下去了,一邊痛得抱著下面,一邊惡狠狠罵我"婊子"。
我驚惶失措穿上衣服就逃了。從此再也沒敢理他。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雖然並不
複雜,可印象卻好深,一直忘不掉。

  後來的好多年,我沒有過男人。一想到那時在宋光家裏他赤裸的又胖又醜陋
的身體,想到男人那東西,我就感覺那事並非那樣美妙的,我潛意識裏有些怕;
同時也有另一種心情,碰到那些死心塌地,認認真真追我的好男孩,我又會覺得
自己似 乎不配他們,似乎覺得自己是很"髒"的人。你看,那些年我還是比較"純
"的吧。我真正意義上的戀愛,是大學畢業後做了小報記者開始的,記得那時候
你也來過廣州的,有五年了吧?彭菲的目光徵詢地看看我。我點點頭。

  事實上,從她完全可以稱之為美麗的面容上來看,她同其他女性講述故事時
的豐富表情,我覺得她並非那麼"酷"的。她的眉毛一揚,聲音突然高了起來。第
一次有了男人,我真的是想過嫁給他的,從跟他上床那一刻時,我就以為定了終
身。

  那時我剛出道做記者,雄心勃勃地,也沒有體會到特別難。可是時間一長,
就覺得一個女人真的不容易,沒有人在乎我的可憐的淒曆,中文系出來的學生遍
地都是,最重要的,我們那張報紙沒有名氣,誰都不買帳。人碰一次壁會認為理
所當然,碰兩次覺得無所謂,可是到了三次。

  四次,一直混下來什麼收穫沒有,保不准就洩氣了。我就是如此,正在我認
為前途難測準備改行時,有個男人的出現卻改變了我的一生。

  他叫聶華,我們報社總編老叫他"槍手",這是指他寫文章厲害吧。他是總編
請來出謀劃策的,當時還是個自由撰稿人,聽說現在是一家大報的專欄記者。用
句俗氣的話說,我和他可能是有緣吧,第一次見面就挺有感覺的。

  "槍手"的綽號很有點像他的本性,爽快、仗義、大大咧咧、愛四處漂泊。那
時他愛騎一輛本田摩托四處亂跑,天哪,跟他"文化人"的身份簡直有點風馬牛不
相及。我也愛叫他"槍手",不過多半是在床上,大家瘋狂了就隨意叫的。

  他來過報社幾次後,我們的報紙真的起了不小的變化,發行量不斷上升,我
不禁有點對他刮目相看。他那人眼光很毒,到我開始喜歡他時,他才搶先一步約
會我 ,我當然不可能拒絕啦。後來他告訴我,第一次見面就被我征服了,他說
他大少看到我這樣性感的女孩;但他一直忍耐著,一直到從我的眼睛裏看出來我
已經喜歡他才下手,真是少見的情場殺手呀,換句話說,就是色狼,呵。

  沒有多久我就和他上床了,自然而然,也可以說不可抗拒,那時候,我都二
十三歲了。二十三歲才會做愛,夠純了吧?

  那段時間,成天腦子裏就裝著聶華的影子,一天沒見都感到特別難受,我喜
歡躺在他雄性的健美的身體底下,感受他的激情澎湃,感受他在我的身體 裏縱
橫弛騁 ,合二為一的神奇感覺。其實《少女之心》裏面寫得沒錯,不過我當初
無法體會罷了。話說回來,我不是那種特別淫蕩的女人,我只要看到聶華,心裏
就踏實許多, 那時的想法有點像封建社會的中國女人,身子給了誰,就永遠是
誰的,任他怎麼樣都行,只要能讓他感到快樂,我就滿足得不行。

  聶華對我也不錯,第一次上床他就說過要娶我為妻子的。後來他也常說這樣
的話,我聽了,也滿心歡喜,真他媽跟一個農村姑娘一樣傻。

  對於他的家庭情況,一直到分手也沒弄清楚,總之我一問他,他就顧左右而
言他,除了告訴我他父母死得早,家裏還有個妹妹,其他的什麼也不講。我也習
慣了他居高臨下的作風,當時我感覺男人是應當有權威感的--你看,我對他真的
特別依順,反正是我的男人嘛。

  後來我跟他談結婚,他就有些不耐煩,他說一開始就告訴我這是試婚,時間
太短,什麼也試不出來,對我們都不好的。看到我心情不好,聶華也有心軟的時
候,他會認認真真坐在我旁邊,給我談將來的事,談什麼時候娶我,談結婚時到
哪兒旅 行,以後生幾個孩子,總之他似乎胸有成竹,除了沒有足夠多的錢,他
什麼都想好了。他談著談著我就會開心了,破涕為笑。他呢,口裏說著永遠愛我
之類的山盟海誓,手又開始不自覺了。真奇怪,每次鬧矛盾之後同他做愛,感覺
特別棒,是感動、投入,還是甜蜜,我不知道。

  "試婚"是聶華老掛在嘴邊的一個詞語,其實我根本不在乎試不試婚,反正,
時機成熟就結婚。現在我同他這麼好這麼相愛,還談什麼試婚呢?可笑的是,這
僅僅是我自己的想法。後來我想,他或許從沒有娶我的想法吧,要不怎麼老是把
"試婚"掛在嘴邊呢。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是一年,就是360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而且我們分
手的方式太"新潮"了,對於那時的我而言,打擊真是不小。那天我們是在越秀路
的一家西餐廳吃晚飯的,吃到一半,聶華就坦白地告訴我,他要同我分手。我太
驚訝了 ,我幾乎以為他在說胡話,但他鄭重其事地樣子又不像。他很瀟灑地聳
聳肩,告訴我試婚期到了--因為他給自己規定,同任何女孩的試婚期不能超過一
年,免得貽誤人家的青春,對雙方都不公平。他當時的樣子是那樣平靜,那麼不
容置疑,我有 種下級聽上司們說話的感覺,似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執行。聶華
到最後說我跟著他肯定不會幸福,他自認不是我心目中的好男人。他對自己的分
析很誠實很客觀,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講的有一定道理。可是,難道一個人付
出的真情可以真的如此隨意,如此輕描淡寫就了結的嗎?

  我沒有哭也沒有打鬧,我心中始終還存有一線希望,我覺得聶華只是一時衝
動,過幾天他就會回心轉意的。因為,我自認為是個不錯的女孩,我自認他對我
的情是真實的;要是說他真是不愛我的,世間上也難找出如此高明的演員。

  後來的結局你一定猜到啦,他沒有再回來。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呼他,他從
來不回;打電話,又說他不在。我忍不住找到了他的宿舍,他不在,迎接 我的
是個北方女孩,年輕、漂亮,有種柔柔弱弱的美感。我沒有說什麼,看著這個有
可能同我一樣付出愛,收穫憂愁、怨恨的女孩,我默默地走了。

  這就是我的初戀,它像風一樣來去無蹤,卻在我的心裏留下難以抹去的傷痕
。這以後我就變了,變得無愛無情也無恨,除了金錢和男人的肉體,我什麼都不
需要。

  彭菲仰了仰頭,眯著眼看遠處的海灘。"你說你以後還有過試婚?"我側過身
問她。彭菲點點著,然後長長地舒了口氣。

  我告訴過你,我試過好多次婚,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從我牙縫裏說出來的"試
婚"兩個字是多麼虛偽,可那些男人們竟然當真了,你說好笑不?當然,有的是
心照不宣,好像用試婚來解釋我們的肉體關係高尚一些似的,也比較有感覺一些


  我從報社辭職後,又換了好幾次工作。到後來,工作成了我生活的幌子,我
的心思早不在工作上了。

  遇見老何是在同聶華分手三個月後的事,說實話,一開始我並不想騙他,因
為他也離婚不久,同我一樣是受過傷害的人。並且,他那種好男人受傷更 令人
感動的。我天天去一家酒吧喝酒,他也去,一看到他眼睛裏失落的神情,我就有
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我說想同他聊聊,他答應了,就這樣我認識了何德明。

  我們好起來後我一直叫他老何,他比我整整大十歲。

  他是一家私營服裝廠的廠長,老婆偷了漢子,他才不得不離婚的。他是個重
情的男人,又極有責任感,但我仍不能輕易嫁給他啦,大家都是過來人,所以上
床以前就講好了,我們試婚一年,如果行就結婚;否則,好聚好散,做永遠的朋
友。

  我看得出來,老何後來是一心一意愛上了我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生意也
順暢了起來,人也顯得年輕多了--他雖然只有三十多歲,剛開始給我的印象卻是
四、五十歲,我沒有想到他的生意做得那麼大,除了在廣州有兩個工廠,他在東
蕪、 番禺都有工廠,由他的弟弟、妹妹分管著,據說離婚時老婆只要了他五百
萬,當時真的嚇我一跳。不過我不是看到他的錢才跟他好的,這一點老何一直很
相信--他當初的形象,說成是普通工人或者農民更確切些。一年的試婚很快就要
到了,那段時間我心裏特別慌張。

  我自己也不知為什麼,面臨著做千萬富婆或者扔下這一切的抉擇,我進退兩
難;最重要的,我發現老何已經愛上了我,他說過我如果離開他,他肯定會去死
……唉,人啊,面臨著從天而降或者說這麼容易得到的幸福,我竟然不知何去何
從?!

  我找過朋友為我出主意,可他們的結論竟百分之百地一致:嫁給何德明。如
果沒有這些朋友的勸告,也許我真的嫁給老何了。後來我終於沒有嫁給他,沒有
嫁給這個除去性功能稍弱其實也可以過正常性生活,可以說沒有缺點的男人。我
一想到 那種做太太的日子心裏就發慌,我似乎感到那種幸福根本不該屬於我這
種人。走的時候,我給老何編了個故事,編了個使他感動得流淚的故事。我告訴
他我仍然愛他,但是從前愛我的一個男人現在殘廢了,他為我的家庭付出了一切
,卻始終沒有得到愛情。我決定回去,服伺他一輩子。

  老何沒有說什麼,他只說讓我多陪他三天,作為我們"夫妻"分手的紀念。三
天后我真的離開了老何,但手裏多了一個銀行帳戶,帳戶上有整整三百萬元人民
幣。我要聲明一點,我編故事和三百萬元毫無關係,當時,我只是想讓老何好受
些,心安理得地離開他,僅此而已。

  過後我也常常想起老何,但我沒有後悔,也許,像我這樣"酷''的女人,是
不可能帶給他永遠的幸福的。

  彭菲又一次仰起頭,靠在轎車的座椅上。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微微蹙
緊的眉頭,告訴我她的心情並不像她講的一樣:那麼"酷",那麼輕鬆。

  我後來的經歷很複雜,我吸過毒,做過走私,也有過數不清的男人,但是,
不說也罷,他們的確沒在我心目中留下什麼印象,不值一提的。

  對了,去年我認識了一個香港人,毛頭小夥子,是汕頭大學的學生。我沒有
想到,我竟然險些動了心。他叫阿偉,人又高又帥的,也許是在香港那邊受到的
薰陶 ,他追女人的手段可謂是五花人門,瘋狂至極的。我們在一起好快樂的,
難得的是他感情專一,看上我以後,他再沒有把心思放在別的任何女孩身上;儘
管我比他大兩歲,可在他面前我卻像個小孩子。這種年輕的羅曼蒂克的感覺,好
多年沒有了。

  可我們註定有緣無份的,我已經有點動心準備嫁到香港去的時候,是去年十
一月份吧,阿偉的父母親從那邊過來了,他們找我談了一次,儘管一開始 他們
有些難於啟齒,但我很快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原來,阿偉在香港已經訂婚了,對
方是香港名門望族之後。談到最後,阿偉的父親開了一張支票給我,數目很大,
我當然接受了,為什麼?因為我答應了他們要我離開阿偉的請求,這也算公平
交易吧。

  後來,我忍不住又找過阿偉幾次。我們瘋狂地做愛,無憂無慮地玩樂。可我
們都明白,此生我們不可能屬於對方的。有時候,他也會哭得像個孩子。我呢,
一旦看透,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以後的日子我沒有想過,人嘛,都是這樣過的
啦!

  我這人真的夠"酷",沒錯吧。

  <全書完>
2007-4-17 2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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