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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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找大伯哥借種,不料... 作者: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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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大伯哥借種,不料... 作者:a8

找大伯哥借種,不料...     作者:a8

   作者:a8

   〖寫頭嘍〗

  罵人的話都短。肏屄時的粗口也短。

  本文繼續煉字,探索短句張力。一直覺得,句子越短越有力。以下正文開始。

                第一部

                〖1〗

  「死活你得走出去!」

  打記事兒,就記得這話。這話我大跟我說了十萬次。  「大:Dad」

  「死活你得走出去!啊?!死活走出去!你知道麼你?!」

  「死活得走出去!不走出去你就完了!你懂麼你?!」

  這話有無數變種,說到底,核兒是「走出去」。

  沒有家長願意孩子遠遠離開。可沒辦法。家太窮了。

  家家挑水吃。要挑一裏地。才有水。河水。挑回來是渾的。沈半晌,才變成
半渾。

  我這輩子最大願望就是能喝上清亮水。我能想出來的最奢侈的事,就是能像
城裏人那樣沖個澡。

  張眼瞅。四邊都是山。一層一層的。走出去?咋個走法?腿兒走一天一宿,
能上鎮。命好搭上嘣嘣車,再顛一天一宿才能進縣城。男的能

  掙蹦的,上鎮裏城裏賣命。女的沒嫁人的,一宿一宿盼啊,就盼著能嫁遠點
兒。

  我是家裏老嘎達。上頭倆姐,全嫁的本屯的。我大發狠,說砸鍋賣鐵也要讓
我「走出去」。

  被蛇咬、被蜂蜇。我大流了多少汗?砍了多少柴?有些事我永遠不知道。大
豁出命送我上縣裏念書、讓我初中畢業。

  我是我們屯念書最多的。念滿八年呢。

  現在我大每次喝酒,都瞇著眼,特驕傲地說「工夫沒白費!老嘎達總算走出
去了!」

  是。我嫁人了,出了我們屯。可我沒能走出大山。這山太大,山連山。我這
兒離我大三十裏。四邊還是山。

  記得結婚那天,來鬧房的悄悄在我被子底下塞了好多棗和花生。

  我和鋼蛋兒被塞進被子的時候,鬧房的在旁邊帶頭吼:「早生貴子!」然後
那幫就撲上來……

                〖2〗

  山裏特看中女的能不能生養。到今天,這規矩傳了幾百年?幾千年?誰知道?

  我們屯老拐家大兒媳婦,過門三年沒動靜。後來不咋的忽然就丟了。咋咋呼
呼到處找,沒找到。

  這事過去好久,有一天屯裏炸了鍋,采藥的藥匣子說在石砬子底下瞅一女的
趴那兒,腦袋癟癟著,哪哪都是蛆。

  她娘家來鬧,這邊都說是她自己跳的崖。我不信。好端端活著,能因為懷不
上孩子跳崖?可不管咋死的,反正人沒了。這事兒傳得很遠。

  鋼蛋兒都聽說了。

  我男人叫鋼蛋兒,別信名兒。其實他病病殃殃,小臉煞白。說親的說他能掙
錢,離我們屯也老遠的。我大就答應了。

  鋼蛋兒上頭有一哥,大他三歲,我叫他大伯哥。

  大伯哥比鋼蛋兒壯實多了。牛似的。一米八七,推一大光頭,一身腱子肉,
濃眉大眼,憨憨的,話不多。

  頭次瞅見大伯哥,我偷偷問鋼蛋兒:你倆真是親生的?鋼蛋兒軟軟給我一巴
掌。

  都說爹娘的精血全給了頭胎。以前我不信。後來信了。

  早先老以為出嫁有多好,嫁過來才知道,真是累死累活。鋼蛋兒開一小買賣,
沒瞅他吃過一頓踏實飯。真邪門兒了。

  一吃飯,準有來買東西的,都是急茬。沒完沒了的卸貨、送貨、卸貨、送貨。

  眼瞅鋼蛋兒越來越胖。虛胖。身子骨沒力氣,整天哎喲哎喲,不是腰疼就是
腿疼。也是。他也不容易。

  山區為省電,天黑就上炕。沒別的娛樂。上炕就咣咣。我們這兒都不戴套。
套多貴啊?再說了,結婚是圖啥?

  就這樣,一年下來,我居然一直沒懷上。每月該來的照來。想起石砬子,我
後背發涼。

  那天搭拖拉機上縣醫院檢查,結果出來了,大夫說,你正常。

  我問大夫啥意思。大夫說,許是次數少。許是太累。不放心的話,讓你男人
來一趟。

  讓我男人來幹啥?該犁的犁了,該播的播了。我男人能有啥問題?我一肚子
氣回了屯。

  回來沒多久,二蔫兒娶媳婦兒,我們去了。新媳婦兒挺著個肚子拜高堂。所
有人都瞅出來是咋回事兒。

  晚上,大伯哥和大嫂過來串門吃飯。飯桌上,大嫂說:「路上聽他們都嚼這
事兒呢,說這世道完了。」

  鋼蛋兒說:「肏. 可不完了麼。這啥事這?」

  大嫂說:「你錯了。人這叫有本事。」

  我在旁邊,一哆嗦。

  大伯哥從後頭給大嫂一瓢兒:「你虎啥玩意兒?這老多好吃的楞堵不住你嘴?」

  大嫂擡頭瞅瞅我,笑著抽自己嘴巴說:「嘿!我這嘴該撕!我這嘴該撕!」

  酸菜燉粉條,鋼蛋兒給大嫂端過去說:「來來來!吃吃吃!」

  院子裏忽然有人扯脖子叫:「掌櫃的!」

  鋼蛋兒放下酸菜燉粉條、沖出屋子、一邊跑一邊喊著:「來了來了!」

                〖3〗

  日子一天天過。轉眼又是一年,我的身子還是沒動靜。

  那天上完廁所一擦,又紅了。想起石砬子。我後背麻了。

  第二天死活拽著鋼蛋兒跟我一塊搭拖拉機上縣醫院。

  等半天,他的化驗單出來了。那張紙上亂七八糟我啥也瞧不懂。上樓找大夫。

  大夫瞅瞅化驗單、鐵個臉說,「男方精子存活率太低,精液不液化。」

  鋼蛋兒瞪眼睛問大夫:「我我我我啥玩意兒?」

  大夫說:「這麼跟你說吧,就是你的種,不靈。」

  我問:「大夫這咋治?」

  大夫說:「治不了。」

  我急了:「咋會這樣兒?!咋個治不了?」

  鋼蛋兒揪我胳膊說:「咱回!」

  鋼蛋兒生生把我揪回屯,攥得我肉疼。

  我一路走一路說軟話、寬他心:「許是查錯了。不礙的。咱上城,換家醫院
再瞅瞅。」

  鋼蛋兒一直不說話,回了家就趴炕上,黑個臉給我。

  我當然想生孩子。我知道我不比哪個女人差。我要用實際動靜讓所有人都瞅
瞅,其實我比哪個女人都強。

  鋼蛋兒也想生孩子,想得發狂。他抱他侄子親啊親,沒個完。跟我抱他侄子
搖煤球、摸房頂,侄子沒夠。他也沒夠。

  還記得頭結婚,他第一次解我褲帶的時候在我耳邊呼著熱氣說:「咱生娃吧。
生一大串,整一足球隊,開飯吹哨。」

                〖4〗

  那以後,上醫院的事兒,誰都不再提。

  我不提,是因為我怕。怕再聽到那種宣判的聲音。他不提,八成他也怕吧。

  我公公去了。婆婆也追過去了。

  那天,夜了,屯裏靜下來。狗不再叫。終於沒有來買貨的。我們能睡個安生
覺了。

  所有屋照常黑著。為省電,沒客就不點燈。

  我收拾完所有家夥事、閂上門、躺炕上。鋼蛋兒早上炕了,還是灰頭土臉那
樣。

  我身上滾燙。自己脫了褲衩,翻個身,朝著他,小聲說:「抱抱我唄。」

  鋼蛋兒沒動。我拉他手到我兩腿中間。他手不動。

  屋裏黑黑的。忽然他那邊低低說:「你自己找個男人吧。」

  我一楞,一骨碌爬起來、抽他臉罵:「你彪吶?」

  黑暗裏,空半晌,聽他哭著喊:「家門不幸啊!娘!」

                〖5〗

  那宿,我跟鋼蛋兒誰都沒睡。那宿,我到現在都記得。

  我哭啊。我不服。我不信命。我抱著他哭。我要跟我男人生孩子!

  他也哭,跟我說了好多好多話。那之前、那之後,他都沒跟我說過那麼多話。

  我手探他褲襠裏。軟軟的一小團。

  我想讓他硬。可他一直軟。

  他打開我的手說:「你沒事我有事。別屈著你。你到外頭找個男的吧。我讓
的。」

  我說:「你彪啊?說啥玩意兒呢?」

  他說:「我沒彪。我疼你。我不[是]真爺們兒。我苦了你。我虧了你。我
這心裏不好受哇。」

  我說:「我不介。我可不找。」

  他就說:「每回在澡堂子在廁所瞅見別的男的那嘟嚕那麼大,我都矮半截。
你自己出去找吧。和內男的好也成。」

  我想了想,問他:「那你不吃醋?」

  他冷冷說:「不吃。」

  我說:「唉呀別傻了。你是我男人。我這輩子就你了。別聽內大夫瞎嚼。你
能行。啊。你能行。」

  他還軸:「不。我不行。你找個男的吧。找個行的。我不會問你。」

  我氣挺了。有時候,好話千言都沒用,歹話一句能點醒。我說:「成。這可
你說的啊!」

  他說:「對。可有一樣。」

  「啥?」

  他捧著我的臉、哆哆嗦嗦說:「永遠別叫我知道那男的是誰。」

                〖6〗

  一宿沒睡,困死了,加上一直哭,頭昏腦脹,我點頭答應了。兩人實在累了,
抽嗒著睡著。

  第二天一早起,他又不說話了,好像夜裏那個不是他。狗走來走去,啥都知
道似的。

  來買東西的一撥又一撥。我站旁邊發呆,腦袋瓜裏轉他昨黑更[jing1
]天說的話。

  我沒問題、他有問題。他讓我找男的生娃,也是出於好意,怕我黑不搭白不
搭被弄死。

  真讓我找男人,我倒犯難了。找誰呢?

  得找知根知底的。可熟人都嘴碎。萬一說出去我咋活?

  找壓根不認識的?開卡車給捎東西的三禿子?直接走過去跟他說肏我?

  想來想去,腦袋嗡嗡的,沒想出個轍。

                〖7〗

  這天晌午,大伯哥過來串門。他們哥倆打小就近,沒掐過架,沒紅過臉。

  飯菜上了桌,仨人落座。我給盛好飯。

  大伯哥吃得兇殘,牙、嘴唇、舌頭都特好使,黑瞎子似的。

  我瞅著大伯哥發呆。我找他成不成?他身子硬,讓大嫂生過娃。再說了,他
的種是自家種,血緣近。

  可這事兒讓我咋提?說出口萬一大伯哥不同意咋辦?以後我這臉往哪擱?

  我問大伯哥:「我嫂咋沒來?」

  大伯哥說:「嗨,跑啦。」

  我問:「哥你啥情況兒?」

  大伯哥說:「帶孩子回娘家了。」

  鋼蛋兒悶頭吃飯,並不插話。能吃口熱乎的就抓緊吃。隨時能來買東西的。

  我說:「嚇我一跳。回娘家能叫跑啦?」

  大伯哥說:「哭著摔門走的。我說過多少回,我最煩人摔我門。我說這回你
永遠別回來。」

  我說:「哥你這話重了啊。有啥大不了事兒?」

  他說:「你不知道。我煩死她了。成天跟我拌嘴。雞毛蒜皮那點兒事兒,來
回來去來回來去叨嘮來叨嘮去,能膩歪死你。別瞅她當著你們

  大咧咧。她沒裝好心眼兒我跟你說。她想弄死我。昨兒把我氣挺了,都背過
氣了都。「

  鋼蛋兒說:「氣頭上說的話,你還較真啦?」

  我說:「就是。」

  院子裏有人吼:「人吶?!」

  是買東西的。鋼蛋兒嚼著飯沖出去。屋裏剩我跟大伯哥。

  我接著說:「我瞅我嫂人不賴。哪個女的想害自家老爺們兒?」

  大伯哥說:「唉呀你不知道。一天天在家絮絮叨叨。得!我不該跟你嘮這些。」

  我說:「不礙的。哥你出出火就得了。一會兒整個點心匣子,去把人接回來。
你拉不下臉沒關系,我陪你去。」

  大伯哥說:「你甭介!好不容易走了!我得舒坦舒坦。終於消停了。我娶她
我真折壽我跟你說。我咋娶一這玩意兒!我說她上輩子是狐貍

  。「

  我勸:「行了,沒那麼邪乎啊。」

  鋼蛋兒那邊忙個沒完。

  大伯哥說:「打她一進門兒,我媽就躺炕上動不了了。沒倆月她就有了。她
剛有,我媽就走了。她不是個好貨我跟你說。」

  這事兒鋼蛋兒跟我嘮過。莫非真有啥說不清的東西?

  我說:「不能吧。哥你別太迷信了。」

  大伯哥說:「啥叫迷信?這裏頭老學問了,咱不懂的事兒老多了。不嘮這了。
那啥,鋼蛋兒咋樣?你咋還不趴窩?」

  咯噔砍我心窩子上。我大跟我說的話、我的好強、我念的那麼些個書、醫院
大夫的話、現在我不能跟人嘮的委屈,一下全頂眼眶子底下,

  熱乎乎,沈甸甸。

  我噷著這些委屈,瞅不清大伯哥了。趕緊瞅屋頂,仰臉強笑,說一聲:「咳。」

  說得含含糊糊,假裝輕松,好像這事兒不值一提。

  大伯哥說:「咳啥玩意兒?仰個腦袋找蚊子吶?」

  我樂了,臉上皮肉一動。這一動,壞醋了,委屈立馬框不住,欻拉灑我碗裏。

  大伯哥趕緊拿手抹我臉:「別介!有啥糟心事兒?能跟哥哥說不?」

  院裏,買家跟鋼蛋兒大聲討價還價,跟打架似的。

  屋裏,我說:「我也不想讓他軲轆棒子。可、可。」[軲轆棒子:沒兒沒女
的人]

  他說:「可啥?」

  我拿出醫院診斷書,遞過去。大伯哥皺眉瞅。

  我心裏頭嘣噔嘣噔,嗓子眼喘不上氣,難受死了。

  他瞅完,給我推回來,說:「沒太懂。這上頭啥意思?」

  我說:「這上頭意思就說,他不能生。我能。」

  他擰著眉毛說:「喔,這咋整的?還讓你吃瓜落。我那兒要多一個,就勻你
們。可惜沒有。」

  我說:「哥你這不白說麼?」

  他說:「那抱一成不?」

  我說:「尋思過。抱的不親呀。肉皮骨頭哪哪都跟你沒關系。養一白眼兒狼
多鬧心?我自己生就好得多。」

  大伯哥放下筷子:「你自己生?咋生?」

  反正水潑出去了收不回來,一盆兩盆都是潑。我咬咬牙說:「你幫我生。」

  大伯哥睜大眼睛:「啊?我?」

  我說:「是。」

  他說:「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我尷尬死了,一股火噌就躥起來。我恨這哥兒倆。我恨我自己。

  院裏,買家跟鋼蛋兒大聲討價還價,跟打架似的。

  我沖到院裏,火全朝那買東西的去了:「嫌貴還跟這兒磨嘰啥?你個彪子!
滾蛋!」

  買東西的楞那兒,瞅著我。鋼蛋兒一邊圓場一邊把我推回屋裏。

  屋裏,我氣得渾身抖,手發麻。

  大伯哥說:「你消消氣。瞅瞅,臉都白了。生氣最傷身子。這做買賣呀,就
得矮著三分。得先學不生氣,再學氣死人。知道不?」

  院裏,買家沒走,還纏著鋼蛋兒磨嘰。鋼蛋兒不著急不著慌,慢條斯理應付。

  我低著眼皮揉搓衣角說:「你也知道,咱這兒女的不生養,混不下去。我鐵
定得生一個。鋼蛋兒說的讓我找你。」

  大伯哥半天沒動靜。

  鋼蛋兒隨時能進來。時間像炮杖撚兒,越燒越短。

  我說:「我快憋屈死了。今天我臉全撂這桌上了。哥你給個痛快話。」

  大伯哥說:「這是大事兒。我現在、我現在、腦子有點懵。」

  得,臉也沒了,事兒也褶子了。這下全妥了。

  我說:「成。那我找別人。你們寧可要別家的種,是吧?」

  大伯哥突然一把攥住我手腕子:「不。」

  吱扭門開。大伯哥噌一下松開我手腕子。

  鋼蛋兒走進來,細聲細氣說:「搞定。」

  我拍拍鋼蛋兒的凳子朝他說:「快。菜都涼了。給你熱熱?」

  鋼蛋兒坐下、拿起筷子:「不用。你這脾氣啊,我跟你說,你這不靈你這個。
事兒辦成了,比啥都強。上門的走了,你全白搭。得圖要緊

  的。「

  說完悶頭吃飯。

  我不敢瞅大伯哥,可又特想。忍啊忍,沒忍住,飛快地掃他一眼,發現他在
瞅我,楞磕磕,好像不認得我。

                〖8〗

  吃完飯,我歸置。哥兒倆嘮會兒嗑,大伯哥站起來說:「我回了。」

  我頭皮一緊,趕緊擡頭瞅。

  鋼蛋兒平平淡淡說:「回呀?」

  別走啊。我跟他話還沒說完呢。我慌神了:「再嘮會兒唄。」

  大伯哥推開門、沒表情:「回了。」

  鋼蛋兒歪炕上點著錢說:「明兒來啊。我陪你喝兩盅。」

  大伯哥「嗯」一聲,出了門,出了院子,走遠了。我真想追出去,問個明白。
我能追麼?我不能。

  心裏七上八下,慌慌地直撲騰。他最後說的「不」,啥意思?不讓我找別的
男的?那他同意幫我生?

  那事兒正說一半,給掐斷,老鬧心了。瞅院裏,琢磨:他會忽然回來吧?等
半天,沒回來。

  我在屋裏到處踅摸,萬一大伯哥落下啥東西,我好去追他。嘀咕來嘀咕去,
沒有。

  鋼蛋兒歪炕上點完錢,包好,擡眼皮拿眼珠子瞅我。我趕緊站好,捋捋頭發。

                〖9〗

  那天往後,鋼蛋兒就不動我了。

  偶爾摸摸他,他一準說累,腰疼腿疼牙疼,不是這兒不逮勁就是那兒不逮勁。

  他到底咋想的?真願意我出去找?天底下真有這種男的?

  萬一他嘴上說一、心裏想二、到時候我可裏外不是人。

  有一天,他說要進山打麂子,說要打一天,黑了才回。

  我說:「那我可那啥了啊。」

  他平平淡淡說:「嗯。警醒點兒,別讓人瞅見。」

  一整天,我給盯著小買賣,心慌慌的,啥也幹不下去。大伯哥現在幹啥呢?
他來可多好?不,他可千萬別來……

  到天黑,鋼蛋兒回來了,空著手。

  我說:「沒打著麂子?」

  他說:「都學詭啦。肏. 靴子還讓狐貍夾子給咬了。」

  我瞅他靴子,還真破了。鍋裏焐著飯菜。倆人熱呼呼吃了,上炕。

  黑黑的。我沒說話。他也不開口。

  我忍不住問:「你也不問問我找男人了嗎?」

  他說:「我答應的事就算數。我不問你。」

  我說我沒找。他也沒動靜。

  我把手鉆進他褲衩,摸他那嘟嚕。涼涼的。

  他說:「累一天了。睡吧。」

  他翻個身,背朝我,不動了。

               〖10〗

  進臘月了。連著下雪。我們這兒冷啊。

  這天,鋼蛋兒跟我說:「明兒我搭車去架皮溝送貨。」

  架皮溝我知道,老遠了。

  我問:「啥時回?」

  他說:「得個三兩天吧。」

  我又說:「那我可那啥了啊?」

  他還是那句:「嗯,警醒點兒,別讓人瞅見。」

  第二天,一鐵驢嘣嘣嘣停門口。

  我一邊幫著裝車、鎩車,一邊跟倆男的說:「道滑。慢點兒,啊。」

  倆男的沒理我,走了。

  我一人回屋,心尖顫,腦袋瓜子裏頭又開始敲鼓。

  嘎吱、嘎吱。腳步聲。有人踩著雪進院了。我擡頭瞅。是他?真是他!大伯
哥走進來,拎一袋子。

  我迎出去,把大伯哥迎進屋,拍掉身上的雪。

  大伯哥把手裏袋子墩地上,說「山藥蛋。給你們的。」四處瞅瞅,問我:
「蛋兒呢?」

  我說:「上架皮溝送貨去了。」

  「啊?喔。那我回了。」大伯哥說著,轉身就要走。

  我一把揪住他胳膊,說:「就當我那天沒說過那老些話。」

  他站那兒,一動不動。

  我說:「哥你嘛嗒我。我知道。」[嘛答:瞧不起、瞅不上]

  他說:「不不。我不嘛嗒你。你這麼俊。我我我我,主要是那啥。」

  我一追到底:「啥?」

  他說:「這不像旁的事。這這這得上炕啊。」

  我說:「對啊,那咋咧?」

  他說:「我怕你拉不下臉來。」

  我說:「你怕你拉不下臉吧?生娃子有啥拉不下臉的?我都不嫌砢磣,你個
大老爺們還磨嘰啥?我樂意,你怕啥?」

  他晃悠了一下,說:「那啥,就等天黑唄。」

  夜長夢多。打鐵趁熱。我說:「就現在唄。」

  我出去銷上院門,回來脫鞋、脫毛褲。

  他張著嘴瞅我,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我說:「以前沒瞅出來。這會兒瞅,你眼睛還挺老大。」

  他半拉屁股坐炕沿兒,扭臉說:「他不能抽冷子回來吧?」

  我拉上窗簾,一邊脫襪子一邊說:「不能。」

  他扒下毛衣,又問我:「咱真來呀?」

  我說:「真來。把你借我用用。」

  他悶頭解褲腰帶。

  我說:「可有一樣,咱許幹不許說啊。」

  他解褲腰帶的手忽然停下:「啥?一會兒不興說話的?」

  我脫了絨衣lēng[扔]一邊兒、說:「一會兒能說。完事兒以後不興說,
達應不?」

  他說:「喔。這我懂。」

  我都已經解奶罩子了,忽然停下手、鑿他:「達應不?」

  這必須鑿到底。

  他瞅著我說:「我達應。」

  「拉鉤兒!」

  「拉鉤兒。」

  那是我頭一回鉤他小手指頭,也是唯一的一回。唉媽呀,小手指頭都那老粗。

               〖11〗

  屋裏拉了窗簾,不那麼晃眼了。說暗嘛,也不太暗,毛啊啥的,啥都瞅得見,
還真怪臊人的。

  我先脫光的,僵被窩裏,手腳冰涼,心嘣嘣爛蹦[亂蹦]。

  他也脫光光,鉆進來。早先,我只瞅過我鋼蛋兒,沒瞅過旁人,也沒讓旁人
瞅過。這家,呼一下跟大伯哥整一被窩裏了。為了孩兒,旁的

  都撇了。

  我倆像木頭人一樣,直挺挺躺炕上,老半天,誰都不動,也不開口。只聽得
見我倆喘氣兒,刮大風似的。

  我拿手指頭輕輕碰碰他光胳膊。他渾身打一激靈。

  我問:「幹哈?我又不吃人。」

  他說:「其實,我稀罕你,打第一眼瞅你就稀罕你。」

  我高興。大伯哥稀罕我,總比討厭我強。可我又緊張。事兒有點兒不對頭,
馬駒子要脫韁、小火車要離軌。

  我說:「咱倆不興說稀罕。咱整要緊事兒。我身上啥時有了、咱啥時斷。」

  他說:「成,我達應你。」

  再過了一會兒,我倆還是悶頭不言語,光剩下鼻子扇風。

  他老熱乎了,渾身冒熱氣。比鋼蛋兒身子熱。我不該拿旁人跟我男人比。

  我越揪心、身子越冷。一勁兒打哆嗦,停不下來,牙都碎碎撞。

  他問:「你冷?」

  我說:「嗯。你抱抱我唄。」

  他朝我轉個身,抱我腰,然後又不動了。熱力傳過來,老舒坦了。

  鼻子扇風更響了。我身子一點沒熱乎起來,抖更烈害了。

  他忽然問我:「今兒你啥日子?」

  我說:「啥玩意兒?」

  他說:「你幹凈多少天了?」

  我懵了:「啊?這玩意兒還得掐日子?」

  他說:「可不咋的。」

  我說:「天天忙到黑,誰掐那玩意兒?」

  他的手開始慢慢摸我屁股。老舒坦了。

  我說:「先說頭嘍,咱倆這事兒就爛這兒了啊。可不能跟旁人說。」

  他有點兒不高興,停了手說:「我彪啊我?還用你提醒?」

  我趕緊說:「你不彪。是我彪。」

  他說:「你也不彪。咱誰都不彪,啊?」

  我把我的手壓在他手上,帶他動。不一會兒,他手能自己動了,我就不帶了。

  無意碰了他那一團。媽呀是一大嘟嚕!大家夥滾燙滾燙,怪嚇人的。一奶同
胞,差別咋這老大呢?

  他手鉆我兩大腿中間,摸我屄。我噌家夥渾身一顫,下頭立馬夾住,死死夾
住。我都快抽啦!

  他嚷嚷:「你這兒下套子啦?夾這老緊幹啥?」

  我說不出話。這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啥感覺說不出來,麻酥酥像過
電。

  我渾身都硬挺了。我覺我快哏屁了,大張嘴猛捯氣兒,身子忽忽悠悠直晃悠。
他嘴在動,像在說啥,可我啥也聽不見、啥也瞅不見了。

               〖12〗

  過了好一陣,我又聽見聲兒、又瞅見大伯哥。我沒死、我活過來了!

  聽見他在叫:「哎我這手廢啦!」

  我出了一身大汗,覺的渾身沒勁兒,想松開大腿,可就是松不開。想說話,
可張不開嘴。

  他疼得臉都擰一塊兒了。拿另一只手使勁掰開我大腿,才勉強抽出來。

  他把「廢」手舉上來,對著「廢」手吹氣。我瞅他這手上濕乎乎的,裹的全
是黏液,透明的,閃亮光。

  我問:「你哪兒整的水?」

  他說:「還能哪兒?你下頭啊。水老多了。」

  「我的水?我哪兒來的水?」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尿啦?」

  「黏糊糊的,不像尿。」

  「那啥玩意兒?」

  「管它呢!」

  「我剛才咋地了?」

  「你不知道哇?你抽啦。」

               〖13〗

  他摸我奶子。我怪癢癢的,樂著躲。

  他問:「你躲哈躲?」

  我哈哈樂,說:「難受。」

  他問:「鋼蛋兒沒摸過?」

  我摸他大家夥說:「沒。別整歪的了。咱趕緊正事兒吧?」

  他問:「啥正事兒?」

  「水來了咋辦?」

  「堵唄。」

  他爬起來,大家夥垖[dǔi]我屄門子上,嗤嗤冒著熱氣。

  他後腰一使勁,欻拉就進來了,熱滾滾的。火車進站,冒著白煙,頂得我呀,
立馬飛了。

  鋼蛋兒每回都沒這老硬,我每回也沒這老滑溜,每回且那兒杠呢不說,關鍵
是把我疼得要死要活。

  原來插屄門子能讓女的這老爽?

  膛子裏有妖精想叫喚。我拼出命忍著,臉快憋炸了。

  他猛挺十幾下,然後不動了。

  完事兒趕緊起來穿衣服,誰也不敢出聲兒。

               〖14〗

  等下炕才知道,晌午都過了。咋過這麼快?

  倆人臉都紅紅的,誰也不敢瞅誰。隨便吃了點兒剩吃兒。這回他沒急著回去。

  歸置完,我說:「我跟你去接嫂子吧?」

  他冷冷說:「你甭介!」

  我問:「方才好麼?」

  他說:「嗯,還成。」

  我問:「啥叫還成?方才我都快抽死了。」

  他說:「我攪著能更好。」

  我下邊一陣暗抽。

  院子裏一直沒來買東西的。我壯著膽問大伯哥:「更好?咋個好法?」

  他說:「脫嘍我告兒你。」

               〖15〗

  我倆又脫光了、鉆進被窩。很快他硬了。這回我好好摸他這槍。這老大!我
扒開屄門。

  屄門濕,滑溜溜,他一下就挺進來,挺到底。

  我倆這第二次,就放松多了。他那槍跟打了藥似的,抽了我一小時都多。長
長的,頂我屄裏頭,我老受用了。

  而且他這回開始說話了。

  他一邊兒肏一邊兒命令我:「說點兒啥!」

  我拿肉腿夾著他後腰,問他:「讓我說啥?」

  他說:「悶頭肏沒勁。你叫兩聲。」

  我問:「咋叫?」

  他說:「把嘴張開,想咋叫咋叫。」

  我喘著問:「生娃都得叫?」

  他喘著說:「對!」

  為生娃,我聽他的,張開嘴。可出來的聲兒都跟哭似的。

  我瞅他眼神兒都不對了。裏邊感覺他更硬了。

  他咣咣撞。我嗷嗷叫。

  他撞越狠,我叫越慘。

  我問:「你咋不叫?」

  他說:「我不敢!」

  我喘著說:「幹都幹了,還不敢叫?我一人叫有啥意思?你也叫。」

  他一邊兒撞我一邊兒發狠說:「騷屄!爛貨!我肏死你!」

  我從沒聽見過這種話!我頭皮一麻,可下邊兒呼呼又要抽。

  大伯哥忽然抽我一嘴巴說:「說話!你騷不騷?」

  我被抽懵了,趕緊說:「我騷!我騷!肏我!」

  他攥我大咂兒,發了瘋地撞我,咬牙切齒。

  肏得正舒坦,他忽然停下,跟我說:「起來!換個姿勢!」

  我問:「幹啥玩意兒?」

  他說:「母狗!趴這兒!」

  我趴炕上,胳膊肘、玻靈蓋兒都彎彎著,真跟母狗一個樣兒。他從我屁股後
頭犁。

  這是我從來沒用過的姿勢。太舒坦了。我被他肏得一邊兒哼哼一邊兒滋尿。

  忽然他拿手指頭撬我屁眼兒。我猛往上一挺身子。從沒被摸過屁眼兒。感覺
那手指頭鉆進來了、進我腸子了。

  那個舒坦啊。那個淫蕩。我覺我就是一雞,一母狗。那感覺根本沒法說出來,
好像那以前都白活了。

  他冷不丁揪我頭發惡狠狠問:「騷屄舒坦麼?」

  我說:「舒坦~」

  「哪兒舒坦?」

  「屄芯子舒坦。」

  「還哪兒舒坦?」

  「還屁眼兒舒坦。」

  剛說完,耳邊立馬聽見大伯哥啊啊地嚎,殺豬一樣。

  他哭著射了,狠狠射我肉裏。

               〖16〗

  他射呀射。終於射完之後,退出雞巴。他的庺慢慢流出去。他瞅見了,趕緊
拿手指頭堵著,另一只手拽被夥過來,墊我下頭。

  撂炕上捯氣兒,都難產似的。

  等都捯好氣兒,嘮的嗑兒也多了,心情松弛了,嘴也松了。

  我喘著說:「知道麼?我長這麼大從來沒人罵過我,更甭說還那麼難聽。」

  他喘著說:「那你剛才愛不愛聽?」

  我喘著說:「不知道。反正一聽我就抽了。」

  他喘著說:「這不結了?難聽就是好聽。」

  我喘著說:「這為啥?」

  他喘著說:「不為啥。人就這麼怪。鋼蛋兒不說那些個話?」

  我喘著說:「從沒說過。」

  他喘著問:「那你跟他抽過沒?」

  我喘著說:「還真沒抽過。我方才抽得都彪了。」

  他喘著說:「彪得美不?」

  我喘著說:「美。你呢?彪得美不?」

  他喘著說:「美。」

  我喘著問:「比我嫂呢?」

  他喘著說:「你比她好老多了。她是劈柴,你是仙鶴。我現在巴不得你慢點
兒懷上。」

  我喘著問:「嗯?這為啥?」

  他喘著說:「你太媚。你嫂從不換姿勢,也不讓我鉆屁眼兒。你是妖精。」

  我喘著說:「嗯?晌午你還說我是好貨?」

  他喘著說:「你又是好貨,又是妖精。」

  我喘著說:「啥玩意兒?到底好不好?」

  我倆喘氣兒都平穩點兒。

  他說:「老好了。我稀罕死了。」

  我說:「咱倆不興說稀罕。忘啦?」

  他說:「好。我不說了。」

  我說:「其實我不值得你稀罕。我是個埋汰貨。」

  他摸我臉說:「不。你不是。你不埋汰。你好。」

               〖17〗

  後來我才知道,大伯哥揪我頭發弄我的時候,鋼蛋兒在林子裏撞上了臟東西。
這是後話,按下不表。

  大伯哥走了。我沒洗下邊兒。我舍不得洗。就那麼一直翹屁股躺炕上。我要
讓大伯哥的種,全流我屄芯子。

  這種能成不?回想大伯哥跟我說過的話、整過的事兒。我心老是忽忽悠悠。
實在憋屈,手就下去鼓搗鼓搗、滅滅火。

  從此往後,我要掐日子。家裏沒掛歷。我光知道那天是臘八。

  我提上褲子、拿起削山藥蛋的刀,走出院兒,到院後頭。院後頭有一片林子。

  我走進林子,挑了一棵粗的,在樹幹上刻了一個「8」。

  剛刻完,忽然覺得身邊兒閃過一道白光,好像軟乎乎的。我轉臉擡眼睛瞅,
是一穿白連衣裙的女的往頭嘍跑。

  冰天雪地,那丫頭咋穿這老少?不怕凍著?我跟過去。

  那白影子一直虛乎乎的,在大樹和大樹之間S線飆,瞅不真。

  我擱後頭攆。攆了半裏地,那女的丟了。

  我氣喘籲籲,抹頭往回走,冷不丁一擡頭,瞅一白狐貍蹲我頭嘍,挺老瘦,
眼巴巴擡腦袋瞅著我,不像有惡意。

  這狐貍怪好看的。大雪封山,可能它找不到吃的。我就問它:「餓啦?」

  它歪著腦袋,不說話、不動渾、就那麼瞅著我。

  我說:「我家窮,沒肉,只有大餅饅頭。你吃麼?」

  它還是不吭氣兒,大眼睛濕濕的,像要跟我掏心窩子。

  我說:「我不礙你事兒。你忙你的。」

  它還蹲我頭嘍,不吭氣兒。

  我說:「需要我幫你啥,你就來找我。成不?」

  它還蹲我頭嘍,不吭氣兒。它臉盤兒、身上到處都白白凈凈,一瞅就特愛幹
凈。我對它有了好感,我也愛幹凈。

  我說:「這兒冷。我要回家了。」

  它還不動渾。

  我繞過它,踩著雪,嘎吱嘎吱回了院子,銷上院門。

               〖18〗

  數到第三天,鋼蛋兒回來。我給他沏茶倒水,蒸饅頭炒菜。

  吃完飯,我說:「你不問問我這三天找男人沒?」

  他說:「不問。我說過不問。」

  他能想到我找了他哥嗎?可能怕知道了反而受不了吧?

  日子一天天過。大伯哥偶爾過來,跟鋼蛋兒嘮嗑,不瞅我。我也不瞅。我不
敢。

  每天我都找機會一人出院,進林子找那樹,在那「8」後頭劃一道。

  「正」字劃了三個。

  這天,我問鋼蛋兒:「你媽啥樣兒啊?」

  他淡淡說:「咋說呢?就一般人兒唄。」

  我說:「現在又沒買東西的,咱好好嘮嘮唄。」

  他說:「我大走得早。我媽為我們哥兒倆,受苦受累一輩子,遭那罪老多了,
最後沒享著福就走了。」

  我說:「這你都嘮過。可我還是不知道你媽到底長啥樣兒?平時喜歡啥?」

  他瞅著我,納悶兒:「好好兒的,你咋動上這根兒筋了?」

  我說:「都說男的找老婆,都稀罕找跟自己媽像的。」

  他說:「喔?這我不知道。我媽走的時候我還小,嗯,我記得她大概一米七
的個頭兒吧,不愛樂,對我們挺烈害的。有一回我跟我哥上山

  刨山藥蛋,回來還得瑟,我媽上來就抽我們,給我們抽暈了。她說那片地是
死老拐的。死老拐是山上老獵戶。她就抽我們,完了還非讓我們把

  刨回來的山藥蛋給送回去。「

  我問:「你們送回去啦?」

  他說:「敢不送回去嗎?!她給我們抽上去的。嗯還有就是,她特愛幹凈,
衣服啦、褲子啦,沒事就洗,都得幹幹凈凈沒褶子。她講話:

  窮可以,臟不成。「

  我想起那只幹幹凈凈的白狐貍,心尖一緊。

  他問:「咋咧?」

  我說:「沒啥。她埋哪兒了?」

  他一如既往淡定地說:「院後頭,林子裏。」

  我說:「墳高麼?」

  他說:「高。」

  我說:「我咋沒瞅見過?」

  他說:「在林子裏頭。得走三裏地呢。」

  我說:「喔。就沒照片麼?」

  他說:「沒。」

               〖19〗

  「正」字居然劃滿四個。我心裏偷偷樂。

  等劃滿五個,我高興得都想嚷嚷了。這麼容易就成了?!看來還是我前世修
行好。

  這天,我照常把小刀順袖筒裏,出了院門兒。

  來到那棵「大伯」樹下,剛要刻道道兒,忽然覺得小肚子往下墜得疼、屄屄
口欻拉一滑。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幹!

  趕緊蹲雪地上脫褲子一瞅,可不咋滴?女人那埋汰事兒悄沒聲兒又來我身上
了。

  窩心死了。全白瞎!

           蒺藜屯紀事之大伯哥第二部

                〖1〗

  我站起身,在「大伯樹」那排「正」字下頭另起一行,刻了個→。

  瞅瞅四周,還是沒人。腦袋想著鋼蛋兒說的墳,倆腳開始往林子深處走。

  走啊走,走好久,瞅見墳啦。是倆墳堆兒,都沒立碑。

  改天叫鋼蛋兒帶我來,認定這是祖墳我再磕。拜錯不吉利。

  我往後頭繞過去,渾身抽冷子咯噔一下。

  這倆墳後頭全被豁開了,鑿了深深的坑,就好比臉給留著、後腦勺子全刨沒
了。

  這誰幹的?啥時豁的?也許這不是我家公婆的墳?

  瞅瞅附近,沒旁的墳。

  我過門之前,公公也走了,說是伐樹時候出了意外,被樹壓了。

  我不敢再瞅被豁開的後腦勺,趕緊轉身往回走。一路心揪到嗓子眼兒,十步
一回頭。

                〖2〗

  進了家,鋼蛋兒正忙著捯騰上貨的紙箱子。

  我沒敢說祖墳被禍害,光說:「哪天帶我去上個墳吧。」

  鋼蛋兒說:「沒事兒上墳幹啥?」說完接著忙手裏活兒。

  我說:「你們哥兒倆好奇怪。咋從不帶我上墳呢?」

  他說:「本來咱屯冤魂就多。你個打算懷孩兒的,跑墳地幹啥玩意兒?」

  我說:「喔。咱屯冤魂咋多?給嘮嘮唄。」

  他說:「你吃撐啦你?遞我你後頭那紙箱子。」

  他皺個眉,不接我話茬。

  賣啥關子?不說拉倒。

  忙活完,鋼蛋兒歪炕上,冷不丁瞅一蒼蠅,他「噌」一把逮住,直接塞嘴裏
就嚼,完事兒咽下去。

  我直反胃,說:「你惡心不惡心?多不衛生啊?」

  他淡淡說:「你懂啥?這好吃。有營養。」

  說著眼睛又到處踅摸蒼蠅。

  自打他回來以後,他變了。具體哪兒變了我說不清,反正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沒事兒老走神,楞磕磕。

  又過兩天,我覺得屋裏有一股臭味兒,死耗子似的那麼惡心,賊難聞,弄得
我這胃啊,一抽一抽的。

  哪嘎達發出來的?我找啊找,死活找不著。鋼蛋兒問我嘀咕啥,我說我老聞
一股臭味,賊啦臭。

  他說:「胡扯。哪來臭味?」

  我說:「明明熏得人要吐,你楞聞不出來?」

  他說:「我聞不出來。」

  我說:「你上醫院查查去吧。」

  他一下跟我翻車了:「你神經病啊?沒事兒就讓我上醫院。我不就那毛病嗎?
你至於老掛嘴上嗎?」

  查出他不能生養,傷他自尊了。

  我說:「你甭吃心。我說的是你鼻子不靈,沒說旁的。」

  他說:「我啥都不靈,就你靈,成了吧?」

  他這話裏有話。我從小擱家就沒受過這個。

  我說:「我明明聞見臭了。跟你說這臭。你別借題發揮。」

  他說:「我頂個綠油油大帽子,還得成天朝你樂,是吧?」

  我說:「準知道你得鬧心。可你也不尋思尋思,誰樂意攤上這麼一老爺們兒
啊?我樂意你有這病啊?我樂意出去找啊?」

  他說:「我瞅你挺樂意。」

  咋會這樣兒?讓我找的是他,罵我的也是他,我裏外不是人,委屈死了。

  我說:「你有這病能怪我麼?我玩兒火我多提心吊膽你知道不?萬一哪天有
人甩閑話,我還能活啊?」

  他冷冷說:「成了成了。睡覺睡覺。」

                〖3〗

  家裏窮,一個月見不著一回肉,可人窮不能埋汰。

  窮可以,臟不行。這他親口跟我說的。以前他也愛幹凈。

  現在,我覺出他變了,一直瘦、一直瘦,肩膀窄了,人也矮了,整個身子往
裏縮,像幹屍。

  成天歪炕上,萎靡不振,眼圈老黑乎乎。來了買東西的,他也懶得起來,凈
讓我出去支應。

  我問他哪兒不得勁兒,他也不說。

  沒過兩天,我打外頭進屋,瞅他正嚼啥玩意兒,嘴角剩一根兒細細的,灰灰
的,軟軟的。

  他瞅我進屋,趕緊把外頭那玩意兒吸溜進嘴裏,跟嘬面條似的。

  我知道,那是耗子尾巴。

  我小時候我大跟我說過一事兒。說的是我二姑家對門兒他們家三姨。說那家
兒那男的,有一回進了山,回來就不對勁,大半夜老跟屋裏轉

  磨,到處踅摸,逮著耗子就直接擱嘴裏嚼。後來家裏請了高人,高人一進門,
就說你們家有臟東西。

  我說:「蛋兒啊,你跟我說實話。你上回出去,瞅見啥埋汰玩意兒沒?」

  他說:「我不想說。」

  我一聽,氣就頂來了:「不想跟我說?那想跟誰說?你現在被臟東西拿著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吭嘰半天說:「好吧我說。那天過高梁畔的時候,大晌午十一點,撞了一
腦袋蜘蛛網。當時就覺得不對勁。」

  屯裏有講兒,夜裏撞蜘蛛網要死叔叔、白天撞蜘蛛網要鬧穢穢,反正特不吉
利。臟東西一旦惹上身,家就不得安寧了。我們這兒曠,人少

  ,陽氣本來就弱,所以都怕臟東西。

  我趕緊問他:「後來呢?沒撞旁的東西吧?」

  他說:「嗯……沒。」

  我說:「蛋兒,你瞅著我。我是你媳婦兒。有啥事兒你可別瞞我。」

  他悶聲說:「喔。」

                〖4〗

  等我身上女人那埋汰事兒過去,掐算好日子,偷偷去找大伯哥。

  大伯哥問:「來啦?」

  我說:「蛋兒撞蜘蛛網了。」

  大伯哥說:「喔,撞撞唄。你別太神經。我還撞過呢。你沒撞過?」

  我說:「撞過,可你吃蒼蠅耗子麼?」

  他說:「二尕子小時候還吃蚯蚓呢,我親眼瞅見的。你吃過蛹嗎?大蛹,可
好吃了。炸了不如生吃香。」

  我扭身往外走。他一把攥住我胳膊:「說正經的。你有動靜兒了麼?」

  我說:「沒。」

  他說:「那咋辦?」

  我壓低嗓子說:「哥你再幫個忙唄。」

  脫衣上炕。天雷地火。

  他摟著我抱著我,讓我體會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男人。

  還記得那天是陰天,大伯哥在被窩裏抱著我,強硬地杵著我,特粗暴,都頂
我屄芯子最裏頭了。

  杵一會兒,他忽然停下。我著急,問咋啦。他說。

  我說:「別停。我快抽了。」

  他說再不停就射啦。我說射射唄。他說舍不得這麼快就射,說想陪我再多玩
兒會兒。

  鋼蛋兒從來沒這份熨貼。咣咣兩下就完。

  現在,大伯哥停下抽插,可也不出來。我下頭夾裹著他那條硬東西,鋼鋼的,
火熱。

  我忍不住往上挺屁股,拿屄去就夥他。他換個姿勢,跟我斜著側著躺炕上。
我倆四條腿使勁交叉。

  還是他不動我動。

  他說:「你這屄真好,是活的,自己能動,跟嘴似的,擱底下自己能舔會啯。」

  我說:「我嫂啥樣兒?」

  他說:「她那不成。她是死屄。」

  我說:「別這麼說人家。」

  「好。咱不說她。你也不說蛋兒。」

  「好。咱不說蛋兒。」

  他瞅著我,特專註,特悲傷。

  我問:「哥你瞅啥呢?」

  他說:「忽然特想親你一口。可以麼?」

  我說不清當時的感覺。心尖癢癢的,像大水漫過來,有啥玩意兒想趁亂越境。

  我說:「咱不興說稀罕,也不興親嘴兒。」

  他說:「可現在特想,特別特別想,咋整?」

  我說:「想點兒旁的啥。」

  他說:「就想親你。你真好。」

  我說:「哥你再呼悠,我可醉了啊。」

  他忽然又開始拔出去杵進來,把我整得魂兒都飛了。我叫喚,我嚷嚷,扭著
個屁股扭著個腰,不知羞恥的賤樣兒。

  正好著,忽然他又停了。

  我說:「別停別停啊。」

  他說:「那讓親一口。」

  我說:「臉可以。」

  他親我臉,逮住就不撒開。

  鋼蛋兒從來就不會這種調情。還是大伯哥會浪漫。

  我說:「讓親了,你倒動啊。」

  他一邊插我一邊親,不撒嘴。

  我推開他說:「成了啊。」

  他瞅著我說:「不成。還想親。」

  說完一猛子壓下來,親住我的嘴。我一下癱瘓啦。渾身過電,一點兒勁兒都
沒啦。

  他那嘴帶電,真的,從我腦瓜到腳心,全麻酥酥的。

  我說:「哥,咱不該這樣兒。」

  他一邊杵我一邊說:「對。不該。」

  他開始狂彪。我抽了、我抽啦。抽啊抽。一直抽、一直抽。

  他射完以後不出去,那東西還杵我下頭。

  他捧著我臉,跟我嘮嗑兒。

  我問他:「哥你幹啥呢?」

  他說:「我剛肏完我弟媳婦兒。現在我那大驢雞巴還插我弟媳婦兒肉屄裏,
賴著不出窩。」

  我說:「流氓,咋說這老難聽?」

  他說:「本來就這麼回事兒唄。幹都幹了,有啥難聽的?」

  我說:「以前真沒瞅出來你這麼流。」

  他說:「以前不敢想你這麼賤。」

  我問:「稀罕不?」

  他說:「稀罕。等咱孩兒成家了,咱還串門兒。只要鋼蛋兒出去送貨,咱就
上炕。」

  我說:「拉倒吧你。多磕磣呀?」

  他說:「咋磕磣?」

  我說:「到吶歲數,人癟皮皺,咂兒耷拉著,口袋似的;滿臉車道溝,渾身
褶子巴拉,還能瞅麼?不能。」

  他摸我臉說:「咋不能瞅?你老也俊。我稀罕你到老。」

  我心裏挺暖和的。

  我說:「哥,咱得下炕了。屯裏醜話傳賊快。」

  他老不情願撤出雞巴。我剛要起來,他拿一雞蛋杵我屄裏。

  那雞蛋熱乎乎,是煮熟的。我問:「你這是幹啥呀?」

  他說:「你是不是想揣上?想揣就得堵上,知道不?」

  「懷個娃還有這老多講兒?」

  「那是。」

  「哥你懂得可真多。我咋沒嫁你呢?我要早生幾年該多好?」

  話趕話說禿嚕了嘴。說完發覺大伯哥直勾勾瞅著我。

  言多必失。我違反了我自己定的規矩,趕緊說:「就當我沒說。」

                〖5〗

  我下頭拿那雞蛋當暖壺塞兒堵了半拉時辰,大伯哥說工夫差不離了。

  我下頭左使勁右使勁,想給那雞蛋整出來。不是我想的那麼容易。雞蛋死活
不出來。

  他說:「壞醋啦!趕緊上醫院!」

  我一聽,腦瓜子立馬懵了。這可咋整?上醫院咋跟大夫說?

  他樂了,說:「逗你吶。瞅你慌惶的,汗都下來啦。」

  我說:「哥你作踐我,拿我逗悶子。」

  他說:「不能。」

  我說:「那快抻把手兒啊。」

  他明知故問:「抻把手兒幹哈?」

  我紅個臉跟他說:「手伸進來,給弄出去。」

  我掀開被子、分開大腿。

  他說:「弄出來幹哈?」

  我說:「弄出來我好回去啊。」

  他說:「你就夾它回去唄。」

  我真急了,說:「不成!你快點兒!」

  大伯哥趴我下頭,歪頭端詳他剛肏過的屄,說:「真好看。」

  我說:「哥你別耍人。快點兒摳。」

  他手指頭鉆進來,擱我裏頭可勁兒摳,左三下右三下。

  我說:「哥你戲我是吧?」

  他說:「沒。」

  過好半天,雞蛋還是沒出來。

  我催他:「哥我出來這麼久,鋼蛋兒該著急了。我真得回去了。」

  他說:「我這不正幫你呢麼?可它賊了滑溜。不蒙你。要不你自己試試?」

  他一臉嚴肅,不像耍我。他把手指頭抽出去。我把自己手指頭伸進來,果然
到處滑溜溜,雞蛋更滑,我根本勾不住。

  我越著急,那雞蛋越往裏去。它越往裏去,我越起急往裏杵。結果雞蛋越來
越深。我實在夠不著了,眼巴巴望著大伯哥。

  大伯哥問:「咋咧?」

  我說:「出不來。」

  他說:「我沒蒙你吧?」

  我說:「拜托,快點兒給弄出來吧。萬一鋼蛋兒找我找到你這兒,咱可就完
了。」

  他手指頭再進來,很快摳出那雞蛋。我懷疑他一直就是耍我玩兒呢。

  無論如何,總算給雞蛋摳出來了。我剛出一口氣,忽然感覺下頭一脹。那雞
蛋又進來了。

  我不高興了,沈下臉說:「哥,你想要我死是吧?」

  他說:「不不。不能。」

  他手指頭再伸進來,很快給那圓家夥摳出去。

  我怕他再杵進來,趕緊說:「給我!」

  他把那雞蛋拿上來放我手裏。我拿到眼前瞅。

  這蛋上頭裹著厚厚一層黏液,渾的,黏極了,可滑溜了,一股子騷味兒。

  我正端詳著,忽然拿雞蛋的手被他猛一推。雞蛋撞我嘴上。我本能一「啊」,
嘴一松,雞蛋進了我的嘴。

  我噷著那惡了吧心的雞蛋,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他說:「想揣上就吃嘍。這大補。」

  我信了,開始拿牙嚼那雞蛋。正嚼著,他抽冷子悶頭下去叼住我的屄。

  我好懸沒叫雞蛋噎死。他咋能幹出這等事兒?

  我趕緊咽了雞蛋,往上揪他說:「埋汰!別!」

  他不理我,自顧自「吱兒吱兒」啯我那埋汰地方兒。

  他嘴唇、舌頭稀裏嘩啦舔我嘬我。我屁股一下一下往上聳,腳趾頭都繃硬啦。

  下頭一股一股騷情往上湧,攔都攔不住。

  我想推開他腦袋,可我的手卻死死按住他腦袋。說不出話、坐不出來。眼前
一片白。

  我又抽啦。這回抽跟早先抽不一樣。是那麼股子勁兒,好像特尖銳,我說不
上來。

  下了炕,穿好衣裳。

  我說:「鋼蛋兒這兩天有點兒木木磕磕的,你發現沒?」

  大伯哥說:「他不老那樣兒麼?他那人就那樣兒。」

  我說:「咱家二老得罪過誰嗎?」

  大伯哥橫豎瞅瞅我,說:「好端端的,咋想起問這?」

  我不敢直接說祖墳那事兒,只好拐個彎說:「沒啥,就是昨天做了個夢,夢
見倆老人可勁兒跟我哭,我不知啥意思。」

  大伯哥沈下臉,說:「不早了。你回吧。」

                〖6〗

  從大伯哥家出來往回走,為抄近道兒,我穿一片荒地。

  走到中間,抽冷子一小孩兒躥我身上。再瞅嚇一跳,這東西不是小孩兒,是
穿著小孩兒衣裳的黃鼠狼。

  那黃鼠狼爪子鉤住我前胸,跟我臉對臉,歪頭瞅著我,張嘴問:「你瞅我像
人嗎?」

  這我打小就聽老人說過,快成人形的黃鼠狼會問路人自己像不像人。假設你
說它像人,它就投胎轉世了。

  我心慌慌,想說話可發不出聲兒來。最後我卯足了勁兒,朝那玩意兒吐口唾
沫說:「呸!你個哨子!滾犢子!再跟著我,我削死你!」

  那東西「吱兒」一聲兒掉地上,打倆滾兒沒了。

  我趕緊撒丫子出了那片荒地,一邊跑一邊回頭。進了家,心還跳呢,越想越
怕。

  家裏空的。鋼蛋兒沒在。

                〖7〗

  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怪聲兒,像壓著嗓子哭,像怪瘆人的。

  啥玩意兒?我擱窗戶往外瞅,是狗。這狗從來沒發過這種聲兒啊。

  狗站當院,瞅院門外,渾身毛都立起來了,耳朵耷拉著,可勁兒哆嗦,嘩嘩
滋尿,活像見鬼。

  平常老來買東西的。狗瞅多了,懶得叫。今兒個瞅見啥玩意兒了這是?

  鋼蛋兒進院門了,我總算吃了定心丸。再細瞅,他懷裏抱一東西,白白的,
毛絨絨。

  我認出來了,這是林子裏那條狐貍。

  那狐貍在鋼蛋兒懷裏,朝鋼蛋兒揚著個腦袋,臉往鋼蛋兒臉上蹭。鋼蛋兒趕
緊低頭哈腰拿嘴親那狐貍嘴。

  家裏狗趴地上,哆嗦著。

  我迎出屋門招呼:「蛋兒,這啥情況兒這?」

  鋼蛋兒說:「開門進屋趕緊的!」

  我打開屋門。鋼蛋兒氣喘籲籲抱那狐貍進屋。

  錯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發現那狐貍眼睛一亮,閃過一道比我聰明的光。加上
狐貍的嘴線比較長,我瞅老是往上翹,就像咧嘴樂,感覺對我

  挺友善。

  進了屋,鋼蛋兒把那狐貍輕輕放炕上,跟放一超薄玻璃瓶似的,生怕磕嘍。

  我問:「蛋兒啊,你下的狐貍夾子夠棒的呀,終於啃住一條。」

  他說:「胡唚啥?我下的那都狼夾子。瞅清楚!這是貂。」

  他那次打獵回來,說的分明是狐貍夾子咬了他靴子。再說了,我能分不出狐
貍跟貂?這擺明是狐貍啊。我男人咋瞪眼編瞎話兒呢?

  他理都不理我,眼睛、心思全在那狐貍身上,吩咐我說:「去整倆好菜。趕
緊的。」

  我剛跟大伯哥有見不得人的事兒,這會兒正心虛,可不他說啥是啥。

  盡心盡意整倆好菜、端上桌。

  鋼蛋兒抱著那狐貍、掃一眼我炒的菜、立馬跟我火了:「肉星都沒有啊?這
是貴客頭一頓飯知道不?咱至於活這麼慘嗎?去整倆硬菜!」

                〖8〗

  買回腸頭兒、肝尖、五花肉,歸置完炒好上桌。鋼蛋兒立馬抱那狐貍給餵吃。

  那狐貍一邊吃一邊拿眼睛瞟我,還是笑不嘰那樣兒。

  鋼蛋兒跟我說:「這是咱家一份子,知道不?往後好吃好喝伺候著。」

  我覺得對這玩意兒別得罪,也別忒近乎,最好敬而遠之。

  我低眉順眼跟他說:「這東西擱家養,不大好吧?」

  他說:「貂能帶來好運,知道不?」

  我說:「蛋兒啊,這是狐貍。」

  他說:「這是貂。別惹我啊。」

  現在我跟他沒法說理。那狐貍打進門,就一直不離懷。

  到天黑,他抱狐貍一被窩睡。我自己一被窩睡。

  妥了。兩條寵物,一屋裏,一屋外。

                〖9〗

  第二天早起,我出去倒尿盆,瞅狗趴院當中,閉著眼,耳朵耷拉著,聽見我
出來,耳朵也不立起來。

  我走過去,聞見一股腥氣。不對勁。我繞到後頭,瞅狗屁股後頭有一大窟窿,
裏頭空了,地上一灘血。

  想起昨天鋼蛋兒帶回家那東西,我放下尿盆,轉身進屋,到處找。白狐貍不
見了。鋼蛋兒還窩炕上。

  我說:「我就說那玩意兒不幹凈。你非不聽。」

  他說:「咋啦?炸呼啥?」

  我說:「咱家狗被掏了。」

  他說:「跟那貂有啥關系?」

  我說:「準是它幹的。錯不了。能是人幹的麼?」

  他說:「咋不能?是我幹的。」

  我呆了。我男人咋變這樣兒了?我氣啊。

  我說:「你彪啦?狗惹你啦?」

  他說:「哎呀大早起瞎吵吵,你個娘們兒真煩人。」

  他翻身起來。我瞅他嘴角有血嘎唄兒。我跟這樣一個男的躺一條炕上?

  我說:「你麻利兒起來,把‘貂’給我請走。」

  他滿臉煩躁地說:「困死了困死啦!我要睡覺。」

  說完倒炕上,不言語了。

  我出屋,繞過那死狗,走出院子。

               〖10〗

  上了街,到死奶奶家,跟她說了鋼蛋兒的事兒。她說:「叫臟東西給上身了。」

  死奶奶這姓少見吧?她神通廣大,陰陽兩邊兒通,名氣老大了,別的屯的都
來請她。

  我把死奶奶接到家裏。一進院,死奶奶就瞅見地上那狗。狗都硬挺了。

  死奶奶轉圈瞅瞅,說:「天靈靈地靈靈,王母娘娘來顯靈。埋汰玩意兒趕快
走,不走我叫你露原形。」

  我問她:「真有啊?哪兒呢?」

  死奶奶說:「就屋裏呢。」

  我真怕了,躡手躡腳引死奶奶進了屋。鋼蛋兒還擱炕上睡。

  死奶奶跟我說:「你出去擱外頭等我。別進來。」

  我走出屋子。

  等啊等,等啊等,越等越怕。

  熬過半晌,屋門開,死奶奶走出來。

  我趕緊迎上去,問:「咋樣啊?」

  死奶奶說:「屋裏臟東西我給請走了。」

  「是那狐貍?」

  「嗯吶。」

  「它是啥玩意兒變的?」

  「這我不能說。天機不可泄露。」

  「它再來可咋整?」

  「你們都小心點兒,別幹缺德事兒唄。」

  「這屋裏死過人麼?」

  「你可真逗。哪間屋子沒死過人?好了,我走了。」

  還有老多問題我想問,又怕問多了讓她猜出來我跟大伯哥的事兒。對半仙,
我一向敬畏。

  給了辛苦費,送走死奶奶,我三步兩步進屋。

               〖11〗

  鋼蛋兒已經坐起來。

  我瞅他臉,有點兒人色了,說話也正常了,跟我道歉。

  我問:「你咋惹上那玩意兒的啊?」

  他說:「頭節,去架皮溝那回。走山道,那道上可哪都是雪,雪底下是冰,
老滑了。小心小心,還是摔了。我瞅見一道白光。鐵驢子躺道

  邊兒上,軲轆還那兒轉呢。我特舒坦,渾身熱烘烘,瞅一棵樹後頭有一女的,
穿一花裙子,長挺好看的,朝我招手。我站起來,中了邪似的,

  朝她就過去了,沒咋邁步,像是給吸過去的。「

  我問:「你過去幹啥了?」

  他說:「我說了你不興生氣啊。」

  「快說。」

  「我過去,她就抱著我,摸我,還讓我搞她。我從來沒那麼舒坦過。完事兒
我就睡著了。後來覺得冷,醒過來,覺得褲襠冰涼,全是庺,

  賊啦多。一瞅,我躺林子裏,旁邊有個大土包,頂上壓塊石頭。騎鐵驢的過
來,說你咋跑一墳邊睡覺?他說他摔懵啦,醒過來到處找,才找著

  我。我遇見的事兒,沒跟他說。回來以後,瞅見蒼蠅耗子就饞,饞得忍不住。
我瞅那‘貂’是一女的,特好看,我就領回家,跟你說那是‘貂

  ‘。夜裏那狗老唧歪,我就出去了。弄的時候,沒覺得那是狗,就記得饞,
饞得鉆心。你別這麼瞅著我。我現在好了。不會再犯病了。「

  莫非是因為我跟大伯哥那啥,報應到鋼蛋兒身上了?可我找男人是鋼蛋兒提
出來的啊。我不生養,擱這屯裏活不下去啊。

  我說:「蛋兒啊,我不出去找了。咱呀,咱這麼地,咱離開這兒,走遠遠的,
啊。」

  他不言語。

  我說:「我跟死人說話吶?」

  他說:「走?你說得容易。咱走能走哪兒去?能走出如來手心兒麼?你當背
景離鄉那滋味好受啊?我已經沒了大、沒了娘。現在你叫我離

  開我哥?「

  我說:「那咋整?」

  他說:「該咋整咋整唄。擱哪過生活都不容易。慢慢整唄。別一個人瞎尋思,
知道不?」

  鋼蛋兒下炕,洗把臉,出去拿鐵鍬把狗鏟起來、到外頭找地兒埋了。

               〖12〗

  第二天,鋼蛋兒跟我說:「這麼些天了,大嫂還沒回來?」

  我說:「嗯吶。」

  鋼蛋兒說:「這事兒越拖越抹不開面子。要不這麼地,你去整個臺階,把人
接回來。」

  「喔。」

  「跟人娘家說點兒軟話。」

  「知道。」我出了院子。

  小風嗖嗖,刮臉生疼,可我心裏熱乎。終於又能見大伯哥了。太好了。

  先拐進院後林子,找著那棵「大伯樹」,刻完道、仔細數。日子正好。

  掐完日子、走出林子,直奔大伯哥家。

  肚子裏頭好像有啥玩意兒憋著,漲漲的,像尿又不是尿,怪難受的。

  一會兒狠狠做上十回八回。一會兒讓他好好給我通通。

  想起他那一大團、想起他揪我頭發擱後頭撞我、想起他跟我在炕上說的那些
個話,我裏頭一顫,褲襠濕了。

               〖13〗

  到了大伯哥家,片腿兒進院,他正擱院裏打拳,臉通紅,光腦袋呼呼冒熱氣。
瞅見我來,收住招兒,喘粗氣,不言語。

  我說:「哥,我嫂回來沒?」

  他瞅瞅我身後,瞅瞅院子外頭,問我:「一人來的?」

  我點頭。

  他掩上院門,盯著我,火辣辣喘粗氣,眼睛好像剜我肉。

  外頭說話不方便。我走進屋。他跟進來,一把抱住我,緊緊、緊緊。

  我在他懷裏。他身上的味怪好聞的。

  他粗胳膊快把我勒背過氣去了。

  他壓低嗓門說:「想死你了。」

  我褲襠更濕了,可他不拉我上炕。我起急啊,不顧臉面了,說:「哥幫把手。
好事做到底。幫人幫到家。」

  他說:「脫。」

  我說:「你幫我脫嘛。」

  他一邊喘一邊開始扒我衣裳。

  我說:「我一直掐日子。今兒應該能成。」

  他扯開我衣裳、大口吃我咂。

  我哆哆嗦嗦問:「人回來咋整?」

  他一邊脫褲子一邊喘粗氣:「是啊,咋整?」

  我哆了哆嗦鉆進被窩、催他說:「快想啊。」

  他鉆進被窩,開始摸我。

  隨時可能被撞見。緊張死了。忽然下頭一熱一緊。我挺了。

  他說:「你抽了?」

  我點點頭。

  「這老快?」

  「嗯吶,來的路上,我這下頭就濕了。」

  「摸著了。其實這些天我也想你。」

  「我也想你。我知道我不該想你。」

  「對,我也不該。」

  「這回我能有麼?」

  「能。指定能。」

  「那啥。煮雞蛋還有麼?」

               〖14〗

  煮雞蛋遊戲玩兒完了,已經晌午。我說:「哥,起來穿衣裳。」

  他懶洋洋問:「幹哈?」

  我說:「跟我去我嫂她們家。」

  他說:「我不去。」

  我問:「為啥?」

  他說:「她真有病我跟你說。她有神經病,大腦不好使,動不動就歇斯底裏。」

  我說:「我嫂挺講理一人啊。」

  他說:「你不知道。七月十五那天,你嫂摔了,摔挺烈害,腦袋磕壞了,說
過啥轉臉就忘,沒有的事兒張嘴就來。現在滿嘴跑火車,說的

  話不能信。「

  「成。我得回了。」

  大伯哥拉著我的手,戀戀不舍。我堅決出了院門。

  其實我也不想去我嫂家。擱我,我巴不得我嫂永遠別回來。

  可鋼蛋兒給我派了任務啊。大嫂老不回家,長了不是個事兒。

               〖15〗

  我一人兒來到嫂子娘家。

  先跟大嫂和她們娘家人說了一堆軟話,最後說:「嫂,我哥認錯兒啦,惦記
你,一直說來接你回去,前兩天不小心腳摔了,所以叫我來。

  「

  大嫂說:「他咋沒摔死?」

  我勸她:「瞧,我嫂還說氣話呢。」

  大嫂說:「他指定沒憋好屁。我還不知道他?滿嘴跑火車,一句實話沒有。
你回去給捎個話,就說我是死也不回去。」

  我說:「嫂,行了啊。擱我瞅,差不離就得了,跟我回吧。往後日子還長著
呢,還得過生活兒唄。」

  大嫂說:「我不。他家埋汰事兒海了去了。他家沒一個好玩意兒。我勸你也
趕緊想轍吧。」

  「想啥轍?」

  「退路唄。」

  出來往回走,路上我想,大伯哥說的沒錯,我嫂還真是摔壞了,徹底神經了。

  人沒接回來,可起碼我去了,回家跟鋼蛋兒能有交待了。最重要的是,大嫂
沒回來,我就還能跟大伯哥那啥。

  回來跟鋼蛋兒描了大嫂的意思,然後我說:「唉,大嫂也怪可憐的。」

  鋼蛋兒悶聲兒說:「喔。」

  那之後,日子稀松二五眼地過。

  到了女人那埋汰事兒該來的日子口,我身上居然沒來!我背地裏高興。

  這麼說,這回我有啦?

  往後的日子,我怕呀,怕來身上,怕死了。早先該來的,現在成了不該來的。

  又過幾天,還是沒來。

  再過些天,還沒動靜。

  再過些日子,我變得愛犯懶,早上不愛起,白天不愛動,成天睜不開眼,沒
事兒就趴著,逮哪兒都能迷瞪一覺。

  我這些變化,鋼蛋兒好像都沒註意到,照常應付來買東西的。

  我挺起胸,摸著肚子上街轉了一圈,像個小人得誌的家賊。

  屯裏沒啥人。

               〖16〗

  這天,我忍不住,發現我的腳又往大伯哥家走。

  大伯哥家快到了,忽然瞅院門口停一「木蘭」小輕騎,眼熟,是大嫂的。嫂
她回來啦?

  還沒進院門,忽然瞅我嫂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來。

  我打招呼:「嫂你這是幹啥啊?」

  大嫂說:「把我東西拉走。」

  我說:「我哥答應了?」

  大嫂說:「他進山了,不知道我來。」

  我說:「聽人勸吃飽飯。嫂你就聽我一句話。你別拉走。你這一拉走,再想
回頭、找臺階就難了。」

  大嫂說:「我可不回頭。我跟你說,我真不跟他過了。他到處給我造謠,說
他媽是我氣死的。其實是他媽跟他有醜事兒。」

  我一驚,趕緊問:「啊?不能吧?」

  大嫂說:「千真萬確,多少回,睡到半夜手一摸,我男人沒在炕上。」

  我說:「那在哪兒?」

  大嫂說:「在他媽那炕上唄。我親眼瞅見的。你說這叫啥玩意兒?結了婚也
不收斂。就沒見過那麼欺負人的。」

  我還是不太敢相信:「嫂,那你都忍了?」

  大嫂說:「是啊,我好脾氣,我好捏唄。本來我都尋思這輩子就這麼著啦,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認了,可他媽老支使我,拿我當丫環使,還

  動不動老丟東西,完了拐著彎說我手腳不幹凈,沒事兒就雞蛋裏挑骨頭,反
正你幹啥都不對,你永遠沒對的時候。他們娘倆是存心想把我攆走

  。我就跟他們翻車了,氣頭上罵臟話的時候,我說畜生都不肏親媽。老太太
沒臉活了,自己喝農藥了。民不舉、官不究,悄默聲埋了。再往後

  我就聽見謠言,說我有神經病,成天胡咧咧。你說這是誰給我造的謠?還能
是誰?「

  我渾身一激靈。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我問:「那你當初為啥嫁給他?」

  大嫂:「嫁他之前哪知道他這樣?你嫁鋼蛋兒之前對鋼蛋兒了解多少?對了,
知道他大咋死的麼?」

  我說:「鋼蛋兒跟我提過,是伐樹拍死的。」

  大嫂說:「是沒錯,可伐樹有講兒,撂倒朝南,撂之前都扯脖子喊。他大能
聽不見?能忘了規矩?咋那麼寸呢?那樹咋不拍別人呢?老東西做過孽唄。現世
報。活該。我後來才知道,當年屯裏老葛家三兒媳婦不生養,被害死了,七個人
裏頭就有他大。反正我不打算回來,今兒個不怕告訴你。「

  我說:「嫂你咋不早告兒我?」

  大嫂說:「有些事兒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不過話說回來,說有啥用?你信過
我麼?你上我媽家那回我就已經點你了。你信我麼?行了我得

  走了。你呀,要我說,趁沒孩兒,想轍離他們家吧,趕緊的。「

  說完坐上「木蘭」,一擰油,一冒煙,走了。

  我戳那兒,想轉身回家,可邁不動腿,腦袋瓜子嗡嗡的。

  大伯哥和大嫂各執一詞,我到底該聽誰的?

  過門以來,我跟大嫂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從沒掏過心窩子。她一下說出這
老多事兒,我消化不了。

  她腦袋到底壞沒壞?

  假使她腦袋壞了,我大伯哥說的就是真的。

  假使大嫂說的是真的,老天,那我找大伯哥借種,我不是彪了麼?

               〖17〗

  腦袋生疼,快裂開了。啥啥都綜我太陽穴。不管咋著,我得先離開,靜靜心。

  回了家,跟鋼蛋兒說:「蛋兒啊,我尋思著回趟我們家。」

  鋼蛋兒說:「我沒虧待你,你鬧啥回娘家?」

  我說:「想他們了唄。老長時間沒回去了。」

  他說:「先吃飯。」

  飯上桌,和鋼蛋兒剛吃一口,我冷不丁一陣幹噦。 [幹噦卅幹噦=幹嘔,
想吐但吐不出來]

  趕緊跑院子裏,難受得我呀,都站不住。

  蹲那兒半晌,啥也沒吐出來。我滿頭汗珠子,裏頭衣裳都濕了。

  我真有了?還是大伯哥的種?這可咋整?

  越想越怕,越想越怕。眼前金星亂冒,倆腳發虛,臉發青。

  勉強站直了一轉身,瞅見鋼蛋兒正盯著我,眼睛裏頭一兜子話,可嘴閉著。

  啥叫騎虎難下?啥叫引火燒身?說的就是我呀。

           蒺藜屯紀事之大伯哥第三部

                〖1〗

  我一腦門虛汗。鋼蛋兒扶我進了屋。

  我坐炕沿兒上,擡手擦汗。

  正這會兒,有人走進院了。沒瞅見人先聽見罵:「趁我不在、給東西搬走了!
媽啦巴子我削死她!」

  哎媽呀怕啥來啥。是大伯哥。我這汗又出來了,趕緊再擦。

  大伯哥氣鼓鼓進了屋,瞅我這難受樣兒,腳一下釘那兒。

  鋼蛋兒問:「我嫂又咋咧?」

  大伯哥說:「沒……不是,你倆咋了?小臉煞白。掐吶?」

  我怕死了,說:「哥,我有情況兒啦。」聲跟哭似的。

  大伯哥一屁股坐炕上說:「這喜事兒啊。」

  我心揪嗓子眼兒,生怕這哥兒倆嘮嗑兒。

  鋼蛋兒顫聲說:「是啊,我高興啊。我高興。對了,我嫂那會兒都吃啥?」

  大伯哥說:「蘿蔔湯唄。」

  鋼蛋兒問:「咋整?」

  大伯哥說:「就大棒骨頭砸碎,小火熬,完了給白蘿蔔lēng[扔]裏咕
嘟。她老愛喝了。」

  鋼蛋兒擡腳就往外走。

  大伯哥說:「我去買吧。」

  鋼蛋兒說:「不用。」

  我對鋼蛋兒說:「不急。你先吃完飯。」

  鋼蛋兒已經出去了。

                〖2〗

  瞅鋼蛋兒出了院子,大伯哥一把抱住我。我使勁掙,掙不開。大伯哥像黑瞎
子死死圈住我。

  我卯足勁說:「不行。」

  大伯哥說:「我想你。」

  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力,都被這仨字卸掉。

  我軟軟說:「哥你別這樣。也別再來找我。」

  他親我臉說:「你不想我?」

  我躲他嘴說:「我先頭就說,只要我有了,咱就斷。你答應過的。」

  他急慌慌解我褲子說:「我是答應過,可我想你想得火燒屁股啥都幹不下去。
快,趁這會兒來得及。咱趕緊的。」

  我夾緊腿:「不成。你別這樣兒。」

  他抽冷子一把掐住我脖子、瞪眼珠子說:「咋翻臉不認人?過了河就拆橋?」

  他咋這樣兒?激頭白臉,眼神老嚇了。想起大嫂說的話,我又急又怕,尿褲
子了。

  他褲子扒一半、把我按彎腰,一聲不吭就杵進來了。

  鋼蛋兒隨時能進來。我全慌了,又不敢叫。

  他擱後頭揪我頭發,一邊狠狠肏我、一邊惡聲惡氣問:「騷東西,想我沒?」

  我說想。一方面,好久沒這事兒了,我還真想。另一方面,我盼著他趕緊完
事兒。

  他得寸進尺問:「哪兒想我?」

  我說:「心裏想。」

  他說:「還哪兒?」

  我說:「肉裏想。」

  他說:「你蒙我。」

  我說:「不蒙你。」

  他說:「賤玩意兒,騷東西,我今天肏死你。」

  他擱我後頭撞鐘,一下是一下,不急不慌。

  我說:「你快、快、快。」

  他啪啪揍我屁股蛋兒說:「好容易吃回肉,著啥急?」

  我一邊挨肏一邊豎著耳朵聽院裏動靜。

  我說:「嗯好舒坦。快點、別停。」

  他說:「把心擱好。他回不來。瞅瞅你下頭這水了吧喳的,真是個欠肏的貨。」

  我說:「對、我欠肏. 快出吧。出啊。求你了。」

  他說:「騷玩意兒。叫大。」

  我說:「大,你快出吧,啊?」

  他說:「大出不來,想整你屁眼兒。」

  我說:「大整吧。」

  他抽出雞巴,杵進我屁眼兒。

  活這麼大,我沒這麼怕過。這麼下去,等鋼蛋兒回來,非出人命不可。

  屁眼兒被雞巴杵,感覺老怪了。可能我真騷吧,加上怕,楞被他整彪了。 
[彪=狂亂,瘋掉,傻了,高潮]

  冷不丁腦袋一麻一熱,我啥都瞅不見了,光記得下頭一下下抽。

  等活過來覺得他壓我後背上,揪我頭發拱我屁股。這回揪得兇,薅下一大把。

  他剛射完,我趕緊說:「快起來。」

  他不動,嘴貼我耳朵喘,那氣兒捯得,跟要死似的。

  大伯哥纏上我啦。這往後咋整?怪誰也沒用啊。當初是我死乞白咧自找的。
現在馬後炮也不趕趟啦。我一著急,抽嗒起來。

  他瞅我哭,這才起來。我倆一邊提褲子一邊瞅院裏,整個一偷奸。

  他拿手擦我臉。我一巴掌打開。他楞那兒。

  我說:「哥,咱不能這樣兒了。」

  他說:「我知道。可我管不住自己。」

  我說:「你幫我揣上了,我謝謝你。可你再也不能這樣兒了。」

  他說:「我明白,可一瞅見你,我就變牲口了。方才你又彪了。你也舒坦,
對不?嘿嘿,我知道。」

  我說:「我跟你這是最後一回。咱必須斷。」

  他說:「我不介。再說了,就算我斷,你斷得了嗎?你騷起來就不難受?」

  我說:「我難受我忍著。」

  他樂了,說:「別裝屄、裝屄遭雷劈。告兒我下回鋼蛋兒啥時候再出去送貨?」

  我說:「哥,你別想了。」

  他說:「我就不!」

  我說:「成。那你跟我嘮會兒嗑。我問你,孩兒他爺爺咋出的事兒?」

  他一楞:「咋想起問這?」

  我說:「咋出的事兒?」

  他說:「聽他們說,那天真邪了,那棵樹偏偏朝我大砸過去。我大橫著跑。
那樹攆著砸。結果,唉。到今天我都想不通,那樹咋還能轉著彎瞄人?「

  我問:「那孩兒他奶奶臨走前,跟你最後說的啥?」

  他說:「你今兒是咋啦?神叨叨的。」

  我說:「我懷了你的種,想多了解你唄。告訴我。」

  他想了想說:「跟我最後說的是,‘提防你媳婦兒、她沒安好心’。」

  我說:「我嫂那會兒還沒摔呢,就沒安好心?」

  他說:「嗯吶,她把我媽活活氣死的。剛我回家一瞅,家裏空一半你知道不?
她就這麼一人。我沒冤枉她吧?我正想甩了她呢。這下好下嘴啦。「

  我有點兒吃驚。大伯哥對自己媳婦都這麼狼,對我只會更狠。我心有點兒涼。

  我說:「我嫂給你生了娃,你真忍心丟了她?」

  他說:「那當然。甩了那瘋子、幸福咱倆蟻兒。」

  我說:「哥你別再惦記那事兒了。我可說真的。我現在有了。咱必須得斷!」

  正這會兒,鋼蛋兒走進來,手裏拎倆袋子,鼓鼓囊囊。

  我接過袋子說:「快歇會兒吧。讓你跑一趟,難為你了。我給熱菜去。」

  大伯哥拿眼睛一剜一剜瞟鋼蛋兒。

  鋼蛋兒坐凳子上木木磕磕說:「甭熱。哥咱整兩盅。」

  大伯哥說:「別。」

  鋼蛋兒問:「咋?這喜事啊。」

  大伯哥說:「這種事兒有講兒。得悶著點兒。煽呼大了許就掉了。」

  鋼蛋兒說:「喲。還啥講兒?」

  大伯哥說:「女的一揣上,你就甭惦記跟她講道理。女的這會兒不講理。你
得哄著。啥啥都得順著,別讓[她]生氣。」

  鋼蛋兒說:「啊?我這還不夠順著她?」

  大伯哥說:「嘿。你這才到哪站呀?」

  正這會兒,我屁眼兒冷不丁流出一股庺,熱乎乎,貼卡吧襠上。我魂都嚇飛
了,覺得誰都能瞅出來。賊似的偷偷瞥那哥兒倆。那倆面無表

  情嘮嗑。

  我是這哥兒倆的女人,下頭倆眼兒都濕乎乎、剛被肏過。

                〖3〗

  好容易等大伯哥走了,我趕緊上茅房,脫褲子一瞅,褲衩上一大灘,黏糊糊,
黃黃的。

  擦半天擦幹凈,回來歸置屋子。鋼蛋兒啥也沒問。屋裏靜下來,靜得要人命。

  我不舒坦。屋裏不對頭,像有一大木橛子橫屋裏頭,一會兒對著我、一會兒
瞄著他。

  天黑,上炕。他躺那兒挺屍。我也不動。他一直不言語。我也沒言語。僵持
半晌。

  我知他沒睡著,可他就是不吭聲。我最恨他這蔫脾氣。

  深吸一大口氣,我說:「你有後了。」

  他還不吭聲兒。

  我說:「我又跟死人說話吶?」

  他悶聲兒說:「睡吧。」

  我摸他肉條騷蛋。都軟了呼拉的,沒法跟他哥比。

  他給我手拿開,還是沒聲兒。

  我說:「抱抱我唄。」

  他不動。怪沒勁的。

  我不再言語,可睡不著。大伯哥到底啥人?跟我婆婆有那事兒沒?

  我嫂到底腦袋壞沒壞?林子裏那倆墳是誰刨的?

  屋裏的沈悶快把人憋屈死了。

  想起大伯哥抽我屁股、薅我頭發整我,我下頭呼悠一熱。

  掏一把。水淋淋。

  肉裏頭癢啊,癢得鉆心。

  我偷偷把右手塞倆腿中間,像飯碗似的扣屄上。

  手指頭悄悄頂住洞口。本來想殺癢,結果洞口太滑溜,一下滑進去了。

  鋼蛋兒躺我旁邊。我咬著被子,不敢大動。

                〖4〗

  半夜,喘不上氣,感覺有一長毛怪壓我身上,還掐我脖子。我想喊,可出不
來聲兒。我想動,可動不了。

  猛睜開眼,一瞅還黑,鋼蛋兒趴我身上瞅著我,手正摳我下頭。

  他瞅我醒了,朝我一呲牙,說:「你找的誰?」

  我說:「你說過的你不問。」

  他說:「廢話。你是我媳婦。我稀罕你我才問你。你找的誰?說!」

  我死死咬牙閉著嘴。

  他搖晃我,還問:「到底誰幹的?啊?」

  我說:「困著呢。讓我睡覺。」

  他說:「你找的誰?啊?整過幾回?說話。」

  我煩死了,輪出手跟他掙,可巧,手抽他臉巴子上。他松開我,沒聲兒了。

  想想,他也怪倒黴的。我背著他找了旁的人、叫人杵了屄;他出去給買蘿蔔,
我還抽他。我太狠了吧。可這事兒不像旁的。我死也不能松

  口。

  我說:「先前可你提的,讓我上外頭找、和內男的好也成。這都你說的。唚
出來咋還往回吸溜啊?」

  他說:「我心裏不得勁兒。」

  我問:「你說好你不問的。玩兒人吶?讓我出去找、現在又反悔。還有好人
走的道兒嗎?」

                〖5〗

  第二天晌午,鋼蛋兒拿上家夥出門。

  我問:「幹哈去?」

  他說:「進山打野兔子,黑了回來。」

  他走出院子。我歸置屋子。

  沒過多會兒,他冷不丁回來,擱屋裏到處踅摸。

  我說:「忘帶啥啦?」

  他說:「沒啥。改主意了。不去了。」

  我這才明白,他是給我下套,抽冷子回來捉奸。這還算是大老爺們兒啊?這
往後日子還咋過?

  我再次提出回娘家。他還是不答應。

                〖6〗

  夜裏,睡著睡著,冷不丁一股風掃我臉上。

  我還尋思,窗戶漏啦?不能啊。

  一會兒「呼」!又一股風掃我臉上,這回風更硬了。

  我睜開眼睛瞅,媽呀天都亮啦。鋼蛋兒沒在炕上。他啥時起的?我咋不知道?

  瞅瞅屋門,半敞著。這鋼蛋兒咋回事兒?出去也不帶上門?我起來下炕過去
掩上門,回來疊好被夥。

  「呼!」又一股風。我扭頭,瞅屋門又敞開了,風往屋裏直灌。

  啥情況兒啊?我過去推開屋門,瞅瞅院子,院裏沒人吶。

  院門開半拉。冷不丁瞅見大伯哥在院門外一閃,不見了。

  我高興壞了。他找我?我想都沒想,出了院門。

  大伯哥在頭裏走,一下進林子了。我趕緊攆上去。他要幹啥?咋不跟我說話
呢?

  正尋思,大伯哥忽然站下不動了,後背朝我。我沖過去抱住他,嘴裏說:
「我想你大雞巴了。麻利兒肏我。」

  抱著他、摸著他身子,老粗糙,樹皮似的。一瞅,懷裏沒人,抱的是一棵樹。

  再瞅,樹幹上頭有好些「正」字,最後頭多了一個字,不是我刻的。

  記得有個「乂」,像「兇」不是兇。

  寫的啥玩意兒?忽然瞅不清了。我急、我氣、我揉眼睛,睜開眼,瞅鋼蛋兒
歪炕上,正拿眼睛盯著我。

  鋼蛋兒說:「你上醫院查查去吧。你彪啦。」

  我說:「不興埋汰人啊。誰彪啦?」

  他說:「你唄。大半夜虎個臉起來疊被,完還出門。」

  我說:「我大半夜出院子?你扯吶?」

  他說:「錯不了。你直挺挺就出院子了,眼都沒睜開。我沒敢言語,光瞅著
你。」

  我說:「我上哪啦?」

  他說:「我正要問你吶。你大半夜上哪啦?」

  我說:「我哪記得?你沒跟著我?」

  他說:「正鬼呲牙,我才不出去。」 [鬼呲牙:黎明前最冷時刻]

  我說:「我出去多久?」

  他說:「沒多長。回來又悶頭睡,一邊睡一邊還念叨肏我肏我。你自己說你
是不是中邪了?」

  我嚇壞了。一直怕說夢話說出大伯哥。怕啥來啥。我在紙裏玩兒火。現在眼
瞅要露餡了。

                〖7〗

  鋼蛋兒出去送貨。

  我瞅瞅院門外,沒人。院門開半拉。和夢裏一模一樣。

  夢裏瞅的那到底啥字?我想進那林子弄清楚。不進去瞅一眼,心裏老不踏實。

  我掖好小刀,一人出了院門。來到林子裏,四周靜悄悄。冷不丁撞了一團蜘
蛛網。呸呸!這晦氣!

  找到「大伯樹」,我心揪起來。瞅見那串字,我的心抽了。

  最後的「正」字後頭多了一個字:「殺」。

                〖8〗

  我提了點心,又來到死奶奶家。

  死奶奶問:「鋼蛋兒好啦?」

  我說:「嗯吶,好了。上回真謝謝您。」

  死奶奶問:「嗨,咱娘兒倆客氣啥?」

  我說:「奶奶,如果一個事兒,倆人說得滿擰,您說該聽誰的?」

  死奶奶說:「可能倆人說的全不對。雞一嘴鴨一嘴,你還都信?」

  我說:「我嫂子有病沒病?」

  死奶奶反問我:「這世上誰沒病?」

  我說:「奶奶,您是咱屯老人,您還記得我公婆咋死的吧?」

  死奶奶說:「天靈靈地靈靈,我這兒說生不說死。咱都看好眼前,好好活吧。」

  我說:「可這事兒我不整明白,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活得鬧心。」

  死奶奶說:「得了雞就準丟鴨,得了芝麻就拿不了瓜。你不為雞鬧心你就為
鴨鬧心。只要活著就鬧心。想不鬧心只有一條道兒。」

  我覺得有道理,又好像瞅見一團冷霧朝我飄過來。

  我說:「可我家邪門事兒太多了。我怕呀。我公婆埋哪兒我都不知道。從來
沒人帶我去拜。」

  死奶奶說:「好吧,我告訴你。你公婆都是好人,咱屯裏沒壞人。」

  我問:「那,老葛家三兒媳婦也是好人了?」

  死奶奶說:「當然。只可惜,好人不長命。她挑水不小心、掉河裏淹死了。」

  我說:「我聽說是被人推進水裏的。」

  死奶奶說:「你關心得倒挺周全的。閨女,聽我兩句勸好麼?」

  我說:「您說。」

  死奶奶說:「甭管遇見啥事兒,自己得有主心骨。禍從口出,少說多聽。這
聽也有講兒,好些個話是假話,不能信。萬事留個心眼兒。」

  沒錯,我的缺點就是沒主心骨。可真話假話咋區分?「好些個話是假話。」
那死奶奶說的話就都能信麼?我腦子裏問題越來越多,死奶奶

  還在往下說,越說越快,潑不進水去。

  死奶奶說:「甭信你的眼睛。你瞅見的不一定是真的。甭信人腦子。腦子裏
的不一定是對的。別太好奇。有的事兒不必想。有的事兒不能

  問。問了對你不好。有朝一日等你知道答案,會覺得還不如不知道。別到處
刨。這世上,啥東西擱哪兒都有講兒。你刨開等於壞了規矩。「

  我說:「可那天我瞅見我公婆的墳叫人給刨了。」

  死奶奶說:「你都沒上過墳,你咋知道那是你公婆的墳?」

  把我給問楞了。也是啊。沒人跟我說過那倆墳是我公婆的墳啊。

  死奶奶壓低嗓音說:「離地三尺有神靈,刨人祖墳必短命。還有,你幹的那
些事兒,也有人瞅著呢。」

  我後背一皺、頭皮麻了。誰瞅見的?咋瞅見的?神靈?我慌了神兒。

  我一邊往門口挪一邊說:「我該走了。」

  死奶奶說:「甭怕。我知道,你也是好人。可有時候,好人也幹點兒臟事兒。
都這麼過來的。沒啥大不了的。」

                〖9〗

  路上,腦子裏想起鋼蛋兒的話:「警醒點兒,別讓人瞅見。」我還是叫人給
瞅見了?

  我不該來找死奶奶。今兒這趟我真不該來。

  回去跟那個吃耗子的過生活?不。我不樂意。

  去找大伯哥?我不敢。

  我當初不該找大伯哥。我根本就不該嫁到蒺藜屯。現在咋整?

  冷不丁一想,腳長我自己腿上啊。我跑!

  一拐彎,我撒丫子朝西跑下去。快跑、快跑!我對自己說。我要離開這。我
要回娘家。

  跑啊跑,跑得腿軟、要吐,捯不上氣、肺要炸了。

  剛慢下來想喘口氣,冷不丁一個影子斜著朝我撞過來。

  蒺藜屯這地方荒,四周有麂子、麅子、兔子、狐貍,有野豬、豹子、老虎、
黑瞎子。

  我一下被撂倒,心說完了!

               〖10〗

  「往哪跑?」聽見聲音。是鋼蛋兒。

  我睜眼一瞅,真是我男人。還不如叫野豬撞上呢。

  我說:「我沒跑。我要回娘家。」

  他說:「早知道你沒憋好主意。你們娘兒們就會使這招。我哥丟了女人,我
還能讓你再跑了?娶你花我多少錢呢!給我起來。跟我回。」

  被揪回屯裏。

  被鎖進院子。

  從此鋼蛋兒不許我離開他半步。

  接下去的日子,我越來越懶。每天根本就睜不開眼、下不了炕。睡不夠的覺、
吐不完的酸水兒。

  那天我抽冷子特饞魚,就跟鋼蛋兒說我想吃魚。等鋼蛋兒把魚買回來、刮鱗
開膛收拾著,我聞那腥味兒,就跟掏我嗓子眼兒似的,一下就

  吐了,噴哪哪都是。

  又過兩天我忽然就想吃西瓜,想得喲,不吃不行,走來走去鬧心。等鋼蛋兒
把西瓜抱回來切開,我一聞,就跟屎一個味兒,當時就吐了一

  桌子。

  我變得我自己都不太認得了。

               〖11〗

  這天,忽然有人進院。是大伯哥。我趕緊低下頭。

  聽見鋼蛋兒說:「哥,看緊她。她那天想跑來著。」

  大伯哥冷笑著說:「你放心。」

  鋼蛋兒出院給人送貨去了。

  大伯哥鎖好院門,轉身來瞅著我,搓搓手,嘴一咧,齜出牙,樂了。

  我往後退。

  他一步步逼過來:「往哪跑?你以為你是吳瓊花麼?」

  我說:「哥你別胡來。你幹的事兒有人瞅見了。」

  他過來就抱住我,一邊解我衣裳扣子一邊說:「嗯?誰瞅見了?」

  我推開他的手說:「反正有人瞅見了。死奶奶說的。」

  他說:「你沒事兒找她幹啥?」

  我說:「咱真不能這麼下去了。咱先頭說好了的,只要我懷上咱就斷。」

  他說:「讓我再整一回,咱就斷。」

  我說:「為咱的孩兒,你也不能再動我。」

  他說:「沒事兒。懷孩兒的屄都特臊。我知道。來,讓我聞聞。」

  他一把抱住我,連啃帶咬,扒我衣裳。我給整得心思亂了,裏頭也癢癢了,
就由著他了。

  我被扒光。大伯哥用光腳弄我的屄。

  我的屄濕乎乎、黏糊糊。大伯哥把大腳趾杵進來,其它腳趾頭在門口兒使勁
擰。我感覺好舒坦,要飛了。

  我說:「哥你先帶我去拜拜高堂。」

  他停下手,耷拉下臉,說:「你整啥玩意兒?咱家沒那些破規矩。」

  我說:「我瞅見咱媽了。」

  他說:「胡扯。你喝啦?」 [你喝啦? 你喝高啦?]

  我說:「我沒喝。我真瞅見了。」

  他說:「擱哪兒?她啥樣兒?」

  我指他身後,說:「就那兒呢,穿挺幹凈,正打窗戶往這屋裏爬。」

  我是想嚇唬他,尋思著趁他回身我給他一腳、然後我就跑。

  他果然回身瞅那窗戶。我也瞅見了,卻沒勁兒擡腿踢人,因為——

  窗臺上真有一女的正往屋裏爬,一點聲都沒有。

  那女的上半身已經爬進來,掛窗臺上,渾身軟軟的,頭發長長的,遮住臉。

  我想叫,可死活叫不出聲兒來。

  我哆嗦。我害怕,全身動不不了,像被誰牢牢按著。

  我醒來,渾身虛汗。瞅瞅屋裏,桌子、櫃子還是老樣子。窗戶關著,沒有女
的往裏爬。

  鋼蛋兒在院裏忙活,正準備去送貨。

  有人進院。是大伯哥。

  鋼蛋兒說:「哥,看緊她。她那天想跑來著。」

  大伯哥冷笑著說:「你放心吧。」

  鋼蛋兒出院給人送貨去了。

  大伯哥鎖好院門,轉身來瞅著我,搓搓手,嘴一咧,齜出牙,樂了。

  這也太神了。我才夢見啊。一模一樣的。

  我說:「哥,你幫我一個忙。」

  他樂著說:「好啊。我最樂意幫你忙了。」

  我說:「我要回我家。」

  他說:「咱這兒咋不好?我們哥兒倆對你多實在啊?」

  我說:「你們對我的好,我永遠記得。我就是尋思回家瞅瞅。老多日子沒回
去了,怪想的。」

  他說:「你忘了你家裏多盼你走出來啦?別老惦記往回縮。縮回娘家有出路
麼?沒有。走出來了,就別回頭。」

  我說:「哥我跟你說實話,我快瘋了。你們這兒忒埋汰。誰都不說實話。誰
都藏著掖著,背後玩兒陰的。」

  他說:「哪兒不這樣兒?你趕上這世道,你就得適應。這世道能適應你麼?
不能。你也玩兒陰的啊。你能玩兒得比誰都棒。」

  我說:「不。我不想。」

  他摸著我臉說:「你能。有時候,為了活下去,你得幹點兒你不想幹的事兒。」

               〖12〗

  掐日子,該生了。沒動靜。又過了十多天,還沒動靜。

  實在揪心了,叫鋼蛋兒約了個「春牛」帶我上縣醫院。 [春牛,一款手扶
拖拉機]

  縣醫院那大夫長倆死羊眼。讓我照了個閉超兒,完了皺個眉審我:「咋這會
兒才來?」

  我說:「我知道晚了點兒。我尋思著,孩兒能在我肚裏多待幾天,營養就多,
滋潤滋潤也好,晚點兒晚點兒唄。」

  死羊眼翻翻著說:「現在瞅,胎兒發育水平停在三十周兒,就是說,進八個
半月以後就沒長個兒。」

  我說:「個兒小點兒不礙事。我孩兒都好吧?啊?」

  大夫拿著化驗單開始念:「這上頭數據說,DasTk= 1404、正常值
是56- 176;MpL= 5607、正常值是988- 1202;PhyQz
= 4414、正常值是1011-

  2194、Waqs= 16。5、正常值是23- 74……「

  鋼蛋兒說:「大夫您說的這些個我都不懂。男孩兒女孩兒我也不在乎。只要
身子硬朗就行。」

  大夫說:「這麼說吧。沒測著胎心。」

  我感到有點兒不妙:「啥情況兒?」

  大夫冷冷跟我說:「你肚裏這是死胎。」

  醒來,發現這又是一夢。鋼蛋兒在我旁邊,給我擦汗。

  我說我又做噩夢了。

  他說:「沒關系的。聽說懷孩兒的女的都這樣。」

               〖13〗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

  鋼蛋兒對我還是不好不壞,不陰不陽。我死了心,不再尋思跑。

  大嫂沒再回來。她到底有沒有病,我不再關心。

  上墳的事兒我不再提。林子裏那墳,我懶得管。

  至於老葛家三兒媳婦到底是怎麼死的,我也懶得尋思,我只顧過好我自己的
生活。

  瓜熟蒂落。我肚裏的孩兒生下來,是小子,長得像我,賊啦硬實。

  孩兒出生那天,死奶奶沒了。我稍微有點兒別扭,希望沒投胎到我家。

  大伯哥繼續跟我糾纏不清,沒事兒就來瞅孩子,借機肏我,肏得我下身一抽
一抽的。

  我被他弄得越來越上道兒。倆人輕車熟路。我跟他倒更像倆口子。

  我對這哥兒倆是又稀罕又恨。這就是我的命吧。

  有時候,鋼蛋兒在外頭忙,我在屋裏奶著孩兒,大伯哥就搞我。

  有時候,孩兒在我旁邊睡覺,大伯哥就那麼插進來,咣咣整。

  有時候,夜裏我起來撒尿,擡頭瞅著星星月亮,想:我找大伯哥,也許鋼蛋
兒早就知道呢。

  有時候,好人有時不得不作點兒惡吧?啥叫「好」、啥叫「惡」,我越來越
說不清了。

  這是福是孽?

  管它呢。活著唄。

                「完」
2009-8-30 15: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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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x00920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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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部确实非常精彩,方言非常有特点。文章文字简练。
特别是大伯子将热鸡蛋放在弟媳小穴那段描写,非常有想像力。虽然整个文章肉戏不多,但将一个女人想要小孩以及渴望男人的心理描绘得非常客观和充实。
遗憾的是后半部整个文章就充满了神怪和玄幻,让人不着边际。影响了文章的真实感。
此作者在院子也只有这一篇文章,其实挺喜欢他的行文方式的。
2015-7-10 18: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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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o12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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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好久了  终于找着了



自由性与爱 自由生活
2015-8-2 14: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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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jct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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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后半段真心没看明白
2015-8-5 1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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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l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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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只能说太别具一格了!赞!!!
2015-9-30 07: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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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只能说太别具一格了!赞
2015-11-6 13:5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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