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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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如影逐形(引子-109完) 作者:snow_xefd  
 
lping
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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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明闖南道

  董詩詩低低抽泣一陣,漸漸安靜下來,低聲道:「小陽子,我爹……他不是
死了麼?到底怎麼回事?」

  聶陽輕輕撫著她的後背,只道:「行走江湖的人,若想暫且消失一陣,詐死
本就是最常用的手段。」他此前只是沒想到董浩然如此行事能帶來什麼好處,現
在再看,倒也漸漸明朗起來。

  「我……我本該高興的吧?可……可我為什麼就是覺得害怕呢。」董詩詩仰
頭看著聶陽,想從他的神情裡得到些什麼,卻發現他的笑容裡什麼也沒有給她,
「小陽子,你在想什麼?」

  聶陽沉默片刻,才柔聲道:「我在想,你該睡了。也許一覺醒來,你會發現
你爹的事情只不過是你的胡思亂想而已。你可能是太想念他了。」

  「是嗎?」董詩詩被他這麼一說,連自己也迷糊起來,難道擔心迷惑了這麼
久的事情,只不過自己思念父親導致的一廂情願不成?

  聶陽將手換扶到她的肩背,輕輕把她摟住,道:「你累了,早些睡吧。」

  董詩詩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大事未完,登時便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笨蛋,可再
想重新回到方纔的曖昧氣氛,卻又好像差了些什麼一樣,不僅暗自惱火,嘟囔道
:「可……可我還不想睡。」

  她還想著振作精神,再從頭來過,一來不願輸給柳婷太多,二來也確實心中
渴盼,好似沃田久旱一般煩躁。哪知還沒等她抖擻精神,就覺得眼皮愈發沉重,
濃重的困意密雲般湧上,她打了個呵欠,勉力與倦懶抵抗,用小手摸著聶陽的胸
膛。

  最後卻還是敵不過那無法克制的睡意,呼吸漸漸變得沉重綿長。

  聶陽這才將手從她背後拿開,收回內力,小心的把她放在枕上,整好她香肩
半露的凌亂衣衫,拉過被子為她蓋好,起身站在床邊,安靜的看了片刻,才繫好
了被她解開的衣扣,轉身走出了房門。

  田芊芊的房門並沒有閂,她也並沒有休息。

  聶陽開門進來的時候,她正盤膝端坐在床上,五心向天,閉目行功。聽到門
響,她慢慢斂息入脈,吐氣開聲,微笑道:「聶大哥,是你麼?」

  聶陽嗯了一聲權作回答,坐在了一邊圓凳上。

  田芊芊睜開雙目,略帶嘲弄的笑道:「這倒怪了,聶大哥今晚好快的身手,
還是說……董二小姐這一趟回來,學會了什麼銷魂噬骨的功法?」

  聶陽只是道:「她心神勞累,我不願她勉強。」

  「怎麼,與夫君同房交歡,難不成還要養精蓄銳麼?」她話鋒一轉,語氣驟
然放輕,「還是說,聶大哥你已經沒能耐壓著那邪門功夫了?」

  聶陽緩緩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不能。也許,是不想。」

  田芊芊的目光隨之一暗,接著又轉為明亮,她吃吃笑了起來,左足墊在膝下,
將右腳向前伸了出來,放在床邊。沒人能否認,她的腳很美,很誘人,雪白纖秀
的腳掌,勻稱整齊的足趾,酥紅柔潤的足底,圓潤纖細的腳踝,她就把這樣一隻
赤足伸在了床邊,輕輕地搖晃著,「那……聶大哥你覺著,我的精神算不算好呢?」

  她故意用腿磨蹭著床,襯裙被她蹭的向後退開,白嫩緊致的小腿恰到好處的
露出不長不短的一截,既沒有露出裙內的春光,也能表達出足夠的誘惑。

  聶陽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捧住了她的腳,放在膝上,「我有事想叫你幫忙。」

  她向後斜著身子,用腳尖搔著他的手,咯咯笑道:「幫你我自然是願意的,
可我就怕你信不過我。」

  聶陽側頭看著她,微勾唇角,「我信得過的人,本就不多。」

  田芊芊直視著他,笑道:「那何時肯算我一個呢?人家可是連皮帶骨都給了
你了,你還想要什麼?再來,我只能也幫你生個娃娃了。」

  聶陽道:「我只是想讓你……」

  他話未說完,田芊芊身子一撲,軟滑的玉手已捂在他的口外,嬌笑道,「別
講,我不管你有什麼天大要緊的事,你若今夜說了,我便不幫你。明早醒來,我
才肯聽。」

  聶陽微微挑眉,「嗯?」

  田芊芊似笑非笑的湊近在自己手背上親了一口,悠然道:「你既然有事找我,
總不能像丟下董二小姐一樣丟下我。」她伸臂橫到聶陽面前,膩聲道,「聶大哥,
我這陣子又把那桃花功練了起來,比起以前,進境好像更快了呢,你要不要試試
看?」

  聶陽在她腕上一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的經脈中已經有了稀薄內力,這
麼短的時間裡,確實可以算是進境神速。

  「你說……要是再丟光了重來一次,會不會更快呢?」田芊芊湊到他耳邊,
呵著熱氣小聲說道,伸出的右足輕輕地隔著褲布撓著他的大腿。

  這不是對男女之愛的魅惑,而是對幽冥九轉功的勾誘。聶陽雙目半瞇,面上
平添了幾分邪氣,「會不會更快,自然只有試了才知道。」

  田芊芊咯咯笑著將赤足向後一縮,整個人靠進了床內貼牆之處,細白的牙齒
在下唇上輕輕一咬,細聲道:「我偏不叫你試。反正偏房裡不是還住著一個趙姑
娘,巴巴的等著全給了你,你去找她呀。」

  她嘴裡這麼說著,卻不知是有意無意,在向後挪去的時候蹭亂了本就鬆散的
罩衣,領口登時偏了幾分,恰恰她那罩衫下面空無一物,連件兜兒也不曾束著,
一片雪酥酥白花花的胸脯立刻晃進聶陽眼裡。

  她哎呀一聲,雙手一攏抱住胸前,讓那美景稍縱即逝。

  就是這種將將看到,偏偏又再看不著的女子嬌軀,才最為誘人。更何況是這
樣一具豐盈合度柔若無骨的嬌美玉體。

  聶陽緊盯著她的雙目,在床邊站起,脫掉了上衣,露出了纏著紗布的精壯身
體,隨著陰寒真氣歡暢的狂奔,肌肉正在不斷地收緊,放鬆。

  「你非到明早才肯聽我說麼?」聶陽問道。

  田芊芊的眼中已經蒙上了薄薄的霧氣,她斜斜看著他道:「你明早說做什麼,
我都依你。」

  「好。」他說罷,回手一掌推出一道勁風,滅掉了搖曳燈火。

  月色朦朧,昏暗中的如玉肌膚更是多了幾許韻味,田芊芊還沒來得及再試些
欲擒故縱的手段,就覺雙臂一緊,已被聶陽牢牢擁在懷裡。她剛剛開口嬌呼了一
聲,雙唇便是一熱,舌尖已被他吸進了口中,嗯嗯唔唔的糾纏在一起。

  胸前一緊,隔著單薄罩衣,豐美酥胸已被用力握住一邊,田芊芊鼻中輕輕哼
著,雙手身在聶陽背後順著繃緊的背肌上下撫摸。

  他的動作並不算溫柔,可以稱得上是略帶克制的狂野,乳頭才剛剛顫抖著翹
起,就被他的手指用力捏住,上下搓動。

  但田芊芊依然很愉悅,這次她沒有用五羅媚顏心經,聶陽也沒有走火入魔陽
欲迸發,更重要的是,他剛剛丟下了董詩詩,來了她的房間。

  她才不管聶陽有了什麼變化,她也不管幽冥九轉功會從她身上帶走什麼,她
暫且想要的,僅僅是這個結果。

  乳尖的刺痛漸漸轉化為酸脹,她吃力的攀著他的背,掙開他的親吻,一口咬
在他的肩上,她咬的並不輕,貝齒陷入皮肉之中,甚至口唇都感覺到了內息的反
震。

  聶陽的喉嚨裡迸發出含糊的呻吟,他向前壓了過去,把田芊芊擠在了床於牆
壁的角落中,他也低下了頭,啃咬著她的頸窩。但他咬的並不重,只是用嘴唇在
細膩溫潤的肌膚上留下一塊又一塊的印子。

  被捏緊的乳頭傳來了纖細但尖銳的酸癢,田芊芊親吻著自己留下的牙印,體
味著內息盤繞在高聳的酥胸頂端帶來的新奇刺激。股根一陣發緊,她愉悅的磨蹭
著盤疊的雙腿,感受著那令人羞澀的溫熱緩慢的流出。

  不知是否放開了心中束縛的緣故,聶陽運起的幽冥九轉功變得嫻熟而準確,
他的手剛一滑入田芊芊敞開的衣襟中,她的丹田就感覺到一陣熱浪交替著一陣寒
意,如河中的水渦一樣將她週身的氣力盡數吸引過來。

  來了……來了……就是這種感覺。田芊芊咬緊了牙關,流動的內息奔走在丹
田附近,而近在咫尺的極樂桃源,開始因此而不由自主的抽動,就像從深處化開
一樣漾出一圈圈美妙的漣漪。

  「聶大哥……」她輕喚著他,摟著他向床上倒去。

  聶陽順著她的力道躺倒,感覺到丹田內的內力已大體聚齊,手掌向下一滑,
便摸入了她的裙腰之中。萋萋芳草之下,便是豐美柔嫩的多汁花房,兩片腴嫩並
出一線蜜隙,絲縷溫熱引向一腔滑膩,他手指輕輕一壓,便陷入到一片溫暖的濕
潤之中,玉門輕吮,妙不可言。

  指尖在春泉之外攪了一攪,接著便是舒展一探,田芊芊嚶嚀一聲將臉埋入他
的懷中,玉體微顫嬌喘吁吁,隨著她這一扭,手指所觸那片軟嫩驟然一緊,勒著
他的指根就是一吸。

  這種私處魚口般的吮吻,換做陽根處在其中,便是說不盡的快活。

  四肢百骸儘是幽冥九轉惹來的燥意,聶陽抽回手掌,雙手卡住她的纖腰身子
一翻便要把她壓倒身下。

  她卻伸手一推他的肩頭,嬌吟道:「聶大哥,我……我來。」說著修長的玉
腿抬起一跨,半裸嬌軀已騎在聶陽腰上。她將烏髮往喉攏成一束盤了起來,俯身
趴在聶陽身上,與他口唇相貼舌戲不停,同時雙手並用,把他褲腰往下褪去。

  聶陽任她做主,只是雙手來回撫著她週身裸露肌膚,略施內力挑撥著她心底
情慾,撫過臀丘,順勢又是一股內力灌入,在那已被蜜漿潤濕通透的會陰嫩肌上
一陣搔弄。

  蕊芯一陣漲過一陣,田芊芊耐受不住,也顧不得襯裙未褪羅衫半解,雙手扶
在聶陽胸前,雪股一撐,豐臀蜜丘對準了昂揚怒龍,輕輕旋磨兩下,接著便是一
沉,直坐到底。

  那帶著火熱內息的高昂陽根瞬時貫通了田芊芊股心嫩蕊,連五臟六腑都彷彿
被結結實實的頂了一下,那微不足道的鈍痛,一剎那就被充塞而來的劇烈情潮所
淹沒。頂門一陣眩暈,她嗯嗯吟哦兩聲,長出了一口大氣,嬌喘道:「聶大哥,
這下,這下叫我連肚腸都好似挪了位子似的。」

  聶陽並未答話,只是一邊撫摸著她胸前高聳的玉峰,一邊粗濁的喘息著。胯
下的那根棒兒剛一貼住酥軟的蕊芯,就自顧自的開始微微伸縮,縷縷內息也如細
絲一樣逗弄著敏感異常的泉眼。

  這般坐這歇了口氣,反而被那活物一樣的陽根弄得通體酥麻,田芊芊暗咬銀
牙,趁著還未腰酸腿軟,強撐起身子,雙膝張在裙下,抬臀提腰。

  插在深處的肉龜膨脹如傘,卡的她又漲又美,豐臀才提起半分,就磨得她鼻
息陣陣,連汗也冒了出來,心中悶熱,她穩住雙膝,將礙事罩衫脫到一旁,半懸
著身子想等那股透骨酸麻過去。

  哪知道她想要等,聶陽卻不想,他揉著她胸前柔滑彈手的嫩乳,腰背一挺,
便自下而上頂聳起來。

  「呀……」她嬌呼一聲,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伏在他的身上徹底沒了力氣,
身上內息和氣力本就被他凝到了丹田周圍,情動欲起之下,自然四肢酥軟變成了
任人宰割的白淨媚肉。

  聶陽抱著她的臀尖,抬著她輕盈嬌軀,在汁漿四溢的花穴中抽送一陣後,用
力一聳,深埋在她體內運起了陰陽盈虛術。

  熾熱的棒身驟然散出一陣寒意,肉龜緊貼著花芯那團酥軟不堪的嫩肉,叩門
內力陣陣湧去。

  「嗯嗯……啊!啊啊……」田芊芊微蹙眉心,口唇含笑,呻吟著埋首在他胸
前,蜂腰腴臀風鈴似的顫動不停,雙手攥著兩邊的床單,直想扯下一塊一樣。

  她這淺薄內力本就是為了此刻才修煉將養,此刻陰元內息聚於翹麻穴底,心
中自是沒有半分慌亂,一門心思享受著幽冥九轉功帶來的極致愉悅。

  察覺到周圍膣壁陡然裹夾上來,吮的肉龜陣陣發麻,聶陽心知她已到了情濃
欲重的緊要關頭,雙手一緊,再次將她腴臀捧起,牽扯著運起的內力二度抽送不
停,此次動作勢大力沉,抽便拉至將近脫出,入則送達甜膩蕊底,一進一出間,
盤繞內力如有形有質的淫具,將整條甬道內層層疊疊的細嫩紋路盡數欺凌了一個
通透。

  田芊芊雙目緊閉,如同騰雲駕霧一樣到了升仙之境,週身三萬六千個毛孔好
似浸在熱水裡一齊張開,兩腿的肌肉一時沒了控制,死死的用力向裡收緊,身上
的舒暢快活一浪高過一浪,緊接著堅硬的陽根用力戳刺進來,狠狠頂住了酸軟不
堪幾乎要化作春水的蕊芯,她啊的一聲哽住了呻吟,嗚咽著弓起雪背繃緊玉臀,
心尖一酥,陰元狂瀉而出。

  她也未曾想到聶陽現今的幽冥九轉功用的如此凶悍,比起上次發狂之時還要
強猛三分,這一下洩的她三魂失了六魄,美的幾乎昏死過去,鼻頭全是汗珠,舌
尖都變得冰涼。

  「啊啊……哈啊……啊啊啊……死……美死了……」田芊芊恍若連喘息的力
氣也被抽了個乾淨,一頓一頓的吸著氣,癱軟在聶陽身上。

  聶陽撫著她汗津津的腰肢,靜靜的將收納來的好處化於經脈之中,而那根硬
梆梆的活龍,依舊充塞在她滑溜溜的花穴之中。

  「聶大哥,」她湊在他耳邊低語,「你弄得人家好漲。」

  聶陽嗯了一聲,將她平放到身邊,肉菇脫出之時,又磨得她渾身一陣微顫,
嚶嚶呻吟兩聲。

  「陽精未出,氣血難平,聶大哥,你這就要歇息了麼?」她有氣無力的用綿
軟玉手摸著他的胯下,細聲道。

  聶陽拉過被子蓋在她的腰上,道:「你該休息了,我沒什麼,不妨事。」

  比起出精剎那的極致愉悅,采吸時的快活毫不遜色,而且持續綿長,只不過
少了那短暫的絕頂時刻,等待慾念平復便要多費上一些時候。

  「怎會不妨事?」她故作幽怨道,「連雲雨之歡都不能叫自家男人盡興,做
女人的可就丟臉的很了。而且……你若是這一生都盡顧著叫我休息,那我要是運
氣差些,將來年老色衰,連個侍奉膝下的孩兒都沒有一個。豈不可憐的很。」

  聶陽微微一笑,道:「你不怕麼?我若控制不住,你可危險的很。」

  田芊芊吃吃笑道:「我可不笨,我自然看的出,從我見到你直至此刻,你再
沒有更清醒的時候了。」她的手在他胸前撫摸,側頭吻向他的手臂,柔聲道,
「你這變化到底是好是壞我才不管,我既然已只剩下作你聶家妻妾的路可走,便
只在乎你變得是不是更強。」

  聶陽默然片刻,淡淡道:「只不過是些微薄內力,還談不上變強。」

  田芊芊身子恢復了些力氣,湊過螓首在他腋側傷口附近又是一吻,接著又在
親到的地方用力咬了一口,咯咯笑道:「裝傻,你自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可
要把話說在前頭,你打誰的主意我都不管,我就提你個醒,那趙姑娘可不是什麼
好目標,你就算要了她的功力,也不能有別的心思。你不信也罷,這可是為了你
好。」

  聶陽略帶嘲弄的笑道:「那你覺得,什麼人算是好目標。」

  田芊芊展臂趴在他胸前,就著月光與他相視而笑,嫣紅微腫的櫻唇微微張合,
輕聲道:「非說一個不可,那自然只有清風煙雨樓的高徒了。」

  聶陽眉頭一皺,在她翹臀上拍了一掌,道:「別亂開這種玩笑。」

  「好好好,當我是在逗趣。」田芊芊故意做出一副認錯知罪的委屈表情,低
頭在聶陽的乳頭上含吸吮吻,弄得他喉間一陣低鳴,這才面帶笑意抬起頭來,嬌
笑道,「說著說著就跑偏了題,這可不成。你剛才問我怕不怕,我現在答你,」
她一邊用光滑柔嫩的雪股肌膚磨蹭著昂揚的陽根,一邊輕喘著道,「柏楊樹下死,
做鬼也風流。」說罷,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瞧,我算不算色膽包天?」

  聶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身子一翻將上面的半裸玉體壓至身下,彎腰一扯,
已將襯裙扯到足踝。田芊芊屈膝將襯裙踢到一邊,酥胸起伏面色潮紅,滿目春意
的微抬螓首,丁香小舌自唇中探出,輕輕勾含著聶陽的喉結方圓。

  聶陽微一沉腰,堅硬的前端便被腴嫩的膣口吸住,輕輕向裡一推,就輕而易
舉的擠入到那團凝脂固蜜之中。田芊芊嬌吟一聲,高抬粉臀將一雙秀美赤足盤在
他的腰後,蛇腰扭動迎湊上去。

  內息隨著情慾燃起而再度蠢蠢欲動,聶陽不再拖延,伏身飛快聳動,有幽冥
九轉功助陣的肉莖兇猛非常,雖少了那一絲絲勾魂的寒氣,卻多了一股威猛的陽
勁。田芊芊花心酥軟尚未簇攏,幾十下便被搗的通體暈紅香汗津津,轉眼間情潮
洶湧而至,偏偏聲音不敢叫的大了,慌忙塞了一團布巾咬在口中,直舒服的黑眸
微翻香津橫流,纖纖十指扣住了聶陽後背,嗚咽著挖出數道血痕。

  到了絕頂的蓬門玉戶驟然平添七分緊窄三分滑膩,聶陽順勢雙手一撐,將她
雙膝架開,私處大敞,藉著月色連汁液四溢的嬌艷花蕊也看得真切,勃脹巨龍正
嚴絲合縫嵌在其中,擠出蜜汁片片,他吸了口氣,片刻也不稍停,一身肌肉繃如
金鐵,純藉著腰力大開大合的動了起來。

  硬繃的大腿啪啪拍在田芊芊俏臀,頂的她胸前那兩團雪酥酥的美肉晃如水袋,
還沒退去的浪頭緊跟著便被下一波接上,嘩啦啦拍在她酸軟心尖。

  「唔!嗚嗚!嗯嗚嗚——!」一聲長吟,她又洩了一次,臀股間一片熱膩,
簡直好似失禁一般,她平生第一次快活到這種地步,只恨不得將自己融進聶陽懷
裡。

  也不知究竟被拋上浪尖多少次,田芊芊覺得連神智都有些模糊,這才迎來了
腹中那一股強勁熱流,蕊芯被沖的一個哆嗦,又讓她咬緊牙關洩了一次,一直到
那根活龍停了跳動,在她身子裡終於安靜下來,她才長出了一口氣,把嘴裡的布
巾吐到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

  聶陽也出了一身大汗,放鬆下來趴在了田芊芊身上,側枕著她豐軟香滑的酥
胸,慢慢調整著氣息。

  「你……你那東西,可是越來越凶悍了。」田芊芊心有餘悸的摸著自己胸口,
一顆心兒還在怦怦急跳,美到極處之時,好似連心脈都跟著停了,「你是不是偷
偷運功了,怎麼……怎麼稍微磨了幾下,就讓人家酸癢的連腿根子都使不上勁了。」

  聶陽平穩了氣息,翻身躺倒在一邊,雙手枕到頭後,道:「我不是說了,我
若控制不住,你可危險得很。」

  田芊芊微笑道:「那你方才算是控制住了,還是?」

  聶陽閉上雙目,拉起被子蓋住兩人裸軀,笑道:「你不是聰明得很麼,自己
猜吧。」

  田芊芊哼了一聲,湊過去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摟著他的手臂靠在了他
身邊,也閉上了雙眼,輕聲道:「我才不猜,你若捨得,就弄死我吧。」她唇角
含笑,接著道,「反正明早要找人幫忙的不是我。」

  翌日清晨,早早便被聶陽喚醒的田芊芊自然是老大的不高興,她昨夜本就被
折騰的腰酸腿軟,雙腿並的緊了,股根還會一陣陣刺痛,這樣才睡了三兩個時辰,
哪裡足夠。

  直到聽了聶陽求她幫忙的事兒,才算轉怒為喜,調侃道:「怎麼,聶大哥這
算是肯信我了麼?」

  聶陽整好衣服,微笑道:「那是自然。否則我怎麼會求你。」

  田芊芊眼珠一轉,笑道:「騙人,明明是你知道我也沒機會出去見誰。你幾
時也開始說這些好聽的了?」

  聶陽溫柔一笑,俯身在她額上一吻,柔聲道:「從我發現自己以前是個大傻
瓜的時候開始。你信麼?」

  田芊芊看著他溫柔的笑臉,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悸,她定了定神,勉強維持
住了媚人的微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的。」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只不過,我還是覺得以前那個總是說不敢信我的聶大哥可愛一些。」

  聶陽起身走向門口,笑道:「那只能說明,你變笨了。」

  董詩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轉,到了廳堂用飯,看到田芊芊一副慵懶
無力的模樣,連同那白玉似的脖頸邊側那顯眼到刺目的嫣紅印子,頓時神色黯然,
無精打采連飯也吃不進多少。

  聶陽在旁聞言軟語哄了一陣,才總算是勉強露出了笑臉。田芊芊先勝了一籌,
也就不再多嘴,氣定神閒的在一邊看著。

  慕容極直到今日午後才帶著兩個面生的青年返回此地,看他神色疲憊額角帶
傷,顯然也是經了一番惡戰。

  「聶兄,孔雀郡恐怕去不得了。」慕容極面色沉重,簡要將這幾日的事情向
聶陽做了一番轉述,燕逐雪行事強硬,北三堂攏共不過三正六副九名堂主,她一
夜便發出了四道密令。相對的,仇隋也被天道實際上架空,據報已有兩名地位遠
在仇隋之上的頭目到了方圓十里之內,前兩日的互相格殺也在今日暫時告終。

  大量武林中人湧入孔雀郡,很難斷定其中的哪些是天道中人,哪些是受蠱惑
而來,哪些是純粹湊熱鬧的。

  明面上的人物死的死藏的藏,區區不過三天,城內已全然變了一副模樣。慕
容極好不容易得以暫時脫身,特意繞了一個大圈,還是被兩名刺客追擊到了行蹤,
對方一死一傷,他這邊也折了一個弟兄。

  「這邊有負責華前輩的高手保護,比起城內總要安全得多。聶兄近幾日就好
好養傷吧。萬一真要醞釀出一場惡戰,多一個人總算也多一份力量。」慕容極對
著身邊兩個青年道,「小趙,阿周,你們兩個負責內院值守,萬一有什麼情況,
必須逃一個出來去郡城找我。」

  聶陽一直默不作聲聽著,此刻才看了看那兩個青年腰上的佩劍,打量了一下
他們,道:「他們來得正好,我本來也想托你帶兩個人來幫忙。這村子人多嘴雜,
真要買通個內應,也不是什麼難事,多兩個人在,總算是安心一些。」他不等慕
容極開口,就接著道,「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安心南下了。」

  慕容極稍感驚訝,揚眉道:「聶兄你要南行?」

  聶陽點了點頭,「我要去清風煙雨樓。邢碎影想來已經動身,我不能靜等著
讓月兒遭了毒手。」

  慕容極為難道:「可柳姑娘她……按這幾日的可疑行徑推算,邢碎影應該是
叫吳延帶著柳姑娘藏身到了郡城內,趁著現在局勢緊要雙方都無暇旁顧,打算引
你進城。」他沉吟道,「既然他想把你拖在孔雀郡,那你只要不離開,柳姑娘就
有五成可能沒事,你要是被人知道已走,恐怕她就凶多吉少了。聶兄你還是三思
而後行的好。」

  雲盼情見聶陽視線轉向自己,也連忙點了點頭,道:「慕容說的沒錯,你要
去清風煙雨樓,等到救出柳姐姐,我隨時可以帶你過去。月兒姐姐人在那邊安全
得很。」

  聶陽掃了一圈,看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廳堂中聽著,除了田芊芊倦了已經回房,
華沐貞依舊閉門謝客,就連丫頭僕役乃至掃場的壯丁也都在院子裡忙活,苦笑著
搖了搖頭,站起身道:「慕容兄,咱們還是尋個僻靜處慢慢談吧。」

  趙雨淨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再看這邊。董詩詩眨著雙目,不知道該不該跟去。
雲盼情剛要起來,聶陽便道:「趙兄,周兄過來就好,盼情你先歇著吧。」

  雲盼情只有頓了頓足,無奈坐下。

  「小董姐姐,你不過去聽聽麼?萬一他們吵起來,你勸勸也好。」雲盼情轉
念一想,向著董詩詩說道。

  董詩詩搖了搖頭,垂手絞著手帕,悶聲道:「不了,我從前總是好奇這個好
奇那個,哪知道這人世間的事情,根本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我寧願什麼都不明
白,小陽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

  知道董詩詩和聶陽之間多半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這天大的喜怒哀樂也帶不
過夜的董二小姐不至於如此沒精打采,雲盼情不忍再靠她幫忙,只好起身走到門
外,想著要不要去那邊門口偷聽。

  萬一慕容極真要被說動讓聶陽去了清風煙雨樓,恐怕才是正中了邢碎影下懷,
她把事情前後一串,就隱隱覺得事情有詐,邢碎影當著聶陽的面殘殺了聶清漪,
聶陽心中必然恨極,那他安排的如此明顯的拖延計謀豈不是十有八九會被他不屑
一顧,而且以此前邢碎影大事盡數親歷親為的做法,如果真的是鐵了心要把聶陽
留在孔雀郡,絕不會只靠自己的親信佈局就放心離開。他至少也會確認了聶陽已
經開始尋人才會動身。如此看來,聶陽真要找邢碎影的話,他可能就在郡城之中,
等著確認聶陽的動向。

  在那傢伙手上吃了這麼多次虧,聶陽沒理由想不到才是,就算他想不到,慕
容極總也該想的到,雲盼情這般自我寬慰著,略感焦躁的盯著那邊的房門。

  田芊芊就在他們談話的屋中休息,看來不知不覺間,田三小姐已經成了聶陽
不必迴避的親信,雲盼情心中開始覺得有哪裡不妥,心中煩悶更甚。

  「你果然看上了那姓聶的小子麼。」趙雨淨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斜斜靠著
廊柱,杏眼側望看著她道,「那你更應該和我同心協力才對,聶陽報不了仇,你
覺得他能平心靜氣的去過正常的生活麼?你應該明白,我和他一樣,都是最希望
邢碎影死的人。」她應該是思考了很久,這段話說的雖然不快,但十分流利。

  「那又如何?」雲盼情刻意迴避掉了她開頭那句,回敬道,「我也希望他能
報仇,但,不是靠你想的那種法子。」

  趙雨淨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法子?我心甘情願獻上自己苦練
的內力請他幫我報仇有何不對?我又不是自薦枕席要在你們這群女人中謀求一個
位子,你幾次三番阻撓,簡直莫名其妙。」

  雲盼情哼了一聲,雙目如電在她臉上一掃,道:「你以為你那心思很難猜麼?
光靠你的內力他一樣敵不過邢碎影,至多便是追上一截,到時你定然順勢鼓動他
再去吸取他人內力,幾次三番下來,他就算內功不走火入魔,心性也會入了邪道。
你只管自己報仇,想來也是不在乎他今後會如何的吧?」

  趙雨淨緊盯著她,道:「這本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靠這法子,
那姓聶的就算天縱奇才,想殺邢碎影也要再苦練十年。我怕到了那時,邢碎影能
不能找到姑且不論,他自己已經瘋了。」

  雲盼情口氣也忍不住有些焦躁,「這些不用你管,真到了決一死戰的時候,
我們自然會幫他。」

  「幫他?」趙雨淨冷哼道,「你要是真心幫他,把你一身內力給他才是最快
的法子,到時他斃邢碎影於掌底,大仇得報。他那時武功高強,你做他的女人,
沒了功夫也沒什麼打緊不是?」

  雲盼情心中更煩,反擊道:「你到不愧是趙玉笛的妹子,眼睛裡看見嘴裡說
的,不是邪門功法就是男女之事,邢碎影竟然留下你這一身內力沒有拿來當作點
心,才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趙雨淨目光閃動,道:「他現在內功深不可測,不屑我這一星半點,也不是
毫無可能。再說了,我陰脈異於常人,算是玄寒之體,他嘗遍江湖美人,也許我
恰好不對他的胃口。」

  「哦?」雲盼情微微抬眉,譏笑道,「這麼說,倒是委屈了你這一身好根骨,
要是拜個好師父教你,學上鳳丹百煉、雪域冰魂之類的至陰內功,你不也能算個
高手了,練上個十年八載,說不定自己就報了大仇,豈不更好。」

  女子練武先天體質便有不足,外家功夫和剛猛的至陽內功幾乎不可能有所進
境,因此才不得不選些陰柔內功與體質相容,包含玄門正宗心法在內的陰陽調和
內功,就已只有少數天賦過人或是耐性驚人的女子才能習有所成。

  天生萬物陰陽互濟,縱然女子體質陰柔,也總歸內存陽氣,如同男子修習陰
性內功時一般,這體質氣血的些許差異,往往就是修為到達巔峰的最後阻礙。而
有些極陰極柔的女子血脈,幾乎不受陽氣影響,通常便被稱為玄陰之體,作為內
功根骨,可以算作極佳的天賦,這種女子十人之中便有一二,雲盼情就是得了這
等便宜,內功進境頗順。而玄寒之體,叫人百里挑一也不容易,同樣修習至陰內
功,雲盼情需五年築下的根基,換成此種女子則可能不到四年即可,至少快了兩
成。據傳這些女子還有頗為有趣的共性,一是容貌往往極佳,至少也是令人眼前
一亮的美人,二是天生媚骨極得男人喜愛,三是易被病痛困擾,縱然習武有成,
也往往隨著年齡漸長病魔纏身不得根治,而四則是生養極難,嫁為人婦後十有八
九膝下空空。

  她對此十分瞭解,只因她師父謝煙雨便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師伯求醫問藥
多年,還是沒能讓這縱橫江湖的女劍客免去纏綿病榻之苦。

  被趙雨淨提到的這話惹出了對師父的想念,雲盼情不願再與她多說,轉身走
開,心裡想著也不知道師父的身體現在是不是更好些了。對趙雨淨之後的話,來
了個充耳不聞。

  她本以為聶陽和慕容極在裡面談不了多久,哪知道一直到了兩個時辰之後,
他們還沒從房中出來,就看著阿周直挺挺的立在門口充當守衛,也不好走近。

  等了這麼許久,董詩詩也有些迷惑,碎步走到雲盼情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
問道:「小陽子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怎麼這麼久還沒完?」

  雲盼情凝神細聽,靠著內功相助隱約聽到什麼動靜,確實是好像有人還在交
談,「他們還在說,也不知糾纏在什麼地方。」她猜多半是慕容極怎麼也不願讓
聶陽南下,兩邊彼此說服,無休無止。

  「連飯也不吃了麼?」董詩詩一副想要馬上去熬碗粥出來端著硬闖的模樣。
雲盼情連忙拉住她道,「那咱們先去準備,好了他還不出來,咱們就先吃。回頭
就留些殘羹剩飯給他們,給你出氣。」

  董詩詩氣鼓鼓的嗯了一聲,陪她一起往側院去了,人倒是精神了幾分。雲盼
情不禁心道,若是再氣氣董詩詩也好,她生起氣來大鬧一場,也好過那被抽了魂
兒似的樣子。

  他們吃到一半,小趙阿週一聲不吭的走了進來,站到門兩邊,片刻後,慕容
極緊鎖眉心踱了進來,沉聲道:「雲姑娘,這邊可能要勞煩你多費心了。」

  雲盼情心中一驚,連手中竹筷都掉在了桌上,「聶大哥呢?」

  慕容極歎了口氣,頗有些無奈的說道:「他今夜便和我去孔雀郡外的一處暗
哨,明日一早,直穿過孔雀郡大道,強行南下。」

  「什麼?」雲盼情大惑不解,「讓他南下已經不是什麼好主意,怎麼還要從
城中穿過?」

  慕容極道:「聶陽覺得沒能幫忙就離開不好,便想以自己做餌,引那些暗處
的敵人現身部分。這是其一。」他掃了一眼趙雨淨,又看了看門外的僕役,遲疑
片刻,還是開口繼續道,「邢碎影可能尚未離去,藏在暗處觀望聶陽的動向,他
硬闖南行,也算是向邢碎影發出應戰的訊號,催他進行下一步動作。這是其二。
此外,這一次硬闖,也是對董凡的試探。」

  雲盼情目光焦灼,道:「這都是些什麼理由,你怎麼會被他說動的?柳姐姐
還在敵人手中,他這樣貿然南下,等於讓柳姐姐沒了任何做人質的價值,她會如
何你們有沒有想過?他跑去做餌,誰又知道魚會何時咬鉤?你能安排人埋伏五里
十里,一路埋伏到清風煙雨樓去麼?邢碎影為人謹慎小心,他絕對還沒離開,聶
大哥只要沒有動作,反倒能拖他留在郡城。」

  一旁趙雨淨突兀開口打斷道:「雲姑娘,你這私心也未免表露太過了,邢碎
影不惜代價也要誅殺之人,正是在你清風煙雨樓做客的聶月兒,他出沒出發,誰
能料的准。說不定,他現在一定人在清風煙雨樓周圍,伺機下手了!」

  趙雨淨料定了聶月兒在聶陽心中的份量,句句說的斬釘截鐵,雲盼情心中紛
亂,張嘴便要反駁,幸而閃念想到不可為了意氣之爭牽扯到聶陽兄妹的情分,只
好將一串話全數嚥回肚中。她年紀尚輕忍得極為不易,直憋得俏臉通紅連下唇都
咬的發白。

  慕容極略顯疲憊的勸道:「你們也不要爭了,聶兄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如此
爭執也是徒勞。今晚我們幾人會去北門外的驛站落腳,將消息遞進城內,明早動
手。這邊並非什麼萬無一失的安全場所,田姑娘準備了些防身的手段,今晚給大
家分發下來,各自妥善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趙雨淨起身道:「我也要隨聶陽南下。萬一聶陽這次殺了邢碎影,而我無法
目睹此人伏誅,一定會後悔終生。而且,」她清清嗓子,掩飾住語音中的些許尷
尬,「有我幫忙,他勝算總會大些。」

  雲盼情忍不住道:「你那麼幫忙,才是害人不淺。」她看向慕容極,「慕容
大哥,我去幫聶大哥。我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清風煙雨樓,你們總不會
有人比我更熟。」

  慕容極搖了搖頭,緩緩道:「你們誰都不必去。聶陽並未打算和邢碎影在清
風煙雨樓附近一決生死,他去,主要是要帶回他妹妹。」

  帶回?雲盼情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聯想到此次聶陽的變化,想到月兒也是記
掛著血海深仇且身負傲人功力的女子,加上她與聶陽關係極為親密還只是名義上
的兄妹,聶陽此行的目的恐怕可不僅僅是帶回一個妹妹。可這畢竟只是她的猜測,
又事關人倫大事,她總不敢直言,只好道:「那……明天南行必有一戰,我既然
已經傷癒,去幫下忙總可以吧?」

  慕容極皺眉道:「你內傷不可能已經痊癒,還是算了吧。」

  雲盼情連忙道:「我內力本也不是十分了得,足夠發揮出我劍法威力不就成
了。這種時候,多我一個幫忙難道不好?」

  慕容極回頭看了一眼,扭過頭道:「既然如此,那今晚你就也和我們去驛站
委屈一夜吧。這村子耳目眾多,難保就有不知哪邊的探子,從這邊出發的話對方
容易有所準備。」他頓了頓,歎道,「不過事後你還是要和阿周小趙他們一起回
來,這邊高手不多,全仰仗你們三人了。」

  雲盼情心中仍在暗暗計量,嘴上道:「嗯,我知道了。」

  慕容極看了她一眼,沉聲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出發吧。時候越晚,可
能遇上的埋伏就越多。」他走到董詩詩身邊,柔聲道,「聶陽叫我叮囑你,這幾
日別亂發脾氣,更不要四處走動,小心保護自己,多與田芊芊一道。」

  董詩詩心中酸澀,悶悶道:「他自己怎麼不來和我說?他……他連話也不願
跟我講了麼?」

  慕容極苦笑道:「他怕與你多說幾句,便動搖了此次南行的決心。好了,我
們走了。」他最後,又用壓的極低的聲音匆匆補了一句,「切記,小心趙雨淨。」

  董詩詩一愣,不明所以的偷偷瞄了趙雨淨一眼,正對上那邊冷冷射來的視線,
心中一顫,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雲盼情將清風古劍別在腰間,跟著聶陽他們四人一起出門。門外已備好了數
匹好馬,他們選了五匹,趁著月色尚明,揚鞭而去。

  一路上她一直想著如何能在勸勸聶陽,她心中明白柳婷這次真要是出了什麼
事,就算他最後大仇得報,也必定負疚一生,他現在心境本就有些異常,萬一柳
婷的噩耗被刻意傳進他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可聶陽就像是早知道她要說什麼一樣,幾次她催馬過去,他都加上幾鞭,依
舊遠遠領在前面,反倒是小趙和阿週一直護在她兩側,多半是擔心她內傷在身遇
到突襲不及反應。

  落腳的驛站是官家經營,不過卻並非天道控制,裡面的值守僕役一見到慕容
極,便匆匆忙忙關了大門,滅了門口的燈籠。聽他一路向慕容極低聲細語,應該
是在報告郡城內的情況。

  「短短幾個時辰,竟然又出了十幾條人命。」慕容極緊鎖眉頭和小趙阿周坐
在內堂,聶陽為了明早而早早休息,心中煩亂的雲盼情便成了他的聽眾。

  「怎麼回事?」

  慕容極緩緩道:「董凡似乎還是信不過白繼羽,讓他指認了十幾個天道的人
出來,然後托人透給了燕總管。」

  雲盼情微微一顫,低聲道:「那師姐她……」

  「這些人都死了。」慕容極面色哀戚,沉聲道,「都是些江湖新丁,想著跟
隨天道就能有揚名立萬的機會,結果卻成了天道用來穩住白繼羽這枚棋子的犧牲
品。」

  「師姐明知他們是犧牲品,怎麼還要……」

  慕容極擺了擺手,「不管他們是什麼,他們都是天道的人,是來與我們為敵,
今天你放過了他們,他們的劍架在你的喉嚨上時,卻不會猶豫哪怕一剎那。你師
姐也是……唉,燕總管他也是有了過往的經驗,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雲盼情苦澀一笑,道:「換做是我,多半也會下手的。我今日有些心亂,言
語失當的話,那還真是有些對不住了。」

  慕容極緩緩道:「聶兄其實……」他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
時候不早了,雲姑娘你去休息吧。我還要向這裡的兄弟們安排些事情。」

  雲盼情點了點頭,接著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道:「慕容大哥,那我也托你
幫個忙。我和師姐總也找不到什麼好好說話的機會,這裡我寫了封信,你幫我交
給她好麼?」

  慕容極頷首接過,「自當效勞。雲姑娘為聶兄也出了不少力,有機會我一定
代表樓主向你致謝。」

  雲盼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門外,淡淡道:「不必,要謝,也是我該謝你們
才對。只是不知我代表的那個人,是不是滿意。」

  慕容極微微一笑,道:「你說的可是南宮盼南宮小姐?」

  雲盼情身子一僵,側目道:「聶大哥對你提起過?」

  慕容極搖頭,道:「你莫要忘記,我家主人的身份。」

  雲盼情一怔,旋即失笑道:「是啊,我倒忘了,你家樓主還是南宮家最後一
任家主的兒子。這麼算起來,還是我家小姐的堂兄弟。」

  「你家小姐?」慕容極微微揚眉,反問道。

  雲盼情點了點頭,卻並不想多談,她逕自起身,撫摸著腰間的劍鞘,語氣不
自覺地溫柔起來,「我去休息了。」

  一夜,風平林靜,月朗星稀。

  無奈天有不測風雲,雄雞唱白天下之時,鉛雲滾滾碾過蒼穹,風捲初芽,撲
鼻一陣清新潮氣。雲盼情苦惱的摸了摸身上的乾爽衣裙,知道風雨就在不遠,任
誰也躲避不開。

  聶陽已等在門外,腰間佩著一把,背後背了一把,帶了兩把長劍傍身,箭袖
綁腿都扎得整整齊齊,面無表情的等著。

  小趙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將長劍拿在左手,翻身一躍上了馬背,雙腿一夾,
一馬當先領在前面。

  雲盼情仍想向聶陽搭話,卻依舊沒有機會開口。五匹快馬轉眼間就已迫近了
孔雀郡高聳冷硬的城牆。

  「守門官兵沒有已確定身份之人,制住即可。」慕容極在馬上吩咐,阿周應
聲而起,足尖在馬鞍上一點,飛縱向門口那七八個衙役。

  「有暴徒進……」當先那衙役話未說全,便被阿周手中劍鞘點在額頭,悶哼
一聲向後倒下。

  阿周順勢展臂向前,左右一震,已將攔門木柵挑至兩旁,那些烏合之眾驚慌
失措,哄然而散,他擰身躍起,坐騎恰好趕至,穩穩坐上,疾馳入城。

  「昨日我已散出消息,聶兄今早要經此南行。大家小心提防,凡是面生之人
都留心注意。」慕容極沉聲說道,右手緊握馬韁,左手扣了一把暗器,凝神戒備。

  孔雀郡南北主街極為寬敞,平日裡商販眾多,只因這幾日命案不斷,尋常百
姓便都識趣的閉門不出,到也少了許多甄別的煩惱。零零散散還在街上闊步而行
的,大多是或明佩刀劍或暗藏兵刃或步履沉實身負內功的武林中人。

  對這種人,凡是面生的便當作敵人戒備總不會錯。

  李蕭手下的參客前日已經離去,那今日會向聶陽出手的,定然是天道中人。

  轉眼五匹快馬就已到了郡城中心十字交錯之地,向西是遠近聞名的青琅玕市
集,往東則是官衙郡守所在。

  五人馬不停蹄飛馳而過,雲盼情稍稍鬆了口氣,道:「看來天道似乎並未打
算在郡城內動手。」她總覺得天道若要誅殺聶陽,在南行的小路上伏擊才是更加
穩妥的選擇。

  慕容極搖頭道:「雙方都已嚴陣以待,他們不會單獨為了某人分出人手遠行
伏擊,真要是送聶兄到了郡外十里還未見到敵人,那他們多半是得到了命令暫且
放過。你我也就都可以安心了。」

  阿周在一旁冷笑一聲,道:「公子,看來您怕是安心不得了。」

  五馬嘶鳴頓足,齊齊剎住,向前望去,十餘名黑巾覆面勁裝短打的人正手持
兵器站在街心,近三十隻黑漆漆的眼睛牢牢的盯著馬上的聶陽。

  慕容極壓低聲音道:「小心,這可能只是誘餌。」

  雲盼情四下張望,街邊巷尾稀稀拉拉站著不少武林人士,暫且辨不清敵友,
都駐足望著這邊,目光閃爍不定,她握住劍柄,道:「怎麼辦?」

  慕容極略一猶豫,眼中寒氣漸起,沉聲道:「先把他們制住。制不住的,就
地格殺。」

  幾聲呵斥,五匹快馬再度揚蹄,慕容極左手一揮,烏光激射而出,阿周小趙
拔劍在手護在聶陽左右,雲盼情輕輕一歎,緩緩拔出了清風古劍。

  那一泓寒刃之上,不知又要沾染幾多猩紅……


乳硬助性 第六十一章

                (一)

  田芊芊直視著他,笑道:「那何時肯算我一個呢?人家可是連皮帶骨都給了
你了,你還想要什麼?再來,我只能也幫你生個娃娃了。」

  「這個還是放一放吧,生的起也養不起。」

                (二)

  田芊芊的眼中已經蒙上了薄薄的霧氣,她斜斜看著他道:「你明早說做什麼,
我都依你。」

  「好。」他說罷,回手一掌推出一道勁風,滅掉了搖曳燈火。

  次日,田家產業都轉姓了聶。

                (三)

  聶陽微微一笑,道:「你不怕麼?我若控制不住,你可危險的很。」

  田芊芊吃吃笑道:「怕什麼,你跳刀潮汐都控制不住,以後不帶你開黑就是
了。」

  (非dota玩家自行忽略此條。)

                (四)

  慕容極直到今日午後才帶著兩個面生的青年返回此地,看他神色疲憊額角帶
傷,顯然也是經了一番惡戰。

  「聶兄,孔雀郡恐怕去不得了。」

  「為何?」

  「一氣兒開了十幾個關卡收取過路銀兩,兄弟進出了幾個來回,這就破產了。」

                (五)

  慕容極稍感驚訝,揚眉道:「聶兄你要南行?」

  聶陽點了點頭,「我要去清風煙雨樓。邢碎影想來已經動身,我不能靜等著
讓月兒白白遭了毒手。」

  「那你是……」

  「我要過去圍觀。」

                (六)

  趙雨淨目光閃動,道:「他現在內功深不可測,不屑我這一星半點,也不是
毫無可能。再說了,我陰脈異於常人,算是玄寒之體。」

  「哦?」雲盼情微微抬眉,譏笑道,「那到了夏天,用你盛菜到也清涼。」

                (七)

  慕容極略顯疲憊的勸道:「你們也不要爭了,聶兄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如此
爭執也是徒勞。今晚我們幾人會去北門外的驛站落腳,將消息遞進城內,明早動
手。這邊並非什麼萬無一失的安全場所,田姑娘準備了些防身的手段,今晚給大
家分發下來,各自妥善保管,以備不時之需。」

  「都是些什麼物件?」

  「哦……都是些西域上品,叫什麼傑士邦啊杜蕾絲啊。」

  「……」






            第六十二章  無顏之血

  「小生早已說過,斬魔手最終能斬死的,只有自己而已。」邢碎影站在昏暗
窗邊,面帶微笑看著簷下曬乾的一串臘肉,「在燕逐雪眼中,他和這些臘肉,也
沒什麼太大分別。」

  他身後的房間昏暗骯髒,堅硬的木板床上是彷彿幾百年也未曾洗過的破舊床
單。最裡面的床角,柳婷被綁著手腳靠在牆上,無神的望著屋頂腐朽的木樑。

  一個村農打扮的老漢正坐在矮凳上,拿著一塊膠泥在一個年輕女子的臉上輕
巧的揉著,他的手指粗大,卻十分靈巧,他一邊專注著手上的動作,一邊用嘶啞
低沉的聲音說道:「所以他已經死了。才接替你不到十二個時辰,就順著人家釣
鉤跑去決戰。他的頭殼裡面,恐怕裝的也只是一堆臘肉。」

  邢碎影微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天道裡懷疑小生的那群傢伙,這次倒
是被殺了個七七八八。如意樓損失也不能算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蠢事,偏
偏這些江湖蠢材樂此不疲。」

  那村農側頭端詳了一下那女子下巴,回頭伸出拇指比了比柳婷,皺眉道:
「只可惜姓聶的小子跑了。他這是一路往清風煙雨樓去了吧。」

  邢碎影輕輕哼了一聲,道:「小生抽打他這麼多次,他也不見多少長進。孤
身一人縱然到了那邊又能如何?以他現在的功力,就算吞了他那妹妹,也不是小
生對手。」

  「你就不怕他找那兩個老妖怪幫忙?」那村農頗為忌憚的縮了縮肩,「你內
功雖然夠強,劍法也著實了得,可跟那兩個怪物比,最多也不過是個孩子。」

  邢碎影笑道:「放心。聶陽不會求別人幫忙動手,至少,在小生殺了聶清漪
後,他就已經沒有其餘的選擇了。」

  那村農在那女子面頰上捏了兩下,頗為不滿的搖了搖頭,道:「我實在不明
白,你殺了聶清漪,打算殺聶月兒,卻不肯直接弄死聶陽,連這潑皮丫頭都留著
賤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偷偷生了丟給聶家養的親兒子。」

  邢碎影哈哈大笑起來,譏誚道:「那若是小生的兒子,小生怎麼捨得把自己
孫兒的娘親綁成粽子丟在這種地方。」

  村農淡淡道:「我怎麼知道,你是個瘋子,瘋子辦事總是不需要緣由的。」

  「哦?吳兄還真是清楚得很。」

  吳延滿意的看著女子愈發近似柳婷的面容,笑道:「那是自然,這世上最了
解瘋子的人,只有另一個瘋子。」

  「雲盼情和趙雨淨都還留在這附近麼?」邢碎影走過來看了看那女子的臉,
蹲下來捏了捏她的胸脯,笑道,「這裡太豐滿了,不像。」

  吳延哼了一聲道,「不打緊,等我爽過了,把那兩團肥肉削掉一半就是。反
正只是裝成半死不活的小娘們,好說。」

  邢碎影微微點頭,又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史夫人雖已被小生騙去的人暗
中除掉,可這世上能識破易容術的,又不是只有她一個。」

  吳延想了想,道:「應該沒事,龍十九必然不會插手,至於那個黃毛丫頭,
聶陽不在,以她名門小姐的脾性,恐怕如意樓未必支使的動。況且……」他嘿嘿
笑著看了一眼柳婷,「那丫頭的性子你不是最瞭解不過,有趙雨淨跑去帶話,讓
她知道了這邊這個肚子裡已經有了姓聶的種,你說她還肯幫忙麼?她多半巴不得
這柳姑娘被咱們弄死在街頭吧。」

  柳婷身子一顫,眼神無助的望向窗外,自從知曉了自己已有了身孕之後,她
竭力壓抑卻依然無法阻止自己變得軟弱,她曾以為死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而
現在她卻發現,她有多麼渴望活下去,活著看到自己的寶寶張開軟軟的雙手,活
著聽他叫自己一聲娘親。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也會因為絕望和恐懼而流淚。她也頭一次明白了,這世
上還是有可以令她放棄報仇的事。

  一個新的生命正在她的體內生長,而她,則是這個尚未長成的生命唯一的庇
護。

  如果這時邢碎影肯給她一個機會,她甚至可能會跪下來求他放她走,這以往
她覺得比死還要難過的事情,現在卻已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既然聶陽已經南下,這柳家的丫頭,也就不用留著了吧?」吳延斜眼瞥向
柳婷,淫笑道,「她初次見面就賞了我一口唾沫,我若不好好報答她一番,怎麼
對得起我摧花無影的名號。」

  邢碎影微笑道:「小生還不知道,你對大肚婆也有興趣。」

  「她這最多才剛剛過月,瞧那小腰還細的很,怎麼算是大肚婆。要說有興趣,
我倒是更想看看那未成形的娃娃,現在是個什麼模樣。」吳延說的雙眼放光,猶
如一匹嗅到血腥的餓狼。

  「那可不成。」邢碎影淡淡道,「小生走時她是什麼樣子,回來還要看到她
是什麼樣子。你要是傷了她,可莫怪小生言之不預。」

  吳延眼中閃過一絲惶恐,嘿嘿笑道:「既然你開口了,我自然聽你的。不過
你留著她有什麼用處?」

  邢碎影看了柳婷一眼,收起眼中按捺不住的厭惡,道:「萬一聶陽不中用被
小生殺了,小生就帶著這丫頭找個地方,把這孩子生下來,親手撫養長大。你說,
她有沒有用?」

  吳延低下頭,拿出一張薄薄的面具,在女子臉上比劃著,笑道:「那斬魔手
如果有你一般耐心,這次也不會死的如此之快。」

  邢碎影微笑道:「那本就是個蠢材,祁英恐怕早就嫌他礙事,才會任他去送
死。你不也說了,這場血戰,一個破荒刀的部下也不曾現身。」

  吳延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似是在回憶著上午看到的那場惡鬥。

  「吳兄,聶陽的功夫看的出有進境麼?」邢碎影問道,「趙雨淨隨他回去已
有三天,如果他真的開了竅,此時功力至少也應該不在你之下。」

  吳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可能是我去的晚了些,也沒敢離得太近,我
根本沒看到聶陽動手。清風煙雨樓的臭丫頭一直護在他身邊,看那丫頭的劍法,
我還以為清風十三式也不過如此,直到燕逐雪出來……」他眼中流露出比方才更
加明顯的恐懼,只是易容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變化。

  邢碎影輕歎道:「這個女人沒空閒來與小生糾纏,真是最值得慶幸之事,天
道這莫名其妙的組織,總算也不是全無用處。咱們這六七個人裡,恐怕也就只有
東方漠那傢伙能跟燕逐雪纏鬥百招。」

  「你呢?」吳延抬起頭,直直看向他。

  邢碎影微笑道:「小生不會與她交手。」他看向窗外那串臘肉,緩緩道,
「小生早已過了冒險的年紀,去進行一場沒有把握得手的較量,還不如溫上壺酒,
吃幾塊肉。」

  吳延嘿嘿笑道:「然後再找個女人,好好爽快一場。拚死拚活的事,就讓東
方漠那種傻子去做吧。」他已將那女子的臉大體炮製完畢,此刻放鬆下來,立刻
便將手伸進那女子衣襟之中,攏在高聳酥胸上揉捏把玩。

  邢碎影笑著打開屋門,輕聲道:「說的有理,小生也要去找該找的那個女人
了。聶陽去了,小生的機會也就來了。」

  吳延揮了揮手,道:「你只管去。我保證,以我的手段,就算沒能讓那小子
回頭,也一定會叫他心神不寧,做夢都會夢到自己的小情人。」

  邢碎影哈哈一笑,「你也莫要做得太過,郡城中行事愈發不便,浪費了這些
姑娘,你可還要自己去找合適的材料回來。」

  吳延掃了一眼柳婷,道:「放心,她這種身段臉型,我要是抓不到合適的,
去董老闆的園子裡偷幾個過來就是。」

  邢碎影點了點頭,關上了房門。

  吳延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站起來蹲到了那女子身上,捏著她的下巴左右端詳
了一下,喃喃自語道:「讓姓聶的小子來看多半要糟,不過騙騙其他人,想必該
是綽綽有餘了吧?」他笑瞇瞇的看向柳婷,將這模樣已變得與她形如姐妹的女子
拖到了床上,「柳姑娘,這丫頭即刻起,就是你了。你說,你喜歡怎麼個死法呢?」

  柳婷隱約明白了吳延話中含義,心中大為不忍。

  那女子是不知從哪家劫來的閨女,遭了這飛來橫禍,也只不過因為她恰好與
柳婷身段相似臉型相近。一被帶來,就被強灌了不知什麼藥汁,這三日間偶爾醒
轉,也是迷迷糊糊的飯來便吃水來便喝,坐上便桶,就屙屎拉尿,渾然不覺羞恥,
也沒了神智。

  而像她這樣的少女,還有三人,齊齊躺在另一間屋中。

  這姑娘身子唯有一點與柳婷大不相同,就是正被吳延握在手中細細把玩的豐
腴酥胸,那兩丘雪玉好似兩個蜜瓜大小,沉甸甸扁在胸前,兩顆奶珠兒雖如指尖
般飽滿膨大,綴在這樣一對奶瓜頂上卻也顯得嬌小可愛起來。

  吳延笑瞇瞇的用手捏緊了乳根,在隆起的白丘半截處比劃著道:「嘖嘖,這
是可惜,這麼一對兒好奶子,還真是不捨得修整。」他看向柳婷,嘲弄道,「你
說,要是你平時不老束著綁著,也讓奶子好好長長,好歹長得和這差不太多,我
不就不用費神了麼。」

  心裡還想著剛才吳延所說的要把這雙乳削掉一半,柳婷心中恐懼,說什麼也
不願開眼再看。

  吳延性子本就殘暴,惡名傳遍江湖的那次案子,受害的是明華山莊副莊主的
掌上明珠,那姑娘初涉江湖,還未領略人心險惡就被他迷倒帶走,半月後,慘不
忍睹的裸屍被棄於青樓門前,唯一尚有完好肌膚的圓潤臀峰上被割出了血淋淋的
四個大字,「摧花無影」。

  他興風作浪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史夫人將他盯上,把他的體貌特徵與辨認所需
留意之處分發給了無數欲除他而後快的仇家。險些喪命後,他便韜光養晦不敢再
犯險出手,後來與邢碎影交了朋友,仍不敢高調現身,只是仗著易容精妙偶爾尋
幾個不引人注意的尋常人家女兒一解煩悶,還不敢痛下死手,生怕被總是插手平
民憤恨的如意樓列為目標。

  這次拿史夫人的女兒除了心頭惡氣,心中虐欲再次冒出頭來,只可惜柳婷看
得動不得,身下這個動得的,卻又動不過癮,為了隱匿行蹤,自然不可能弄出什
麼大動靜,那悅耳的驚聲尖叫,怕是無法享受了。

  他慢條斯理的脫下那女子下裳,將裹在胯下的汗巾抽了出來,也不管上面還
有騷臭撲鼻,就這麼團成一團,捏開她的小口,丟了一丸藥進去,接著便將那團
汗巾死死塞了進去,取過她的腰帶,勒過口中在腦後打了個結,微笑自語道:
「雖少了不少樂子,但總算是不會驚動旁人了。她要一直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我可沒多少興致幹活。」

  柳婷不管他說什麼,總之絕不睜眼,靠著冰涼牆壁充耳不聞。

  他坐在那少女身邊悠閒的一顆顆解開扣子,把她上衣脫下,又慢慢脫下肚兜,
一直把這姑娘的苗條嬌軀剝的一絲不掛,露出煮蛋似的白膩肌膚。

  「你可沒她身上這麼白。」吳延笑著拉開柳婷褲管,看了看她的小腿肌膚,
對比一下,道,「幸虧姓聶的小子不在,其他人多半也不知道你身上是白是黑,
倒也無妨。」

  那少女身子微微扭動,喉中咕嚕作響,似是正要醒轉過來。吳延面露獰笑,
立刻脫下褲子,抱住那少女雪股分到兩邊,露出當中微散腥臊的嫣紅牝戶,嫩貝
軟軟縮成一團,護住處子幽穴。他出手剝開花唇,探了探那粉潤晶瑩的膣口,干
澀緊窄難以下手。

  他不緊不慢的揉著少女滾圓豐滿的胸脯,吐了些唾沫擦在膨脹的肉龜週遭,
慢慢將那紫黑色的頭兒擠進一點,輕輕磨著。

  那少女下體脹痛,加上解藥功效漸漸散發,神智稍有恢復,睜開了一雙迷濛
水眸,迷惑的看著破敗的屋內景致。

  看她已經悠悠醒轉,吳延冷笑一聲,雙手捏住她的臀肉向上抱起,身子猛地
向前一壓,粗大的凶器幾乎是破開了那一腔嫩肉,一下便碾開了殘紅片片,直抵
幽閉蕊芯。

  那少女半睜的雙眸登時睜到了最大,纖細的脖頸跟著挺直,青色的筋脈突起
出來,隨著她的顫抖跳動,滿含痛楚的嗚咽噎在了那團汗巾之中,洩出的是令一
邊的柳婷幾乎忍不住落淚的淒楚哀鳴。

  她雙手尚能行動,立刻便伸手去推吳延的胸膛,他獰笑著雙手一分,將她纖
細雙腕死死壓在了兩側,就見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死命的抓撓屈伸,最終卻也只
能軟軟握成無力的拳頭。

  她可能只是個未經人事春心初動的羞澀閨秀,可能有著一門早已訂下的親事,
可能有平靜祥和的生活,可能有幾個可愛的孩子……

  柳婷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下了眼角,這所有的可能,都在這一刻被徹底粉碎。
而唯一的原因,僅僅是那姑娘與她有幾分相似。

  吳延亢奮的粗喘,熱氣噴在少女豐滿敏感的胸膛上,那裡已因疼痛而有了一
層薄汗,一口氣吹上去,就泛起幾顆細細的疙瘩。他粗暴的在她體內攪動,把緊
嫩的蕊芯向四面撐開,擴展。少女的痛楚已經令臉龐都開始扭曲,而被易容的外
貌卻顯得僵硬而毫無表情。

  吳延不滿的歎了口氣,易容術上,他終究還是算不得頂尖。比起龍十九、七
巧童子、千面人屠那幾個怪物,到底差了一截。就說那近在同城的龍十九,曾化
身成他人妻子潛入某人家中,三日不被發覺。而他吳延,若想求得穩妥,往往只
能扮作不被他人熟悉的陌生來客,混跡人群。

  隱藏於旗門鎮時,他就已見識過了龍十九的手段,那麼一個風姿綽約的熟美
婦人,不到兩個時辰就扮作了肩寬體闊的王盛威,連聲音也變得一般粗豪,輕而
易舉便騙走了王盛威最親近的那些鏢師兄弟。

  他越看越覺得面前女子的面容和柳婷大不相同,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惱火,
身子向前一撲,一掌按在了她的臉上,竟連藥油湯劑也不使用,直接把粘在那女
子臉上的膠泥薄皮等物一抓扯了下來。

  少女顏面劇痛,生生被撕下頰上一塊嫩皮,吳延搖動腰肢,一邊大力在她腿
心嫩處掙命似的聳動,一邊惡狠狠低下頭去,一口咬在她面頰創口之上,含糊的
吼叫道:「可惡的婊子,叫你長這麼肥的臉蛋!」

  這實在不能怪那姑娘臉頰圓潤,只是柳婷心神勞頓,太過瘦削,連面頰也有
些凹陷。

  吳延狂態漸露,牙齒深深陷入那少女皮肉之中,她疼的渾身抽搐,連那蜜穴
中也忍不住痙攣起來,破瓜之血潤滑其中,縱然收緊也只是徒增男子歡暢。

  他這般咬著女子臉面挺了百十餘下,才張嘴抬頭,滿足的把唇邊鮮血舔個干
淨,拔出脈絡突起的猙獰的肉柱,一步跨到她面前,一股濃精噗噗射在了被咬的
血肉模糊的半邊臉頰上。

  那少女渾身抽了兩下,雙手抬了一抬,又無力的癱在了床上,腿間一股水流
滋滋冒了出來,把染在雪白大腿上的斑點血跡也沖的淡了。

  吳延向後坐下,順勢一掌拍在那女子膻中,暫且讓她動彈不得。歇過了氣之
後,才下去拿了藥汁,掏出汗巾灌進少女口中逼她嚥下,一直看她雙眼由情形轉
為迷惑,最後慢慢閉起,才出了口氣,又把她赤條條拖到了地上,拿過木箱再次
下手,低聲罵道:「娘的,又要重新來過。」

  柳婷雙眼微微睜開一線,看著面前床單上觸目驚心的一片殘紅,略感絕望的
想著方才邢碎影和吳延的交談。

  難道,表哥真的就這樣往南邊去了麼……果然,表妹終究比不過妹妹吶。

  她閉上眼,什麼也不願再想了。

  吳延這次費得功夫反而更久,到了完成時候,已經過了掌燈時分,正好方便
行事。他仔細端詳幾遍,總算是稍感滿意,伸手在那姑娘臉上捏了捏,柔軟恰到
好處,和捏在真正皮肉上面也沒有太大差別。

  只是他手藝所限,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和柳婷的面龐大有不同,他有些心
煩,弄亂了她的頭髮,往她臉上抹了些血污,看起來總算少了許多破綻。

  接著他又將自己的臉上做了些許改動,看起來更老邁了些,眉頭加了幾道皺
紋,用極薄的蒙皮調整了眼角,以防萬一碰上哪個舊對頭從眉眼間認出他來。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很久,令人心曠神怡的涼風也漸漸消逝,吳延穿上了那身
破破爛爛的農家行頭,拿了一個掛好紙條的麻布口袋,將赤身裸體的易容少女裝
了進去,紮住口背在背上。

  原本要是白日裡就開始行動,這女子是要穿上柳婷被擒時候的衣服,故意在
市集上叫人看到兩眼,好讓柳婷的情形傳到如意樓的人耳中。為免被熟悉柳婷的
人看出破綻,他是真打算把那少女豐滿的雙乳削掉半個。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晚上,索性換了下一個計劃,他只消把這女子送到郡城黑
牢門口,讓那幾個守衛撿到即可。差役裡必定有如意樓的人手,叫這些人看到一
眼,特徵相似,自然也就大功告成。這對奶子雖仍是不小的破綻,但這樣一個赤
裸美人,描述這種敏感部位,總不能太過準確。

  邢碎影也早就安排好了官府裡的天道暗線,只不過那人吳延絕不能去見到,
據說此人心性剛正,只是別有隱情才聽憑天道命令,單單叫他幫忙做偽放出聶陽
妻妾被抓入黑牢的消息就已十分勉強,若是讓他見到將這少女姦淫蹂躪的吳延本
人,保不準就此倒戈出手。

  吳延本也沒打算和那人見面,天道中人他見過不少,除了後進的那些魚龍混
雜之輩中有些和他還算對路之外,大多還是些正派俠士,讓他遠遠看了就渾身惡
寒。

  一樣是要屙屎要撒尿要操女人,光了屁股上了床,和他能有什麼區別?總不
會還是那樣彬彬有禮,把俠女裙子剝了,還要惺惺作態抱個拳不成?

  胡思亂想著,不覺已經到了黑牢門外,遠遠的兩個看守肅立門邊,握著腰刀
目不斜視。他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確認沒什麼人在旁,才輕輕的躍上了牆頭,
拖著那口袋走到牢門附近光亮所及邊緣,力貫雙臂向前一拋,順勢扯開了袋口。

  那兩個看守被從天而降的口袋嚇了一跳,一人拔出腰刀四下環顧,另一人蹲
下身子拿起口袋上的紙條。

  那紙條上寫著「此乃要犯聶陽家眷從犯柳婷」。那看守神情大變,連忙打開
口袋,露出了少女白的刺眼的半邊身子。

  「快!快去報告牢頭!不對……快去找李大人!」

  吳延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貓腰摸到牆角,輕輕躍下,鑽入暗巷之中。

  等到從另一頭出來的時候,他已變成了一個身材發福衣冠楚楚的中年商賈,
玩弄著拇指上的扳指,邁著方步離開了是非之地。

  既然聶陽不在,如意樓多半不會冒險劫牢,一旦在明面上與官府做了仇家,
此後就不僅是孔雀郡沒了他們容身之地而已。這種令人無奈的消息若是添油加醋
傳到聶陽的耳中,不知道那小子會是怎麼一番神情。

  吳延得意的微微一笑,他與聶陽自然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怪就怪那小子為什
麼要幫史夫人,還偏偏是邢碎影的仇人吧。

  他決定好好犒賞一下自己,摸了摸腰間的銀子,信步走進了洗翎園中。

  他有的是自知之明,身為色慾旺盛的淫賊,若不好好發洩一番,真要回去和
姓柳的丫頭獨處一室過夜,多半腦子一熱就將她玩了。為那麼個丫頭得罪了邢碎
影,才叫得不償失。

  再說,他也很久沒享受過這種溫柔風騷的青樓美人了。

  事先邢碎影警告過他們這幾個心腹,孔雀郡內,決不可輕易招惹董凡,對此
吳延倒是頗不以為然,不過念及天道也看上了董凡這塊大肥肉,邢碎影這麼說自
然就有他的道理。

  邢碎影那六百萬兩官銀雖不知藏在何處,但他分發下來的銀子卻也不少,吳
延叫了一桌花酒,包了一間春閣,招了兩個翎字排行的絕色美人,大肆享受起來。

  他精力比起常人旺盛許多,又打定了主意一次解決之後幾天的情慾,一番施
展下來,直弄得兩個嬌滴滴的少女失魂落魄四肢癱軟,汗津津如泡了水一樣,連
抬手的力氣也沒了。

  又叫了一個羽字輩的丫頭進房,暢快的唱了一曲後庭花,吳延這才算心滿意
足,掃了一眼大床上一絲不掛的三個美人,推窗跳了出去。

  已是子夜時分,除了更夫,再沒什麼人蹤,饒是如此,吳延仍小心的在陋巷
中繞了一個大圈,最後才回到藏身的廢宅之中。

  柳婷已經沉沉睡下,眼角猶帶淚痕,吳延不敢和她睡在一處,索性去了另外
三個備料的房中,把那三個少女橫成一排,美美的睡了上去,溫香軟玉為床。

  等到次日午後,吳延又將第二個少女如法炮製,這次他情慾稍減,沒再折騰
那可憐女子,只是給她穿上了柳婷留下的破舊衣服,小心的藏在一輛板車上,用
乾草蓋住,沿巷而去。

  這次他打扮成了衣衫襤褸的窮漢,用破草帽擋住了大半張臉,這副模樣,往
郡城最為破落之處而去,可謂恰到好處。

  他推著板車一路到了那處偏僻骯髒的破敗院子,這裡聚集著丐幫也不願收留
的流浪乞丐,大多生性懶惰心性不良,不管是官府還是如意樓,都會時常注意一
下這幫人的動向。

  作為第二處下餌的場所,再合適不過。

  把板車推到院中,他就地坐下,和旁邊滿身髒污的漢子搭了兩句,便道:
「勞煩大兄弟一下,幫小老兒看著這車破草,小老兒有些急事,不會兒就回。」

  那漢子也懶得理他,懶懶散散的掃了一眼那車乾草,多半也是在想,什麼人
會有興致動這麼一車破爛玩意。

  吳延心中暗笑,起身往院門走去,還不忘回身叮囑,「大兄弟可千萬替小老
兒看好,這車東西可不能丟了。」說罷,顫顫巍巍的出了門,左右張望一件沒人,
身形拔地而起,伏在了對面屋頂之後,只露出一雙眼睛,居高臨下往院中張望。

  初時還沒人有什麼興趣,過不多久,那漢子撓了撓頭,站了起來,看了看院
門口,一腳踹在了車把上。接著,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顯然是發現了這板車的重
量不對,絕不僅僅是一蓬乾草而已。

  這裡的乞丐自然不管什麼道義王法,那漢子伸手便把乾草全數撩開,露出了
下面做柳婷打扮的暈迷少女。那人嚇了一跳,旁邊的幾個男人也都圍了上來,有
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鬆了口氣。

  他們六七個男子圍成一圈,交頭接耳說了一陣,立刻便做了決定,一人回頭
走到院門,把那破敗門板抬了起來,總算是架在了框上。同時剩下幾人就已七手
八腳的圍在那少女身邊,開始撕扯她身上衣物。

  他們也懶得顧忌這地方和時候,甚至懶得把那女子抬進屋內,就地把她剝成
了一尾白魚。盯著那女子嬌美的身段,柔嫩的肌膚,這幫不知多久沒有過女人的
漢子頓時就紅了眼,爭執吵鬧不休。

  鬧了一陣,最先被吳延托付的那個漢子得了頭籌,他連衣服也等不及脫下,
直接扯開自己的破褲襠,露出黑污髒臭的一條陽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趴在了那
少女身上。

  「唔……」暈迷中的女子發出低低的呻吟,白皙的雙腿之間,一縷血絲垂了
下來。

  吳延暗叫一聲糟糕,忘記先給這女子破身,若是被問出這條,倒是個不小的
破綻,這下只好在此等著看完,最後將這群傢伙一併滅口才算穩妥。

  反正到了晚上其餘流浪乞兒有人過來,自然會發現屍首,一旦傳開,就算成
了。

  這幫男人都是長久不知肉味,最大的享受便是偶爾路過洗翎園後巷,撿拾些
污穢汗巾,回來想著那群姑娘的花容月貌,自己揉搓出一腔陽精。這次真刀真槍
的進到青春緊致的處子嬌軀之中,動不上幾十下便怪叫著一洩如注。

  只是這群男人恢復的夠快,一共八個人,生生排了四輪還意猶未盡,直把那
姑娘的身子折騰得幾乎沒了一塊好肉,私處腫如饅頭,連臀眼也被鑿成了二指寬
的血紅腔子,小嘴裡面更不消說,泛黃的白漿都從嘴角溢了出來。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吳延這才飛身而下,迅速的揮出八掌,印在那八人後
心,用的正是邢碎影教他的粗淺幽冥掌力,雖然未學幽冥九轉功不能拿來對敵,
但擊斃這種毫無武功的流浪漢仍是容易的很。

  怕被人救回那一口氣,吳延又下手把那女子扼死,才小心的離開,兜了一圈
回去。

  路上順道和邢碎影另外幾個幫手碰了一面,確認了聶陽並未趕回,吳延不禁
暗笑不已,心道這聶陽倒足夠絕情絕義,就是他們這幫惡名昭著的傢伙,也不至
於聽聞自己有孕在身的女人出了這種大事,還能穩如泰山不管不顧。

  「也不知是你這丫頭太沒魅力,還他那妹妹真的是花容月貌天下無雙。」吳
延餵著柳婷吃東西時,忍不住出言譏刺道。

  柳婷默默無言,只是一口口吃著遞到嘴邊的飯菜,面上一片木然,倒像是易
了容一般。

  吳延扶著柳婷讓她在馬桶上排了便溺,看著她緊繃柔潤的翹臀,慾念又起,
連忙匆匆把她綁好堵緊了嘴巴,跑去了備料的房間,挑了一個高挑豐美些的,弄
醒折騰了一晚。

  再次行動前,他特地換了最不惹人矚目的小販裝束,往城中各處打探了一下,
哪知道不光沒有什麼人在打探柳婷的消息,連如意樓和天道之間的無形對峙竟也
變得風平浪靜。

  他不免心中奇怪,按他打算,這兩個易容後的女子牢裡那個不太容易揭穿,
若是驗證了死在院子裡的那個女子被易容改扮,則更要求證一下牢裡柳婷的真偽
才是。這樣一來就算城裡沒有什麼風聲,如意樓和天道之間也該更加緊張才對。
雙方擱下了百餘條人命,多出柳婷這一檔事,總不會反而和和氣氣的湊到一起喝
茶。

  天道現下有不少名門正派之士到了附近,遠不比此前多是末流之輩,他也不
敢托邢碎影那仇隋的名號去打探,露了破綻可就大大不妙。

  既然如此,只有第三次下餌,目標則正是天道。

  破荒刀祁英不管到哪兒,都要住最好的店,喝最好的酒,找最好的女人,他
的行蹤並不難查。他又是天道少數明面上的重要角色,即便吳延把餌丟了過去,
也不至於因為身份而暴露邢碎影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此人也有天道中大多數人的毛病,為了一己執念可以不擇手段。
據邢碎影所說,他早年為了逼出西北大盜樑上風,曾費盡心思查出對方真實姓名
家鄉何在,暗地透露出去,親手造就了一場險些成真的滅門慘劇。只不過最後梁
上風現身,死於他的刀下,他也就順勢出手,救下了那一家人,那家人不僅不恨
他,反而從此對他感恩戴德。至於數月後那家人依舊慘遭滅門,就與身在中原的
祁英毫無關係了。

  這樣一個人,即使發現這次送去的女子被易容過,恐怕也不會聲張,多半會
利用起來作為引誘聶陽的籌碼。畢竟此次他們趕來本就是為了收拾聶陽殺死李蕭
惹出的殘局,總不能一直與如意樓在此較勁。

  至於李大人那邊那個「柳婷」,想必是沒有教祁英這邊知道,天道支系眾多,
那個李大人屬於另一線,和仇隋位置相近,祁英就算知道此人存在,也不會費心
去尋求幫助。

  為此邢碎影也曾感到奇怪,天道明明已是如此龐大繁雜的一個組織,主事者
卻不僅不加整合,還用盡手段讓各支系彼此孤立,甚至有同門同派的師兄弟皆入
天道,只因彼此所屬不同,數年互不知曉的奇聞。也正因如此,這天道裡才不知
有過多少水淹龍王廟的事情,被淹沒在了不為人知的江湖秘聞之中。

  不過也正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構成,才給了邢碎影在其中藏身的機會。他也就
樂得不去深究。畢竟很多事皆是這個道理——越明白的清楚,就越容易丟了小命。

  吳延的確不費什麼功夫就查到了祁英落腳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在洗翎園
東苑包下了整整一層。於是最關鍵的步驟,便成了最困難的部分。姑且不說洗翎
園這三處別苑都有董凡的眼線暗藏殺機,光是祁英身邊的部下,也足以讓他頭大
如斗。

  那幫人輕易不會離開居所,送到他們手邊讓他們撿到不太現實,若是隨便丟
到洗翎園門口,恐怕幾日後就成了董老闆旗下愛將,花枝招展倚門賣笑去了。

  思來想去,只有等待入夜後,引出祁英幾個部下,勾著他們追到外面,引去
僻靜之所,發現他留下的香餌,最為穩妥合適。他對自己的輕功倒還有幾分自信,
唯一擔心的就是在洗翎園附近施展輕功逃亡,多半會引起如意樓注意。不過轉念
一想,被對方發現盯上也未必是件壞事,他們有人看到祁英的部下帶回去一個女
子,日後聽到柳婷的消息,可就可信的多了。

  比起前兩次下餌,這次可是凶險許多,吳延不敢怠慢,午後便把那女子拾掇
停當,擱在一邊,自己則精心易容一番,扮成了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模樣
與邢碎影有幾分神似,夜幕下匆匆一瞥的話,足以以假亂真。接著把一套文士青
袍收進包袱帶上,穿了一身勁裝短打,又在那類似邢碎影的模樣外上了一套人皮
面具,粘了半面虯髯。

  不能等到夜深人靜,那時出門太過惹眼,吳延一見明月初升,便提上了裝著
那裸身少女的木箱,舉起一串貨郎銅鈴,走了出去。

  算來已有四天過去,那馬就算腳程再過不濟,聶陽應該也已經到了清風煙雨
樓的地界,不知這一條條消息傳過去後,謝家的兩個怪物會如何看待這個棄下孕
婦不顧的年輕影狼。

  念及此處,他忍不住微笑起來,不要說謝家兄妹,恐怕就是其餘那些狼魂中
人,也見不得聶陽如此發瘋吧。

  想到這裡,吳延突然一陣心悸,心中有哪裡覺得隱隱不對。他確實是親眼見
到聶陽南下而去,邢碎影追去不曾折返,按說應該不會有誤。再加上他收買的那
個丫頭言之鑿鑿的確定了頭一夜那幫人吵得不可開交,聶陽為了南下甚至與雲盼
情和慕容極都起了爭執,不惜留下一個內傷初癒的雲盼情一肩擔負起那邊的安危
……

  怎麼會有問題呢?吳延搖了搖頭,姑且當作是心底緊張而生出的胡思亂想。

  為了不讓董凡的手下先一步發現,吳延特地選了個離東苑頗有些距離的民宅
後院,翻進去把屋內一家五口點倒,將那少女拖出來,擺到了院子中央最顯眼的
地方,留了記號訊息在一旁地上。

  卸了面具,露出與邢碎影神似的面目,吳延套上那身青袍,深深吸了口氣,
縱身躍上屋脊,貓腰摸向了燈火通明的東苑。

  畢竟是尋歡作樂的青樓女閭,除了龜公護院,外圍到也看不到什麼威脅。吳
延觀望一陣,還是不想涉險,小心翼翼的繞到了後面花園,等到一個飛雲遮月的
機會,輕巧的翻了進去。祁英包下的小樓一共四層,上面兩層是妓女居所,下面
兩層則是貴客廂房,一樓稀稀拉拉尚有幾個嫖客坐在正廳吃喝,二層花廳則僅有
明燈光照,不見人影,想來都已進了房中。

  他從樓後攀簷而上,隨便選了間屋子,往裡望去,倒是沒有垂下床幔,屋中
也沒有女人,只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正在床上盤膝運功。

  他再往下一間屋中探去,屋中兩個三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正坐在桌邊聚精
會神的拆解招式。

  這幫傢伙住進了妓院,卻他娘的整晚練武麼?吳延沒看到預期中的春色無邊,
心中有些失望,一路找到盡頭,探頭看去,才算是見到了祁英。

  祁英屋中倒是有個女人,看模樣,確實是洗翎園的嬌花一朵,可她卻穿的整
整齊齊,跪在了床邊,用銼刀小心的磨著祁英的指甲。祁英閉著雙目,方方正正
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把用最普通的麻布纏著刀柄、套著磨得發亮刀鞘的刀,
平平放在右手旁邊。

  吳延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道這江湖傳言果然出入不小,這雖然也算是住最好
的地方,找最好的女人,可幹得卻都不是該幹的事,而且,祁英也絕對還沒有喝
酒。桌上的兩罈好酒,泥封都還沒有打開。

  想想也是,要是祁英真的只是個酒色之徒,作為早已明確了身份的天道中人,
他恐怕早就在狼魂手上死了十次不止了。吳延微微搖了搖頭,最近過於仰仗邢碎
影的安排讓他自己的判斷都有些失常,這讓他感到不安。也許今夜的事情結束,
他應該好好找個地方,認真反省一下才行。

  這麼看直接驚動祁英似乎不是個好主意,吳延屏住呼吸,小心的向旁退去,
不料他才動了一下腿腳,就見祁英雙目驟睜,一把推開了面前美人,右手一翻,
寒光四射的刀已出鞘。

  吳延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雙足立刻一瞪,整個人向後躍出。幾乎同時,殺氣
逼人的刀光已破窗而出。肩背一涼,吳延心中大驚,肩頭已被斬中一刀,連忙落
地順勢一滾,飛身衝向院牆,連回頭望一眼也顧不得了。

  祁英一刀出手,破窗之聲未落,已有三名部下推窗而出,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追向吳延。祁英站在窗邊冷冷看著,沉聲道:「他們三個去就可以,小心有詐。」
聲音有內力相助遠遠送出,其餘人得了命令,也就不再追出。

  吳延平日總覺得天道被邢碎影如此輕易的牽引,也不過是群莽撞武夫,多少
對這組織有點輕蔑之心,那知道會弄得如此狼狽。

  祁英雖然沒有親自追來,趕來的三個部下看輕功卻也是難纏的好手,以一敵
三加上身上有傷,實在凶險,不敢再存他念,吳延竭盡全力往藏匿那女子的院落
飛縱而去,還故意踢落幾片碎瓦好惹的街上百姓注目。

  若是有如意樓的人看到,那就再好不過。

  到了藏匿那少女的院落,吳延特地落入院中,飛身搶進屋內,再從後窗躍出,
心想只要那三人有一人留下看到,今晚任務也就能算是成了一半。

  果然,再追出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了兩人,這兩人輕功不差,內功卻已經
有些不濟,漸漸落的更遠。吳延這才心頭稍鬆,開始留意週遭尋一條脫身之路。

  不了他才緩了緩腳程,後面那二人又不依不饒的趕了上來,吳延暗暗叫苦,
只有抖擻精神再行加力。

  若不是怕惹來祁英懷疑,他幾乎忍不住要拿出藉著邢碎影的幫助混進天道中
的那個虛假身份好方便脫身。

  正自苦惱,就聽破風之聲大作,數十道烏光疾飛而出,截向他身後那二人。

  其中一個反應極快,抽刀擋下大半,其餘也都輕巧躲過。另一個慢了只不過
一點,就聽一聲慘叫,已從房簷之上滾落下去。那暗器多半餵了劇毒,滾下的人
還在半空,慘叫便嘎然而止。

  吳延心中又是一驚,凝神戒備著躍下街心,一面留意著左右房中動靜,一面
加快步伐向著城外飛奔。怕自己已經落入別人視線,他特地選了離藏身之處越來
越遠的方向。

  才離開幾十丈,身後就遠遠傳來了剛才餘下那人的短促痛呼。

  緊接著,身後又恢復了平靜。

  吳延愈發膽寒,索性停下了腳步,轉著圈子看了一遍周圍,也不知是否心中
惶恐所致,彷彿每一個陰暗角落之中,都有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在盯著他。

  如果只是尋常伏擊也便罷了,偏偏叫他認了出來,剛才那迅若閃電細如游絲
的可怕暗器,正是龍十九親手打造的獨門機簧,逆鱗。

  他腦中飛快的轉著各種念頭,這絕不是龍十九本人,否則以他身上這打扮,
和易容出的模樣,在夜色下和邢碎影怎麼也有八分相似,龍十九親臨的話,剛才
那些暗器九成九會換個目標,現在刺蝟一樣滾在地上的,就一定是他。

  那會是誰?龍十九那不成器的女兒?難道董凡已經蠢蠢欲動迫不及待了麼?

  總不會是她那練武功也沒了的親傳弟子吧?她就算被聶陽迷了心竅毫無保留,
也絕不是會把逆鱗交給如意樓任意使用的性子。

  不行……今晚脫身後,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和那丫頭見上一面,問清楚聶陽留
下的那些人這幾日到底在做些什麼。吳延緩緩退進一條沒什麼窗子的窄街,背靠
著牆站定,左右望了一下,飛快的脫下了身上青袍,掏出瓷瓶倒了些藥漿在手,
卸掉了面上易容之物,難得的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
子。

  他靜靜地等了會兒,確認聽不到什麼異動,才一步三探的走向窄街另一端,
遇到巷口,便一躍而過,不敢讓身形露在四面受敵之處。

  這樣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段,終於拐進了較為繁華的南北主道,行人小販雖然
不多,但也足夠他混跡其中。拿出了當年亡命江湖時的十二份小心,他總算是回
到了藏身的院門之外,閃身翻進了牆內。靠著院牆聽了一會兒外面動靜,他才算
是安下心來,出了口氣,走到了柳婷屋外。心下暗罵,要不是這臭丫頭連自己男
人都勾不住,也不至於害他犯進這種險境。

  他早已過了雄心萬丈的年紀,要不是邢碎影以史夫人作為誘惑,單靠兩人的
交情,他可沒打算重出江湖。此刻回想,反倒有些後悔,雖然心中惡氣出了個干
淨,可是害了自己的老相識胡玉飛不說,還落得現在勞心勞力。

  娘的,不讓我奸了她,我給她兩耳光總可以吧?吳延哼了一聲,一腳踢開了
屋門,非要把心頭惡氣撒在柳婷身上不可。

  哪知道門一打開,一腔怒氣登時化成了冷汗,流了滿頭滿背。

  那床上的確還有一個女人,不過卻不是柳婷。而是那個赤身裸體渾身傷痕,
死在一群髒污乞丐之中的少女!

  那少女雙眼外凸,直勾勾的瞪著他,臉上全是血污,猙獰非常,原本粉嫩柔
軟的身子此刻透著灰白,僵硬而詭異。

  吳延心神急轉,反而飛快的進到屋內,轉身關上房門,內力運轉全身蓄勢待
發,一步步退到了床邊,以餘光看向床上。

  捆綁柳婷的繩子被割成數段,四處散落,其餘再也見不到什麼異常。

  是誰幹的?東方漠?那傢伙雖然一直也不可盡信,但他妻子能否痊癒的關鍵
還捏在邢碎影手上,而且此地也並沒叫他知道,應該不是。董凡?他搶去這個女
人有什麼好處?賣給聶陽做個人情麼?當初看董家的小妞毫髮無傷就覺得不對。
可聶陽已經擺明了不在乎這個娘們,他向那邊示好不就等於挑釁了天道,這不是
那個精明的胖子幹的出來的事。

  那還會是誰?如意樓?他們正忙於和天道間的糾纏,就算騰的出人手,他如
此小心謹慎,怎麼也不該被找到才對。

  人已經走了麼?吳延等了片刻,心中生疑,正要往門邊摸去時,卻聽吱呀一
聲,那門扇緩緩開了。

  門口直挺挺站著一個女子,背著月光,髮鬢凌亂,面色烏黑,一身粗布衣裳
血跡斑斑,赫然是被他收買的那個丫頭!那丫頭舌頭垂在嘴外,目如死魚,背光
看去更加噁心。

  吳延怒道:「什麼人在這裡裝神弄鬼!」說著一掌劈出,飛身將一旁木窗震
開,怕對方在那屍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又心知躲在屋中終究不是辦法,只得護住
要害從窗中跳出。

  雜亂小院中,空無一人。

  就像是那個死了的丫頭自己一步步走到他門口一樣。

  情況如此詭異,吳延反而鎮定了許多,知道此刻若是慌亂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向周圍掃視一遍,院內確實沒有任何蹊蹺,他將掌力運足,走到院門內側,出腳
將門捅開,一躍而出凌空一個轉身,背靠在對面牆上。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人。

  聶陽。

  聶陽穿著一身青袍,手裡拿著一把無鞘長劍,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站在月
影之中,看著他道:「吳延?」

  他略一思索,便想到自己上了惡當,強笑道:「我真是小看了你勾搭女人的
手段,沒想到田家那個丫頭竟會幫你到這等地步。她就不怕柳家的娘們擠了她的
位子麼?」能讓他遠遠看走眼的易容術,聶陽身邊能做到的自然只有田芊芊一人
而已。

  他惡毒的笑道:「哦,對了,她那麼聰明,自然是不怕的。這小美人已經跟
我這樣的淫賊同床共枕了這麼久,就算被救回去,也是殘花敗柳棄婦的命,索性
賣你個人情,這招倒真是高明吶。」

  聶陽淡淡道:「婷兒還活著,這就已經足夠。至於其餘其他的那些雜事,」
他緩緩揚起劍尖,森寒的目光掃向吳延蒼白的臉,「只要你一死,便是從未發生
過。」

  肩上的傷口開始抽痛,吳延第一次對面前這個青年有了恐懼的感覺,聶陽那
身青袍,那絲若有若無的微笑,那要人命時依然溫柔文雅的語氣,都讓他莫名的
渾身發冷。

  該對付他的人是邢碎影,不是我,吳延將內力運向雙腿,心裡已打定了主意
逃走。

  他對自己的輕功很有自信,至少,聶陽不可能追得上他。他盯著聶陽的劍尖,
強笑道:「聶少俠好豁達的度量,我自愧不如。山水有相逢,咱們後會有期!」

  他正要提氣拔足,就聽一聲夜梟般的怪笑,尖銳纖細,像是被卡住了脖子的
母貓,而隨著這一聲叫喊,剛才還直挺挺站在屋門處的那個丫頭竟然飛了出來!
越過院牆直撲向他。

  吳延心下大駭,百忙之中想到屍體上可能有的機關,連忙雙手一撐牆壁,身
形飛起想要凌空躲開,好順勢跳上對面房簷。

  而當他人已在半空的時候,他才看到那飛撲而來的屍體後,竟縮著另一個嬌
小玲瓏的身影。

  龍吟般一聲輕響,漫天的劍光已將吳延罩在其中,那如清風一樣無孔不入的
劍氣,一霎那便吹寒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重重摔在地上,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雲盼情軟嫩悅耳的聲音。

  「聶大哥,你說,我學死人叫學的像不像?」

  他扯了扯已經溢出鮮血的唇角,最後在心裡罵了一句。

  娘的,叫的真難聽。


乳硬助性 第六十二章

                (一)

  「關於這章的標題,我覺得咱們有必要談談。」

  「怎麼了?」

  「你有沒有覺得,這四個字只要換一個聲母就能變成另外一個奇怪的東西了。」

  「啊哈,啊哈哈,我最近才沒有懷舊看H動畫順便翻一翻石田彰的聲音來誘
拐老婆和我一起看呢。」

  (註:無顏之月,十八禁動畫。著名男聲優石田彰披馬甲擔綱男一號。)

                (二)

  「小生早已說過,斬魔手最終能斬死的,只有自己而已。」邢碎影站在昏暗
窗邊,面帶微笑看著簷下曬乾的一串臘肉,「在燕逐雪眼中,他和這些臘肉,也
沒什麼太大分別。」

  吳延在腦中想像了一下燕逐雪突然暴走撲上來把斬魔手按在地上,嘎吱嘎吱
的大咬大嚼,玩了仰頭長嚎的場景,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娘的……原來是初號機麼。」

                (三)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也會因為絕望和恐懼而流淚。她也頭一次明白了,這世
上還是有可以令她放棄報仇的事。

  傳銷。

                (四)

  難道,表哥真的就這樣往南邊去了麼……果然,表妹終究比不過妹妹吶。

  是誰說的表哥表妹天生一對!老娘要去廢了他!

                (五)

  這幫男人都是長久不知肉味,最大的享受便是偶爾路過洗翎園後巷,撿拾些
污穢汗巾,回來想著那群姑娘的花容月貌,自己揉搓出一腔陽精。這次真刀真槍
的進到青春緊致的處子嬌軀之中,動不上幾十下便怪叫著一洩如注。

  吳延知道機會到了,登時便躍下現身,高叫道:「印度神油,專治早洩!獨
門秘方,無效退款!」

                (六)

  不過也正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構成,才給了邢碎影在其中藏身的機會。他也就
樂得不去深究。畢竟很多事皆是這個道理——越明白的清楚,就越容易丟了小命。

  比如最近朝廷把馬匹的草料費漲到了八兩銀子,你就最好別關心為什麼。

                (七)

  龍吟般一聲輕響,漫天的劍光已將吳延罩在其中,那如清風一樣無孔不入的
劍氣,一霎那便吹寒了他的四肢百骸。

  然後他就得了傷風。

                (八)

  他重重摔在地上,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雲盼情軟嫩悅耳的聲音。

  「聶大哥,你說,我學死人叫學的像不像?」

  他扯了扯已經溢出鮮血的唇角,最後在心裡罵了一句。

  他娘的死人叫誰聽過啊,鬼才知道你叫的像不像好不好!

  算了……都要死了,就別吐這麼長的槽了。






            第六十三章  竊香奪玉

  「我可是出盡全力了,聶大哥你還是不放心麼?」雲盼情收劍回鞘,就見到
聶陽緩緩走到吳延身旁,一劍刺入倒伏屍體的後頸,不由得心頭微微一顫。

  聶陽搖了搖頭,道:「死,本就已經不是什麼可信的事情。」

  雲盼情無奈一笑,轉而道:「我以前也想不到,原來死人也可以做假。」她
看向那倒在地上用作障目的丫頭屍體,心道,要不是芊芊姐做出了這麼逼真的假
貨,那丫頭恐怕真要為了幾十兩銀子丟了性命吧。

  如意樓礙於規矩不會下手,此時的聶陽可未必會手下留情。

  「回去吧。」雲盼情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你兩三天沒有合眼了,
我還真擔心吳延真的向你出手要怎麼辦呢。」

  聶陽長出了口氣,點了點頭。卸去易容不久的臉上還隱隱作痛,他摸了摸自
己的臉頰,道:「我知道他不會向我出手的。」一個東躲西藏了這麼久的人,只
要有把握逃走,就不會冒險與人性命相搏。

  而可笑的是,往往這樣的人,卻死的更快。

  直到今早,雲盼情才知道了聶陽並未南下,而是易容改扮後,不眠不休的在
孔雀郡中尋找柳婷的下落。那晚從田芊芊房中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與身量相似
的小趙換了身份。之後又悄悄在田芊芊屋內換作了尋常生人的打扮,不聲不響的
孤身潛進了孔雀郡中。

  托如意樓那些尚未暴露身份的平民之福,今日清晨,聶陽總算是找到了他們
的藏身之地。只是無奈吳延就在屋中,不便動手,只好留下耳目盯住這裡動向,
匆匆趕回。

  這幾日的功夫,田芊芊得了慕容極協力,將院內所有來往進出的人員統統審
視了一遍,還不惜用上了五羅媚顏心經,大耗心力的結果,總算是揪出了那為了
幾十兩銀子出賣這邊消息的粗笨丫頭。慕容極和雲盼情雙雙說情,總算是留了那
丫頭一條性命,至於弄了個假屍體裝神弄鬼,則全是田芊芊一時興起的主意。

  沒曾想,真的奏了奇效。

  此時,柳婷已經安然躺在華沐貞的屋中,被那贖魂玉手悉心照料,定然無恙。

  「那天慕容說的煞有其事,我還以為你真的鐵了心往南邊去了呢。」雲盼情
也沒有因為聶陽瞞著自己感到不快,軟嫩語聲依舊輕鬆,只是帶了少許後怕。

  此時剛出城門不遠,聶陽的聲音仍壓得很低,顯得格外陰沉,「我原本是要
去找月兒的。婷兒本就已經落在他們手中多時,托慕容兄去救,也是一樣。」

  「那你最後還是放心不下柳姐姐麼?」雲盼情問道,側目望著他的反應。

  聶陽目光閃爍,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哦?是什麼?」

  「我本就不該一直做邢碎影想要我做的事。他費心費力,無非就是想要我匆
匆趕去清風煙雨樓。月兒見了我,自然就不會願意再待在謝志渺身邊,我也不可
能一直留在清風煙雨樓,那麼,我帶著月兒離開的時候,就是邢碎影最好的機會。」

  「那……你就真的不去我們那邊了嗎?」雲盼情有些擔心,怕他為此連與他
的約定都不管不顧。

  聶陽微微一笑,解下身上外袍,揚手披在雲盼情肩頭,抵擋微涼夜風,接著
才道:「我自然會去,只不過,不是現在他希望我去的時候。」他看著朦朧彎月,
沉聲道,「趁他不在,我一定要一個個剪除他身邊親信黨羽。他也不過是個凡人,
單槍匹馬總不能還那麼事事順利。以前一直是我在找他,也許,是讓他回過頭來
找我的時候了。」

  雲盼情眨了眨眼,心中有些不解,聶清漪死後,她所擔憂的,便是聶陽好不
容易才稍被壓抑的滿腔仇恨就此激發出來,再也不可收拾,可沒想到他竟會成了
現在這副樣子。雖比她所擔憂的恨怒欲狂要好,卻仍讓她心中一陣一陣不安。

  就像身上披著的這件外袍,明明心中應有暖意,可為何反而覺得哪裡更加不
對。雲盼情左思右想,玩笑道:「聶大哥,回去叫人看見我披著你的袍子,可又
要有人不高興了。」

  她正要順勢把外袍還他,就聽他道:「今夜風涼,你內傷還沒好的乾淨,披
著就是。咱們這些人裡,沒人會生你的氣。」

  雲盼情眼珠轉了一轉,微笑道:「那可未必,趙姑娘可就一直恨不得咬我兩
口似的。」

  聶陽淡淡道:「趙雨淨幾時也算在『咱們』之中了。」

  大概是追兵多已隨著小趙南下,回去路上,也沒了一直擔心的陷阱埋伏。

  平安回去,聶陽便匆匆趕往華沐貞那邊。

  柳婷已經睡下,眉心微鎖,不時發出一句微弱呻吟,也不知做了什麼噩夢。
聶陽替她擦了擦額上冷汗,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到了華沐貞身邊,低聲道:
「華前輩,婷兒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吧?」

  華沐貞因為聶清漪的事情也顯得有些倦懶,強打精神道:「柳姑娘大體安好,
只是這些時日一來受了驚嚇,二來她身子正是女人家最弱的時候,膳食沒能補益,
所虧不小。幸好她有練武的底子,加上有人用真氣幫忙護著,否則,這孩子十有
八九要胎死腹中。」

  「有勞華前輩費心了。」聶陽恭敬低語,「晚輩先去休息了。明日再來看她。」

  華沐貞點了點頭,柔聲道:「你面色也不是很好。你練了歪路子的九轉功,
心裡又裝著深仇大恨,一定要千萬留神才行。身子上的病痛好去,心上若是著了
魔,可就再難解脫了。」

  聶陽微微一笑,恭敬道:「晚輩會注意。」

  華沐貞看他出門,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莫不是,已經晚了
不成……」

  這幾日裡,最為難過的人,並不是事情敗露被綁在柴房不得自由的那個丫頭,
而是心緒不寧六神無主的董詩詩。

  眼見田芊芊與聶陽更加親密,之後連道別也不曾有句,便逕自南下而去,到
了最後卻又發現原來聶陽一直都未曾離去,而她這結髮妻子卻被瞞的嚴嚴實實,
毫不知情。

  雖然心底一直告慰自己,聶陽也是為了救柳婷,可如此想著,卻反而更加氣
苦。把綠兒攆回房後,獨個一人無事可做,靠在床上拿著聶陽的破舊衣服練了練
繡工,昏昏沉沉靠著床柱便睡了過去。

  臉頰被輕輕撫摸而醒來的時候,她還道是屋中進了登徒子,頓時渾身一個激
靈,拿著手上的針便刺了過去。手腕被牢牢握住,她才看清,面前的正是自己夫
君,這才呼出一口長氣,連忙把針丟到一邊,撫著胸口道:「小陽子,你這是要
嚇死我麼……」

  聶陽對她笑笑,騰身翻進了床內,懶懶扶著她的腰肢,道:「這種時辰,你
還道是誰?」

  董詩詩揉了揉眼,斜倚在他身邊,撅嘴道:「人家睡得迷迷糊糊,怎麼反應
的及是誰。都怪你,走路和貓兒似的,連點聲兒都沒有。」

  聶陽半閉著眼睛,手指把玩著她的發稍,柔聲道:「這幾天也苦了你了。你
莫要怪我才好。」

  董詩詩一聽這話,登時就忘了幾天悶在心裡的委屈,喜滋滋的靠到了聶陽胸
側,道:「我能有什麼苦的,無非就是擔驚受怕,怕你出什麼事。你現在平平安
安在這兒,我心裡就歡喜地很。」

  「我在。」他測頭凝視著她,緩緩把臉埋進她酥軟的胸膛,悶聲道,「我還
有什麼地方可去呢……」

  「小陽子,你的口氣怪怪的。出什麼事了麼?」董詩詩胸口被他的鼻息噴的
一陣發熱,臉上也跟著發起燒來,跟著想到之前那次的功敗垂成,頓時暗自後悔
幹嘛又要多嘴多舌。

  聶陽只說了句:「沒事,只是累了。」

  董詩詩大失所望,卻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畢竟她也聽說了,聶陽幾日都
未曾好好休息,下午也只是打了個盹連話也沒說兩句就匆匆走了,只好別彆扭扭
的說道:「那你早些休息吧,別累壞了身子。」說著抬起身來,幫他脫去軟靴,
寬衣解帶。

  僅給他剩下了貼身褻衣,董詩詩拉開了薄被,蓋在他身上,輕聲道:「睡吧,
我也歇了。」

  聶陽搖了搖頭,勾住她的身子一把拉進了被中,一雙熱騰騰的大手不輕不重
的按在豐挺的臀尖上,也不動彈,就那麼烘著,烘的她腰臀一陣一陣發起熱來。

  「你……你不是累了麼?」董詩詩心裡想著,順嘴說了出來,話一出口,登
時就後悔的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連忙又補道,「我、我是以為你要休息,不
是……那個……不是不喜歡你摸我。」解釋不清心中意思,連羞帶急,一張俏臉
騰的紅了個通透,最後乾脆一頭扎進聶陽懷裡,雙手背過按住了他的手臂,道,
「不管,總之今晚你休息也好,不休息也好,都不許再溜走了。」

  「我哪裡有要溜走的意思?」聶陽輕聲笑道,雙手一握,隔著層層布料把兩
瓣臀肉捏進掌中,掌心舒張,一股熱力透入董詩詩肌膚,酥酥麻麻的擴散開來。

  即便心中已經歡喜的很,她仍忍不住擔心道:「小陽子,你……你還有力氣
麼?」

  聶陽手掌一滑,已擠進了她臀丘之間的緊窄縫隙,將那幾層綢布壓在了女子
最為嬌嫩的所在,前後蹭動,低聲道:「我就是累了,才要靠你幫我回些氣來。
你要是不喜歡,那就算了。」

  「沒,才沒有不喜歡!」董詩詩慌裡慌張道,「我、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沒
力氣,就讓我來。」

  她說話間抬頭挺背,不自覺便夾緊了臀股肌肉,恰好聶陽手掌在其間用力一
蹭,只覺股心處衣料扯動,冷不丁在那顆相思豆上磨了一下,磨的她腹中一抽,
情不自禁哼了一聲出來。

  「好好,那我便等著你來了。」聶陽雙目半閉,只管在她臀後撫弄不休。

  董詩詩這次可記住了上回的教訓,無關夫妻情愛的事再也不談,低頭便將兩
片櫻唇貼到了聶陽嘴邊。舌尖剛剛順著他的唇線走了半圈,就被他一口含進嘴中,
津唾相融,嘖嘖糾纏。

  聶陽雙手放開她的臀峰,轉而鑽進衣襟之內,貼著肚兜邊緣順著她緊實纖細
的腰肢上攀。她唔唔嬌哼著解開襟扣,回手拉開了兜衣繫帶,把那塊粉綢一把抽
出丟到一邊,將鼓脹的酥胸赤裸裸獻到聶陽手上。他順勢兩指捏住乳頭,手掌撫
著光滑彈手的渾圓玉峰。

  微顯粗糙的指肚夾著董詩詩嫩尖兒才不過搓了幾搓,那一雙嫣紅花苞就羞答
答的脹了一圈。

  「唔……」董詩詩氣悶般一陣輕哼,胸前一陣酸脹直竄進心房,腿根兒忍不
住就是一縮,登時便覺得那羞人萬分的私密地界,黏膩膩的潤出一汪蜜漿。

  不願讓襯褲染上,她只得抬高身子,將下裳褪了一截下去,露出一片蜜潤光
潔的裸膚。褪了一截,鬆了裙帶,腰身處依然緊繃繃的勒著她微分雙腿,好不難
過,她索性撐著被單坐起,一氣將那幾層綢布一併脫到了膝彎,將滾圓微翹的美
臀連股露出。

  她這般半跪半蹲的坐在聶陽身上,露染粉瓣堪堪貼著胯下高高聳起的尖兒,
他身子稍一使力,昂揚處便在她那嬌嫩入口外隔著褲布頂撞,直引的她心尖兒上
絲絲縷縷的發癢。

  「嗚唔……小陽子,怎麼、怎麼你的手上,好像下了咒似的,弄的我……我
身上好麻。嗯嗯……」她還是頭一遭體會被陰柔內勁撩撥情慾的手法,加上心底
本就渴求,只是雙乳那一陣玩弄,便讓她臉紅眼濕,從舌根兒一陣陣的冒出耐不
住的嬌吟。

  「怎麼?不喜歡麼?」聶陽低聲問道,雙手一握,捏住了膨起的乳根,把那
對渾圓玉兔托起把玩,內息順著乳根散開。

  「也不是……」胸前憋著一塊東西似的,卻並不難過,沉甸甸墜向小腹那邊,
所經之處激起一片酸軟,她蹙著細細的眉毛,雙手按著聶陽胸口,忍不住道,
「可、可身上這麼快活,我……我就沒力氣了。」

  「這就沒力氣了麼?」聶陽戲謔般笑道,伸手一勾,將她摟到了身側,翻身
壓住,低頭在她唇間點了一口,道,「不礙事,我來就好。」

  董詩詩只有面紅耳赤的點了點頭,倒不是衣衫半褪感到害臊,而是惱恨自己
如此不中用,明明說了要省下夫君的力氣,最後還是心醉神迷的躺在床上,軟綿
綿的任人擺佈。

  撥開衣襟,找準了微微顫動的乳尖納入口中,聶陽雙手並用,開始在她半裸
嬌軀各處凹凸間來回遊走。她只覺著被吸在嘴裡的奶尖兒一陣漲過一陣,舌尖舔
舐上來,簡直美的發痛,而被雙手輕柔愛撫的身子更是一刻軟過一刻。不過吹涼
半杯熱茶的工夫,她就好似過了一世那麼久遠,腿間蜜汁如泉,連身下被單都染
濕了一片,汗津津的身子更是軟的如同沒了骨頭,彷彿要化到那片春水之中。

  偏偏那股快意只是蓄在胸腹之中,就差著那麼一星半點死活也攀不上去,一
顆心也跟著提上了半空,只盼著涓涓細流能趕緊著化成一陣洶湧波濤,她屈膝蹬
腿,雙股交蹭,卻如何也磨不去濕淋淋的蕊芯深處憋悶難耐的酥癢,終於還是忍
不住嬌哼道:「小陽子,別……別逗弄我了,人家受不……嗯啊!……受不住了。」

  聶陽慢條斯理的用手指往她股間一探,果然已是一片濘滑,指尖毫不費力就
擠開了抹油塗蜜般的軟嫩花唇,向著膣口便是輕輕一挖。指尖才不過擠進半截,
董詩詩就忍不住嗚的一聲摀住了嘴巴,噎著嗓子拱起了細細的柳腰,那軟到極致
的肌肉驟然一縮,嘖的在他指尖上親了一口。

  想不明白今日為何這般不堪挑逗,董詩詩迷迷濛濛的低著頭,看著聶陽褪下
褲子,將那根昂首聳立的陽根伸到下面,莫名竟有些害怕。

  難道是那根東西看起來又大了些的緣故麼?她這些胡思亂想很快就被一陣飽
脹打斷,聶陽的肉龜輕而易舉的擠入了最粗大的頭兒,她一時沒有忍住,雙手握
著他的胳膊便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倒真是悅痛交織。

  她有些時日未曾交歡,本就細窄的嫩管兒被猛地一撐,直塞的她嫩膣之內麻
酸痛脹百感交集,叫了一聲還沒回過氣來,聶陽便迅捷無比的向外拉去,碩大的
菇頭刮的她渾身發顫,她這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吐了出來,下面緊接著又是充實飽
滿的重重一擊。

  「哎……哎啊啊……小、小陽子,你……你輕些,肚子,肚子都要被你戳穿
了。」她兩腿盤上聶陽腰後,強撐著抬高纖腰,把臀股往聶陽身上湊去,想著離
得近了,總少些力道。

  豈不知這麼一個迎湊,等於是把嬌嫩柔弱的穴心子直接送到了那條怒龍嘴邊,
聶陽身子一拱,熱騰騰的頭兒便結結實實的貼上了微微敞開含露欲吐的蕊芯。

  這般壓在要緊處一陣研磨,反而讓董詩詩更加不堪承受,她本就是個貪杯卻
無量的身子,聶陽就算不用幽冥九轉功,也能一次陽精就換來她高潮迭起,何況
此時內息遊走全力運行,毫無防備的花心嫩肉頃刻便一敗塗地,抖抖索索的吐出
了第一口清涼陰精。

  這情形和聶陽發狂之時有幾分類似,董詩詩嗚嗚的享受著絕美快感,心底卻
不免擔心起來若是這麼一直舒服下去,會不會就此死掉。要知道現在可沒有田芊
芊在一旁救場,也不可能有花寡婦趕來接班。

  只不過這擔心的雜念一閃便消逝不見,聶陽伏身啃咬著她嫣紅挺翹的乳頭,
弓背挺腰大起大落,一時間如玉杵搗漿,噗嘰不絕,董詩詩哪裡還有空閒思索,
體內熱浪一卷,便將她高高拋進了極樂世界之中。

  「嗯啊……啊啊啊——!」雙手擰著散開的衣襟狠狠按在床上,她也顧不得
隔牆有耳,只知道若是不叫喊出來,四肢百骸流竄的巨大愉悅就要將她撐破似的,
隨著口中長聲呻吟,酥軟如泥的赤裸嬌軀一陣細密的痙攣,紅嫩蛤口緊緊咬合,
徹徹底底的洩淨了身子。

  「哈啊……哈啊……哈啊……小陽子,我……我剛才好像……好像死了一樣
的快活……」董詩詩迷濛的盯著聶陽的胸膛,眼角竟留下淚來,若不是身上實在
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力氣,只想死死的抱緊他,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這愉悅綿長
的持續下去。

  聶陽微笑著看她,卻並不說話,呼吸綿長而有力,並不像情慾勃發之時那樣
粗喘不休,不過看他神志清明,她也就不再擔心,軟軟的躺在他身下,安靜的享
受著甜美的餘韻。

  那根東西依舊生龍活虎,將那蜜腔子裡的陰柔精華吸了個乾乾淨淨,才意猶
未盡的退了出來。仍陣陣縮緊的嫩穴被這麼一抽,還是讓她嗯嗯哼了兩聲。

  「你那裡還這麼硬著啊?」董詩詩看著聶陽依然昂揚的陽根,頓時滿腹愧疚,
從前不中用了,還能叫綠兒接班,現在沒了後備,總不能違心讓他去找田芊芊吧?

  她並不知道剛才那四五次的極樂巔峰,已經讓她陰元幾乎盡洩,這時候不要
說聶陽再次送進陽根,就是插進一根手指在她花心上戳上幾下,也能讓她蜜出如
泉,清潮難忍。此刻沒有昏暈過去,也全仰仗著聶陽陰陽盈虛術日漸熟練,護的
住她靈台清明而已。

  「要不、要不你再試試……這次,這次你別憋著了。好麼?」儘管腿心處已
經到了手掌撫過也會一陣微顫的程度,她還是咬了咬牙,伸手摸了摸聶陽的陽根,
細聲說道。

  聶陽笑了笑,下床扯過一條布巾,在水盆裡細細洗過,輕柔的幫她擦淨了身
子,才翻身躺倒她身邊,展臂將她摟在身側,柔聲道:「休息吧,虧你幫忙,我
已好多了。」

  比起雲雨前的疲態,聶陽看起來是精神了很多,董詩詩雖不是很清楚細節,
卻也經歷過柳婷解毒和聶陽發狂兩次事端,大致知道他身上的古怪,但她並不覺
得有什麼不妥,反而抿著嘴趴在他胸口,悶聲道:「你是我夫君,這麼客氣做什
麼。以前我不知道這事兒能幫上你,才總是叫綠兒頂替,你早跟我說明白了,我
次次幫你不好麼。」

  聶陽半閉雙眼,體內新化的內息帶著令人身輕體健的精力緩緩散開,他撫著
董詩詩汗濕烏髮,道:「不行,最少你也要休養三四天才成。」

  董詩詩抬頭瞪了他一眼,不甘心道:「我、我比綠兒壯實多了,而且……而
且……」她連說了兩個而且,聲音緊接著轉低,垂首黯然道,「而且我什麼都不
會,不會武功,不會女紅,家事做不好,性子……性子也不討人喜歡,我……我
要是這樣能幫上你,我、我心裡開心的很,總算……總算我也不是那麼沒用了不
是……」

  「傻瓜,」聶陽微微一笑,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你萬一虧了身子,還
要怎麼幫我聶家開枝散葉呢?」

  董詩詩一愣,心裡一陣喜悅,笑道:「我可是從小跟著叔叔伯伯們野地裡跑
大的,娘總說我壯的像匹馬駒子,才不要你擔心。」

  「好好好,那你現在總累了要休息了吧?」聶陽柔聲哄著,唇角的微笑似乎
真實了許多。

  董詩詩挪了挪地方,貼在他身上捲了卷被子,嘟囔道:「還說開枝散葉呢,
你……你這次那裡都沒東西出來,以後要都是這樣,我才要擔心。下半輩子都要
沒著落了。」

  聶陽忍不住哧的笑出了聲,董詩詩這想法和前些日子田芊芊的話兩廂對照,
真是有趣得很,雖然外貌秉性說話行事各方面都大不相同,在這件事上卻不是姐
妹勝似姐妹般心有靈犀。恐怕,這也是她們二人無論如何也入不了彼此法眼的緣
由之一。

  可惜田芊芊縱有桃花功保底,依然在那一次後足足三天有氣無力,聶陽自然
不會讓董詩詩再來碰觸這條底線,他拍了拍董詩詩肩頭,道:「來日方長,急也
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董詩詩本就倦的狠了,眼見今夜要不到心中所想,精神一鬆,整個人也跟著
軟了,迷迷糊糊的閒扯了幾句,便香甜入睡。

  聶陽卻只是閉上雙目,反覆運行著幽冥九轉功,周天復周天,毫不停歇。

  直至雄雞唱白天下。他才輕手輕腳的起身,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門。

  相較於前些日的紛亂搏殺所造成的人心惶惶,吳延的死則幾乎沒有掀起任何
波瀾。

  甚至,沒有幾人知道。

  他的屍體被巡查的衙役發現,當作了近日裡江湖爭鬥的無名份子,就那麼隨
隨便便的扔進了等待認領的停屍院落之中。

  沒有人能來認領他的屍首,因為沒有人見過他死時那張易容過的臉。

  這個變化過無數張面孔的淫賊,就這樣靜靜的腐爛在無人關心的角落之中。

  不過,卻有一個很平常的路人,停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破敗院落外,沉默著
看了很久。

  他不懂武功,一看便是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就算如意樓的人發現了他,也
不能拿他怎樣。

  他悠然看了片刻,接著拿起了自己的貨郎鼓,緩緩走進了熱鬧起來的街市之
中。

  午後,留在孔雀郡中接應吳延的六人全都得到了一張字條。

  柳婷已被救走,吳延凶多吉少。速報。

  而原本應該是第七人的那個,卻永遠也讀不出字條上的字了。當他小心翼翼
的從院牆翻進,摸摸索索的自樹下瓦罐掏出每日定時來取得訊息時,一股森寒徹
骨的掌力無聲無息的印在了他的後心之上。

  精純正統的幽冥掌,面無表情的孫絕凡。

  她五指一攏,已將那團泥丸吸進了掌中,泥丸外刻了幾個密字,盜用了天道
的傳訊暗號。

  可惜,這雖然是個好消息,卻並不是她想要的。她費盡周折鎖定了邢碎影的
兩名手下,便一直在等重要消息出現,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大事,她才冒險出手,
不料卻只是柳婷被救出的消息。

  她多少有些失望,手掌一握,將那字條化作千百碎片,揚手一灑,轉身離開。

  此時郡城中多方混雜,不宜久留,加上前日東方漠有了消息,凌絕世自然動
身追蹤過去,孫絕凡性子孤僻,更不願再仰仗元氣大傷名存實亡的逐影殘眾幫忙,
藏身之處被囚禁的花可衣並沒有他人看守,也不能長久無人。

  與邢碎影相關的消息,她總是會千方百計的得到,只是她也沒料到,聶清漪
竟會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

  她並不是想不通邢碎影為何要殺聶清漪,而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聶清漪為
何會拋下如意樓的重重保護,如同失心瘋一樣隻身赴死。

  她少時在聶家盤桓過數日,對聶清漪也算頗有好感,聶清漪兄嫂雙亡後,更
是多了一份同仇敵愾的心境,聽聞死訊,不免也有些傷心。

  她知道仇聶兩家曾是世交,花可衣對聶清漪應該多少有幾分熟悉,便問了幾
句。

  哪知道花可衣對聶清漪全無什麼特別印象,只記得是個性格活潑有點脾氣的
小妹。說到和邢碎影有什麼瓜葛,花可衣也一口咬定一概不知。

  孫絕凡隱約覺得應該另有內情,索性耐下性子多方打探,用了幾日裡的空閒
功夫將聶清漪的江湖生涯梳理了一遍。

  十三歲上初涉江湖,武功平平,並未闖出多大名號。十五歲與杜遠冉相識,
此後便拋開兄長跟隨影狼四處遊歷,歷經幾次變故離合,冒著得罪南宮世家的風
險嫁為人婦。期間與柳悅茹成為密友,幾次三番撮合,促成了聶柳兩家結姻。

  天狼山之約後,隨影狼一道歸隱江湖。

  無論從何而言,聶清漪都只能算是江湖中曇花一現的小角色,江湖生涯乏善
可陳,甚至沒有什麼值得一書的比武較量。

  而其中和邢碎影有關的,最多也就是推動柳悅茹嫁入聶家一事。

  她苦苦思索,依然找不到聶清漪主動去找邢碎影的理由。她總覺得,一旦明
白了個中緣由,邢碎影當年的心路,便又會清晰許多。

  當一切都清晰起來的時候,也就是一切都得到了斷的時候。

  回到破屋中,花可衣還維持著此前的姿勢,端正的坐在床邊,渾身麻木。孫
絕凡這才舒了口氣,過去解開了花可衣幾處大穴。

  她也不確定自己出門會有多久才能折返,索性用重手法制住了花可衣全身七
十二處要穴,縱然有天大的本事,沒有七八個時辰也休想自行掙脫。

  這種全身血脈不暢,無處不酸麻難當的滋味可並不好受,穴道一解,花可衣
登時便高聲道:「姓孫的!你要擔心我逃了,用繩子捆上成麼?你每次這樣點的
我跟個死人一樣,全身的皮都針扎似的癢,還不如一掌打死我算了!」

  想來孫絕凡這些日子裡也沒心思幫花可衣打理容貌,這原本風情萬種的嫵媚
婦人,此時真是說不出的狼狽。身上的衣服全是不知道從哪家村戶偷來的粗布衣
衫,是男裝不說,還透著一股嗆鼻的汗腥氣。足足四五天沒有洗漱收拾,烏亮的
秀髮亂成了鳥窩,臉上的脂粉也掉了個乾淨,想必休息的也不是很好,眼窩透著
青黑。把花可衣這副樣子丟到她的舊相好面前,怕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為此瞪裂了
眼眶。

  對花可衣來說,如此狼狽的模樣怕是比被囚禁更加難以接受。

  看孫絕凡並不理她,她又軟語哀求道:「好妹妹,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
留著我想引形碎影現身,我也認了,可你好歹也給我桶熱水,叫我洗洗身上不成
麼?在這麼下去,我熏也要把自己熏死了。」

  孫絕凡充耳不聞,只管自顧自盤膝而坐,默默運功。

  花可衣聞著身上的酸臭味道,心中煩躁,忍不住又叫嚷起來。穴道只解開了
幾處要害,勉強能動動嘴巴而已。

  「我……我要去茅房!」嚷了一陣,看孫絕凡還是沒有反應,花可衣無奈道,
「你就放開我一次,我總不能鑽進糞坑裡跑掉吧?」此前遇到她便溺之時,孫絕
凡一概夜壺馬桶伺候,解開她雙臂扶著她坐上去便算。

  花可衣雖然談不上什麼生性愛潔,但也受不了這種待遇。

  孫絕凡慢條斯理的收功,站起走到花可衣身邊,解開她雙臂穴道,扶著她站
到馬桶邊上,一言不發坐了回去。

  花可衣氣的幾乎罵出聲來,她此前還覺得什麼樣的人也應付的了,這次撞在
孫絕凡手裡,才算是知道了什麼叫一物降一物。

  無論如何,她總不能跟自己的屎尿較勁,只好面紅耳赤的褪下褲子,坐到臭
烘烘的馬桶上,一邊在心中咒罵,一邊算計著如何才能逃脫。

  她這幾日吃的極差,心裡又是惱火不休,連帶著如廁也痛苦非常,孫絕凡給
她的草紙也不知是哪裡弄來,粗糙的簡直可以拿去磨刀,這一番清理結束,恨意
又漲了七分不止。

  孫絕凡一直等到花可衣喃喃咒罵的口乾舌燥沒了力氣,才緩緩道:「今天城
裡得來了消息,吳延似乎是凶多吉少了。」

  花可衣瞪她一眼,咬牙道:「我又不認識那個沒臉的色鬼,你跟我說有什麼
用。」

  「他不也是仇隋的部下麼?」

  「那又如何?」花可衣冷笑道,「他這輩子利用過的人數上三天三夜也數不
完,要都算是他的部下,我哪裡來的功夫一個個去認得。況且,真要是幫他的忙
就算是他的部下,那你孫絕凡可算得上是他旗下第一號人物了吧?」

  她有意挑釁,只盼能尋到機會打破僵局,哪知道孫絕凡點了點頭,淡淡道:
「你說的不錯。這些蠢人裡,我本就是第一個。」

  「你……」花可衣頓時氣結,一向自負的如簧巧舌生生沒了用處,「你這人
難道是木頭雕的麼?」

  這次,孫絕凡則根本連答也不答,又坐到一邊,自顧行功。

  花可衣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恨恨瞪了孫絕凡一眼,氣哼哼的閉上雙眼,索性
睡了過去。

  如此度過了午後最安分的一個時辰,孫絕凡解開花可衣雙臂穴道,讓她啃了
一個硬饃,接著又用重手法閉住她週身經脈。也不理會她幾乎噴出火來的雙目,
孫絕凡隨便吃了半張干餅,再度出門。

  這多少年來,孫絕凡都是如此在單調的運功、吃喝、調查、休息之間不知疲
倦的往復,如果不是魏夕安被設計教會了邢碎影匿蹤追跡的獨門密法,她幾乎已
經能抓到邢碎影的尾巴。

  現下,她不得不從頭來過。幸好,還有聶陽。

  雖不知道內情,但她仍然從過往的事跡中模糊的猜測,聶陽與邢碎影之間,
一定還隱藏著什麼秘密。她對那秘密並不關心,她只知道,摧花盟已散,在無法
追蹤到邢碎影本人的情形下,她只有緊緊盯住聶陽。

  若不是花可衣這個拖累讓她不便行動,她早該隨著聶陽南下而去。可耽擱的
越久,聶陽並未南下的那種感覺就愈發強烈。直至今日發現了柳婷被人救走的消
息後,她相信聶陽南行只是一個騙局的把握又多了幾分。只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供
確認,讓她多少有些忐忑。

  郡城裡氣氛越來越微妙,連她這並未牽涉進去的也覺得危機四伏,不由有些
慶幸,一早便把逐影餘下眾人遣散,不至於被捲進三方爭鬥的漩渦之中。

  邢碎影應該是學了天道的法子,手下諸人均是單線聯絡,彼此互不知情,孫
絕凡早已摸清,到也不擔心自己殺死那人打草驚蛇。無奈郡城中各處都暗含殺機,
吳延出事之後,恐怕剩下六人已如驚弓之鳥,不會再輕易現身傳訊了。

  兩個時辰一晃而過,從盯住的另一人身上一無所獲,孫絕凡只得無功而返。

  不料回到藏身之處,卻見到一人焦急的等在門口,一見她現身,便匆匆上前
拉住她道:「師妹!你總算回來了!幫幫我!」

  一襲水紅衫裙,雖面色焦灼依然難掩天生麗質,正是她那輕功過人的師姐凌
絕世。凌師姐的功夫比現今的她自然還是要好上幾分,放眼江湖,也稱上是一流
高手,可此刻看去,她裙裾衣袖帶著幾處破口,面頰上更是帶著一道新鮮血痕,
竟是不知在誰手上吃了大虧。

  「師姐別慌,怎麼回事,慢慢說。」終究惦念同門之情,孫絕凡連語氣也不
自覺地柔和許多,不似平時那般平板木訥。

  「來不及了!你跟我來,咱們邊走邊說!再慢東方就沒命了!」

  難得看到凌師姐如此焦急的模樣,孫絕凡也只好放下還在屋中的花可衣,點
頭跟著凌絕世提氣疾奔而去。

  凌絕世輕功極好,飛奔縱躍之中仍有餘裕講出來龍去脈。

  原來她聽到孫絕凡無意帶來的消息之後,就費盡心思去找東方漠的下落,終
於在今日正午,發現了一支如意樓的人馬動向有異,她隱匿行跡盯了許久,才從
言談中猜測出他們的任務正是確認東方漠的大概位置,準備搜捕。

  她仗著輕功過人,一聽到大概的所在,便飛身趕去。哪知道趕到之時,惡戰
已經結束,東方漠已被擊敗,委頓在一棵樹下,胸前血跡斑斑。見到丈夫如此模
樣,凌絕世那裡還顧得上什麼道義情面,二話不說便上前搶人。

  她出手時就已失了鎮定,對手又是燕逐雪那種不世出的天賦奇才,結果不言
而喻。

  「那小丫頭欺人太甚!」凌絕世憤憤道,「她竟說在那裡等我一個時辰,我
不管找誰幫忙也好,只要能擊敗她,她就將東方完璧歸趙。我……我實在是沒有
辦法,只好來找你幫忙了。」

  這種事情,她怎麼也不能去求聶陽他們,東方漠一直都是聶陽的強敵之一,
一旦起了爭鬥,他不來幫忙對付東方漠就是好事,那她能尋求到的幫助,也只剩
下了孫絕凡這一人而已。

  孫絕凡腳下驟然一頓,面色微變,揚聲道:「師姐,是她主動放你來找人幫
忙的?」

  凌絕世面上微紅,微微偏頭道:「嗯,我確實不是她的對手,三十招一過,
就已經沒了還手之力。她若不是手下留情,我恐怕已死了不下十次。」她語氣頗
為黯然,「江湖輩有人才出,我那安安穩穩的隱居生活,怕是過得太久了……」

  孫絕凡想的卻不是這些,她略帶無奈的緩緩道:「恐怕……她就是想讓你來
找我。」

  凌絕世心思並不笨拙,只是關心則亂罷了,此刻師妹這麼一說,她才突然醒
覺,驚道:「你是說,其實他們是為了找你?」

  孫絕凡回頭望著來路,明白此時折返也已來不及了,只得道:「未必。說不
定是我多心。咱們走吧。」

  兩人又提氣疾奔,趕出一段路後,凌絕世終於還是忍不住喃喃道:「師妹,
抱歉,師姐對不住你。竟沒想到他們……他們也要找花可衣。」

  他們倒是未必,要找花可衣的,恐怕只有一個聶陽而已。只不過如意樓奉命
協助,這種順水推舟的忙,他們幫上一把也不是什麼難事。

  此刻再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孫絕凡只是道:「無妨,能救回姐夫,也總是
好的。」這話倒所言非虛,東方漠也算是邢碎影半個手下,況且單從近日行蹤上
看,比起花可衣多半知道的更為豐富。

  「我一定要贏。就算以二敵一傳出去做了他人笑柄,我也認了。」凌絕世咬
牙說道。

  十幾年夫妻,對她而言,東方漠已經遠比什麼江湖虛名之類的東西重要的多。

  「到了,她就在前面。」

  順著她春蔥玉指看去,一片林間空地豁然開朗。一個白衣如雪烏髮如瀑的女
子靜靜的站在那邊,背對著落日,凝望著樹枝間嫩綠新葉。

  凌絕世環顧四周,憤憤道:「燕逐雪!東方呢?」

  燕逐雪道:「我已叫人將他帶走。不盡快把他交給狼魂處置,恐怕又會惹出
許多事端。」

  凌絕世怒火攻心,揚聲道:「你……你竟然不守約定!你不是說不管我叫誰
來幫忙,只要贏了你,你便將人還我的麼!」

  燕逐雪道:「不錯。」

  「那你為何,為何還把東方送走!」凌絕世氣得連指尖都微微發抖,她心中
知道高手相爭最忌心浮氣躁,可面前這女子帶來的無形壓力讓她不由得便焦躁起
來。

  孫絕凡本想勸她,可還沒開口,就發現自己竟也有些緊張,掌心都微微出汗。
她這才意識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經已到了如斯境界。

  燕逐雪緩緩拔出長劍,森冷鋒銳斜指地面,淡淡道:「因為我知道,你贏不
了我。」

  凌絕世彷彿被人在胸前重重一擊,忍不住退了半步,雙手緊緊攥住了裙側,
才能控制住雙手不再發抖,她側目看向孫絕凡,孫絕凡正凝神盯著燕逐雪右手,
呼吸愈發綿長,鼻尖上竟已有了細密的汗珠。

  夕陽在背後,風向也在斜後方,踏足之處,方圓數尺內都沒有一顆多餘的石
塊,就連周圍的樹枝,也能看到被劍氣削掉了脆弱不堪的末端。燕逐雪並不是隨
隨便便的站在那兒,她所在的位置,已是這方圓數十丈內最有利的位置。

  如果是絕頂高手的生死之戰,站在凌絕世位置上的,一定已是個死人。

  「一起上吧。」燕逐雪微微上挑劍尖,自她劍鋒向後,彷彿有一個無形的陣
勢已緩緩展開,將所有的破綻,都包容在無懈可擊的防衛之後。

  這不是清風十三式,甚至不是江湖上任何一種劍法,但卻隨時都可以化作清
風十三式,也隨時都可以化作江湖上任何一種劍法。

  凌絕世努力平復著急促的呼吸,緩緩踏上了一步,但緊接著,手臂已被孫絕
凡抓住。

  「師妹,你……」

  孫絕凡對她搖了搖頭,緩緩道:「你還記得師父的幽冥劍麼。」

  凌絕世一愣,道:「我當然記得。」

  孫絕凡又微微搖頭,道:「你記得最後師父的劍法麼?」

  凌絕世微微皺眉,旋即面色變的一片慘白,冷汗順著額角向下涔涔而落。

  孫絕凡默然半晌,轉向燕逐雪,雙手抱拳一拱,道:「燕姑娘,我們認輸了。
還盼你手下留情,莫要為難東方先生。」

  燕逐雪點了點頭,皓腕一轉,劍已回鞘,神態不見絲毫疲憊,就好像剛才蓄
滿的氣勢,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她不再多看這邊一眼,秀足一點,倩影一閃沒
入林中。

  孫絕凡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心道難怪邢碎影在孔雀郡如此低調謹慎,
還千方百計挑唆天道與如意樓正面較量,看來以他的武功,仍不足以在這樣的高
手面前張揚行事。

  凌絕世經此不戰而敗,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若不是孫絕凡拉著她的手
臂,真不知道要走到林中的那個方向去。知道師姐心念愛侶加上信心受挫,心緒
一時半刻怎麼也無法平復,孫絕凡只好一路把她帶回了自己的藏身之處。

  站在門口,不必進去,孫絕凡也知道,花可衣已經不在房中了。

  看來花可衣對那馬桶真是有不知多少怨念,一得了自由,也不嫌污穢,將那
玩意就在院中砸了個粉碎,弄得臭氣熏天。

  看來,要另覓去處了。遠遠看去,花可衣顯然是把這幾日的憤懣一股腦發洩
了出來,本就破舊不堪的木屋裡面已經一片狼籍。

  凌絕世終於從恍惚中稍稍恢復些許,歉然道:「花可衣被救走了麼?」

  孫絕凡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低聲道:「不能算是救走,只不過是被
搶去罷了。」

  「是誰?」

  孫絕凡微微蹙眉,深潭一樣的雙眸帶著細微波瀾望向地面,「要我猜的話,
多半是聶陽。」

  凌絕世訝然道:「他不是南下往清風煙雨樓去了麼?」那一次血戰已經足夠
有名,有名到附近的江湖人士無人不知的地步。

  孫絕凡淡淡道:「我原本也是這麼認為的。」她抬起左掌,凝視著掌心略嫌
粗糙的掌紋,緩緩握緊,「現在我已有八成把握,他不過是終於開了竅,騙了別
人一次。」

  「要是聶陽的話……我去要人!」凌絕世心中愧疚,頓時下定了主意,不管
仗著此前的恩惠也好,仗著武功強奪也好,總不能叫師妹因為自己的莽撞吃了大
虧。

  孫絕凡長出了口氣,道:「那也不必。我從她身上也再得不出什麼。也許交
給聶陽,反倒是一件好事。」

  凌絕世不解,問道:「你問不出的事,他難不成就能問的出結果?」

  孫絕凡搖了搖頭,道:「花可衣不想說的話,我們誰也問不出。」她沉默片
刻,才繼續道,「只不過,既然誰也問不出,那花可衣到了聶陽手裡,總比在我
手裡有用。」

  凌絕世仍不明所以,道:「此話怎講?」

  孫絕凡抬起目光,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這要看,聶陽還記不記得我說
過的話了。」

  凌絕世緊鎖眉心,半晌才目光一閃,失聲驚道:「你是說陰師兄的事?」

  孫絕凡並沒再回答,彷彿剛才她已說得太多,又彷彿她也沒有把握,自己所
想的事情是否會真的發生。

  比起孫絕凡,花可衣顯然要開心許多。

  她這樣的女人,若是落入敵手,一定是寧願落進一個男人手中,若是一個與
自己有過露水情緣的,則更是再好不過。

  毫無疑問,聶陽完全符合她的期望。正因如此,儘管她知道聶陽來就自己絕
不是為了什麼好事,她仍快快活活的笑著,也有了心情調侃道:「聶小弟,姐姐
身上臭烘烘的,你這麼摟著也不怕熏到麼?」

  聶陽微微一笑,雙手一扯馬韁,將她在身前摟的更緊。不為別的,只因她穴
道初解內傷未癒,在疾奔快馬上一不留神,就會跌個粉身碎骨。

  「喂,幾日不見,你難不成被人毒壞了嗓子?」

  聶陽匆匆衝進房中,解了她的穴道,看她東摔西砸發洩一通後,帶著她一路
向著西南下了一條官路岔道,往最近的驛站買了一匹好馬,帶著她便是策馬狂奔,
期間一言不發,連臉上的微笑,也分辨不出真假。

  「說起來,我那孫妹妹不是提起,你南下去了清風煙雨樓麼?怎麼又突然現
了身,好厲害吶。」花可衣頭句羞澀,中句嬌嗔,後句迷惑,頃刻間便自然無比
的換了三種語調,無一不是嬌軟勾人,如不是她那一身狼狽,定然又撐起了她平
時裡那副風情萬種的模樣。

  聶陽總算開口,卻並未回答她任何一個問題,而是笑道:「如果比起找個地
方沐浴更衣,你更想和我說話的話,你可以繼續問下去。」

  花可衣登時嫌惡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酥聲道:「那姐姐不問就是,說好的
沐浴更衣,你可不准耍賴。」

  聶陽似笑非笑的看著道路前段漸漸清晰的小鎮,道:「那是自然。你這副樣
子,於我又有什麼好處。」

  這小鎮名叫側嶺,離孔雀郡不過百里有餘,聶陽一路疾奔,顯然是早已定好
了目標。花可衣看著那陌生鎮子,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這裡
人多眼雜,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好的藏身之處。比起這種熱鬧場所,大多被仇
家盯上的江湖人士還是更喜歡在村落、破廟甚至荒郊野外露宿。

  聶陽在如歸客棧的招牌下勒馬停步,四下看了看,翻身下馬,抬手扶她下來,
才道:「我本是約了別人。」他看著樓上推開的窗中露出的絕色容顏,淡淡道,
「能帶上你,純粹是個意外收穫。」

  花可衣嬌笑道:「怎麼?姐姐這樣的意外收穫,你還有什麼不滿麼?」

  聶陽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竟看的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趙雨淨在樓上似乎已有些不耐,揚聲道:「聶陽,你還不上來麼?」

  聶陽將馬韁交給迎出門來的小二,一把拉住了花可衣的手,往客棧內走去。

  而這時,花可衣才聽到了他的回答。

  「不,我相當滿意。」


乳硬助性 第六十三章


                (一)

  「我可是出盡全力了,聶大哥你還是不放心麼?」雲盼情收劍回鞘,嬌嗔道。

  聶陽看著地上的一灘肉醬,勉強笑道:「放心,自然放心。只是沒想到,你
一出手,就將他剁成了臊子。」

  「那是,我師伯以前可有個響噹噹的名號。叫做鎮關西。」

  「……」

                (二)

  「那你最後還是放心不下柳姐姐麼?」雲盼情問道,側目望著他的反應。

  聶陽目光閃爍,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哦?是什麼?」

  「我是主角,不能再這麼讓配角搶戲下去了。」

                (三)

  「華前輩,婷兒的身子沒有什麼大礙吧?」

  華沐貞因為聶清漪的事情也顯得有些倦懶,強打精神道:「柳姑娘大體安好,
只是宮頸有些糜爛,白帶也不太正常,可能還有點黴菌性陰道炎,你們這些走江
湖的啊,就是不知道注意身體。」

  「那該怎麼辦?」

  「快去XXXXXX醫院啊,那裡專家……」

  「砰!」屋內傳來了砸電視的聲音。

                (四)

  相較於前些日的紛亂搏殺所造成的人心惶惶,吳延的死則幾乎沒有掀起任何
波瀾。

  甚至,沒有幾人知道。

  誰叫他趕上了孔雀郡樹文明新風活動月呢。這就是命。

                (五)

  不過,卻有一個很平常的路人,停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破敗院落外,沉默著
看了很久。

  他不懂武功,一看便是老實巴交的平頭百姓,就算如意樓的人發現了他,也
不能拿他怎樣。

  他悠然看了片刻,接著拿起了自己的貨郎鼓,緩緩走進了熱鬧起來的街市之
中。

  午後,留在孔雀郡中接應吳延的六人全都得到了一張字條。

  空房招租,廚房柴房茅房齊備,二室一廳,租金面議,非誠勿擾。

                (六)

  凌絕世環顧四周,憤憤道:「燕逐雪!東方呢?」

  燕逐雪指了指東,淡淡道:「原來你竟是個路癡。」

                (七)

  聶陽將馬韁交給迎出門來的小二,一把拉住了花可衣的手,往客棧內走去。

  而這時,花可衣才聽到了他的回答。

  「不,我相當滿意。」

  「那……親,記得給個好評哦。」






            第六十四章  淨雨初塵

  踏入客棧,花可衣第一時間便不著痕跡的仔細看好了周圍情形,包括樓梯下
口與大門之間的距離,通道上可能礙事的情況,和向街一側鏤花木窗的結實程度。

  身上的穴道已經大半被衝開,剩下的幾處禁制,不消一個時辰就能全數化解,
到時縱然有內傷在身,逃跑卻也不是沒了可能。

  更何況身邊已從油鹽不進的孫絕凡換成了聶陽這楞頭小子,讓她心中又平添
了七分把握。

  聶陽新要了一間上房,正在方才樓上那美貌少女所在房間隔壁。看來與他有
約之人,多半便是她了。

  「這才多久沒見,你就新迷到了一個小姑娘啊,真是人不可貌相。」一邊踩
著吱吱嘎嘎的樓梯,花可衣一邊撩著話頭。

  聶陽側頭微笑道:「說起她來,與你也不算全無干係。今日能碰巧找到你,
恐怕也是冥冥中的緣分。」

  花可衣眉心頓時皺起,不露聲色的嗯了一聲,笑道:「我怎麼不記得自個兒
有這麼個花容月貌的老相識呢。江湖上提起花寡婦,這種小姑娘家的,可都是忍
不住啐上一口的呀。」她說話同時,腦中轉了幾轉,卻真切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
個少女。

  聶陽道:「你多半是沒見過她。我不妨向你介紹一下,她姓趙,閨名雨淨。
下雨的雨,乾淨的淨。」

  花可衣一聽更加疑惑,這名字她全無印象,不禁笑道:「你一定記岔了,姐
姐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也對別人家的閨女沒什麼興致,你要是說說年青有為的俠
少,姐姐到保不齊認識。」

  聶陽笑道:「說的也是,是我愚鈍。他哥哥叫做趙玉峰,想來你也是不認得
了。」

  花可衣走過樓梯轉角,疑惑道:「不認得。」

  「她嫂嫂叫葛婉玉,這名字你若是還沒印象,那她嫂嫂的姑姑葛鳳,你總該
認得吧。」聶陽緩緩走上樓梯,一字字說道。

  葛鳳二字,猶如晴天霹靂,轟入花可衣雙耳,饒是她定力過人心神極韌,也
忍不住晃了一晃,扶住了身邊欄杆,脫口道:「你說什麼?」

  聶陽淡淡道:「我已說的很清楚了,不是麼。」

  花可衣雙手微顫,強笑道:「原來,竟是趙家的孽種。」

  聶陽回頭望著她,微笑道:「怎麼,邢碎影竟沒告訴你麼?他可是兩年前就
已經找到他們隱居的地方了。」

  花可衣飽滿酥胸急促的起伏數下,才勉力平復心中那股憤懣,嬌笑道:「你
跟姐姐說這些也沒什麼用,那邢碎影跟我早就沒了瓜葛。你還打著從我身上找他
的心思的話,姐姐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聶陽扭過頭,繼續向上走去,緩緩道:「我為什麼要去找他。你不也清楚得
很,他遲早會來找我的麼。」

  花可衣心中一顫,只覺後背一股寒意上竄,隱隱覺得聶陽似乎有哪裡不對,
卻又一時想不出來。若是此刻穴道已解,她必定轉身就逃。無奈方才心神激盪,
險些岔了真氣,完全解開禁制,怕是又要延後一時半刻,只得提腳邁步,磨磨蹭
蹭的跟了上去。

  二層迴廊,趙雨淨面色略帶不悅,迎上前來道:「你我二人私下約定的事,
你怎麼又帶了個女人過來?還這副樣子?」

  花可衣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這說明你還不夠美,才叫男人與你約會還
去撿了我這麼個狼狽的娘們陪著。」

  聶陽等花可衣說完,才道:「我也沒想到這次能找到她,算是我撞了大運。
我已新開了上房,不礙事。」

  花可衣接口譏諷道:「世風日下吶,大閨女也要與小伙子到客棧裡偷情了。
真不知是哪家的家教。」

  趙雨淨面上怒意一閃,轉眼便壓了下去,按捺道:「聶大哥,這女人是誰?」

  聶陽瞥了花可衣一眼,道:「也許你也聽過,江湖上人稱花寡婦的,便是她
了。」

  花可衣哼的冷笑一聲,心道這女人既然是趙家後人,在葛鳳嘴裡,她這被轟
出家門的棄媳,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話。

  哪知道趙雨淨眼睛眨了一眨,道:「我從沒聽過。既然是不相干的女人,你
速速把她安頓了就是。安排妥當了,再來找我。」

  說完,像是不願再起爭執,轉身便回了房中。

  看來趙雨淨確實並未聽過花寡婦這名號,花可衣看著聶陽似笑非笑的神情,
譏笑道:「怎麼,沒教你看了好戲,失望了麼?」

  這時小二拎著鑰匙上到樓上,快步跑來替他們開了銅鎖,將鑰匙給了一把到
聶陽手上,恭恭敬敬交代了兩句。旁邊兩個長工端著巨大的木桶上來,送進了趙
雨淨屋中,看來是打算沐浴淨身。花可衣眼前一亮,立刻道:「小二,也給我照
那樣送來。」

  小二應了一聲,匆匆下樓去了。

  推門進去,聶陽也跟了進來,花可衣回眸一笑,道:「怎麼?不去和美人相
約枕席,跟著姐姐進屋來作甚?」

  聶陽徑直走到桌邊坐下,舒舒服服的靠著椅背伸了個懶腰,道:「這兩間上
房都是我付的銀子,我高興在這邊坐著,不可以麼?」

  花可衣咯咯嬌笑起來,道:「可以,我哪兒敢說不吶。你又不是外人,你高
興呆多久,就呆多久。只不過,姐姐一會兒得好好洗洗身子,你不怕那小妹妹吃
醋麼?」口中說著,她手指一撩,把破爛外衣撥開了一線,露出引人遐思的一條
白嫩腰線。

  「不怕。」聶陽反倒翹起腳來,擺出一副絕不離開的樣子。

  「好好好,隨你看就是。反正也不是沒教你看過摸過,小色鬼。」花可衣聲
音愈發甜膩,刻意引著聶陽往那一宿淫歡上想去。

  聶陽微微揚眉,道:「只可惜我那時神智不清,大半都不記得了。」

  「呵呵,」她知道自己此刻模樣十分狼狽,穴道也還沒全部解開,不到全力
勾引的時機,便只是笑道,「無妨,你無論什麼時候想要回味一下,姐姐都等著。」

  她跟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破敗衣料,撒嬌般道:「你看,你我都已經這麼親
近了,你還忍心叫姐姐穿這種衣服麼?」

  聶陽點了點頭,道:「這衣服確實已經穿不得。」

  花可衣故作羞怯的偏頭一笑,道:「那不知道聶公子肯不肯行行好,幫人家
買身衣裙回來呢?人家穿的這麼狼狽,不也丟你的人麼。」她自然知道聶陽不會
蠢到跑去給她買衣服,這話哄他出門是假,無形中拉近兩人距離是真。

  不料聶陽卻順著她的話道:「這身衣服已經糟糕得很,還是丟掉的好。」

  花可衣心中一喜,不動聲色道:「那聶少俠是肯慷慨解囊了?」

  聶陽卻搖了搖頭,道:「不必,這身衣服如此糟糕,你丟掉就是。」

  花可衣一怔,道:「那你要姐姐穿什麼呢?」

  聶陽悠然道:「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不穿也罷。」

  「呵,呵呵,你可真會說笑。」花可衣強笑道,「不過要是你真喜歡姐姐不
穿,那我不穿就是。」

  「嗯。」聶陽點頭道,「你什麼都不穿,我反倒放心得多。」

  花可衣微一沉吟,心道多半洗過澡後,身上就再沒有可穿的東西了,想來聶
陽點穴功夫不到家,打算用這法子把她困在客棧裡。想到此處,頓時心中一喜,
這種緊要關頭,被人看上一眼又有何妨,只要得以脫困,就是讓外面的男人看上
十眼八眼,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心裡想著,口中卻道:「你這小混蛋,真是知道對付女人的手段。虧姐姐
還曾想著你是個正人君子呢。」

  聶陽淡淡道:「我不是什麼君子,君子往往死得太早。」

  儘管花可衣蓬頭垢面遠不如平時媚態橫生,送來木桶熱水的兩個壯漢還是忍
不住盯著她看了半天才依依不捨的退出房門。看來就算是污垢破衣,也掩不住她
那翹臀長腿纖腰豐乳帶來的陣陣情動。

  這種時候,面孔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看聶陽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花可衣也樂得大方,用木盆舀了半盆熱水出來,
坐在矮凳上仔仔細細的將頭面好好搓洗一番。

  聶陽就那麼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看著。

  洗淨了臉上油污,洗淨了秀髮塵土,花可衣長出了一口氣,拍著雙頰站了起
來,笑道:「可憋死我了,這麼一洗,臉上簡直輕了半斤有餘。」

  聶陽笑吟吟道:「洗得乾淨,自然是再好不過。」

  花可衣斜斜勾了他一眼,雖然素面不沾粉黛,少了幾許精緻,但她眉眼本就
動人嫵媚,此刻洗淨了塵污,自然又眼波蕩漾春意盎然,重新成了個勾魂攝魄的
尤物。

  聶陽被她看得面色微紅,忍不住低頭咳了兩聲。

  花可衣咯咯笑著站起身來,拖過屏風攔在木桶與房門之間,隔著木桶望著聶
陽,緩緩蹲下了身子,整個人藏在了桶後,僅露出一張盈盈笑臉。她在桶後雙肩
一晃,已將上衣脫在手中,接著解下貼身小衣,低頭嗅了嗅,登時一陣嫌惡,白
酥酥的手臂抬起一揮,丟到了聶陽身邊,笑道:「你不是要幫我丟了麼,快快去
丟,留在這邊,也是噁心。」

  聶陽足尖一勾,隨隨便便的扔到了角落。

  她微微抬身,褪下羅裙布襪,連著鞋子,一道扔了過去,「還有這些。」這
次她站的更高了些,桶沿上裸露出凹陷鎖骨,連帶著半邊渾圓豐挺的雪白酥胸。

  男人這東西,露得多,他也未見得領情,將露未露,他反倒會紅了眼。花可
衣深諳此道,儘管身上已脫得精光,卻靠著木通遮擋,趁著丟過去的鞋子裙襪遮
擋聶陽視線的那一下,一個翻身躍進桶裡,嘩啦沉入水中。

  熱騰騰的水波頓時熨的她整個人都舒心起來,輕飄飄的張開了渾身三萬六千
個毛孔,舒舒服服的哼了一聲。

  「真是美極,這麼一泡,才算是活過來啦。」她撩著熱水從修美的脖頸擦洗
起來,舒舒服服的說道,「你這下,可以算是對姐姐有救命之恩了,說,想要什
麼報答呢?」她的語聲刻意混了不少鼻音,好似呻吟一般,這等暗示,只差沒說
以身相許四字了。

  聶陽只是道:「我想要的,你給不了。我退而求其次,恐怕你也不會情願。
與其聽你說些假話,不如做個大方。」

  「哦?那你是什麼也不要咯?」花可衣嘴裡說著,高高抬起一隻手臂,抓著
毛巾自指尖擦拭,水珠順著玉臂滑下,晶瑩粉嫩,白裡透紅,怎麼看,也不像是
個四十有餘的成熟婦人,倒像是二八年華的青春少女。

  如此保養得當的魅惑嬌軀,也難怪在江湖中艷名遠揚。

  聶陽盯著她隨著手臂抬高的雪滑香肩,笑道:「你現下是我的階下囚,別的
什麼,自然也談不上一個要字。」

  花可衣咯咯嬌笑起來,手臂一沉,撩起一片水花,「沒想到姐姐看走了眼,
沒看出你還有這等威風。那,姐姐向你討個饒,你看我傷的不輕,還被點了幾天
穴道,連筋都僵了,你要是欺負人家,可千萬莫要太狠心才好。」

  「放心,」聶陽半垂下眼簾,似在有意克制,「我絕不捨得傷了你的性命。」

  花可衣已經料到之後怕是免不了一番陰陽交戰,聶陽搶她過來,殺了全無意
義,當作人質又要挾不到邢碎影,奪她的內力他還不夠道行,真要說有什麼用處,
也就是靠著她的天靈訣暫且緩一緩他幽冥九轉功積累下的魔障而已。

  想到聶陽發狂那晚凶悍異常的威猛,她心中便忍不住一蕩,反倒先動了綺念,
手在身上洗著洗著,不覺溜去了腿窩當中,剝開豐美蚌肉,仔仔細細的將那處銷
魂桃源洗了個乾乾淨淨,連緊湊臀眼,也用指尖清理了幾遍。

  「可你要是留在這兒欺負姐姐,那邊那個小妹你要如何?」花可衣在水中嘩
啦啦轉過身來,雙腿一翹,已經將濕淋淋的一雙玉足搭在桶沿,慢慢晃著腳掌輕
笑道,「那妹子也洗的白白淨淨,正等著你呢,你怎麼忍心把她晾在那邊?」

  聶陽淡淡道:「我與她本也就是場交易,談不上忍心與否。」

  「哦?」花可衣心中略一盤算,便大概有了猜測,笑道,「難不成,她打算
送了修為給你的幽冥九轉功,好叫你尋邢碎影的晦氣麼?」

  「差不多,」聶陽道,「反正,最後也都是要邢碎影的命罷了。」

  花可衣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突然低聲道:「聶陽,你是否願意與
我也做個交易?」

  聶陽看著她道:「什麼交易?」

  花可衣笑道:「既然你與那丫頭不是什麼男女情愛,那你與她行男女之事,
想來也不會在意她的感受了?我也不阻礙你的采吸大計,只求你給個機會,讓我
好好羞辱一下那趙家的丫頭。」

  看聶陽默不作聲,花可衣心中略感失望,她本也知道聶陽多半不會應允,只
不過不提上這麼一提,心中實在不甘,只好調整心緒,揚起笑臉道:「你不願就
罷了,不過是姐姐一時意氣用事,你只當我沒說過吧。」

  聶陽抬眼看著她,卻道:「既然是交易,你總不能只說要我做什麼吧?」

  花可衣雙目一亮,道:「我要說給你邢碎影的情報,恐怕你也不會信我,不
如這樣,你若答應我,我便把邢碎影那套幽冥九轉功的法子告訴你。你上次狂態
大發,恐怕也應該感覺得到,你自己摸索的那套邪練法子,就算有凌絕世幫忙修
正,也還是漏洞百出。而我所知道的這套,卻是以陰絕逸的指點為基,數名苦心
鑽研採補多年的高手凝練成的路子。邢碎影修習這麼多年,除了間或要靠陰寒體
質的女子陰元消解陰火之外,可從未有過走火入魔的時候。」

  她看聶陽面無變化,又道:「我這話可不是隨口說說,邢碎影你看不見摸不
著,那我不妨再給你提個你親眼見過的例子。董浩然,你那便宜岳父,邢碎影教
他們兄弟四個的時候,可都是教的不盡不實的九轉邪功。可他後來不知找了什麼
人才幫忙,靠著龍十九得到了修正近乎九成的法門,總算是逃脫了大半劫數。」

  她頓了一頓,也不知是讚歎還是譏刺,道,「說起這門邪功,畢竟是倒行逆
施,練得再對,也會心魔難解。那董浩然竟能拼著娶上一大院子小妾,湊出七八
個玄陰之體,也沒被邪門心思佔了上風,那彭欣慈的影響,還真是令人佩服。吶,
你看,那董浩然練了總有十幾年了,比起你來,你不覺得他就順利得多麼?只可
惜他最後還差了那一成,恐怕陰火逆襲之時也會難過得很,才會這麼一直苦苦的
追查邢碎影的下落。」

  聶陽默不作聲,只是目光炯炯的注視著她。不過他見過劉嗇那時慘不忍睹的
模樣,兩相印證,倒確實有了幾分可信。董浩然受彭欣慈影響,幽冥九轉功練得
並不很深,加上後面的修正,才會看上去大抵無事,劉嗇貪功冒進,修正不及,
便成了這邪功的犧牲品。

  如此一想,這兩人最後的區別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教我更容易走火入魔的法子?」聶陽微微一笑,反問道。

  花可衣咯咯笑道:「你又不是對這門功夫全無瞭解的蠢蛋,我只消把那幾處
關鍵挑明,你自會豁然開朗,是真是假,你到時自然清楚明白。你這拿到過幽冥
九歌秘籍的人,還怕上當不成?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頭,邪功就是邪功,即便沒了
走火入魔的風險,陰火反噬卻只能減緩無法根除,連同你那心魔,我可都無能為
力。」

  她說話時不覺挪到了桶邊,雙手枕在桶沿,探出了半個濕淋淋的身子,一大
片雪馥春光盡收眼底。聶陽望著那聳堆在肘間,被熱水泡至玉泛飛霞的胸口肌膚,
點頭道:「好,不過,你不能傷她。」

  花可衣目光一轉,身子一沉,又沒回水中,笑道:「好啊,我絕不傷她的人。」

  「你洗好了,同我一道過去就是。」輕輕鬆鬆便答允下來,聶陽依舊懶洋洋
的靠著椅背。

  「相信你也不是會賴賬的人,看你等的也無聊,姐姐這就教給了你。」花可
衣嬌笑著高抬一條粉腿,舉起毛巾順著修美小腿向下輕輕擦拭,足尖輕輕搖晃,
口中道,「反正,你若走火入魔,於我也沒什麼好處,你能在對付趙家丫頭前修
正了路子,我反而樂見其成。」

  聶陽隔著那條水潤玉腿,盯住花可衣雙目,道:「我聽著。」

  女子洗澡本就耗時的很,花可衣足足洗到熱水變涼不能再泡,才心滿意足的
從桶裡鑽出,藉著這段時間,她又暗地解開了小半禁制。聶陽正專心琢磨她所講
的那幾處要點,連她出浴的美景也沒有分神觀望,看他那副凝重模樣,也不知是
正吃驚於這原本用於夫妻互益的修身功夫竟會被有心之人利用至如斯境地,還是
在掙扎要不要徹底墮入這九轉深潭之中。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只不過,這就是不是她此刻操心的事了,她赤足踩在地上,隨手從床上扯下
一層床單,繞過腋下往胸前一圍一掖,便算是敝體之物,至於露出的大片香肩大
半美腿,她才不放在心上。

  她心中早已算計妥當,所講的幽冥九轉功之關鍵全部童叟無欺,多少總能搏
到聶陽一點信賴,到了趙雨淨那邊,聶陽與趙雨淨胡天胡地的時候,她只要做出
一副真心前去洩憤的模樣,在赤身裸體不著寸縷,必定又能換來一點鬆懈,到時
趁著聶陽消化功力,她只要稍加努力,衝破禁制逃之夭夭也不是全無可能。

  這才是她想要交換的真正意圖,若是讓聶陽自己跑去趙雨淨那邊,他必然不
會放心讓她獨自留在這邊,多半有要使什麼手段制住她的行動。到時逃跑不得倒
還算是小事,只怕……她偷偷瞄了一眼聶陽神情,心中又是一陣不安,連忙微微
甩頭,掩飾過去,回身道:「姐姐收拾妥當了,你呢?」

  聶陽靜靜的閉目沉思,片刻後,才睜開雙眼,也不知將花可衣所說的那些關
鍵是否吃透,單看眼神,倒確實比剛才更加深邃幾分,他掃了花可衣一眼,笑道
:「你就這副樣子?」

  花可衣扯了扯床單下擺,悠然道:「有何不可,反正不過多久,總是要脫的
精光,你又不去給姐姐賣身新衣裳,乾脆就這麼著吧。」

  「也好。」聶陽微笑著起身,向門外走去。

  花可衣這才發現,他背後的衣衫竟已被汗水浸透,深深潤濕了一片。也不知
到底是克制情慾,還是在與心魔相搏,又或是在強壓陰火。不論哪個,剛才他那
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都已足夠令人心驚。

  趙雨淨並不知道隔壁發生的事情,她只是詫異為何聶陽良久仍未出現。她沐
浴淨身的速度自然比刻意拖延的花可衣要快上許多,早早便擦乾了身子,穿上褻
衣襯裙抱膝坐在床邊,靜靜等著。

  等了半天不聽門前有任何動靜,心中自然猜測聶陽那廝禁不住誘惑,上了那
老女人的床。憤憤念著花寡婦這名號,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家中長輩曾提過這
三個字,而與之聯繫在一起的,是一個她總算有些熟悉的名字——花可衣!

  原來那女人,竟是被仇家掃地出門的棄婦麼?心中一陣嫌惡,她立刻就想起
身過去開門罵上那賤人一頓,可轉念想到萬一聶陽正在快活逍遙,這麼前去打擾
定然難堪的很,只好氣哼哼的在心中暗罵兩句了事。

  看聶陽還不過來,她又將桃花功運了一遍,想到今夜之後自己就成了花拳繡
腿的空架子,心中難免有些不捨。只不過她知道自己這門功夫對敵能力實在差勁,
自小被強制練來,就是為了將來餵給某個男人,也許是父親,也許是哥哥。只是
那時她還沒想到,這二人都沒有福分消受,最後竟便宜了一個陌生外人。

  無所謂了,她抿了抿唇,壓下心中那股微小酸楚,既然聶陽與邢碎影不共戴
天,給了他,總不能是錯。雖然她原本還覺得這人有些天真,想與邢碎影對抗有
些不自量力,但這些日子見到他身邊那些同伴,加上如意樓這連她隱居在山谷也
有所耳聞的勢力做靠山,怎麼也比她再尋依靠要穩妥得多。

  再說他遭逢親眷慘死之後,整個人似乎也變了不少,變得更適合她的意圖,
自然也更堅定了她的念頭。

  反正她也沒想過什麼男女情事,自然也不在乎他那些紅顏知己,只是那姓雲
的丫頭實在煩人的很,處處與她作對,害的她今天溜出來都要小心避開。

  那聶陽也是,這麼好的事情,竟然答應的如此磨蹭,她摸了摸自己臉頰,縱
然身量不足,這副容貌她還是頗有幾分自信的,怎麼也想不到竟然連獻身送出內
力,也有這許多波折。

  胡思亂想著,終於聽到了門口響動,她眼也未抬,便沒好氣道:「我還道你
是去安排她嫁人,不等到送入洞房便不算妥當呢。」

  托與雲盼情連日鬥嘴的福,她口齒伶俐的一面被徹底發掘出來,幾日裡說的
話比以前在谷中一年的份量都多上不止一倍。

  她說完一揚視線,沒想到卻看見了兩人,登時詫異道:「你……你帶她來這
邊做什麼?不是給她要了上房麼?」轉眼看向花可衣,看她豐美身段僅靠一條床
單裹著,比一絲不掛也好不多少,立刻忍不住道,「你瞧她這是什麼樣子,好不
要臉!」

  花可衣媚眼一斜,開口便要反唇相譏,聶陽卻抬手搶過話頭,道:「她這副
樣子才不會跑掉。我好不容易才碰巧抓了她來,總不能給他機會逃了。」

  趙雨淨皺眉道:「那你制住她就是,犯得著帶到這邊麼。」

  「我點穴功夫一般,下手又重,她有內傷在身,萬一出了狀況反而不好。」
聶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如果實在在意的很,那今日的約定,不妨取消,
延後再議吧。」

  趙雨淨頓時急道:「不成!」她見多了人心變化,深知機不可失,加上成長
環境所致,本也對羞恥之類心緒並沒太大在意,便委曲求全道,「那你讓她坐到
那邊,用屏風擋上。」

  聶陽回頭看了花可衣一眼,花可衣嫵媚一笑,悠然坐到了椅子上,雙腿交疊,
用手指敲著膝蓋,安然坐定。聶陽轉身將折扇屏風拉開,撐在床邊。

  趙雨淨終究還是心機尚淺,加上處子之身急於做這等事情,多少心裡還是會
紛亂不堪,也沒有多想,便勉強道:「好了。你……你來吧。」

  說著,雙目一閉,雙手垂在兩邊,就那麼坐在床邊緊緊張張的皺起細眉,一
副大義凜然挺身受刑的模樣。

  聶陽忍不住嗤的笑了出來,站在窗邊伸手撫著她的頭頂,道:「你這是害怕
了麼?」

  趙雨淨立刻睜眼道:「當、當然不是!」她聲音雖大,自己卻也聽得出有些
發顫,連忙道,「我……我不過是有些緊張。你快點,我已經把內力都運到丹田
附近了,不要浪費功夫,叫外人看了笑話。」

  她嘴裡催促,雙手卻克制不住的抬了起來,抵在了聶陽胸口,而他只不過是
彎腰湊近了些,甚至還沒碰到她的身子。

  她自然不知這是懵懂少女此種情形下的本能反應,心中暗罵自己沒用,費力
的將雙手扶在了膝蓋上,看著聶陽的臉越來越近,直至面上能感到對方綿長有力
的鼻息。

  下意識的往後避開幾寸,趙雨淨顫聲道:「直接來就是了,你……你這是做
什麼。」

  花可衣在屏風外譏笑道:「蠢丫頭,真要直接強上了你,不痛的你死去活來,
姑奶奶跟你的姓。」

  趙雨淨面色一沉,怒道:「不要你這淫婦多嘴!我趙家人的事,不勞你仇家
棄婦費神!」她本就對自家長輩和仇、葛兩家多有不滿,此刻連帶著一股腦發洩
在了花可衣身上。

  花可衣悠然道:「是是是,我這棄婦在江湖上也算是騷出了名氣,可我也沒
做出過倒貼上門,還只嫌男人奸的不夠利索的賤事。」

  趙雨淨氣的分了神,也沒注意聶陽已經解開了自己褻衣,伸長粉頸還要再罵,
就覺胸前一熱,沒有礙事的抹胸遮擋,那一雙嬌柔粉嫩的微凸玉乳已被雙掌籠罩。
這下登時也顧不得說話,雙手一抬捂在了胸前聶陽手背上,「你、你……」連著
說了好幾個你,卻不知道接著該說什麼。

  還沒待她想好,聶陽左掌一滑,摸到她的背後將她摟住,掌心提在她的腰間
往上一提,順勢便壓了下來,一陣含糊呻吟,已把她如櫻嫩唇牢牢吻住。

  趙雨淨雖眼見過多次男女情事,可輪到自己卻還是頭一遭,口唇不過相接,
她便腦中轟的一熱,雙手死死攥住了聶陽衣襟,徹底亂了方寸。這般被吻著,她
還想要開口說話,結果便是將自己丁香小舌直接出賣,被聶陽長驅直入大肆咂吸,
香津蜜唾,立時便成了見面大禮。

  「唔唔……唔啾……」唇舌糾纏同時,右乳也被火熱手掌緊緊罩住,她渾身
一個激靈,嗚嗚嗯嗯的扭著身體掙扎起來。

  她自小便時常窺到家中許多荒唐光景,由心底對女子淫浪之態既熟悉無比,
又萬分嫌惡。身子長到春花初綻的年華,洗澡之時一碰到幾處敏感所在,便忍不
住撫摸良久,直至壓著口中鶯啼,抖抖索索的洩了身子,才算罷休。可事後往往
又將自己與家中淫浪形相相疊,連帶著便自我厭惡起來,最後索性連洗澡的時候
都不願再碰自己的幾處要緊地帶,只是草草用巾子擦拭。

  此刻被男子揉搓,所感所覺遠比自己雙手更為強烈,酸麻愉悅與心底深種的
嫌惡兩相碰撞,亂的她連原本目的也顧不得了,喉間咕噥著抗拒呻吟,一徑往床
上縮去,想要躲開那只魔掌。

  聶陽摟著她的纖腰,自然不怕她後縮,反倒脫掉鞋子,隨著她上到床上,順
勢便將她壓在了身下。

  身上感覺到男子體重,呼吸也為之一滯,胸腹間隨著乳頭漸漸硬挺,一股熱
流暖烘烘的擴散開來,小腹深處彷彿有哪裡美美的縮了一縮,擠出一股膩潤,往
腿心淌了過去。

  雖然聽她說了玄寒體質後,便猜到了多半會是一副天生媚骨,聶陽卻也沒想
到她會如此不堪挑逗。才不過親吻撫摸片刻,就已經泌出了一層香汗,垂手一探,
竟連襠下都已濕了一片。他這不過是純粹的愛撫親吻,沒有半點用到九轉邪功,
自然流露出驚訝之色。

  趙雨淨也覺出身子有異,心中隱隱約約想起了邢碎影每次前來都會叫她吃下
的藥丸,她本以為是慢性毒藥,別無選擇也只能次次照單收下,可後來身子並無
異常,看不出他到底在耍什麼花樣。此刻不知為何,一下便想到了他第一次看她
吃下藥後似笑非笑說出的那句話。

  「你大可放心,這藥只不過調理調理你本身的天賦異稟,讓它更有用處罷了。
遲早,你會念著小生待你的好的。」

  她就是認定,現在她這副迷亂不堪的狀況,多半便是拜他所賜。

  「嗯——!」正在自怨自艾之中,忽然褲腰一緊,腹下感到聶陽大手探入,
她明知早晚會有這一刻,仍忍不住悶哼一聲,一把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腕,細瘦的
雙腿也緊緊夾住,全沒了初時出言催促的大膽。

  聶陽也不冒進,只是用掌心覆住她腿窩那叢軟細烏毛,手指輕輕沿著腹股淺
溝來回摩挲。

  被摸到的地方都說不出的酥癢,一雙淑乳也好似脹大了幾分,悶悶的直想在
聶陽身上蹭上一蹭,她扭著身子,並在一起的膝蓋也終於耐不住腿心中的酸軟,
交疊磨蹭起來。

  聶陽得了花可衣指點,知道比起早早便用上內力引導,純粹靠人體情慾匯聚
的陰元則更為精純,此刻心裡大概是存了實驗的念頭,手掌百般撫弄,唇舌糾纏
不休。這下可苦了趙雨淨,她體質本就異於常人,又被邢碎影下了得自摧花盟的
慢性秘藥,此刻一股腦迸發出來,渾身熱的似要燒起,處子閨門之中一股一股的
蜜汁潤出,頃刻功夫,便如尿了褲子似的。

  她心中羞恥至極,不覺便將自己看成了家中窺到的那些淫浪身影,忍不住費
力的扭開了頭,掙開聶陽親吻,氣喘吁吁的說道:「別……別這樣。你、你快些
不成麼……」

  「嘖嘖,真是後生可畏吶,你這丫頭小小年紀還沒開苞,就知道催著男人快
些提槍上馬了。」花可衣不知何時已到了屏風這邊,雙手抱著胸前床單,刻意擺
出露骨的鄙夷神情,居高臨下從床邊看著紅雲密佈的動情嬌顏。

  「滾!滾開!」趙雨淨頓時清醒了幾分,叫道,「誰許你過來的!滾出去!」

  聶陽回頭看了花可衣一眼,花可衣微微一笑,悠然道:「我本是想趁她破瓜
痛苦之時出言羞辱一下這丫頭,也算給姐姐自己出上口氣。可現下一看,又改了
主意。」

  聶陽眉頭微皺,翻身坐起,只是仍用手壓著趙雨淨雙肩不叫她起身,免得她
氣急出手傷了花可衣,「你又想如何?」

  趙雨淨身上原本酸癢難熬,此刻聶陽停了手,卻突然覺得渾身上下每一處都
空空落落,高懸的芳心驟然少了在下面細細撓著的嫩爪子,竟不知要落在哪裡才
好,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直想求聶陽的雙手莫要再停在肩頭,還如剛才一般上
下撫摸才好。

  花可衣直盯著趙雨淨充滿遠超年紀情慾的雙眸,輕巧一縱,竟躍到了床裡,
吃吃笑道:「姐姐幫你個忙,豈不更好?這丫頭敏感的如此少見,我若不叫她知
道了她那淫婦本質,豈不是對不起她趙家的『威名』。」

  趙雨淨急紅了臉,抬手便是一掌揮向花可衣小腹,罵道:「呸,你才是淫婦!」
她此刻心神已亂,更是對淫婦一詞敏感萬分,回想嫂子葛婉玉那副淫賤下流的死
相,頓時春情稍減,怒氣大增。

  花可衣身上禁制已經近乎全開,自然不把她這一掌放在眼裡,只不過為了麻
痺聶陽,總要做出弱不禁風的樣子,便只是一扭腰肢,順勢斜靠下去,玉臂一展,
插到趙雨淨身下,從背後將她抱住,緊接著雙手中指屈起一扣,啪的在她顫動的
紅嫩乳尖上彈了一下。

  「啊!」乳頭吃痛,卻又偏偏生出一股甜美之感,趙雨淨情不自禁開口叫了
一聲,還要再度出掌,就覺頸側一陣奇酸,竟是花可衣的舌頭舔將上來,自小巧
耳垂向下,粉圓肩頭往上,來來回回,舔吮不休。她咬著牙將掌力遞出,卻還沒
貼上花可衣的身子,就被頸窩連綿不絕的快感衝散了力道,啪的一掌上去,也不
比打蚊子重了多少。

  聶陽側坐到一邊看著,目光閃動,到也並不阻攔。

  「你、你走開,好噁心……」趙雨淨被同性如此親吻撫摸,自然排斥萬分,
奈何花可衣技巧嫻熟無比,幾下便把她稍稍冷卻的欲焰續上了火,連帶著這斥責
的話也說得軟趴趴毫無氣勢可言,反倒更似撒嬌。

  花可衣也不理她,一門心思把玩著這副敏感嬌軀,纖長手指扣著嬌乳在掌,
輕捻重撥,快捏慢揉,不時用指甲往乳尖頂上一劃,或是從乳暈附近向內一掐,
酸、麻、漲、痛輪番上陣,直把那兩顆紅珠兒弄的軟中帶硬,脹翹如豆。上面也
絲毫沒有放鬆,靈巧的舌尖依舊在敏感的頸窩方圓轉圈,游弋至頂,便順勢將她
耳珠吸進唇中,好生呵護一番。

  「不……不要。停手……聶大哥,你叫她停手!」趙雨淨幾乎是一觸即潰,
一雙細腿兒繃得筆直,白白嫩嫩的腳尖不知所措的前伸,腳趾蜷起足心微皺,也
是一番美景。

  花可衣不過才開始,怎麼可能停手,雙手摟著她的腰肢向前一壓,咬著她的
衣領向下一扯,背後大片雪膩肌膚便露了出來。趙雨淨正要挺背反抗,就覺腰眼
一酸,正是花可衣俯身舔了上去,順著她繃緊的後背一路向上。

  她從未想到自己脊背竟也如此敏感,那熱滑舌兒所到之處,就連脊骨也好似
軟了七分,奇癢中帶著酸麻,讓她一時忍不住口中嬌喘,竟不覺哼了出來,「嗯
……嗯嗯啊……」

  她這一軟,完全失了力道,身子一輕,已被花可衣抱起壓在床上,俯臥著被
摟起了腰臀,成了半趴半跪的羞人姿勢。這模樣她自然見過,只不過以前見到的
女子,身後那個都是男人。

  「這丫頭胸口沒有幾兩肉,小屁股可漂亮的很吶。」花可衣咯咯笑道,雙手
一滑,已經剝下她透濕褻褲,揉在她渾圓緊實的臀肉之上。

  趙雨淨身上最為可取之處,除卻一張絕美容顏,便就是這兩瓣春桃一般的嫩
臀,她身子頗瘦,腰肢盈盈一握,雙腿纖細修長,本該豐盈勻稱的雪股稍嫌瘦削,
正因如此,反倒讓本不算豐滿的臀丘顯的相對飽滿。自腰下墳起兩捧雪白,緊繃
繃攏做雙丘,白裡透紅,渾圓上翹,觸手軟彈,輕撫滑嫩,臀溝擠成一線,真如
蜜桃當中那道淺溝一般。

  花可衣口中讚歎,卻同時揚起手掌,啪的一下不輕不重的扇在那美臀之上,
立時便有一片紅印泛起。趙雨淨啊喲叫了一聲,還沒發作,熱辣辣的痛處就被兩
片柔唇吻住,一時間也說不出是快活還是疼痛,矛盾的沒了話聲。

  床上本就不算太大,她這一趴,半個身子就壓在了聶陽腿上,被身後花可衣
弄得快要抵受不住,她忍不住抬頭看著聶陽,求道:「你……你幫幫我,叫她停
手吧。我……我好難過。」

  可她說話之時,媚眼如絲嬌喘陣陣,飛霞遍體香汗津津,怎麼也看不出有半
分難過的模樣,聶陽微微一笑,向前坐了坐,摟著她倚在自己身上,卻不是要趕
走花可衣,反而是學著花可衣剛才的手法,玩弄起了那一雙嫣紅奶頭。

  「你……」趙雨淨一陣氣結,可惜情慾湧動沸騰之下,連怒氣也提不起半分,
只能任他在自己雙乳上百般玩弄。

  兩方齊攻之下,腿根蜜穴當真成了桃花源地,汩汩漿汁從狹小玉門溢出,一
路滑至穴頂芳草之中,濡濕了毛尖,最終凝成一滴,牽扯出長長銀絲,往床上落
下。

  「還說不是淫婦,瞧著小小騷穴,好似發了大水似的,不是發騷,那就只能
是沒忍住尿了。」花可衣雙手扒開臀肉,一眼瞧去,譏笑道。

  「不……不是!你胡說……」趙雨淨強撐反駁,可就連她自己也感覺到了濕
漉漉的兩道印痕正順著大腿內側向下流淌。

  為何……為何會這樣……眼前不斷閃過那些淫叫求歡全無平日落落大方之姿
的女子,趙雨淨心神大亂,抱緊了聶陽低叫道,「聶大哥……我不是,我不是…
…」

  聶陽似是有些不忍,摟起她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卻並未回答,仍是揉著她胸
前薄丘。

  九轉邪功,應在女子身心皆最脆弱之時施為,才有事半功倍之效,心神激盪,
自然也該算在其中。趙雨淨此刻情境,無疑正是驗證良機。

  反正花可衣最多也不過是讓她羞恥難當,聶陽自然暫且不會阻止。

  「嗚——!」趙雨淨陡然一聲哀鳴,分跪兩旁的雙腿猛地向內並緊,只因花
可衣玩夠了那瓣美臀,手掌一側,便擠進了她雙腿之間。

  手掌被她雙腿夾住,花可衣也不以為意,附身吻住她臀溝,舌尖一探,竟抵
住了臀溝中央,來回掃弄著向下挪去。

  「你……你要幹什麼……」趙雨淨連氣息也亂了節拍,俏臉漲得通紅,拚命
地將臀肌夾緊,下身不住用力。她連一雙粉拳也跟著攥的死緊,卻偏偏不去遮掩
那即將被舌尖侵犯的緊小菊蕾,也不知是心思慌亂想不起來,還是打心裡不願阻
擋那股隨著舌尖遊走奔流的暢快酸麻。

  花可衣哧的一聲輕笑,纖纖十指握緊了臀肉向兩旁又是一分,白淨峰丘登時
綻開,暴露出一輪向陽新菊般的緊嫩肛口,她將舌尖回到口中潤了一潤,從齒間
一彈,便刺在了那圈嫩褶中央。

  趙雨淨本就已情潮難控,這下更是正中要害,就聽她嚶的一聲絕美悶哼,旋
即一口咬住了聶陽褲管,纖細頸側淡青脈絡驟然凸起,軟軟的喉頭咕嚕嚕一陣蠕
動,終究還是壓不住心頭快美,化作了一段春意盎然的細長呻吟,從緊咬齒間斷
續溢出。

  與此同時,早已是一片潤澤的紅嫩膣口先是緊緊縮起,攏成一團粉瑩瑩的細
蕊,接著吐氣般猛然綻放,美到了極處,腿根一抽,射出了一片瓊漿玉露。

  花可衣在趙雨淨身後,自然無處躲避,那明潤津液大多噴在了她床單上沿露
出的胸口肌膚上,她也不以為意,反倒用手指揩了一揩,輕笑著送入了紅艷雙唇
之中,吮吸罷,笑道:「姐姐這麼多年下來,還是第一次嘗到黃花閨女流出的淫
漿子,果然味道不錯。」

  趙雨淨伏在聶陽腿上,心裡猶有不甘,卻無力再出言反駁,只顧著消化心頭
濃如凝蜜的陣陣快活。

  聶陽輕輕撫著趙雨淨微濕秀髮,道:「怎樣?你滿意了麼?」

  花可衣懶散一笑,將在口中潤濕了的那根青蔥玉指伸進趙雨淨臀心,一勾一
勾的輕輕摳著那敏感臀眼,道:「怎麼?她不過才初嘗滋味,你便已經忍耐不住
了?你安心等著,看姐姐好好教教她,非叫她求著你弄進去不可。」

  聶陽挑眉道:「你這話說的,倒像是她原本不情不願似的。」

  花可衣咯咯笑著單臂摟住趙雨淨腰肢,低頭在她臀上吻了一口,才道:「你
裝什麼傻充什麼愣,她此前那副樣子,和那些賣身葬父的蠢丫頭有什麼區別,你
連那也算作情願麼?」

  趙雨淨稍微回過口氣,立刻便反駁道:「我……我自然是心甘情願,不然我、
我為何要來。」

  花可衣笑瞇雙眸,手指突然一滑,按在了濕漉漉的花徑之外,稍一用力,便
藉著愛蜜潤滑,擠進了半個指尖。

  處子嬌軀初被侵入,自然渾身一陣緊繃,一雙裸足緊緊蹬住了床板,指肚周
遭那圈嫩肉,立刻便一層層勒了上來。

  「姐姐這就教你,什麼叫真正的淫婦。」花可衣微笑道,身子一沉,已將臉
埋進趙雨淨股間。

  趙雨淨還未及反應,就覺下身一陣極致酸軟徹骨襲來,頓時彷彿萬蟲嚙身,
好不容易聚起的那點力氣,一下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她自己撫摸身體的幾次經歷之中,就已覺出下身那片緊要之處裡,有一處微
凸嫩蕾決計不能碰觸,只是手指輕輕碰到,便是週身酸麻翹軟,強烈到抵受不住。
而此時花可衣卻偏偏認準了那處,彷彿會猜人心思一般,兩指微分扒開了那層薄
皮,一口便罩住了紅嫩小豆。

  她這不過有過幾次窺探過往的小小處女,哪裡能比得上花可衣身經百戰後對
女兒家身子的熟悉。她也並不知道,花可衣此刻已經發現了她身上被種下的藥性,
雖不知邢碎影究竟在作何打算,但幫忙加速發揮出來,總歸不會有錯。

  「啊啊啊——!」柔細的舌面遠非粗糙指肚可比,才不過一陣摩擦,趙雨淨
便驚慌失措的叫了出來,雙手攀住聶陽胳膊,哀聲道,「聶大哥,聶大哥!你叫
她停手……你叫她停手啊……我不要,我不要了……啊啊……」

  聶陽低頭看著她有些狂亂的紅潤嬌顏,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口中
卻柔聲道:「你當真覺得不舒服麼?當真不要了麼?」

  趙雨淨還沒開口,身後花可衣猛然加強了攻勢,舌尖一勾口唇一吸,竟把那
顆嫩珠和著週遭嫩肉一道吮進了口中,輕輕一陣啃咬。讓她唇中話語盡數變成哀
婉呻吟,「啊啊……嗯啊啊——!」

  比起上次,趙雨淨到達巔峰之刻更加迅捷,卻偏偏跨不過最後那道門檻。只
因花可衣刻意所為,正在她心醉神迷即將一洩千里之時,將所有手段一併撤去,
順勢在她臀上抽了幾掌,這次力道頗強,疼痛一霎便澆熄了幾分欲焰。而她心頭
失落未去,花可衣便又捲土重來,唇舌並用,手揉指挖,又將她一路推至將臨絕
頂。之後,便是如斯再三,週而復始。

  不管她怎樣扭動掙扎,怎樣惡語咒罵,花可衣或拍臀或擰乳,或輕掐陰核,
或突挖後庭,總是能叫她在最後關頭沒了著落,空空如也的急出一身香汗。

  而且幾次下來,隨著一次次密集痙攣,蜜穴中莫名累積起了濃厚的渴盼,每
次花可衣指尖在膣口淺處搔弄,便讓深處的酸癢更加急切,儘管心底陣陣暗罵,
仍克制不住地想要那手指多上幾根,深入幾分。這揮之不去的下流念頭令她頭痛
腦脹,幾欲瘋狂,雙眼一次次瞄過聶陽隆起的褲襠,一次比一次停留久長。

  終於,緊繃的心弦在花可衣又一次將她自高潮之巔推落後斷掉,趙雨淨崩潰
般的扯下了聶陽褲腰,哽咽著叫道:「聶大哥……我要瘋了……你來吧,你來弄
我吧……我受不住了!我受不住了啊啊!我要……我要!我好想要!」

  花可衣這才滿意的抬起頭來,抹了一把額上汗水,撫弄著趙雨淨的臀尖笑道
:「姐姐說了你也是個淫婦,你現下總信了吧。」

  趙雨淨滿面通紅,卻再也沒有反駁,只是羞恥萬分的低下了頭,昂著粉臀不
住顫抖,可一隻手還是忍不住抖抖索索摸到了那根昂揚肉棒之上,汗津津的掌心
一把握了上去。

  聶陽這才運起幽冥九轉功,自她雙乳導入進去,功力刺激下,趙雨淨又是一
陣顫抖,恍惚間竟將一隻手伸入自己股間,不顧羞恥的自行撫摸起來。

  花可衣志得意滿,整了整身上床單,笑盈盈的起身下了床騰出了地兒,道:
「你且慢慢享用,我到外頭歇會兒。」

  聶陽抬眼望了望她,並未答話。

  被那目光看的身上有了幾分不自在,花可衣背過身皺了皺眉,盡力克制著心
中迫切,做出一副悠然自得樣子走出了屏風。

  才一閃出聶陽視線,她便泛起了一絲得意微笑,此刻她禁制已盡數解開,聶
陽又在全神貫注享用到口美食,這若不是逃走的良機,更待何時?

  身隨意動,她一點雙足,已踏上床邊木凳,身形輕巧,更沒發出半點聲音。

  可就在她雙手已經扶上窗欞之時,一道細微銀光驟然閃過,腋下隨之一麻,
緊接著全身迅捷無比的麻木起來,竟在轉眼間變得動彈不得,連那圍身床單,都
緩緩落了下去。

  屏風後,響起了聶陽溫文爾雅卻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我的確對點穴不
太在行,制服你這樣的好手,並無十分把握。幸好,我總算還有個對麻藥十分熟
悉的女人。」

  花可衣猛然想起了那晚用來制住聶陽時所用的那根髮簪。

  該死的田芊芊!


乳硬助性 第六十四章


                (一)

  踏入客棧,花可衣第一時間便不著痕跡的仔細看好了周圍情形,包括跑堂的
星座,掌櫃的性向,老闆娘的三圍和掌櫃女兒的初戀。

  數日後,花可衣成功受聘於江湖最大娛樂雜誌,成為名動江湖的著名狗仔。

                (二)

  二層迴廊,趙雨淨面色略帶不悅,迎上前來道:「你我二人私下約定的事,
你怎麼又帶了個女人過來?」

  「難道我跟你說的3P,你以為是Part3的意思麼?」

                (三)

  聶陽點了點頭,道:「這衣服確實已經穿不得。」

  花可衣故作羞怯的偏頭一笑,道:「那不知道聶公子肯不肯行行好,幫人家
買身衣裙回來呢?人家穿的這麼狼狽,不也丟你的人麼。」

  於是聶陽去給她買了一身水手服。

                (四)

  她這一軟,完全失了力道,身子一輕,已被花可衣抱起壓在床上,俯臥著被
摟起了腰臀,成了半趴半跪的羞人姿勢。這模樣她自然見過,只不過以前見到的,
身後那個都是男人,身前的反倒不一定是女人。

  「Yoooooooooooooooooo!」

                (五)

  花可衣咯咯笑著單臂摟住趙雨淨腰肢,低頭在她臀上吻了一口,才道:「你
裝什麼傻充什麼愣,她此前那副樣子,和那些賣身葬父的蠢丫頭有什麼區別,你
連那也算作情願麼?」

  趙雨淨稍微回過口氣,立刻便反駁道:「當……當然不同,我爹……我早就
葬了。」

  「……」

                (六)

  屏風後,響起了聶陽溫文爾雅卻又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我的確對點穴不
太在行,制服你這樣的好手,並無十分把握。幸好,我總算還有個對麻藥十分熟
悉的女人。」

  「居里夫人?」

  「呃……也不用那麼高端。」






            第六十五章  納陰絕陽

  花可衣被那淬了麻藥的逆鱗飛針刺中,恨得銀牙緊咬,卻也無計可施,只有
軟癱癱赤條條的滑落在那木凳上,一時間心裡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可沒一個能幫
她解了身上這壓制不住的麻痺。

  想來這次田芊芊不是加了藥量,就是換了配方,她還來不及用真氣稍作頑抗,
就整個人麻做了一癱軟泥。只能眼巴巴的等著聶陽吃完了碗裡的,再來笑納她這
鍋裡的。

  也不知這麻藥到底能持續多久,花可衣只有暗自希冀,趙雨淨那丫頭能靠著
玄寒媚骨撐得長久一些,或是乾脆把藥性淫性一併迸發出來,餵飽了聶陽。

  只不過有她出手調教在前,趙雨淨此刻真是已不堪一擊,這倒真是自掘墳墓。

  聽著趙雨淨在屏風後嗯嗯唔唔的乞憐嬌吟,花可衣連忙往丹田運了一口真氣,
幸好穴道未閉,天靈訣依舊運行無阻,這才稍稍寬下心來。

  外面的心神焦灼,裡面的也好不到哪裡去,趙雨淨已到了不顧羞恥自行扣摸
的地步,幾乎可以算是靈台蒙昧。也不知是回想起了曾經窺視到的淫景,還是媚
骨本性無師自通,她紅酥玉手攏住聶陽肉棒上下捋動不止,瞪著紫漲溜圓的菇頭,
舌尖往櫻唇上潤了幾潤,啊嗚一口裹進小嘴之中,滋滋啾啾吮吸起來。

  聶陽正將她體內內息聚攏引導,便任她在那兒自行動作,只不過這邊內息稍
一刺激她敏感之處,就覺那張小嘴猛然一緊,自舌根下頭湧出一陣哼聲,讓他擔
心會不會猛一下耐不住了,含著他的陽根咬緊了牙關,那可就大大不妙。

  花可衣所說果然不假,先依著女子本性撩撥逗弄,到了春情湧動之時,再運
九轉功法,不僅事半功倍,還多了一重刺激,看著趙雨淨的處子裸軀香汗津津光
潤粉白,未經人事便一邊鼻哼口吟一邊扭腰擺臀的模樣,還真令人格外滿足。

  對趙雨淨,聶陽似乎連言語也格外吝嗇,心知一切都已妥當,便托著她的下
巴讓她抬起身子,雙臂一摟,將她汗滑臀峰圈至身前,玉腿分蹲,交頸而坐。

  趙雨淨迷濛中感到貞潔大限將至,環著聶陽脖頸摀住了自己嘴巴,嬌軀微顫
靜靜等待。

  雪股盡處,那一線嫩裂早已潤如油浸,又有花可衣舌指開道,聶陽扶好胯下
怒龍,才不過對準了那片潤澤當中最為肉嫩細軟之處,就覺肉龜一陣翹麻,已被
那多汁花房納入了小半。

  趙雨淨急不可耐的沉腰放臀,吃進了小半肉龜不假,卻也被那漸粗前段撐的
一聲悶哼,雙眼發花,一時也體味不出到底是快活還是難過。她股心妙器本就比
尋常女子嬌小緊致,加上又是破瓜初夜,縱然香津橫流,也無法讓聶陽長驅直入,
這小半個菇頭進去,已緊緊抵住穴中那一圈嫩膜,再入半分,便是落梅紅染,玉
門洞開。

  一霎間百感交集,她竟怔怔落下淚來,雙手摟著聶陽肩頭,明知長痛不如短
痛,卻還是抖著雙膝不願再向下坐去。

  聶陽輕輕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順著她纖滑腰肢一路撫摸,過了翹臀玉腿,
徑直摸到纖秀足踝,接著雙手一握一分,將她雙腿拉開。

  她身子本就不穩,雙腿也並沒多少力氣,這下頓時雙膝一張跪了下去,高懸
臀股沒了支撐,一氣坐到了聶陽身上,恥骨相抵,烏毛交錯,當真是毫無間隙。

  「唔!……嗚——嗚啊啊啊——!」

  熾熱陽根猶如鋒銳長劍沒柄而入,撕裂痛楚頃刻便遍及趙雨淨全身,一聲淒
楚哀啼之後,她淚眼汪汪的低下螓首,一口咬住了聶陽肩頭,十指緊扣恨不得挖
進聶陽肉中。一時間四肢劇顫,抖如篩糠,面色蒼白,汗出如漿。

  聶陽那根巨物進入之後,便如被千百丁香小舌細密圍裹,深處還隱隱透著一
股吸力,膣壁蠕動不休,好似那千百小舌一齊發力,順著肉莖向外舔嘬。這一下
刺激非常,到教聶陽也跟著打了一個寒顫,險些散亂了功力,順著肉慾抽送起來。

  兩人這般抱著,靜靜恢復了會兒,趙雨淨被這劇痛總算激清了幾分神智,雖
春情依舊,卻有了思索餘地,她試著扭了扭腰,內腔裡便是一陣脹痛,磨的又疼
又麻,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喘了幾喘,壓下了股根裂痛,垂目看著聶陽肩頭牙印,面上不禁一紅,卻
羞於說些關心的話兒,只是生硬的說道:「你……你不用管我,只管……只管快
些完事就是。」

  她這話說得輕巧,聶陽卻忍得極是辛苦,花可衣指出的關鍵之中,便有一條
欲功相離,行功便是行功,盡可能將由此帶來的滿足摒棄,否則便極易陷入對那
種異樣快感的追求之中,最終不可自拔,失了男歡女愛的能力。

  可偏偏初次嘗試,便遇上了趙雨淨這銷魂至極的處子幽徑,若是定力稍差,
只怕聶陽此刻已經陽精盡出,雲散雨收了。

  趙雨淨哪裡知道這內裡奇妙,她只知道自己身子裡面漲的難受,痛楚漸消之
後,便是陣陣難捱的甜美悶癢一波波撩撥著兩人交合之處,此前身上的淫念本就
未曾退去幾分,被挾著幽冥功力的陽根泡在裡面,不多時,便通體酥軟,直想自
己動動臀兒,擺擺腰桿,好教身子裡那股熱氣不要憋得那般難受。

  幸好聶陽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是收攝了激走心神,功行到處,絲絲縷縷的氣
息涼熱交替,自棒身搔向週遭肥美的層層嫩褶。

  「唔——好酸,你……你開始了麼?」趙雨淨一聲嬌啼,緊緊貼在了聶陽身
上,全然新鮮的暢快酥麻自被搔弄處緩緩散佈開來,與此前身上累下的股股快活
融會貫通,頃刻間便攀上了她緊緊繃直的脊背。

  「不要忍,順著你當下的念頭動作就是。」聶陽看她不知所措的露出迷茫神
情,百忙中叮囑了一句,旋即強壓著那世間罕有的奇異嫩穴帶來的絕美刺激,抱
著她汗滑美臀,淺淺上下挪動。

  她一介童女初夜破瓜,縱然心內早已情慾煎熬,此刻也不知如何是好,只知
道身子隨著疼痛愈輕,反而愈發憋悶難耐,直想摟緊了聶陽身子,將胸前硬的發
疼的兩顆奶頭好好地在他雄健胸膛上磨蹭一番。

  既然聶陽那麼說了,她就算心中不願,也總要聽話才行,只好羞紅著一張俏
臉,扭扭捏捏將幼嫩嬌乳緊壓在他胸前,哼哼唉唉的上下滑動。

  聶陽倒沒想到她有此一動,胸前感受著軟中帶硬的少女酥胸柔滑細嫩的觸感,
慾火頓時又平添幾分。只不過此刻已經到了運功緊要之處,他也顧不得享受這混
著青澀的稚嫩媚態,趁著趙雨淨情焰高漲,全力施為。

  下身相接之處,淺淺動作漸漸變得粗曠起來,盤著青色筋絡的棒兒逐漸拉開
了進出的幅度,菇頭後的那圈傘沿欺她柔穴細窄,將混著血絲的瓊漿玉露一層層
盡數刮了出來。

  期間絲縷功力沒有片刻停滯,頂至深處,更是糾結數股,盤旋著在她閉門待
客十餘年的嬌軟蕊芯上肆意衝撞。

  「嗯!哼嗯……嗯!」不願教外面花可衣聽去太多,趙雨淨死死咬著下唇,
即使聶陽頂進來時舒服得快要瘋掉,她也強忍著只是悶悶的嗯上一聲。

  若是沒有刻意運功,按照趙雨淨天生媚骨配上長效淫藥,早就應該陰元大洩
快活的昏死過去。只可惜全力施展出來的九轉邪功不光是在她身子裡左衝右突挑
逗不斷,還強壓著她脆弱陰關,不讓她痛快的洩出身來,卻讓她一直停留在將洩
未洩的最為難熬之時。每一次被那硬熱肉龜在穴心子上一撞,或是被那絲絲涼氣
在陰關外一搔,都叫她心尖兒上堆疊的極樂之情如堤後洪波一般,兇猛高漲卻尋
不著出路。

  還以為聶陽依舊在等她開口哀求,她終於忍不住說道:「聶大哥……你行行
好,快、快些吧,我……我裡頭……裡頭好酸。嗚……」

  可她體內桃花功實在深厚,又是玄寒之體,有花可衣指教在先,聶陽自然不
敢怠慢,雖然順著她的央求又把動作加大幾分,連細嫩紅肉也掘的不時外翻,卻
仍不肯給她最後一擊。

  「聶大哥……啊!啊啊……好、好悶,肚子裡面,裡面好熱,你幫幫我……
幫幫我吧……」

  聶陽仍未有什麼變化,繼續抱著她的嬌軀上下動了十餘下,才稍作停頓,抱
著她向床內一翻,將她四仰八叉的壓在了身下,雙手一分,一上一下,一隻按住
她隨著情慾飽脹了幾分的左乳心房,一隻貼上了她氣欲交織膨脹欲爆的丹田之下。

  那細嫩平坦的柔白肚腹正在急劇起伏,掌心一貼,竟能感到一股陰柔之力震
的尾指微麻。

  原來這門邪功如果施術得當,只不過修正了幾處微小不同,就能帶來如此劇
變。聶陽心中暗驚,也有些擔心是否會行功過度,害了趙雨淨根本元氣。

  趙雨淨也隱約發覺到了最後時分,她雙眼潤濕,嬌喘吁吁虛的抬頭望著聶陽
雙目,顫聲道:「你還在等什麼!莫不是……你取了我的貞潔,現下又反悔了麼?」

  似是內力將失前的靈台清明,趙雨淨神智短暫的凌駕於情慾之上,她咬緊牙
關抬起雙腿,勾在聶陽腰後,主動抬臀扭腰,向著陽根逆湊過去,口中道:「你
若是……若是反悔,我一定自絕性命,化作厲鬼,終生終世也不會放過你和那邢
碎……」

  她這話還未說完,就覺身子猛然一沉,已被胸腹雙手施力牢牢壓在床上,緊
接著就覺一根冰涼硬物驟然突刺進來,還不及反應,就已徹底貫穿過酥軟如泥的
蕊芯,緊跟著一股內息猛然破開,盤旋收攏,好似一個奇異漩渦,一霎那便讓她
緊鎖陰關如沙壩決堤,一潰千里。

  「呃——!」她只來得及從喉間吐出這一個音節,便被巨浪滔天的轟鳴極樂
淹沒,渾身如萬馬奔騰,裹帶著內息陰元傾瀉而出。

  明明應該難過才是,可身子卻偏偏舒暢的恨不得就此死掉,她終於還是抵不
住銷魂噬骨的極致喜悅,雙臂一張扯住了身下被單,死死挺直了纖長粉頸,尖銳
的叫喊出來:「啊啊啊……啊!死……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天吶!天吶啊
啊啊——!」

  隨著內息洪流滾滾流出,紅腫玉門一陣抽搐,從那緊緊結合的縫隙中滋的噴
出一股清涼津液,像是給趙雨淨這次銘心刻骨的高潮做出最後終結。

  裸軀僵挺在床,就見腹下肌肉不斷起伏,雪膩股根抽搐不休,足足過了半柱
香的工夫,趙雨淨才止住了幾近嘶啞的哀鳴,緊繃肉身一霎間全然鬆軟下來,好
似沒了骨頭一樣,汗淋淋的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那紅腫嫩蕊中憋進了多少愛蜜,聶陽高昂的陽根才一脫出,一汪黏膩
洪流便噗滋吐了出來,盡數染在趙雨淨猶在微微抽動的股內肌膚上。

  聶陽神色卻顯得有些異樣,他緊閉雙目,眉心鎖出層層細紋,雙腿一盤坐到
外側,雙掌緊緊貼住丹田兩側,額上冒出的汗水,竟比方才交歡之時還多了數倍。

  趙雨淨迷濛的看向聶陽,隱約覺得這似乎和自己此前所見採補之後的情形大
相逕庭,想要起身細看,卻四肢酥軟連手指也不願動上半分。

  不多時,聶陽面色漸漸變得青白交錯,原本額上汩汩流下的汗水,竟漸漸化
做了一道道霜白冰痕,一絲絲寒氣從他天靈之上冒起,連趙雨淨靠著他膝側的那
條粉腿,也感覺到一陣令人心悸的涼意。

  而叫人啼笑皆非的,是那根胯下怒龍,竟依然高高昂首,陽氣充沛。

  這……這是怎麼回事?趙雨淨心下大駭,生怕聶陽陰陽逆搏走火入魔讓自己
這一番心血盡數東流,連忙強撐著抬起身子,伸手去摸他額頭。

  哪知道還未觸及,就被一股陰寒至極的細密內息霸道的震開,掀的她險些摔
下床去。

  「聶大哥!聶陽!姓聶的!你怎麼了!」心中驚懼絕望,趙雨淨終於忍不住
叫了出來。

  花可衣身上麻痺依舊,只是漸漸恢復了一些力氣,但已足以開口出聲,她聽
到趙雨淨心慌意亂的大叫,忍不住笑問:「趙家妹子,他怎麼了?是不是好像一
副就要走火入魔的樣子?」

  趙雨淨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

  花可衣咯咯笑道:「我為何不知道?趙丫頭,姐姐教你個本事,你可要用心
記著,女人想要騙人的時候,第一便是最好莫穿衣服,男人總覺著女人光著身子
總會老實些,可惜他們不知道,女人想要騙人,光不光身子又有什麼區別?第二,
就是謊話切不可說盡,真到緊要關頭,十句裡面,混上半句就是。」

  她這些話明裡說給了趙雨淨,實際卻是在干擾聶陽。她小心翼翼布下的陷阱,
終於在此時奏效,反正趙雨淨才被那全力施為的九轉邪功采干,不要說下來殺她,
就是打只蚊子的力氣也別想提起。等趙雨淨回過氣來,她身上麻藥也已經散的七
七八八,這兩人也只能任她魚肉。

  「你……你……」屏風後的趙雨淨顯然氣極,無奈拿花可衣毫無辦法,只有
氣結到口不能言。

  聶陽狀況漸漸變得更糟,週身繃緊的肌膚竟都泛起了青白色澤,唯有胯下那
一根巨物赤紅怒漲,盤繞在上的血脈愈發粗闊,跳動迅疾,好似就要爆成一團血
粉一般。

  趙雨淨看在眼底,驚懼更甚,不由得向床邊挪了幾分,心中雖然極想下床奪
門而逃,卻苦於渾身無力連床也邁不下去。

  花可衣身上所中逆鱗雖然藥性遠勝那晚的髮簪,但她神智未失,內力也已恢
復了三成有餘,暗運內力催促之下,恢復的也只比那晚的聶陽慢上片刻。她從凳
上爬起,舒暢的轉了轉雙肩,扭腕轉踝,總算將全身的麻木都逼迫到了隆聳翹臀
旁側扎入的那根細針週遭,接著玉指一捏,已將那根耽擱了她近半個時辰的暗器
拔了出來。

  徹底沒了困縛,花可衣愉悅的吐出口長氣,悠然繞進屏風之後,看著聶陽蒼
白透青的週身肌膚,微笑道:「這樣倒也不錯,總算不是害他丟了性命,不算不
聽話吧。」她目光轉向趙雨淨,戲謔神情也漸漸變的如冰刺一般銳冷,「趙丫頭,
你的寶貝已經送出去了,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不妨跟姐姐說,姐姐盡力給你辦
了,也叫你走得不那麼遺憾。」

  這話語音雖柔,內容卻殺機畢露,趙雨淨毫無抵抗之力,只能嘴硬強撐道:
「我心願無非便是叫邢隨影不得好死,還有一個的話,那便是要你不得好死!等
我做了鬼,這兩個心願決計不會忘卻半分!」

  花可衣嬌笑道:「好好,姐姐記著了。幾時你芳魂一縷歸來找我,我保準不
找道士和尚自救,你大可寬心。」她笑容驟然一斂,體內殘餘內力盡數集於掌心,
無聲無息的一掌拍向趙雨淨天靈。

  趙雨淨心頭一片冰涼,倔強的反瞪著那只白嫩手掌擊向自身,硬是不閉。

  千鈞一髮之刻,花可衣一聲驚呼,手腕陡然如同被一隻鐵鉗捏住一般,竟是
聶陽在最後時刻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腕脈。

  察覺到聶陽的手掌依舊寒氣奔流紛亂,應該是功力未順強行出手,花可衣稍
覺安心,嬌叱一聲屈肘向前頂去。

  聶陽面色鐵青,神情卻平靜如常,左手反屈接下這招,右掌反撩花可衣腋下。

  看他招數雖不見異常,掌風卻綿軟無力,花可衣心中一喜,纖纖十指屈成雙
爪,施展小巧擒拿功夫,就在這床邊與聶陽拆解起來,口中笑道:「怎麼,才不
過弄了一場,就知道拚命護著自己的小情人兒了?」

  聶陽好似專心思索著什麼,並未理她,雙掌格擋反擊,儘是幽冥掌法活用變
招,間或靠影返借力打力反擊兩招,花可衣內傷未癒,一時也搶攻不進。

  「姐姐不捨得傷你,你可別得寸進尺。」花可衣怕他內息調理得當,忍不住
道,「我只要這姓趙的丫頭賤命一條,你既然已經得了她內力,與她自然也沒什
麼干係,何苦還要冒著走火入魔的風險護她。」

  聶陽這才開口,微笑道:「我答應她讓她看到邢碎影的人頭,可不是把邢碎
影映的人頭燒在她的墳頭。這之中區別可就大了。」

  看他臉色似乎好了幾分,花可衣心中焦急,終於不再留手,天靈訣心法全力
施為,左手一記反扣抓空之際,順勢變爪為掌,凝結全力直接一掌推向聶陽胸前,
拼著他內息大亂之際打算依靠自己恢復了三成的內力強行擊潰。

  畢竟她最為得意的散花手要配合腿法才能施展的開,此地狹小毫無如此出手
的可能,反倒是幽冥掌更佔上風,只好出此下策,以力硬敵。

  聶陽不閃不避,只是微微側身,順勢左手一揚拍向花可衣右胸。

  就是平時她也不是在乎被人襲胸的人,何況這種時候,便也不退不讓,雙臂
交錯互換,彭彭兩聲悶響,擊在彼此赤裸胸前。

  一擊之下,如中棉絮,絲毫找不到受力之處,內力再吐,依舊空蕩蕩不著痕
跡,花可衣心頭大驚,緊跟著右乳一陣熾熱,已被聶陽一掌拍上,豐美胸前就覺
一陣強烈陽勁,順著乳尖直透入體。

  「你……」花可衣失聲驚叫,想要撤掌閃身,才發現先前強行催吐的內力霎
時反捲回來,將她手掌牢牢吸在聶陽胸前,想要抬起右手自救,卻驚覺半邊身子
已被那股剛猛內力瞬間席捲,顫抖不停根本無從凝力。

  她練得是陰柔內功,此刻突然被陽剛真氣強行侵入,比起一掌將她打飛還要
難過,半邊經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陰陽失衡攪亂,讓她肌膚隱隱泛起紅光,週身
泌出細潤香汗。

  如此多的陽剛內力一股腦灌入,漲的花可衣頭暈眼花同時,也不免驚奇萬分,
聶陽將自己辛苦練就的內力驟然送出大半,到底是在作何打算?若是將這些內力
都聚在掌上,這一掌已足以將她打得傷筋斷骨。

  越想越覺得大大不妙,花可衣強行運起天靈訣,自丹田提起一口真氣,運至
左掌向外一吐,藉著反震之力便要向後脫身。此時她體內陽氣充沛,倒也佔了幾
分便宜,聶陽一聲悶哼,便向後震開。

  她回身便要向屏風外逃去,卻覺腦後罡風大作,不得已扭身出掌,雙掌相交,
聶陽又如方才一般運起正統幽冥九轉功,一股陽勁強行灌了過來。

  就像無禮客人不顧主人意願,非要將禮物留下一樣。

  可這禮物花可衣實在承受不起,她現在根本尋不到機會將這些陽剛內力吸納
轉化用以療傷,反倒因體內陌生內力過多,害的內傷影響更加明顯。

  「你……你瘋了麼!」花可衣怒道,拼著內傷加劇,硬撤掌力向後退開,連
屏風也撞倒在地。

  雖然入體內力讓她一時經脈難過異常,卻仍比不過他如此大耗真元損失得多,
所以她自然大大不解聶陽這是在做何打算。

  聶陽週身青白之色愈發濃重,他微微一笑,凌空彈起,一掌拍向花可衣額頭,
口中道:「怎麼,我敢給,你反倒不敢要麼?」

  花可衣右足麻木躲避不開,只得雙掌交疊抵在額前接下這掌,果不其然,又
是大股內力洶湧而至。

  「你……你這瘋子,內力又脹不死人,這般……這般送進來,有個屁用!」
並非內力相拼,花可衣倒也還有餘暇開口,只是這局面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更不
知如何應對。

  「既然脹不死人,你大方些收下又能怎樣?你怕什麼?」

  聶陽身在半空全靠膠著掌力支撐,相當是把體重也壓在了花可衣身上,叫她
殘餘內力不得不全力相抗,才不至於被聶陽這般凌空撲到。

  她自嘲般心道,行走江湖二十餘年,也不知被多少男人壓過,卻從未像這次
這樣令她毫無辦法。

  「姐姐怕你做什麼,你難不成還……捨得傷到姐姐麼?」花可衣勉強定下心
神,嫵媚一笑道,「只是你這麼胡來,姐姐怕傷了你的身子,不如……不如你收
了力,咱們回那邊床上,你想做什麼,咱們好好商量不成麼?」

  聶陽悠然道:「不成。你雖然騙我,我卻不騙你。今日這些內力你收也得收,
不收也得收。」

  他話音未落,更加剛猛的一股內力便湧了進來。花可衣所練天靈訣是純正的
女子陰柔內勁,陽脈幾乎毫無鍛煉,被這麼一股洶湧內息強灌進來,加上又騰不
出功夫將之導入丹田氣海,只能任其在週身奔走,一時間眼前發花雙耳轟鳴,幾
乎雙膝一軟跪到地上。

  她咬緊牙關打算拼著受上一掌也要撤掌逃命之時,聶陽另一手出指如風,沿
著手少陽三焦經一路逼下,竟彷彿連最後一絲內力也逼了出來。

  花可衣心中大惑不解,轉眼間手上壓力已消,也顧不得細想,連忙抖擻精神
雙掌一推將聶陽送了出去。

  聶陽順勢倒翻一個觔斗,穩穩坐在床邊,面色蒼白如紙,顯然是傷了真元。
可他卻並不調息打坐,反而左手一抬,並指成劍狠狠刺在自身額前。這一刺聚集
了不知多少至陰內力,他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旋即開口哇的一聲吐出一
片刺目鮮紅。

  花可衣呆呆看著,一旁的趙雨淨更是露出了看到瘋子一樣的神情。

  但馬上,花可衣就像想到了什麼一樣驚叫道:「你……你竟然……」她心神
一震,沒壓住體內奔走陽氣,喉頭一甜也險些吐出血來,她連忙收攝心神,卻仍
壓抑不住的流露出驚懼之色,顫聲道,「你竟然自斷了陽維脈!你瘋了麼?」

  聶陽緩緩將手放下,血絲猶存的唇角漾起一絲微笑,緩緩道:「我既沒練過
陰陽隔心決,也不想總是冒走火入魔的風險。這麼做,不正是最好的結果麼?」

  話雖如此,可又有幾人捨得?聶陽這不僅是斷掉了奇經八脈之一,更是等於
從此與陽剛內力無緣,不僅至陽武功不可修習,就連陰陽互濟的功法也再不能施
展,別的不說,光是他師承影狼的看家功夫影返,自此便少了至少一半威力。

  可看他那笑容,卻絲毫沒有半分猶疑不捨,竟像是早已有了這個決定,只不
過借此機會痛下決心一般。

  花可衣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強笑道:「虧你名字裡還有個陽字,自絕陽脈還
能如此利索。」如此看來,他提前將體內陽性內力散盡倒也有了解釋,走火入魔
自然也再無可能,此後唯一危機無非便是陰火反噬,可就算他現下起了性子,也
有兩個女子就在身邊,唾手可得。

  她心知今日無論如何也討不到好處,索性走為上策,口中一邊嘲弄,腳下已
經往窗邊挪去。

  哪知道聶陽擦了擦唇角血跡,竟若無其事的下床站定,週身異色也漸漸消去,
成了比此前膚色略微蒼白一些的尋常模樣。

  花可衣暗叫一聲不好,足尖一挑,把地上屏風踢向聶陽,柔腰一擰,便要破
窗而出。只要到了外面,她赤身裸體混不在乎,聶陽可未必有這面皮。

  指尖尚未觸及窗欞,一股陰寒勁風便已從旁側襲來,掌風如刀殺氣逼人,再
不是此前似是而非的渾柔陰勁,而是猶如得了陰陽隔心訣輔助下貨真價實的幽冥
掌。

  她毫不懷疑自己若吃下這掌便立刻要墜落九幽冥府,只好側身凌空出掌相接。
雙掌對印,明明無聲無息,她卻像是被澎拜潮水卷中,腕骨卡的一聲輕響,赤條
條的白嫩嬌軀呼的被擊飛出去,左足一點,才不致撞到牆上,狼狽落地。

  她幾乎快要撐不住臉上的嫵媚微笑,冷汗已從腦後流向雪潤光潔的脊背,
「你這幽冥掌,倒真是似模似樣。不知道的見了,怕是還以為你才是破冥老道名
副其實的徒兒,孫絕凡倒更像是冒牌貨色了。」

  陰陽隔心訣要自幼修煉,孫絕凡少女時遭逢大變武功盡失,之後武功再如何
修煉,那門心法卻再沒機會失而復得,單純看這幽冥掌力,倒確實不如聶陽此刻
精純陰狠。不要說孫絕凡,就是邢碎影,也差了不止半籌。

  少了陽脈阻礙,此前吸納的大量陰柔內力迅捷無比的散化在聶陽經脈之中,
尤其是桃花功練就的純陰真氣,幾乎是一霎間就納入九轉邪功的運轉之內,周而
復始的循環開來。

  聶陽斜邁半步,封死了花可衣所有去路,笑道:「花姐姐,我方才送了你一
份大禮,你要還什麼給我呢?」

  花可衣心中一驚,經脈中奔走內力才不過收束三成,絕不是交手良機,便打
算拖延片刻,媚笑道:「姐姐連皮帶骨都是你的,你還捨得找姐姐要東西不成?」

  聶陽微微仰頭,半閉雙目,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緊接著,雙臂一振
一步踏上,雙掌齊出直攻花可衣兩肋。

  若是早個半日,花可衣定然便是微微彎腰,將豐美酥胸送到聶陽掌底,再趁
他羞於下手伺機反擊,可現在她卻深信不疑,若是她使出這招,定然是被打出數
丈,吐血飛昇。當下不敢怠慢,天靈訣全力運轉,使出散花手中四兩撥千斤的招
數,卸力格開。

  掌腕一交,招式竟被那渾厚掌力帶的險些偏開,嚇得她花容失色,彈起一腿
便撩向聶陽下陰。

  口中仍不忘道:「好狠心的冤家,下手這麼重,是要姐姐的命麼?」

  聶陽回以一個笑臉,身形一側避開她纖秀足尖,左掌直劈向她飛踢足踝。

  花可衣腿法雖不及凌絕世那般神乎其技,卻也是她多年以來的保命功夫,僅
靠一足撐地,依舊變招極快,雪膝一挺,轉而斜踢聶陽頸側,不等招數用老,又
是一轉踢向聶陽面門。這一番搶攻已是花可衣捨命一搏,連體內凌亂內勁也不管
不顧,聚起殘存可用內力一鼓作氣便踢出了一十八腳。

  就見漫天足影紛飛,一條修長玉腿變幻莫測,一邊大洩香艷春光,一邊透著
森森殺氣。虛實相間之中,只待聶陽一招防失,就能將他逼退半步,得到一個微
小的逃命之機。

  聶陽間不容髮的險險避過,突然面色一變,好似是並未完全適應全新的運功
路數,不慎走岔了氣血,被最後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胸前。

  踢得他噔噔推開數步,花可衣自己卻也不太好過,這一腳用盡了全力,卻被
反震的踝骨生疼腳腕發麻。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連忙衝向窗邊,順手將地
上銅壺桌上茶盞一股腦丟向聶陽,只盼能阻他個一步半步。

  這次,將她擋回來的,卻是趙雨淨。

  那不比虛脫好多少的少女,不知何時將聶陽帶來的逆鱗捏在了手中,衝著她
便是一針射來。

  花可衣心下焦急,卻又不得不躲,這向後退出一步,就覺寒風襲體,比剛才
更加運轉如意的一股掌風直接將她罩入其中。

  一步人間,一步煉獄。花可衣絕望的歎出口氣,回身一掌迎上。此刻她天靈
訣的功力已散,回擊之時靠的已是聶陽灌入的內力,還沒有絲毫轉化,自然全無
威力可言。

  掌力直貫肩頭,花可衣仗著多年江湖摸爬滾打的經驗順勢一扭腰肢,卸去小
半力道,卻仍沒能免去其餘大半,身子一歪,被打的凌空轉了一個圈子。

  這下她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再戰,卻仍不甘心就此認輸,順著聶陽掌力斜掠
而出,踢在牆上一彈,飛身撲到床上,伸臂勒住了趙雨淨咽喉,右手一抬捏住喉
頭軟骨,強撐道:「你要什麼,找這丫頭不是更好?你若是非要把我留下,這丫
頭免不了還要吃醋傷心,乾脆,我直接幫你送她上路,省得她擾了你我的好事。」

  聶陽抬手看著自己右掌,微笑搖頭,道:「你送不送她上路,與我何干?」

  花可衣眼中殺氣大盛,既然今日自己已經難逃一劫,那最後拼掉這趙家丫頭,
總算也不是賠的乾乾淨淨。她辦事絕不拖泥帶水,殺機一起,立刻便力貫指尖,
向著脆弱喉骨捏了下去。

  與我何干四字說罷,聶陽還在看著自己的右掌,而當花可衣抬肘施力之時,
他的右掌已經推了出去。

  狼影幻蹤,輾轉騰挪身法,幾乎無出其右者。花可衣眼前不過一晃,聶陽的
那一招破冥通天已近在咫尺。這下當真是避無可避,這一掌穿過趙雨淨腋下,重
重印在花可衣肋側,她噗的吐出一口血霧,翻滾撞在床內牆上,砰的摔跌下來,
四肢軟癱的躺在床內。

  「你……」她開口想要說話,卻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若不是有聶陽先前灌入
的內力自行反應幫了大忙,她此刻一縷香魂怕是已落入牛頭馬面之手。饒是如此,
她也斷了數根肋骨,受了嚴重內傷,連同未癒舊傷,就算好好調理,沒有一年半
載也難以恢復如常。

  趙雨淨嫌惡的瞪著花可衣,向床邊挪了挪,道:「這種女人,殺了便是。」

  聶陽微微一笑,邁步踏上床來,道:「花姐姐這樣的人物,我怎麼捨得害她
性命。」口中說著,伸手便握住了花可衣豐如玉丘的半邊酥胸,緩緩捏揉。

  花可衣心中清楚得很,此刻聶陽看上的,可絕不是她這副艷名遠播的身子,
強撐著笑臉道:「你……你這人也真是,好好跟姐姐說,姐姐還能不給你麼?做
什麼鬧得要打要殺的。咳咳……咳!」

  再千嬌百媚的美人,咳著血沫擠出的笑容,總會有些扭曲。趙雨淨哼了一聲,
轉過頭去,低聲罵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了發騷。真是天生的賤人。」

  花可衣咳了兩聲,總算順了氣息,略帶苦澀的看了聶陽一眼,柔聲道:「怎
麼,你也覺得,姐姐是個天生的賤人麼?」

  聶陽的手掌越揉越緩,最後從她胸前拿開,他略顯複雜的看了花可衣一眼,
起身下床拾起了衣服,一邊往身上套著,一邊道:「我只知道,人生下來,都只
是人而已。」

  花可衣看著他將衣服一件件穿好,緩緩道:「聶陽,你強灌進來的內力折騰
的我半死不活,我又受了這麼重的內傷,天靈訣可是決計用不出來了。你不趁著
這時候采掉我的內力麼?」

  聶陽回身看著她血跡斑斑的裸身,道:「我原本的確是要如此。」

  花可衣笑著挪了挪身子,擺出了全無防備的迎合架勢,「那你為何還要穿衣
服呢?莫不是嫌姐姐現在的模樣不夠美麼?」她口中雖如此說著,雙目卻泛著水
光,語氣也充滿譏誚,看向聶陽的視線,就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而又殘酷的回憶
一般。

  聶陽將腰帶束緊,淡淡道:「我只是突然沒興趣了。」

  「我去買身新衣服來。趙姑娘,花可衣的命,你就當是為了邢碎影的命,暫
且留下吧。」聶陽將長劍別在腰間,沉聲叮囑道。

  自絕陽脈後,聶陽身上彷彿又起了什麼變化,趙雨淨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一
些,卻說不清楚,隱約好似是先前那股令她心悸的感覺,莫名淡化了少許。

  他剛踏出兩步,花可衣突然開口道:「聶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和你們聶
家有什麼仇麼?」

  聶陽一怔,停步。他當然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花可衣頓了一頓,緩緩道:「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他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
親人,就是死在你們聶家人的手上。」

  聶陽推開屋門,漠然道:「是麼?那……便再好不過了。」他走到門外,回
頭道,「我保證,他很快也會死在聶家人手上。」

  花可衣睜大雙眼看著聶陽的臉,接著慢慢的躺倒在床上,苦笑著閉上了雙眼。

  接著,屋門關上了。

  他很放心的把這兩人一起留在了屋內,因為他關門前已經看到,趙雨淨毫不
猶豫的用逆鱗向花可衣手臂上射了一針。

  只要花可衣殺不掉趙雨淨,其餘會發生什麼,他也懶得去管。

  趙雨淨麻住了花可以後,倒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恨恨的罵了她兩句,
便穿好貼身小衣,盤坐調理空空如也的經脈。雙腿一分,股根處又扯動出一陣裂
痛,她微微皺眉,這時才隱隱對自己已經成為女人一事有了真切的感覺。那嬌嫩
洞穴裡,彷彿還有無形異物充塞其中一半,漲漲的好不難過。

  聶陽出門並沒太久,頃刻便返了回來,手上拿了三套令趙雨淨和花可衣同時
大皺眉頭的衣裙。這等俗艷衣物真要穿在身上,怕是出門便被認為是花街柳巷倚
門賣笑的貨色,加上樣式也實在難看,不要說花可衣,就連沒什麼見識的趙雨淨
也明白的表示了拒絕。

  「沒辦法,」聶陽微笑道,「我手上沒帶什麼銀子,能買到這個,還是靠老
板和氣生財。」

  趙雨淨皺眉道:「我寧願不出屋門等我原本的衣服干了。」

  花可衣更是直接道:「你要姐姐穿著這個出門,還不如就這麼讓我出去給人
看。反正也是一般的丟人。」

  聶陽看了看手上衣裙,倒也著實看不出哪裡不對,只有道:「你們隨便穿著
遮一下身子,這幾天吃住都不用離開,也不怕被人看見。」

  「幾天?今晚咱們不回去麼?」趙雨淨對這種小鎮客棧沒有半點安全感,雖
然回去後必定被百般譏刺,總歸是靠著如意樓的大樹,遠好過在這邊人生地不熟。
她本以為只是今日在這裡臨時約會一晚,最晚次日就會歸返,哪知道看聶陽的打
算,竟是要住上幾天,「而且,你剛才不是還說你沒有銀子?續房的錢要從哪兒
出?把這女人賣給老闆麼?」

  花可衣哼了一聲,不忘反擊道:「把我賣出去,起碼也能買下這家客棧,你
也太大手大腳了。」

  聶陽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涼茶,微笑道:「付的房帳不過是做個樣子。這裡的
房錢飯錢,早已有人付過了。你我就算在這裡住到入冬,也不會少你半頓飯菜。」

  花可衣微瞇雙目,隱約猜到面前這青年想必和如意樓又做了什麼交易,只可
惜現在的他再不若早先那般容易誘騙,也只好絕了套話的心思。

  聶陽就像讀出了她的心思一樣,道:「你們也不必悶頭猜來猜去。這房錢也
不是那麼好賺,住夠了日子,便是還賬的時候了。」他頓了頓,沉聲道,「大可
放心,還賬的只有我一個人而已。」

  這一番巨耗下來,三人都是身心俱疲,聶陽叫了一桌飯菜,等花可衣從麻藥
效力中完全醒來後,三人將滿滿一桌佳餚吃了精光,兩個女人穿得花花綠綠本也
沒什麼形象可言,又一個受傷極重一個筋酥骨軟,吃相也難說的上好看。趙雨淨
倒也罷了,要是花可衣當年的裙下拜臣有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樣,不知道要將眼珠
子瞪出幾丈遠去。

  此後三人在略顯微妙的氣氛中一住便是五日,花可衣重傷在身老實的很,乖
乖的飯來便吃飯罷便歇,不再撩撥聶陽,最多在飯桌上逗兩句趙雨淨,氣得她面
紅耳赤權當苦中作樂。

  坐立不安的,反倒是趙雨淨。

  她經了人道之後最初三天還好,股胯間陣陣疼痛還能叫她暫且忘記那一次的
極致快樂。到了第四天裡,傷處漸消,那股令人心頭陣陣發癢的回憶開始不時撩
撥她的春弦,吃著飯菜,就那麼呆呆地看著聶陽寬闊胸膛,看上一會兒,被花可
衣調侃幾句,才慌張的紅著臉回過神來,埋頭吃飯,連菜也一筷不夾。

  無奈獻了內力之後,她再也拉不下臉皮找不到借口向聶陽艷事重提,唯有強
壓著心頭躁動,不時偷偷瞄一眼潛心練功的聶陽。

  這五日裡,聶陽近九成的時間一直都是那樣,端正的靠在床內牆畔,五心向
天,閉目打坐。偶爾說上兩句,也都是沒甚意義的閒話,絲毫看不出大仇在身的
急迫。

  到了第六日正午,這樣悠然無事的閒居終於宣告結束,小二這次送上房中的,
不僅是飯菜,還多出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泥封之側似乎畫了一些記號,趙雨淨和
花可衣對望一眼,均是面帶疑惑,誰也沒能看懂。

  聶陽隨便掃了一眼,一掌拍開泥封,仰頭便就著壇口灌下幾口,酒漿順著唇
角洩下,他也渾不在意。喝了幾口下去,他霍然起身,笑道:「趙姑娘,花寡婦,
之後會有人過來接二位到我落腳之處,我還賬之時已到,先走一步了。」

  說罷,也不顧二人驚疑目光,轉身走到窗邊,順著花可衣曾經苦苦尋求而不
得從中逃脫的那扇窗口飛身而出。

  落下之處,早有人備好黑鬃良駒,他雙足一夾,四蹄飛揚,向著孔雀郡絕塵
而去。

  花可衣面色凝重,只因她心知肚明,不論聶陽和如意樓有了什麼新的約定,
對邢碎影而言都絕對不是好事。這世上若還有一個人擔心邢碎影的安危,那便是
她了。

  而基於同一個理由,趙雨淨的面上卻泛起了喜色。這個在她視線中越去越遠
的背影,讓她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這五日之間,孔雀郡彷彿從先前的動亂中漸漸平復了下來,如意樓和天道相
安無事,燕逐雪依舊行蹤詭秘,祁英仍舊抱著他的破荒刀住在洗翎園中花天酒地。

  至少表面上看來,便是如此的風平浪靜。就連往日身負武器的陌生面孔,也
漸漸少了大半。

  李蕭手下參客原本還留在郡中的那些終於悻悻南行,向著清風煙雨樓的方向
去了。可以預見,今後他們唯一的要務便是天涯海角的追逐聶陽這個仇人。一如
聶陽現今正在做的。

  兩方人馬之外,還是有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平靜下掩藏的波濤洶湧。畢竟,
作為孔雀郡的地頭蛇,董凡董大老闆還很難讓自己知道的太少。

  比起郡內這刻意掩飾出的安寧,看不到的地方那些風起雲湧的情報才是他興
趣所在。

  只不過這些情報付出的代價著實不小。

  七十三名雇來的好手,二十一個自小培訓的死士,撒網一樣的探查,最後回
來的竟只有十一人。

  東方漠在押運往北三堂總舵路上遇劫,毫無意外,下手的是天道。這樣一個
高手可以籠絡過來,若是董凡有實力去搶上一搶,只怕也會忍不住下手的。

  凌絕世攜師妹孫絕凡與如意樓交涉東方漠之事無果,大鬧一場,不歡而散。
雲盼情慕容極雙雙受傷。

  向南追蹤聶陽的天道高手才一踏入清風煙雨樓地界,便一夜之間被人打成重
傷,百日不得動武,灰溜溜四散而去。

  特地從百里之外趕來支援祁英的金鏢十三騎,卻根本沒能進入孔雀郡方圓百
裡。一場伏擊,十三人的名號自此而銷。

  原本就是孔雀郡兩大勢力之一,如意樓得了地利之便,顯然在這幾日的暗地
交鋒中佔足了上風。

  這對董凡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儘管真正的大老闆明確表示了不會站在聶陽
的敵對立場,卻也沒說會因為人情而拱手讓出孔雀郡內十餘年的積累。如意樓早
已知道董凡運作的不僅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妓院而已,只不過與天道糾纏不休又忙
於各路任務,無暇理會他們。這次他們好手雲集,真要輕鬆擊退了前來尋釁的天
道,怕是會順手將這藏污納垢之所一併收拾。

  天道得利的話,結局也不外如是。

  因此唯有這兩家爭鬥到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才是上策。

  為此董凡幾乎竭盡所能,哪知道燕逐雪和祁英根本不是他這個級數的黑手可
以挑撥成功的人物,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想來是沉不住氣的那些人,聶陽南行
那天就都已做了燕逐雪劍底亡魂。

  而就在董凡苦思冥想如何幫他們打破僵局的時候,祁英卻找上了門。

  這算是名動江湖的破荒刀自來到孔雀郡的那天起就住進了最好的房間,享受
著最好的姑娘。即便天璧皇朝安寧富裕,民間商號繁多大富之家比比皆是,三千
兩也絕對不是個小數目,而祁英推出銀票的時候,連眉梢也沒動一下。

  不論董凡怎麼看,也不覺得這是一個有資格單挑燕逐雪的高手,反倒更貼合
他的另一個身份,西南富商的二公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嚴肅,很認真的把一封挑戰信放在了董凡面前,很沉
穩,很鎮定的說道:「勞駕董大老闆幫兄弟個忙,將這封挑戰信務必交到隨便哪
個如意樓弟子手上。我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和燕逐雪一對一較量一場。」

  董凡注視著他的雙眼,沒有看到半分有所謀劃的跡象,就像真的只是要與燕
逐雪約戰。

  他擠出一個毫無破綻的微笑,用關切的口氣道:「祁兄,您可是我們這兒的
貴客,我也不妨跟您直說。可能您常年在西南閉關,對那姓燕的女人不太瞭解…
…」

  祁英抬手打斷,笑道:「我此前對她確實不太瞭解。」他頓了一頓,自懷中
掏出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張,掃了一眼,悠然道,「清風煙雨樓謝老兒的親
傳弟子,在江湖上辦下了那麼多大事,又嫁到了如意樓直升三堂總管,我想要全
然不知,倒也是件難事。」他將那張紙收回懷中,沉聲道,「我正是知道了太多,
才明白想要與她分出勝負,哪條路是最妥當的。」

  他握緊了手中的刀柄,正色道:「我堂堂正正向她約戰,為孔雀郡的事情做
個了斷。縱然一敗,也總算對得起天道公義了。」

  董凡斜目望著他,一時也分不出這話到底有幾分真誠,幾分作假,單從江湖
聲望來看,破荒刀確實對得起天道之名,也無怪他是為數不多的大方承認自己身
份的成名人物之一。

  只是不論真假,這總歸是個機會。董凡略一思索,便痛快的答應下來,微笑
著退出了房間。

  他望著手上輕如羽毛卻又重似千斤的信封,目光閃動,片刻後,叫來了一名
心腹,叮囑妥當將信封交了出去。

  洗翎園與如意樓明面上的生意免不了互有往來,送信自然是易如反掌。

  只不過……真的只是幫忙送信而已麼?董凡沉吟良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起身往大老闆的密室中去了。

  不顧風險裝作不知養在身邊的那個白繼羽,也許到了該用的時候了。

  他這麼想著,打開了密室的門。


乳硬助性 第六十五章


                (一)

  不多時,聶陽面色漸漸變得青白交錯,原本額上汩汩流下的汗水,竟漸漸化
做了一道道霜白冰痕,一絲絲寒氣從他天靈之上冒起,連趙雨淨靠著他膝側的那
條粉腿,也感覺到一陣令人心悸的涼意。

  「你……你這是吃了氟利昂麼?」

                (二)

  她目光轉向趙雨淨,戲謔神情也漸漸變的如冰刺一般銳冷,「趙丫頭,你的
寶貝已經送出去了,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不妨跟姐姐說,姐姐盡力給你辦了,
也叫你走得不那麼遺憾。」

  「我……我房貸還沒還清。」

  「……算了,你還是活著吧。」

                (三)

  聶陽順勢倒翻一個觔斗,穩穩坐在床邊,面色蒼白如紙,顯然是傷了真元。
可他卻並不調息打坐,反而左手一抬,並指成劍狠狠刺在自身額前。這一刺聚集
了不知多少至陰內力,他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旋即開口哇的一聲吐出一
片刺目鮮紅。

  花可衣失聲驚叫:「變身?二郎神?」

                (四)

  到了第六日正午,這樣悠然無事的閒居終於宣告結束,小二這次送上房中的,
不僅是飯菜,還多出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泥封之側似乎畫了一些記號,趙雨淨和
花可衣對望一眼,均是面帶疑惑,誰也沒能看懂。

  聶陽側頭看了一眼,面色一沉,道:「這酒怎麼還有保質期?」

                (五)

  說罷,也不顧二人驚疑目光,轉身走到窗邊,順著花可衣曾經苦苦尋求而不
得從中逃脫的那扇窗口飛身而出。

  落下之處,早有人備好黑鬃豪豬,他雙足一夾……

  「啊啊啊啊——!」

                (六)

  七十三名雇來的好手,二十一個自小培訓的死士,撒網一樣的探查,最後回
來的竟只有十一人。

  一個中鋒,兩個邊鋒,三個中場,四個後衛,一個門將。

  嗯……傳說中的四三三大陣。

                (七)

  祁英抬手打斷,笑道:「我此前對她確實不太瞭解。」他頓了一頓,自懷中
掏出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張,掃了一眼,悠然道,「現在我可瞭解的清清楚
楚,身高一米七,三圍八十四、六十、八十五,這可是極品少婦啊……」

  「那個……我怎麼覺得您方向錯了。」
2014-3-7 15: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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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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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破荒濺血

  「燕氏總管芳鑒賜啟:久欽鴻才,時慕芳容。未盡來客之誼,反增煩擾,多
負雅意,羞愧難安。聶少俠南行而去,得以妄竊閒暇。連日多蒙閣下悉心饋贈,
傾感不勝。愚兄惶恐,虛長年歲,卻無緣目睹閣下驚世之才,萬望惠賜一面,切
磋指點。明日未初,郡西五里碧草連坡,一丘一亭,愚兄敬候,願得蒞臨為幸。
以武會友,不涉凶災,點到即止為盼。若愚兄僥倖偷得半式之功,不敢狂妄,但
求高抬貴手,暫歇干戈。若愚兄馬齒徒增,勢必無顏示人,願承卓裁,如意樓凡
所在處,愚兄定當退避三舍。恐難盡意,惟望余言後續。恭祝春祺。祁英謹啟。」

  慕容極似笑非笑的將信上內容一字不落的念完,抬眼看向對面的燕逐雪,苦
笑道:「此人倒也有趣,明明是武林中人約鬥的書信,還非要花點散碎銀子,請
個末流書生弄上這麼幾句,真是不倫不類。」

  雲盼情聽得幾欲睡去,晃了晃頭,嘟囔道:「絮絮叨叨拉拉雜雜,到底想幹
什麼?」

  慕容極沉吟道:「單純看這挑戰信,意思到很直接。他要和燕總管決鬥一場,
點到即止,只為勝負。他要是贏了一招半式,孔雀郡中便暫且休戰,換言之,就
是只要他不傷及如意樓的利益,我們便不可插手。他要是輸了,此後決不再與如
意樓為敵。」

  燕逐雪微微蹙眉,也不說話,逕自起身而去。

  雲盼情訝然道:「師姐……她這是答應了麼?」

  慕容極苦笑道:「這種挑戰,若說沒有其餘謀劃,也沒人會信。由這信來看,
此前我們倒是低估了天道的野心。」他語聲微頓,沉聲道,「沒料錯的話,他們
這是要順勢向洗翎園下手。如果董大老闆忘了偷偷看一眼這信的內容,那恐怕免
不了傷筋動骨一番。」

  他目光閃動,又道:「不過也不能說沒有別的可能。董大老闆一直坐山觀虎
鬥,想來也讓某些人感到心焦不已。祁英既然敢托信給他,自然就應料到對方必
會窺知其中內容。這信中含義若是叫董大老闆坐立不安,按捺不住貿然出手,便
正中了天道下懷。」

  「有時我真替你們這班人累得慌,」雲盼情搖了搖頭,輕笑道,「一封囉哩
吧嗦的破信,還非要想出個一二三來。你怎麼不說,那祁英就是個人如其名的俠
義高手,真心想向我師姐挑戰呢?」

  「呃……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慕容極只有繼續苦笑,道,「祁英久居西南
邊陲,近年才逐漸移居到中北六州,數年前他一入天道,便廣告天下,倒也算天
道中為數不多的異類。此前我方與天道多次交鋒,他都極少插手,這次他現身洗
翎園,還有樓中弟子玩笑說他是看上了這邊的美酒名妓。」

  他看向雲盼情,問道:「江湖中能有祁英這般名聲的,可有蠢人呆子?」

  雲盼情搖頭道:「沒有。」

  「那自然要將所有最壞的可能性都考慮進去。因為我們對他瞭解太少。」慕
容極似乎對當前形勢覺得不滿,微微皺眉道,「聶兄已在豐州耽擱了太久,只怕
並非是什麼好事。」

  「我反倒覺得在豐州才是最好的情況。」雲盼情立刻反駁道,「薛姐姐和我
師姐都在這裡,天道又要忌憚我師父師伯,如果順利,我還想讓聶大哥去清風煙
雨樓盤桓幾日,好好休息一番呢。」

  慕容極面色沉重,搖頭道:「當初聶兄提出這次計劃,便已被多人否定,只
是他決心靠自己的力量報仇,才一意孤行不管他人意見。樓主雖設法解決了其他
問題,派我前來幫忙,卻也不是沒有其餘安排。現在此事已經出了如此多的變數,
又讓影狼遺孀命喪黃泉,這消息全靠燕總管幫手才得以壓下,而一旦傳進他們的
耳朵……」慕容極露出一個更加苦澀的微笑,緩緩道,「事態發展,怕就不再是
可控於咱們這幾人之手了。聶兄想要親手報仇,更是無異於癡心妄想。」

  雲盼情全然不解,迷惑道:「這話怎麼說?我怎麼完全聽不懂你的意思。到
時候難道還會有什麼絕世高手幫邢碎影出頭麼?」

  慕容極搖頭道:「恰恰相反,若不是杜遠冉前輩一心想讓聶陽親手血恨,孫
絕凡也堅持不要同門師姐替她報仇,邢碎影只要露出蛛絲馬跡,便早已是個死人。」
他怔怔的望向窗外天空,道,「且不說別的,華夫人不久即將動身歸返。若是聶
清漪的死訊被她帶回給她夫家得知,聶兄的復仇大計,可就再沒多少時間了。」

  雲盼情思忖片刻,才以拳擊掌道:「你是說……到時候邢碎影就會被搶先殺
了?」

  慕容極點了點頭,道:「聶家的家事,他們無心過問太多,聶清漪的性命,
可就算是杜家家事了。正如聶兄之事,薛憐一得托付,便立刻拋下手中要事全力
趕來一樣。杜遠冉前輩遺孀之死,你自然知道會驚動哪些人。」

  雲盼情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那群老怪物可是說好了不再插手江湖中事
了,你看我師父師伯,不也……」她活說到這兒,自己也不禁搖了搖頭。對於那
群人,能做到的無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她師伯謝清風不問雜事多年,
這次一幫好手跑去清風煙雨樓的地界,不也被收拾的斷臂瘸腿了麼。

  「想來邢碎影應該也有此覺悟了吧。」慕容極負手而起,皺眉道,「我隱約
覺得,他殺掉聶清漪,並不僅是因為仇恨。他……這是在把聶兄逼向絕境。這人
根本不在乎會有什麼人來追殺他,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反而要借此給聶兄壓力,
讓他不得不加快報仇的步伐。」

  雲盼情啞然失笑,擺手道:「你想太多了,絕不可能的。怎麼會有人這樣要
挾人的,『你快來殺我啊,你不來殺我我就被別人殺了』。這要蠢到什麼地步才
行。」

  慕容極只有微笑道:「你說的對,也許我真的是想多了。還是收回來,好好
想明日決鬥的事情吧。」

  「到時聶大哥會回來麼?」雲盼情突然問道,話音略含不滿,「他和那趙雨
淨一併消失這麼久了,這種時候還不回來,是要和那女人私奔麼?」

  結果這話恰好被進門準備叫他們用飯的董詩詩聽到,這位心頭本就憋悶的正
妻立刻神情一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便走。雲盼情連忙追了出去,免不了,又
是一番寬慰。

  「女人啊女人,就像好酒一樣,沒有了想,有了就貪,結果多了……多了就
會頭疼,我現在就很頭疼,真的。你別笑,再笑,我立刻給你安排十七八個老婆,
讓你好好體會體會。」想起樓主那時半開玩笑的話,慕容極看著一前一後跑遠的
兩抹倩影,唯有繼續苦笑而已。

  照理說,這種只有兩方知道的決鬥,旁觀的自然只有雙方人馬才對。可大概
是大家心知肚明董大老闆必然會偷看信中內容,董大老闆也知道瞞不過大家索性
落個大方的緣故,到場的眾人明顯分成了三批。

  決鬥雙方各帶了十幾人掠陣,祁英身後都是些彪悍的高壯弟子,紛紛抱刀而
立。燕逐雪只帶了寥寥數人,其中好手也只有非要跟來的雲盼情而已。她此前和
凌絕世一番交手,吃了些暗虧,但還是放心不下,硬是過來觀戰。

  剩下的三四十人,則全是董大老闆的排場。可一眼掃過去,卻也看不出什麼,
都是些擺桌放凳,端茶送水的傭僕。這倒也符合他找的借口:「區區不才,聽聞
二位絕世高手在此決鬥,特地趕來略盡地主之誼,大家不用客氣,儘管吃喝,都
算在小人賬上。」

  不過誰都知道,明面無好牌,這坡頂小亭方圓數十丈內倒是沒什麼藏身之處,
再遠些的林子,可就難說得很了。

  「燕總管,在下知道你不是多話之人,也就不多費唇舌了。今日一戰,也不
為什麼虛名,只是為了將這些煩心之事,一併作個了斷。」祁英內功渾厚非常,
說話聲音並不很大,卻讓周圍所有人聽的清清楚楚,嘈雜人群也漸漸跟著安靜下
來。

  見燕逐雪並不說話,祁英繼續道:「既然有如此多的見證,我也不妨將賭約
說個清楚明白。正如在下信上所寫,若是今天的切磋在下僥倖贏了一招半式,也
不說什麼要你們如意樓自此退出孔雀郡的無聊廢話,我只要你們給我一個月時間,
這三十天裡,我絕不招惹你們如意樓弟子,你們也不要干涉天道行動。」

  他停了片刻,掃了一眼燕逐雪的臉色,看她神情如常依舊一副漠不關心的樣
子,心下稍安,繼續道:「當然,燕總管武功深不可測,在下多半並非敵手。若
是到時輸給尊駕一招半式,也請給在下留幾分餘地,此後祁某決不再與如意樓為
敵,並將歸束部下弟子,退避三舍。」

  雲盼情在旁聽到此處,不禁扭頭看了一眼董凡的臉色,他雖然面上還帶著客
套微笑,眼神卻已變得無比銳利,左手搭在扶手上,食中二指上上下下敲個不停。

  慕容極說的果然不錯,祁英這一注賭的有驚無險。燕師姐要是不慎輸了一招,
他便得了大把時間來對付董凡培植的勢力,而燕師姐要是贏了,有話在先,自然
也不好一劍將他殺了,今後對方全面退讓,如意樓也不好主動出手,仍可以爭取
到對付董凡的餘裕。唯一的變數,無非就是如意樓借此機會與董凡聯手,祁英所
賭的,也就是如意樓不屑與董凡這等逼良為娼之徒為伍而已。

  她不知師姐要作何回應,心中焦急,竟沒注意有人悄悄到了她身後,直到袖
子被輕輕一扯,才驚醒回頭,幾乎同一時刻,纖纖玉手也已握住劍柄,森寒清風
古劍嗆的一聲亮鋒數寸。

  不過也只拔出了數寸,她一看清來人身份,頓時鬆了口氣,微笑道:「聶大
哥,你什麼時候學的這般神出鬼沒,嚇了我一跳。」

  聶陽面上帶著青色鬍渣,臉色甚是蒼白,但目光炯炯精神顯然大好,他長劍
隨隨便便的掛在腰上,手中卻拿著兩根竹籤,簽上穿著數個紫紅棗糕,似是過油
炸過,甜香撲鼻。他微微一笑,將兩串棗糕送到雲盼情手中,低聲道:「我欠了
你不知幾頓,今日路上恰好看到這點心有幾分新奇,想來你必定在此,就買了些
權當還賬一次。」

  雲盼情看他額上猶有汗水,也不知從哪裡趕來,卻還想得起欠她的點心零食,
忍不住笑靨如花,一口咬下半塊,含糊不清道:「只算一次,另外幾頓,可不許
賴帳。」

  聶陽抬手揉了揉她的烏髮,柔聲道:「那是自然,我欠下的,我一筆筆都記
得。」

  祁英遠遠也見到了聶陽,他皺了皺眉,與心中畫像模樣兩相印證,即刻明白
了來人身份,不過他並不是為李蕭之仇而來,此刻自然是裝做糊塗,抱拳道:
「燕總管,在下還等著你的答覆呢。」

  燕逐雪看了聶陽一眼,淡淡道:「我拒絕。」

  此話一出,祁英面上變色,周圍觀者也都露出驚訝神情。祁英自降輩分,又
遞貼約戰,雙方均有旁證到場,合乎江湖規矩,如無特殊原因,硬不接戰的,通
常便被認定是敗了一籌。燕逐雪身負北三堂總管之名,幾乎可以算是如意樓的顏
面,竟如此輕巧的拒絕出口,自然令人驚疑。

  她似乎不願多話,卻又不得不開口般微蹙柳眉,啟唇道:「天道勞師動眾來
此,可是為了替李蕭報仇雪恨?」

  明面上的緣由本就如此,祁英自然不能否認,只好點頭道:「不錯。」

  燕逐雪隨即道:「李蕭是何人所殺?」

  祁英道:「聶陽。」

  燕逐雪微微揚眉,雙目精光乍現,道:「如意樓不惜大動干戈,不過是為了
庇護樓主同門聶陽,純屬私怨,你借此私怨向我約戰,我為何要應你?」她緊接
著玉指一伸,指向聶陽道,「李蕭身份並未如閣下般公諸於眾,即便所指罪行確
是聶陽所為,也不過是無心冒犯了天道而已。可既然現下你們找上門來,他也總
要給你們一個交代。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祁前輩打算一戰解恩仇,不妨就與聶陽
做個較量吧。我與你們做個見證,一戰之後,一筆勾銷。」

  說罷,她竟就此退出小亭,站在坡側,淡淡道:「聶陽雖為狼魂,卻並非如
意樓門人,這一點,還望祁前輩牢記在心。」

  雲盼情眨了眨眼,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身畔一陣微風,聶陽已閃
身而出,大步走向坡頂亭中,朗聲道:「影狼聶陽在此,李蕭之事本就是有人栽
贓嫁禍,今日一戰之後,不論在下勝敗死活,還盼祁前輩再加調查,還我一個清
白。」

  董凡面色一沉,轉眼唇角浮現一絲詭笑,端起茶杯悠然抿了一口,低聲對一
旁僕役交代了兩句,那人微一點頭,快步離去。

  祁英面色卻沉重了許多,他頗為不甘的看了燕逐雪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
「聶兄弟,李蕭一事我們確實有誤會你的可能,早先聽聞你已經南行而去,我本
就想索性不再追究,待到詳細調查之後再做打算。你今日出頭應戰,算是要將清
白賭在我手中這口刀上麼?這也未免太過衝動,你就是為了旁人,也要想想旁人
值不值得你如此。」

  他話中所說的旁人,明裡指的是如意樓,暗含之意,卻是問他值不值得為了
洗翎園這種勢力現身涉險。他暗示的非常明白,若是聶陽不插手此事,作為交換,
他就會再把李蕭之死詳細調查,真相大白之前不再追究。

  聶陽卻像全然不懂一樣,拱手道:「如意樓念在故人之誼,幾次三番出手相
助,此時在下但凡有丁點廉恥之心,也不能袖手旁觀,只為一己安危著想。」這
話避重就輕,輕輕巧巧地便將這一戰定性,與洗翎園再無干係。

  決鬥的對象換作了聶陽,與如意樓的約定自然毫無用處,想要爭到空暇的謀
劃頓時落空,加上那挑戰信交到董凡手上之時起,便等同於與洗翎園徹底決裂,
祁英這彪人馬,頓時被卡在一個尷尬無比的境地。

  不過幾個閃念之間,祁英已定下心神,既然此刻已討不到原本的便宜,總不
能全盤賠出,便道:「既然聶兄弟執意出手,那也只好如此。」他似乎不願在燕
逐雪面前盡顯武功,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祁某有備而來,聶兄弟卻是倉促
出陣,我又虛長不少年歲,難免被人說是以大欺小。不如就由我的關門小徒,向
聶兄弟討教幾招。」

  他也不等聶陽答話,話音剛落,就轉身走出亭外,把背後空門大大方方的亮
在聶陽面前。旋即一個青衣少年大步邁進小亭,抱刀拱手道,「孔彪討教,聶少
俠,請。」

  聶陽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盯著祁英背影,冷冷道:「自己不敢出手,
便叫門下走狗出來送死麼?」

  孔彪面上頓時變了顏色,口中喝道:「看刀!」一刀打橫斬出,四平八穩,
卻並未咄咄逼人,章法有度,以他的年紀,刀式能在此時不露一絲火氣,實屬難
得。

  聶陽左手一抬一翻,準確無比的拍在刀側,一股陰柔內力透刀而過,藉著影
返手法直震孔彪虎口。

  噹的一聲,刀柄險些把握不住,孔彪心中大驚,當下不敢怠慢,抽刀後躍,
舞起一片刀花護住身前。知道對方內功深厚,他也不敢搶攻,打算先守住幾招再
做決定。

  這想法本來不錯,祁英門下刀法本就是蓄而後動,雷霆一擊之前,大半都是
守招。可他錯的是遇上的是此刻的聶陽。

  根本不願與孔彪多做糾纏,聶陽冷笑一聲,一拍劍鞘,長劍龍吟而出,他反
手一抄,身形驟然一矮,一道寒光斜挑孔彪胯下——出手便是百無禁忌的迅影逐
風劍。

  本沒將這當作生死決戰,聶陽一劍刺向陰毒要害,登時驚出孔彪一身冷汗,
刀招一收便全力斬下,出盡了渾身力氣要保住胯下要緊之處。

  聶陽也不變招,不管不顧的依舊刺出,只不過眼見刀刃即將砍在聶陽手臂之
時,那一劍已刺穿了孔彪的大腿,同時一股雄渾陰勁自劍刃奔流而至,只見孔彪
傷處驟然迸裂一片猩紅血花,整個人竟順著劍鋒所指倒飛而出,連刀也脫手飛出,
噹啷掉在地上。

  一招便將孔彪重傷,祁英眉心緊鎖,立時便看出僅靠弟子絕無可能將聶陽擊
敗,不禁心中生疑。按照此前調查,聶陽武功並非多麼出神入化,影狼絕學他至
多只能發揮出三成有餘,即便他學了幽冥九轉功之後大有進境,也不至於如此突
飛猛進才對。

  預估之中,孔彪至少也能接下七八十招,這麼看來,聶陽武功比起月餘之前
高了六成不止。祁英心中算計,口中仍道:「聶兄弟好俊的功夫。不愧是影狼傳
人,在下佩服得很。」

  聶陽面帶微笑,說出口的卻是:「不必假模假樣的說些廢話,你要出手,就
趕快上來。」

  祁英盛名在外,雲盼情不免有些擔心,悄悄走到師姐身畔,低聲道:「師姐,
聶大哥他打得過那大叔麼?」

  燕逐雪輕輕撫著她的手背,柔聲道:「我不知道。但有我在,你還擔心什麼。」

  雲盼情笑著靠在師姐身上,撒嬌般道:「師姐最好了。我以後再也不氣師姐
夫了。」

  燕逐雪微微一笑,摟住她嬌小的身子,抬頭看向亭中,不再說話。

  那小亭並不適合大開大合的刀法施展,由此可見,祁英這場決鬥本就並非誠
心,多半就是刻意求敗而來。現在對手換了聶陽,他自然不可能再讓這種便宜出
去,站定在亭外草坡,他緩緩將刀揚起,沉聲道:「影返幻蹤,迅影逐風。久仰
影狼功夫奇詭無雙,無緣得見,聶兄弟,請賜教。」

  最後一字出口,祁英週身富家之氣霎時盡去,猶如寶刀出鞘,殺氣大盛恍若
有形。燕逐雪遠遠看到,登時眉心微蹙,右手緩緩扶到了腰間劍柄之上。

  聶陽也察覺到祁英武功絕對不可小覷,當下緩緩踱至亭外,雙目牢牢鎖住寒
氣逼人的刀刃,劍尖斜指地面,不敢冒進。

  祁英眼簾半垂,譏誚道:「怎麼,不敢出手麼?」

  聶陽微微一笑,道:「您是前輩,自然要禮讓三分。」話雖如此,他心中卻
知,若是能找到祁英半分破綻,他早已出手。

  這人雖然看似大大咧咧揚刀而立,卻甫一站定,就將渾身的空門盡數籠罩在
揚起的刀鋒之後,高舉的刀尖穩若磐石,不論從什麼方位進擊,都勢必要正面挑
戰那成名已久的破荒一刀。

  「好,那就莫怪我以大欺小了。」祁英好字出口,雙足一錯,身形驟然欺近,
緊跟著口中說出十個字,卻一連斬出了二十四刀!當真如潑風密雨,令人眼花繚
亂!

  聶陽早已從如意樓的情報中瞭解此人刀法,又在埋伏吳延時遠遠觀望到了他
出手一擊,兩相印證,自然會留下這刀法沉淵待動蓄而後擊的印象,成名以來大
小數十戰,亦皆如此。

  哪知道此刻出手,竟是這種迅疾凌厲的快刀!

  聶陽應變已是極快,第一刀橫斬肩頭之時,他便已運足真氣,施展狼影幻蹤,
靠著步法奇詭堪堪拉開數寸。不料那一刀招式用老仍有後力,生生暴漲數寸刀氣,
留給他左肩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當下驚出聶陽一身冷汗,不敢再冒險閃避,轉而揮劍格擋,勉力接下其後二
十三刀,金鐵交擊之聲密如墜珠,連祁英那句話音也掩的小了。

  「好快的刀!」聶陽出言讚道,尋的空隙一劍反撩對方腋下,總算是攻出一
招。

  「還差得遠!」祁英沉聲喝道,也不去理會聶陽劍路,飛身一刀直劈向他頸
側,後發先至,攻其必救。

  聶陽回劍一擋,順勢錯步擰身,劍鋒貫足至陰內力,逼出數寸蛇信般的劍芒,
一劍凌空點向祁英眉心。

  祁英叫了聲好,刀上加力,依舊不管不顧,凌厲刀氣直取聶陽腰間。

  這次二人速度不相上下,均在半途不得不變招移位,緊接著又是一招互攻而
出,依舊是只問對方性命,不顧自身安寧。

  霎時間,兩人就已如此閃電般交手三十餘招,比起初動手時那一串叮噹之聲
大作,此刻無聲無息反而倍加凶險。只要哪一招不能快到逼迫對方騰挪變化,便
要血濺當場。

  但同樣這般互擊之下,武功的少許不足反而能得到彌補,只要一招出手能叫
對方即使得手也會血濺五步,最後便是打平收場,變招再來。因此聶陽的迅影逐
風劍明明招招都慢了那麼一星半點,卻依舊能堅持不落下風。

  百招一過,祁英驟然收刀,凶險至極的順勢用刀柄磕開聶陽劍鋒,旋身後退
數步,朗聲道:「你這小子,奇經八脈受著如此重傷,還來與我比試,是瞧不起
祁某麼?」

  看來這人功力果然深厚,僅靠劍芒刀氣交錯之間的百餘回合,便察覺到聶陽
陽維脈已受重創。

  聶陽平下胸中氣血激盪,笑道:「那可是你誤會了,我這不是什麼重傷。不
過是自斷一脈而已。」

  祁英愣了一愣,旋即恍然大悟,面帶微憾,搖頭道:「難怪你年紀輕輕,竟
會有如此精純陰寒的內力。能下如此狠心,祁某佩服。」

  聶陽笑道:「你若誠信佩服,不妨便就此認輸,回去好好調查,也好盡快還
我個清白。」

  祁英微微一笑,道:「在下本就是向燕總管邀約一場切磋,並無心與你做什
麼生死大戰。」他話鋒一轉,雙目漸露興奮之色,「不過此刻,我卻真的想要領
教領教你的功夫。近年江湖中的後起之秀,祁某錯過太多,今日這機會,可不會
再放過了。聶兄弟,你最好不要再如剛才般托大留手,否則,莫怪在下言之不預。」

  說罷,他的刀緩緩垂到身側,整個人全然不同剛才的緊繃蓄勢,而是變得無
比放鬆,一眼望去,週身儘是破綻,可偏偏讓人不知如何下手。

  他垂刀在手,緩緩向前邁出一步。

  聶陽依舊盯著他的刀尖,眉心緊鎖,竟跟著向後退了一步。

  祁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接著又是一步踏上。

  聶陽遲疑一霎,腳下一變,斜斜掠開數尺,滑到了祁英無刀一側,方覺壓力
稍減。

  雲盼情看出情形不對,側目望向師姐,才發現燕逐雪已將長劍拔出握在手中,
目不轉睛的看向場內,也是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怎麼,到了這般絕佳方位,你也不願貿然出手麼?」祁英並未轉身正對聶
陽,而是就那麼側身說到,寒光閃閃的刀鋒,依舊垂在他的右側。

  這短短的一會兒功夫,聶陽心中閃過了無數招式,卻都被一一否定,迅影逐
風劍的精妙殺招他尚未練成,已練成的招數均無信心能一舉破去祁英蓄足功力的
破荒一刀,可若是等對方出手,伺機反擊,卻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既然對
方練的就是後發制人的刀法,定力必然極為了得。

  他心中大抵能夠猜到這破荒一刀的路數,天下武功練到極處,皆是返樸歸真
天人合一,不論是薛憐的那一招月光,還是燕逐雪凌厲無雙的渾然一劍,都不外
如是。可恰恰是這樣的一招,最讓人無可奈何。

  能如顧不可那樣以至繁至奇轉而壓制至極至簡招數的高手,並不多見。

  但一想到顧不可,聶陽反而有了決定。不論這刀法強橫到何等程度,也總歸
躲不過要一較高下,既然迅影疾風劍沒有適合出手的招式,他也不是只會這一路
劍法。

  聶家劍法在江湖中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武功,但至少還有一招,算得上名聲
在外。而這一招,也恰恰是他最為熟練的一招。

  念頭已定,聶陽週身寒氣大盛,純陰內力急聚劍尖,他一聲低喝,飛身出手。

  浮生若塵!

  劍芒自斜挑劍尖瞬間爆開,化為鋪天蓋地的閃爍虛影,星星點點恍若夏夜銀
河,轉眼間,祁英高大的身影就被這劍光的洪流徹底籠罩,甚至連他的面目也閃
爍至模糊難辨。

  「好劍法!」祁英一生暴喝,手中刀鋒凝著萬鈞之力斬向地面,泥土紛飛中,
藉著這一擊之力施展輕功平平滑出數尺,避開那令人目不暇接的遮天劍光。

  這一下躲的固然巧妙,聶陽的浮生若塵卻如影隨形接踵而至,至陰內功催動
下,後招源源不絕捲起數百股陰寒劍氣,從四面八方逼向祁英各處要穴。

  這並不是純粹的速度,單純的速度並不能化出如此繁多的虛招,創出這招的
人,不知凝練了多少心血,才將手腕那近乎極限的靈活完美的結合在撩、刺這兩
種劍法中最為單純的路數之上,成就了這一式以無數至簡合為一片繁複的奇詭劍
招。

  隨著聶陽內力的本質變化,這一招終於在他手上發揮出了超乎尋常的威力。

  嗤嗤嗤一陣連聲輕響,祁英退後不及,四肢多處被激盪劍氣擦過,衣衫開裂
肌膚受創,若不是內力渾厚護體相抗,可就不會僅是數道血痕了事。

  先輸了一籌,祁英卻面露喜色,神情愈發亢奮,手背青筋暴起,一刀斬出!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祁英氣勢最為凌厲的一刀,為了躲避聶陽
驟然暴起的鋒芒而斬向地面,此刻一刀揮出,雖仍氣勢雄渾霸氣十足,卻彷彿少
了一些應有的銳氣。

  刀光一閃,強行劈入紛紛劍影之中。

  聶陽目光閃動,霎時間斷定這一刀並不似白繼羽的魔刀一招便封住了他所有
變化,反而留下無數餘地,頓時清嘯一聲,不退反進,使出了浮生若塵的最後一
個變化。漫天劍光同時消失不見,散開在數尺方圓的星點劍芒驟然凝聚一處,直
取千百虛招中試探出的腹側破綻。

  這一劍裹挾此前千百虛招之威,靠著手腕那近乎不可思議的扭轉牽引發出,
速度在這一個變化之中暴漲數倍。

  可這一劍卻並沒刺中祁英的人。他刺中的,是祁英的刀。

  祁英到了退無可退之時發出的那一刀,竟也是虛招!就在聶陽的劍招變化的
同時,他的刀近乎未卜先知的回轉封住了此前露出的唯一破綻。

  料敵先機,後發制人,只因這簡單八字,聶陽的劍便主動送向了祁英的刀。

  浮生若塵已經再沒有其他的變化,這一招的力道已足,招式已老,而他也清
楚,這一招被祁英強行接下之後,要面對的才是真正的破荒刀。

  當!清脆一聲響起,祁英渾身一震,順勢側身旋刀,卸去了大半陰柔劍氣,
隨即一聲低喝,刀鋒化作一道裂天驚虹,斜斬聶陽肩頭。

  這一刀看似平平無奇,蘊含勁力卻至少有三重之多,若是盡數逼發出來,定
然不負破荒一刀之名。

  這一瞬間,聶陽的心頭一片空白。

  浮生若塵明明已經發揮到了極致,為何……為何好像還是少了些什麼?創下
這一招的聶家前輩,為何竟沒想著這一招的最後一個變化如被接下要該如何應對?
電光火石閃過的種種念頭反而造就了他一時間的靈台空明。

  而也就在這時,本已到了窮途末路的浮生若塵,竟又再度起了變化。

  隨著他驟然變化的運力之法,凝聚在一處的劍氣又隨著劍尖極為快速的顫動
散開,少了這股力道裹挾,解脫而出的劍鋒靠著靈活近乎無骨的手腕轉動化刺為
斬,從絕無可能的角度直取祁英肋下!

  這一劍全然不合常理,也絕非常人能施展得出,一個變化之後,原本的死局
順勢豁然開朗,不遜於出手之時的後招頃刻便有了百般可能,當真是如夢似幻的
奇詭招式。

  刀鋒切骨,劍刃破腹,兩人同時一聲痛哼,互交一掌借力震開身形。聶陽肩
頭中刀,又是一道血淋林的傷口,祁英肋側中劍,斜斜拖至胸前,若不是應變奇
速,便是開膛破肚。

  「聶兄弟好神妙的劍法。祁某果然是老了……」祁英顯然沒有料到浮生若塵
之後新生而出的變化,神情頗為沮喪,點住傷口周圍穴道,緩緩道,「今日一戰,
就算在下敗了一招。我回去後,必當重新調查李蕭之死,也算還聶兄弟一個清白。」

  聶陽捂著肩頭傷處,譏誚道:「僅憑這一戰,你就可以說我是清白的麼?那
你們天道,還真是些莫名其妙之輩。」

  祁英面露微笑,道:「僅憑這一戰自然不能。但憑剛才那一招浮生若塵,便
已足夠。」

  聶陽心中一動,挑眉揚聲道:「此話怎講?」

  祁英肅容道:「李蕭的屍首我仔細看了三個時辰。他是在全無反抗能力的情
況下中招而死,今日一搏,聶兄弟顯然是將浮生若塵當作了留底絕招,那麼,你
為何會用這招去殺一個無法反抗之人呢?此為其一。而另一點,則是聶兄弟的浮
生若塵,絕不是殺掉李蕭的那一招劍法。並非在下刻意貶低,李蕭身上的傷口每
一處受創十分均勻,劍氣入體卻極為凝練,無一分浪費,剛好足以致命,這一手
收放自如的本事,從方才來看,是聶兄弟你使不出來的。行兇之人對這一招浮生
若塵的掌握,遠在你之上。今日出手的若是那人,我絕不敢托大硬接。」

  聶陽面色愈發凝重,心中疑竇叢生,勉強維持著神情平靜,拱手道:「既然
如此,那就有勞了。晚輩先行謝過。」他遣詞用字雖然恭敬,語氣卻沒有半分敬
意,顯然並不相信祁英所說。

  祁英那一劍躲避的萬分凶險,可留下的傷口卻並不礙事,他隨手一抹擦掉了
殷紅血跡,略帶惱恨的看了一眼遠遠站定八風不動的燕逐雪,側目望了一眼悠然
自得的董凡,鼻中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大手一揮,道:「走。」

  這班人都跟著動了起來,每一個人卻都注視著董凡身邊眾人的一舉一動,提
防著這個不懂武功卻極為危險的地頭蛇。既然已經半明半暗的撕破了臉,不小心
一些,怕是連怎麼死的都未必清楚。

  他們怕的並不是董凡一手培養的死士,而是另一個不懂武功卻極度危險的人
物,龍十九。另外因為不屬同支,對那叛進董凡麾下的白繼羽,他們也不明內情
多有忌憚。

  董凡並未發難,好似真的只是想來觀戰,見到祁英要走,還起身滿面堆笑道
:「祁兄,您今日辛苦,小弟今晚給您備下酒席,權作這精彩一戰的旁觀謝禮,
還望撥冗光臨。」

  祁英哈哈一笑,道:「既有美酒,可有美人?」

  董凡雙目微瞇,笑道:「有了美酒,怎會沒有美人。洗翎園翎字輩那幾名魁
首,今夜聽憑祁兄挑選。」

  祁英目光冷電般在他面上一掃,大笑道:「好,祁某必定不負大老闆美意。
如無旁事,恕在下先走一步了。」

  董凡有模有樣的伸出肥短雙手抱拳一禮,道:「今夜再會。」

  祁英不再看他,大步走出,也不理會林中是否有人埋伏,逕直走入,其餘弟
子抬著受傷孔彪,魚貫尾隨而去。

  「聶公子好俊的劍法,想來那一劍就是聞名江湖的浮生若塵吧。」董凡轉向
聶陽這邊,面上笑容更加寬厚和藹,直如一個敦厚的長輩正在對自家親眷殷切關
照。

  自從猜到董浩然極大可能尚在人間之後,聶陽就對董凡的謀劃全無頭緒,只
能隱約猜測一切都多半是為了董家的利益。知道他說的為主人報仇一事是徹頭徹
尾的謊言,聶陽對他也毫無保留的流露出厭惡之情,隨口道:「不錯,那便是聶
家劍法的絕招。浮生若塵。」

  董凡面帶微笑,悠然道:「可能是小人不懂武功孤陋寡聞,如果說錯什麼,
聶公子千萬不要怪罪。我曾用重金打探聶家劍法的這招絕技,怎麼就從沒聽說過
還有最後那一次匪夷所思的的變化呢?」

  聶陽心中也是毫無頭緒,自然無從回答,他正努力從零亂的思緒中尋找方才
本能變招時的依據,便只道:「劍術本就不能太過拘泥招數,既然我使了出來,
自然表示那一招本就該有這樣的變化……」

  話說至此,突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一套並非劍法的武功開始在眼前走馬燈
般的呈現不停。

  點、戳、旋、挑,一把尋常的折扇併攏而成的短棍,依靠著手腕靈活至極的
變化,輕巧的格擋開迅捷凌厲的劍招。

  那正是邢碎影此前在殷亭曉絕命之處化解他浮生若塵時的精妙招數,而那一
串精妙的變化,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方才浮生若塵窮途末路之時,本能使出
的,竟然是脫胎自那些招數中的靈犀一擊。

  換句話說,沒有那時與邢碎影的全力一戰,就不會有今日這威力無窮的絕殺
後招。

  一直以來不願承認的事實終於在心底得到了確定,聶陽緊緊握住了手裡的劍
柄,冷汗頃刻浸濕了掌心的纏布。

  李蕭的確是邢碎影殺的,聶家劍法中的浮生若塵,邢碎影用的遠比聶陽還要
熟練!

  這……這怎麼可能?決計不願承認這荒謬的念頭,聶陽緩緩收劍回鞘,額上
卻還是忍不住出了一層細汗。

  董凡看他面色微變,遠不如方才鎮定,心中也暗覺詫異,恭敬道:「聶公子
天賦奇才,能於此等生死決戰中頓悟妙招,小人縱然不懂武功,也深感欽佩。」

  聶陽垂目沉吟,突然抬頭,雙目一亮道:「董大老闆,有些事想必你應該知
道的比我更早吧?」

  董凡不禁一怔,笑道:「聶公子此話怎講?」

  聶陽也不再顧忌還有旁人在場,沉聲道:「夏浩沒死,你也不必再裝糊塗了。
他既然沒死,那當日偽裝用的屍身之上,那似是而非的浮生若塵,是誰使出來的?
使出的那個人,又是誰教的?」

  董凡肥肥胖胖的臉上並未浮現出任何驚訝,反而笑著抬手拍了拍巴掌,緩緩
道:「大老闆愛女心切,做得太過明顯,早知只能瞞下這麼短的時日,當初也不
必那麼早便叫四爺解脫了。」這話等於承認了董浩然尚在人間,他微一停頓,繼
而道,「小人不知道聶公子究竟在作何猜想,小人只知道,大老闆功夫差的很,
這招浮生若塵只是從邢碎影那裡偷學而來,你使出的這一招變化,大老闆決計不
會。」

  聶陽面色有些灰敗,他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自然是不會的,因
為這後招,普天之下,僅有他一個人會。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聶家劍法之中僅有這一招浮生若塵鶴立雞群,本就令聶陽心生疑惑,此刻頓
悟出威力更加驚人的絕殺後招,心中不禁不覺喜悅,反而滿腹苦澀無從宣洩,直
想衝到樹下彎腰嘔吐。

  只因他猜測出的事實,實在太過難以接受。可是,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為何
姑姑甘心赴死,邢碎影為何會懂得那招浮生若塵。很多原本苦思不得的事情,也
浮現出了背後更深處的原因。

  這招劍法,根本不是聶家所有。

  這招劍法真正的主人,恐怕是被南宮家主擊敗後苦心鑽研力求雪恥的煙雨劍
贏北周!

  一道清晰的脈絡,終於浮現在聶陽心頭。

  他盡力讓自己不去想最惡劣的猜測,盡可能的在心底維護著聶家先輩的名譽。
但唯一的可能,就是贏北周不知何故死在了聶家,創下的絕招為聶家所取,大概
是心中有愧,聶家將贏隋托於世交仇家代為養育。而長大後的贏隋,機緣巧合知
道了事情始末,心中恨意滋生,開始著手復仇……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都有了合理的緣由,聶陽心中苦苦思索,卻始終尋不到
另外一處難解疑惑。邢碎影提起過手刃了他的親生父親,卻又為他的生母報了血
仇,那……那自己的父母和這招劍法又有什麼關係?為何會牽扯進來?

  他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他並非全不關心,也曾旁敲側擊詢問過可能知道的
人,只不過聶清漪對此守口如瓶,他人自然也提供不出什麼有意義的線索,之後
忙於報仇,養父對他也十分疼愛,對此也便漸漸看的淡了。

  可不知道為何,現在想到了此處關鍵,反而越發覺得,那一直隱於雲霧之中
的生身父母,反而一定與邢碎影有著極大干係,說不準,也和聶家有著千絲萬縷
的練習。

  贏隋是贏北周遺孤,那……自己是不是也可能是某個和聶家相關之人的遺留
血脈呢?一時間,苦心壓抑多年的血緣疑竇盡數湧上心頭,心中繚繞不斷,儘是
一雙模糊的身影,遠遠地凝望著他。

  董凡笑吟吟的看著聶陽面色變幻不斷,看了片刻,身畔一人匆匆過來附耳說
了些什麼,他才收斂笑意,躬身道:「聶公子,小人園中尚有俗務待辦,如無要
事,也先就此別過。」

  聶陽心神激盪,沉思不語。董凡微微一笑,抬手一揮,身畔數十僕役立刻熙
熙攘攘動作起來,轉眼間便將周圍雜物清理乾淨,他遠遠對燕逐雪躬身行了一禮,
接著面帶微笑上了軟轎,揚長而去。

  雲盼情心中仍記著上次吃的暗虧,不禁低聲道:「師姐,那胖子好生可惡,
我去教訓他一下成麼?」

  燕逐雪微微搖了搖頭,道:「他也是有備而來,只不過事情並非如他所料,
便按兵不動而已。今日本就是為了挫挫祁英多日養下的銳氣,此功已成,不宜再
惹事非。」

  雲盼情奇道:「師姐,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性子啊?」

  燕逐雪淺淺一笑,淡淡道:「以前,也沒有這麼多人的生死在我肩上。」

  雲盼情看了師姐一眼,心中似懂非懂,最後,視線還是頗有不甘的落在了董
凡轎上。

  「你要是心裡氣不過,就試試吧,有我在,總不會叫你吃了虧。」燕逐雪無
奈的摸了摸師妹發頂,黑亮雙瞳緊接著鎖住了週遭目力所及之內的所有變化。

  雲盼情有師姐在旁,自然也少了許多顧忌,皓腕微抬,一把柳葉飛刀無聲無
息的射了出去,直飛向那頂軟轎後側一名轎夫的膝彎。

  轎夫受個小傷,讓那胖子跌個跟頭,便是足以令她滿意的小小報復。

  這飛刀雖未激起破風之聲,去速卻也不慢,那轎夫根本無力躲避,柳葉飛刀
正中膝後。哪知道那轎夫一個踉蹌,竟並未摔倒,而是就那麼帶著那柄飛刀硬生
生邁開步子,繼續走著,直到走出幾步,旁邊一人快步過來替下,他才退到一邊,
反手將飛刀拔出,回頭木然的看了雲盼情一眼,一瘸一拐的隨著人群走開。

  「這……這人不覺得痛麼?」她特意瞄準了那人膝骨關節,雖有留手,卻也
足夠讓他傷筋斷脈,至少休養月餘才能如常走動。

  燕逐雪淡淡道:「這便是董凡的手段了。他手下不僅有隨時可以捨生忘死的
死士,也有這種渾然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死人。」

  「死人?」雲盼情大惑不解,驚問道。

  「不錯。那些人心中已只有董凡的命令,心智茫然甚至不如幼童。雖然他們
沒什麼武功,但只要董凡下令,他們能令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難以全身而退。」
燕逐雪看著那群人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憫之色,「這些死士和死人,加上
洗翎園那些好看的要人命的孔雀,便是董大老闆的根基所在了。」

  所以,即便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如意樓也絕不會和這樣的人聯手。

  聶陽費了一番功夫,才算是壓下了心中紛亂思緒,走到了燕逐雪身前,拱手
道:「燕總管,幸不辱命。」

  燕逐雪微微頷首,道:「辛苦你了。」

  雲盼情湊上前去,掏出一塊手帕幫他扎上肩頭傷口,雙目隱約露出一絲不悅,
聶陽平伸胳膊方便她動手包紮,向著燕逐雪道:「我也沒想到,最後竟結束得如
此平靜。董凡明明是有備而來,也分明看出了你寧願避而不戰也不想和他聯手合
作,偏偏到最後也沒有任何動作。他不像是如此缺乏應變的人,真是詭異的很。」

  聶陽以個人之名接下這場決鬥,等同於替如意樓維持了原本立場,既讓天道
無法專心對付董家勢力,也不至於叫董凡輕輕鬆鬆的漁翁得利。

  由洗翎園的所作所為來看,若非和天道之間恩怨糾葛一時無法釐清,燕逐雪
到寧願先與祁英合作挑了這家藏污納垢的妓館。祁英這次約戰,恐怕也存了同樣
的念頭,試圖一戰暫時劃清雙方界限,好得到出力餘裕。

  只可惜……不能遂他所願了。

  雲盼情歎了口氣,道:「我始終也不明白,為何江湖上這些人就不能平平和
和的坐下來談談,非要拚個你死我亡。比起這樣,我寧願那大叔還像前幾天一樣
安靜的蹲在洗翎園裡喝酒作樂。」

  燕逐雪道:「他那樣按兵不動,反而是最令董凡頭疼的……」她話未說完,
目光驟然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突兀道,「不好!董凡剛才是在拖延時間!」
話音未落,她秀足一點,白影飄飄飛身衝向林中。其餘部屬雖不明所以,仍提氣
拔足跟去。

  雲盼情眉心緊鎖,一邊跟著聶陽往那邊追去,一邊疑惑道:「師姐怎麼了?
她想起什麼了?」

  聶陽奔出不遠,便想到了另一可能,面色一變沉聲道:「是咱們疏忽大意了。
只想著董凡不敢直接開罪整個天道,卻忘了這等荒僻地方,嫁禍栽贓豈不是再容
易不過?」

  「你是說……祁英?」

  「不錯,」聶陽也運足內力,飛快的追進林中,口中繼續道,「不論他原本
埋伏下的人馬意欲何為,至少現在,只要他殺掉祁英那十幾人,回去隨便宣揚一
下,便成了如意樓的黑鍋,而天道為此再派來的高手,可就絕不會再以洗翎園為
目的。到時,他就真的可以坐收漁利了。」

  他們沒有料錯。董凡真的向祁英下手了。

  破荒刀手下的那十幾人,連屍體也未曾留下,只剩下黃土地上一大片觸目驚
心的鮮血,滲成暗紅色的泥濘。也許,是董凡動用了逆鱗那樣容易留下線索的暗
器,才不得不將屍體帶走。

  唯一留下的屍身,是祁英。

  他的刀依舊豎在胸前,只不過,再也無法揮出那威力驚人的一刀。

  他的頭被割去,只剩下無頭的屍體立在樹邊,巍然不動。

  燕逐雪就站在他的屍體邊,靜靜的看著他脖子上的刀口。他身上沒有其他傷
痕,要命的,就只是這齊頸一刀。

  聶陽看著這傷口,想到了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刀法,苦笑道:「我還道他是
為了臥底才出手殺死自己的同僚,現下看來,他似乎真的打算投在董凡門下。拎
著這副頭顱,說是薛師姐所為,怕是也沒有幾人不信。」

  他眼前似乎已能描繪出不久前這裡血戰的場景。

  握著烏黑刀柄的白繼羽靜靜的站在樹下,以充沛的精神面對大耗真元的祁英。

  接著,便是那套充滿死亡氣息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

  灰暗的刀光一閃,祁英的生命,就此結束。

  孔雀郡中又一波腥風血雨,也將就此開始……



乳硬助性 第六十六章

                (一)

  燕逐雪微微蹙眉,也不說話,逕自起身而去。

  雲盼情訝然道:「師姐……她這是答應了麼?」

  慕容極伸頭望了一眼,道:「這倒不是。不過是出恭而已。」

  「……」

  「你那是什麼表情?美女就不上茅房了?」

                (二)

  慕容極點了點頭,道:「聶家的家事,他們無心過問太多,聶清漪的性命,
可就算是杜家家事了。正如聶兄之事,薛憐一得托付,便立刻拋下手中要事全力
趕來一樣。杜遠冉前輩遺孀之死,你自然知道會驚動哪些人。」

  雲盼情沉吟道:「想必便是杜夫人生前的那些情夫了吧。這麼看,他們還真
是有情有義啊。」

  「呃……你沒考慮過去江湖八卦週刊混個一官半職麼?」

                (三)

  雲盼情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道:「那群老怪物可是說好了不再插手江湖中事
了,你看我師父師伯,不也……」她活說到這兒,自己也不禁搖了搖頭。對於那
群人,能做到的無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她師伯謝清風不問雜事多年,
這次一幫好手跑去清風煙雨樓的地界,不也被收拾的個個斷臂了麼。

  咦……斷臂?

  怎麼覺得……師伯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呢……

                (四)

  聶陽平下胸中氣血激盪,笑道:「那可是你誤會了,我這不是什麼重傷。不
過是自斷一脈而已。」

  祁英愣了一愣,旋即驚道:「你自斷了心脈?」

  「你當現在這決鬥是人鬼情未了麼?」

                (五)

  這短短的一會兒功夫,聶陽心中閃過了無數招式,卻都被一一否定,迅影逐
風劍的精妙殺招他尚未練成,已練成的招數均無信心能一舉破去祁英蓄足功力的
破荒一刀,可若是等對方出手,伺機反擊,卻又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既然對
方練的就是後發制人的刀法,定力必然極為了得。

  可就這樣等著,對方也不會先出手……

  於是,聶陽轉身走了。

                (六)

  聶陽心中也是毫無頭緒,自然無從回答,他正努力從零亂的思緒中尋找方才
本能變招時的依據,便只道:「劍術本就不能太過拘泥招數,既然我使了出來,
自然表示那一招本就該有這樣的變化……」

  話說至此,突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一套並非劍法的武功開始在眼前走馬燈
般的呈現不停。伴著一個響亮的女聲:「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原地
踏步……」






            第六十七章  孤魂獨盼

  豐州南界,幾近龍江沿岸之處,倚靠望舟山北,有座彈丸小鎮,名叫舟陰。

  這裡不過數百戶人家,青石小路,灰磚矮房,並無其他任何新奇之處。鎮上
甚至連家客棧也沒有,停駐於此的旅人,便只能借宿在熱情好客的民家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樸實而尋常,一如房簷下遍佈著水擊凹坑的陳舊石板,全無
引人注目之處。

  但舟陰鎮,卻是豐州最有名的地方之一,至少,對武林中人幾可稱得上是如
雷貫耳。

  只因鎮上最大的姓氏,是謝。

  謝清風、謝煙雨的謝。

  與如意樓並稱二樓的清風煙雨樓,便在鎮南的望舟山上。

  遙望那一片令人心醉的青蔥碧翠,置身於媚潤如絲的朦朧煙雨之中,無論是
多麼不解風情的蠢材,也會情不自禁的為這江南美景所惑。

  可惜,如果此時聶陽不是坐在疾馳快馬上,而是舉著一柄竹骨油傘,攜著另
一匹馬上的俏麗少女悠然漫步,才真是如詩似畫的風流情景。

  「聶大哥!等等。」雲盼情嬌聲一喚,揚腕勒住了馬韁,水眸一轉,嬌軀驟
然拔起,凌空美妙一旋,穩穩地落在了一家古舊店面門口,興沖沖的跑了進去。

  聶陽微微苦笑,也只好停下馬蹄,耐心等待。

  轉眼雲盼情便已跑了出來,手上拎著油紙裹好的一包東西,顯然,又是什麼
零嘴甜食。

  「好了,走吧。這些花的是你的銀子,就算是你請的好了。」她僅僅買了這
麼一包東西,便喜笑顏開一副春花初綻的模樣,讓聶陽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

  將來若是有人與她為敵,只要往零食裡下毒接著全擺在她面前就是。她恐怕
寧願毒死,也不會錯過這種專哄娃兒用的玩意。

  也不知道聶陽和慕容極到底談了些什麼,明明祁英死後正是孔雀郡中如意樓
勢力壓力最大的時期,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了要往清風煙雨樓一行。

  這次並非誘敵,而是真心實意要來。

  明裡的說辭是要接差不多已經恢復七八成的聶月兒前來幫忙,可至少雲盼情
不是這麼容易就會被騙過去的笨蛋。真要叫人回來,憑狼魂的傳訊手段,不過是
一封書信遞到朗琿錢莊的事兒而已。

  幸好聶陽也無意瞞她,出了孔雀郡,便將緣由大致告訴了她。

  瞭解到聶陽與祁英一戰最後驟然領悟的神妙變化竟然是脫胎自邢碎影之手,
雲盼情也不禁花容失色。由此,聶陽總算意識到自己的身世很可能也是仇恨糾葛
的重要部分,而聶清漪已撒手人寰,仇家的知情人也在那山谷中被殺的乾乾淨淨。
而有可能得到些許蛛絲馬跡的兩個關鍵人物,此刻竟恰好都在清風煙雨樓。

  一個自然是與聶清漪共同生活較久,很可能從姑姑那裡聽到過什麼隻言片語
的聶月兒。另一個,則是很早便以娃娃親的形式被當作聶家兒媳寄養過很久的南
宮家千金,南宮盼。

  只不過,提到後者的名諱時,雲盼情面上卻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柔聲道:
「聶大哥,你若是想問些什麼的話,怕是要叫你失望了。她……已經沒辦法告訴
你任何事了。」

  聽到這話的聶陽卻像是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一般,只是淡淡答道:「無妨。
不論她是生是死,為了童年的舊情,我也該去看看她。畢竟,她也算是我未過門
的妻子。」

  於是,快馬奔馳了兩天有餘的二人,此刻已穿過了舟陰鎮的青石板路,直奔
向那峰濃翠山丘。

  遠遠望去,一片碧海雨霧之中,已能隱隱看到古樸的竹樓一角。

  但接近山腳,雲盼情卻改向西行,揚聲道:「這邊,這邊!」

  聶陽微皺眉頭,問道:「不是在望舟山上麼?」

  雲盼情搖了搖手,嬌聲喊道:「師父師伯是在那邊沒錯。可咱們要先去這邊。」

  聶陽滿心不解的調轉馬頭跟在她馬後騎進一條窄小石道,就聽她在前面笑嘻
嘻的說道:「稍微耽擱一下,就一下。我這麼久沒回來,總要先和師兄師姐們打
個招呼,不然……不然他們可不會放過我。」

  轉眼間,就到了一處頗具規模的宅院。古樸木門左右並無石獅鎮宅,反而插
了兩把無鞘古劍,半刃入土。門上匾額寫著三個幾欲破匾而出的大字,鎮劍軒。

  雲盼情頗為懷念的看向那院落,微笑道:「這就是我們學劍的地方。」

  聶陽還沒接腔,耳中就聽聞一陣細微衣袂帶風之聲,一個鵝黃衫子嫩綠綢裙
的豐美少婦輕飄飄飛縱出來,水汪汪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緊接著飛身落在雲盼
情身前,笑盈盈的一把握住她雙手,脆生生的喊道:「呀,盼情,你回來了!」

  雲盼情笑瞇瞇的撲進那美婦懷中,撒嬌般道:「還是二師嫂疼我,第一個早
早迎出來。」

  那美婦啐了一口,在她額上一戳,笑道:「少來這套,我不過是聽到馬蹄聲
出來看看。前陣子可有不少人鬼鬼祟祟來搗亂,煩的你二師兄出去清理了整整一
天。」她說著,斜飛眼角向著聶陽瞥了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卻又讓誰都能聽到,
道,「盼情,這是誰啊?我知道你一心學你那燕師姐,可也不用學到這份上吧?
出江湖頭一遭回來,就都帶著男人?師父可是要傷心的。」

  雲盼情連連搖手,道:「可別對師伯亂講,這……這不是師姐夫那種啦。」

  那美婦笑吟吟的看著雲盼情雙頰紅暈,悠然道:「怎麼,那你想說,這不是
那個你打聽了不知多少遍的聶陽?」她說罷轉身正對聶陽,微微頷首,淺笑道,
「聶公子,久仰。」

  聶陽心中一驚,忙道:「不敢。敢問您是?」

  那美婦還沒開口,雲盼情已經搶著道:「這是我二師嫂,杜楓,人又漂亮,
劍法也好。厲害得很。」

  杜楓一拍她肩,笑道:「去,少來笑話我。明知我在你師兄手下走不出三招,
連尾針都叫他拔了,沒得蜇人,厲害什麼。」

  聶陽微微一怔,才想到這人可能是五六年前小有名氣的殺手「毒蜂」。可那
傳聞中為殺目標不擇手段的陰狠美人,實在和面前這帶著暖人笑意的嬌媚少婦扯
不到一塊,不過出言詢問大為失禮,他也就不再多言。

  雲盼情似乎怕一個兩個都如杜楓這樣盯著聶陽看個不休,一進院門,便道:
「聶大哥你在院子裡隨便逛逛,我去跟師兄師姐報個平安,過會兒就來找你。咱
們再一起上山找月兒姐姐。」

  杜楓一揚秀眉,笑道:「怎麼,不怕跟著撞見你的志邈師兄麼?他這些日子
跑前顧後,守著那新風狼形影不離,都叫人懷疑他是不是打算改投那邊也混個什
麼狼做做了。」

  聶陽略一思索,道:「舍妹不大懂得人情世故,若有舉止言談不當之處,還
請海涵。」

  杜楓掩口嬌笑,道:「這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沒有你家妹子在這兒養傷,
我那師弟可是一刻也不在樓裡多待。就沖這個,她就是將整座山燒了,師父也絕
不捨得說她半個字。」

  聽起來,聶月兒在這裡倒算得上安然無恙,聶陽這才真正安下心來,微笑道
:「盼情,你去吧。我到門口等你。」

  一高一矮兩抹倩影相依而去,以他耳力,遠遠還能聽到杜楓真正壓低了的調
笑言語:「嘖嘖,盼情盼情,叫的好親熱。你這麼帶他回來,不怕師父揍他一頓
麼?」

  揍……揍我一頓?謝清風?聶陽頓時覺得後背一緊,心想等雲盼情出來,可
要好好商量妥當才行。這要被這當世第一劍客誤會了什麼,那可是大大不妙。

  這宅院門面雖然看似不大,內裡卻重重門戶,處處別有洞天。他踱出門外回
首望去,竟有種深不見底的錯覺。

  他繞到莊院向山一側,本打算看看這裡究竟有多大,卻不料望到了一間草廬
倚牆而建,正對一片池塘,幾棵垂柳,週遭鮮花碧草延綿成片,也不知是何人所
居。

  他走近幾步,仔細望去。池塘引自山溪活水,池邊鋪著幾塊長條青石,一塊
石上,盤腿坐著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靜靜的拿著一桿釣竿,望著水面微波上的
小小浮標。

  看年紀,這老人著實不輕,恐怕是謝家的什麼前輩高人,聶陽不敢冒失,便
打算悄聲退開。

  「遠來是客,小兄弟,不來給老頭子個機會,略盡地主之誼?」那老人微微
側頭,微笑說道。

  聶陽微一猶豫,笑道:「是怕驚擾了前輩雅興。」

  「不妨。」老人揮袖在身邊青石上拂了一拂,道,「過來坐。膽小的魚兒,
老頭子不屑一釣。」

  好像這世上還有膽大的魚兒一般。

  聶陽心知雲盼情還要一時半刻才能出來,既然是清風煙雨樓的前輩高人,總
不至於心懷叵測,便大步走去坐到了老者身畔,「小子聶陽,打擾了。」

  老人白眉微揚,側目望了他一眼,略帶幾分喜悅道:「雲丫頭回來了啊……
人老了不中用,竟沒聽到。這丫頭,又是先去巴結師兄師姐,也不記得先來看看
我這把老骨頭。少了她來揪上幾揪,老頭子的白鬍子,都多的心煩了。」

  他嘴裡說著話,手腕突的一抖,水面下魚線猛然一顫,嘩啦一聲,一條半臂
長的魚兒直挺挺飛了出來,噗通落進老人身邊竹簍內。

  看那肥魚出水後一動不動,竟好似被從水下打飛出來便已斃命一般。

  聶陽不便置評,只好道:「盼……雲姑娘一定沒忘,想來一會兒就來見您了
吧。」

  老人斜過目光,上下將他打量幾遍,道:「丫頭大概想親自帶你來見我的吧。
你先晃了過來,倒也是機緣。」老人目光中略帶一絲懷念,緩緩道,「你可知老
頭子是誰?」

  聶陽垂頭避開他的目光,恭敬道:「晚輩不敢貿然揣測。還請前輩明示。」

  他心裡有了幾個猜測,最可能的便是兩位樓主的父親謝君安,可江湖傳聞謝
君安自幼棄武從文,斷然不可能有這老人方才內力雄渾的一手「釣技」。另外幾
個名字則毫無根據可言,他自然不肯說出口來。

  不料老人卻說出了一個他絕沒想到的姓氏。

  「我是南宮盛,」老人的唇角漾起了一絲笑意,很滿意聶陽壓抑不出的驚訝,
「丫頭應該跟你提起過,我那苦命的孫女吧?」

  「南宮前輩。」聶陽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不知道
自己叫的這麼客套生分,是否失當。

  畢竟,若是沒有當年那場意外,安定下來後的聶清遠接回南宮盼生活至今,
他肯定也要叫這老人一聲爺爺。

  「我和聶家,還真是差了那麼點緣分吶。」南宮盛歎息般說了一句,手腕一
沉,又是一條大魚飛出水面。

  難怪雲盼情非要先來這邊一趟,原來是存了讓自己先見見南宮家人的心思。
如果南宮盼已不在人世,對兩家之事,恐怕不會有人比這位老者更加清楚了。

  只是……要如何問出口呢?在心中斟酌措辭,聶陽一時也想不出怎麼才能不
嫌突兀。

  南宮盛好似看出了聶陽心中猶豫,兀自開口道:「當年我初見你時,你才剛
剛學會走路,時光荏苒,你已是相貌堂堂的青年才俊了。」

  聶陽忙道:「前輩繆贊,愧不敢當。」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前輩,
晚輩冒昧問一句,當年兩家定下親事,究竟是什麼情形?小子年幼,很多事情實
在是記不得了。」

  南宮盛悠悠一歎,手腕一揚,將釣鉤收了回來,聶陽這才看清那魚線上拴的
竟是一枚滿是綠銹的銅錢而非魚鉤。

  「我這孫女一生都與她母親一樣,正應了紅顏薄命四字。」南宮盛緩緩將魚
竿收好,唇角泛起一絲苦笑,站起身子舒了個懶腰,緩緩道,「我知道的,都對
雲丫頭講過,我不知道的,盼兒也必定私下對雲丫頭說過。你有事情想問,問她
更合適。」

  他轉身向那間茅草屋走去,道:「老頭子中午燒魚,你和雲丫頭記得過來嘗
嘗鮮。」

  我已是個老人,那些不開心的事情,我已不想再提。這句話南宮盛沒有說出
口,也不必說出口,那蒼老的雙眼中流露的哀傷,已足以打消聶陽追問的念頭。

  也許,雲盼情帶他過來,也只是為了讓這老人看看,看看他沒能把握到的一
段未來。

  直到此刻,聶陽才真正對南宮家的事情有了一絲真切的感覺。那個在回憶中
僅剩下殘破片段的女孩,由她的祖父宣告了真實。

  作為世家旁系,聶家近五輩中就有三代與南宮家結親,聶陽祖母聶老夫人,
便是南宮家的庶出。由此看來,同樣出身不好的南宮盼,多半便是老夫人做主決
定的婚事了。

  原本以為這些事已經無跡可尋,不曾想,知道一切的那個人,竟一直就在身
邊。

  盼情,你究竟還瞞著多少事?聶陽悵然盯著池塘泛著微波的水面,一時心中
有了幾分失落。

  「哎?你怎麼自己先跑到這兒來了?老爺子呢?」雲盼情遠遠過來,笑盈盈
的左右看了看,道,「你沒碰上老爺子麼?」

  「南宮前輩的話,我已經見過了。」

  「哦……」看出聶陽神情有異,雲盼情吐了吐舌尖,忙道,「那你在等我會
兒,我去跟老爺子見個面。」

  說罷,一溜煙奔進了茅屋之中。

  「臭丫頭,出去野了這麼久,總算捨得回來了?」

  聶陽在外聽著老人話中壓抑不住地激動,隱約明白,這寂寞的老人,分明已
經把雲盼情當作了孫女一般看待。兩人絲毫不似武林中人,拉拉雜雜的,淨是在
說些閒事。

  到了最後,雲盼情嘟囔著抱怨道:「老爺子,您怎麼能拆丫頭的台啊。人家
又不是有心瞞著聶大哥,你這麼一說,反倒成了我故意不告訴他一樣。」

  「嘖,跟老頭子這兒你還裝什麼傻。你明明就是故意不告訴他。你不就是氣
他想不起盼兒了麼?他那時候才多大,還記得才是怪事吧?」

  「別任性了,他想知道什麼,就告訴他吧。你要是真不想讓他知道,也不會
特意去找他了不是。」

  雲盼情似乎知道聶陽在外能聽到他們的對話,略顯委屈的說道:「老爺子,
真不是丫頭不想說,他想知道的事兒,丫頭不清楚,丫頭知道的事兒,他不關心。
他現在,一門心思就剩下報仇雪恨了。」

  南宮盛的聲音沉默了片刻,接著低沉的笑了起來,緩緩道:「丫頭,這就是
江湖。別被那些什麼行俠仗義的傳說騙了,江湖人的動力,本就離不開利益、名
聲、權力和所謂的愛恨情仇。江湖就是人心,而人心,本就如此。更何況,他為
何會變成現在這樣,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麼?」

  雲盼情似乎歎了口氣,接著故作精神的笑道:「是啊,要不丫頭也不至於累
死累活沒得休息啊。一會兒去見小姐,丫頭可要好好抱怨一番才成。」

  「呵呵,去吧去吧,你不在的時候,盼兒一定非常寂寞了。別在老頭子這邊
耽擱了,早點跟你師父師伯請安去吧。記得,過午過來喝老頭子的魚湯。」

  「一定記得,您放一百二十個心,丫頭還沒顧上揪您的鬍子呢。」

  出了茅屋,雲盼情瞥了聶陽一眼,二人此刻對視,神情都有了幾分變化。聶
陽不知如何開口,反倒雲盼情大大方方過來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聶大哥,
明明耳朵那麼好用聽得清清楚楚,還站在這兒幹嘛,咱們上山去見我師父師伯,
中午回來喝魚湯,怎麼樣?」

  聶陽自然只有點頭。

  看來,雲盼情並沒有刻意隱瞞,她所知道的事情,可能真的與他報仇之事並
無干係。

  但現下情形已有不同,任何可能涉及他身世的蛛絲馬跡,他都不願放過。等
到合適的時機,也該好好的問問她了。

  而且,他也有些想要知道,自己當年,到底錯過了什麼。

  那兩匹好馬,就留在了鎮劍軒中,此後山道陡峭難行,也沒有騎馬的可能。
兩人一路沿山拾階而上,並不施展輕功,不時左右觀望,更像是前來遊山玩水的
旅人。

  到了山腰,樹茂林深,原本還能隱約看到的竹樓一角此刻反而隱沒無蹤,石
階遍佈青苔,無比滑溜,看來若沒有幾分輕身功夫,上山給這二位請安也要冒著
摔跟頭的風險。

  雲盼情倒是輕車熟路,在光滑石階上不僅沒放慢步子,反而一蹦三跳更加活
潑,抬手折下一枝叫不出名的小花,在身前甩來甩去,與平時大有不同,到更加
符合她那帶著三分稚氣的可愛面容。

  聶陽可不如她那般熟練,只有小心穩住下盤,快步跟上,幾次腳下一滑,都
是靠輕身功夫迅速定住身形,儘管落在後面,還是忍不住面上一紅。

  到了一處岔路,雲盼情突然停下步子,聶陽在後停的匆忙,險些一頭撞上面
前罩裙中豐盈初顯的緊致臀尖。她回頭道:「聶大哥,你說,咱們是先去見我師
父師伯,找你妹妹呢,還是先去看我家小姐?」

  看來,這兩者並不在同一條路上。

  如果是早些時候,他定然是毫不猶豫要先去見了掛心已久的妹妹,但此刻,
心中那種衝動卻無疑指向了那個有緣無份的女子。

  「咱們……先去看看她吧。」

  雲盼情聽到這句話,臉上又綻放出了柔和的微笑,「好,這邊。可小心些腳
下。」

  這次,她伸出了手,拉住了他。

  她的手很小,很軟,只有掌心隱約感覺到的硬繭殘痕才能讓他感覺到這是一
只用劍的手。

  但他知道,這隻手的主人,並沒有一顆用劍的心。

  也許正因如此,愛惜弟子的謝清風才不惜將自己的佩劍交給她,靠兵器之利
彌補這不足。

  繞過了幾處沒有石階的山坡,趟開了一片灌木,二人驟然轉入一處半山淺凹
之中,一道小溪斜衝而下,將內凹的這片平坡割分為二,溪畔長滿了野花野草,
不似有人打理,一片純然景象。

  而就在這似無人跡可尋的天然草坡盡頭,背倚陡峭崖壁,靜靜坐落著一座簡
陋土墳。

  黃泥為丘,花草為環,一條青石豎立,兩株桂樹在旁。

  聶陽心頭莫名狂跳起來,他鬆開雲盼情的手,快步走向那清冷孤墳。

  那條青石墓碑,陽面則刻著清秀工整的七字「徒望聶門南宮氏」,右下一行
小字「孤魂一縷自立」。

  「這……這字是她親手寫的?」明明是疑惑,聶陽卻彷彿心底本就已有了答
案。

  雲盼情點了點頭,「小姐一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早早寫好了這些。她說,
若不移墳遷土,這塊墓碑,也就不必換了。」口中說著,她碎步走到墳前,將懷
中的油紙包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俯身跪下,叩了三個頭,柔聲道,「小姐,情
兒回來看你了。」

  聶陽輕輕撫著碑頂冰涼的石面,心中知道,聶家以親眷之情待她,她卻不能
擅自以親眷自居,說的移墳遷土,自然是指若是有朝一日聶家有人顧念往昔之情,
追一個名分,將她接到聶家墓園安息,總算也不再是孤單一人。如若不成,那便
在這山明水秀之地,孤魂獨守。

  胸中一陣酸澀,回憶中那張秀美溫婉的面容卻如何也無法再次變得清晰,他
垂下頭,緩緩道:「等一切事了,若我還有命在,一定過來接你。將你忘了,是
我不對,九泉之下見了面,我一定向你好好賠個不是。」

  雲盼情卻並無太明顯的傷心之情,反而微笑道:「聶大哥,小姐可希望你長
命百歲來著,你說的這麼不吉利,小姐聽了可要難過。」

  聶陽緩緩轉過身來,席地而坐,仰首望著雲盼情,輕聲道:「盼情,你不急
著去見二位樓主吧?」

  雲盼情搖了搖頭,「不急,見了也是挨罵,何苦巴巴趕去。」

  「那……你現下可願對我講一講,你和她的事情?」

  雲盼情默然片刻,卻道:「聶大哥,你打算給小姐換塊什麼墓碑呢?」

  聶陽一愣,回身伸手撫著石碑上的字刻,道:「至少,我要去了這徒望二字。
既是我來接她,下面也要換成『無福愚夫聶陽敬立』。不知她會不會答允。」

  雲盼情微笑道:「想來小姐是不會反對的,我陪著她這麼些年,都沒聽到她
說過一個不字。」

  由此拉開了話頭,她不緊不慢的,既像是在講述,又像是在回憶一樣的說著。

  「其實,我並不算是南宮家的丫頭。當初把我買下的,是聶老夫人。那時聶
家的噩耗剛剛傳到,小姐一病不起,聶老夫人也大受打擊,本想單買個手腳勤快
方便使喚的下人,卻可憐我父母雙亡又年幼無依,若不管怕是要被賣入娼館,才
多付了十兩銀子將我贖下。我那時身子骨弱,年紀又小,與其說是買了個丫頭,
倒不如說是新添了個麻煩。」

  「我記事雖早,終究年紀太幼,每日做的,也只是陪著小姐,逗她說些話,
有時還要她反過來照顧我。那陣子我就記得一件事,小姐每天說得最多的,便是
期望你們聶家兄妹的平安無事。一直到確切的訊息傳來,說你們兄妹二人被影狼
夫婦救下,並未出事,她總算才安下心來,身子也一天天見好。」

  「聶老夫人過身後,我和小姐一道被接回了南宮家。小姐不僅是庶出,母親
還和南宮家的長輩鬧得很不愉快,連帶著,也害小姐受盡了白眼。那次回家,也
依舊是住進了偏院的荒宅,只由我們兩個自生自滅,相依為命。」

  「我和小姐原本是打算乾脆搬回聶家,守著聶家留下的宅院,等著你們回來。
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實行,就趕上了南宮家分崩離析的那場動亂。我一個小丫頭,
不知道到底家主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諾大的一個家族,赫赫有名的一
個武林世家,就那麼一夜之間,散了。」

  「老爺子為了小姐,破誓回了一趟南宮家,將我們接到了小姐母親的娘家。
算是安頓了下來。雖然顧忌老爺子武功高強,可那家人還是記恨夫人是因為小姐
難產而死,儘管有吃有喝,我卻知道,小姐不開心。沒人的時候,便總是對我說,
不如收拾東西,去杜先生家吧。」

  「我那時還小,覺得只要跟著小姐,去哪裡都可以。可她只是說說,並沒有
真的去。她說,她怕害了你。小姐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煞星,她生下來就害死了
母親,週歲回到南宮世家,父親為她與人拚鬥一場,內傷不治。流轉到聶家寄住,
還不足年,悉心照看她的一個姨娘便拋下了不足週歲的兒子,投繯自縊,死的極
為蹊蹺。連屍首,都沒能葬進聶家墓園。後來與你結了童親,不過幾年,就發生
了……那次慘案。」

  「本想在那家中勉強度日,怎知道天不遂人願,家中一名父輩表親忽染惡疾,
四處投醫無果,便把主意動到了沖喜頭上。小姐那時才十歲過半,卻被那年過二
十的表哥選做了目標,要納為第三房姬妾。於是,我倆只好偷偷逃了出來。」

  「那之後半年多,發生的事情我都記不大清了,我染了重病,又恰趕上龍江
洪災,每日裡吃的喝的,反倒要小姐伺候。我知道,小姐帶著我,一定不知道吃
了多少苦頭,付出了多少代價,可我後來問她,她從不肯對我說。她只說,那是
我若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救我,其實就是救她自己。」

  「天可憐見。我們兩個就快要熬不過那年夏天的時候,總算是遇到了救星。
老爺子苦苦尋找我們,也拉下了臉面求了所有能求到的幫手。找到我們的,就是
我現在的大師兄。那之後,我們就到了清風煙雨樓。」

  聶陽一直神情凝重,聽著這二人遭遇,面色愈發緊繃,直到聽到此處,才稍
稍緩和。

  「我師父師伯擇徒極嚴,卻因為欠下的人情債,而不得不收過幾個徒弟。我
便是其中之一。其實,本應該是小姐。只不過小姐生性淡泊,在南宮家時也未學
過一招半式,便認我做了姐妹,將這機會轉給了我。」

  「練武苦的很,我那時受不住了,便去找小姐哭上一場,和她說會兒話,心
裡才能好受一些。可我……」雲盼情說到這裡,才第一次頓了一頓,喉間竟有些
哽咽,「我竟沒發覺,小姐她……已經……已經無力回天了。她只是瞞著我,一
直都瞞著我,沒叫我知道。她……她在龍江沿岸的時候,為了救我……身子染了
病,再沒治好的機會了。」

  「聶大哥,如果我一條命可以挽回這一切,我真寧願最早我便已經死了。小
姐她……小姐她嘴上雖然不說,可她心裡難過,我都知道的。多少次她夜裡做了
噩夢,說的都是向聶家道歉的話,直說自己對不住你們,辱沒了聶家門庭。」

  雲盼情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繼續道:「那時我見過華前
輩一面。老爺子費盡了心思,不惜顏面掃地向侄子哀求,才請動了這個醫術過人
的侄媳。那時我在門外偷聽,只聽到了個大概。華前輩似乎是用金針飛穴的法子,
強行封住了小姐身上的惡疾,叫那些潰爛不至於蔓延太快。這麼一來,總算是給
小姐延出了五六年陽壽。」

  「我想替小姐做些什麼。做些什麼都好,只求她能開心。她告訴我,她的命
數已定,而我的人生才開始,她將她的命托給了我,從今以後,要我連她的份一
並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的,她也就沒什麼遺憾了。可我知道,她還有心願未了。
她還記掛著以前的那個玩伴,本該是她夫君的人。」

  「就是從那時起,我像瘋了一樣的練武,我想早些時日出師,趕去杜先生那
裡,早些請你過來,見上小姐一面,告訴她,你過的很好,這樣,她也就可以安
心了。」

  雲盼情垂首看向自己的掌心,苦笑道:「可我最終,還是沒有趕上。」

  「小姐去世前,我陪了她一天一夜。她一直在回憶從前的事情,回憶了很多。
她說的事,都那麼快樂,就像她只記得這些一樣。而她吃過的苦,遭過的罪,忍
受的屈辱,都一個字也沒有提。」

  「小姐臨終前,認認真真地托付了我一件事。便是要我幫你報仇。她說,她
知道你的性子,若是沒人勸著,必定會讓仇恨毀掉,搭上自己的一生。念在一場
未盡的夫妻之緣,她希望我能替她照看著你,不要成了仇恨的犧牲品。」

  「後來,我聽師兄說起你出江湖的消息,便開始托人打聽。總算到了師伯准
我出山的時候,就一路調查了過去。那時我才發現,你已經成了小姐所擔心的樣
子。說實話,你和小董姐姐成親的時候,我心裡是有幾分矛盾的。既為了被你忘
卻的小姐感到不忿,又為了你那更為人性的轉變感到安心。所以我才決定,這些
事,等到你到了小姐面前的時候,再說給你聽。」

  她輕輕吸了口氣,眨了眨有些發紅的大眼,輕聲道:「這便是我和小姐的事。
並沒什麼好聽的,也沒什麼你想聽的,是不是?」

  聶陽並未答話,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墓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在冰冷光滑
的石面上撫摸著,也不知墳塚內的那一縷孤魂,此刻是否還一如曾經那般溫柔關
切的看著他。

  似乎是並不想讓滿溢的情緒洩露在雲盼情眼前,聶陽突然站起身,轉過去面
對著墓碑,雙手撐著石碑低下了頭。只能隱隱看到雙肩在微微顫抖。

  默然片刻,他才轉過身來,面上已經恢復了如常的平靜,他清了清嗓子,柔
聲問道:「她……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關於我的事?」

  雲盼情微蹙秀眉,沉吟道:「她經常會說起你,可都是些沒緊要的事。她說
你自小就沒有母親關心,看了令人心疼。還說起過聶老夫人對你格外疼愛,原本
那次搬家,要不是身體境況不佳,還想要把你留在身邊不叫你養父母帶走。呃…
…還有都是些與你幼時共處時留下的殘碎印象。說不說,也都無關緊要。」似乎
是想起了南宮盼提過的聶陽幼年什麼趣事,雲盼情面上微微一紅,低頭微微一笑。

  「看來……關於我的親生父母,始終還是要從長輩身上問起了。」同齡人那
時侯都還是孩童,即便知道什麼,也早在時光長河中洗瀝殆盡,不可捕捉了。還
不如午飯時旁敲側擊的問問南宮盛,興許能知道些什麼。

  「那,咱們走吧。也該去見我師父師伯了。」雲盼情抬眼看了看天色,輕聲
催促道,「你還有什麼想對小姐說麼?」

  聶陽沉默片刻,一手撫摸著墓碑頂端,一手拉過雲盼情的柔荑放在碑上,沉
聲道:「我……也許這麼說會辜負你的美意,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盼情的使命,
就到今天為止吧。父母血仇,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事,即使是我的妹妹,我也不打
算讓她插手。你的好意我記在心裡,會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至於盼情,就讓她帶
著你未盡的命數,替你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吧。」

  雲盼情有些吃驚的抬頭望他,小聲道:「聶大哥……你這是,嫌我礙你的事
了麼?」

  應該是又念及了心中血仇,聶陽的神情又變的不可捉摸,他微微搖頭,道:
「你已幫了我很多。但有些事,不狠下心,終究不會有一個結果。我不想看你為
了承諾下的事情難過,不如,就此卸掉這個包袱。」他不等雲盼情回答,便搶著
道,「咱們走吧,時候不早了。今後若有機會,我還會再來的。到時你若還願意,
就再對我講些她的事情吧。」

  說罷,聶陽毅然轉身,大步走向了來時的路。

  雲盼情微啟櫻唇,想要喚他,卻終於還是沒發出聲,默默的快步跟了上去。
走出兩步,又回首望了那墓碑一眼,喃喃低語道:「小姐,你放心,情兒不會叫
你失望的。」

  如此說著,她略帶稚氣的小臉上,漸漸浮現出堅毅的神情。

  她伸手握住腰間清風古劍,不再停頓,輕飄飄的追了過去。

  半山勢緩之地,有一片茂密翠竹,石階到此轉為卵石小道,曲折蜿蜒引向竹
林深處。行入百丈有餘,地勢驟然平坦,沿著一片峭壁鋪開,好似天神掣斧下凡,
在這山間鑿出一片開闊。

  背倚幾顆參天古松,兩棟並肩座落於細竹圍籬之中的清雅小樓驀然落入眼簾,
無牌無匾,籬笆之內還有幾塊農田,種著碧油油的青菜。

  聶陽若有所思的望著那兩棟樸素無華的竹樓,突兀問道:「盼情,你方才提
到過聶家有位投繯自縊的姨娘,你小姐有沒有對你說過她的事?」

  雲盼情未想到他突然有此一問,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思忖道:「沒有,她
只是略略提過一句,那時她還不記事,這事也是聶老夫人不時向她說起,才記在
了心間。她到是說過,聶老夫人每每提起那個姨娘,便黯然神傷默默垂淚,想必,
應該也是個親眷才對。」

  聶陽緊鎖眉心,輕聲道:「我在想,那個遺留下的一歲男童,是否就是我。」

  雲盼情啊喲一聲掩住小口,語音微顫道:「那……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如此,那便怪了。邢碎影口口聲聲說為我報了殺母之仇,若我母親是
投繯自縊,要如何報仇?」聶陽心思顯然極亂,目光閃動愈發冰寒。

  雲盼情忙道:「聶大哥,那人的話能有幾分可信,你若太過在意,又要著了
他的道兒。你可千萬別再被他牽住鼻子了。」

  聶陽默然片刻,點頭道:「嗯,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既然那位姨娘已經無從
追查,這猜測也就毫無意義。咱們走吧。」

  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說了會兒話好消解心中的緊張,再向那小樓走去時,聶陽
的面色顯然平淡了許多。

  樓外並非無人,一個赤著上身的精壯漢子正挽起褲腿蹲在菜地之中,也不知
在看些什麼。

  雲盼情扯了扯聶陽衣袖,低聲道:「那是謝家四哥,一輩子除了練劍,就是
種花種菜,師伯常說,若是他肯把研究鋤頭的勁頭全用在劍法上,年輕一輩的劍
客中起碼也能排進前三。」

  呃……原來謝家不是只有謝志渺一個怪人麼?

  謝四少爺手指捻著一莖黃花,看的極為專注,直到二人站到編扎的竹門之外,
他才愣了一下,緩緩回頭,接著面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喜悅之色,高聲道:「喲!
小師妹,你回來了?」

  這一聲中氣十足清亮悠長,不要說兩棟小樓,怕是連後山的飛禽走獸,也能
聽得一清二楚。聶陽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看了看雲盼情。

  雲盼情自然十分瞭解自家師兄,笑瞇瞇的點了點頭,推開竹門道:「四哥,
我沒給你帶什麼禮物,你可不許生氣。」

  「你這丫頭哪次記得帶禮物回來了。為這生氣,哪裡還氣的完。」一聲嬌笑,
兩抹纖細苗條的倩影並肩走了出來,均是花巾包頭,端著竹編笸籮,裊裊婷婷走
向謝四少爺。竟是一對兒一模一樣的雙胞麗人。

  雲盼情嘿嘿一笑,道:「二位四嫂,你們忙著,我先進去請安了。」

  謝家人丁單薄的態勢,看來自謝清風之下,算是徹底終結了。坐擁九鳳的風
流劍客,倒真是虎父無犬子。

  「丫頭,還磨蹭什麼,老四那麼大的嗓門,你再不快點,你師伯可要不高興
了。」才進了左面小樓,便有個肌膚微黑高挑健美的婦人笑吟吟的提了句醒,匆
匆一瞥便已能看出,年輕時必是個姿色非凡的美人,多半便是謝清風的妻妾之一。

  果不其然,雲盼情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道:「給七師娘請安,不知師伯人
在何處?」

  七師娘細細打量了聶陽幾眼,笑瞇瞇的說道:「他在頂樓打坐,不過聽了剛
才老四那一嗓子,多半已經收功等你了。」

  兩人才走出兩步,身後那婦人調笑道:「丫頭,你學你燕師姐可真是學了個
十足啊,頭次出遠門,就帶回個俊俏小伙兒。」

  想來這師娘平時也不是那麼嚴守尊卑,雲盼情立刻便嬌嗔回道:「你們真是,
當年燕師姐回來都不敢開她玩笑,現下便一股腦欺負到我頭上了。」

  「別鬥嘴了,趕快上去吧。你師伯可不是什麼有耐性的人。」清清淡淡的柔
美語聲,出自一個嬌小婦人之口,雖已年近中年,仍是清麗脫俗的江南水鄉風韻。

  雲盼情不敢再耽擱,匆匆行禮道:「是,四師娘,盼情知道了。」

  樓梯上到半截,還能聽到後面七師娘帶著笑意的抱怨:「四姐,你就讓我多
逗逗那丫頭嘛。」

  這看似清靜的兩棟小樓,看來竟容了不知多少人,聶陽也不禁有些吃驚。

  彷彿察覺了聶陽心思,雲盼情一邊上樓,一邊道:「這裡沒那麼多人,你見
的也差不多齊了。九個師娘輪流在山上留宿,其餘的在山下監督弟子習武。我師
父好靜,那棟樓裡只有固定的兩位師姐輪流值守。謝家兒女可都不在山上,四哥
只是離不開他那從小看大的菜地,一家子可是一早便被師父趕下山去了。」

  她頓了一頓,低聲道:「不過只有一個例外,謝志渺只要回來,這樓裡就必
定有他一間臥房。這是特例,其餘人可羨慕不來。」

  這麼看,聶月兒住進樓中,也算是托了謝志渺的福。這倒真值得大大感激一
番,天下武林,怕是沒有幾處地方能比這樓中更加安全。

  雖然掛念妹妹,但已到了這裡,聶陽也不得不的優先上樓拜會主人。在這裡
失了禮數,丟下的可是背負的影狼之名。

  到了頂層,僅有一扇木門,雲盼情抬手叩了三下,揚聲道:「師伯。盼情回
來了。」

  屋內傳來略帶戲謔的寵溺話語,「你這丫頭,來了也不頭一個來看為師,虧
我還把佩劍借你。」

  雲盼情笑道:「人家都還沒去看師父,先跑來看您,這都沒落了好啊。」說
著,推門走了進去。

  聶陽微一猶豫,跟在了雲盼情身後。

  抬眼一望,屋內除了一個蒲團,並無任何多餘之物,四壁光禿,連字畫也沒
有半副,窗戶僅有小小一扇,與其說是打坐場所,倒更像是面壁思過之地。

  那唯一一個蒲團上並沒人坐著,那必然是謝清風本人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
站在唯一的窗前,正笑吟吟的打量著他們。

  從江湖傳聞推斷,謝清風怎麼也該有四十五歲往上,可看他容貌完全還是三
十多歲男子的模樣。俊朗自不必言,能叫那麼多紅顏知己甘心分享,無論如何也
要有副好皮囊。令聶陽略感詫異的,卻是從他身上絲毫感覺不到丁點劍氣。

  聶陽也算見過幾個劍術名家,加上這一路走來遇到的顧不可和燕逐雪,都隱
隱透著一股寶劍出鞘般的銳氣,稍具敏銳,便能察覺對方功力極為高深。可面前
的這位一代宗師,不管怎麼仔細打量,都更像是一個英俊瀟灑的風流公子,全然
看不出身負武功。

  身為此地主人,自然沒有刻意隱藏武功裝模作樣的必要,可見他平時便是如
此。

  聶陽心念微動,略感訝然,心中猜測謝清風多半已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神
華內斂,收放自如。

  「師伯,七師娘說你在打坐,可你怎麼在窗邊站著,偷懶麼?」雲盼情依舊
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想來和師伯平素便是這麼說話。

  謝清風搖了搖頭,笑道:「天氣太熱,少了你這丫頭扇風,為師坐不下去。」
他淡淡掃了聶陽一眼,收起玩笑口吻,道,「這是聶清遠的兒子?」

  聶陽立刻拱手道:「晚輩聶陽,拜見樓主。」雲盼情也道:「嗯,就是他。」

  謝清風看了他兩眼,道:「長的不算英俊,資質倒是不錯,小杜這傳人,找
的倒也不錯。」他視線上下掃了一遍,又道,「不過一個大男人年紀輕輕,怎麼
看不出半點陽勁。是酒色無度淘虛了,還是被誰傷了陽維?」

  聶陽不知如何答話,雲盼情在謝清風身邊答道:「師伯,他是自己斷了陽脈。
為了強練幽冥九轉功不至走火入魔。」

  本以為要被這前輩就此鄙夷,不料謝清風先是眉頭微皺,緊接著哈哈一笑,
讚道:「不錯,有膽氣。想達到常人不能及的境界,本就要敢走常人不敢走的路。」

  他似乎對聶陽頗有幾分興趣,這次對著聶陽問道:「小杜也是用劍,聶家也
是用劍,你的劍法呢?為何拋下轉去學什麼幽冥九轉功。破冥老道的功夫,進境
雖快,可後患無窮,他這輩子最大的問題,就是把弟子都想得和他一般天賦過人
聰明絕頂,留下的武功稍出差池,就要大傷元氣。這些你都不知道麼?」

  聶陽只有答道:「晚輩沒有餘暇求穩,也顧不得有什麼後患,只求進境神速,
快些將功力提高。」

  謝清風抬手阻住想要開口的雲盼情,淡淡道:「你若急著去殺一個武功比自
己高的人,應該找你那狼魂同門南宮樓主,向他借七星門留下的暗殺之術才對。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既然已經不擇手段,又何苦拘泥於武功進境。」

  謝清風目光凜然,繼續道:「你甘心自絕陽脈,來為幽冥九轉功鋪路保安,
難道一門心思,仍只是為了報仇雪恨麼?」

  聶陽心神巨震,一時不知如何回應。謝清風語氣此時卻專為平緩,沉聲道:
「聶兄弟,我知道幽冥九轉功一旦習得邪法,對男子可謂是天大的誘惑。你又有
報仇為借口,就連身邊人也不能說你什麼。可既然我的徒兒鐵了心要幫你到底,
我總不能看她陪在一個心魔漸盛之人身邊。」

  他頓了一頓,似是有些不太情願,但看了一眼雲盼情,還是道,「你若有心
修正,看在丫頭費心費力的份上,我可以出手幫你,雖不能續上你的陽脈,但廢
去你體內的九轉邪功,還不成問題。你可願意?」

  聶陽抬眼望去,雲盼情並無吃驚之色,像是早就料到會有此一說,甚至可能
早就存了這心思,就算謝清風不提,她恐怕也會暗地求他幫忙。心中微起怒氣,
聶陽雙手抱拳,道:「不勞前輩大駕。你說晚輩私心也好,借口也罷,我既然已
選了這條報仇的捷徑,便不在乎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能有機會殺掉那人,七星門
的暗殺手段也好,帶來心魔的九轉邪功也好,我都願意一試。前輩的好意,晚輩
心領了。」

  雲盼情面露失望之色,倒是謝清風早已料到一般,微微點頭道:「你既不願,
我也不勉強。只盼你就算失魂發瘋,也莫傷了我的徒兒。」

  雲盼情立刻接道:「師伯,聶大哥不會的。這些日子我一直看著,他心裡,
還是好的。」

  謝清風也不反駁,只是淡淡道:「你將來總會明白,不是所有事,都是人心
可以控制。」他不願再談這些一樣,轉而道,「你師父一直很掛念你,咱們該去
看她了。你中午必定又是和那老頭子一起用飯,趁著這會兒,多陪陪她吧。」

  雲盼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撒嬌般道:「我忙完之後,回來好好陪師父
就是,師伯說的好像我這就一去不復返似的。」

  謝清風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聶陽,又看了一眼她,微笑道:「女大不中留。
這話你燕師姐出嫁後,我就叫你二師娘寫成字畫,裱在臥房牆上了。」

  雲盼情雙頰登時一紅,扯著謝清風衣袖便是一頓搖晃,「你們都一樣,不敢
說燕師姐,就拿人家開玩笑。」

  聶陽跟在後面,看著這對實際上的師徒說說笑笑其樂融融的樣子,眼底劃過
一絲黯然。

  曾幾何時,師父在的時候,他倆也這麼沒大沒小的說笑過,比起姑姑那裡反
復提起的怨恨,辛苦枯燥的練功,反而因為師父的存在而成了快樂的時光。

  究竟從何時起……這些記憶,都被他刻意匿藏了呢。

  他微微搖了搖頭,問道:「謝前輩,另一邊是女子居處,晚輩是否不便隨行?」

  謝清風頭也未回,擺了擺手,道:「哪來那許多麻煩規矩。你妹妹住在那邊,
連帶著我那小子也整日守在姑姑樓中,你過去一併見了,省得麻煩。」

  聶陽只有應了一聲,繼續跟在後面。心中不覺有些忐忑,月兒不是什麼大家
閨秀,傳聞謝煙雨因病臥床已久,喜好靜養,若是待在一起,不會惹出什麼亂子
吧?

  才走到另一棟樓中,還未到樓梯口處,便聽到樓上一個清脆的聲音銀鈴般問
道:「謝姑姑,你不是說他們馬上就會過來嗎?怎麼還不見人啊?」

  聽到這中氣十足的熟悉語聲,聶陽頓時心中一寬。但一想到還有噩耗要轉達
給妹妹,眉心不禁又緊鎖在一起。

  不論如何,該來的,總是要來。他歎了口氣,跟在雲盼情身後,緩緩走了上
去。


乳硬助性 第六十七章


                (一)

  但舟陰鎮,卻是豐州最有名的地方之一,至少,對武林中人幾可稱得上是如
雷貫耳。

  只因鎮上最大的姓氏,是謝。

  謝特的謝。

  每次和西域門派對罵的時候,都會反覆提到。

  極為有名。

                (二)

  與如意樓並稱二樓的清風煙雨樓,便在鎮南的望舟山上。

  可作為構成的兩方,卻都對這個稱號頗有微詞。

  二樓……感覺樓裡人都很二一樣。

                (三)

  杜楓一揚秀眉,笑道:「怎麼,不怕跟著撞見你的志邈師兄麼?他這些日子
跑前顧後,守著那新風狼形影不離,都叫人懷疑他是不是打算改投那邊也混個什
麼狼做做了。」

  「那他有新起個什麼外號麼?」

  「有,叫什麼哈士奇。」

                (四)

  他嘴裡說著話,手腕突的一抖,水面下魚線猛然一顫,嘩啦一聲,一條半噸
重的鯊魚直挺挺飛了出來,噗通落進老人身邊竹簍內。

  ……

  「告訴特效組,我叫他們表現這老頭子武功高,不是要把這老頭子弄成氪星
人。」

                (五)

  他心裡有了幾個猜測,最可能的便是兩位樓主的父親謝君安,可江湖傳聞謝
君安自幼棄武從文,斷然不可能有這老人方才內力雄渾的一手「釣技」。另外幾
個名字則毫無根據可言,他自然不肯說出口來。

  不料老人卻說出了一個他絕沒想到的姓氏。

  「我姓操。」

  「好吧……我確實想不到。」

                (六)

  聶陽一愣,回身伸手撫著石碑上的字刻,道:「至少,我要去了這徒望二字。
既是我來接她,下面也要換成『M 78星雲聶陽敬立』。不知她會不會答允。」

  「想來不會反對,那些特攝片,她也一直很愛看的。」

                (七)

  本以為要被這前輩就此鄙夷,不料謝清風先是眉頭微皺,緊接著哈哈一笑,
讚道:「不錯,有膽氣。想達到常人不能及的境界,本就要敢走常人不敢走的路。」

  他緊接著話鋒一轉,揚聲道:「我這裡有雙美特斯(嗶——)威,不走尋常
路,你可一穿。」

  「喂,植入廣告要挨罵的。」

  「不怕,我反正就出來跑一下龍套。等我主演,還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不說本子已經在構思了嗎?」

  「那有什麼用,九個女主角,把候選的挨個潛規則完就後年去了吧。」

  「有道理。」

  「……」

  「……喂喂,你們在做綜藝節目嗎?」






            第六十八章  滌塵煙雨

  「哥。謝志渺說你肯定會來接我,我還道他為了哄我好好養傷扯得謊,沒想
到你真來了。」

  聶陽才隨著謝清風走上樓,轉角後便乳燕投林般撲出一個苗條嬌美的身影,
直直衝進他懷中,雙手一摟,便將一張芙蓉俏臉緊緊貼上他胸前,喜悅的低叫道。

  越過懷中妹妹頭頂雲鬢,聶陽正看到謝志渺略顯黯然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
雙手扶著聶月兒肩頭將她推開數寸,微笑道:「看來,傷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這
一下力道十足,是想把哥哥撞下樓梯去麼。」

  謝清風並沒停步,逕直走進謝煙雨房中,雲盼情駐足側望,柔聲道:「聶大
哥,我先去看看師父。」

  聶陽心中一凜,連忙收斂心神,暗道險些失了禮數,道:「盼情,我也去,
舍妹添了這許多麻煩,我總要向前輩真心致謝才行。」

  聶月兒嬌笑頓首,道:「是吶,你可要好好向謝姑姑行個大禮。這些日子全
托了人家的福,你妹妹我才神情氣爽,不知道有多輕鬆快活。要不是還有一大堆
煩心事等著去辦,真想賴在謝姑姑這邊不走了。」

  聽她這麼一說,謝志渺雙眼頓時便是一亮,但一轉念間,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又成了黯然一片。

  這有名的風流少爺能有如此神情,想必是多少動了幾分真情。

  「今日可有哪裡覺得不舒服麼?」謝清風才進屋中,便柔聲問道。

  須臾沉默後,一個女聲略帶笑意答道:「這陣子都挺好,托志渺的福,難得
看他變成呆頭鵝,得了現世報,可叫我開心了不少。」

  謝志渺領在最前,此時已站在門口,不禁笑道:「罷了,反正也已經成了你
們的話柄,隨你們怎麼笑吧。」

  那女聲自然屬於謝煙雨,與聶月兒全然不同,她的聲音是充滿江南風情的官
話偏音,比雲盼情的軟嫩嗓音更加甜柔清美,只聽其聲,錯認為是二八年華的江
南少女也實屬尋常。

  「別都在門口擠著,我這屋子雖不寬敞,總也容得下十個八個活人。」她話
中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直透神髓,叫人情不自禁由心底升起一股暖暖的愉
悅,但仔細回味,卻又能體味出一股說不出的譏誚之意。

  聶陽從沒想過,盛名在外劍法精絕的謝煙雨,會是這樣的聲音。可叫他此刻
再去想謝煙雨應該是什麼樣的聲音,又偏偏覺得本就該是如此。

  謝清風站在遠遠的窗邊,側身看向供桌另一側寬大的躺椅。躺椅上鋪著一條
精工竹蓆,一個身量嬌小玲瓏的女子斜倚其上,靠著一邊扶手,身上披了一條薄
毯,僅著中衣,歪著頭看向門內站定的眾人。

  聶陽不過是望了一眼過去,竟不覺連氣息都為之一滯。這樣的女子,根本不
需學劍,便足以殺死全天下所有的男人,她一個眼波,一抹微笑,便遠勝於她名
動天下的佩劍煙雨。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三笑散人魄,天女門的絕世武學
飛花三笑若是由面前的美人使出,才稱得上是名副其實。

  看著她抹紅冰玉般的素淨嬌顏,聶陽實在不願相信這便是謝煙雨,一個近乎
達到女子劍術頂峰的武林高手。

  她實在更像是一個已對紅塵感到無比厭倦的待歸仙子。

  聶陽無法想像,當年嬉笑花叢的冷師叔究竟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才會將這樣
一個女子拒之千里。

  雲盼情大步走上前去,一反方才沒大沒小的架勢,恭恭敬敬的伏身拜下,在
謝煙雨身前叩了三個頭,肅容道:「師父,不肖弟子雲盼情,給您請安。」

  謝煙雨粉唇輕啟,嗤的笑了一聲,道:「你這丫頭,次次都要來這一套。快
起來,叫師父看看瘦了沒有。」

  「是。」雲盼情這句答完,便又笑了起來,過去靠在了扶手旁邊,道,「師
伯教的,平時再怎麼都成,但不能壞了規矩。」

  謝煙雨妙目流轉,斜斜瞪了謝清風一眼,攬過雲盼情摟在膝上,笑道:「我
不早就告訴過你,當年謝家的規矩,就你師伯壞的最多。現在不也一樣是人人稱
讚的一代宗師。」她略帶調侃的續道,「所以現在顧什麼規矩,只管把功夫練好
便是。將來名滿天下之時,什麼男扮女裝,什麼偷雞摸狗,什麼風流浪蕩,便都
不會有人再提了。」

  雲盼情咯咯笑道:「師父,您不能一有生人來了,便拐著彎說這些給他們聽。
太毀師伯的形象了。」

  謝清風哈哈笑道:「無妨,若叫他們以為我謝清風二十年間一直是個整日抱
著劍不苟言笑的老頭子,那才是天大的慘事。」

  謝煙雨微抬水眸,眼波徑直鎖住了謝志渺身後的聶陽,問道:「丫頭,那便
是聶陽?」

  雲盼情點頭道:「是。」緊忙又補了一句,「師父,你可不許也開人家玩笑。」

  聶陽只好上前,躬身行禮,道:「晚輩聶陽,給謝前輩問安。舍妹承蒙前輩
關照,感激不盡。」

  「沒什麼,月兒在這兒陪我,我也高興的很。」謝煙雨輕描淡寫說道,「你
用的也是劍?聶家劍法?還是影狼的迅影逐風?」

  顯然她對劍法更有興趣,不過三句,便問到了聶陽的武功路數。

  聶陽謹慎道:「晚輩都有修習,不過師父的劍法精妙艱深,晚輩修習不深,
最多也不過六成火候。」

  謝煙雨拍了拍雲盼情的肩膀,向著聶陽道:「來,你走近些。」

  雲盼情面露喜色,立刻往旁邊讓開。

  聶陽不明所以,但還是走到了謝煙雨面前。離得近了,才看的出躺椅上確實
是一位病痛纏身之人,衣衫下的嬌軀極為消瘦,瑩白如玉的手背肌膚近乎透明,
青色脈絡明晰可見。

  「現下不比當初,我連練功也懶得起身,你也不要怪我托大。我便就這麼坐
著了。」謝煙雨嫣然一笑,抬起右腕並指為劍,緩緩刺向聶陽胸前。

  聶陽只道是試探武功,便依樣併攏二指,斜斜一劃,算是凌空格擋。

  謝煙雨微微蹙眉,似乎不甚滿意,素手懸空,沉腕比出上揚之勢。

  聶陽一愣,旋即心中一驚,不用仔細推演,便知道方才自己這全無用心的一
招格擋,已被對方劍抵喉頭,連忙收攝心神,撤肘縮肩,使出聶家劍法的守招,
謹慎應對。

  謝煙雨這才微微點頭,第二招出手,依然是緩緩指向聶陽最為明顯的破綻空
門。

  聶陽不假思索,變招搶攻,順勢轉為迅影逐風劍的招式,只不過兩人動作極
慢,讓這以快見長的劍法變得頗有幾分可笑。

  謝煙雨面色如常,一隻右手變化莫測,開始一招招破去聶陽的攻勢,每次不
過是毫釐之間的簡單變化,卻讓聶陽背後一陣發涼。此刻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
劍法中的破綻竟有如此致命。若是和謝煙雨真正交手,十招之內,他的人頭便要
搬家九次。

  這還是在速度相當的情形下,事實上謝煙雨成名多年,出手一擊凌厲迅捷決
不在謝清風之下,若不是刻意放緩,恐怕他都無從看清對方的出手。

  轉眼迅影逐風所學前招已盡,之後招式聶陽並不熟悉其中變化,也一直沒能
參透關鍵,此刻只有硬著頭皮施展出來。畢竟聶家劍法除了最後殺招之外不值一
提,那殺招也受特質所限無法放緩,自然不敢在這劍術宗師面前使出。

  謝煙雨輕描淡寫的化去聶陽威力大減的生疏新招後,微微一笑,道:「方纔
那招,你再試一遍。」

  聶陽怔了一下,依言照辦。

  這次謝煙雨換了一招,捨近求遠,指向另一處破綻所在。聶陽正要自然而然
的變化為連接招式,才驚覺這一招竟如釘蛇七寸,封死了他之後所有的變化。若
要保住右臂,竟只有撒手後躍。

  他仔細思索,沉吟良久,卻依舊不得其解,額上出了一層細汗,連招式也僵
在半空。

  謝煙雨青蔥玉指緩緩逼近,到了最後,卻做了一個反守自身的抵禦動作。

  順著她所防備的那個來勢,聶陽心神急轉,驟然醍醐灌頂,失聲道:「原來
是這樣麼?」說著立刻收回右手,將剛才的招式重新遞出。

  謝煙雨微笑頷首,仍是一模一樣的指向他那處破綻。這次聶陽瞭然於胸,影
返招式融於劍路,斜身直指,連消帶打將謝煙雨攻勢化去。

  苦苦思索數年的一處謎團,竟被她如此輕易地點破重重阻礙,聶陽喜不自勝,
心知這恐怕是此生再難一遇的天賜良機,登時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將迅影逐風
和影返之中尚未鑽研通透的部分盡數使了出來。

  謝煙雨也不用開口,只不過靠著一隻素淨玉手,凌空緩緩指點。一些本就有
了八九分火候的招式,一次便能點破,而遇到聶陽只不過得了一個架勢的招數,
她也能在三五次內點透其中要害。

  餘下的三十餘招盡數這般使完,聶陽已是滿頭大汗,但所得助益之巨,就算
讓他立刻跪下叩頭,也不為過。見謝煙雨收手之後微微搖頭,他緊接著便深深躬
下身去,激動道:「多謝前輩指點。我……晚輩……」

  謝煙雨微笑擺手,道:「舉手之勞,不必大呼小叫。我與你師父也算有些交
情,他不嫌我逾矩就好。你若有心報償,那這裡地方還算寬廣,不知道你聶家劍
法的那式絕招,能不能教我看看。」

  聶陽猶豫一下,握住劍柄道:「那晚輩獻醜了。」

  這招浮生若塵在聶家劍法中的確是極為出類拔萃的絕招,不過前無引導,後
無接續,在謝家兄妹眼中,恐怕不值一哂。就算加上此前不久悟出精妙後招,也
仍及不上現下被指點徹悟後的迅影逐風劍,更不要說名滿天下的清風十三式了。

  退到中心廣闊之處,聶陽也不願多費冗招,嗆的一聲拔劍在手,運力於腕,
劍芒驟起,轉眼化為一蓬銀星,變幻莫測的擴散開來。

  這一招浮生若塵極為耗費,聶陽方才過招已經大耗心神,此刻使出並非巔峰
狀態,不過既然是使給人看,也就不必計較太多。

  最後那一招變化他不願施展,便還如以前一樣將這招終結於最後凝力一劍。

  謝煙雨微側螓首,饒有興致的說道:「聶陽,可以再使一遍麼?有幾處關鍵,
我還未看明白。」

  聶陽微微皺眉,轉眼看到謝清風竟也仔細看著這邊,眼底隱隱也帶著疑惑,
只好道:「好。」

  這次使完,謝清風抬手托住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謝煙雨沉吟片刻,
竟又道:「不成,你得再使一遍。」

  聶陽不解的看向雲盼情,雲盼情也不明所以,只有略顯尷尬的向他笑笑。

  不過單就之前的一番指點,就已值得讓他將這一招演練上百遍千遍,他點了
點頭,抖擻精神重新來過。

  而足足將這一招浮生若塵使了七遍,謝煙雨才微帶歉意的說道:「辛苦你了,
這樣便可以了。」

  聶陽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收劍之後擦了把汗,問道:「前輩,敢問晚輩這一
招劍法,是否有哪裡不對?」

  謝煙雨沉吟片刻,反問道:「你聶家先祖,是否都如你一般天賦異稟?」

  「天賦異稟?」聶陽一愣,謹慎道,「我聶家先人武功平平,並沒什麼天資
過人的高手。」

  謝煙雨輕聲道:「創下這一招的人武功不錯,卻實在談不上聰明。」她看了
謝清風一眼,緩緩道,「他創出這招式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除非和他一般腕
骨異於常人,否則怎麼可能使得出來。他這麼設計,出招變化倒是討了巧,走了
捷徑,五分功力的劍客,也能打出七分的威風。可換了與他不相似的人來練,五
分功力最多也只能使出二分有餘。」

  她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真正高深的武功從無捷徑可言,凡是捷徑,
必為岔路歧途。也許走的會比旁人快些,但到了終點,是否還是你原本該去的地
方呢?」

  聶陽平順氣息,皺眉道:「謝前輩,你是說我能順利練成這一招,全是仰仗
天賦異稟腕骨異於常人麼?」

  謝煙雨微微頷首,道:「我若是沒自信斷定,也犯不上叫你使上這麼多遍。
至少,你妹妹月兒,就決使不好這招。」

  聶陽心中愈感惶恐,勉強克制住不教語聲顫抖,問道:「那是不是往往只有
一家親眷,才可能有相同天賦?」

  謝清風插言道:「那倒未必,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天賦根骨之事,雖也受
血脈親緣影響,但終歸是仰賴天生良材與後天勤奮,否則那些個武林奇人,豈不
是要世襲罔替,無窮無盡。」

  聶陽這才心下稍安。

  可謝煙雨又道:「天賦根骨雖是如此,你這種異樣骨骼,卻又有少許不同。
聶家劍法既然有此一招,你又練得十分順暢,想來你養子的身份,多半有其餘內
情。聶家能創下這招劍法的人,應該與你有莫大干係才對。」

  聶陽垂下雙目,心中轉過千百念頭。比起傳聞中練成過這招的聶家先輩,他
反倒更切實的知道另一個練成的人——邢碎影。

  他閉上眼,勉強將那個可怕的念頭壓下,在心底撕碎,抹去,不留痕跡,只
剩下仇恨的標記。這才睜開雙目,緩緩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銘記在心,感
恩不盡。」

  謝煙雨托著瑩白玉頰,微笑道:「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我還要提醒你一句,
這招劍法如果真是只為自己考慮的小家子氣劍客創下,那應該還有威力更大的後
招變化才對,畢竟常人力有不逮之處,你卻能靠那近乎脫臼的靈巧強運過去。只
是這種變化太過匪夷所思,我不知如何指點於你。如果你想仔細參詳,我建議你
去尋個善使短棍或是分水峨嵋刺之類短兵刃的高手,那類功夫對腕部要求遠在劍
法之上,恐怕能另闢蹊徑,叫你恍然大悟。」

  聶陽想起邢碎影教給趙玉笛短棍功法,和他親自以折扇施展的詭異武功,唯
有在心底一陣苦笑,口中道:「晚輩記住了。」

  「那便再好不過。盼情,你滿意了麼?」謝煙雨向著徒兒微微一笑,又將她
攬回自己身邊,就好似寵溺孩兒的母親一般,露出慈柔的神情。

  雲盼情眨了眨眼,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我被搞糊塗了。總覺得好像哪裡
不太對勁,和我想的不一樣呢……」

  謝煙雨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傻丫頭,世事難料,人心難測,今後行走
江湖,可要牢牢記住才行。」

  「記得記得,師父說過這麼多遍,徒兒一定記得。」雲盼情撒嬌一樣說道,
轉而看向聶陽,「聶大哥,我陪陪師父,你不是有話對月兒姐姐說麼,我就不打
擾你們了。」

  聶陽應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聶月兒愣了一愣,拽著哥哥袖子問道:「什
麼事啊?不好當著人說麼?」

  看謝志渺有意跟來,聶陽只有道:「謝兄弟,我有些家事要和月兒私下談談,
失陪了。」謝志渺這才悻悻停下步子。

  雲盼情伏在師父懷中,略感擔心的望了一眼聶月兒和聶陽,苦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看向謝志渺,吐了吐粉嫩舌尖,在心底罵了一句活該。

  叫你平日在江湖風流快活,遇上現世報了吧。

  下到一樓,月兒拉著聶陽走進一間臥房,微笑道:「我這陣子就住在這兒,
真說要走,可還有些捨不得吶。」

  聶陽此刻也無心看她住的怎樣,心中亂麻雖能暫且擱下,但總有一天要拿起
勇氣面對。而當下,如何告訴月兒聶清漪的死訊,才是更加頭痛之事。

  「哥,你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上回見你,你還不是這樣子啊。出
什麼事了麼?」聶月兒見到聶陽的喜悅之情漸漸冷靜下來後,終於注意到哥哥眉
宇間的凝重,登時覺得不安起來。

  怕她情緒激動後無法問出有用的訊息,聶陽整理了一下心緒,拉著她坐到桌
邊,問道:「月兒,有些話我要問你,你一定盡心去想,無論是想到什麼,哪怕
不過是些不明所以的詞句,也要告訴我。懂麼?」

  月兒微蹙柳眉,雖然很想先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耐下了性子,嗯了一
聲。

  聶陽覺得口中一陣發苦,乾澀道:「月兒,你和姑姑在一起待得多些,她對
你講從前的事,也講的多些。那她,可曾提過有什麼對不住咱們母親之事?」

  想來,最初的疑惑,本就是聽到贏二石頭後聶清漪的異樣反應,那慌張失言,
叫聶陽斷定她必然對她嫂嫂有什麼虧心之處。

  聶月兒歪著頭思索片刻,搖頭道:「沒有。怎麼可能有啊,我的好哥哥,你
可比我記事的早,姑姑和娘有多親,你難道不知道麼?姑姑還未出嫁之時,就和
娘好的情同姐妹了。」

  「有沒有可能,是姑姑瞞的較好,不曾叫咱們知道?」聶陽仍不死心,追問
道。

  「沒有啦,哥你真是奇怪,怎麼問些這個。姑姑就連說夢話,都是想著咱們
娘親的好,你這是被誰蠱惑了心思啊?」聶月兒有些生氣的扁了扁嘴,多半是認
定聶陽被誰吹了枕邊風,才會懷疑一手把他們二人帶大的聶清漪有什麼問題。

  不願向妹妹吐露太多,聶陽只是隨口帶過,道:「沒什麼,我一時心血來潮。
那……你可聽姑姑談起過姓嬴的人?」

  「贏?輸贏的贏?」聶月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看聶陽點了點頭,猶豫道,
「我只見過一眼,也不好說是不是,那字筆畫那麼多,我一眼看岔了,也不是沒
可能。」

  「你看到了什麼?」聶陽屏住呼吸,探身問道。

  「哥,你這麼認真幹什麼,是很嚴重的事情麼?」聶月兒皺了皺眉,道,
「我只看清了那是個小小的靈位,姑姑偶爾會拿出來供奉一下,不過從不讓人見
到,連我也是好奇偷瞧見的。上面的字難認的要死,我哪兒知道是寫的什麼。你
說起贏,我才覺得那靈位上的首字好像就是個贏。」

  姑姑……偷偷供奉著贏家的靈位?聶陽心中愈發沉重,內息奔走鼓蕩,耳中
一片微微轟鳴之聲,心神險些脫縛。

  「你到底是怎麼了?哥,這些事情有什麼緊要麼?」聶月兒疑惑之心愈濃,
蹙眉道,「這些事情,若是和報仇有關,你直接去問姑姑不就好了?」

  「若是還能問她,我又豈會這麼急匆匆趕來找你。」聶陽額角抽痛,心中煩
亂異常,不小心脫口而出。

  聶月兒心思本就敏銳,聽到這話登時臉色煞白,緊緊盯住聶陽,顫聲問道:
「姑姑……她出什麼事了?」

  心知此事終究也不能永遠瞞下去,聶陽微一咬牙,閉目道:「姑姑,獨個兒
去找邢碎影,已經……已經遇害了。」舊事重提,依舊是一陣無法抑制的悲痛,
此刻僅有妹妹在前,一直苦苦壓住的熱淚終究還是流出了眼角。

  一霎那,耳邊聶月兒的氣息消失了。他擔憂的睜開眼,就看到妹妹死死的咬
著下唇,甚至咬出了一排血珠,連呼吸都彷彿已經停頓,直勾勾的盯著他,雙手
顫動著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有手指凌空用力的扭曲。

  「月兒……你……」他想要出言安慰,可他自己的聲音也是哽咽而黯啞。

  「哥、哥哥,哥哥……」聶月兒面上緊繃的神情隨著這淒楚的呼喚崩潰,她
緊抿著嘴,眼中的霧氣霎時凝成了珠淚,綿延墜落,她伸出手,向著聶陽的方向
伸直了胳膊,口中不停地喚著,「哥哥,哥哥……你……你莫騙我……」

  聶陽起身走了過去,終於無法克制的,緊緊地抱住了她。

  她猛地把頭埋進聶陽的衣襟中,憋悶的嚎啕大哭起來,這苦悶而哀痛的號泣,
恍惚間把他拉回到了那改變了他整個人生的日子。

  那一天的月兒,在他鬆開手後,也是這樣不停地哭泣,也是這樣緊緊地抱著
他。就像在這失去一切的絕望之中,唯有這胸膛,才是她唯一可以安定下來的庇
護。

  這一刻,她不再是習武有成的堅強女子,而是崩塌了虛無的外殼,露出了只
會在哥哥面前呈現的脆弱姿態。

  父親、母親、姑父……到如今,姑姑也……眼淚彷彿無止境一樣的奔流,她
把臉埋在哥哥胸前,緊抱著他的腰,緊抱著這世上剩下的,唯一的親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聶月兒才轉為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身前的衣服上,已被溫熱的淚水浸透,那溫度灼燙著聶陽的血液,讓他本就
一片陰霾的神情,漸漸堅定下來。

  也許……這才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哥,我要和你一起報仇。」漸漸安定下來的聶月兒,緩緩抬起了頭,杏目
紅腫,淚痕滿頰,但她眼中的殺意,卻已經連滿溢的淚水都無法掩蓋,「你要是
不答應,我就自己動手。」

  聶陽捧著她的臉頰,替她擦了擦淚,嘶啞著聲音道:「我本不願將你牽涉進
來。」他頓了一頓,眼中的遲疑漸漸消逝,「你知道麼,邢碎影一隻想要對你下
手。所以,我寧願你在安全的地方等我的好消息。」

  這些話他知道一旦說出來,就等於是堅定了妹妹涉險的決心。

  但他還是說了。

  果然,聶月兒立刻便道:「那再好不過,他想找我,我便給他找。我來做餌,
就算我武功全廢,四肢皆殘,我也要一口一口咬死他!」

  父母雙亡之時,她畢竟年幼,悲傷和仇恨被時間沖淡了不少。而聶清漪與她
情同母女,新仇舊恨一併齊發,讓她白皙嬌美的容顏都顯得有些猙獰,彷彿一尊
五官清秀的怒目羅剎!

  既然事已至此,有些事總該讓她知道,聶陽安撫了一下妹妹的情緒,便將應
該叫她知曉的關鍵之處細細講給她聽。只不過關於贏家的事,他含糊帶過,隱瞞
了大半,雖明知這樣隱瞞會造成不少紕漏,奈何心底就是隱隱覺得不安,讓他不
願講明。

  幸好聶月兒此刻心神劇蕩,一門心思只想著如何報仇,對這些事情到也沒有
追問更多。知道孔雀郡的麻煩如不解決,哥哥不論是道義還是心念都無法專注於
報仇,她立刻便道:「咱們今日便往回趕,將董家那搗亂的老鬼拖出來廢了!你
若是礙著嫂嫂情面不忍下手,就讓我來!」

  畢竟牽涉到董家,聶陽不得不多了幾分顧慮,只是微微搖頭,並不答話。

  聶月兒眉頭一皺,突然道:「哥,按你方纔所說,所有董浩然還活在世上的
線索,都是董凡直接間接表明給你的,對不對?」

  聶陽此前並沒有此一想,在心中稍加驗證,才發現妹妹所說不假,果然是旁
觀者清。

  聶月兒直接道:「你就不怕,其實董浩然早已一命歸西,這董凡不過是扯起
虎皮,叫你們礙著情面不好出手麼?」

  如此一來……倒是解釋了為何董凡會將幽冥邪功這種自損八百的功夫毫不猶
豫的教給董劍鳴。可若說董凡背後沒有那個大老闆,一是心裡也無法接受。

  難不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著了那廝催心術的道兒?

  想到此處,聶陽不禁背後一陣緊繃。

  「回去與慕容他們好好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吧。你既然要跟我一起,便一定
記住不能任性妄為,」聶陽滿懷擔憂的叮囑道,「邢碎影武功深不可測,心思又
古怪難以捉摸,他一門心思要對付你,你便是最危險的那個。若不是無計可施,
我實在不願讓你出來,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就沒臉下去見咱們爹娘了。」

  聶月兒咬牙道:「哥,我聽你的就是。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去做。」

  聶陽盯著她的雙目,默然片刻,才輕輕歎了口氣,道:「好。」

  他本還有話想說,打算再細細囑咐一遍和邢碎影相關之事。只是還沒來得及
開口,門外已經傳來雲盼情的柔聲催促,「聶大哥,老爺子還在等咱們呢,你和
月兒姐姐說好了麼?」

  「老爺子?」聶月兒一來便被直帶上山,倒並不知道南宮盛的存在。

  聶陽簡略解釋道:「那是我方才提到的南宮盼的祖父,也算是昔年贏北周之
事最有可能的知情者。你也一同去吧。」

  聶月兒搖了搖頭,從聽說了南宮盼的事情開始,她就有些悶悶不樂,連帶對
南宮盛似乎也有些排斥,強擠了一個微笑,道:「你和盼情妹子去吧。我哭成這
副模樣,可不好見人。休息休息,我便去向謝姑姑和謝前輩道別。到時我叫謝志
渺帶我去找你們。」

  聶陽也不勉強,點頭道:「也好。待到將來一切事了,你再來向兩位前輩好
好道謝吧。」儘管私心上還有八分不願,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聶月兒若能嫁入
謝家,絕對是極為優良的歸宿,這話也算是委婉提醒妹妹,記得將來重返清風煙
雨樓。

  聶月兒如何聽不出來,她仍是那副不情不願的微笑模樣,揉了揉眼,道:
「那時的事,那時再說吧。」

  他本想在為謝志渺說幾句好話,可話到唇邊,還是艱澀難以出口,索性放手
不管,轉身出門去了。

  雲盼情滿面掛懷,小聲道:「聶大哥,你對月兒姐姐說了麼?」

  聶陽點了點頭,神情陰鬱,低聲道:「現下知道,總比將來在邢碎影面前方
寸大亂的好。」

  雲盼情陪著他往外走去,略感吃驚,道:「聶大哥,你想讓月兒姐姐也參與
到報仇中來?我記得……你不是不願意的麼?」

  聶陽面色未變,心中想著慕容極的警告,啞聲道:「情非得已,我的時間,
已經不多了。」一旦聶清漪的死訊由華夫人帶回到銀狼南宮熙家中……更不要說
在這之前,還要先解決孔雀郡的麻煩,儘管對月兒再怎麼愛護有加,此刻也到了
不得不靠她幫忙的地步。

  畢竟,幽冥九歌已經完全失去作用,而唯一能讓邢碎影冒險現身的,恐怕只
剩下聶月兒而已。

  雲盼情不贊同的搖了搖頭,卻也沒再勸他,她心中也隱隱察覺到,此事聶陽
心意已定,正如另外幾件讓她有心無力的事情一樣,沒有轉圜的空間。

  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兩人自然加快了腳程,下山對常人來說比上山更加費
力,對施展輕功的武林人士則不然。不必沿階而下,看準了合適的落腳之處,一
個起落,便能節約一段彎路曲折。雲盼情如穿花蝴蝶一般領在前面,輕車熟路便
將聶陽帶下了望舟山。

  這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的經歷,卻讓聶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不僅僅是劍
法精進,心中某些疑惑也在漸漸確定之後被他果斷的封閉在了心底角落,不願觸
及。

  二人沒再進入鎮劍軒,逕直繞到了那間小屋之外。午後搭著土灶,灶上放著
一口大鍋,木蓋之下,魚香四溢。

  南宮盛滿面黑煙,正在將吹火棍放回原處,看到二人來了,呵呵笑道:「丫
頭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平時不都要遲個一時半刻的,你突然這麼準時,老頭子
來不及收拾啊。」

  雲盼情進屋拿了一條巾子,笑著走到南宮盛身邊,給他擦著臉,笑道:「誰
叫今天不止我一個,我還像以前那麼拖拖拉拉,豈不是丟了自己的人。」

  南宮盛哈哈大笑,拍著她的頭道:「好,丫頭,有這個自覺,你才算是長大
了。」

  從屋中搬出一張木板,架在池塘邊的一塊平整大石之上,權當飯桌,三人一
人挑了一塊石頭坐下,就這魚湯魚肉,吃喝起來。

  飯菜談不上美味,聶陽也無心放在吃上,儘管魚湯鮮美,也只是淺淺喝了幾
口,便將那件事故作輕描淡寫的問了出來:「老爺子,晚輩冒昧向你打聽一下,
約莫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個小有名氣,被人叫做煙雨劍贏北周的劍客,你可有
印象?」

  南宮盛白眉微挑,細細思索一陣,才道:「你說的這人,我還記得。怎麼?
他和你有什麼關係麼?」

  聶陽雙眼頓時一亮,問道:「實不相瞞,此人是晚輩心中疑惑的關鍵所在,
如果前輩能想起什麼,還請不吝告知。」

  南宮盛歎了口氣,喝了一口湯,咬了一口麵餅,細細咀嚼嚥下,才道:「按
說這人,你本該有更適合問的長輩。畢竟當年煙雨劍上門挑戰,應戰的就是她的
兄長,南宮麒。麒麟的那個麒。」

  聶陽不由得心中一驚,聶老夫人的閨名,便是南宮麟。南宮盛的言下之意,
自然是若聶老夫人尚在人世,自然比他更清楚贏北周的事。

  「不過我那堂妹終究已經不在人世。我知道的倒也不多,能點撥到你多少,
就算是運氣。與你無用,也不要來怪老頭子。」

  聶陽忙一拱手道:「豈敢,晚輩洗耳恭聽。」

  「你要是沒說那人綽號,我到沒有什麼印象。贏北周這名字,那人提的不多。
倒是煙雨劍這名號,他叫的很響。此人天資過人,劍法著實有些門道。來南宮家
挑戰之前,已經擊敗了幾個很有實力的劍客。他原本是衝著當時南宮家第一高手
南宮熙而來,按他的說法,若是贏下後,便可以挑戰他最終的目標,謝煙雨。」

  南宮盛夾了一塊魚肉,卻懸在空中未送到嘴邊,目光怔怔似是在回憶當年之
事,「只不過那時南宮熙才鬥敗了大哥南宮悠,成了實際上南宮世家的主人,又
有狼魂銀狼之名如日中天,自然不屑於他這種名聲泛泛之輩動手。最後出手的,
便是身為長輩卻反而十分仰慕南宮熙的南宮麒。」

  「南宮家家傳武功駁雜繁複,家中各人往往選定一門苦心鑽研,與慕容家倒
有幾分類似。南宮麒練得,正是劍法。」南宮盛終究上了年紀,回憶起來,說出
的話許久也沒轉入正題,反倒在此將南宮家的朱雀七絕劍細細評述了一番,直到
雲盼情忍不住在一旁提醒了一句,才拍了一下額頭道,「老頭子話多,說岔了。」

  聶陽忙道:「無妨,晚輩也是習劍,能聽老爺子評述劍法,也受益匪淺。」

  「說實話,老頭子記住了煙雨劍這個名號,更多是因為覺得此人狂妄,以那
種功夫,便想要挑戰天下劍客。那場決鬥本身,卻沒什麼好說。南宮麒苦心浸淫
劍法近二十年,功力比老頭子全盛之時還要高出一截,那煙雨劍還不出十招,便
被逼到棄劍認輸。那場決鬥只有他們兄妹加上煙雨劍三人在場,南宮麒仁心宅厚,
結果由他所講,想來是已經維護了對手面子,讓我來猜,恐怕煙雨劍最多也就走
出了三招開外。那人也算心高氣傲,受的打擊著實不小,當時我看他出門時的模
樣,彷彿隨時會一頭撞死一般。以他的心性天資,若是沒有良人引導,鑽了牛角
尖,誰知道會創出什麼驚天邪功來。」

  「不過那一場比鬥公平合理,他也沒什麼好怨恨的。擦了擦身上的血,連傷
口也沒包紮,就那麼走了。」南宮盛將已經涼了的筷中魚肉遞進口裡,問道,
「這種人南宮家也不知道見過多少。聶家小子,你怎麼想起問他來了?」

  聶陽沒得到什麼有益訊息,沉吟道:「那之後呢?他沒再來挑戰過麼?江湖
上可還有他的消息?」

  南宮盛皺眉思索,連口中魚肉也忘了嚥下,片刻後,才道:「那之後也不是
全無消息。我隱約記得,這人銷聲匿跡兩三年後,突然又寄來了一封挑戰信函。
只是那時南宮家正值動盪紛亂將起,山雨欲來之際,也沒什麼人放在心上。而且
那場約定的挑戰,到了最後,也並未見他出現。我與南宮麒雖是堂兄弟,關係卻
也不值一提,其中詳情,我也不得而知。」

  聶陽默然半晌,從這些話中實在找不到什麼可留意之處,一路聽下來,和聶
家可以說全無關係,根本就是南宮家的私事。唯一的聯繫,也就只有……他心中
一動,問道:「老爺子,我祖母與她兄長相比,劍法如何?」

  南宮盛皺眉道:「南宮麟的武功,可讓人難說得很。」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道,「我這堂妹心思極快,單純從習武所需的才智來講,可稱得上是極品天賦。
奈何她身體孱弱,筋骨只適合學些強身健體之術,實際與人動手,恐怕連三流好
手也算不上。嘿嘿。若非如此,也不會便宜了聶家小子。」

  這裡的聶家小子,自然指的便是聶陽祖父。以南宮盛的輩分年紀,如此評價,
也談不上出言不遜。

  「現下回想起來,我那堂妹恐怕也是因為同病相憐,才對盼兒格外疼惜的吧
……」回憶終究還是牽扯到了老人不願念及的舊創,精光內斂的雙目,登時渾濁
了幾分。

  聶陽忙道:「多謝老爺子,來來來,不說了,再說下去,魚湯就喝不得了。」

  雲盼情也跟著幫腔道:「你們一個說,一個聽,都不吃不喝,叫我吃也不是,
不吃也不是,老爺子,不帶你們這樣欺負人家的。快吃快吃,我都要餓癟了。」

  南宮盛這才笑了笑,拍著雲盼情的腦後道:「你這丫頭,永遠是這副餓死鬼
纏身的德性。也不怕將來吃得太凶,吃一張夫家的休書,到時候老頭子可不幫著
你。」

  雲盼情咯咯笑道:「呸呸呸,可不許這麼咒我。七出裡頭,可沒一條喜飯食。
反倒是多口舌,才要倒霉。這正說明了,多吃飯,少說話,才不惹麻煩。」

  言談漸漸被雲盼情導向輕鬆閒聊,聶陽也不敢再提舊事,反正也想不出更多
可問之處。

  從南宮盛口中,唯一可以確認的,便是贏北周那場決鬥,唯一與聶家有關的
當事人,便只有聶老夫人而已。聶老夫人當時已年近三十,一個武功平平的婦人,
想必不會與贏北周有什麼瓜葛才對。

  多半那場變故,應該發生在兩三年後贏北周捲土重來之時。

  算年紀,那時父親聶清遠也才十餘歲而已,怎麼想,也不會和其時已經成名
的煙雨劍有什麼仇怨落下,更不要說還遠在柳家莊整日習武的母親。聶陽一邊搭
話,一邊苦苦猜測當事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最不願去想的可能,便是贏北周不知何故先到了聶家,殞命於此,這兩三年
間苦心創出的劍招自然落入聶家之手,靠著南宮麟心智才華,將其勉強融入聶家
劍法,當作家傳。當時贏隋年紀尚小,南宮麟於心不忍,便將其托給仇家照看,
當作養子。長大後的贏隋得知真相,報仇雪恨。

  可這種推測,也是疑點重重,先不說這其中並無半點和聶陽親生父母有關之
事,單說贏北周之死,以他的武功,當時聶家應該無人是他對手,要是中了暗算,
贏隋又豈會不被殺人滅口?殺人奪功,可算是大大惡行,應該不會留下走漏可能。

  另外,也無法解釋邢碎影為何會對柳悅茹恨意極深,甚至可以推測出遠在聶
清遠之上。更解釋不了,邢碎影的報復對像之中,為何會沒有聶老夫人。

  其中必定還有什麼關鍵,隨著聶清漪的離世而無從得知。

  只不過,不論這秘密是什麼,哪怕是把聶家變成了十惡不赦的魔頭,把邢碎
影變成了受害一方,也不可能讓聶陽打消報仇的念頭。

  只要閉上雙目,黑暗中不斷重複了無數次的,都是聶清漪敗絮般從崖上墜落
的殘破身影。而那身影每墜下一次,就會讓聶陽的心堅硬一分。

  到了這時,究竟是人逐影,還是影逐人,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只是,這兩者之間,只可能留下一個。

  「聶大哥,發什麼呆?被魚刺卡到了麼?」

  雲盼情的低喚叫他回過神來,他微微晃了晃頭,總算將視線轉回到面前的盈
盈笑臉上。

  飯後,二人往鎮劍軒中等了約莫一個時辰,聶月兒才在謝志渺的帶領下匆匆
趕來。

  四人走出門外,馬卻只牽來了三匹。謝志渺神情極不情願,卻還是肅容道:
「姑姑身體抱恙,小弟還要在家中盤桓幾日。聶兄,待家中事了,小弟自當再去
效犬馬之勞。」

  聶月兒微微一笑,飛身上馬,一提馬韁,俏生生笑道:「不必麻煩了。你還
是好生陪著謝姑姑吧。我將來得了空閒,必定還來看她,她要是精神不如現下,
我唯你是問。」

  謝志渺露出一絲苦笑,拱手道:「在下絕不叫月兒失望。」

  連日相處,月兒應該也是有些不捨,但她掃了一眼聶陽,目光立刻又變得冷
靜果斷,雙腿一夾,道:「謝志渺,後悔有期!」素手一揚,權作話別。

  雲盼情看了謝志渺一眼,若有所思的對他搖了搖頭,打馬追去。

  聶陽思忖再三,終究還是無法說出鼓勵之言,反倒是謝志渺收攏笑意,正色
道:「聶兄,我與盼情的婚約,本就是應付父母的一時戲言,我家中長輩人盡皆
知,還請聶兄不必放在心上。」

  聶陽不知如何回應,只好報以一笑,恰好遠遠雲盼情喊道:「聶大哥,再不
來,我們可就先走了。」

  他順勢抱拳道:「謝兄,後會有期。舍妹承蒙照顧,他日若有差遣,只管吩
咐便是。就此別過。」

  謝志渺望著遠去馬蹄,苦澀一笑,喃喃道:「你若不是養子,而是她的親生
兄長,該有多好。」

  話音剛落,天邊一聲悶雷,捲動一片濃雲滾滾而來。看來,這柔潤細雨,也
即將在莫測難解的風雲變幻之中,化為暴雨傾盆……

  拜這一場大雨所賜,聶陽三人的返程足足延遲了一倍不止,幾日住店,雲盼
情都和聶月兒同寢,輕易便親密起來。月兒並不是好相處的性子,與鏢隊同行那
些時日,董詩詩百般討好,也沒能消去彼此間的姑嫂隔閡。

  月兒對雲盼情,也明顯的流露出過嫉妒之意,沒奈何雲盼情天生便有股令人
親近的氣質,這幾天下來更是也不多理睬聶陽半句,終日只是和她有說有笑,不
知不覺,也就悄無聲息的擠進了她心底一塊柔軟的所在。

  一如漸漸在聶陽心底劃出一塊專屬區域一般。

  也托這兩日雨中閒暇的福,聶陽總算兌現了承諾的請客。雲盼情吃的開心非
常,全沒了形象可言,直看得聶月兒悶聲大笑。

  雨過之後,也沒見碧空晴日,仍是鉛雲遮天,陰沉沉氣悶的很。

  到了孔雀郡週遭,本有些擔心官府通緝仍在,想要直接繞去藏身之處與慕容
極回合,可一想多日不曾在此,郡內情形還是親眼查探一下為上。畢竟官府通緝
雖發,卻至今也沒見什麼大動作,更像是天道的那位官府中人敷衍了事向上交差,
同時睜隻眼閉只眼圖個心安理得。

  而且,聶月兒所說的可能也確實讓聶陽有些在意,回程的幾日間反覆思索,
竟愈發覺得疑竇滿腹。董凡直接間接透露出的線索,竟在抽絲剝繭後盡數暗示著
董浩然未死。

  現下回想起來,董詩詩所看到的那個男人,一直都是她一廂情願的認定那是
自己未死的父親而已,易容術高超可以用來解釋,那麼,董凡催心術影響了董詩
詩的判斷不也說的通麼?

  為了不影響判斷,聶陽堅持先去孔雀郡中走上一遭,免得帶著疑惑前去,平
白給慕容極甚至燕逐雪添些麻煩。

  其實他心底反而隱隱期盼著董浩然已死,這樣的話,只要想辦法隔開董劍鳴,
便再不必顧慮董家的干係,將董凡這隻老狐狸盡力扼殺。

  守城門的衙役果然並未仔細核對,聶陽不過是幾日不曾修面,冒了些青慘慘
的胡茬,與那通緝肖像可以說仍有八分相似,依舊順利進到了郡中。那些懶洋洋
眼皮也不願高抬的模樣若適鷹橫天尚在人世不巧撞見,只怕當即便是一爪送這班
人去床上休養個十天半月。

  既然目標是洗翎園,此刻天色擦黑,時辰倒是對了,但身邊這二女無論如何
也不適合跟去,兩人模樣俊俏,一個秀美一個可愛,怎麼也沒法簡簡單單的女扮
男裝。月兒還有耳洞,髮髻只要一挽,當即便要露餡。

  反覆勸說,雲盼情和聶月兒也不肯先去慕容極那邊,而是從聶陽那裡討了幾
錢銀子,去北苑斜對面的茶樓等著。

  有龍十九這種書畫全才,只怕董大老闆手下高手,應該已經無人不知聶陽的
模樣,假裝嫖客混入,也不可能打探得出什麼。聶陽微一猶豫,仍選了地形較為
熟悉的那棟前後門上名字都不一樣的小樓。

  那裡已被仔細探查過,又裝模作樣的擺出過要炸掉的架勢,若真是老奸巨猾
之輩,此刻那些密室,多半又已用上。

  在這裡吃過暗虧,聶陽也不敢怠慢,做出酩酊大醉的樣子閃入側巷,一直等
到近端被一座軟轎恰好擋住,才提起躍起,小心的伏在牆頭,匍匐向著摘星樓而
去。

  夜幕已垂,角落之地燈火難及,聶陽輕輕落下,藏在一叢花草之後,靠著過
人耳力,仔細聽著園中動靜。

  確定了四下無人,只有風聲蟲鳴而已,他才一步三顧的向著小樓挪去。

  不料,還沒到近前,就見一個苗條的身影突然從小樓後門裡閃了出來,身上
裹著炫黑綢袍,兜帽遮顏,腳步匆匆向著後門跑去,不時回頭打量,彷彿怕誰追
出來一樣。

  這是什麼人?聶陽衡量一番,還是決定壓下好奇,先將樓裡探查仔細。反正
看那女子腳步虛浮,不似偽裝,應該確實身無縛雞之力。

  可才摸近一些,就聽一陣紛雜腳步,一男三女從樓裡衝了出來,男的上身精
赤,收腰闊背,倒提著一把單刀,連褲腰也沒紮好。三女之中,一人釵歪發亂,
兩人睡眼朦朧,都不似十分清醒。

  較醒神的那個女子一跺腳,嗔道:「你這死鬼,看人不好好看,偏要來鬧我,
現在好了,你要怎麼向大老闆交代?」

  那男人摸了摸頭,遷怒向另外二女道:「你們不要命了?老子讓你們替這麼
一會兒,就敢迷迷糊糊睡過去,信不信我叫大老闆把你們賞給了我,一個個慢慢
弄死!」

  那睡眼朦朧的二女頓時一個激靈,連聲道:「黃大爺饒命!我們這就去追!」

  那姓黃的漢子啐了一口道:「憑你們?追個屁!給老子回去,把事情好好瞞
著,我費些功夫,今晚總要把她抓回來!」

  另一女扶了扶頭上銀釵,蹙眉道:「我也和你同去吧。」

  「不成,那小少爺最近古怪得很,萬一他來問起,還要靠你哄過去。那賤人
被焚情香熏了十幾個時辰,跑不遠。放心!我趕緊去追她!」

  三女轉身匆匆回了樓中,那黃大爺搓了搓褲襠,罵了句鳥,飛身向後門追去。

  聶陽心中仔細盤算一番,飛身翻過牆外,快步追向後門。

  那黃姓男子武功不弱,行事卻頗為粗心,只顧沿著縱橫窄巷追蹤,也不留意
身後。到叫聶陽跟的舒舒服服。

  那女子果然不曾跑遠,不過三個拐角,就在一堆雜亂竹筐後被那黃大爺抓個
正著。

  他怒氣沖沖拎起那弱女子,上手便給了幾記耳光,罵道:「你想害老子丟了
飯碗,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這耳光打的力道十足,將兜帽一下扇到了後面,露出一張雖然憔悴仍舊清麗
不減的美貌容顏。

  聶陽藉著巷口微光凝神細看,發現這張驚慌紅顏竟十分熟悉。

  赫然便是那天捨命擋在董劍鳴身前的美艷花魁——阿璃!


乳硬助性 第六十八章


                (一)

  「哥。謝志渺說你肯定會來接我,我還道他為了哄我好好養傷扯得謊,沒想
到你真來了。」

  聶陽才隨著謝清風走上樓,轉角後便乳燕投林般撲出一個苗條嬌美的身影,
直直衝進他懷中,雙手一摟,便將一張芙蓉俏臉緊緊貼上他胸前,喜悅的低叫道。

  然後兩人就一起滾下樓去了。

                (二)

  她實在更像是一個已對紅塵感到無比厭倦的待歸仙子。

  聶陽無法想像,當年嬉笑花叢的冷師叔究竟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才會將這樣
一個女子拒之千里。

  「大概……他是擔心這麼可愛一定是男孩子吧。」

                (三)

  雲盼情面露喜色,立刻往旁邊讓開。

  聶陽不明所以,但還是走到了謝煙雨面前。離得近了,才看的出躺椅上確實
是一位病痛纏身之人,身邊擺滿了火罐針灸心電儀呼吸機……

                (四)

  聶陽不解的看向雲盼情,雲盼情也不明所以,只有略顯尷尬的向他笑笑。

  不過單就之前的一番指點,就已值得讓他將這一招演練上百遍千遍,他點了
點頭,抖擻精神重新來過。

  「再來一遍。」

  「再來。」

  「再……」

  聶陽,卒。

                (五)

  聶陽應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聶月兒愣了一愣,拽著哥哥袖子問道:「什
麼事啊?不好當著人說麼?」

  聶陽點了點頭。

  聶月兒面上一紅,小聲道:「那……那你等會兒,我先去洗個澡。」

                (六)

  姑姑……偷偷供奉著贏家的靈位?聶陽心中愈發沉重,內息奔走鼓蕩,耳中
一片微微轟鳴之聲,心神險些脫縛。

  「你到底是怎麼了?哥,這些事情有什麼緊要麼?」聶月兒疑惑之心愈濃,
蹙眉道,「第一個字若是贏,後面也就說得通了。四個字應該是贏錢回本。每次
姑姑打完麻將,總要拜上一拜。」

  「……」

                (七)

  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兩人自然加快了腳程,下山對常人來說比上山更加費
力,對皮糙肉厚的武林人士則不然。不必沿階而下,尋到一個較為平坦的斜坡,
就地一滾,骨碌骨碌抱團而下,頃刻便到山腳。

  「……去給我把編劇叫來。」

  「喲,導演,神馬事啊?」

  「你,去照著這法子,給我下次山示範一下。」







            第六十九章  絮定魂飄

  「黃大爺……你行行好,高抬貴手,饒了奴家吧。奴家來生結草啣環,做牛
做馬,也要報您的大恩大德。」阿璃婉轉哀泣,嬌軀瑟瑟發抖,也不知在洗翎園
中受了什麼驚嚇。

  那漢子滿腔火氣尚未洩淨,反手又是一掌摑在她紅腫面頰上,將她打的騰空
飛起,摔進無人可見的死巷之中。

  烏雲稍散,昏黃月光照下。

  阿璃的外袍反捲起來,露出了一雙潤白修美的玉腿。她那綢袍之下,竟是完
全赤裸的。

  她眼珠轉了一轉,雙手抱著胸前,依舊哆嗦不停,卻不去將袍腳放回,反而
曲起左膝,叫那曼妙曲線,暴露的更加徹底。

  聶陽藏身於斜角飛簷之後,看得並不甚清楚,一時判斷不出這是否又是陷阱,
便緊盯著那漢子動作,反握劍柄伺機待發。

  阿璃畢竟是不論字輩的花魁,裸腿一亮,頓時便吸住了那男子目光。那嬌美
玉足雖沾了些泥沙,卻依舊不減魅色。她一邊斜眼瞄著那男子滾動喉頭,一邊將
右手伸進袍中,也不知握住了什麼。

  「臭婊子。勾引老子是吧?」黃姓漢子心頭燥熱,方才被打斷的淫歡重上心
頭,他退後兩步看了一眼,確認無人進巷,吞了一口饞涎落肚,大步走了過去,
「大老闆只說不讓你逃了,可沒說不准動你。你識相的,乖乖聽老子的話,今夜
回去,我只當你沒有跑過。否則……哼哼,別怪老子一刀一邊,把你這雙騷腿剁
了留個紀念。」

  阿璃顫巍巍低下頭去,泣道:「大爺饒命,奴家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那漢子淫笑著將單刀夾在腋下,雙手一扯,便把褲腰褪下,露出茸茸黑毛內
碩大一隻傘菇,「讓大爺好好嘗嘗你伺候那公子哥的本事,弄的大爺暢快了,給
你在大老闆前面說兩句好話,也不是什麼難事。」

  阿璃淚眼婆娑的抬起頭來,哀婉道:「大爺,您可要為奴家求情啊,不然被
您抓回去,定然是沒有命在了。」

  「少廢話,老子答應你了,就不會反悔。你呢?別他娘的裝黃花閨女了!」
大概是覺得夜長夢多,那漢子有些焦急,彎腰扯著阿璃烏髮,將她直接提起,一
張楚楚可憐的芙蓉嬌顏,硬被他按在臭哄哄的胯下。

  阿璃右手依舊伸在懷中,左手抱在胸前,掩飾住內裡動作,挪動雙膝,將雙
足墊在臀下,就這麼跪在男人面前,微微昂首相就,細嫩丁香自唇中吐出,輕輕
觸著那顆菇頭。

  「少來花樣,你要是敢咬一口下去,我就把你細細剁成臊子,包了包子餵狗。」
看她緩緩攏唇將紫紅龜頭吞入口中,那漢子心中還有些忐忑,連忙出聲威脅。

  阿璃渾身一顫,含著他的頭兒搖了搖頭,含含糊糊道:「奴家不敢。」

  自小訓練來的手段,自然不是庸脂俗粉可比,嫩舌柔唇不過才在陽具上走了
十幾個來回,就已叫那漢子快活的通體酥麻,一根巨物頂著她上顎一跳一跳,漲
的發痛,直恨不得捅進她喉管裡去。

  阿璃自然瞭解男人心性,唇瓣前後吞吐幾次,小舌微沉,勾含陽根下沿那根
麻筋,順勢挺著頸子往前一伸螓首,濕軟柔滑的小口,竟將整根巨棒一氣吞下。
換做常人,早已嘔吐嗆咳,可她僅是微蹙峨眉,細嫩的脖頸微微發脹,把一顆圓
滾滾的碩大頭兒,硬生生含進了嚥食飯菜的狹小腔口之中。

  那一處軟肉夾吮有力,真是無比銷魂。這等狀況之下,阿璃仍能勉強移動小
舌,頰吸唇嘬,絲毫不落。

  這一手功夫教那漢子禁不住低哼起來,快活的背筋僵麻,連腋下的單刀都當
啷一聲掉在地上。

  眼見便要一瀉如注之際,那漢子突的警醒過來,一把推開阿璃的頭,氣喘吁
吁道:「你這婊子好厲害的嘴巴,差點給老子嘬出來。要是被人知道有這麼好的
機會卻只弄了嘴巴,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起來,給老子去牆邊站著,把屁股撅
好。」

  阿璃嬌喘著抬起左手,擦去唇角狼藉口水,顫巍巍站起來,雙膝一軟又險些
跪下,嘴裡連聲道:「對不住,奴家腳麻,這……這就去站著,給大爺撅屁股。」

  牆邊昏暗的多,阿璃右手這才從懷中掏出,雙手一提,將那袍子拉到了胸腹
之間,在身前捧住,跟著彎腰靠在牆上,將臉抵著左臂,纖腰一沉,將粉白渾圓
的屁股高高昂了起來,嬌吟道:「大爺,奴家……奴家等著您呢。」

  那漢子抹了一把額上汗水,大步走了過去,雙手捏住兩瓣雪臀,便將沾滿口
水的巨物送到她胯間,一邊往那尚無蜜露瓊漿的乾澀花唇之間上下磨蹭,一邊淫
笑道:「婊子就是婊子,頭天還尋死覓活的非要見那傻少爺,這到了真要緊時候,
還不是自個兒就把屁股翹起來了。」

  趁著口水未乾,那漢子微微矮身,對準了細嫩腔口,猛地用力一挺,粗黑硬
長的一條凶物,一股腦捅進阿璃嬌軟細嫩的身子裡面。

  「啊!」一聲痛哼,阿璃整個人被頂的向前一撲,臉頰壓在牆上,股間脹痛
欲裂,好不難過。

  男人這邊卻是痛快至極,雙手掐著阿璃纖細柳腰,瘋獸一樣拱聳著結實臀部。
他這等打手護院,不知何時才有機會這般玩弄如此美人,身上快活,心底更是喜
悅萬分,硬如生鐵的棒兒一通翻攪,直恨不得將那緊密花洞肏穿透底一般。

  阿璃初時咬緊牙關強行忍耐,漸漸有了稀薄淫露泌出,總算好受了些。她蕊
芯被董劍鳴幾次三番采吸,早已酥軟如泥毫無防備,後面男人大起大落夯了幾下
下去,便撞的她胸悶背緊,滋的冒了一股殘漿出來。

  無奈她正是油盡燈枯之際,這一股稀漿冒出,也仍是杯水車薪,男人抽送之
間,依舊磨的她刺痛難忍,頃刻間,四下腔肉便紅腫起來。

  腫脹嫩肉一經磨蹭,更是刺痛難忍,加上男人動作粗暴,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只顧著自己爽快,真叫她重領了一遭破瓜之苦。忍的她滿頭香汗,咬破櫻唇,左
手生生摳進了土牆之中,才沒高聲痛呼出來。

  「哦!哦噢!」那漢子死命掙了幾掙,臀股用力一推,將黑黝黝的陽具盡根
塞到那白嫩嫩的身子裡,一抽一抽的射了。

  熱精照著心兒一澆,阿璃連忙哆嗦了兩下,強撐著從鼻後哼出一線膩人嬌吟,
討好身後的禽獸。

  那漢子心下大悅,竟有些不忍就這麼回去,揉著阿璃粉團一樣的屁股,淫笑
道:「你這婊子真他娘的夠勁,就這麼送回去,讓人怪捨不得。」

  阿璃股心暗暗用力,膨酥穴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吮著漸軟肉龜,爽的那漢子呲
牙咧嘴,抖了兩下,幾乎洩出尿來。

  雖然不捨,總還是要帶回去交差,那漢子摟住阿璃結結實實的親了兩口,笑
道:「行了,別怕,老子回去一定給你求情。就衝你下面那張嫩嘴兒,大老闆也
不捨得殺你。」

  「啊喲……奴家被大爺弄的腿都軟了,大爺勞神,可扶著點奴家啊……」阿
璃才轉過身,雙腿便是一軟,嬌哼著倒入那漢子懷中。

  溫香軟玉投懷送抱,男人自然樂得抱個滿懷,怎知道笑聲還未出口,就覺心
口一陣刺痛,渾身的熱血,一瞬間便冷澈如冰。

  「你……你這賤人……竟敢……竟敢……」他踉蹌退開幾步,胸前多了一柄
匕首,直插沒柄。

  阿璃跌跌撞撞的閃到一邊,搶先把落在地上的單刀抱在懷裡,顫聲道:「我
……我不想的,你別過來,我……我不能回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那漢子垂死之際凶性大起,長號一聲撲了過來。

  阿璃那裡還有力氣揮刀,嚇的將單刀向那漢子一丟,轉身便跑,無奈股間一
陣刺痛,腳下絆了不知什麼東西,啊呀一聲驚叫摔在了地上。

  還沒起身,就被那漢子一撲壓在身下,一雙大手緊緊卡住細嫩脖頸,死死向
裡收緊。

  阿璃漲紅了臉,拚命踢打著雙腿,屈膝頂著男人的背,卻絲毫不見效果。

  她雙目翻白,手足漸漸無力,眼看要被這般掐死之時,突覺頸上力道一鬆,
那男人軟軟倒向了一邊。死裡逃生,她也顧不上看發生了什麼,只覺得眼前天旋
地轉,不由得扭向一邊,一邊大口的喘息,一邊嘔吐起來。

  連胃裡的酸水都嘔了幾口出來,她總算是漸漸清醒過來。

  接著,她便看到了聶陽。

  阿璃與聶陽本就只有一面之緣,此刻夜色深沉,他又背對昏光,面目難辨,
她根本認不出是誰,也猜不出來人所圖何事,只有強作鎮定,柔聲道:「多……
多謝這位大俠仗義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敢問……高姓大名,來日定當為您立
上一尊長生牌位,日夜祈福。」

  「不必,我消受不起。」聶陽淡淡答道,俯身提起那黃姓漢子屍身,丟到那
堆竹筐後藏好,才回身道,「你只要好好答我的話,就算是報答我了。」

  阿璃凝神細看,這才認出聶陽,連忙抬手掩住口中驚呼,心中一慌轉身便想
逃走,但跑出兩步,又想起什麼一樣頓住腳步,緩緩回身道:「您……您是公子
的姐夫?」

  知道她所說的公子必定是董劍鳴,聶陽點了點頭,道:「我是有那麼個想殺
我的小舅子沒錯。」

  阿璃輕啃唇瓣,目光來回游弋,像是在苦苦猶豫該不該說,「聶……聶大爺,
妾身……妾身……」

  聶陽皺眉道:「你若有話,就快些講,這裡可不是什麼風水寶地,還是速速
離開為妙。」

  阿璃深深吸了幾口氣,卻還是說不出口,反而雙手抱頭,痛苦的蹲了下去,
呻吟道:「聶大爺……不是妾身不說……實在……實在是,大老闆的手段……厲
害……我的頭,好痛……」

  看來,這些青樓孤女自小便被控攝了心神一說,並非謠言吶。聶陽微一權衡,
心道洗翎園探查起來也不是一蹴而就之事,既然有了這麼一個活口,不妨先帶回
去再說,「你先停下,別再想令你頭痛的事。把身上整好,我帶你離開。」

  阿璃點了點頭,將凌亂袍子整順,又將兜帽戴在了頭上。

  不願在巷中七折八繞,免得又不知哪裡蹦出幾個洗翎園的好手,平添是非,
聶陽直接將阿璃打橫一把抱起,躍上旁邊貨倉屋頂,逕直往雲盼情和聶月兒等待
的地方去了。

  「哥,你去了這麼半天,就帶回一個……一個……一個姑娘?」險些將婊子
二字說出,聶月兒滿心不快,指著阿璃便道。

  匆匆交代了一下始末,一行四人便匆忙向大家落腳的村子趕去,阿璃身子孱
弱不堪,坐在聶陽馬前幾乎是摟在了聶陽胸口,自然惹了聶月兒痛處。

  雲盼情接道:「聶大哥帶出來的,想必是洗翎園的重要人物,自然有他的打
算吧。」

  聶陽道:「是否重要,現下也說不準。能得到多少消息,要看芊芊的本事了。」

  聶月兒臉色變了幾變,沒再開口,雲盼情則問道:「你說這花魁本是董劍鳴
的妾室,那按說應該在洗翎園中地位頗高,怎麼會淪落成如此模樣?」

  阿璃上馬之後便昏睡過去,只是溺水一般牢牢抓著聶陽衣襟,自然無從回答。

  聶陽思忖道:「按常理推測,無非是兩種可能,要麼是董劍鳴出了什麼變故,
她作為親眷,遭了殃及;要麼是她不知為何開罪了董劍鳴或大老闆,失了地位。
不論哪個,能叫被催心術迷惑了心神的人下定決心逃跑,必然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也聽她說了,她若是回去,必定只有一死。」

  「什麼人!」馬匹才到村口,暗處便傳來幾聲呼喝,閃出六名黑衣短打的彪
悍青年。

  聶陽只有勒住馬韁停下,同時握緊了腰間劍柄。

  其中一人似乎這才看清了聶陽面目,長出口氣道:「原來是聶兄弟回來了。
這幾日兄弟們都有些緊張,若嚇到各位,真是對不住了。」說罷呼哨一聲,六人
齊齊遁回暗處。

  看來,多半洗翎園已將天道激來,天道核心本就都是些身份不明的人物,如
意樓處在明裡,自然只有千萬小心。

  聶陽向著護衛們隱身之處拱了拱手,繼續前行。

  回到原本落腳之處,總算又見到了慕容極,他看起來略顯疲憊,不過見到聶
陽後,還是稍感振奮。

  只不過,田芊芊卻不在。

  這些時日之中,慕容極與董詩詩和田芊芊二人商議之後,將人員重新進行了
安置。聶陽的三名家眷連同綠兒一道,被送到了村中更為隱秘的一戶人家藏身,
與此地有地道相通,留了身量近似的女子改換妝容住進他們原本房間,以防萬一。

  頂替在董詩詩房中的,正是趙雨淨。花可衣已經不需要她再看守,她一個初
出江湖的迷濛少女,如何鬥得過心機百出的花寡婦,剛過一天,便叫花可衣騙了
個空檔,逃之夭夭。

  不過花寡婦內傷極重,十天半月之內,是無力興風作浪了,聶陽本也不願再
對她下手,索性由她去吧。

  最糟糕的消息,卻是來自那幫了他們不知多少忙的贖魂玉手。華夫人為好友
陰鬱數日後,給柳婷留了幾副安胎藥方,便毫不猶豫的啟程上路,北歸而去。而
且據慕容極所說,華夫人此次動了真怒,昔年狼魂中有幾人私下欠過她的人情,
她這次北歸之前,特地走了一遭朗琿錢莊,送出了幾條消息。

  華夫人身為狼魂認可的家眷,在朗琿錢莊中的地位自然極高,慕容極想要攔
下消息,也是無計可施。

  也就是說,聶家的家事變成狼魂公仇所剩的時間,絕不超過四十天。四十天,
已足夠朗琿錢莊將消息送去遠在西域的萬凰宮中。

  「聶兄,依我看,此間紛爭,還是全數交給燕堂主他們,咱們盡快動身離開,
再想辦法將邢碎影引出來吧。你得謝前輩指點,武功大進,又有聶姑娘雲妹子兩
人從旁協助,勝算比之前已高出不少,不要耽擱在這裡了。」慕容極顯然已做好
了決定,才如此說道。

  聶陽卻一口回絕,道:「本就是我惹來的麻煩,豈能拍拍屁股就走。更何況,
不與董家徹底做個了斷,今後我也無法安下心來。與邢碎影真正斗上之時,我不
想還有後顧之憂。」

  知道他自報仇起就存了捨生忘死的心思,自然不願留下什麼心事懸而未決,
慕容極也不好勉強,只好道:「那也好,不過現在情勢古怪,咱們也不便妄動。」
他皺了皺眉,顯然還有些許想不通的地方,「照此前來看,董浩然應該還顧及著
董家姐妹,那按道理,他應該不會真心向咱們出手才對。所以我先前猜測,董凡
激來天道,既有坐收漁利之心,也有幫你鞏固與如意樓關係的可能。如果那樣,
他應該會暗地向天道出手。」

  「實際上呢?」聶陽聽出了慕容極話中含義,問道。

  「實際上,他卻趁著如意樓謹慎防備天道的空當,辦了一件大事。」慕容極
輕歎口氣,道,「這件事,他顯然已謀劃許久,此次一蹴而就,待我們發覺之時,
已經晚了。」

  「慕容,到底是什麼事?」

  「你可還記得邱明揚死前交給你的全副身家?」

  聶陽皺眉道:「記得,不過我對那些毫無興趣,還不如轉給你們。」

  慕容極苦笑道:「現在,那張紙已經毫無意義了。中原四大鏢局的名號,今
後再也不必分開了。四家鏢局,已經正式統為一家,成了中原鏢局。你能猜出,
這中原鏢局的大老闆是誰麼?」

  聶陽著實吃了一驚,道:「董凡?」

  慕容極搖了搖頭,道:「是董劍鳴。」

  王盛威,邱明揚都已慘遭不測,親信弟子也死傷殆盡,留在鏢局之中的,多
為尋常鏢師和家眷婦孺,許鵬生死未卜,但顯然已是凶多吉少,四家之中還留有
實力的,也只剩下了浩然鏢局。雖然少了邱明揚的那張關鍵字據,可憑龍十九的
手段,再變出一個邱明揚來也並非難事,又怎會因此受阻。

  按慕容極所說,三家的子嗣也都齊齊暴斃,沒了主心骨的一班弱女子,自然
對此後的命運逆來順受。據說三家還有幾個稍有姿色正當妙齡的女兒,也已被董
凡送入洗翎園,開苞接客了。

  這其中,龍十九想必居功至偉,她的易容術和五羅媚顏心經,對付那些尋常
百姓,無疑是手到擒來。

  如此看來……董浩然費盡心機,莫非就是為了替自己的獨子留下一份基業麼?
事實很自然的推出了這個結論,可聶陽卻總覺得隱隱不妥,就像此前發生的種種
事情一般,簡直就是在引著眾人,去認定幕後死而復生的董浩然。

  「沒想到,撿回的這個花魁,到恰好派上了用場。洗翎園的事情咱們所知甚
少,就看這個叫阿璃的姑娘能說出多少了。」聶陽看了一眼旁邊竹椅,阿璃面色
慘白的靠在上面,人已醒轉,正驚疑不定的望著屋中眾人,唯有看到雲盼情的柔
和笑臉時,才略感安撫的平靜了幾分。

  「從這裡到芊芊姐那邊,還要走地洞麼?」雲盼情跟著慕容極走到柴房,看
他搬開柴垛,露出一個銹跡斑斑的鐵蓋,不由得皺眉問道。

  聶陽微笑道:「你和月兒去房中休息吧,人多反而不便。來,把阿璃交給我。」

  雲盼情側目看了一眼聶月兒,立刻乖乖將阿璃交給聶陽背上,笑道:「那我
就和月兒姐姐一道去睡了。你們兩個就辛苦受累吧。」

  月兒張了張嘴,接著想到答應過了聽哥哥的話,便又抿緊紅唇,氣鼓鼓的瞪
著聶陽背上的苗條嬌軀。

  雲盼情扯了扯她衣角,柔聲道:「月兒姐姐,過去要鑽地洞不說,你見了那
邊的姐姐們,一口一個嫂子叫過來,不覺得累麼?還是和我一道休息去吧,好不
好?」

  月兒這才不甘不願的說了句:「嗯,走,雲妹子,咱們歇著去。」

  慕容極下到地道之中,點燃了火把照明,看二女離開,才笑道:「聶兄,你
這妹妹,可比董二小姐還會吃醋啊。」

  聶陽苦笑道:「她畢竟是我妹妹,這等玩笑,還是少開為妙,被她聽到,又
要生些悶氣。」

  慕容極領在前面,這地道並不寬敞,僅容得下人彎腰前行而已,說起話來,
還帶著憋悶回聲,「聶兄,有些事,總歸是躲不過去的。江湖上並不是沒有非親
兄妹成婚的先例,聶姑娘的問題,不也是你的後顧之憂麼?」

  聶陽默然片刻,輕歎道:「你說的不錯。」

  背著阿璃在這種地道行走實在不便,聶陽只好轉而將她橫抱懷中,地道狹窄,
為了不碰頭腳,阿璃只好將身子緊緊蜷起,額角抵著聶陽胸側。這種姿態自然是
無比親暱,聶陽呼吸之間,都儘是她身上的女子汗香,這等狼狽情形下依然有如
此誘人的幽香魅惑,不得不暗讚洗翎園的手段過人。

  一時無話,少了分神憑靠,懷中那軟香玉體登時便成了一樁麻煩。

  薄薄一件黑袍,絲滑清透,手掌摟在腿彎肋下兩處,幾乎與觸到裸軀無異。
阿璃肌膚極為滑嫩,嬌軀好似潤膩軟玉,隔著那層布料摸在手中,令人極難克制
心底漸生的遐思綺念。

  聶陽初時還不覺有異,隨著慾念暗漲,竟突覺腹中一陣細微刺痛,還以為是
陽脈斷阻內息滯澀,連忙運氣調息,不料內力才自氣海行至丹田,就感到胸腹間
一陣熱血鼓蕩,耳中陣陣轟鳴,一霎間欲潮洶湧勃發,恍惚之下,竟險些將懷中
阿璃衣袍撕開。

  他連忙穩定心神,喚住慕容極道:「慕容!火把給我,你……先幫我接下阿
璃。」

  聽出他語調異樣,慕容極連忙回身換手,火把交接之際,他凝神看了一眼,
火光下聶陽雙目赤紅,滿額冷汗,神情間隱隱透著狂態,「聶兄,你沒事吧?」

  腹中刺痛一閃即逝,可隨之而來的熊熊心火卻讓他毫無辦法,只覺渾身血脈
賁張,連慕容極的話音都顯得愈發遙遠,視線變幻游弋,始終離不開阿璃露在外
面的那段白嫩小腿,他心中大感不妙,顫聲道:「怕……怕是陰火反噬,慕容,
我若是無法自控,你……你就將我制住。千萬……莫要手下留情。」

  自斷陽脈之後,九轉邪功的負面影響一直未曾發作,本以為僅剩的反噬隱患
大可以應付過去,卻沒想到是如此猛烈的心神衝擊,那一個恍惚之間,對女子肉
體和甘美陰元的渴盼幾乎將他腦海填塞滿溢,甚至比邪功蠢動之際對采吸內力的
急切還要強烈數倍。

  難道……這就是要將九轉邪功運轉如意的代價麼?聶陽緊咬牙關,拚命去想
些閒雜旁事,單手扶著洞壁,無論如何不敢再去看一眼阿璃。

  饒是如此,他依然費了足足一刻功夫,才氣喘如牛的壓制下來,渾身大汗淋
漓,簡直如從水中撈起一般。

  「聶兄,好些了麼?」繼續前行,慕容極不敢再將阿璃交回給他,抱著她領
在前面,也不回頭,直接問道。

  聶陽暗暗調運探查,經脈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苦笑道:「確實不似以
往,現今到不必擔心走火入魔,可這滋味,也並不好受。」他想了想,自嘲道,
「簡直好似吞了一把春藥下肚,還要純靠著心智壓抑下去。一分傷人,九分傷神。」

  「比起走火入魔的情形,總要好些吧。」慕容極微微一笑,寬慰道。

  聶陽微微搖頭,歎道:「我沒料到,自斷陽脈後的陰火反噬,竟會強猛到如
斯地步,真說不好,這一步到底走的是對是錯。」

  慕容極笑道:「你既有家眷在側,應付這種隱患,終歸容易許多。再說,你
如今也已不在乎對錯,不是麼。」

  聶陽沒有答話,算是默認下來。

  有許多事,他確實已沒有餘裕在乎。

  算腳程,他們三人已經走出十餘里遠,看來董詩詩她們的藏身之處,已不在
原來的村落之中。

  慕容極停下步子,仰頭望了一眼,道:「到了。」他不敢讓聶陽再碰阿璃,
便讓她扶牆站好,自己沿階而上,小心的推開頂上一塊方正鐵板。

  阿璃身子晃了幾晃,勉強站定,比起早先又虛弱了幾分,但她有些後怕的看
了聶陽一眼,並不敢向他求助。

  就像聶陽此前的模樣,勾起了她什麼不願回想的記憶。

  上到地上,才發現這出口並未在某處宅院之中,而是一處堆滿麥秸的空地角
落,四下滿是泥污腐水、驢馬便溺之味,但比起地道中的憋悶,還是舒暢了許多。

  慕容極讓阿璃扶著麥秸垛堆站好,從聶陽那裡要來了火把,平伸到面前,走
到空地中央,左右晃了幾晃。緊接著,一個一身黑衣的漢子幽靈般閃了出來,向
慕容極一拱手,低聲說了句什麼。

  慕容極點了點頭,這才回身將火把交給聶陽,把阿璃背在背後,一邊帶路,
一邊道:「這邊沒有太多好手,只埋伏著20張硬弩,夜裡過來,千萬要小心為
上。」

  聶陽左右望了望,四下是一片荒村景象,破敗土牆後,倒是能隱約察覺到淡
淡的殺氣,伏於四下。走到土路盡頭,是間三面被密林環繞的磚房。進門之時四
下無人,鬼氣森森,怎麼看也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直到穿過後門,才發現別有
洞天,居屋雜室緊密佈置,藏在破屋之後,密林之中,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狡兔三窟,如意樓各地分舵,總少不了有三五個這樣的藏身之處。」慕容
極說著,已踏入院中,左右看了看,道:「田三小姐在西首第一間,聶兄先帶著
阿璃過去,此時夜深,恐怕田三小姐不便直接見客,我還是稍等一下的好。」

  聶陽卻並沒邁步,而是突兀問道:「柳婷在哪兒?」

  慕容極一怔,旋即露出一絲了然微笑,指向當中偏東一扇外掛布簾的房門,
「如果沒有擅自換房,柳姑娘應該在那。」

  幾間屋中都還亮著燈燭,看來都還沒有休息,聶陽對慕容極歉意一笑,道:
「那就麻煩你等我一下了。我……突然很想去看看她。」

  再怎麼心意堅定之人,到了血緣天性之前,也難以毫無動搖,慕容極自然了
解,點頭道:「我帶著她先去叫田小姐起身收拾一下,你只管過去。」

  柳婷的身子裡,正孕育著他的孩兒。

  這念頭正如一株小小的嫩芽,先是淺淺的埋入心田,不知不覺間,便根脈延
伸,穩穩佔下了一席之地。自小便知道身為養子的他,初次嘗到了親人在世的滋
味,那種彷彿填補了某處裂隙的感覺,此前從未有過。

  無暇去想時,還不覺有多麼重要,到了與柳婷近在咫尺之際,才發覺心中湧
上的暖意竟這般濃烈。

  那株嫩芽,想必正如腹中的胎兒一樣,在黑暗狹小的空間中,拚命努力的成
長吧。

  站在門前,平復了一下心中驟起的激動,聶陽敲了敲門。門內傳來柳婷略帶
疲憊的訝異語聲:「誰?」

  聶陽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婷兒,是我。」

  門內傳來細微的一聲驚呼,緊跟著像是碰倒了什麼,旋即又是一聲低低的痛
哼,然後才是柳婷略顯失措的應答:「表……表哥?」

  聶陽柔聲又重複道:「婷兒,是我。」

  「你……你等等。」柳婷匆匆說完,屋內便傳來略顯慌亂的細碎腳步聲。

  若不是心中十分篤定,倒真像是在房中藏了一個姦夫一般,聶陽不禁露出一
絲微笑,不免好奇這表妹在屋中忙著些什麼。

  足音在屋中繞了幾個來回,才徑直挪到了門後,一聲門閂輕響,木門縫隙之
間,露出了柳婷貌似平靜淡漠的熟悉容顏。

  想來是華夫人調理得當,不足十天的功夫,柳婷氣色已經好了許多,終於恢
復到玉頰染霞水眸清透的青春女郎。也不知是氣色變好的緣故,還是腹中胎兒所
影響,她比起以前彷彿又多了一種柔和溫暖的氣息,令聶陽恍然有種異樣的陌生
感。

  「上次來看你,你還昏睡未醒,看起來氣色極差,怎麼樣,此刻身體感覺好
些了麼?」聶陽進屋將房門關上,四下打量了一下,這裡陳設極為簡單,一桌一
椅一床而已,柳婷回到床邊,將椅子讓給他坐下。

  「華前輩嘴上雖說自己不擅長尋常醫道,但她留下的藥方還是效果極好,這
幾日我精神好了不少,胸口也沒那麼發悶,多半是沒事了。」柳婷緩緩說完,一
直垂首望著自己交叉握緊的雙手。

  「婷兒,表哥知道虧欠了你不少,將來如有機會,一定會好好補償與你。我
所剩時間不多,實在無法分身顧及你們,在一切結束之前,你暫且忍耐一下,就
呆在這裡,好麼?」聶陽斟酌了一下,這樣說道。但他說出口的僅僅是原因之一,
沒說出來的,卻是心底隱隱對月兒感到的那股擔憂,讓他不願讓身邊女眷多與妹
妹相處。

  柳婷面上神情並未有什麼變化,只是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床邊,沉聲道:「婷兒,我知道你心中的仇怨,
不比我少。從今日起,那些血海深仇,就盡數交給我吧。」

  不想柳婷微微搖頭,竟淡淡一笑,道:「我……已經快要讓自己忘記了。」
她雙手扶住小腹,目光的落處似乎變得茫遠而飄忽,「對我而言,至少……對此
刻的我而言,已經有遠比世上任何東西都重要的生命,正存在著。」她瞇起了眼
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著自己想像的未來,「所以,我已沒有什麼,可交給你。
如果不是姑姑的恩情,我甚至想……讓表哥你也學著忘卻。」

  聶陽微皺眉心,略感詫異的看著她,那個胸中充滿仇恨的小石頭,竟真的消
失殆盡了麼?不……她說的不是寬恕,而是忘卻。她只是被另一種情感充滿了心
湖,再容不下一樣佔據空間的仇恨而已。

  「你變了很多,這麼短的時間裡。」聶陽還是微笑了起來,彎腰握住了她的
手,護在自己的掌中,「不過,你這樣的改變,我很高興。」

  說話間,他摸到了她的指尖,摸到了一些刺傷,他有些驚訝的把她的雙手翻
轉過來,藉著油燈搖晃的光芒看去。

  那是針刺的痕跡,斑斑點點,左手的食指,還有著新創,他握的緊了,血珠
漸漸從蔥白指尖膨脹起來。

  「這……這是……」聶陽疑惑的四下打量,看她目光閃動,不自覺地向枕邊
瞄了一眼,便出手撩開,不料,看到的卻是一片紅綢,緊緊繃在繡架之上,一個
圓圓的嬰兒腦袋,已繡到脖頸。

  繡工極為粗糙,線腳行處,也不知拆掉重來了多少遍,畫的模子也極為簡陋,
說是嬰兒,也是虧得聶陽心念所及,才能認出。

  柳婷頓時脹紅了臉,撲過去便奪回枕頭重新蓋住,面帶尷尬道:「我……我
閒極無聊,向華姨學來打發時間罷了。你……你莫要多想。」

  聶陽苦笑道:「你學學這些,也沒什麼不好,只是總要愛惜自己才行,這種
事慢慢來,急不得的,別再這麼折磨自己的手指了。」

  柳婷摸著自己新破食指,悶悶道:「我本來已好了很多,方才……方才是你
嚇我,才又刺到了。」

  覺得她對這類事情應該不是很有興趣,聶陽好言勸道:「若是不喜歡,也不
用勉強。咱們這種從小習武的,拿繡花針本就不在行。」

  柳婷默然片刻,緩緩道:「我一定要學,那些女兒家該會的事情,我一樣也
不要落下。我不僅要學會,還要做好。」

  覺得她語氣有異,聶陽只好安慰道:「這只是些雜事,你不必看得如此重要。
你學會與否,我並不在乎。」

  柳婷渾身一震,垂首望著自己握緊的雙手,一字一句道:「你一時不在乎,
又豈能一世也不在乎?」

  她仰頭看著聶陽,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一樣,「表哥,有些話我從不願提,現
在說起,恐怕只會說這一次。」

  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攥得更緊,相貼的虎口都泛起了一片青白,「你的養母,
我雖然一直叫她姑姑,可真要算起來,她其實是我的表姨才對。我姓的柳,實際
上是從了母姓。雖說沒有姑姑相助,就沒有今日的我,可我卻連她的模樣,也記
不得。我費盡心思替姑姑報仇,只因為我娘孤苦而死之際,唯一反覆提醒與我的,
就是這唯一的恩人。」

  並不想將柳悅茹的事情再加以細說,柳婷轉而道:「柳家莊第五代弟子之中,
其實並沒有我的名字。柳家的祠堂之中,連我娘的名字也沒有,更不會有我。我
們母女,在柳家莊中,僅僅是個不得不存在的錯誤。」

  聶陽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只有靠她近些,伸手輕輕撫著她的額發。

  柳婷將臉頰靠在他腰側,輕聲道:「我不知道我爹是誰,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他是哪裡人,只知道他並非武林中人,而是個遊走各地的青年商賈。娘受
朋友之托,幫一支鏢隊送了一次紅貨,與他朝夕相處了半月有餘,就此傾心。那
時……我娘除了一身武功,也是什麼都不懂不會,而我爹家中,已有正妻在室。
莊中長輩出面阻止,無奈我娘性子倔犟,拋下家中父母,與他私奔去了。那時,
他也對我娘說過,這些雜事,他全都不在乎。」

  她沒有再繼續說後面的話,她也不必再說。正如她所說,有些事,即便可以
保證一時不在乎,又豈能保證一世也不放在心上?

  不必她說,聶陽也猜得到之後的事情。

  嫁為人婦,進了尋常商賈人家,一身武功自然毫無用處,天長日久,女兒出
生,終有些事情,會在厭倦之後變得無法接受。譏刺挑剔,惡語相向,不聞不問,
都足以迅速摧毀一個倔強女子的心防。

  於是,她只有屈辱的回到自己的娘家,帶著不捨得放下的女兒。

  「娘常說,她與姑姑走的是類似的路,也全靠姑姑的鼓勵,她才敢走上這條
路。可她終究不如姑姑,因為她不懂得改變。最終,只落得滿心傷痕,一身疲憊。」
柳婷緩緩說罷,輕聲道,「表哥,我此刻已經連武功都沒了,我腹中,也有著我
此生都不會放手的骨肉,我想……我必須學著改變些什麼。我……不想將來也有
一天,會讓我的孩子姓柳。」

  看來,那個倔強固執的小石頭,已經不會再回來了。聶陽輕輕出了口氣,低
頭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柔聲道:「你不是你娘,我也不是那個商人。不過,只
要能讓你覺得好過些,我都沒有意見。只是,不要再搞到傷著自己。慢慢來,來
日方長,不急在一時半刻。」

  柳婷露出一絲微笑,仰頭望著他道:「這些話,你不能只是勸我。我唯一慶
幸的,便是家裡笨手笨腳的,總算不是只我一個。」

  「哦?」聶陽微微挑眉,問道,「你是指?」

  「董二小姐,」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她忍不住的笑意一樣,道,「她這
些天終日圍著灶台打轉,險些一把火燒了廚房。田姑娘怕那些飯菜傷了胎兒,又
不願意惹她生氣,只好偷偷給我做些東西吃。」

  她抬起頭,目光清澈堅定,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微笑道:「好了,不說這些
閒事了。你這麼晚過來,必定是有事。我……」她猶豫一下,雙頰飛起一抹嫣紅,
低聲道,「華姨說我胎氣不穩,絕不能留你在房。你若有事,就趕快去別處辦吧。」

  她多半是誤會了聶陽所來為何,他也懶得解釋,她這番改變已足以讓他暫且
寬心,此刻還有個阿璃要辛苦田芊芊,他自然是不能留宿於此,便順水推舟道:
「那你好好休息。」

  柳婷嗯了一聲,靠著床頭,默默看著他,不再多言。

  這麼一番耽擱,到了田芊芊房中之時,慕容極已經坐在桌邊,悠然飲茶。田
芊芊匆匆別了一支簪子挽起烏髮,穿好了中衣外衫,正將阿璃摟在膝上,貼著耳
根也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而阿璃軟軟靠在那裡聽著,目光一時迷茫,一時憤怒,
一時悲傷,一時錯愕,神情變幻,好似發了癔症一般。

  見聶陽進來,慕容極抬手比了一個噤聲,指了指桌邊一張矮凳。

  這屋中陳設也極為簡單,除了這矮凳,也沒別處可以安身,聶陽只好屈腿坐
下,靜靜的看田芊芊不知道在施展什麼手段。

  這一等,竟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

  田芊芊變了四五種法子,越到後面,面色便越是凝重,把著阿璃纖細手腕,
柳眉緊縮,最後不得不從枕下翻出一個小盒,捏了一根細針出來,撩開阿璃耳後
髮絲,順著耳根後側斜斜刺了進去。

  她捏住針尾,小心翼翼的左右捻動。原本安安靜靜伏在她腿上的阿璃身子驟
然一顫,雙眼一翻,竟就此暈迷過去。

  田芊芊這才舒了一口氣,用衣袖抹了抹額上香汗,笑盈盈的看向聶陽,道:
「聶大哥,你要是每次回來,都給我帶個這樣麻煩的禮物,我可就不敢再盼著你
了。」

  聶陽歉意一笑,道:「這次實屬巧遇,順手救了她回來,總好過冒險進到洗
翎園中探查。芊芊,她的情況怎樣?」

  田芊芊面露難色,卻不像是無計可施,而是不知如何開口,「慕容大哥開始
對我說這是董凡手下的花魁,我還道她是自小便被迷了心神,哪知道她中了惑心
之術,也就是最近的事情而已。我猜下手的應該是董凡,她身上中了頗為厲害的
迷藥,能令人心智大減,身體也軟弱無力,想來應該是洗翎園對付新進良家婦女
的手段,用來輔佐他的催心術,倒也格外合適。」

  她留心著聶陽的神情,緩緩道:「她若是只受了這些心神傷害,倒也不至於
無可救藥。可我方才仔細確認了一番,她……應該是短時間內,被採補功夫反覆
掠奪蹂躪,元氣大損,幾乎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我醫道不精,對此可以說毫無
辦法。而且,她陰關已破,你就是捨得損耗修為用陰陽盈虛術替他虛名,也不過
是在向無底的桶裡倒水罷了。」

  看聶陽並未有神色變化,她輕輕吐出一口氣,道:「我若是用尋常法子解她
心底桎梏,只怕這等刺激之下,她本就不剩幾天的性命立時便要交代在這裡,我
也未必能夠成功。所以,不如……」她猶豫了一下,謹慎的看著聶陽雙眼道,
「我來封住她的心脈,如此一來,就等同於命氣將竭迴光返照,任何心鎖邪術此
事都必然失去效力,你來幫忙渡一股真氣,續住她的性命,總能爭取到個把時辰,
縱然有天大的秘密,也來得及講完。」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若是照她真心,用這法子以阿璃剩下的殘餘性命換來一
個時辰清醒,肯定值得,只不過現在擔憂聶陽嫌她狠毒,自然心中忐忑起來。

  慕容極果然露出不忍之色,但猶豫再三,還是沒有開口。聶陽微一沉吟,問
道:「若是不去管她,她還有多少時日可活?是否就真的無藥可救。」

  田芊芊垂下目光,輕聲道:「我醫術不精,不敢妄斷。」

  聶陽起身走到她面前,雙手搭在她肩上,柔聲道:「華前輩和清清都不在,
此刻,這裡,你說的,我便相信。」

  田芊芊心思機敏,立刻便明白了聶陽的話中含義,不禁有些吃驚的抬起頭來,
仰望著他的雙眼。

  背對著燈火,聶陽的雙眸黑不見底,宛如兩汪深潭。

  「我……我想,她就算調理得當,也絕活不過十天。」

  聶陽沒有回頭看慕容極,也沒有再看田芊芊,他靜靜地低頭看著阿璃,這憔
悴的少女還渾然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經是殘燭枯燈,在昏睡中平穩的呼吸著。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輕輕說道:「芊芊,這是我拿的主意。你動手吧。」

  田芊芊略感不安的看了一眼慕容極,他正肅容凝望著聶陽的背影,搖曳的燈
光投下的閃動陰影中,他的雙目顯得格外明亮。

  她不敢再看,果斷的垂下了頭,將阿璃的脖頸墊高,取出幾根細長銀針,也
不管聶陽就在床邊,逕自撩開了阿璃的袍襟,露出了左邊一峰白膩奪目的豐潤玉
乳,第一根針,便緊貼著乳根緩緩刺入,阿璃的身子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即,便
又恢復了平靜。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面色蒼白的田芊芊用手背擦了擦汗,小心的確認了一下
入針的位置,抬頭道:「聶大哥,剩下的看你了。既然是問話,你從天靈緩緩渡
些進去即可。」

  聶陽點了點頭,將一股陰力貫入左臂,左掌抵著阿璃頭頂,一點一滴輸送進
去。

  阿璃的面頰隨之泛起一陣潮紅,漸漸眉心皺起幾絲細紋,緊閉的眼皮之下,
眼珠緩緩轉動起來。

  聶陽收功撤手,對田芊芊點了點頭。田芊芊心領神會,抱住阿璃後腦,拇指
對準人中用力便是一掐。

  阿璃嚶嚀一聲,吐出一口濁氣,雙眼漸漸睜開,她轉了轉目光,略顯迷茫的
看向田芊芊。

  田芊芊對她溫柔一笑,道:「姑娘,心裡好些了麼?還頭痛麼?」

  阿璃抬手揉了揉額角,也不知田芊芊用了什麼手段,竟讓她渾然不覺自己胸
口袍下還插著數根長針,她轉頭看向聶陽,秀美水眸驟然泛起一股淚花,「公子
……求求你,救救董公子。看在他姐姐面上,求你救救他……」

  聶陽想過千百種可能,卻真沒想到她心頭束縛解去後,第一句竟是求救。

  「董劍鳴?他怎麼了?」

  阿璃心思初歸清醒,心緒顯然還有些混亂,她勉強撐起身子,唇上已不見一
絲血色,可見田芊芊的法子,並不能讓她硬撐太久,「紅妹妹、寶墜兒、青絲姐,
都……都去了……公子,公子他肯定不想的,他是真心喜歡我們的……是大老闆,
是大老闆害他的!大老闆……大老闆他……他……哇啊——!」

  阿璃說到這裡,竟猛的嘔出一口紫黑膿血,散出刺鼻苦味,轉眼便目光渙散,
氣若游絲。

  田芊芊心中一驚,顫聲道:「糟,我……我師父也對她下過手。這……這是
纏心絲。一旦心脈受損……就立時發作。」她大感不解,皺眉道,「若是真有什
麼秘密不願她洩露,一刀殺了,豈不一勞永逸?」

  聶陽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阿璃,微微搖頭道:「他們不捨得。玄陰之體已是
百里挑一的難得,何況她這種玄寒之質,即便她已經油盡燈枯,董劍鳴在她垂死
前再行一次九轉邪功,所獲助益也遠勝過尋常女子充沛陰元。」

  「救救……董公子……救救……他……」阿璃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她想說
的,絕對不僅僅是求救這樣的事情,只是,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她所記住的,
便僅僅是這心頭最為重要之事,不斷地小聲重複。

  聶陽俯下身,柔聲問道:「阿璃,我要救董劍鳴的話,該做什麼?」

  阿璃渾身登時一僵,接著渾身顫抖起來,像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猛地
抬起身來,緊緊抓住了聶陽的手臂,死死盯著他的雙眸,一字字道:「殺了……
殺了……殺……了……大——老——板!殺了他!他……他是……惡……惡鬼!
惡鬼啊——!」

  隨著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呼號,阿璃的口中湧出大股大股的苦臭膿血,連流下
的眼淚,也變成了紫色的血痕,耳鼻之中,也有血絲緩緩流下。

  她緩緩倒在田芊芊的膝上,抓著聶陽手臂的纖纖玉手,終於軟軟的垂落下來。

  但她的雙眼,一直沒有閉上,而是死死的望著上空,那應該是蒼天的方向。

  慕容極緩緩走到聶陽身邊,沉聲道:「聶兄,你說,他口中的大老闆,究竟
是董凡,還是董浩然?」

  聶陽苦澀一笑,伸手閉上了阿璃雙目,輕聲道:「不論他是誰,惡鬼,就該
去他該去的地方。」

  惡鬼該去的地方,只有一處。

  那裡,叫做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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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六十九章


                (一)

  那漢子滿腔火氣尚未洩淨,反手又是一掌摑在她紅腫面頰上,將她打的騰空
飛起,兩個高難空翻接單臂大迴環,團身後空翻兩周加三六零度轉體穩穩地落地,
雙臂高高舉起……

  「十五點九三三!」

                (二)

  「不必,我消受不起。」聶陽淡淡答道,俯身提起那黃姓漢子屍身,丟到那
堆竹筐後藏好,才回身道,「你只要好好答我的話,就算是報答我了。」

  「那……那好。」

  「下面請聽題!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是紀念的哪位作家,並答
出該作家的十部代表作品!」

  「……」

                (三)

  「什麼人!」馬匹才到村口,暗處便傳來幾聲呼喝,閃出六名黑衣短打的彪
悍青年。

  聶陽只有勒住馬韁停下,同時握緊了腰間劍柄。

  後來,交了六兩銀子的過路費。

                (四)

  「實際上,他卻趁著如意樓謹慎防備天道的空當,辦了一件大事。」慕容極
輕歎口氣,道,「這件事,他顯然已謀劃許久,此次一蹴而就,待我們發覺之時,
已經晚了。」

  「慕容,到底是什麼事?」

  「他去申辦了一屆奧運會。說開妓院的來辦也比這次的強。」

                (五)

  聶陽微微搖頭,歎道:「我沒料到,自斷陽脈後的陰火反噬,竟會強猛到如
斯地步,真說不好,這一步到底走的是對是錯。」

  慕容極笑道:「你既有家眷在側,應付這種隱患,終歸容易許多。再說,你
身邊還有我在,不是麼。」

  「……」

                (六)

  聶陽深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婷兒,是我。」

  門內傳來細微的一聲驚呼,緊跟著像是碰倒了什麼,旋即又是一聲低低的痛
哼,接著是嘩啦啦打破了什麼東西,然後咣噹一聲,最後一陣轟鳴,除了聶陽面
前的木門依舊立著,四面牆壁盡數倒塌。

  「婷兒,你偷偷養了只恐龍麼?」

                (七)

  「表哥,咱們的孩兒,將來要叫什麼?」

  「我早已想好幾個備選,男孩的話,可叫聶風,聶衛平,聶寨,聶磐,聶嶂,
聶矗,伊聶斯塔。女孩的話,就用聶媛,聶紫,聶兒,聶容珍,聶小倩。」

  「表哥,咱們還是分手吧……」

  (此條鳴謝貼吧吧友提供創意。)





             第七十章 天無二道

  與慕容極一道將阿璃的屍身交給外面的護衛處理,聶陽心中頗有些沮喪,費
了一番功夫,帶回的人卻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訊息,對方封口的手段也著實決
絕狠辣,甚至早已把斷掉心脈這種粗暴的方法也計算在內。

  完全不瞭解對方的情形下,正面交鋒顯然是下策,天道精銳誰也猜不出會在
何時亮明身份動手,只是隱隱將壓力不斷增強,董凡又極為沉得住氣,此刻四大
鏢局收入囊中,他更是不必慌張,加上坐擁地利,讓人無從下手。

  說不得,明日還要往洗翎園中探上一探才行。

  慕容極順著地道折返,聶陽回到田芊芊房中,將血污狼藉收拾妥當,轉去了
董詩詩房中。

  倒不是他對田芊芊有什麼不滿,而是她身上來了例事,聽他提到陰火反噬後
的情形,左思右想還是將他送出門去,苦笑道:「聽你這一說,要起了性子,不
陰陽交媾,怕是難以平息,我身子不方便,真出了事兒,我可擔不起。」

  到了董詩詩房中,自然又是一番交待詢問,待到睡下,都已是子夜時分。

  既然是在妻子枕席之畔,再加上胸腹間還因那一次反噬而激盪蠢動,聶陽自
然沒有罷手睡覺的道理。

  聶陽瞞住了與董家相關的消息,董詩詩渾然不知,心情自是大好,一想到兩
個最大情敵近在咫尺,更是賣力萬分,施展渾身解數服侍。

  寬衣解帶之前,她還信心滿滿的說這次一定不要綠兒接手,只要她在一邊幫
忙伺候就是。

  只可惜她雖然養足了精神,聶陽體內的脫縛毒龍卻依舊不是她這種尋常女子
可以禁受,運轉如意的九轉邪功甫一交合,便不受控制的自發運行起來,冷熱交
替,絲絲輕搔,一股內息緊緊鎖住花心要害,任她心頭那股極致快美如何澎湃積
蓄,就是不許她痛快釋放出來。三五十合間,就讓她心醉體酥,咿呀哀吟著幾乎
哭下淚來。

  直到在她柔嫩嬌軀的包裹吸吮下,聶陽情慾大熾陰火稍消,才重新控住心神,
勒住了經脈中的奔走毒龍,小心翼翼的放開她酥軟如泥的蕊心陰關。

  董詩詩登時便一洩如注,整個人都化成一灘春水,低泣嬌啼著敗下陣來。怕
反噬難以徹底止歇,聶陽順勢抽送幾下,洩進她濕漉漉的紅蕊嫩芯之中。

  哪知道心中狂燥不過減去小半有餘,胯下陽根也是依舊一柱擎天,董詩詩花
容失色,只好又叫綠兒去了貼身小衣,褪去褻褲爬上床來。

  聶陽也想看看身體變化之後的這負面效用要如何才能壓制下去,便起身扶著
綠兒高昂粉臀,緩緩弄了進去,前後搖擺起來。

  綠兒經過長久休養,情況反倒比董詩詩好了不少,聶陽此刻神智清醒,並未
刻意運功之下,便還如以往般弄到她丟了幾次,才叩開蕊芯,收下那一股清涼精
元。

  采吸之後,幽冥九轉功仍是方才重新控住之後的情形,並未有異,而屢屢沖
突心智的那股淤塞,卻僅僅減了少許。一直等到他伏在綠兒汗津津的嫩白後背之
上,將一股股陽精注入秘徑盡頭,才感到舒暢許多。

  他這才敢下定判斷,反噬對心神的影響,還是以陰火所致的情慾爆發為主,
和男子自幼修煉陰陽隔心訣出了差錯留下的禍患極為相似。只不過他身負九轉邪
功,神志失常之時,身邊女子便會十分危險。

  如此看來,今後倒是不能再將愛慾沉積在心了,一旦久曠,再遇到如今晚阿
璃那樣的淫歡觸媒,便後患無窮。

  知道了關鍵所在,聶陽也就放下心來,收了功力,又與董詩詩盡興歡好一次,
才渾身輕鬆的安然入睡。

  黑甜鄉中,突兀墜進夢境。

  這次,他又夢到了妹妹聶月兒。確切的說,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聶月兒。

  她渾身的肌肉緊繃,已拔出了腰間軟劍,而她所面對的空地上,兩個人正在
拚死相鬥。其中一個正是一身書生打扮的邢碎影,而另一個勉力支撐,烏髮披散,
身上帶著幾處傷口,竟是雲盼情。

  雲盼情掌中古劍變幻莫測,已將清風十三式竭盡全力使出,無奈功力差距頗
大,邢碎影應付的輕鬆自如,而他手中那柄長劍,用的卻是一門完全陌生的劍法,
變化靈活竟絲毫不遜於匕首短刀,手腕轉動間,便是迅捷殺招層疊揮出。

  聶陽急怒交加,卻發不出聲,挪不動地,只有眼睜睜看著雲盼情身上的傷口
漸漸增多,白嫩的肌膚上浮現道道血痕。

  這時聶月兒嬌叱一聲,飛身殺入戰局,匹練般的劍幕瞬時便將酣鬥中的二人
隔開。

  聶陽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就覺心頭一寒,抬眼望去,只聽雲盼情一聲慘呼,
竟是聶月兒反手一劍刺入了她柔軟的胸膛,貫穿而過。

  而邢碎影遠遠跳開,負手觀望,竟似早已料到一般,譏誚道:「果然,這才
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心底,似乎有什麼模糊的記憶正在成形,但緊跟著,他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
地顫抖起來,一陣陣惡寒襲上心頭,恍如千百隻九幽黃泉下的森冷鬼爪,扯著他
向下墜去……

  「小陽子!小陽子!你醒醒,醒醒!」耳邊傳來董詩詩驚慌失措的呼喚,他
費力睜眼,卻覺得渾身酸疼,連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董詩詩晃了晃他,俯身額頭相抵一試,驚呼道:「你……燙的好厲害。綠兒!
綠兒!起來!快去……快去……快去叫那個田芊芊!」

  此時東方天色不過魚肚初泛,田芊芊正睡得香甜,著實沒料到會被綠兒慌張
敲醒。匆匆披了衣服過來一看,頓時也嚇得半白了嬌顏。

  她所學並非正統醫道,對這種寒熱症狀束手無策,把了把脈,也只能猜測聶
陽應該是陽脈斷絕之後週身氣血失調,身體尚未適應之下恰逢一次激烈反噬,突
發病痛難以再靠內力調和抵擋,一股腦爆發出來。

  三個女子圍在床邊,只有靠著涼水濕巾不斷擦著他火熱身軀,才勉強降下些
溫度。

  一直捱到日上三竿,久候聶陽不至的慕容極趕來找人,才靠武林人士常用的
內功通脈緩解了聶陽病痛。

  他元氣稍復後,體內幽冥九轉功自行運轉起來,情況便跟著大為好轉。之後
他週身肌膚時青時白,往復再三,出了一身大汗,總算是安定下來。

  聶陽好轉過來,身邊的三個女眷卻筋疲力盡紛紛不支,田芊芊本就身上不便
精神倦懶,聶陽開始發汗之後便返回臥房補眠去也。董詩詩撐到晌午,終於敵不
過身上疲憊,斜靠著床頭硬枕,沉沉睡去,鼻中還能聽到細細鼾聲。

  綠兒強撐著找了套合身衣服給聶陽換上,為他整理前襟時便已眼皮打架,最
後更是一頭靠在他胸前,就那麼合上了眼,聶陽將她抱到董詩詩身邊放下,她也
不見醒來,只是嘟嘟囔囔的求饒道:「姑爺,綠兒不成了……您……您找二小姐
去吧……」想來是昏昏沉沉,已分不清此時是什麼時候了。

  正午這頓飯,反倒是嘗到了柳婷的廚藝。

  一鍋清粥,三盤小菜,就著灶邊烘熱的硬餅,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孕初倦懶厭食,柳婷也不做什麼虛迎,匆匆吃了兩口,便離席休息去了。留
下慕容極與聶陽兩人,說話倒方便了許多。

  眼見聶陽氣色已恢復大半,慕容極也就不再多問閒話,直截了當問道:「聶
兄,我昨晚與燕堂主商討,她也建議你盡快趕去繼續報仇一事較為妥當。此間事
情一來已經牽涉太廣非你我幾人之力可以扭轉,二來董家在其中頗為關鍵,你將
來面對家眷,難免會有幾分為難,三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燕堂主
得到消息,華夫人的第一封信,已交到炎狼手上。」

  聶陽微微一顫,挑眉道:「宮奇輝宮師兄?」

  慕容極面色凝重,搖了搖頭,道:「宮兄遠赴西域未歸,而且……華夫人又
怎會找他。」

  聶陽面浮現一絲苦笑,「那麼……果然是趙師叔麼。」

  赤髮江東鬼,焚天滅魂刀。那與他一樣單名一個陽字的前輩,正是他最不希
望華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你應該知道趙前輩的脾氣,想來,我也不必多說。」慕容極歎了口氣,道,
「此間事端,並非我肩上之責,而你與邢隨影之間的了斷,才是樓主交予我的重
托。」

  言下之意,還是勸聶陽暫且放下董家,將這裡全部交給燕逐雪處理。

  聶陽知道慕容極所言極是,但一念及房中的董詩詩和被薛憐帶走的董清清,
就實在不願讓董家所剩的餘事成了他心頭的掛念。

  「此時我也不知邢碎影遁去何方,他心中恨著月兒,總歸要來找我,我既然
已經咬牙將月兒帶回做餌,守在燕堂主這個師嫂身邊以逸待勞,不是更好?」他
思忖再三,如此答道。

  慕容極搖頭道:「你也說了,邢碎影還不知身在何方,你怎麼知道他一定能
及時瞭解月兒已經離開清風煙雨樓的訊息?」

  聶陽微微垂首,看著桌上殘羹,緩緩道:「孔雀郡的事,天道的事,他總會
有辦法知道。今日午後,他們便都會知道,月兒已經人在此處。」

  慕容極皺眉道:「你要怎樣?」

  聶陽半閉雙目,答道:「不怎樣,只是帶著月兒去跟董凡和他的大老闆打個
招呼。順便,也去問候一下我那久未謀面的小舅子。」

  洗翎園再怎麼勢大驚人,也不過是個窯子。就像婊子穿的再怎麼華麗,再如
何精通琴棋書畫,也只是個婊子一樣。

  而逛窯子的人,通常不會做兩件事。一是不會自己帶姑娘,二是不會白天來。

  所以不論是誰,看到有人帶著兩個姑娘大白天要進窯子,都會明白對方並不
是真的來逛窯子。

  南苑的龜奴並不傻,他們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是來找麻煩的,門口的兩個龜奴
立刻跑回一個報信,另一個陪笑著迎了出來,衝著領頭的聶陽恭敬行禮道:「這
位爺,姑娘們都還沒養足精神吶,您晚些再來可好?另外,咱家現在不收舞刀弄
劍的花牌,您身後這二位,也請回吧。」

  慕容極留在了暗處伺機待發,跟在聶陽身邊的自然是雲盼情與聶月兒。到了
這種地方,平時伶牙俐齒的雲盼情一反常態的安靜下來,聶月兒卻是胸口煩悶亟
待疏解,一聽那龜奴將自己譏刺為前來賣身,登時搶上一步,一掌便印向對方左
肩,嬌斥道:「不長眼的混帳,本姑娘也是你們收的起的?」

  南苑為洗翎園三苑之中最為破落之處,地小人少,不過是尋常青樓規模,也
正因如此,聶陽和慕容極權衡再三才選了此處下手。

  狼魂中人自小便被教導不可將尋常百姓視為江湖中人對待,月兒看那龜奴腳
步虛浮,因此出手便留了七分,只是為了洩憤同時給對方一個小小教訓。若是擊
中,只不過是痛上一痛,遠不至於傷筋動骨。

  哪知道玉掌才一觸到那龜奴左肩,就聽那人哎喲一聲慘叫,滴溜溜滾了十幾
個圈子,一直摔倒了高高的門檻之前,單手捂著肩頭,哭號道:「你這娘們好狠
的手,上來便打碎老子肩膀,莫不是連姑娘的皮肉銀子也要搶去不成!來人哪!
好凶的女匪啊!」

  白日裡青樓附近縱然冷清,也少不得有些路人商販,一聽這慘呼,登時就有
不少駐足觀望過來。

  那龜奴顯然頗有心計,打算靠觀者數目阻住面前對手,或是逼迫他們搶入苑
內,想他們應該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

  可惜事與願違,聶陽此次本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下大鬧一場,眼見圍觀人多,
拍了拍月兒肩膀,對她使了個眼色。

  月兒心領神會,右手往腰間一扯,二指寬的虞姬細劍已亮在掌中,秀足一點,
輕飄飄騰空而起,一劍斬向洗翎園的纏錦匾額,嬌喝道:「風狼聶月兒在此!洗
翎園逼良為娼罪大惡極,你們這些惡棍,一個也休想走脫!」

  喀嚓一聲,牌匾從中斷裂,搖晃兩下,正砸在那龜奴面前。他面色煞白,高
叫道:「女俠冤枉!咱家是正經生意你情我願,從不做那逼良為娼的買賣!」

  「呸!本姑娘早已調查清楚,你這裡靠著官府勢大,暗地裡不知道擄掠了多
少良家女子,毀人清白不算,還要將她們推入火坑,如若不從,便會丟了性命!
單是週遭村落,就不知丟了多少女兒!你們還敢抵賴?」

  雖說洗翎園並非如此經營,但聶陽深知,一旦如此講出,旁觀百姓頓時便會
先入為主的心生厭惡,加上此前摧花盟在附近潛伏之時,確實擄掠了不少村中少
女淫樂,此時一股腦算在洗翎園頭上,他們本就是勾欄火坑,自然洗脫不清。

  果然此話一出,旁觀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話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狀
轉而義憤填膺者,高聲問道:「對啊!前陣子附近丟了好多姑娘!不是你們搶去
了,還能有誰!」

  「你們為了討好達官貴人,那裡會管我們尋常百姓死活!」

  「無恥之徒!把你們害了的姑娘交出來!」

  清貧草民本就容易在富族豪紳面前群情激昂,往往寧可怨恨對方做了見不得
光的手段,也不願正視自身的無能。此種情緒推動之下,本就底子不淨的洗翎園
自然無可辯駁。

  那龜奴也發覺來者存心尋釁不易善罷甘休,目光閃動,躺在地上道:「這位
女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您等大老闆來了,讓他跟您好生解釋。您說的那些民
女,大老闆一定盡心竭力給您找到。」

  聶月兒側目望了聶陽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就是衝著大老闆來的。不必
你說,我也要等他過來。只不過他來的若是慢些,怕你們這窯子撐不到那個時候!」

  「好狂的娘們!吃老子一刀!」門內一股勁風撲出,一個青衣大漢倒提一把
五尺朴刀,迎面向月兒斬下。

  「大庭廣眾出刀殺人,不愧是有官府做靠山的惡賊!」聶月兒一字一字講出,
聲音清亮叫旁人聽的清清楚楚,前句八字溢出唇外,手中虞姬劍也隨之挽出四個
劍花,輕輕巧巧便將來人刀勢引致一旁,重重砸向青石地板。

  那大漢臂力過人,暴喝一聲,硬生生在半空將刀招一轉,橫斬月兒纖腰。月
兒才說罷惡賊二字,皓腕一抖,二指窄鋒霎那間軟如輕綢,在空中劃出一道蛇弧,
嗤的一聲斬破了那大漢左腕筋脈。

  兩招便受了重創,那大漢悶哼一聲,不退反進,右手向前一搶,已將朴刀長
柄拆下,單手握住短柄,斜撩而起。

  月兒存心賣弄,雙腿交錯蓮足變幻,手中細劍隨著真力貫通挺得筆直,閃過
那平平一刀同時,反手攻出數劍,俱是精絕不失美妙,宛如仙子起舞。

  觀者喝彩聲中,那大漢前胸後背衣衫破開條條口子,連貼肉汗衫也被斬開,
卻絲毫沒有傷及肌膚。

  這種平庸武夫,聶月兒根本不屑施展殺招,只想嚇他一嚇,換個真正高手出
來。

  可她並不瞭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處。

  那大漢垂目看了一眼身上狼狽,雙目猛然充起一片血色,神情登時猙獰如鬼,
那明明被斬傷了筋絡的左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又握到了刀柄之上,雙手一
舉,連人帶刀撲了上來。

  聶陽知道心神失常的死士不可等閒視之,叫了聲:「月兒小心!」右掌一翻,
緊握劍柄以備萬一。

  「一個瘋子,有什麼好怕。」聶月兒展開狼影幻蹤步法,那大漢根本觸不到
她衣擺,她自是不以為然,帶著動人微笑,挺劍刺向那人後背。

  說定了盡量不在百姓面前奪人性命,月兒這一劍也選了皮糙肉厚之處下手。
她出手比這大漢不知快上幾倍,又將各路後招算定於心,妙目流轉,已轉而去凝
神提防其他敵手。

  那大漢無從閃避,竟也沒有閃避,反而一轉身體,讓細長的劍鋒刺入更加要
命的體側,從右肋穿進,自左肋貫出,臟腑盡數遭創,眼見是豁出命去。他身上
肌肉跟著猛然繃緊,左臂一垂,死死握住了軟劍穿出的那截劍尖,右手揮刀便向
月兒頸側斬去,這一刀迅捷非常,速度竟遠勝方才。

  就好似之前的交手只不過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好換來這拚死一刀一般。

  若是武功相差不遠,這等打法自然會有奇效,所以不要命的死士往往最令人
頭疼。

  只是這個死士的功夫與聶月兒著實差開太遠,遇到清風煙雨樓之行前的她,
恐怕還有得手的機會,此刻的她經過一代宗師謝煙雨悉心提點,臨敵應變早已今
非昔比。

  那一刀斬來,她即未撤劍,也未用空著的左手勉力硬接,而是冷笑一聲,雙
手握劍,運力又是一捅。隨著狹長軟劍沒柄而入,聶月兒嬌美身形也跟著遁入那
大漢腋側死角。她跟著向他背後一轉,扯住劍柄便是一拉。

  劍鋒攪爛了那大漢左手,活動再無阻礙,跟著那一扯之後,就聽那大漢一聲
狂呼,自右肋至後背生生被切開小半,猩紅飛濺中,甚至能看到一節森森脊骨被
劍刃帶的飛脫出來。

  縱然是鐵打的人,也禁不住這樣一劍。那大漢撲倒在地,四肢一陣抽動,褲
襠下溢出一陣惡臭,氣絕而亡。

  狠絕毒辣,猶如嚴冬寒風,撫滅萬物,本就是風狼一脈相傳的做派。這也是
聶陽讓妹妹出手自己掠陣的原因之一。

  這等場面尋常百姓哪裡禁受的住,慌亂的叫喊聲中,人群轟然散去,有不少
一邊跑著,便一邊嘔吐起來。

  在豐州安逸境況下不通曉武林險惡的這些平民,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血淋
林的慘厲爭鬥。

  百姓散去,留下的,自然便不是常人。

  四周的空地,稀稀拉拉剩下了六人。一個青冠劍客,年紀輕輕,白面微鬚;
一個瘸腿老漢,拄著一支鐵拐,立地如山;一個白袍女子,薄紗蒙面,遠望不前
;外加三個彪悍豪客,倒提一模一樣的鬼頭單刀,敞著亂糟糟的胸毛,恨恨觀望。

  聶陽一早便在注意週遭變化,心知還有兩個瘦小少年已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
去的不是同路,多半分頭報信給不同的人去了。

  聶月兒將背後諸事盡皆交給哥哥,只管盯著洗翎園的大門,嬌喝道:「裡面
的烏龜老鴇,還不叫你們管事的出來,信不信本姑娘一把火將你們這傷天害理的
鬼地方燒個乾淨!」

  「呸!不要臉的婊子,是不是想來賣結果大老闆看不上,才惱成這副賤樣啊?」
一個花枝招展還帶著幾分睡意的女子罵罵咧咧的扭了出來,擋在門前指著聶月兒
罵道,「咱家這洗翎園,上迎皇親國戚,下濟鰥寡孤獨,即便風調雨順,也少不
得一年三次施粥放糧,救人困頓更是習以為常,數遍天璧朝花街柳巷,有多少能
象咱家這般經營?輪得到你這黃毛丫頭來罵傷天害理?」

  她掃了一眼那橫屍大漢,聲音又尖銳幾分,「我花銀子養的護院,你出手便
將他殺了,走!咱們往衙門走一遭!倒是要看看,官爺會不會說我們傷天害理!」

  這三十餘歲的老鴇叫罵之間,又有七八個鶯鶯燕燕匆忙跑出,一看到門口屍
體,登時都嚇得魂不附體,顫顫巍巍縮在那老鴇身後,嘰嘰喳喳叫嚷道:「女俠
饒命啊!」

  本以為怎麼也能在撩出幾個護院死士,怎知道出來一堆庸脂俗粉攔在門外,
哭的哭,喊的喊,罵的罵。聶月兒心中一陣煩躁,刷的一劍揮出,劍氣外放,直
接削下了那老鴇一綹鬢髮,她看那老鴇神色如常依舊牙尖嘴利,這才冷笑道:
「你們大老闆好高明的眼光,區區一個老鴇,也能臨危不亂穩如泰山。」

  那老鴇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停了口中咒罵,冷眼瞥向那綹頭髮,道:「咱
家百十位姑娘的性命都在我肩頭扛著,我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錢。我打不過
你,不罵兩句,又有什麼辦法。」

  「你倒有自知之明。」聶月兒眼底殺意上湧,既然知道了對方身負武功,不
犯規矩,自然不願再忍。

  那老鴇冷笑一聲,掏出錦帕捏在手裡抖開,舉起擦拭腦門上的汗,竟不再看
她,逕自道:「反正你們這些男俠女俠都是叫著好聽,我們這群弱女子手無縛雞
之力,你要殺便殺。一個個衣冠楚楚,別以為我不知道都是些什麼貨色。脫光了
屁股,還不也是男的下流,女的齷齪。也就是姦夫淫婦,換個好聽名字罷了。」

  聶月兒抬手正要出劍,那七八個妓女哭哭啼啼的圍了上來,把那老鴇護在中
心,哀號道:「女俠饒了她吧!娘她是個好人啊!你要殺,就殺我們好了!」

  這七八個妓女腳步虛浮目光無神,到叫聶月兒不好下手,她心中隱隱有所了
悟,後退半步道:「大老闆好高明的手段,不光養著搏命的,還備著你們這樣不
要命的。」

  她一抖軟劍,心中已大為不耐,「你們再不找大老闆出來,我就一個個廢了
你們的相貌,叫你們這輩子連婊子也做不得!」

  那群妓女哭得更為大聲,但稍加分辨,就能看出那驚恐之色極為做作,反而
像是在等著聶月兒上去給她們一人一劍。

  此前倒在牌匾旁的那龜奴這時站了起來,陪笑道:「這位女俠,莫慌,莫慌,
小的一早便叫人去通報了,可咱家這麼大,總也要有個時候,您要實在等不住,
不行就殺殺我們這些下人解悶,一劍一個,只要您殺的快活就成。誰叫您功夫好,
我們命不好呢。」

  這話已是明顯的譏刺,聶月兒面色一變,正要出手教訓,身後不遠那青冠劍
客朗聲道:「聶姑娘,這不過是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攔門棄子,對他們還痛下殺手,
尊師風狼前輩難道這樣教過你麼?」

  聶月兒也不回頭,揚聲道:「鬼鬼祟祟冷眼旁觀的小人,先報上名來!」

  青冠劍客斜視聶陽一眼,抱劍抬手,道:「在下周正廷,家師是人稱『狂劍
醉鏢』的李東河,不知聶姑娘是否聽尊師提過。」

  聶月兒留神退開數步,暫離洗翎園門口,才轉身瞪著周正廷道:「我師父仗
劍江湖,也不知擊敗了多少此等高手,若是一個個向我提起,我怕是連練功的時
間都沒有。你要是想替你師父找回面子,就少說廢話放馬過來。我醜話說在前面,
本姑娘劍法一脈相傳,可不懂什麼叫點到即止。」

  周正廷面色變了幾變,還是強行壓住,往週遭打量一圈,其餘五個都陰森森
的看著他,不發一言。他深吸一口長氣,踏上幾步,將身側空門毫無防備的讓給
雲盼情和聶陽二人,朗聲道:「那在下唯有獻醜了。」

  這次本就是為了打草驚蛇而來,比起影狼,手上留了不知多少血債的風狼名
號顯然更容易引出暗處的敵人,天道必然已有高手在郡中伏下,只是不知道,眼
下這六人是否便是一撮。

  聶陽與雲盼情對望一眼,散開幾步,分別卡住了洗翎園內和其餘五人下手偷
襲的途徑,將中央空地留給聶月兒與周正廷交手。

  聶月兒心中煩躁,自然不多廢話,軟劍迎風一抖,閃著寒光平平刺向周正廷
胸前。

  尋常決鬥,先招多為試探,周正廷似是不願過早亮底,拔劍在手,足踏步法
往斜後避開。

  怎知聶月兒全無決鬥自覺,軟劍凌空一晃,劍尖如天外游蛇,向著他心口吐
信疾擊,正是那套狼魂之中殺氣僅次於血狼武功的劍法「寒天吹雪」。

  縱然聶月兒修為尚淺,此刻劍氣逼發,寒意四散,也吹出一陣透骨冰風,直
逼心魄。

  周正廷顯然知道此中厲害,頗為狼狽的凌空躍後,劍招尚未展開便不得不回
封中路,出手拘謹死板,絲毫看不出哪裡配得上他師父名號裡那個狂字。

  聶陽在旁看著,奇怪的咦了一聲。從雲盼情那邊興許看不到什麼,他這邊卻
看得清楚楚,周正廷明明已經失了先機被月兒一柄軟劍打的凶險萬分,卻沒有全
力一搏,反而省出內功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人的內功多半是玄門正宗,地道的很,聶陽耳力過人,也不過只聽到模模
糊糊的六個字:「在下……半點虛言。」倒像是在向月兒博取信任。

  聶陽不禁搖了搖頭,心道這人多半要糟。

  果然,聶月兒對他說出的話充耳不聞,皓腕一沉,銀蛇狂舞,竟又加了三分
功力。

  周正廷不斷分神說話,自然毫無招架之力,步步後退仍舊抵擋不住,十招剛
過,身上就多了七八條傷口。

  眼見聶月兒纖腰一擰,力貫劍身,周正廷正值步法前後銜接之際,躲避不開,
想要格擋也力有不及,就聽他一聲慘呼,細窄劍刃已穿腹而過。月兒毫不停頓,
順勢便是一掌印在他右胸,打得他敗絮般飛起半空,噴出一條血虹直落向那拄拐
老漢。

  那老漢哼了一聲,鐵拐凌空一橫,將來勢甚急的諾大一個身子無聲無息的黏
在杖上,穩穩放在自己身邊。這手內功綿柔醇厚,修為到也稱得上驚人。

  心道這一場衝突恐怕在所難免,聶陽扶劍側身,凝視著那老漢。

  這時,奇變陡生,身受重傷的周正廷依靠著那老漢才能站穩,任誰也看得出,
這二人恐怕都是天道同路。誰也沒想到,他竟忽然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
閃,便刺入了那老漢肋下,直至沒柄!

  「你!」那老漢一聲狂呼,鐵拐一振,將周正廷彈飛四五丈遠,骨裂之聲清
晰刺耳,至少也斷了三四排肋骨,想來是凶多吉少了。

  聶月兒隨之搶上,一聲嬌喝:「口口聲聲替天行道的偽君子!看劍!」喝聲
中,虞姬軟劍暴起十二分功力,化作一股銀白龍卷,直撲老漢。

  那老漢橫遭重創,見月兒攻來,面上浮現一絲彪悍,也不去拔腰間匕首,鐵
拐一砸面前石地,砸起數塊碎石,凌空便是一掃。

  這一掃力大無窮,所碰石塊恍如飛蝗暗器,劈頭蓋臉迎向聶月兒週身各處,
手法奇準,最大的幾塊去向正對月兒幾處要穴。

  月兒冷哼一聲,頓足側身避過數塊,抬手撈住一塊,揚手一甩,反打那老漢
胸前。

  這一戰看的聶陽莫名其妙,雲盼情也是一頭霧水,只有謹慎留意戰局,提防
著剩下的幾人或是洗翎園從旁作亂。

  那老漢手上鐵拐使的是一路大開大合的杖法,內功剛猛深厚,單講武功,確
實比在場小輩都要高出一頭,儘管重傷在身,一拐掃出依舊有橫掃千軍之勢,讓
聶月兒不得不飄身後退,另謀進擊。

  若不是周正廷那突兀的反戈一擊,怕是要聶家兄妹合力出手,才能穩操勝券。

  遠遠的白袍女子皺了皺眉,竟轉身走了。剩下那三個莽漢倒不似是天道一路,
對倒在地上的周正廷正眼也未瞧一眼,反而憤憤的盯著洗翎園的大門。

  若只是為了挑起事端,現下的情況已差強人意,及時收手離開,也不失為一
個好的結果。這鐵拐老漢既然已八九不離十是天道中人,聶陽也沒了對他講江湖
道義的心思,對雲盼情使了個眼色,緩緩包抄到另一側。

  這時,變故再起。一陣急促馬蹄聲密集傳來,緊接著十餘匹快馬轉過街角,
疾奔而至,馬上坐著的儘是些勁裝少年,佩著刀劍,滿目殺氣。領在最前的兩匹
駿馬之上,一個是帶著一絲微笑的白繼羽,另一個,則正是聶陽今日想要一見的
董劍鳴。

  那瘸腿老漢一眼望見白繼羽,面色登時一變,鐵拐向下一頓,收力向後撤開,
黑皺老臉上浮現一絲忐忑。

  白繼羽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周正廷身邊,垂首一看,面上微笑登時不見,道
:「周兄,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周正廷強撐著抬起身來,瞪了那瘸腿老漢一眼,接著轉向白繼羽,咬牙吞下
一口血沫,嘶聲道:「白兄……我、怕是不成了。他……他是不淨禿驢……那…
…那一支……的頭目……你、你清理門戶……可要千萬小心。」

  這一句說的極輕,反倒是僅有靠近一些的聶家兄妹能夠聽到,聶陽望了月兒
一眼,低聲問道:「這姓周的方才跟你說了些什麼?」

  月兒冷哼一聲,低聲答道:「他說那老頭是我師父仇家,又是天道裡的頭目。
他雖入了天道,但現下十分後悔,請我幫他騙過那老頭,偷襲得手,也算幫我一
個大忙。」

  聶陽皺眉道:「我看,更像是天道內鬥。他所謂的後悔,恐怕也是托詞。」

  月兒冷笑道:「反正我半個字也不信,他願意賣個破綻,我也不必客氣。我
一劍一掌過後,他耍什麼花樣,都隨他的便。」

  聶陽略一思量,見周正廷又吐出一口鮮血,想來沒有活命之理,輕輕一扯月
兒衣袖,拉著她退到雲盼情身側。

  白繼羽放下周正廷屍身,站起回頭對董劍鳴抱拳道:「董兄,此人是在下舊
識,他死前托我為他報仇。你可否耐下性子,等我片刻?」

  董劍鳴也不答話,冷冷的掃了聶陽一眼,點了點頭。

  那老漢狐疑的看著白繼羽逼近數步,揚聲道:「你便是白繼羽?」那柄匕首
還深深插在他肋側,縱然功力深厚,帶著這樣的重傷面對白繼羽這種強敵,語音
也不免有些發顫。

  白繼羽側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董劍鳴,微微一笑,低聲道:「你這把年紀,真
不知活到什麼東西上去了。你們北上的這幫人,被我殺了個七七八八,你也算個
頭目,連我也認不真切?」

  那老漢哼了一聲,拄拐向前走了兩步,也壓低了聲音,道:「姓白的,尊主
沒發話,你就敢這麼肆意妄為,也太囂張了吧?你這邊打著清理門戶的旗號,那
邊又借此為跳板混進洗翎園,既殺了礙眼的人,又討了上頭的好,還攪黃了我們
費心費力的活兒。你這如意算盤,打的到很精明啊。」

  這兩人交談聲音很低,月兒和雲盼情都聽不真切,唯有聶陽聽得還算清楚。

  天道部屬之間的糾葛他無心參與,只不過和此前事實加以印證,才大略明白
了白繼羽所作所為的前因後果。

  那老漢勉強一笑,憤憤道:「你就不怕,我揭了你的底,讓你在孔雀郡裡的
這番心血,都付諸東流麼?」這句話聲音已經揚起,透足了威脅意味。

  白繼羽悠然笑道:「你若是弄亂這盤好棋,死不瞑目的那個,反正不會是我。」

  那老漢頸側驟然突起一條青筋,可見心中怒極,「姓白的!分明是你藉機害
死了祁英兄弟,少找什麼為了大計的借口!祁英兄弟武功了得,與你合力還有什
麼辦不到的?你趁他對你毫無提防,出手將他殺了,這種連環嫁禍的手段,騙得
了上頭,可騙不過我!」

  氣怒攻心,依舊將話音壓的極低,可見還是頗有忌憚。聶陽不禁搖了搖頭,
心道衝你這副模樣,白繼羽也不會將你的威脅放在心上。

  白繼羽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你腿雖然瘸,腦筋倒還好用。只是不知,你
要如何讓人信你呢?全天道都知道,殺祁英,是董凡董大老闆的嫁禍之計,與我
何干?」

  那老漢向後退開兩步,掃了董劍鳴一眼,沉聲道:「我四處宣揚開來,總會
有人相信。上頭不信,還有姓董的,姓董的不信,還有如意樓!」

  那柄匕首他一直不敢拔出,唯恐血流過多喪失戰力,可畢竟傷口極深,此刻
仍讓他失血不少,半邊破舊衣服,都快被猩紅浸透。大敵當前,這內功過人的老
漢竟連閉穴止血也不敢。

  白繼羽冷冷掃了他一眼,突道:「你來之前,可是見過仇隋?」

  本已將注意力轉向董劍鳴,突然聽到這個名字,聶陽連忙凝神細聽,也不管
身邊兩女疑惑的望著臉色突變的他。

  那老漢冷笑道:「怎麼,我與我舵令使見面,還要向你報備麼?」

  白繼羽面色愈發冰寒,緩緩道:「果然又是個死不足惜的蠢材。周兄,我這
就送他下去見你。」

  那老漢雙目圓瞪,怒笑道:「我早知你就會殺人滅口!只恨我有眼無珠,沒
識破那姓周的叛徒!來吧,你那邪魔外道的刀法,今天就讓我領教領教!只不過
縱然我今日死在這裡,你們這些人的陰謀詭計,也休想瞞住!」

  這一句他已說的十分響亮,中氣鼓蕩,遠遠送了出去,也不知是說給遠處的
什麼人聽。

  白繼羽冷哼道:「你這話不管喊給誰聽,也救不了此刻的你。」

  只能隱約猜到白繼羽與這老漢並非天道同支,其中內情,聶陽既猜不出,也
懶得費心。不過他聽著老漢提到仇隋身份,不免心中一動,猶豫是否要將他出手
救下。

  就看那老漢此刻蒼白無血的面色,也知道他斷然不會是白繼羽對手,恐怕在
此刻的聶陽手上,也走不出三十招外。

  轉念一想,這老漢到了這種地步,依然不肯將敵人秘密揭露出來,只為不影
響天道大局,恐怕指望從他口中得到仇隋信息,難如登天。既然已打算已妹妹做
餌,那這種聽命於仇隋的天道高手,還是少一個算一個吧。

  心念一定,聶陽雙手抱肘,向著躍躍欲試的月兒搖了搖頭。

  月兒頗有不甘的嘟囔道:「那姓白的偷襲過我一刀,你不叫我找回來嗎?」

  聶陽只是道:「等他們打完,再出手不遲。」

  白繼羽說完之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懶懶散散的將手背在身後,並不出手。

  那老漢拄著鐵拐,額上冷汗滾滾而下,他腰側依舊鮮血橫流,真要這麼等下
去,便只剩下死路一條。他雙目一瞪,瘸腿往地上一蹬,被迫無奈搶先出手。

  這老漢功力果然深不可測,換做尋常高手如此重傷,怕是揮劍拔刀都十分困
難,而他手上持著沉甸甸的鐵拐,此時斜掃而出,仍是氣勢雄渾令人不敢輕視。

  白繼羽面不改色,撤足斜腰向後一擺,堪堪擦著拐頭避過。

  那老漢只能招招搶攻,左手一抬掣住拐末,雙手加力凌空一掄,劃出一道詭
異圓弧,繞打白繼羽腰間。

  能將如此沉重的兵器使的得心應手靈活百變,卻又看不出來路叫不出名號,
想到天道中也不知藏著多少這等龍虎之士,聶陽就心中一寒,也不禁暗暗佩服如
意樓與其針鋒相對多年竟還能漸漸走出下風。

  任對手窮攻猛進,白繼羽只是展開身法縱躍閃躲,與他刀法相比,輕功實在
遜色不少,三十招未過,就已三次被鐵拐勁風逼住,不得不頗為狼狽的就地滾開。

  「這姓白的真是能忍,眼看就三四十招了,還是只挨打不還手。」聶月兒看
的心煩,小聲說道。

  聶陽頗為擔憂的看著場上戰局,沉聲道:「他是為了留力。那老人後力不濟,
很快就能輕鬆擊倒。他自然想留下餘裕對付咱們。」

  雲盼情點了點頭,肅容道:「這人也真是厲害,每次見他,總是感覺比上次
時候更厲害些。這種進步,若不是走了捷徑,就必定是個練功成狂的瘋子。」

  聶陽看著白繼羽腰畔那柄黑黝黝的刀,緩緩道:「那刀法沒有捷徑,天地人
魔如意連環八式,只有靠一刀一刀的苦練,才能磨礪而成。」他輕輕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同他交手。」

  聶月兒立刻道:「你若不肯,我來就是。他欠我那一刀,我遲早要親手討回
來。」

  這邊三人交談之際,那老漢又狂風暴雨般攻出二十餘招,真氣激盪,連肋下
的的傷口都激的噴出血沫,生生把那匕首向外推出了數寸。

  白繼羽單靠步法已經無法避開,不得不靠著未出鞘的刀在關鍵時刻格擋招架,
依舊守禦穩固,滴水不漏。

  老漢轉眼已到強弩之末,他心中怒極,目眥欲裂,一聲暴喝,那柄匕首被他
凝力鼓勁激出,噗的一聲直飛出十餘丈外,傷口血噴如泉。他雙手死死握緊,鐵
拐在空中一擺一蕩,緊接著驟然化作一道無光雷霆,狠狠砸向白繼羽頸窩。

  這一招緊接在一式直刺之後,變招突兀加速,正選在白繼羽身形側轉不便拔
刀,新力不及後力將盡之時,不愧是這等高手垂死前的搏命一擊。

  一瞬間聶陽心中閃過無數變化,卻都無法徹底將這一招消去,除了硬接下來,
竟別無他法。

  白繼羽卻像是早已知道會有此一招,側身閃避那一下直刺之時,右手便已握
住刀柄,連鞘向上一翻,早早護住了頸側要害。

  這一下料敵先機,反變成那一根力貫千鈞的鐵拐主動撞向了他護在頸旁的刀
鞘一般。

  噹的一聲悶響,兩人交手至今,才第一次正面硬碰。白繼羽面色微變,雙足
連連向後踏出,第一腳踏下,竟將洗翎園鋪就的青石地面踩的石沫飛濺,留下數
寸深的一個腳印,之後每一腳下去,那腳印都淺上幾分,到他站定穩住身形,已
退出二十多步,手上的刀鞘,赫然被砸出一條深邃凹印。

  那老漢雙目滿含不甘,憤憤瞪著白繼羽,口中一股鮮血噴流出來,他勉強用
鐵拐撐住身體,一字一句道:「世無二義,天無二道。你們這些……枉稱天道之
徒……終將……」

  他的話還是沒能說完,卻並不是因為白繼羽。

  而是一把寒光閃耀的長劍,乾淨利落的刺穿了他的心窩。

  董劍鳴緩緩抽出長劍,冷冷道:「要死便死,囉嗦什麼。」

  他自馬上下來,飛身而來一劍將人殺死,動作迅捷凌厲,顯然武功已今非昔
比,他看了聶陽一眼,向著白繼羽抱了抱拳,「小弟實在看得厭了,不想再讓姐
夫久等,便送他一程,白兄莫怪。」

  白繼羽微微搖頭,笑道:「董兄客氣,這種不明事理的老糊塗,誰殺也是一
樣。」

  董劍鳴這才轉向聶陽,道:「有陣子不見,姐夫氣色反倒差了不少,不知我
那兩位姐姐,此刻氣色如何?」

  聶陽仔細打量一下,董劍鳴樣貌自是不會有何變化,只不過身上穿的華貴許
多,不再像是武當門徒,反而更像是出入洗翎園的富家子弟。另一處大有不同之
處,則是多了一股由內而外的奇異自信,並非是那種來自於實力的底氣,而更像
是狂熱的盲信著,自己絕不會輸這樣的虛妄事實一般。

  他的武功,也確實進步了許多,單從剛才那隨心所欲的一劍,就可看出他此
刻的武功已遠不是當初拘泥格局招式眼界狹窄的初生牛犢可比。

  「都還好。」聶陽平靜答道,如非必要,他終究還是不願與董劍鳴拼至你死
我活,洗翎園幕後那只黑手一旦除掉,這出自玄門正宗的年輕人,一定還有挽救
之法。

  董劍鳴收劍回鞘,問道:「那姐夫大駕光臨,所為何事?是來要我的命?」

  聶陽看出他眼中那股恨意,眉心微皺,道:「我只是想見見洗翎園的大老闆。
昨晚我救到一個姑娘,正是你們洗翎園的女子,她也不知在你們那裡受了什麼折
磨,油盡燈枯而死。你身為武當弟子,若是見到這種事情,會不會來找這裡的大
老闆問個明白?」

  董劍鳴面色微變,失口道:「阿璃!阿璃是你救走的?」他旋即面上一白,
口唇微顫,斷斷續續道,「她……她也死了?怎……怎麼會……我明明……」

  聶陽微瞇雙目,盯著他道:「你明明如何?」

  董劍鳴一怔,旋即深吸慢吐,平複數次,才恢復鎮定,道:「與你何干?阿
璃在我洗翎園中一切無恙,她雖無名分,卻是我身畔侍妾,昨夜不知什麼歹人將
她擄走,我正納悶這諾大郡城中,我也沒有幾位仇家,沒想到果然是你所為。哼,
虧你狼魂號稱專管尋常百姓不平,原來就是這麼欺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麼?」

  此時遠遠仍有一些人駐足觀看,董劍鳴這話悠長明亮,自是說給旁人聽的。

  聶陽也不辯駁,只是望著他的雙目,道:「那女子死狀頗慘,垂死之際,仍
念念不忘求身旁的陌生人,求他們去救她心中掛念的那位公子。」他長歎道,
「如今看來,果然是她有眼無珠,所托非人。」

  董劍鳴右掌死死握住劍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他咬牙道:「你連謊話也
編得這般無稽,他掛念的自然只有我一個而已,我身強力壯,無病無災,哪裡用
的到人救!就你這種騙術,為何就能騙得我姐姐死心塌地,認賊作夫!」

  聶陽知道與他多說無益,只是董劍鳴身邊十餘步外,便站著那真正強敵白繼
羽,另外還有十幾個死士在馬上靜觀其變,交起手來,他還存著幾分顧慮,不一
定就能痛下殺手。

  聶月兒可受不得旁人如此辱罵聶陽,俏目一瞪,立刻便要出手,雲盼情連忙
伸手將她拉住,微微搖頭。她人雖被拉住,聲音卻還是冒了出來,怒道:「呸!
你那姐姐能有現在的福分,是她幾世修來的造化。別仗著自己有姐姐這層干係就
信口胡言,我哥哥不忍心殺你,我可不介意把你大卸八塊,擺在武當門前,權當
替他們清理門戶!」

  董劍鳴面色一變,拔劍出鞘,道:「好個毒婦,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聶陽知道妹妹武功絕無留情之理,不願他二人交手,沉聲道:「你我兩家恩
怨糾葛,此後定當有個交代。今日我只想拜會你洗翎園的大老闆,恭喜他順利接
掌四大鏢局,統合為一。只是大老闆實在難得一見,才想到出此下策。他要是還
不肯出來,說不得,我們也只好繼續鬧上一鬧了。」

  董劍鳴斜目傲然望著聶陽,譏誚道:「你想見大老闆?」

  聶陽留神著左右動靜,答道:「不錯。我此番前來就是要會他一會,不惜任
何代價。」天道此時多半尚未集齊人手,與其等到他們和洗翎園聯手,不如先來
攪一攪局。

  一旦發現洗翎園的防備有什麼鬆懈破綻,或是能找到什麼可趁之機,負責連
結的慕容極立刻便能通知燕逐雪,對洗陵園動手。

  即便毫無機會,憑聶陽三人功力,全身而退並非難事。

  至於這執念纏身的董劍鳴,到可從長計議。

  怎知道,董劍鳴沉默片刻,一字字道:「現下,你已經見到他了。」

  聶陽皺眉道:「什麼?」

  董劍鳴橫劍於胸,冷冷道:「從我成了中原鏢局總鏢頭的時候起,我便成了
洗翎園的大老闆。敢問聶大俠,有何指教?」


===================================
乳硬助性 第七十章

                (一)

  與慕容極一道將阿璃的屍身交給外面的護衛處理,聶陽心中頗有些沮喪,費
了一番功夫,帶回的人卻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訊息,對方封口的手段也著實決
絕狠辣,竟然用上了論壇屏蔽功能。

  「這位大哥!我求你,去*掉***,救救**,然後***和**吧!」

  這樣的玩意,鬼才看得懂啊!

                (二)

  如此看來,今後倒是不能再將愛慾沉積在心了,一旦久曠,再遇到如今晚阿
璃那樣的淫歡觸媒,便後患無窮。

  知道了關鍵所在,聶陽也就放下心來,收了功力,又與董詩詩盡興歡好一次,
才渾身輕鬆的安然入睡。

  以後只要買個充氣娃娃帶在身上,不就平安無事了嘛。

                (三)

  董詩詩晃了晃他,俯身額頭相抵一試,驚呼道:「你……燙的好厲害。綠兒!
綠兒!起來!快去……快去,把昨晚的粥端進來熱熱。」

  「二小姐。您真是持家有道。」

                (四)

  聶陽微微一顫,挑眉道:「宮師兄?」

  慕容極面色凝重,搖了搖頭,道:「聶兄,你這話說的不對,你都說是師兄
了,怎麼還會有母的。」

                (五)

  聶陽面浮現一絲苦笑,「那麼……果然是趙師叔麼。」

  赤髮江東鬼,焚天滅魂刀。那與他一樣單名一個陽字的前輩,正是他最不希
望華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不管什麼事,只要那三人知道了,就等於全江湖都知道了……

                (六)

  果然此話一出,旁觀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話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狀
轉而義憤填膺者,高聲問道:「對啊!前陣子附近丟了好多姑娘!不是你們搶去
了,還能有誰!」

  「是啊是啊,還丟了好多帥小伙!肯定也是你們幹的!」

  「誒?真的嗎?」

  「你紅著臉摸荷包裡的銀子是要幹什麼……」

                (七)

  觀者喝彩聲中,那大漢前胸後背衣衫破開條條口子,連貼肉汗衫也被斬開,
卻絲毫沒有傷及肌膚。

  這種平庸武夫,聶月兒根本不屑施展殺招,只想嚇他一嚇,換個真正高手出
來。

  可她並不瞭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處。

  那大漢衣衫破裂,赫然露出了一套蕾絲胸罩鏤空內褲,外帶網眼絲襪!

  聶月兒眼前一黑,敗下陣來。
2014-3-7 15: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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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幽冥太極

  聶陽聞言心中頓時一驚,推出董劍鳴執掌合組後的鏢局還算合情合理,怎麼
說董浩然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鏢局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產業,公告天下,有
利無弊。

  可這洗翎園,正值天道如意樓夾縫間的多事之秋,若是愛惜子女,怎麼也不
該叫他出來抗下這輪疾風暴雨。

  與董家姐妹關係頗為融洽的雲盼情也面露焦急之色,揚聲問道:「董公子,
這諾大的洗翎園,怎麼突然就成了你的產業?」

  董劍鳴微微昂起下巴,道:「董凡本就是幫我父親經營打理,現下我父親慘
遭毒手,這些家業,自然該由我執掌。聶陽,你殺我父,辱我姐,我沒上門去找
你,你反倒來了。莫不是,我繼承了自家的家產,也礙著你聶大俠的龍鱗了?」

  聶陽並未理他,而是盯著他斜後不遠的白繼羽。那真正的威脅此刻懶懶扶著
刀柄,唇角噙著一絲譏誚的笑意,看著的,卻是怒目而立的聶月兒。

  今日看來不宜繼續下去,聶陽思忖片刻,後退兩步,拱手道:「我來尋的,
是做出逼良為娼還要殺人滅口這等無恥行徑的幕後之人。既然此刻洗翎園的大老
板是董公子,想來以你武當門徒的身份,斷然不會對這種齷齪之事視若無睹,必
然會有個公道的交代。」

  董劍鳴面色微變,冷哼道:「不用拿這種話來擠兌我,我已不再是武當弟子,
你也不用顧慮得罪整個武當山。洗翎園千餘名女子,此刻都算是我的產業,你們
狼魂不是一向喜歡為平民百姓在江湖出頭麼?我就在這裡,你只管來討公道便是。
就算我兩個姐姐都在你手上,我也未必怕你!還有那姓燕的姓薛的,都一併叫出
來吧!」

  看他眼中狂態盡顯,聶陽忍不住微微搖頭,不禁有些擔憂這是否也是九轉邪
功之過。

  董劍鳴劍尖高高挑起指向聶月兒,嘲弄道:「你若是不敢來試我的劍,叫你
妹妹上來,也是一樣。你們兄妹,看起來也都是一路貨色!」

  聶月兒哼了一聲,甩手掙開雲盼情,大步向前走去,口中道:「好,我本就
心裡亂糟糟煩的頭疼腦脹,你要是能讓我打的盡了興,我將來燒足了元寶蠟燭謝
你。」

  聶陽緊盯住白繼羽的一舉一動,緩緩讓開位置。

  月兒在清風煙雨樓待的這些天,武功總不至於不進反退,董劍鳴縱然有邪功
相助,進境總不會匪夷所思,他退到雲盼情身邊,低聲道:「你替月兒掠陣,我
來防備白繼羽。如果情況有變,先保證全身而退,其餘都不要管。」

  雲盼情瞄了一眼空曠的周圍,退路倒並不難尋,這才稍感放心,頷首道:
「聶大哥,你也小心,白繼羽的刀法實在不好對付。」

  能讓薛憐由衷稱讚並起了惜才之心,加上有過交手,聶陽自然知道白繼羽的
刀法之精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這些時日還有進境,恐怕已將天地人魔這
套妖魅般的武功鑽研至八分以上,即便自己已經悟出了迅影逐風劍的全部精要,
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但此刻三人中武功最高的便是他,他自然責無旁貸,「我會小心。」口中這
般說道,心中卻已存了殿後拖住敵人,好叫慕容極他們得以出手的心思。

  董劍鳴盯著聶月兒手中軟劍,面色漸顯凝重,雙足微分,一前一後,左掌下
垂,右腕反昂,三尺青鋒護住胸腹要害,並不搶攻。

  武當玄門正宗的功夫儘是些後發制人的路數,聶月兒心中煩躁,本也不打算
等他出手,蓮足交踏,倩影一晃便已近在咫尺,皓腕疾抬,一劍刺向董劍鳴腕脈。

  倒不是她手下留情,她言語雖然毒辣,卻只不過為了宣洩自聽聞姑姑斃命後
鬱於胸中的那股激憤,心念之間可依舊清醒得很。董劍鳴既然學了那種邪功,又
有數不盡的女子供他吸納,此刻內功遠勝以往,太極劍招綿裡藏針,自是不可妄
動。

  董劍鳴後退半步,劍尖一兜,凌空便是一個銀弧劃起,也不管聶月兒後招是
否已發,自顧自在身前兜轉,好似在空中攪出一個個漩渦。

  月兒試探幾劍,都如泥牛入海,被一股渾厚陰沉的內勁帶入董劍鳴的劍圈,
自然而然偏離了方向。她妙目微瞇,打起十二分精神,纖腰順風一折,一道寒光
貼地直取董劍鳴雙足。

  董劍鳴並不躍起躲避,手臂一送,身前劍圈驟然前推,兜頭罩向月兒,她若
不收招,便好似用自己的大好頭顱,換了對方一雙臭腳。

  這生意自然做不得,月兒嬌叱一聲,狼影幻蹤顯威,裙裾堪堪擦著劍刃,閃
到董劍鳴身側。

  董劍鳴反退為進,身前劍光化作有形弧光,層層疊疊環環相套,緊隨月兒身
形而至。

  月兒眼中殺機驟現,柔細腰肢斜斜一擰,軟劍迎風抖起,撒出數道飛虹,虹
尾斜斬破入太極劍圈之中,一剎那吹作徹骨寒風,撲面而來!

  董劍鳴一聲暴喝,左掌斜引一股內勁,右臂一振,身前最大劍圈暴漲數尺方
圓,內力數道劍氣被左掌掌風推出,好似數條虛無軟鞭,左右交替抽出。

  月兒長伴風狼身側,又有幼年巨變深埋於心,性子本就決絕,面對這凶險太
極殺招,竟不收勢,內勁到處,劍氣縱橫,已將畢生所學,化作寒天吹雪!

  當!噹噹噹噹!

  一聲暴震,四聲連響,太極劍勢靠著邪功所得渾厚內力展現十成威力,數道
大小劍圈猛然收縮絞緊,一把精鋼長劍,卻牽動出比月兒手中軟劍還要柔韌靈巧
的綿力,與先前推出的數道劍氣合而為一,先是硬接住絞入圈中的第一劍,跟著
連退四步,靠著四層劍網,密不透風的攔下寒天吹雪中的五記殺招!

  向前繼續硬擊,便是送掉自己這條臂膀,向後撤開,免不了又是一道道劍圈
鋪開,月兒面色微變,力貫劍身盪開纏繞上來的太極柔勁,甩開數朵劍花保住退
路,步法轉為縱躍閃躲。

  董劍鳴面色有些發白,看來方纔的接招他也談不上輕鬆自如,不過他太極劍
勢仍存,眼見月兒由攻轉守,也不急於反擊,仍是耐著性子足踏八卦陣勢,將身
前愈發錯綜複雜的道道劍圈緩緩推出。

  「看你年紀輕輕,到耐得住性子!」聶月兒被那兜轉弧光晃得頭暈目眩,連
連後退,看董劍鳴也不急著追來,仍是步步進逼,不由得出言譏刺道,「這樣一
劍劍只顧著自己畫圈,慢吞吞的,算什麼烏龜劍法!」

  董劍鳴反唇相譏,笑道:「你連烏龜劍法也贏不了,那你算什麼?」

  方纔殺招相交,月兒已察覺到對方內力遠勝於她,霎時便冷靜許多,仗著劍
招巧妙和對方太極劍法重守輕攻的特性,凝神尋找著合適的時機,嘴上卻是毫不
認輸,冷哼道:「本姑娘的寶劍,從不捨得硬砍烏龜殼,慢慢悠悠的烏龜劍法,
還能傷到我不成?」

  董劍鳴冷笑道:「烏龜殼砸在頭上,也能要了你的命!」命字出口,他腳下
步法陡然一變,連踏七星,身前劍圈跟著展開,帶著隱隱雷鳴之聲疾取月兒肩頭。

  「好!」月兒等的便是此時,嬌喝聲中,二指劍鋒後發先至,反迫董劍鳴心
口。

  眼看兩敗俱傷之際,董劍鳴左掌一圈,以綿勁崩開月兒劍招,月兒左手倒扣
一枚銅錢,疾彈而出,擦著肩頭飛過,噹的一聲震偏了董劍鳴劍鋒。

  兩人此刻相距不過數尺,招數拆解之間,已是性命攸關。只聽劍鋒相交之聲
不絕於耳,董劍鳴竟在如此接近的情形下,靠著這幽冥九轉支配的太極神功,生
生將月兒的劍招全部接下。

  月兒不敢給他喘息之機,新力將盡之時,強提一口真氣,配合腳下步法,彈
指間繞行一圈,向著中央連刺七劍。

  董劍鳴單腳駐地,太極借力之法運到極致,藉著接下第一劍的力道,滴溜溜
轉了起來,不僅將前六劍盡數格擋下來,第七招上還順勢一黏,貼住了月兒軟劍
劍脊,斜斜一引。

  這一引一帶,恰好擊在月兒強弩之末,好似半身臨淵之際,被一把推在後背。

  所幸月兒應變極快,足尖一點,已順著董劍鳴力道飛縱出去,擰腰一翻,便
要立足。不料這一黏一引後勁頗大,竟險些沒有站穩。

  嚥下胸中一口翻騰濁氣,月兒怒上心頭,一雙玲瓏小腳交替踏出,竟又搶上。

  不論拳掌還是劍法,太極守禦之能可稱得上獨步武林,董劍鳴看似狂態已露,
卻除了近乎兩敗俱傷的一劍之外還未攻出一招,比起那暴漲的內力,這種心緒間
的變化顯然更為可怕。

  果不其然,董劍鳴弓步沉腰,又是數道劍弧兜出,輕輕鬆鬆便將月兒威力大
減的劍勢攔在數尺之外,若不是寒天吹雪這門劍法詭異刁鑽,情勢早已逆轉。

  眼見妹妹已經只能靠劍招精妙維持均勢,聶陽心中關切,忍不住便要出手。
雲盼情在旁往他手背輕輕一按,輕聲道:「聶大哥,你好好看著白繼羽。他們本
也不是什麼正經決鬥,不必講那許多江湖規矩,讓我去幫月兒一把。」

  說罷,雲盼情揚聲叫道:「洗翎園為害良家婦女,禍亂一方,既是武林中人
幕後執掌,清風煙雨樓豈能坐視!看招!」

  龍吟聲中,古劍出鞘,直取董劍鳴肋下。

  雖說均以無形無相的風作為招數精粹,但比起寒天吹雪的陰寒凜冽,清風十
三式則更為和緩平順,只是那看似輕柔縹緲的劍招之中,蘊藏著無數令江湖人無
從捉摸的可怕變化。

  董劍鳴本就在以力敵巧,仗著太極劍法渾然古樸,以深厚內功催動層層綿勁,
才鎖住了聶月兒的攻勢。驟然多了個武功不下於聶月兒的雲盼情,還想如法炮製
絕無可能。

  不得已,他只好勉力一圈一引,先將聶月兒強行扯到這邊,把雲盼情的劍招
阻上一阻,跟著左掌前推,一股陰寒內勁疾吐而出,竟是有了三分火候的幽冥掌。

  藉著掌風殿後,他長劍一收,向後疾躍而出,叫道:「姓聶的!你也真夠沒
種,躲在家中女眷身後,算什麼男人!」

  聶月兒柳眉倒豎,怒道:「別逃!」也顧不得調勻損耗內息,便要追擊。

  這時白繼羽輕歎一聲,微微搖頭,身形一晃,便攔在了董劍鳴身前,緩緩道
:「二位姑娘,還是莫要把在下當作死人一般才好。」

  聶月兒瞪他一眼,倒也知道厲害,沒有貿然上前,而是深深呼吸幾次,才道
:「正好,你上次欠我那一刀,我一併找回!」

  白繼羽微笑道:「抱歉得很,在下的刀易發難收,一不小心,傷了聶姑娘性
命,暫時於我大大不妙。今日已到了這種地步,想來聶兄應該也有收手之心,不
如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如何?」

  董劍鳴心有不甘,高聲道:「白兄!你讓我與那姓聶的鬥上一場!」

  白繼羽沉聲道:「董兄,我知道你聽聞阿璃死訊,心裡頭不快活,難免有些
衝動。你覺著,此刻你就已是聶陽的對手了麼?」

  董劍鳴怒道:「我……我拼了性命,總不至於叫他全身而退!」

  這時,他身後那一眾騎馬漢子身後,突兀傳出一個低沉沙啞的女子聲音,
「蠢材,你當他會只來這三人,把大好性命送到暗地裡的對手手上麼?如意樓只
怕就在左近,等著看到底藏了多少敵人吶。」

  這聲音初遇田芊芊時,聶陽便從她口中聽到過惟妙惟肖的模仿,不難猜出,
這十幾個壯年死士中,必然有龍十九易容而成的一個藏在其中。她身無武功,暗
器逆鱗又被聶陽瞭解通透,想來隱藏形跡,也是為了自身安全。

  這話像是有股神秘的魔力一樣,才一出口,就叫董劍鳴平靜了八分。他面上
雖仍一片怒紅,卻還是收劍回鞘,憤憤道:「今日便饒你一次!你若再來我洗翎
園尋釁,龍姨求情,我也必與你一較高下!」

  將聶月兒現身宣揚開來才是這次目的中最為要緊的那個,聶陽自然不願多生
枝節,何況與白繼羽交手,也不很情願,便道:「你洗翎園不在背後偷偷摸摸搞
些手段出來,我可沒空來此。你怎麼說也曾是武當門人,希望你心中曾記得的那
些江湖道義,還未被洗得一乾二淨。」

  董劍鳴怒瞪著他,喘息登時急促了幾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摀住了
額角,向後退了幾步,一副頭痛欲裂的樣子。

  聶陽暗暗在心中一歎,恐怕董凡和龍十九的迷魂手段,至少已有一樣施展在
這年輕人身上。

  「月兒,盼情,咱們走。」盯著白繼羽手中黑黝黝的刀,聶陽低聲說道,向
著白繼羽一抱拳,緩緩退後。

  月兒衡量再三,知道多半不是白繼羽的對手,憤憤瞪他一眼,跟在雲盼情身
邊離去。

  董劍鳴胸口起伏愈發劇烈,充滿血絲的雙目憤恨盯著聶陽遠去背影,只覺氣
息鼓蕩雙耳轟鳴,身子一晃,竟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白繼羽面色微變,迅捷無比的搶到董劍鳴身側,並指如劍,疾風般掃過他周
身各大穴道,接著單掌貼在他後心,凝神將一股真力緩緩渡入。

  約莫半柱香功夫,董劍鳴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向著白繼羽點了點頭。

  正要上馬離開,卻聽到旁側傳來一聲怒喝:「你!你就是洗翎園的大老闆?」
董劍鳴扭頭望去,原來是此前一直默不作聲,至今也未離去的那三個虯髯大漢。
領頭的那個面色紫紅,正揚起手中鬼頭刀,指向董劍鳴喝道,「看什麼看!問的
就是你!」

  董劍鳴鬆開已握在手中的馬韁,轉身走向那三人,冷笑道:「我方才說的不
夠清楚麼?洗翎園的大老闆,正是區區在下。」

  紫面漢子顯然是方才見過了董劍鳴的劍法,聲音雖大,握著刀的手卻不住打
顫,「那便好極!快、快些將俺們的義妹還來!」

  董劍鳴冷哼一聲,道:「我這裡可沒什麼來路不明的姐姐妹妹,尊駕怕是找
錯了地方吧?」

  「呸!我們兄弟三個湊了銀子往你們園子裡去過,那明明就是俺們義妹!你、
你們不知道使了什麼邪法,她竟把俺們三個哥哥忘得一乾二淨!非說自己天生就
是做婊子的!」這大漢急怒交加,眼眶竟也紅了。

  董劍鳴心頭正自憤懣,不耐煩道:「她既然這麼說,你們為何不肯信?這世
上有些女人,就是喜歡做婊子。怪只怪你們收錯了義妹吧!」

  「不許你這麼說英妹!吃俺一刀!」另一個面色炭黑的光頭漢子大怒叫道,
揮刀衝了上來。

  另外兩人對望一眼,也跟著搶上,紫面漢子叫道,「兄弟們小心!這後生劍
法了得,不要在此送了性命!」

  「哼,想不送命,由不得你們!」董劍鳴眉眼之間煞氣驟起,一拍劍鞘,內
勁到處,三尺青鋒激射而出,正撞在當先一人胸口,將那人撞的踉蹌後退兩步。
他身形隨之一晃,已將彈回長劍抄入手中,一勾一撇,一道劍圈便將紫面漢子的
鬼頭刀攏在其中。

  那漢子知道太極劍法一旦纏上後患無窮,慌忙向後收臂,無奈武功相差太遠,
腕上一涼,竟只收回了一條手臂,毛茸茸的大掌,連著那厚重單刀一道,噹啷落
在地上。

  腹中一陣燥意湧動,董劍鳴隨手擋開另外兩個漢子的刀招,眉心緊鎖,身形
一側,擦著鬼頭刀鋒閃至一人身畔,幽冥掌力一吐,正震在那人心口。

  那人口中噴出一口血霧,雙膝一軟,撲通倒在地上。而他倒下之時,董劍鳴
的劍鋒,已穿過了另一人的咽喉。

  直至此刻,紫面漢子才感覺到腕上的劇痛,眼見兩位兄弟已絕無生機,他眼
前一黑,困獸般狂吼著衝了上去,揮起左拳猛地打向董劍鳴面門。

  董劍鳴也不抽劍,抬腳將身前屍體連兵器一道踢開,雙手一張,抱圓守虛,
手臂如無骨之蛇,無處著力般纏上那大漢手腕。只聽喀喀喀一陣細密連響,那大
漢整條臂骨,已被董劍鳴絞成數段。

  雙臂俱廢,紫面漢子仍不肯後退,虎目圓睜,一記頭槌狠狠砸了過去。

  這種蠻力強攻,本就是武當功夫最為擅長應付的路數,董劍鳴雙足紋絲不動,
手腕一翻,五指張開迎住那大漢額頭,一帶一撥,便將來勢移偏,跟著順勢在那
人後腦一按一推,就見那漢子迅捷無比的一頭撞在青石地面之上,砰的一聲碎石
腦漿齊飛,連腿也未蹬一下,便一動也不動了。

  董劍鳴嫌惡的掃了一眼身邊三具屍體,拔回自己長劍,在屍身衣服上擦淨回
鞘,這才走回馬邊。

  白繼羽望他一眼,道:「董兄,這種蠢笨粗人,略施薄懲便是,何必弄得這
般難看。官府追究起來,又是一番麻煩。」

  董劍鳴微微喘息片刻,才翻身上馬,冷冷道:「既然是蠢笨粗人,殺也就殺
了,怪就怪他們來的不是時候。過後叫管事帶上銀子,給他們安個罪名就是,連
那邊幾個死人,一併處理乾淨。」

  這時一個清瘦少年掣著馬韁騎行至董劍鳴身畔,口中說出的,卻是龍十九低
沉微啞的悅耳嗓音,語聲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魅惑之意,白繼羽才聽了幾個字,
便扭頭看向一邊,閉上了雙眼。

  「怎麼,你是不是心裡又不快活了?是肚子難受,還是頭?要不要我再幫你
看看?」

  董劍鳴面上微微一紅,緊接著搖了搖頭,面上的煞氣倒是消減了幾分,「不
……不必勞煩龍姨,還是行功時的老樣子,加上心裡頭燥的很,才失了分寸。」

  龍十九柔聲道:「若是有什麼不對勁,千萬莫要隱瞞,龍姨待你如何,你是
知道的,你這般難受,龍姨心中也不好過。」

  董劍鳴面色和緩下來,微笑道:「我知道的,全賴龍姨相助,我才能擺脫董
凡的催心術,這份恩德,我絕不敢忘。否則,真的成了他操縱的傀儡,諾大的家
業名存實亡,才真是愧對列祖列宗。」

  龍十九語氣中帶上一抹笑意,只是那副少年面孔依舊毫無表情,「我與你父
親交情非淺,出手幫你本就是分內之事。你做了大老闆,總好過董凡那個笑裡藏
刀老奸巨猾的傢伙。」

  董劍鳴聽到董凡二字,面上煞氣立現,彷彿心頭恨意難以克制一般,「那奸
賊,要不是……要不是他,阿璃也不會死!要是沒有受他蒙蔽,所有的人都不會
死!連我爹也不會死!」

  此時眾人已經騎出兩道街口,董劍鳴和龍十九領在最前,但與後面眾人也相
距不遠,董劍鳴激動之下語音拔高,龍十九連忙道:「噓,別叫董凡那些沒腦子
的死士聽到。」

  董劍鳴強壓下胸中怒氣,壓低聲音道:「我只恨……只恨沒能手刃了這個惡
賊,將他的狗頭和聶陽的腦袋,一併獻在我爹墳前。」

  龍十九柔聲道:「不必著慌,董凡絕不會逃的太遠,他不捨得這番家業,這
次弄巧成拙,叫你撿了現成便宜,他也絕嚥不下這口氣。此刻大局未定,天道如
意樓又在旁虎視眈眈,董凡這批死士,能用則用,不能用的,只能盡快除去了。」

  董劍鳴點了點頭,道:「嗯,幸好有你,龍姨。」

  龍十九輕聲道:「傻瓜,你能成就一番事業,龍姨心裡也快活得很。要不是
我那女兒沒有眼光,看上了白繼羽,我還真想收你做我的女婿呢。」

  董劍鳴連忙搖頭,道:「萬萬不敢,可不能害了龍姑娘。我被董凡設計學了
這門邪功,一旦把持不住,就會傷及身邊女子,要是那些婊子倒也罷了,龍姑娘
千金之軀,還是與白兄佳偶天成的好。」

  龍十九略一沉吟,問道:「劍鳴,現下這孔雀郡中山雨欲來,之後的每一步
棋,可萬萬不能走錯啊。」

  董劍鳴疑惑的側頭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如意樓與天道怕是要有一戰,白繼羽方才格殺那人,便是天道中的好手,
董凡不自量力挑釁在先,自作聰明離間在後,只怕不論哪一方最終得勝,都斷然
不會再放過洗翎園這塊肥肉。」龍十九緩緩說道,明明說的是些嚴肅平常的事,
可語氣依舊帶著異樣的柔媚幻惑之感。

  董劍鳴神情漸漸平靜下來,恭順道:「我年輕氣盛,什麼也不懂,龍姨替我
拿主意便是。」

  龍十九低笑道:「這家業終有一天要全付交託給你,我也只是幫你這一陣罷
了。」

  「我會慢慢學。」董劍鳴點了點頭,壓低聲音問道,「龍姨,我……我爹他,
真的再沒可能生還了麼?」

  龍十九側目望向他,輕歎口氣,緩緩道:「昨夜你也見了,正如我所說,董
凡身邊那個喬裝改扮的男人,不過是個幌子。那人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叫你相信
董凡所說的謊話罷了。」她偏頭正視著他,繼續道,「你父親為了避禍,才聽信
了董凡的主意,借我之手易容改扮,留下一個偽裝死屍,趁著吳延幫摧花盟出手
之機死遁。董凡到此為止,還並未瞞你什麼。此後董凡大抵是動了野心貪念,害
死劉四後,便向你父親下手了。他大概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只可惜,他身
邊那個冒牌貨不過露了一次面,就被我認出絕不是董浩然。這世上的易容改扮,
還沒多少能騙過我的眼睛。其中前情後事,你已瞭解通透,你自己想想,你父親
還有生還之理麼?」

  董劍鳴眼底一陣潤澤,恨恨道:「若被我找到董凡那個家賊,定要把他千刀
萬剮!」

  龍十九柔聲道:「劍鳴,切莫太過衝動。正因你是這麼個性子,我才不願一
解開你的催心術,就讓你知道其中秘密。昨夜你若不是克制不住打草驚蛇,董凡
現在不已經是個死人了麼。」

  董劍鳴紅著眼眶點了點頭,道:「龍姨教訓的是。」

  說話間,十餘匹駿馬已奔回到洗翎園北苑門口,幾個龜奴小步跑來,點頭哈
腰接過馬韁。董劍鳴與龍十九並排走進門內,逕直穿過大堂,往後院私密居所而
去。

  「你一定記著,董凡給你的這門功夫,萬萬不可置之不理,洗翎園中如此多
的姑娘,正是你平安無事的保障。」行至花園,龍十九細細叮囑道。

  董劍鳴面色一黯,咬牙道:「為了……為了這門功夫,我已害死了五個活生
生的女人。連阿璃……她也……」

  「那正是因為你心意不夠堅定,叫董凡激出了胸中戾氣,才會不知控制。此
刻你摧心術已解,剩下那少許後患,幾日內也必會消除殆盡,到時你將這門功法
運轉如意,自然不會再傷人命。」龍十九語氣極柔,但話中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
的力量,「今日一戰,你怕是又被迫出不少戾氣。胸腹之間,是不是還有些難過?」

  董劍鳴有些茫然無措的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你先回房,我來安排。」龍十九抬手在他臉頰上撫摸一下,輕聲道,「那
三人已被你殺了,只留下一個義妹在咱們這裡,被董凡害的要一生一世做個婊子,
千人騎,萬人跨,你說,是不是很慘?」

  董劍鳴又點了點頭。

  「董凡已經不在,沒人可以再用摧心術綁縛那些本不情願的女子,那,像這
樣原本是江湖中人的姑娘,一旦回了心智,是不是很麻煩?」

  董劍鳴微皺眉頭,再次頷首。

  「依我說,不如讓她來服侍你一場,你給她一場極樂歡愉,送她去見三位義
兄,洗翎園此後少了一樁麻煩,你也能平消了反噬之苦,一舉三得,不是很好?」

  董劍鳴眼中彷彿有火焰燃起,一股猙獰之態漸漸浮現,這次,他重重地點了
點頭。

  「很好,劍鳴,你回房等著便是。我保證,很快,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如同被魔咒所驅使,董劍鳴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帶著一絲奇異的微笑,
徑直走回了盡頭的房間。

  這並不是尋常臥房,而是洗翎園內專供貴冑豪客取樂的秘室,四下無窗,宮
燈長明,不辨晝夜。

  朱紅門內細細縫了一層皮毛,縫隙之間,以軟墊相嵌,門扇一旦合攏,縱有
雷鳴之聲,在外聽來,也不過細弱蚊哼。屋內丈寬大床,錦被羅帳,帳頂之上,
自梁而下垂落數匹紅綢,綾末纏於數個絞盤之上,供尋歡男子或勾吊蓮足方便享
樂,或縛懸玉體恣意虐玩。

  屏風端首,貼床放著兩座紅木窄櫃,一端存著些淫褻器具,諸如如意鈴、角
先生、花尾短鞭之類,另一端則放著各色美酒。董劍鳴大步走到櫃前,取出一把
玉壺,也不取杯,仰頭便是一口灌入,喉頭滾動,足足吞嚥了四五口入腹,才哈
的吐口大氣,抹了抹嘴巴。

  他將屏風推到一邊,怔怔看著床上亂作一團的錦緞大被,雙目透出無法掩飾
的哀傷之情,恍如卸下了一層面具,他臉上那絲茫然詭異的神情,此刻蕩然無存,
唯有那股恨意,依舊在眼底躍動燃燒。

  「唔!」心緒帶動經脈運轉,一股絞痛裹挾著燥意再度襲來,他悶哼一聲,
左掌按住了小腹,只覺腿間那根陽物,正隨著陣陣酥癢抬起頭來。

  他握緊右拳,彷彿想要一拳砸在自己胯下。

  就在這屋中,曾經在那村中少女身上發生過的悲劇,一次次的重演。董凡為
他備下的嬌美侍妾,一個個接二連三的獻出了生命的精華,從最初的喜悅,到再
次的狂亂,接著是虛軟不堪的告饒,最終在悲切的哀鳴中升往極樂。

  明明想要控制的……為何……為何卻和失心瘋一樣?董劍鳴看著面前的大床,
想著那幾人的柔情蜜意,想著之後被抬出的一具具屍體,想著為了這門邪功和董
凡起了爭執而被關押起來的阿璃……他閉上雙眼,鬆開了拳頭,抬起手,靜靜的
擦了擦眼淚。

  也許,是因為懷念必須到此結束,也許,是因為他已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挑健美的女郎,約摸二十歲上下的年紀,略施脂粉,顯
然是被匆匆傳喚來不及收拾停當,眉眼間還殘留著一股淫靡的倦意,髮髻也是隨
意挽就,別了一根鳳釵。多半是覺得大老闆傳喚總不會有什麼閒事,她只用一件
綢袍裹住了身子,赤足踏著一雙無跟錦拖,略顯無奈的將門關好站定,柔聲道:
「大老闆,您差人叫我?」

  董劍鳴瞇起雙目,自上而下將她仔細看了一遍,額頭飽滿,眉清目秀,鼻挺
唇薄,稱不上絕世美人,倒也算得上標緻,比起面目五官,身段則優美許多,綢
袍貼體,起伏柔順的曲線一覽無餘,頸長胸豐,腰細臀翹,除了一雙赤足稍稍嫌
大,到再沒什麼缺憾之處。

  想來董凡手下那群獵芳竊色之輩,就是看上了這副身子,才將她弄進了洗翎
園吧。

  「你現下叫做什麼名字?」董劍鳴懶懶散散的解開頸側盤扣,問道。

  「籐雀兒,平日裡大伙都叫我阿籐。」阿籐半垂著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你來這裡多久了?」他盯著她鼓鼓囊囊的胸脯,抬起手衝她招了招。

  她聽話的往前走了幾步,眼神帶著一點訝異,可能是在驚訝為何這年輕英俊
的大老闆會放著北苑中無數美人不碰,非要召她過來,口中不忘答道:「有個把
月了。」

  「董凡給了你家多少銀子?幾年的契?」一看她的容貌,董劍鳴便知道董凡
絕不會浪費精力為她施展什麼摧心術,多半這也是自願賣身於此的諸多女子之一,
便直接了當的問道,「你的頭紅,又賣了多少錢?」

  阿籐頭垂的更低,彷彿在看自己胸乳一般,低聲答道:「為我爹治病,花了
一百五十多兩現銀,賣身契又追了七十兩銀子。朱翎牌上我掛了三百兩,按規矩
三七分賬,往我家中寄了九十兩。十年的契,總……總不算虧我。」

  想必是來得時日尚短,說到賣身錢,她面上還是忍不住漾出一抹嫣紅羞色,
雙目定定的望著自己鞋尖。

  董劍鳴看著她緊緊攥著綢袍襟口的雙手,譏誚道:「你原來是為了給親爹救
命,自願賣身過來,那你對人說自己是個天生的婊子,卻是為何?」

  阿籐渾身猛地一顫,驚訝的抬頭看他,紅唇微抖,道:「您……您怎麼知道
……知道這事?」

  董劍鳴緩緩站起,抬手撫摸著她一邊面頰,輕聲道:「莫不是,你怕他們會
強帶你走,平白在這裡送了性命?這麼說,你倒是很心疼你那幾個義兄吶。」

  阿籐滿目苦楚,也不敢挪開臉頰,只好向下看著他的胸口,道:「我在他們
家的武館練過些拳腳功夫,既然認作了兄妹,總……總不能害了他們。此刻,他
們恐怕也不會認我這個丟臉的婊子了。」

  董劍鳴冷冷的望著她的領口,綢袍之內並無它物,雖緊貼肌膚,依然能看到
一小片嫩滑酥胸,和一線幽深乳壑,他突然將手伸進她的衣領之中,用力的攥住
了一邊光滑柔軟的乳房,啞聲道:「你是不是很想走?」

  阿籐驚慌的吸了口氣,雙手將他的胳膊握住,卻不敢用力推開,她連連搖頭,
道:「不敢,我真的不敢。」

  他轉動手掌,慢慢把玩著掌中豐盈酥胸,道:「開苞之後,你接了幾回客人?」

  阿籐雙頰已漲得通紅,小聲答道:「平日裡都是捶腿捏肩,也在羽翎輩的姑
娘房中幫手,真讓我陪客,卻……卻只有兩次。」

  算上初紅,也不過三次,難怪一副生澀青果的模樣,董劍鳴輕哼一聲,回到
床邊坐下,道:「很好,我今日便給你個機會。你把你學到的功夫好好用上,只
要伺候的我滿意,到了明早,我便燒了你的賣身契,送你回家。」

  「真……真的?」這驚喜來得太過突然,阿籐不禁失聲低叫出來,旋即意識
到失態,連忙道,「我、我有點不敢相信。」

  她到此才一月有餘,這一個月洗翎園又一直忙於暗處的活動,恐怕也沒給她
做過多少教導,不過對董劍鳴來說,看夠了艷光四射的嫵媚佳人,享盡了嫻熟銷
魂的濃情蜜意,此刻對著這麼一個還未染上風塵之色的妓女,反倒有了幾分新鮮
感。

  而且,她神情中掩飾不住的那股無奈淒苦,令他不由得想起了初學此功的那
夜,在他身下婉轉哀啼、扭動掙扎的少女,只要一想到那張欲仙欲死卻依舊半推
半就的青春容顏,他就覺得襠下一陣發緊。

  「信不信,是你的事。機會,我已經給了。你應該明白,即使我不承諾你什
麼,該做的,你也一樣逃不掉。」他帶著殘酷的笑意看著阿籐,銳利的視線,仿
佛已經穿過那層單薄的綢布,直接戳在她赤裸的肌膚上。

  阿籐別無選擇,她只有走去床邊,屈膝跪在地上鋪的柔軟毛毯上,伸出雙手,
為面前的少年解開腰帶,疊好,放在一邊,脫下靴子,白襪,並排立好,接著吸
了口氣,一邊緩緩吐出,一邊解開他身上剩下的衣扣。她自下而上仰視,這是負
責教她的大姐讓她記住的第一件事,外衣解開後,她挺直身子,將口唇湊向中衣
的進口,用牙齒咬住,扯開。

  細微的汗味衝了出來,嗆進她的鼻子,她不敢皺眉,只是鼻翼抽動了一下,
便乖順的靠向他結實的胸膛,微微張開朱紅的嘴唇,吐出柔滑的舌尖,順著他肌
肉的紋路,一路舔吮過去,直到吻上了比女子乳蕾小巧許多的暗褐凸頭,才以嘴
唇裹住,撥動著口中丁香。

  聽著他口中喘息,阿籐手上也未敢停下,柔膩的掌心貼著勁瘦腰側向下滑去,
插入褲腰之間,就在臀側微微張開,將內外兩層褲子一併褪下。

  董劍鳴半閉雙目,向後斜身,雙手一撐,抬腰讓她脫下。

  她心懷忐忑向內摸去,手指一圈,便握住了一根熾熱粗大的巨物,不由得心
中一驚,上下一套,竟比她雙掌並放還要長些,稍微加勁,拇指仍碰不到中指指
尖。

  真刀真槍的雲雨交歡才不過三次,她哪裡見識過這等怪物,頓時嚇得花容失
色,連唇中的小舌,也忘了動彈。

  「怎麼?突然變了傻子麼?」董劍鳴不悅的拍了拍她的頭頂,她這才醒覺過
來,連忙躬身向下吻去,一寸寸舔遍他胸腹間緊繃肌膚,舌尖滑過臍下,只覺肌
膚之內透出一股森森寒意,叫她一陣心悸,卻不敢多問。

  橫豎也是逃不過這一劫,就算是為少受點苦,她也不得不用口舌攏聚津唾,
將這擎天一柱好生潤濕才行。

  才將一線晶絲垂落靈龜,以嫩舌塗抹均勻,董劍鳴就霍然站起,彷彿對她口
唇之技毫無興趣,冷冰冰說道:「上去吧。」

  看他選出幾條垂落紅綾繫好,她立刻明白其中含義,乖乖的脫鞋爬上床去,
將綢袍放在一邊,髮釵拔下,鑽過最長那三道紅綾,讓它兜住腰肢、乳根、腋下,
再將雙腕伸到面前左右分開的紅綾之中。

  「不錯,果然十分乖巧。」董劍鳴譏誚道,將她雙腕綁好,又站在她身後,
將腳踝也用紅綾套起,仔細捆緊。

  如此一來,一絲不掛的修美嬌軀便半吊在空中,僅剩下雙膝撐在床面,紅綾
高低十分巧妙,恰讓她不得不用力將豐臀高翹,才不至於太過難受。

  兩峰玉丘之間,揚起一線朱紅,烏草圍裹,瑩潤內含,董劍鳴靜靜看了片刻,
才撫弄著阿籐臀肉,緩緩伏在她身後。

  兩瓣臀峰緊實彈手,他上下揉搓幾下,用力向兩邊一分,不光蜜唇大開露出
一片粉嫩細蕊,連後庭嬌花也被牽連至菊紋大展。阿籐嚶嚀一聲,羞的滿面霞光,
連後背也泛起一片紅雲。

  那薄薄一層唾液早已風乾,董劍鳴卻不記著送入,只是挺著陽物在她裂隙之
外上下摩擦,一股溫暖氣息細絲般透了過去。

  幽冥九轉功本就是玄門內功,縱然邪行,也依舊合了道家內功常見的陰陽雙
修路數,太極又為玄門宗主,董劍鳴不費多少功夫,便將體內舊有功底與九轉邪
功融會貫通,恍如合為幽冥太極。他運轉隨心,自然比聶陽熟練許多。

  阿籐本已做好被強行進佔的準備,豈知咬唇忍耐半晌,臀股間傳來的卻不是
撕裂般的脹痛,而是一股鑽心的酥癢,一縷熱氣隨著龜首上下騰挪,搔到哪處,
便是一陣酸軟透骨。

  這般幾十個來回過去,縱是貞潔烈婦,也耐不住動情起興,更何況這麼一個
本就一直在學如何滿足男人的婊子。

  看著那銷魂一線間已泌出絲絲水潤,董劍鳴微勾唇角,站起身來,握住床位
絞盤之一,用力一搖,樑上紅綾頓時縮起,將阿籐精赤溜光的粉嫩身子高高吊起
數尺。

  他站在她雙股之間,胯間昂起的怒物卻仍不急著送入,只是抵住抹了蜜油般
的窄小蛤口,扶著她的臀肉往前輕輕一推。她身子往前蕩了數寸,他也就跟著往
前送了數寸,依舊抵在玉門之外,這麼一來,她的身子要反擺回去,就自然得將
這粗長猙獰的陽具吞入才行。

  「嗯……嗯唔唔……」半是演技,半是真情,光溜溜的紫蛋逆著淫蜜擠進小
半之時,阿籐倒抽了半口涼氣,從鼻後嬌嬌軟軟的哼了出來。

  董劍鳴推住她的屁股,不讓那根巨物進的太快,突然道:「你怎麼沒想想,
我為何會知道你那三個義兄的事?」

  阿籐正是情酣耳熱之際,聞言不禁一愣,茫然道:「想來……是他們找您求
情了吧。不然……不然您也不會傳我過來。」

  董劍鳴微笑著捏住她的臀肉,塵根微微一挺,又將那小穴撐開少許,口中道
:「他們沒求情,他們想要我的命。」

  「什麼!」阿籐心裡一慌,忙道,「大老闆,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
可千萬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啊。他們都是粗人,有……有什麼得罪您的,阿籐代
他們給您賠罪!」

  「不必,」董劍鳴的眼底升起一股殘酷的期待,他緩緩將整個肉龜擠入阿籐
鮮美成熟的桃裂之內,僅餘下整根棒身在外,說道,「我一招一個,全都殺了。」

  阿籐渾身猛然一僵,被綁起的雙手猛然攥住了腕上紅綾,每一處肌肉都繃的
死緊,彷彿聽到了什麼絕對無法想像的噩耗。

  這正是他想要的,此時的他,只想摧毀、強佔、蹂躪,完全的順從,根本無
法滿足他心中蒸騰的戾氣。

  他滿意的微笑了起來,用力一挺,兒臂般的陽具凶狠的貫入,一口氣頂壓在
那鴿蛋大小軟中帶硬的青澀蕊心上。

  「啊啊啊啊——」阿籐酸軟無力又淒楚哀痛的叫了出來,她立刻開始掙扎,
四肢用力的擺動,想要掙脫紅綾的束縛,可整個人就像蛛網上的飛蟲,被牢牢地
纏住。

  「放開!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她尖叫著甩頭,往背後瞪過去。

  「有本事,你就殺啊?」董劍鳴輕蔑的看著她的怒目,不緊不慢的摟住她赤
裸的大腿,前後抽送起來。

  「不要!不要!你這惡鬼!不要碰我!」她尖叫著縮腰,夾腿,雙足亂蹬,
可沒有一招奏效,董劍鳴巨大的陽根依然緩緩地享受著她體內每一寸滑嫩的褶皺,
依然在戳刺著她肥美的花房。

  「你果然就是個天生的婊子,我殺了你的義兄,他們死得那麼慘,你口口聲
聲要殺我,下面卻還是濕成這樣。」董劍鳴帶著殘酷的笑意一字字說道,九轉邪
功全力施為之下,牝戶早已蜜出如泉,就連那聲聲哀叫,也帶著壓抑不住的愉悅。

  「我不是!我不是……啊啊啊——」搖頭否認之際,董劍鳴猛然大力搖擺幾
次,頂的她頭暈目眩,禁不住浪叫出口。她羞憤至極,一排銀牙咬在下唇,竟咬
出了一行血印。

  存心要讓她被挑起的抵抗一敗塗地,董劍鳴上身一伏,雙掌下抄,一把把懸
垂在下的一對豐乳握住,食中二指捻住奶頭,內息凝成無數軟細熱流,盤繞而上。

  兩道紅綾勒在酥胸上下,本就讓乳房比平日還要敏銳幾分,怎麼禁得住這等
逗弄,他才一動手,就覺胯下陽根週遭頓時一緊,一道道嫩肉裹夾上來,嘖嘖吸
吮。

  「你殺了我……吧……嗚嗚……嗯嗯啊……啊啊——!」被作弄的魂蕩神迷,
阿籐悲從心起,只覺渾身酥麻翹軟一陣濃過一陣,緊接著蕊心猛然一酸,三萬六
千個毛孔一齊張開,昂首挺臀,尖聲叫出,滿懷苦楚的洩了身子。

  董劍鳴乘勝追擊,雙掌自乳尖向下一滑,緊貼住腹下丹田,毫不留情的將阿
籐經脈之中淺薄內息,連同足以殞命的濃厚陰元,盡數引向交合之處。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四肢酥軟無力,紅綾之上,阿籐已放
棄了所有抵抗,唯有充滿恨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好啊,我等著你。」董劍鳴冷冰冰的答道,腰臀一聳,帶著森森寒氣的胯
下長劍毫不猶豫的刺入飽脹的花芯之中,破門而入。

  「嗚——嗚啊啊啊啊啊——!」

  迴盪的尖叫聲中,大股大股的淫汁從蛤口溢出,垂流到烏毛之上,凝滴而落,
好似便溺失控一般,紅腫玉門緊緊咂住陽根,直如長成一體,汗津津的裸軀顫如
風鈴,除了面上不見一絲血色,皆與極樂高潮無異。

  只有董劍鳴知道,她正在失去的是什麼,將要失去的是什麼。

  貪婪的吸取著女子寶貴的精華,眼前的景象也在極致的滿足中模糊起來。

  姐姐……他的兩個姐姐……一定就是這樣赤身裸體的躺在聶陽身下,敞開了
花一樣嬌嫩的身體,任人予取予求。

  阿璃……阿璃當初也是在這張床上,被無法自制的他,奪去了一切。

  「啊——!」他狂吼一聲,抽出身子,雙手連扯,將紅綾盡數撕斷。

  阿籐已無半點力氣,眼瞳都已黯然無光,軟綿綿的摔在了床上。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奔流的內息雖然消解了九轉邪功的貪慾,卻無法止住
他勃發的燥意和激盪的憤恨。

  他低下頭,雙目變得通紅,阿籐汗濕的裸軀在他眼中變幻成一個個他牽念的
模樣。有阿璃,有姐姐,甚至……還有魏夕安……

  他猛地撲了上去,壓在她綿軟的嬌軀上,扯開她的雙腳,胡亂的在她身上撫
摸,親吻,捏著她的乳房,咬她的乳頭,接著,帶著純粹的、男人的慾望,用力
的插入了濕潤的秘徑之中。

  阿籐隨著他激烈的動作搖晃著,唇角垂下一絲唾液,連指尖也無力挪上半寸。

  那麻痺全身的甜美浪潮漸漸過去,而她,也已油盡燈枯。

  陰關已破,董劍鳴的每一次突入,都讓她下身湧出一大攤一大攤的稀薄蜜漿。

  她無神的看著視野裡晃動不停的床帳,漸漸合上了眼簾……

  董劍鳴呆呆地坐在床邊,側頭看著身邊的阿籐。

  她的身體正在漸漸變冷,從紅腫的花穴流出的濃稠精漿,正在帶走她最後一
絲溫度。

  他的眼神又變得有些迷茫,瞳仁之外,彷彿蒙了一層薄霧。他愣了半晌,才
恍然大悟一樣渾身一顫,猛地站了起來,赤身裸體的走到了床頭,從放滿淫具的
小櫃中,拿出了一柄小刀。

  他抬起胳膊,猛地一刀刺在上臂內側,那裡縱橫交錯著數條疤痕,好似一個
蟲窩,醜陋不堪。他挪著刀尖,死死盯著割出的傷口裡流出的鮮紅血漿。

  一直割出了數寸有餘,他才悶哼一聲,把小刀拔了出來,他按住傷口附近的
穴道,雙目之中,終於清明許多。

  他按了一陣,血漸漸止住,他接著拿起小刀,又是一刀刺了進去。

  「董凡……龍十九……白繼羽……聶陽……」他喃喃念著一串名字,反覆不
斷地念著,彷彿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忘記。

  「你們等著,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你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他靜靜地看著地上的血跡,一字字對自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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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一章

                (一)

  董劍鳴微微昂起下巴,道:「董凡本就是幫我父親經營打理,現下我父親慘
遭毒手,這些家業,自然該由我執掌。聶陽,你殺我父,辱我姐,我沒上門去找
你,你反倒來了。莫不是,我繼承了自家的家產,也礙著你聶大俠的龍鱗了?」

  「廢話,你還沒交遺產稅吶!」

                (二)

  董劍鳴面色微變,冷哼道:「不用拿這種話來擠兌我,我已不再是武當弟子,
你也不用顧慮得罪整個武當山。洗翎園千餘名女子,此刻都算是我的產業,你們
狼魂不是一向喜歡為平民百姓在江湖出頭麼?我就在這裡,你只管來討公道便是。
就算我兩個姐姐都在你手上,我也未必怕你!還有那姓燕的姓薛的,都一併叫出
來吧!」

  只聽街角傳來一聲豪邁大笑伴著一聲冷冰冰的哼聲,走出了燕南天和薛衣人。

  「呃……那個,等等,我不是叫您二位。」

                (三)

  董劍鳴反唇相譏,笑道:「你連烏龜劍法也贏不了,那你算什麼?」

  「算兔子。」

  「那……你是要先去樹下睡會兒?」

                (四)

  董劍鳴鬆開已握在手中的馬韁,轉身走向那三人,冷笑道:「我方才說的不
夠清楚麼?洗翎園的大老闆,正是區區在下。」

  「蛐蛐?原來不是你啊……是哪只蛐蛐?」

  「……」

  三大漢,卒。

                (五)

  「不許你這麼說英妹!吃俺一刀!」另一個面色炭黑的光頭漢子大怒叫道,
揮刀衝了上來。

  董劍鳴大叫一聲:「好!」將刀接了過來,撒了點鹽和孜然,烤了烤,吃了。

                (六)

  「唔!」心緒帶動經脈運轉,一股絞痛裹挾著燥意再度襲來,他悶哼一聲,
左掌按住了小腹,只覺腿間一陣墜痛,一片鮮紅緩緩漾開。

  「編劇吶?叫他滾過來!經脈痛和痛經是他媽一回事嗎?」

                (七)

  「籐雀兒,平日裡大伙都叫我籐。」阿籐半垂著頭,恭恭敬敬的回答。

  「誰給你起的名兒?」

  「一個新來的姑娘,我在門口等她給個名,正趕上她開苞……」






            第七十二章  以逸待勞

  濃霧,晨鼓,雞鳴。

  半開的窗欞間,吹進略帶潮意的風,捲入夜雨殘留的味道。

  身上的每一處肌肉都透著一股慵懶的倦意,隨著頭腦漸漸清醒,完全復甦的
精力開始在血脈中流淌。

  聶陽已經想不起,上一次睡的如此滿足是在什麼時候。

  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輕手輕腳的挪下了床。

  靠牆那側,趙雨淨好夢正酣,勻稱的鼻息悠長的反覆,想來,還要些時候才
會醒轉。

  屋內還並不太亮,她大半張面孔隱在了床幃的陰影之中,僅能看到紅潤柔軟
的嘴唇微微張著一條縫隙。屋內有幾分燥熱,她的被子抱在懷中,而並未攤開蓋
著,被角壓在腋下,總算是遮住了酥胸柔腹。

  整片瑩白光潤的脊背,則裸在了外面,聳隆的臀尖還殘留一片潮紅。

  她自然是不著寸縷,昨夜的極致歡愉未到最後,她就已半睡半醒,連婉轉吟
哦也沒了氣力。

  穿好衣物,躬身將扯在床下的紅綢肚兜放回趙雨淨枕邊,聶陽揮手放下布幔,
任她沉眠,轉身走出了臥房。

  「佳人在側,還起的這麼早?」院中傳來略帶譏誚的清脆語聲,也不知已起
了多久。

  「睡得好,自然便起得早。」聶陽隨口答道,邁下石階,望著一襲紫衣紫裙,
嬌若夏花的聶月兒,懶懶道,「我已不知多久,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因為那個女人?」月兒柳眉微挑,皓腕一抖,停了練劍的架勢,笑道,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只是不知這趙姑娘夜深人
靜送上門去,算是哪種?」

  聶陽本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昨夜趙雨淨難耐情慾煎熬,主動上門求歡,恰
好助他透破了心中芥蒂,於男女情事,又少了七分顧忌,抬目道:「都不算,不
過是我運氣好,平白賺的一筆。」

  這幾日聶陽閉門練功,連飯菜也是雲盼情送入,聶月兒都沒能見上幾面,本
以為那趙雨淨會被趕出門來,哪知道竟留宿一夜,叫她悶氣陡生,田董兩位名正
言順的小姐連同那孕婦俱不在此,她想要橫生枝節也無可奈何。

  「那難怪哥哥今日出門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那趙姑娘可是個美人吶。」月
兒心中不悅,抬劍再練,劍風輕鳴有聲,倒像是在宣洩心中不滿。

  她本就對聶陽抱有越界戀慕,往清風煙雨樓之前那晚,也已表明心跡,此後
聽聞聶清漪慘死,更是好似天地間僅剩聶陽一人一般,不要說是趙雨淨,就是明
媒正娶的董詩詩,也讓她難壓心頭煩悶。

  偏偏聶陽此時說是被邪功逼迫也好,說是順水推舟也好,總歸是成了花間尋
芳客,長此以往,親密女眷只會越來越多。這份氣惱,在月兒思緒之中幾乎快要
凌駕在邢碎影這名字之上。

  「既然只是一份交易,美不美,到也無關緊要。她修習桃花功進境極快,比
芊芊還要快上一些,對我來說,這才是更大的好事。」聶陽側目望著臥房屋門,
幾日潛心研習之下,總算是將謝煙雨的點撥徹底收納,此時再與邢碎影一戰,也
多了幾分信心。

  按他的打算,在此精進功力,以逸待勞,只要邢碎影為了月兒前來,便是一
切結束之時。期間董家的問題,如能解決便是再好不過,如若不能,也只好由如
意樓斷絕後患。

  「聶大哥,」雲盼情軟嫩的嗓音略帶擔憂的從旁傳來,「你……你這幾日,
幽冥九轉功,是不是大有進境?」

  「哦?」聶陽也不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雲盼情沉吟片刻,才遲疑道:「沒,我也只是瞎猜罷了。」

  一旁聶月兒冷冷接道:「哥,你裝什麼傻,連我都能看出你有哪兒變得不一
樣了,盼情妹子又怎麼會不清楚?」

  見聶陽不語,月兒也只有頓足罷手,轉向雲盼情道:「不理他了,他閉門前
就一副古里古怪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盼情,來陪我拆招。」

  雲盼情憂心忡忡的望了聶陽背影一眼,本以為他此前那次遠行已經有所好轉,
哪知道竟變得更加不可捉摸,奈何無計可施,只有向著月兒點頭應道:「好。我
來陪你喂招。」

  兩人對面站到院中,起手過招,雲盼情為了謹慎,古劍並未出鞘,稍顯笨拙,
月兒與她關係尚可,也是緩緩出手相就,說是練功,更像是互換劍招多些。

  聶陽靜靜在旁看著,他心中其實知道,月兒氣他的事中,必定有在怪他絕口
不提郊外那次情亂心迷。他也不是不願,只是不敢。

  那次他就已抵受不住心中激盪的情愫,換到現在,必定更加把持不住,縱然
拋開倫常不談,邪功難控,他也不願讓妹妹涉險。

  只是這份心念,不知如何解釋給她才好。所幸還有報仇一事橫亙於前,總算
可以擋下這些兒女情長。

  不多時,金劍破空,霧散雲騰。

  聶陽抬頭望著那一片綴白蒼藍,怔怔出神。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隱約的擔憂
在他心頭縈繞,他已托朗琿錢莊送出自己的第一封親筆密信,送往他猜測華沐貞
可能發函的幾人,若是順利,時間上總能寬限幾分。月兒此刻就在他身邊,普天
之下,姑父姑母既已雙雙亡故,別處已再無什麼能迫動他的人……可他為何就是
覺得,邢碎影並不會來。

  不僅如此,還一定會想到什麼手段,逼他重回到追逐的位置上去。

  漸漸地,他已能捉摸到邢碎影想法的邊際,所以才會如此篤定。只是,他還
猜不出邢碎影能使出的手段。畢竟,縱然那六百萬兩稅銀現世,也勾不起他半點
興趣。

  他並沒想到,答案,來的如此之快。

  未及午時,慕容極匆匆趕回,隨他同來的,卻是不久前才有過一面之緣的杜
楓。

  「我都沒顧上找逐雪敘舊,」杜楓微笑著攬住雲盼情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捏,
將一封信函交在了聶陽手上,「拿著,公公說務必送到你手上,幸不辱命。」

  聶陽微感訝異,一邊拆封,一邊問道:「是謝前輩的書信?」

  杜楓笑道:「不是。這書信本是寄給清風煙雨樓的。不過南宮老爺子看過之
後,也不知跟我公公說了什麼,便要我連夜快馬加鞭送來給你。我這是天生勞碌
命,那天都不該我在山上,我就上去幫大哥捎點東西,結果連騎了這麼久的馬,
骨頭都要散了。」

  雲盼情立刻湊到身邊,捏著杜楓膝蓋笑瞇瞇的說道:「多虧二師嫂,二師嫂
辛苦,盼情給你好好揉揉。」

  聶月兒看聶陽神情愈發凝重,不由得眉心微皺,問道:「哥,裡面寫了什麼?」

  看到最後,聶陽竟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他將信紙緩緩折好,塞回到信封
之中,小心的收入懷裡,開口道了聲:「多謝。」語音乾澀,竟是一副心神大亂
的模樣。

  雲盼情也看出不對,柔聲問道:「聶大哥,怎麼了?」

  聶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這信,清風煙雨樓的諸位想必都已看過了吧
……」

  杜楓不明所以,頷首道:「嗯,也沒說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當時在的人都看
過。」

  聶月兒在清風煙雨樓待過一陣,與杜楓關係尚可,立刻便催問道:「杜姐,
那上面寫了什麼?」

  杜楓看向聶陽,看他微微點頭,才蹙眉道:「發信的自稱是天風劍派唯一傳
人,仇隋,算起來,也是名家之後。多半是為了重振家名,他一直在追查中北六
州的六百萬兩稅銀巨案,至今終於有了頭緒,唯恐勢單力孤,便廣邀週遭英豪相
助……這不就是很尋常的邀人助拳麼?」杜楓不明白其中隱情,不免有些疑惑,
「你們既然有別的事情要辦,這事想必你們也沒時間插手才對,我也不明白公公
讓我送來給你做什麼。」

  「這事,我非去插手不可。」聶陽微微垂首,沉聲一字字道。

  聶月兒大為不解,立刻便道:「哥!為什麼?你讓邢碎影去裝模作樣便是,
不過是朝廷的銀子,和咱們有什麼干係?再說這銀子本就是他搶去的,誰知道他
設了個什麼圈套,正等你上鉤吶!」

  慕容極神情凝重,雲盼情本想開口勸說,一轉念,卻問道:「二師嫂,信裡
的消息,應該不止這些吧?」

  杜楓一怔,連忙道:「就這些,一串文縐縐的東西,也沒幾句,我就算記岔
了,這不聶兄弟還親眼看過了麼。」她話音剛落,緊跟著啊喲一聲,掩口道,
「那地方我倒是忘記講了。那人說的異常篤定,六百萬兩稅銀的下落,就在衛州
羅仙郡西行二百里,順峰鎮附近。信中還特地點出了鎮旁的遊仙峰。……你……
你們怎麼了?」說到最後,她看到聶月兒面色也變得蒼白如紙,不由得心中忐忑,
問道,「我……說錯什麼了麼?」

  聶陽抬眼望著妹妹,緩緩道:「你知道我為何非去不可了麼?」

  聶月兒踉蹌退後數步,坐在椅上,顫聲道:「可……可是,你……你若是去
了……不行!我,我也要去!」

  一股濃重的擔憂從雲盼情眼底湧上,她扯了扯依舊滿面迷惑的杜楓衣袖,低
聲道:「順峰鎮上,是聶家故宅。遊仙峰下,則是聶家宗族埋骨之地。」

  她當然不會忘記,那片墓園,便是她那命運多舛的小姐一縷芳魂最後的希冀。
她也沒有想到,邢碎影竟會將謀劃涉及到如此地步。她甚至已經忍不住猜測,那
六百萬兩稅銀,此刻正埋藏在那片墓園之下,等待著各懷鬼胎的江湖人等把它們
挖掘出來。

  沉默,彷彿瀰漫了千年之久,才由聶陽的一句話打破,「月兒,你不能去。」

  而這句話帶來的,又是無法休止的爭執。

  雲盼情緩緩退出了房間,從她的背後,一條冰涼的線緩慢的爬升上來,讓她
忍不住想要發抖。從她學會握劍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感到無法克制的顫抖,從指
尖擴散到全身。

  邢碎影這個名字讓她感到恐懼。那是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和血流成河的屍山
骨海都未曾帶給她的,發自心底的恐懼。

  雲盼情站在門口,回頭望著聶陽的側臉,恍然間竟覺得,一道道黑漆漆的影
子,正嚴絲合縫的重疊在他的輪廓之上……

  一切的打算,都變做了鏡花水月。

  從清風煙雨樓接到信的時間推算,邢碎影只怕是才一離開孔雀郡,就已著手
進行了這一步計劃。衛州遠在龍江對岸翼州東南,拱衛中京,若是信息由當地發
出,清風煙雨樓接信之時,只怕早已有衛州的當地門派快馬加鞭趕到順峰鎮中。

  即便江湖正派礙於道義不便明裡下手,聞訊而動的中京鷹犬可不會有絲毫怠
慢,這起大案已經折進去多名公門好手,為了掘出這筆銀子,就算是萬凰宮主的
祖墳,他們怕是也要拚命刨上一刨才肯罷休。

  倒不是聶陽對聶家故居親眷麻痺大意,而是與衛州緊鄰的翼州為眾所周知的
如意樓內三堂所在,邢碎影的大名由前任樓主風絕塵親筆寫下,一直列於如意樓
血色芙蓉榜之上,任誰也不會猜到他敢在這種地界做下這種驚天動地的動作。

  可他偏偏做了出來,並昭告天下。

  孔雀郡所有的未了之事,都不得不就此放下。所幸,不管是洗翎園的董家余
波,還是聶陽勢必要留在此處的家眷親人,燕逐雪都值得足夠的信任。

  輕裝快馬,加鞭揚塵。

  終究,聶陽還是踏上了這條未明前路的征途,他也終於明白,這場必定要有
一個人倒下的較量,他永遠是追逐在後面的那個,不管有多麼疲憊,也沒有停下
的機會。

  慕容極無法如此迅速的抽身,只好與聶陽約定了衛州內相見之地,隨後帶人
趕來。

  一行四騎,一男,三女。

  費勁了口舌,聶陽也無法說服雲盼情和聶月兒中的任何一個留下,只得約法
三章,一道上路。帶上的另一人,則是趙雨淨。一來她與邢碎影見面最多,許多
事知道的也較為清楚,二來聶陽帶她同行,也算是有了一道保險,免得反噬之時
身畔僅有那二女在旁,大大不妙。原本田芊芊是最佳人選,可若是前去那邊通知,
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功夫,也未必能讓柳婷和董詩詩安心留守,索性一併瞞著,
留給慕容極去頭痛。

  他心中其實清楚,若是真的為了那事開口,雲盼情多半不會拒絕,月兒恐怕
更是樂意之極,正因如此,他才更要保住這二人周全,哪怕將來真有一日親密無
間,也絕不能是他邪火中燒之際。

  按最為快捷的路線,四人應從孔雀郡西行南下,折往豐州西南東鱗郡河港,
乘船沿龍江而下,渡至翼州北合郡,此後快馬日夜疾奔,三五天間可趕至順峰鎮。

  這等行程,邢碎影才真算得上是以逸待勞,為此,慕容極特地小心叮囑聶陽,
到了離順峰鎮一日路程之處,千萬記得休息妥當,免得正中對方下懷。

  即便心急如焚,這道理聶陽也不會忘記,他打算在羅仙郡休息一夜,剩下二
百里路就算用輕功趕去,一天的工夫,總也不至於太過費力。

  一切在匆忙之中安排下來,聶陽心中的不安隨著馬蹄漸急而稍稍止歇。他隱
約察覺到,引誘躲藏抓捕設計的遊戲即將結束,邢碎影已祭起了天風劍派那殘破
的大旗,由陰影下走回到陽光之中,顯然,這是要將一切結束的訊號。

  他不願再去想邢碎影究竟在謀劃什麼,也不願去想一切的背後隱藏了什麼,
他知道自己只有迴避掉所有會讓事情變得複雜的因素,才能專注於心中那份純粹
而深沉的恨意。

  這恨意,維繫他走到了今天。不論什麼外力,也不能將它阻斷。

  也許,遊仙峰便是最合適的地方。邢碎影死,聶陽可以就地將他的項上人頭
割下祭拜。聶陽死,腳下便是聶家的祖墳,縱然並非親生血脈,總算也是埋下了
聶家最後一個男丁。

  隨行三女之中,雲盼情和聶月兒自然經得起快馬加鞭,趙雨淨雖然身子疲軟,
性子卻頗為倔犟,咬緊牙關也是不肯掉隊。四人都沒什麼心思閒聊,只是默默趕
路。

  路遇官道泥陷,首日行程比預計中慢了許多,趕不及住店,只有在一處林中
荒地生起火來,露宿一夜。次日黃昏,仍沒能趕到預定第二天的歇腳之處,但總
算停在了小鎮之中,有間二層客棧,溫酒熱飯。鏢隊出行之時所攜銀票遇劫之後
經如意樓弟子之手轉予聶陽,數額也算不小。四匹快馬連著趕路兩日,疲態漸顯,
便叫小二牽去鎮上驛站,加些銀兩換了四匹精壯坐騎。

  趙雨淨與另外兩女都不對路,又肩負消解聶陽情慾的「重任」,自然與他同
寢。這樣住宿聶月兒無疑百般不願,可既不能開口求與哥哥同住,更不能叫雲盼
情與趙雨淨換個位置,只有壓住怒火獨自悶悶不樂。

  為了避免趕路時太過扎眼,聶陽和雲盼情的兵刃都裹在布中。不過不管再怎
麼盡力作尋常打扮,聶陽眉宇間的煞氣,外帶著三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依舊十分
惹人注目。

  此後行程終於一路坦順,到了第四日傍晚,終於騎行進入東鱗郡地界。河港
距郡城仍有十餘里,晌午午後兩批客船已發,唯有先在郡城過夜。

  東鱗郡也算是龍江沿岸一處名城,往來商販漁民絡繹不絕,落腳住宿極為便
捷。為了養足精神,四人選了一家較為僻靜的中等客棧落腳。

  女兒家再怎樣不拘小節,也不可能掩殺了愛美嗜潔的天性,一旦不用趕路,
次日的行程又較為寬鬆,便紛紛叫了熱水,在房中順次沐浴淨身。

  顧忌旅程疲憊,幾天同寢下來聶陽也都未曾碰觸趙雨淨毫髮,今夜稍感鬆弛,
自然也就不想再做忍耐。趙雨淨媚骨天生,食髓知味,連日守在聶陽身畔暗自心
神蕩漾卻未得一晌貪歡,也正自焦躁無奈。待到夜深人靜,聶陽摸出窗外巡視一
圈歸來,確認四下平安無事,寬衣就寢,不過抬手在她手背輕輕一撫,她便身子
一顫,主動偎了上來。

  旋即一場雲雨,嬌聲燕啼、細蕊盈露,一切輕車熟路,倒也不必詳提。只是
忌憚對趙雨淨體力損耗太過耽誤行程,聶陽並未運用九轉邪功,讓兩人更像是尋
常的情動男女,耳鬢廝磨四肢交纏,汗水淋漓度過大半春霄。

  清晨醒轉之後,聶月兒見了趙雨淨慵懶酥軟、頰映桃花的模樣,登時柳眉結
蹙,櫻唇緊抿,狠狠地瞪了哥哥幾眼,才與雲盼情牽手一道,出門賣馬租車去了。

  本以為入港登船之前不會再有什麼岔子,聶陽才要了碗熱粥,還沒送到嘴邊,
就察覺客棧大堂中,好似有一道目光正偷偷窺探過來。

  他背身不便回頭,便對對面趙雨淨使了一個眼色,壓低聲音道:「趙姑娘,
幫忙留心一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

  趙雨淨人並不笨,只是隱居太久對這些江湖門道顯得有些笨拙,直接便往四
周張望起來,聶陽連忙提醒道:「別打草驚蛇。」她這才醒覺,面色微紅,有些
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掩飾一樣的送了勺粥進嘴,不料粥皮遮住了熱氣,下面的
濃粥極為燙口,登時害她眼淚都險些掉落下來。

  這次她偷偷瞄了幾眼,才吐出舌頭用手扇了扇,小聲道:「有個男裝的姑娘
坐在角落,一直偷偷摸摸的看你。」

  「男裝的姑娘?」難道有誰偷偷跟來了?聶陽心中先是一緊,旋即想到若是
寧願冒險跟來的,趙雨淨不會不認識才對,這才微微寬心,問道,「你怎麼認出
是姑娘的?」

  趙雨淨撇了撇嘴,道:「那女人長得便不是能男裝的模樣,我要是這也認不
出,還不如趕緊去換一副招子,免得丟人現眼。」她又看了那邊一眼,譏笑道,
「你還是自己扭頭看吧,那女人比我還拙,打草也驚不走的蠢蛇一條。」

  聶陽側身看去,角落方桌上,確實坐著一名男裝女子。那女子身上男裝到是
有模有樣,束了胸,墊了腰,穿的也是寬鬆的青布素袍,長髮束起,罩了一塊文
士方巾,不看顏面脖頸,勉強稱得上以假亂真。

  可算上發領之間這一段,便成了十足笑料。且不說那段溫潤如玉的粉頸平平
不見喉結,也不算那玲瓏耳珠上顯眼耳洞,光是那嫩唇如櫻,杏目似水,睫絲若
扇的明艷嫵媚,也絕不是尋常男兒所有,縱然扮個伶倌,也嫌太過陰柔。

  那女子端著茶杯裝模作樣,眼神飄忽間看到聶陽正望向自己,心中一慌,竟
將手中茶杯咣啷掉在桌上,啊喲一聲,濺了滿身水痕。她面色一紅,含羞帶怯的
偏垂螓首,水亮黑眸斜飛偷瞄,恍若天生的嬌柔嫵媚自然而然散發開來,透著淡
淡一抹風塵氣息,明明一副男裝打扮未施粉黛,竟硬生生靠著這股我見猶憐之姿
將美貌更勝一籌的趙雨淨也比了下去。

  聶陽心中一動,隱隱想到一人,接著便轉過身來,毫不掩飾的直瞪著那女子,
目光炯炯隱含威懾之意。

  那女子不敢久留,匆匆瞥了聶陽一眼,起身抓起一個包袱,拋下一塊碎銀疾
步離開。

  聶陽看了趙雨淨一眼,低聲道:「你先回房,月兒和盼情回來前不要出來,
馬車來了的話,你們三個先在車上等我。」

  「小心有詐。」趙雨淨微微皺眉,道,「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還是不要節
外生枝的好。」

  聶陽拍了拍她的手背,沉聲道:「不會有事。我沒料錯的話,在找我的那人,
我也正好想要找他。」

  趙雨淨不明所以,但也不願多說顯出關切之意,便聽話的起身回房。

  本身邢碎影也不會與趙雨淨為難,聶陽也不太擔心,摸出銀子結賬,便起身
追了出去。

  東鱗郡是龍江沿岸位及前五的河港要地,商貿繁華,車水馬龍,人群熙熙攘
攘,聶陽險些就失了那女子形跡。

  遠遠只看到寬大青袍裹著苗條身段,步履匆匆依舊蛇腰微扭,聶陽微微一笑,
趕了過去。他既已知道對方在存心引他過去,也就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留意對
方還有什麼手段。

  果然,那女子走出一段,便忍不住側頭偷偷望上一眼,先不說她功夫好壞,
表現出的這副樣子,到著實配得上笨拙二字。

  跟著那女子七折八拐,行至窄道陋巷之中,路邊儘是些酒肆娼寮,破衣乞丐
斜倚道旁,懶洋洋連碗也懶得端上一端。聶陽左右張望一眼,更加斷定,若是那
人逃亡至此,選擇這樣一個地方等他前來,也是情理之中。

  拐到死胡同中,那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見。左右看去,一邊是光禿禿一道青石
高牆,不知積了多久的陳年綠苔密密鋪就,不要說足印,連刮痕也未見一道;另
一邊則是一溜矮小民房,多半是私娼居所,木門半掩也不見鎖,門邊陰渠全都浮
著一層殘紅粉黛,暗香混著腐臭,合成一股異樣味道,激人心脾。

  聶陽往深處走了幾步,敏銳耳力所及,已能聽到陣陣淫聲浪語。光天化日,
並不妨礙這些貧賤私娼敞開懷抱迎來送往,會光顧此處的販夫走卒,自然也不介
意屋外就是朗朗乾坤。

  他望著那一扇扇小門,目光驟然停在一扇門邊牆頭一處極淺足印上。他盯著
看了片刻,轉頭望著對面石牆,微微一笑,提氣上縱拔地而起,單足在那印子處
一蹬,輕輕巧巧地落在半尺有餘的青石牆頭之上。他沒有再看那一串矮房一眼,
逕自跳下了這邊牆內。

  石牆所圍,是一座庫房模樣的屋子,小窗開的極高,窗欞滿是積灰,窗紙破
敗,一副蕭條景象。他凝神屏氣,緩緩一步步繞過屋角,隔著單重院落,遠遠的
銅釘大門也不知多久未開,內側石階也遍佈一層綠苔。

  聶陽眉心微皺,心道莫不是所料有誤?正疑惑間,耳邊聽到幾不可聞的細微
聲響,恰是從旁邊庫房之中傳來。他登時不再遲疑,反手解下背後布包,握緊劍
柄,一腳踢開吱呀作響的陳舊木門,橫劍胸前縱入房中。

  屋內正是先前那名女子。

  只不過身上穿的,卻並不是那身男裝。

  那身男裝就放在一邊,疊的整整齊齊,顯然是她才換下身來。如果聶陽晚進
來片刻,她應該已換好新裝,不至於像此刻這般狼狽。

  一頭烏髮如瀑披散,遮在她前傾香肩之上,繡著三兩臘梅的水紅肚兜,緊緊
裹著她豐盈翹挺的酥胸,手上提著的薄綢裙褲才過膝彎,一整段瑩白光潤的大腿,
連同滾圓緊實的兩峰雪臀,都精赤溜光裸在外面。

  可她臉上卻沒了方才匆匆忙忙的笨拙神色,反而媚態橫生的吃吃一笑,緩緩
將裙褲拉起,褲腰刻意在那滾圓臀丘上勒過,擠出一波彈滑肉浪,口中膩聲道:
「少俠來得好快,奴家連換身衣裳都沒的工夫。」

  提整下裳妥當,那女子也不再穿戴,隨手將長髮往肩後一撥,笑道:「只是
不知少俠追著我一個弱女子來到這無人之處,意欲何為?」

  這話與其說是警告,倒不如說是誘惑,她雙手抱肘護在胸乳之下,顯得飽滿
雙峰更加突出,裙褲未繫腰帶,鬆鬆掛在胯上,恰露出肚兜垂尖之下一片白馥馥
的誘人春光。

  聶陽緩緩吸了口氣,將目光扭向一邊,壓下越發容易被撩撥而起的情慾,沉
聲道:「我來只為問你一句,洗翎園中一個叫做阿璃的姑娘,與你可有什麼關係?」

  這女子去掉神情中風塵氣息的掩蓋,只看五官眉眼,確與那阿璃有幾分相似。
若是阿璃姐妹親眷,那十有八九,也是洗翎園的人。真要如此,特地引他來此,
必定別有所圖。

  以聶陽耳力,這庫房方圓數丈之內,變化皆可留意,卻並未聽到有人埋伏的
氣息,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咦?你竟是為了我那堂妹來的?」那女子微感訝異,輕佻柳眉道,「我還
道是我演得不錯,引出你的好奇了呢。」

  聶陽道:「我有要事在身,單單好奇心起,才不會費事跟來。」他左右打量
一眼,「既然那阿璃是你堂妹,你必定也是洗翎園的人,說,你引我來此,意欲
何為?」

  那女子吃吃笑道:「聶公子這可錯了,小女子現下可不算是洗翎園的人,那
諾大的產業如今已歸了你家小舅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那你是董凡的人?」本以為是董劍鳴或龍十九得到風聲提前派人來此
佈局,聽她這麼一說,難不成被迫入絕境的董凡就蟄伏在附近?

  「你不會真覺著,大老闆手下都只是些一遭變故便果斷倒戈的蠢材吧?」那
女子淺笑道,玉臂輕舒,攬過一件半透紗衣,輕巧兜在身上。牙白肌膚遮在半透
粉紗之下,欲蓋彌彰,更添幾分魅惑。

  龍十九的五羅媚顏心經可以接管董凡手下大半男性死士,可對心腹中的女子
就沒那麼有效,更何況狡兔三窟,董凡經營多年,謀劃下孔雀郡半壁江山,又怎
麼會不留下萬一之時的退路。面前女子武功不弱,且年紀較長,顯然不是單純的
花魁妓首,看情形,也不像是專門飼育搜羅來以供幽冥九轉功的陰寒之女。八九
成所言不虛,確實是董凡心腹。

  「你還沒說,你意欲何為?」最後四字,聶陽一字字咬出,雙目森冷,至陰
至寒的內力自經脈流轉全身,無形的殺氣四洩而出。

  那女子面上的嫵媚神情變得有些僵硬,向後退了兩步,斜倚在後面的簡陋木
床床頭,強笑道:「我若說我看上了公子一表人才強壯健碩,只求一夕風流呢?」

  若是昨日遇到這般情形,心中慾火怕是還會蠢蠢欲動,可惜聶陽昨夜才在趙
雨淨身上得了個心滿意足,此時心中毫無綺念,再加上明知此女別有所圖,更是
不會相信,「看你方才引我過來時的本事,不該說這種蠢話才對。」

  那女子咯咯笑道:「可我要說我什麼也不想做,你也必然不會相信。公子,
你這叫人家怎麼辦才好嘛……」這混著幾分口音的官話染了些江南甜膩,與雲盼
情撒嬌時倒有幾分相似,甫一入耳,便是一陣酥癢。

  「你直接告訴我,你的大老闆要你來做什麼便是。」

  「我說了你要相信才行,」那女子抬手攏了攏頭髮,紗衣分開兩邊,露出腋
下柔白一片肌膚,「大老闆可沒交代叫我做什麼,而是叫我不管做什麼都好,一
定讓你來乘船的時候去乘午後那趟客船。我這人笨得很,想來想去想不到什麼法
子,勾引男人我最拿手,自然要先試試看。晌午那班船還有半個時辰不到便要離
岸,縱然你是淘虛了的豆芽兒,憑我的本事,也不怕你享用不到那個時候。」她
一邊這般說著,一邊探舌輕輕勾了勾唇側,緩緩坐在了床邊。

  那床十分簡陋,但有這樣一個美人在上面的時候,再簡陋的床,也變得足夠
誘人。

  聶陽捏了捏拳頭,反倒向後退了半步,淡淡道:「只有你一個?」

  那女子垂首抬眼,水汪汪的注視著他,道:「你沒來時,等著你來的人有很
多,現下在這兒的就我一個。畢竟,我若沒本事留下你,總還要有別的辦法不是。」

  「哦?」

  「留不下,我們總留得下船,讓第一班船不能離港的法子可多得很,」那女
子悠然玩弄著右手丹紅指甲,不再看他,「比如放一把火,鑿一個洞,殺幾個人。
只是這麼一來,第二班船也可能要受影響,不到迫不得已,我們可不想冒險。公
子,不如你就委屈委屈,和我在這兒快活半日,過午在出發唄?難不成賤妾蒲柳
之姿,連服侍您也不夠格麼?」

  這種挑明後也讓你束手無策的謀劃,倒確實像是董凡的做派。越是不願多生
枝節之際,就越是有解決不完的麻煩,董凡此刻落魄,找上門來絕無好事,聶陽
眉心緊鎖,問道:「董凡找我做什麼?奪了他基業的是龍十九和董劍鳴,他總不
會覺得我此刻有時間與他合作吧?」

  「大老闆要做什麼,我可不知道,我可有幾天沒見過他了。不過等你見了他,
想必就會知道了。我只是知道我要做什麼,與想要你做什麼,這便足夠。」她口
中說著,將身上輕紗往後一撩,扭了扭粉膩修長的脖頸,微微後仰,一副任君采
擷的模樣。

  「他沒告訴過你,我練了幽冥九轉功麼?」聶陽斜目望著她起伏微顯急促的
酥胸,冷冷道。

  她毫不猶豫的答道:「我這身內力微不足道,若是給了你便能叫你等到午後,
你只管來拿便是。」

  聶陽轉過身,將長劍裹回布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自嘲般笑道:「名字這種東西,從記事起我便忘了。我那堂妹叫做鳳
璃,你若覺得那也算個名字,喚我一聲金翎,我便應你。」

  聶陽微微點了點頭,道:「很好。金翎,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會乘下午
的那班船出發。」

  金翎盯著他的後背,心中有些疑惑,「公子,此話當真?」

  「你不信,只管將晌午的船鑿沉便是。」聶陽淡淡說罷,大步走向屋門。

  金翎微微一笑,揚聲道:「多謝公子,你當真不叫小女子略表心意麼?」

  「無功不受祿。後會有期。」話音落處,聶陽人已縱上石牆,頭也不回的跳
了出去。

  金翎愣愣的坐在床邊,一手輕撫著赤裸在外的嫩白肚腹,一手撐在床上,喃
喃自語道:「這人當真練了幽冥九轉功?真是奇怪的緊……」

  一繞回到正街,聶陽立刻足不點地的飛奔回客棧。這種河港武林人士往來眾
多,尋常百姓早已見怪不怪,就算聶陽飛身縱上房頂展開輕功,他們怕是也只會
擔心一下自家的屋頂而已。

  雲盼情和聶月兒早已回來,租來的馬車和車伕都留在客棧門口,趙雨淨也挎
上了小包袱坐在靠門口的桌邊,皆已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哥,這麼要緊的時候,你又追誰去了?」月兒略顯不耐,彷彿是責怪趙雨
淨未能看好自家哥哥,還順勢瞪了那邊一眼。

  聶陽也沒什麼必要隱瞞,便抽出凳子坐下,將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為什麼要聽他們的?咱們就晌午出發,他們又能怎樣?」月兒本就憋了一
肚子的悶火,口氣自然好不起來。

  聶陽搖了搖頭,道:「此番我行事衝動,已將近壞了狼魂的規矩,這一次,
決不能在牽連無辜百姓了。更何況,與董凡見上一面,也不無好處,若能問清洗
翎園的糾葛,也算解了一樁心事。」

  他頓了一頓,轉而低聲道:「不過,咱們也不能太順了他們的意。月兒,你
和盼情一道,去買身衣服換上,先去船塢附近打探一番,要是能查出可疑的,點
了穴道放到安全地方,起碼要他們不能上了下午的船。」

  「哥哥你不去麼?」月兒接口問道。

  「董凡佈置的手下大多為了等我,我去恐怕不好隱藏行跡。再說趙姑娘現在
全無武功,總不能把她單獨留在這裡太久。」聶陽看向雲盼情,輕歎道,「盼情,
本不想讓你在牽涉進來,沒想到……既然事已至此,我這妹妹,就拜託你從旁照
應了。邢碎影按說不會在這附近,不過月兒背著風狼的名號,難保不會有強敵來
襲,你若是見勢不妙,一定勸她逃回來,莫要做意氣之爭。」

  雲盼情點了點頭,微笑道:「月兒姐姐功夫這麼好,我們一定沒事。」

  月兒的脾氣只有在雲盼情身上才會煙消雲散一般,她點了點頭,對著聶陽哼
了一聲,道:「盼情妹子這麼可靠,有她在我身邊,才不用你操心。你只管看著
你的趙姑娘吧!」

  兩人手拉著手邁出門去,看上去倒像一對姐妹一般,怎麼想,也不會發生聶
陽噩夢中的那種事情。心底陰霾稍稍散去,聶陽出門給了那車伕一塊碎銀,叫他
過午再來這裡接人,接著返回大堂,重新要了一間上房,帶著趙雨淨走上樓去。

  一進屋中,趙雨淨便走向床邊坐下,譏笑道:「你何時也開始關心我的安危
了?邢碎影又不會殺我,這世上我也沒有其他仇人,你找的借口,還真是差勁的
很。」

  聶陽自顧將門閂搭好,輕歎道:「支走月兒,總算能給你少添些麻煩。你支
付的已經足夠,沒道理再叫你受些閒氣。」

  「受多少氣也沒所謂,只要最後能見到邢碎影的人頭,你妹妹就是每天罵我
八遍,我也忍得。」趙雨淨半瞇秀目,直盯著走過來的聶陽,語氣放柔了幾分,
輕聲道,「聶大哥,你去追的那個女人,一定好看的很吧?」

  聶陽走到她面前站定,點了點頭,「洗翎園翎字輩的女子,自然是上品美人。」

  趙雨淨抬目望著聶陽,雙手輕輕放在他腰側,道:「那你怎麼未享用過才回
來呢?那可是到口的肥肉吧。」

  聶陽垂手伸進趙雨淨發間,輕撫她柔嫩的耳珠,搖了搖頭,「如果你沒跟來,
我自然沒有放過她的道理。既然有你在,我為何還要將就。」

  趙雨淨臉頰登時染上一抹桃紅,她微微偏頭,輕哼道:「你倒是變得會說話
了。」

  聶陽微微一笑,低頭擁住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在她耳邊道:「人,都是會
變的。無論如何,會說話總不是件壞事。」

  「這……這青天白日的,你當真忍不得了?」儘管猜到聶陽被那女子勾起情
欲,才會支開兩人帶她回房,可真感覺到腰間大手的陣陣熱力,她還是有些羞怯。
畢竟再怎麼被邢碎影鍛煉,她也不過是作為觀者經驗豐富罷了。

  時辰到還其次,關鍵這新要來的房間不比昨夜緊依屋角,兩邊鄰屋都有人在,
還是些粗豪漢子,語聲頗大,這要是被聽了去,怎麼也覺得羞恥萬分。

  「忍也不是忍不得。」聶陽在她耳根輕輕呵了口氣,嘴唇已幾乎觸到她柔細
的粉頸,「只不過,我為何要忍?還是你不願意?」

  趙雨淨目光閃動,咬了咬牙,展臂摟住了聶陽的腰,聲音微顫,道:「我沒
有什麼不願,你既然要,那……那便快些。免得你那妹妹回來,又要給我擺一天
的冷臉。」

  聶陽此刻已放開了心中定力,褲襠之中昂然聳立,他輕輕壓住趙雨淨額頭,
道:「再快,也不能叫你受苦吧?」

  趙雨淨本就不是青澀無知的單純少女,如今雲雨幾度,更是心門洞開渾不在
意,只是點了點頭,便抬手解開了聶陽褲帶,一把拉下,對著高翹的那根巨龍皺
了皺眉,用手指沾了些津唾,在肉龜週遭擦了一擦,接著櫻唇大張,毫不猶豫的
將大半根陽具吸納入口,嗯嗯嗚嗚的舔吮起來。

  她的下體玉門,層層疊疊又崎嶇細窄,若不仔細用口水潤濕了棒兒,匆匆忙
忙顛鸞倒鳳,事後怕是不光騎不得馬,連路也走不周正。她心裡明白得很,自然
仔仔細細的扭轉丁香,一口口將整根玉莖塗滿滑膩香津。

  既要快些,聶陽也不好閒著,彎腰垂下雙手,將趙雨淨衣襟拉開,隔著薄薄
肚兜,反覆揉搓那對兒軟彈嫩乳,直弄得一雙奶頭飛快腫脹起來,櫻苞似的凸在
綢下。

  「應……應該成了吧?」她向後縮了縮胸,躲開了胸前玩弄,怕自己情動太
過,片刻後忍不住叫聲。面前陽根已經沾滿晶亮津唾,手指圈住一套,滑溜非常,
她握著聶陽那勃然大物,抬眼望著他,等他答話。

  「既然想著快些,那這便成了。」聶陽出了口氣,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趙雨
淨微腫紅唇,摟著她讓她翻轉過來,雙手撐在床邊,彎腰站定,把緊湊結實的翹
臀,高高撅了起來。

  這姿勢只在床上用過,這般站著還是頭遭,趙雨淨微蹙眉心,抬手拉開了裙
褲腰上的束帶,知道自己身量嬌小,她遲疑一下,還是將腳尖踮了起來。

  鬆開的褲腰一路墜到足踝之間,褻褲向下一扯,便也隨著裙褲而去,窗欞射
入的淡金陽光,頓時勻稱的鋪開在趙雨淨雪白細膩的肌膚之上。聶陽雙手按住緊
繃繃的兩團臀肉,向兩邊一分,被柔細烏毛圈出的一線嫩紅裂隙隨之綻開,但見
軟軟花瓣之間,已有水澤閃動,數滴蜜露潤染,襯著一腔粉蕊。

  本就與九轉邪功無關,聶陽自是不必再做多餘閒事,他將趙雨淨上衣向上掀
開,彎腰輕輕吻著那一片雪白脊背,屈腿將腰胯湊了過去。

  「唔……慢……慢些。有些漲……」枕著小臂,趙雨淨側頭回望著背後聶陽,
細聲抽了口氣,身子也忍不住向前拱了一拱。

  龜首週遭正被一圈圈的細嫩褶皺緊緊吮住,酸麻徹骨,聶陽自然不肯停下,
只是暫且不再深入,雙手撫著兩峰嫩臀,懸胯搖擺,一顆巨菇便卡著玉門內外寸
許,進進退退,刮蹭不休。

  秘戶臨近入口那段,不僅是男子銷魂之所,也是女子癢處,一進一出,便是
一股翹麻酸軟暖癢癢的湧進穴芯之中,舒暢的她股根甜膩膩的一抽。

  不過三五十合,趙雨淨胯下的嫩紅牡丹便伴著壓抑嬌吟垂露流漿,滑潤濘澤
起來。她正細細體味這股銷魂滋味,就覺臀腰之間驟然一緊,被聶陽大手向下壓
了幾分,不由得將臀股之間又上翹幾寸,旋即,就聽他一聲低喘,緊繃結實的小
腹已毫無間隙的壓在她高翹的臀後。

  粗長堅硬的一條巨龍,一頭扎入酥軟肥美的蕊心之中,擠出瓊漿無數。

  「啊——阿嗚——嗚唔……唔唔……」這一下將趙雨淨身子填塞的滿滿當當,
直舒爽的她雙腿發抖,張嘴便險些尖叫出來,情急之下一口咬住了自己手指,自
那鼻腔子後一連聲哼唧出來,雙目濕潤幾乎滴下水來。

  幾次交歡下來,聶陽早已知道趙雨淨媚骨天生婉轉承歡的本事,也不需要太
過憐香惜玉,自顧自向外一抽,跟著深深一撞,享用起來。

  「唔!唔!唔唔……」蕊心被撞上一下,她便哀哀悶哼一聲,渾身軟上幾分,
幾下過去,便軟綿綿癱趴在床邊,把剩下的力氣全用在足尖,墊高了濕漉漉的雪
臀嫩蕊,迎湊著甜美飽脹的陣陣衝擊。

  看她緊鎖眉心死命忍耐仍舊不斷溢出苦悶嬌聲的模樣,聶陽由心底升起一股
異樣的快感,忍不住想要看看她忍耐不住的時候會是怎麼一番羞恥情形。

  這實在是輕而易舉,對付她這媚骨天生敏感至極的身子,連技巧也不必用上,
只要忍住精關弄上不足一刻功夫,保管她渾身潮紅緊繃如共,暢快淋漓的洩出一
腔玉液。

  「聶大哥……停……停會兒,你……你叫我歇歇……」一浪浪快感沖的她頭
昏腦漲,若不是仍記著兩邊屋子還滿是生人,早就忍耐不住大聲叫喊起來,可若
是再被這樣操弄下去,忍耐不住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一想到她那嫂子毫無顧忌
在她面前淫聲浪叫的情形,她就由心底感到一陣惡寒,不禁哀聲求饒出口。

  聶陽已到了興頭,猶如野馬脫韁,雙手抄過趙雨淨身前鑽入肚兜之中,擠在
床板乳肉之間摸捏,雙腿一挺,騎在她軟軟翹在床邊的臀上,大開大合壓入抬出,
直入的她雙足亂踢,兩腿緊並,股心那兩根大筋繃的死緊,他入到深處,便猛地
抽上一抽。

  「唔唔……嗚嗚嗚……不……不成了,聶大哥……我……我真的不成了……
唔——!」手指已咬出兩排齒印,趙雨淨連忙一邊求饒,一邊費力扯過床單,也
顧不得髒,一口咬進嘴裡,硬是要堵住那極樂之聲。

  這般苦苦忍耐反而叫週身感覺更加敏銳,聶陽鼓足氣力又是十餘下重擊,就
覺陽根周圍驟然大力縮緊,滑膩膩的嫩肉死死收攏,幾乎想將他整個人扯進那狹
小縫隙之中一般。看她雙手扯緊了床單,死死擰住連青筋都凸在了手背之上,聶
陽微微一笑,乘興而動,雙手按著一對玉乳向上一抬,摟起她半邊嬌軀,腰桿一
挺,又是一陣狂抽猛送。

  「嗚呃——呃、呃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腦中一陣
轟鳴,趙雨淨再也記不得鄰屋有些什麼東西,直覺胸腹間熱流奔走,若不叫喊出
來,就連胸前的奶兒也要憋炸。隨著這一串哀婉淫鳴,她眼前金光閃動,三萬六
千個毛孔一齊張開,整個人都輕飄飄好似要得道飛昇一般,正在絕頂愉悅之際,
體內那根巨物猛地跳了幾跳,灌了一股濃漿進來,正噴在她張口吸吮不停的戶底
淫蕊之上,美的她渾身一個激靈,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悠悠醒轉之際,見到聶陽坐在桌邊悠然自得似笑非笑的模樣,趙雨淨正要開
口數落他幾句,突然覺得眼底一陣模糊,變幻之間,竟好似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
可怕景象,嚇得她雙唇登時沒了一絲血色,抬手指著聶陽的方向,一時竟連句話
也說不出來,只是「你、你……」的喃喃叫道。

  察覺她面色有異,聶陽連忙趕到床邊,問道:「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麼?」
心中不免也有些愧疚,剛才這戲弄似乎有些過了,雖說心底著實感到暢快,卻叫
她丟了次臉。

  趙雨淨先是往後一縮,幾乎躲到牆邊,之後神智漸漸清楚,才心神稍定,勉
強擠出一個微笑,道:「沒什麼,我方才頭腦發昏,一時看錯了。白嚇了自己一
跳,還以為做了個極可怕的噩夢。」

  「身子沒事就好,你休息好了,就趕緊收拾一下吧,快到午飯的時候,她們
兩個也該回來了。」聶陽柔聲說道,將一套新衣遞到她身邊。

  原本的裙褲褻褲,流了一片黏糊糊的漿液上去,說什麼也不能穿了,趙雨淨
只好脫掉,團起來擦了擦身子,丟到一邊。

  她一邊換著衣服,一邊忍不住偷偷瞄了聶陽幾眼,低聲道:「聶大哥,我有
一事,不知道當不當問。」

  「你說。」男人在情慾滿足之時,最為容易說話,聶陽自然也不例外,一邊
欣賞著趙雨淨換衣美景,一邊隨口回應道。

  「你……查過自己的身世麼?我是說,你的親生父母。」

  窗外馬嘶車行、商販吆喝、貨郎叫賣之聲,嘈雜紛亂,鄰屋之中那些漢子也
依舊高聲談笑,連樓下小二慇勤招待的話音,也顯得格外清楚。

  只因這句話問出之後,兩人的這間客房之中,驟然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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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二章

                (一)

  濃霧,晨鼓,雞鳴。

  半開的窗欞間,吹進略帶潮意的風,捲入夜香殘留的味道。

  「等等……錯了一個字吧,味道好像突然就不大對了。」

                (二)

  「哦?」聶陽也不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雲盼情沉吟片刻,才遲疑道:「沒,我也只是瞎猜罷了。」

  一旁聶月兒冷冷接道:「哥,你裝什麼傻,連我都能看出你那兒變得不一樣
了,盼情妹子又怎麼會不清楚?」

  「……」

  「我說,今天的專題是『論關鍵詞的重要性』嗎?」

                (三)

  「我都沒顧上找逐雪敘舊,」杜楓微笑著攬住雲盼情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捏,
將一封信函交在了聶陽手上,「拿著,公公說務必送到你手上,幸不辱命。」

  聶陽微感訝異,一邊拆封,一邊問道:「是朝中哪位公公?」

  聶陽,卒。

                (四)

  趙雨淨撇了撇嘴,道:「那女人長得便不是能男裝的模樣,我要是這也認不
出,還不如趕緊去換一副招子,免得丟人現眼。」她又看了那邊一眼,譏笑道,
「你還是自己扭頭看吧,那女人比我還拙,打草也驚不走的蠢蛇一條。」

  聶陽回頭看去,果然那邊坐著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身邊帶著一條叢林巨蟒。

                (五)

  聶陽道:「我有要事在身,單單好奇心起,才不會費事跟來。」他左右打量
一眼,「既然鳳璃是你堂妹,那你必定不是香蕉就是榴蓮,要不……就是火龍果?」

  「對不起,我是椰子。」

                (六)

  那床十分簡陋,但有這樣一個美人在上面的時候,再簡陋的床,也變得足夠
誘人。

  聶陽捏了捏拳頭,反倒向後退了半步,淡淡道:「只有你一個?」

  「怎麼,公子只喜歡雙飛?」

                (七)

  趙雨淨臉頰登時染上一抹桃紅,她微微偏頭,輕哼道:「你倒是變得會說話
了。」

  「哪有,我不到一歲就會說話了。」

                (八)

  原本的裙褲褻褲,流了一片黏糊糊的漿液上去,說什麼也不能穿了,趙雨淨
只好脫掉,團起來擦了擦身子,展開疊好,掛在網上,寫上原味褻褲一條,標價
二百兩,賣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  江濤洶湧

  「我沒有一丁點關於他們的記憶。」聶陽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迄今為止,
提到過他們的,也僅有邢碎影而已。」

  趙雨淨將腰巾束好,斜坐床邊,摸著頭髮將髮釵別好,輕輕哦了一聲,權作
追問。顯然,她也察覺到,聶陽並不想多提此事。

  「照他所說,我的生身父親正是死在他的手上,不過我的親生母親,卻是由
他報了血仇。」聶陽譏誚一笑,淡淡道,「若是這話可信,明早的太陽,我都不
知要看哪邊了。」

  趙雨淨沉吟片刻,小聲道:「也不是全無可能,比如……他與你的生母有過
什麼情份,恨你父親橫刀奪愛之類。」

  「算算年紀,我出生之時,邢碎影充其量是個十餘歲的少年,正托孤於仇家
默默習武,我父母與他哪裡能落下什麼情仇糾葛。」

  「那……莫不是世仇?」

  「他父親贏北周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劍客,生平不知挑戰了多少高手,縱然偶
有一敗,也不能算是深仇大恨。更何況,如果我親生父母是能打敗贏北周的高手,
我的身世應該不至於如此毫無音訊才對。」聶陽揉了揉額角,「這種全無頭緒之
事,我實在不願多費精神。將來大仇得報,狼魂天道之爭也能偃旗息鼓之時,我
再從頭查起吧。」

  他狐疑的抬起頭,問道:「趙姑娘,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

  趙雨淨呃了一聲,敷衍道:「我……我不過是突然想起罷了。做人家養子的,
一般不是都會念著自己親生父母的麼。我也只是問問。」

  聶陽靜靜地盯著她,半晌,才起身道:「我說的,便是全部了。這事,本就
沒什麼可問。咱們下去吧。」

  「嗯。」趙雨淨點了點頭,起身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面色幾番變幻,看著
聶陽寬闊背影,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低聲道,「聶大哥,我……還有一事想問。」

  「說吧。」

  「如果你姑姑生前叫你不要報仇,你要怎麼辦?」

  聶陽停下腳步,回頭望了趙雨淨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說的那個如果,
根本不可能發生。」

  「可……可萬一發生了呢?」趙雨淨心中一緊,不自覺脫口而出。

  「趙姑娘,等下在馬車上,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聶陽繼續向樓
下走去,緩緩道,「我姑姑已經過世了,你所胡思亂想之事,已沒有可能出現。」

  他捏緊了拳頭,一字字道:「不過就算她在九泉之下發了失心瘋,今日托夢
給我叫我不要報仇,我和邢碎影,也只能有一人活在這世上。」

  趙雨淨怔怔望著他緊握發青的右拳,心頭恍若去了一塊大石,雙肩一鬆,微
微笑了起來。

  聶月兒與雲盼情並沒想到聶陽只是找個由頭將她們支開,便真心實意的去將
河港內外探了個遍,也著實找到幾個形跡可疑身負武功之人,當下不問青紅皂白
個個點到,藏進河港貨倉之中。雲盼情的煙雨撫花手打穴極重,這些人少說也要
躺上四五個時辰。

  到了覺得完成任務之時,已經過了午時良久。回到客棧匯合,四人要了壺酒,
慢條斯理用罷了飯菜,就此乘車出發。

  龍江沿岸共有三十二處較大河港,其中二十八處兼營江渡,兩兩相對,分班
往返。天璧朝東南水軍三度平亂,軍中退下樓船二十有餘,盡被游龍塢收歸己用,
改為載客渡船。東鱗北合二郡河港所用,便是兩條游龍塢的樓船,載客眾多,也
不懼江中水賊。且龍江此段浪緩波平,省下無數縴夫。單是江渡一項,便叫游龍
塢日進斗金,穩穩坐住龍江水路黑白兩道頭把交椅。

  以董凡的財力及洗翎園的本事,租下一條渡船藏身,並不是什麼難事,終日
隨著渡船往返於江上,也確實要比在豐州境內躲避安全得多。

  往來商客雖多,在這可載千人的渡船面前,也不致淤塞難行。聶月兒既然已
經打探過河港,自然領在最前,逕直向著渡口走去。

  在馬車中還是叫她看出趙雨淨神態倦懶花容嬌慵,心頭又是一股悶氣,氣沖
沖的連秀足落處也忍不住重重一頓。

  聶陽全神戒備,無心理會,只是留意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否有什麼可疑人
物。

  看來她們二人清理的倒十分乾淨,四人順利登上渡船。甲板上,金翎先一步
恭候,俏生生迎在客居通道之外。她身上換了一套罩紗長裙,挽起螺髻,河風吹
過,裙衣貼住凹凸有致的豐美嬌軀,登時便吸住了過往男客的目光。

  「聶少俠,久等了。」金翎上前施了一禮,路人見她對面四人均是一身江湖
風塵,身攜兵器,便都偷偷吞落饞涎,悄聲離去。

  聶陽四下望了一眼,將寫著暫歇艙房號碼的竹片遞給雲盼情,低聲道:「你
們先去休息,小心留意。咱們水性不佳,不要著了道兒。」

  「哥,我陪你去見那傢伙。」月兒俏目瞪向金翎豐挺酥胸,略有不甘的挽住
聶陽手肘。

  「不必。若只是為了殺我,上午直接在江心把船鑿沉就是。」聶陽安撫的摸
了一下妹妹的手背,沉聲道,「你們先去等我。我和董凡沒什麼好說,一會兒就
去找你們。」

  「有沒有什麼好說,總要見了面才知道。」金翎笑盈盈的說道,「這位妹子
好大的醋勁,這麼看著你的情哥哥,可要小心適得其反。男人的性子,從來都是
不能抓得太緊哦。」

  聶陽揚手打斷道,「不要胡說,這是我妹妹。你帶路吧,其他人也走得差不
多了。」

  江面風大,其餘渡客紛紛入艙,他們一行不願擠進人群,便跟在最後。三女
相攜下艙後,聶陽跟著金翎繞著旋梯上到二層。

  踏入迴廊,聶陽便扯去了背後的裹布,將長劍重新配回腰間。

  兩列艙房之間,靜靜的站著十餘名少年少女,目光冰冷,默默的望著梯口。
那種屬於死士的氣息,就在狹窄的迴廊間流動。

  聶陽側目望了一眼金翎,金翎微微一笑,上前兩步,拍了拍手,揚聲道:
「聶少俠到了。」

  盡頭的艙房之中似乎有人沉聲說了句什麼,迴廊兩邊的十餘名死士一起點了
點頭,退回了各自的房間。

  「大老闆就在那裡等您。奴家就不再領路了。」金翎躬身告退,隱入梯口旁
邊的艙房之中。

  狹長的迴廊,一片寂靜。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壓下了心中的厭倦,一步步走了過去。

  站定在門外時,他終於聽清了門內的聲音。

  「你總算來了,進來吧。」

  這不是董凡的聲音,這聲音,竟然屬於另一個他無比熟悉的人。

  他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的劍柄,用另一手推開了屋門。

  艙房並不大,佈置的卻很完備。矮桌上擺著吃剩的酒菜,精繡的坐墊旁,橫
臥著一個熟睡少女,僅用一條白單蓋住胸腹,露出一片白馥春光。那雪玉肌膚上
還泛著香艷紅潮,可見也不過才從激情之中平復不久。

  少女身邊的坐墊上,盤腿坐著方才出聲的人,他赤著上身,露出一身細碎的
疤痕,斷了一根手指的手掌捏著酒壺,黑黝黝的面龐透著暗紅的光芒,顯得一道
刀疤更加刺目。

  「怎麼,我的好女婿,這才多久沒見,便認不出我了麼?」那人嘿嘿一笑,
倒了口酒嚥下,正是浩然鏢局本已該是一個死人的董浩然!

  儘管早已知道在旗門鎮那次董浩然九成九是詐死避難,可從之後的種種跡象
分析,聶陽也已推測他多半在洗翎園的暗潮洶湧之中丟了性命,沒想到此刻他竟
然生龍活虎的坐在這裡,氣色反而比最初見時還要好上許多,像是找到了幽冥九
轉功的解決之道一般。

  「認自然是認得出,只不過,我分不出你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聶陽冷冷
答道,關好房門也坐在了矮桌旁邊,長劍解下放在手畔。

  「這江湖,有些時候要是想活,往往就不得不死。」董浩然又喝下口酒,啞
聲道,「我已死了兩次,這次冒險現身,要是不巧被天道的傢伙發現,說不得還
要死上一次。」

  「你既然冒險現身,有話就快些講吧。真有人來殺你,我未必會幫你出手。」
聶陽手指緩緩撫摸著劍鞘,不耐道。

  「我兩個女兒都被保護得很好,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怎敢再求你救我這
條賤命。」董浩然抹了一把嘴邊的酒漬,笑道,「豐州境內能比燕總管和薛女俠
身邊更安全的地方,也只有清風煙雨樓中一處而已。我不過是個小小鏢局的總鏢
頭,要不是有你這麼個姑爺,她們絕無可能得到此等庇佑。為此,我也要敬你三
杯。」說罷,他倒滿一杯,仰頭喝乾,往復三次,才哈的出了一口長氣,道,
「光這三杯酒,自然不及你給我董家恩情的萬一,我雖是個淫賤下流的惡棍,知
恩圖報的道理,也是懂得。」

  聶陽挑了挑眉,只哦了一聲,並未接腔。

  只因他還沒猜到,董浩然要說什麼。

  「這趟船還要開上很久,你要不是很急,不妨聽我先把一些事情說給你聽。」
董浩然說著,伸手在旁邊那少女赤裸肩頭拍了一拍。

  那少女揉了揉眼,爬起來將被單卷在身上,踩著碎步出門離開。

  「我不想聽太多廢話。你只說有用的事情就可以。」聶陽並未放鬆一絲警惕,
肩背的肌肉依舊繃如弓弦。

  「我第一次死遁之後,就不再妄圖染指你們手中的幽冥九歌,那東西對我這
種小角色來說,太過危險。那時起,董凡就在幫我謀劃,藉著此次行鏢的機會,
將中原四大鏢局合而為一。當時他已發現龍十九對洗翎園別有所圖,就想和我借
此機會利用他們的勢力達成目的。」董浩然頓了一頓,歎了口氣,繼續道,「哪
知道,那在旗門鎮中就已與我合作的龍十九,竟早已是天道中人。吞併三家鏢局
將近大功告成之際,董凡和我才看出異樣之處,此後不得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讓我再度死遁逃生。為了騙過龍十九這旁門左道的大行家,董凡也只好背起了弒
主謀權的罵名。不惜背著我擅自讓劍鳴修習了幽冥九轉功,來加強背叛的可信。
現在,劍鳴一定已經被龍十九引入逆道,且一心要找董凡報仇。」

  聶陽興趣缺缺的嗯了一聲,孔雀郡中的事情既然已經交給燕總管全權處理,
他相信一定能得到妥善處理,此刻自然也無心過多關注,「你說這些,難不成是
要我去找董劍鳴,告訴他你說的這些麼?」

  董浩然搖了搖頭,喝了一杯,道:「我那不爭氣兒子惹出的亂子,自然只有
我來親自收拾。不然,我此刻已經帶上欣慈,沿江東去了。」

  他怔怔的端著酒杯,沉聲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幾件事。頭一件,便是天道。
龍十九的確是天道中人,這意味著,此次的事件從一開始,天道就已暗暗參與進
來。我苦心安排的易容詐死恰好與摧花盟的易容潛入銜接的天衣無縫,以至於讓
旁人假扮成我混入了鏢局,現在想想,也惟有天道那個幕後的操控者,才能如此
操控。我不妨把那名字說得更加準確一些,仇隋。也就是你我一直在苦苦尋找的
邢碎影。」

  「這我早已知道。」聶陽將長劍放到膝上,道。

  「第二件,你一定覺得鴻禧客棧血案,是董凡率人所為吧?」董浩然盯著聶
陽雙目,搖頭道,「你錯了。我們的確在謀劃吞併三大鏢局,但若要動手,也不
會選在孔雀郡這種惹禍上身的地方。更不要說鏢隊中還有個惹不起的官爺。我們
得到消息趕去救我那兩個女兒的時候,客棧中已沒有剩下活口了。」

  聶陽這才微微擰眉,道:「不是洗翎園的人幹的,那便是天道了。」想到血
案現場留下嫁禍如意樓的暗記,這個結果,也是合情合理。

  哪知道董浩然又搖了搖頭,道:「我原本和你想的一樣,只有董凡覺得事有
蹊蹺,又命人暗中調查了一陣。」

  「蹊蹺?」

  「董凡一直為我搜集武林各處情報,江湖近年來的風波,他大多瞭解一些。
天道最初並未顯露行跡,在暗處與如意樓作對之時,的確經常做出這種嫁禍手段。
但江南風波之後,武林人人皆知如意樓正與天道明爭暗鬥,勢不兩立,在做出這
種佈局,很容易便弄巧成拙。董凡由此猜測,有人想在孔雀郡挑起天道與如意樓
的火拚。」

  「是誰?」難道又是邢碎影?聶陽暗暗咬牙,也不知他惹出這許多紛爭,究
竟所為何事。

  董浩然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想得是誰,我本也以為是他,畢竟他有一重身
份在天道之中,行事極為方便。可最後探查的結果,卻不像是他在幕後指使。」

  「哦?」

  「那天的所有屍首都被官衙收整,董凡上下打通關節,足足用了千餘兩白銀,
才得到一條情報。現場的死屍全部被辨認出了身份,除了鏢師和趟子手,剩下的,
都是公門中人。」

  「什麼?」聶陽心中一顫,問道,「那……那幾個黑衣人呢?」

  「我們只得到了這些,第二天,那個仵作就懸樑自盡,死在了衙門後院的停
屍間裡。」董浩然用手掌在脖子上比了一下,「殺人滅口,很簡單,卻很有效。」

  聶陽略一思索,轉念間已恢復了冷靜,他吸了口氣,緩緩道:「這筆血案,
既然已找不到兇手,也就不必再提。」他知道董浩然在暗示官府很可能已為了六
百萬兩稅銀動用了真正的手段,可他沒空去管,如果鷹橫天背後的勢力為了這些
銀兩不擇手段,那麼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必將與他們再次狹路相逢。

  董浩然凝視聶陽片刻,點了點頭,道:「好,這第三件,是直接干係你我性
命的事。」他指向自己丹田,沉聲道,「我要說的,正是這幽冥九轉功。」

  聶陽雙目微瞪,道:「你講。」

  「幽冥九轉功的邪道練法自陰絕逸叛出師門而開始出現,至今也有近二十年
了,以我這些年苦心搜集的信息來看,機緣巧合學得了九轉邪功的,少說也有二
三十人。可這二三十人裡,除了陰絕逸親傳的幾人之外,大都飽受反噬之苦,其
中甚至已有幾人忍受不了煎熬,自行了斷。這些,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聶陽抬手撫著小腹,點頭道:「我知道一些。」不過,即使無人善終又如何?
他求的,不過是手刃仇人一事而已。

  「這些年我試遍了各種方法,也沒能找出解決之道。我只有相信,一旦修習
的那一刻沒有用對方法,這九轉邪功便會如附骨之疽,跟隨你一生一世。我眼睜
睜看著老四一點點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天半日離了女人,就和殺了他一樣
難過。最後我親手幫他解脫的時候,他與一副骷髏,也已經沒有什麼分別。」

  董浩然目中浮現一絲恐懼之色,咬牙道:「這幽冥九轉功我學的較淺,可也
被遺害至今,要不是我納的那些妾室,和董凡連年不斷供給過來的玄陰女子,我
也早被這腹中毒龍,一口口活活咬死。即便如此,我第二次假死逃脫之際,也已
經到了強弩之末。所以,我只想拼著這條老命,在最後找到解開幽冥九轉功的方
法,好叫劍鳴能靠這門功夫自保一時,將來也不至於後患無窮。」

  他低下頭,將酒杯倒滿,緩緩道:「我這些日子躲在這邊,將能想到的辦法
全部嘗試過了一遍,後來董凡被逼出洗翎園,帶著心腹過來與我會合,我們繼續
商討,最後,決定鋌而走險,嘗試這最不可為的方法。」

  「是什麼?」

  董浩然抬頭,露齒一笑,道:「自廢武功。」

  聶陽一怔,探身出手抓住了董浩然腕脈,內力到處,果然空空蕩蕩,和凡夫
俗子無異。

  「這一身功夫,既然只能給我帶來痛苦,我為何不肯廢掉它?我已經死過兩
次,又還有什麼可怕?」董浩然端杯一飲而盡,紅光滿面,卻依舊難掩眼中那抹
淒涼之意,「果然董凡所料不差,這邪功反噬,佔據心緒一脈,仰仗的是男子獸
欲,佔據內息一脈,則靠的是被采吸來的陰柔真氣。兩者相輔相成,互濟互進,
壓下心魔,內息則紛亂難控,壓下內息,心魔就會日漸強大。如果不能在兩者到
達頂峰之前壯士斷腕,後果不堪設想。」

  聶陽靜靜聽著,心中總算明白為何自斷陽脈之後,邪功的反噬便被壓制下去,
暫時無從抬頭,而心中情慾獸念則與日劇增。如果董浩然所說不假,將來這蟄伏
毒龍必然會有東山再起之日,那時,除了自廢武功,恐怕就真的別無他法了。

  「廢掉這身功夫,就像死過了第三遍一樣,沒有經歷過的人,絕想不到那種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董浩然說到這裡,心有餘悸的打了一個冷戰,「不
過現在,除了我心中獸慾依然比常人亢奮許多之外,九轉功的遺毒,已經被清除
得一乾二淨。方纔那個女孩你也見到了,我與她只是單純的雲雨交歡,於她毫無
損害,反而快活的很。」

  聶陽默然半晌,才拿起一個酒杯,執壺倒滿,頷首道:「多謝。」

  董浩然舉杯笑道:「我這一生害人無數,只盼能在死前還上幾件,權當為我
兒女積福。我已有一個女兒做過一次寡婦,我不想她們再做一次寡婦。」

  酒落肚中,董浩然咂了咂嘴,哈了口氣道:「我知道,之前說的那些你就算
關心,也不會費上太多心思。我要說的下一件,對你來說才是正事。」

  「請講。」聶陽將酒杯扣在桌上,重新握住長劍,道。

  「我要說的,是順峰鎮的聶家。」董浩然雙目半瞇,精光乍現,牢牢鎖住聶
陽面上神情,一字字道,「也就是你家的事。」

  「我家的事,連我也未必敢說清楚,你又從何而知?」

  「最近的事,我的確不知道,從前的事,董凡早在最初追查邢碎影下落的時
候就已經詳盡調查過,我原本以為用不上,就沒有太過留意,現在想來,也許對
你來說有用也說不定。」

  「有沒有用,要等你說了才知道。」聶陽嘴裡依舊是事不關己的口氣,握著
劍鞘的掌心,卻已不自覺地滲出汗來。

  幼時的記憶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模糊,不管是趙雨淨提到的親生父母,還是
當年與自己養父母的相處,都如水過沙灘,無痕無跡,僅剩的一點,也不過是對
那時的一個籠統印象。

  除了叫他練劍時都毫無嚴苛之意的父親,情淡如水盡心盡責的母親,活潑黏
人一刻也不能讓哥哥離開視線的妹妹,對他溺愛非常的祖母……他記得的,只有
這些,這些,也應該已經足夠。

  「我們最初,是急切的想要知道,邢碎影到底是誰的兒子。他與聶家為何會
有如此大的仇恨。」董浩然回頭望著舷窗,一邊回想,一邊緩緩說道,「至於為
何會追查到聶家,你此刻想必已經清楚,我也就不必再提。」

  「董凡行事一向苛求完美,他在與聶家有關的人中苦苦追查,銀錢泥土似的
撒出,最後竟將這順峰鎮中近五十年數千戶人頭增減盡數網羅。」董浩然凝望窗
外,語速愈發放緩,「最後的結果,是聶家從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戶。這結
果逼出了兩件事,第一件,便是邢碎影的身世,他既非聶家親眷,又不可能是外
親寄養之子,結合年齡與那莫名深仇,便只有贏北周之後這一個可能。而第二件
事,我卻是最近才恍然醒覺。」

  聶陽本在疑惑,將他所說的每一句都細細咀嚼一遍之後,突覺渾身一陣惡寒,
如墜冰窟,腦中猶如雷鳴般閃過那幾個字,「從未有任何不相干的外人入戶」。

  「你想必也已聽出異樣之處了吧。」董浩然回頭盯著他的雙目,一字字道,
「不錯,聶家在順峰鎮居住期間,從未做出過收養過繼的事情。當年還是個娃娃
的你,就好像憑空變出的一樣,出現在聶家。若不是那期間並沒有武林人士失蹤
於鎮上,我真要懷疑你是否和邢碎影一樣,是哪個武林人士殘存的血脈。」

  「莫……莫非是那個……那個自盡的姨娘?」聶陽目光凌亂,口唇微抖,顫
聲自語道。

  「什麼姨娘?」董浩然追問道。

  聶陽自然沒有隱瞞必要,便將雲盼情提及的那個丟下週歲幼子自縊而亡的姨
娘說了出來。

  不料董浩然神色一片迷茫,沉聲道:「莫不是南宮姑娘記錯了?順峰鎮上與
聶家相熟的幾戶鄰人,沒有一個提起過你說的這位姨娘。」

  他略一思索,肯定萬分的說道:「董凡不會弄錯,聶家五十年間進進出出,
僕役、長工計七十三、丫鬟、媽子合八十二,其中能找到的男女共三十七,沒有
一人提起過聶家憑空多出了一個姨娘,更不要說有個週歲的兒子。」

  「為何……如此肯定?」聶陽瞇起雙目,反問。

  「最初打探到的兩人,本就是聶家老僕與門房,在你聶家一直做到聶老夫人
仙逝,才領了一筆銀兩頤養天年。董凡為了邢碎影的身世,反覆確認過聶家是否
有突兀出現的子嗣。那兩人所答,與董凡此前得來的情報完全一致,僅有送往仇
家做養子的那一個而已。」董浩然用手指輕敲桌面,道,「結合贏北週一事能推
斷出邢碎影的身世,可對於你的來歷,我才叫百思不得其解。」

  聶陽心頭一片茫然,他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身份,自懂事起,父親從未避諱
過告訴他實情,母親為此對他並不特別親熱,他也一直盡力理解,後逢巨變,也
就暫絕了探尋親生父母的打算,一心報仇。

  哪知道今日此時,竟在這不相干的地方,聽到與聶家毫不相干的人說出了這
樣令他無法明白的事實。

  這若是謊言,所圖何事?這若是實情,自己究竟是誰?從何而來?聶家在鎮
上也是小有名望,憑空多出一個養子,卻講不清來歷,聶家的夫人又並非不能生
養,鎮上的人當作軼聞趣事傳講下來,合情合理。

  反倒是南宮盼那時年幼,興許將別家的事情錯當作身邊發生,也不無可能。

  一時間思緒交織,聶陽默然不語,眉心越鎖越緊。

  董浩然仰頭飲下杯酒,輕歎道:「我冒險現身,想告訴你的也不過這些而已。
不論你覺得有用無用,我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董凡所作所為,儘是為我,也求
你放他一馬,不要取他性命。」

  聶陽怔了片刻,目光漸漸定下,他微微搖頭,沉聲道:「我若還有機會,將
來自然會一件件調查明白。血刃仇人之前,我不會再想這些雜事。」

  他起身走向艙門,略顯厭倦的望著手中長劍,低聲道:「我不會隨便取人性
命,殺人,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如果你和董凡還在算計什麼,也請離我遠些。
不要打擾我報仇,多謝。」

  董浩然望著聶陽從門口消失的背影,惋惜的歎了口氣,喃喃道:「我兩個女
兒的一生福份,全繫在他的身上,老邢,看來我還是不得不找你算咱們的帳了。
也好,與你清算了這筆,我三個已在地下的兄弟,就可以瞑目了……」自語罷,
他手掌驀然握緊,將掌中酒杯捏的粉碎,一縷猩紅,順著粗糙掌紋,緩緩淌下。

  一出艙房,聶陽就看到了恭候在廊中的董凡。他依舊笑瞇瞇的抱拳弓腰,看
似恭敬地笑道:「給姑爺問安。」

  聶陽不願與他多言,免得不知不覺間,著了摧心術的道兒。背後董凡壓低聲
音,緩緩道:「聶少俠,董家的事,今後還多有勞煩了。」

  聶陽懶得回答,只是全神貫注戒備著身後,一步步走向狹窄走廊的盡頭。

  剛到梯口,就覺腳下驟然一晃,他連忙扶住船艙木壁,穩定身形,另一手緊
緊握住了劍柄,一身陰寒內息瞬間便流水般灌入各路經脈。

  緊接著,又是一晃、再一晃,聶陽回頭看去,董凡臉色也顯得有些驚慌,看
來不像是他們搗的鬼。

  此時船多半已到江心闊處,縱然水勢平緩,對水性不佳的人來說也是危險區
域。聶陽側耳聽了片刻,靠著過人耳力捕捉周圍情形,一陣人聲嘈雜中,隱約聽
到金鐵交擊之聲刺耳爭鳴。

  莫不是恰巧遭了水賊?聶陽微微皺眉,旋即搖頭自否,天璧朝一江兩河三條
主幹水路,都不會有不長眼的水匪貿然向游龍塢這種黑白通吃的勢力下手,單是
往來商船,已足夠他們分金吃肉。

  既然鋌而走險殺到掛著九爪游龍旗的客船之上,必定不是單純水匪蟊賊。

  如若真是武林高手,船上護衛多半要糟。即便實在不願露面,就衝著師父傳
下的狼魂教誨,聶陽也絕不能看船上的無辜旅人血濺江心。

  心中打定主意,他縱身竄上木梯頂口,四肢分撐,支在了木門上方,稍稍垂
頭仰脖,從較暗上角往外看去。

  樹大招風,游龍塢包攬龍江客渡多年,又豈會不防有人膽大包天?船上水手
大多練過一招半式,一聽到動靜,就紛紛殺將上來,揮刀禦敵,還有四個專職護
衛,一有風吹草動,便出手殺賊。

  此刻,這些人都已到了甲板之上,並不太大的地方,已戰成一團亂麻。

  沒想到,船上來的這批不速之客,對他來說可算不得陌生。

  領先一人駝背弓腰,面上斜掛三條刀疤,一柄馬刀使的勢大力沉,正是關外
駝龍。另一邊那位右手僅剩半掌,靠左手握著一把蛇形短劍,人在江中船上依舊
身形飄忽如若鬼魅,面上當中一條紅疤是薛憐所留,正是鬼王蛇。

  毫無疑問,這些人便是摧花盟殘黨,不知為何又聚起了一班人馬,登船襲擊。

  十幾個穿著貼身水靠手持飛魚刺的精悍水賊圍住了船頭,一個獨眼巨漢應該
便是他們的頭領,一邊用手中一柄鐵槳搏鬥,一邊叫嚷著指揮。

  除了那獨眼巨漢,林中血戰得以倖存的三個銅兵,也都殺到了船上,聶陽並
不認得,只是看的出那三個西域大漢一身油亮皮膚面帶異相必有蹊蹺。

  他上來時已經晚了片刻,地上已有一片血跡,分不出死了幾名水手,看對手
的功夫,那四名護衛也頃刻就要殞命當場。

  既然是摧花盟的殘孽,那他應該脫不了干係,聶陽不能再等,眼見一個護衛
被獨眼巨漢手中鐵槳拍中前胸,向艙門方向直飛過來,慘叫聲中,幾乎要飛過船
艙墜入江心。他雙足一鬆,落地提氣急縱,躍出艙門躥高丈餘,雙手運起影返暗
勁,將那護衛凌空卸下,放在甲板上。

  鬼王蛇哈哈一笑,身形平平移開兩丈,到了那獨眼巨漢身旁,道:「閻羅王,
我早跟你說了,這小子背著狼魂的名頭,你根本不用費神下去搜,只消殺上幾個
水手,他必定出頭。」

  那獨眼巨漢僅剩的右目一斜,歪著脖子盯住聶陽,沉聲道:「你就是聶陽?
幽冥九歌和我們摧花盟的六百萬兩白銀,就都指望你?」

  「你們摧花盟?」聶陽緩緩站起,譏笑道,「死的死逃的逃,哪裡還有什麼
摧花盟?」

  那巨漢哼了一聲,鐵槳一頓,駐在甲板上,道:「摧花盟還在,只不過,現
在不姓趙了!我混江閻羅,和老鬼、駝龍三個,就是新的摧花盟。」

  原來是混江閻羅這個水路淫賊,聶陽微微皺眉,摧花盟吃了襄郡一場暗虧,
又經了那一場血戰,剩下的人寥寥無幾,看來這三個傢伙,就是最後能擰成一股
的勢力了。

  對方顯然也明白自身勢弱,才會挑這無依無靠的江心下手,混江閻羅縱橫水
路多年,佔了地利之便,光看他帶來的十幾名水上好手,就不易對付。萬一他在
水下還有埋伏,則更加糟糕。

  從剛才的略一觀察,聶陽大致估計的出,鬼王蛇右手已殘,武功大打折扣,
現下至多也就是駝龍的水準,比他還是略遜一籌,可那水上閻羅王卻著實不是好
惹的角色,一支巨大鐵槳看來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在那巨掌之中卻使得毫不費力,
若在一馬平川之地交手,聶陽還有自信靠影返或是劍法以巧勝力,可此刻就在這
船上,方圓不過十餘丈的空地之外,便是滔滔江水,一旦被迫入水中,必定有輸
沒贏。

  「啊——!」長聲慘叫沖天而起,剩下兩名護衛被三個銅兵圍在當中逼住,
活活被捏碎了頭顱,丟下江中。

  剩下的水手心膽俱裂,驚慌失措的退回到艙房門口聶陽身邊,慌亂的叫道:
「這位少俠,救命啊!」

  「你們先進船裡吧。他們是衝我來的。」聶陽緩緩走向甲板,腳下木面被江
上潮氣浸潤,滑溜溜難以立足,看對面駝龍、鬼王蛇與那閻羅俱是赤足,倒真是
有備而來。

  此次南下來不及多做準備,行跡毫無遮掩,他早已料到途中會有伏擊惡戰,
心中到也並不太慌。他雙目在對面眾人身上順次掃過,冷冷道:「你們是要一起
上麼?」

  看聶陽擋著背後艙門,那幾人互望一眼,自然不會想到聶陽是在掩護逃入艙
中的眾人,只當是有什麼埋伏,他們知道聶月兒和雲盼情都在船上,看到現身之
前,心中有所忌憚。

  那三個銅兵大概是曾在藥中泡的太久,腦筋不太好用,一看到聶陽手上拿著
長劍,自忖銅皮鐵骨安全得很,立刻便有一個走上前去,叫道:「你,我殺!」

  聶陽微微皺眉,倒不是不懂對方的意思,而是在想如何擊殺這一身蠻力的怪
物。

  那銅兵沒耐性等他想好,才走近到一丈之外,就大步一邁,呼的逼近數尺,
一拳砸向聶陽面門。

  聶陽不敢太過分神叫那輕功絕頂的鬼王蛇鑽了空子,只好沉肩抬肘,雙臂一
錯封住。不料他手上運足了內勁,仍被這一拳打得立足不穩,腳下吱吱有聲向後
滑去。連忙使出影返卸力,一腳跺下,才站定下來。

  那蠻子不懂什麼拳法,但一雙赤腳倒也靈活,緊跟著聶陽撲了過來,雙臂一
圈就要摟他。

  知道這股絞勁著實了得,真被圈實,縱使猛然發力也會有機可趁,聶陽只得
足尖一點,離開濕滑船面,右足往艙房板壁蹬去,輕巧一翻,人在空中嗆啷一聲
拔出長劍在手,直刺那大漢天靈。

  這一劍正中百會,不過如他所料,劍尖只不過在那油葫蘆上刺出一點凹痕,
便滑向一邊。他順勢落在大漢背後,劍尖一挑刺入腋下,仍是無功而返。

  那蠻子嘿嘿怪笑,轉身又是一拳打來。聶陽微微搖頭,留意著鬼王蛇的一舉
一動,小心的躲向一邊,反手一劍斜撩會陰。劍鋒帶著寸許劍芒扎入褲襠之中,
那大漢卻連痛哼也沒有一聲,雙腿一夾,反要折他兵器。

  餘下兩個銅兵互望一眼,大步走來,呈三角之勢包抄。

  聶陽心中略一計較,將長劍收回鞘中,向後一提背在背上,順著一人拳風飄
至三人正中。

  此舉正中三人下懷,他們面帶喜色,呼呼出拳,往中央招呼過去。

  不願在他們身上耗費太多真力,聶陽等的就是他們全力出手的這一刻,間不
容發之際,他雙掌交替擊出,擰身自狹小縫隙中堪堪擦過,將影返霎時間施展在
這三個莽漢巨大的拳頭上。

  三個依靠天生神力的銅兵,自然沒有那份收發自如的本事,更何況聶陽還順
勢加了幾分內勁上去,如擊敗革之聲接二連三,三人的鐵拳,紛紛招呼在自己同
伴胸口。

  趁此機會,聶陽長身縱起,蘊滿內力的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其中一個巨漢頭
頂,翻身站定,又是一肘頂中對方後心。

  「痛、痛哇哇哇!」那蠻子痛的嗚哇大叫,卻並未致命,回身飛起一腳踢向
聶陽,另外兩人也跟著叫喊起來,雙臂一張就去封聶陽左右兩側。

  若是幽冥掌能練到八成火候,真氣收放自如,到了隔皮斷骨,直傷臟腑的地
步,聶陽自然可以將這三人輕易擊倒,可如今他內力雖渾厚無比,掌法和行功的
手段卻還相差甚遠。他試探著使出幽冥掌,當先一人種掌之後卻只是晃了一晃,
依舊凶狠彪悍不見受傷。

  他若是知道孫絕凡當初格斃銅兵之時,全力施為一連擊出六十四掌才得以奏
效,恐怕也就不會再白費功夫了。

  那三人體形龐大,轉眼就將聶陽逼迫到艙門前方,缽大的拳頭雨點般揮下,
不知疲倦的攻來。聶陽不斷用影返叫他們彼此招架,但扭轉這三人的巨力,也是
不小的消耗,對手力量彷彿無窮無盡,身上連續中了自己人的拳頭,仍是一門心
思接著攻擊。

  這種一根筋的打法,反而叫人頭痛。

  這般鬥下去,還不等那三個真正的高手出手,聶陽就得大耗真元。

  突然,聶陽背後艙門內一聲嬌叱:「怪物看劍!」旋即一道清風自聶陽身畔
縫隙吹出,青光閃動,眨眼便刺到最近那莽漢額角。

  雲盼情已在艙內偷偷看了片刻,心中早已計量得當,此刻驟然殺出,根本沒
有想什麼虛招後手,只是把內力貫於清風古劍之中,全力刺出。

  就聽中劍莽漢一聲驚呼,就地打了個滾,閃向一邊,太陽穴外鮮血淋漓,也
不知被刺傷了多少。

  餘下兩人見狀,都是一怔,不敢相信竟會被利器傷及。雲盼情馬不停蹄,甫
一落地,便將手中古劍拋向聶陽,叫道:「接劍,我刺不深!」

  聶陽雙目一亮,伸手一抄,內力到處,劍鋒青芒暴漲,嗡嗡有聲。一劍揮來,
那銅兵腦筋愚笨不知厲害,仍不閃不避一拳反打。

  只聽一聲慘嚎,青森森的劍鋒已砍入那銅兵肋下數寸,一腔深色污血順著傷
口噴湧而出!

  駝龍濃眉一皺,摸出一把鐵蓮子抬手射出,想要救下剩下兩名銅兵。雲盼情
身形一晃閃開門口,一抹紫衣倩影跟著縱身而出,一柄細劍如疾風突卷,叮叮噹
當將鐵蓮子盡數擊下。

  與此同時,聶陽身形一側,力貫雙臂,將掌中古劍順著砍出的傷口直刺而入,
直至沒柄。

  中劍莽漢抬起的拳頭僵在半空,雙眼幾欲凸出,啊啊嘶吼著軟軟倒下。

  另外兩個銅兵再笨也知道神兵利器出現,大限將至,登時慌不擇路連滾帶爬
的衝向船邊,也不知是否看穩了下面有沒有落腳的小船,縱身便跳。

  聶陽也不追趕,只是拔出古劍,一腳蹬在垂死銅兵身上,讓那巨大身軀帶著
陰柔內勁飛出,直挺挺撞在那剛剛跳起的二人背上。

  就聽連聲驚呼,接著噗通一聲水響,三人跌入江心,霎時便連驚呼也聽不到
了。

  混江閻羅對那三人死活自是毫不關心,讓那三個渾人打了先鋒,本就是想看
看聶陽武功如何,畢竟他也沒實際見過聶陽出手,只聽鬼王蛇提過而已。

  「姓聶的,於公,兄弟們都想要那本幽冥九歌,於私,我三個得意弟子死在
你的手上,怎麼著,你我也要比試一場。」混江閻羅呼的一聲將那鐵槳平平抬起,
手臂肌肉暴起,槳頭紋絲不動,若不是天生神力,就是外家功夫已練至極致。

  聶陽自然懶得辯駁什麼那三人非他所殺,直接將古劍交回雲盼情防身,抽出
腰間三尺寒鋒,冷冷道:「要上就上,摧花盟向人動手,何時還要找個借口了。」
他低聲叮囑道,「盼情,月兒,你們兩個千萬小心。」說罷,足尖一晃,手中青
光直取混江閻羅頸側,上手便是迅影逐風劍中的殺招。

  「好!」混江閻羅一聲暴喝,骨節噼啪作響,身形霎那間竟又長了幾寸,雙
臂一揮,鐵槳帶出一股勁風,橫掃過去。

  聶陽雖能先至,卻不能拼著受上這力貫千鈞的一擊,只得貓腰一矮,順勢斬
向對手小腿。

  混江閻羅身形巨大,行動卻頗為敏捷,槳頭掃過擊空,緊跟著便轉身一腳踢
出,好似被那沉重鐵槳甩出一樣。

  聶陽單掌一推,拔地而起,劍光一轉,刺向混江閻羅足踝穴道。哪知道,對
方竟如一個轉起的陀螺,腳未踢實向下一沉便已轉走,另一端加速鐵槳則化成一
道烏光,勢大力沉二度揮來。

  這等長重武器,一旦揮舞起來,帶起的勁風都十分駭人,聶陽又怎會硬接。
無奈足下太過滑溜,對方轉起圈子方便快捷,他想要施展身法卻平添幾分難度,
只得膝下發力,蹬蹬退開兩步。

  腳下吱溜一滑,險些沒能躲開,鐵槳幾乎擦著他的鼻尖掠過,激起髮絲無數,
驚出他一身冷汗。

  他不敢再托大冒進,一邊後退,一邊凌空遙刺,將一道道陰柔真氣推出,打
在飛過的槳頭,就如撥弄陀螺,叫混江閻羅的身形越轉越快,被他一步步引到甲
板邊緣船欄左近。

  眼見離外面江上不足數尺之時,聶陽左手一記幽冥掌拍出,在混江閻羅旋轉
上又加了一把勁道,跟著一蹬圍欄,擦著掄來的鐵槳斜縱而出,回手一劍刺向槳
柄,積蓄已久的內勁全數用在之後的一撥一帶之上。

  這犯險一擊將目標放於鐵槳,混江閻羅自然並未躲避,影返借此機會傾力而
出,拚命將這股絕大無比的力道扭轉向江面那邊。

  只聽嘣嘣幾聲脆響,那尋常長劍哪裡禁得住如此巨力交加,瞬間便斷作數段,
飛落四散。

  但那一招影返力道已出,彷彿飛快旋轉的陀螺被人用力一踹,那鐵槳立刻便
失了方向,牽著混江閻羅便往江面衝去。

  「喝啊!」霹靂般一聲大吼,混江閻羅重重頓下巨足,卡嚓一聲,雙腳竟破
開了半尺厚的甲板,噼噼啪啪掀的木塊飛濺,竟叫他硬生生停住了身形。

  空中鐵槳餘力未消,卻見他雙臂肌肉驟然暴起,被聶陽劍氣帶到的皮外小傷
噴出一股血霧,靠著那無法想像的一股蠻力,又把鐵槳橫掃回來。

  這次聶陽縱出時不敢留力,人仍在數尺半空,心中暗道一聲不妙,連忙氣沉
丹田使出千斤墜,卻仍是躲避不及,只能眼睜睜看那鐵槳自江面上空畫出一個大
圈,砸向他的腰側。

  「哥!」聶月兒驚叫一聲,疾步搶上,手中軟劍揮出,靈蛇般纏住飛舞漿柄,
運力便是一扯。

  嘣的一聲,那二指虞姬細劍也化作數段斷裂,聶陽雙掌齊出,接下去勢稍緩
的槳頭。一聲悶響,巨力直鑽掌心,震的他雙臂酸麻,下盤失根,在潮濕甲板上
直直向後滑出兩丈,咣當撞上艙房壁板。他頓時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好不煩悶,
丹田中得自王落梅的殘餘內力被震得紛紛散開,絲絲縷縷沁入經脈之中。

  「上!」覺得並無其他增援,鬼王蛇與關外駝龍互望一眼,抬手一揮,那十
幾名精悍青年立刻舉起手中飛魚刺,殺了上來。

  雲盼情面色微變,抬劍於胸就要出手,這時艙門內也傳來一聲:「上!」

  接著,就見二十多個少年男女魚貫而出,或持長劍,或拿單刀,一個個神情
木然,怔愣雙眼之中,卻有一股攝人殺氣。他們一出艙門,便毫不猶豫的衝了上
去,迎往船上敵人。

  鬼王蛇面色登時一變,怒道:「董凡!你也要來趟這道混水不成!」

  董凡平靜無波的緩緩道:「這船本就是我逃命藏身之處,你們在這裡打打殺
殺,我視而不見,豈不是對不起硬著頭皮留下我的游龍塢少東。」

  這一句一字字說罷,那些少年男女已和混江閻羅手下水賊鬥在一起。

  兩邊論武功倒是不相上下,一邊招數更加純熟精妙,一邊對江上打鬥更加熟
絡,初一交手,倒是不分勝敗。

  但緊接著,董凡又一字字道:「這些水賊,殺!」

  此話一出,戰局陡然大變。

  一個水賊的飛魚刺噗的一下刺入面前對手胸口,面上才露喜色,還沒來得及
疑惑對方為何沒有回手擋格,就覺心口一涼,對方的短劍也同樣刺進了他的胸膛。

  一個少女提刀磕開敵人攻招,冷不丁便撲身上前,那水賊反手便刺,直指少
女咽喉。那少女不閃不避,飛魚刺洞穿她咽喉的同時,手中刀鋒也已割斷了對方
脖頸。

  死掉的兩個水賊還是這群手下中的高手,其餘水賊更不是這種不要命的打法
對手,只給敵人留下一兩處傷口,便紛紛殞命。

  殘餘幾人嚇得面無人色,轉身便逃回到鬼王蛇與駝龍身後。

  趁著這短暫混戰,月兒連忙衝到聶陽身邊,幫他提防面色陰沉的混江閻羅。

  董凡也知道這些部下傷不到真正的高手,立刻道:「護住艙門。」

  那些少年男女也不管身上傷口扔在流血不止,馬上舉起兵器將艙門緊緊護住。

  混江閻羅掃了一眼甲板上橫七豎八的屍身,一張紫銅色的臉平添幾分黝黑,
手中鐵槳一橫,道:「先抓下你這小子,我再去收拾裡面的王八蛋!」

  雲盼情見勢不妙,一個斜步衝到守在艙門外的一個少年身邊,單掌一托他手
肘,已將他長劍奪下,緊接著把手中清風古劍拋向聶陽,道:「聶大哥!劍!」

  混江閻羅方才才見過那古劍厲害,也擔心自己鐵槳不敵,暴喝一聲,箭步上
前砸向空中劍身。

  論輕功聶陽自然要比混江閻羅高上一籌,他忍住胸中氣血翻騰奔走,強提一
口真氣足蹬背後板壁,離弦之箭一般凌空躍出,搶先將古劍搶在手中。

  聶月兒擔心哥哥安危,一見他飛身搶劍,抽出腰間軟劍皮鞘權作武器,跟著
飛身而上抽向混江閻羅面門。

  混江閻羅回槳自救,聶陽接得古劍在手,迅影逐風劍不再顧忌兵刃脆弱,與
月兒合璧一處,交替進擊。

  鬼王蛇斜瞪了關外駝龍一眼,看那駝子依舊穩如磐石不肯冒然動手,怒道:
「好個駝子,非要讓假閻羅王去見了真閻羅王才肯動手麼!」

  駝龍帶著刀疤的臉龐猙獰一笑,道:「好,總不能叫咱們才立起的牌子就地
散了伙。」說罷,他抽出厚背馬刀,叫了聲:「納命來!」搶步殺出。

  鬼王蛇哼了一聲,蛇形短劍凌空劃了一下,淫笑道:「清風煙雨樓的丫頭交
給我!」

  混戰將始之際,猛然一聲巨響,船身劇烈晃動起來。眾人頓時歪七扭八,什
麼輕功身法也施展不出,乖乖的衝到船邊扶住了護欄。

  往外望去,竟是方才被丟下去的銅兵之一渾身濕淋淋的捏著一具屍體,逼迫
著方才送這班人上船的小船水手划槳撞了過來。

  混江閻羅早已習慣這種江上異動,一雙大腳穩穩站在甲板之上,趁著這出手
良機,雙臂一揮,鐵槳猛然砸向立足不穩仍要逞強出手的聶月兒。

  下盤失衡,月兒避無可避,唯有雙手一張,將那皮鞘扯在身側。

  這又如何擋的住?

  鐵槳啪的一聲扯斷了那薄薄的皮鞘,重重砸在月兒肋下。

  若是硬挺,怕是立時便要臟腑盡碎斃命,月兒只得順著這一擊之威斜飛出去,
肋骨斷裂聲中,她悶哼一聲飛出圍欄,直直被拋出十餘丈遠!

  聶陽面色霎時一片慘白,甩手將清風古劍丟向雲盼情,拼盡畢生功力躍向月
兒落水之處。

  他水性極其一般,縱然水勢平緩,也經了幾個沉浮,才找到已經昏厥過去的
月兒。他將月兒緊緊摟在懷中,費力浮上水面,正要游回大船,卻聽一聲巨響,
那客船接近水面之處一陣火光冒出,竟轟然炸開!

  爆炸掀起滔天水波,聶陽勉力鳧水,還是被浪頭帶入江流,越去越遠,火光
頃刻散開,黑煙瀰漫船頭,他費力張望,卻只見雲盼情嬌小的身影與鬼王蛇斗在
一起,轉眼便被黑煙吞沒掩蓋,再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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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三章

                (一)

  趙雨淨沉吟片刻,小聲道:「也不是全無可能,比如……他與你的生母有過
什麼情份,恨你父親橫刀奪愛之類。」

  「算算年紀,我出生之時,邢碎影充其量是個十餘歲的少年,正托孤於仇家
默默習武,我父母與他哪裡能落下什麼情仇糾葛。」

  「聶大哥,這是古代,十餘歲已經可以當爹了。」

  「……」

                (二)

  「嗯。」趙雨淨點了點頭,起身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面色幾番變幻,看著
聶陽寬闊背影,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低聲道,「聶大哥,我……還有一事想問。」

  「說吧。」

  「如果你姑姑生前叫你不要報仇,你要怎麼辦?」

  「答應啊,那就大結局了。我帶著你們回家過有時兩次有時三次的生活,不
用打打殺殺多好啊。」

                (三)

  他捏緊了拳頭,一字字道:「不過就算她在九泉之下發了失心瘋,今日托夢
給我叫我不要報仇,我和邢碎影,也只能有一人活在這世上。」

  趙雨淨咬牙一字字道:「他不是人,他是禽獸!」

  「哦,好吧。」

  全劇終。

                (四)

  「這江湖,有些時候要是想活,往往就不得不死。」董浩然又喝下口酒,啞
聲道,「我已死了兩次,這次冒險現身,要是不巧被天道的傢伙發現,說不得還
要死上一次。」

  「你到底有幾條命?」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

                (五)

  他低下頭,將酒杯倒滿,緩緩道:「我這些日子躲在這邊,將能想到的辦法
全部嘗試過了一遍,後來董凡被逼出洗翎園,帶著心腹過來與我會合,我們繼續
商討,最後,決定鋌而走險,嘗試這最不可為的方法。」

  「是什麼?」

  董浩然抬頭,露齒一笑,道:「刪號重練。」

                (六)

  除了那獨眼巨漢,林中血戰得以倖存的三個銅兵,也都殺到了船上,聶陽並
不認得,只是看的出那三個西域大漢一身油亮皮膚面帶異相必有蹊蹺。

  「難道……是GreenDay?」

                (七)

  混江閻羅對那三人死活自是毫不關心,讓那三個渾人打了先鋒,本就是想看
看聶陽武功如何,畢竟他也沒實際見過聶陽出手,只聽鬼王蛇提過而已。

  「姓聶的,於公,兄弟們都想要那本幽冥九歌……」

  「等等!想要幽冥九歌就直說,扯什麼愚公!我還智叟呢!」





            第七十四章  素舒清輝

  「呃……」乾澀的唇間洩出一道呻吟,聶陽轉動了一下脖頸,頭痛欲裂,他
抬手摸了摸後腦,才想起費力游到近岸之處,卻被江流湧動撞上了一塊突巖。

  若是水勢急些,只怕當場就要腦漿迸裂。

  我……為何會在江中……月兒!腦中驟然閃過一道霹靂,令他渾身一個激靈,
立刻睜開雙目,往懷中看去。

  懷中緊緊抱著的,確實便是月兒。他這才稍稍安心,連忙起身將面如金紙的
月兒平放在地,手指搭上腕脈,將一股真氣送了進去。

  月兒雙目緊閉,唇角還有一絲鮮血,苗條柔軟的身子無一處動彈,乍一看,
好似已經過世一般。

  聶陽五內俱焚,連忙俯身貼到她唇畔,等了一會兒,才感到一股微弱鼻息。

  知道她受了外傷在先,江中嗆水在後,正是命懸一線的關頭,他也不再避諱
許多,雙手一扯將緊繫在腰的綢帶解開,匆忙拉松襟口,把濕漉漉貼在身上的內
外衣物盡數敞開,單掌運力,貼在她圓潤雙乳之間,順著氣海將渾厚內力推入肺
腑之中。

  這種不沿經尋脈的法子極耗真氣,才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聶陽額頭就已冒出
一陣細汗,頂門也蒸騰出微薄氣霧。

  足足運了五次勁道,他才把閉在氣脈之中的江水逼到喉頭,他連忙抬起月兒
身子,讓她垂首向下,小心的在掌心聚起一股內力,波的一聲拍在她背後。

  「唔……唔、咳咳!」月兒咳嗽兩聲,唇中湧出一股清水,垂落的雙手跟著
動了一動。

  聶陽抹了把汗,不敢稍停,又將她放倒在地,雙手按在纖滑腰肢之上,緩緩
向上推起。此時月兒上身幾近赤裸,肋側一片紫紅瘀傷觸目驚心,他心中一陣刺
痛,小心翼翼繞開傷處,往上推去。

  雙掌自肋中併攏,帶著月兒胸腹濁氣繼續上行,手背不可避免的碰到那兩團
柔綿彈聳之物,他胸中一蕩,連忙凝攝心神,將視線扭向那片傷處。

  這次,從月兒唇中湧出的,卻是一股污濁腥血。聶陽連忙撕下一塊中衣,抬
起她後腦將污血擦淨,出指一探,原本游絲般的氣息總算粗濁了許多。

  他這才長出了口氣,知道妹妹性命無虞,一番運功,身上衣服已被蒸乾,他
脫下外袍蓋在月兒身上,緊繃的心緒甫一鬆弛,週身的細小外傷紛紛叫囂起來,
加上精力損耗過巨,只覺四肢百骸無一處不酸軟刺痛,登時癱坐在地,不願再動。

  歇了片刻,他精神稍稍振作了些,起身摸索一番,身上物件大半丟在江中,
銀票都被泡爛,只剩下幾塊碎銀,火折也已濕透,不可再用。他又往月兒的暗袋
中找去,總算叫他找到兩個瓷瓶,一個應該是不巧被鐵槳掃到,瓶底碎裂,裡面
丹藥被沖刷成黑色殘渣,滲在布中。他把另一瓶拿出,打開塞子嗅了一嗅,是女
子愛用的清香創膏,雖然效果泛泛,但總算聊勝於無。

  掀開袍邊,他將那些蜜漿一樣的濃稠藥膏倒在掌心,細細抹在月兒傷處。那
藥膏香氣撲鼻,也不知放了多少香料在裡面,讓他甚至懷疑這是否就是用藥瓶裝
了女兒家的香膏。

  塗好了藥,聶陽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圍,一片碎石淺灘,江邊沖積了一層灰泥
河沙,沿江還能看到縴夫留下的深深足窩。往裡不遠,便是繁茂樹林,此時已過
傍晚,天色昏暗,根本望不清其中情形。

  在數里寬的江面上一番隨波逐流,總算也是到了對岸,只是不知此刻身處的
南岸,到底位於何處。

  不論如何,總不能在這江邊過夜,水面寒風吹來,他身體精壯倒還無妨,月
兒昏迷之中衰弱不堪,必定會大病一場。他俯身脫下月兒身上濕衣潮裙,一併用
她外衣包了,兩袖打結紮好,自己則脫到僅剩襯褲蔽體,將暖干的衣物一件件套
在她身上,用手指按了按傷處,確定她雖然傷及筋骨卻並未波及內臟,肋側胸骨
應該也只是裂傷,並不礙及搬動,這才放心將她抱起,摟在懷中離開了河灘闊地。

  月兒意識也稍微恢復了些,迷濛中雙手摟住了聶陽脖頸,低低痛哼了幾聲,
仍未醒轉。

  江邊這片密林頗為蠻荒,往裡走了不到半里,就已灌木叢生荊棘密佈,連條
獵人踏出的小徑也尋找不到,聶陽無奈,只得折返到沿江一線,心中仔細思量一
番,猜測並未漂出太遠,總不會東至澤州境內,多半已經身處翼州北界。

  沿江向東而去,應該能找到漁村寄宿,身上的散碎銀子,總夠他和月兒安身。
他判斷了一下方向,不願暴露在河灘之上,便沿著林邊一路東行。

  不曾想,這一走,便足足走了一夜。

  一直到天色微明,那彷彿不見邊際的森林才總算到了盡頭,而近岸處的江面
上,也看到了正在撒網捕魚的小船。聶陽頓時覺得渾身一鬆,險些軟倒在地。

  這一晚不曾合眼停步,又抱著昏睡的月兒,他的體力精氣早已竭盡,若不是
靠著一股意念支撐,他早已倒下。

  看著遠處離江岸不遠的幾排木屋,他拖著沉重的雙腿費力挪了過去。幾個正
在補網的漁婦遠遠注意到他們,站起身驚疑不定的往這邊張望。

  他盡力又走了兩步,張嘴要喊,卻覺喉中嘶啞乾澀,發不出任何聲音。一隻
寒梟從身後林間發出一聲高亢鳴叫,旭日東昇,金光破雲而下,正射入他向東而
望的雙目之中,頓時眼前一陣輝光燦爛,週身的力道被抽的乾乾淨淨,再也提不
起半分,全部的意識,恍若被丟進一個巨大烘爐之中,炙烤消融。

  他最後一個念頭,就是讓軟倒的身體,墊在月兒身下,不叫她直接摔在這碎
石灘頭……

  意識被彷彿無窮無盡的痛楚喚醒,一股股陰寒真氣在經脈中狂舞,讓他的身
體好像被丟入了玄冰洞窟深處,找不到一絲熱氣。

  王落梅內功天賦過人,又是玄陰之體,煉出的桃花內力深厚異常,趙雨淨資
質平平,但有玄寒體質傍身,功力雖不精純,那至陰至柔的女子精元卻是混然一
氣,這兩股本已大半化入經脈的真氣,此刻陡然失了控制,真如五臟六腑間脫出
一條荊棘毒龍,令他腹如刀絞痛不欲生。

  身體就在這樣的寒痛交加中衰弱下去,他想要振奮精神,四肢百骸卻都提不
起一點力道,連指尖也無法移動半分。

  「哥,哥!」耳邊似乎傳來月兒焦急的聲音,可那聲音顯得如此遙遠,連方
向也辨不真切。

  一柄硬物抵在他的唇邊,能嗅到鮮美的魚湯香氣。他試圖張開嘴,但乾澀的
雙唇好像黏在一起,下頜也使不上一點力道。

  身子好像被扶了起來,靠在了什麼東西上。一股內勁暖洋洋的從頸後傳來,
試探著想要渡過給他,可那些內力才一行到經脈之中,就被奔湧的陰寒真氣一卷
而空,化為烏有。

  一隻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運力,總算讓他張開了口,跟著,一勺魚湯倒
了進來。腥香滿口,這湯汁意味著力量,意味著生命,他努力想要嚥下去,可渾
身的肌肉卻好像都已被凍僵、麻木,只能絕望的感覺那熱湯順著唇角流出。

  這……這就是失去控制的九轉邪功帶來的痛苦麼?將來真要自廢武功之時,
是否也是要體會一樣的滋味?

  那柄勺子又嘗試了一次,魚湯依舊沒能落入腹中,而是順著唇角盡數被布巾
笑納。持勺子的人似乎失去了耐性,他分明聽到了瓷勺被憤憤丟在桌上的聲音。

  難道……就要這樣……死在這裡麼……疲憊開始佔據了全部的腦海,他怔怔
的想著,心神向著不知何方的虛無飄去。

  這時,他的身體被向前摟去,一隻溫軟的小手按住了他頸後穴道,跟著,他
的下頜再被捏開,旋即,一股幽香襲近,嫩若初櫻的兩片香滑薄唇緊緊貼住了他
的嘴,一口魚湯緩緩哺度過來,頸後穴道一股真氣衝上喉頭,硬是將那裡打開,
讓這口魚湯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口中魚湯咽盡,那櫻唇便即離開,應該是去喝了一口,再度喂來。

  如此反覆,不知多少次之後,才告結束。

  身體貪婪的吸收著補充來的養分,疲憊漸漸壓過了刺骨的痛楚,能迅速恢復
體力的沉沉昏睡,終於在唇齒殘留的餘香中姍姍來遲。

  痛楚再次回到腦海中時,聶陽總算恢復了控制經脈中內力的底限精力,他也
顧不上睜眼醒來看看週遭環境,意識混沌未明,身體已經本能的開始去運起幽冥
九轉功,壓制掌控脫縛斷韁的奔走毒龍。

  費了一番功夫,內功總算行至正軌,自斷陽脈後,功力無法以大周天往復,
為了自愈,他唯有以任、督、帶、三陰等經脈運小周天循環強行散功斂氣。如此
療傷極費精力,不多時,他身上便滲出一層大汗,連被子也黏在身上。

  「哥,你在運功療傷?」耳邊傳來月兒驚喜的低呼,緊接著又道,「啊喲,
怎麼汗出得這麼厲害?」

  聶陽全神貫注,既不想也不能回答。月兒也知道利害,不再作聲,怕他走火
入魔。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經脈中恢復的真氣總算超越了流竄的陰柔內息,一點點
收束起來,強行押入氣海。待到大功告成,他徹底放鬆強提的心神,直覺週身上
下每一處肌肉都酸痛難當,渾身脫力,唯有靈台一片清明,倒不至於再昏睡過去。

  「月兒……」他開口喚了一聲,喉中一片乾澀火燙,聲音低啞刺耳。

  「先別說話,我去給你倒杯水。」腳步聲先遠後近,伴著月兒喜悅的話音,
「十八個時辰,你就喝了一碗魚湯,現下出這麼多汗,不喝點水,豈不是要活活
干死。來……」

  他虛弱的被扶起,順從的靠在妹妹身上,一小口一小口將清水抿入唇中。

  真未曾想到,受傷的明明是月兒,最後虛弱不堪倒下來的,卻是他。雖然自
嘲,他心中倒也明白,落水之後後沿江漂流,水性平平的他已經損失了大半體力,
上岸之後大耗真元向月兒施救,之後又赤身露體沿江奔波,行至晨曦降臨之時,
便已透支了所有精元氣血,全憑著一股意念才沒有倒下。

  若不是丹田中有尚未收歸己用的幾股真氣趁機作亂,反而激活他週身血脈的
話,他這次絕不會如此昏睡一場就能痊癒,怕是少說也要大病纏身數月。

  幾口水下去,他稍稍精神了一些,雙目眼皮黏連,睜起來竟還有些費力。他
想抬手揉去眼前乾澀,手指動了一動,上臂一酸,還是沒運上力。

  月兒將他放下,柔聲道:「你等下,我去去就來。」

  「嗯。」不知她要做什麼,聶陽也不願多想,自顧將殘餘的絲縷內力運至雙
臂,一點點流過胳膊上的筋肉,讓麻木的血脈隨之漸漸暢通。

  這時身上一熱,一塊熱乎乎的布巾蓋了上來,月兒一邊為他擦著身子,一邊
輕笑道:「上次見到哥哥這麼光溜溜的模樣,好像還是八年前呢。」

  聶陽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或者說,卻不知說什麼才好。月兒只是照顧他
這病臥在床的哥哥,他若出言抗拒,反而顯得心中存了邪念,只好默不作聲,隨
她去做。

  熱巾子一點點擦乾他身上汗漬,怕他著涼,月兒沒有撩開被子,而是將手臂
探入被中,由胸至腹,從腹到胯,轉分雙腿,沿外側而下,連他足趾腳底,也都
擦得乾乾淨淨。又洗了一把之後,這次卻連他雙腿內側也未曾避開,將突起的筋
肉擦拭乾淨後,順勢連胯下那處也抹了一把。

  她也不覺難堪,反而略帶羞澀的輕笑道:「好大的汗腥氣,等你能動彈了,
可要好好洗個澡才成。」

  將布巾丟開,月兒坐到床邊,掌心運上一股柔勁,幫他仔細按揉著各處肌肉。

  從前月兒還未去風狼處拜師時,聶陽練功累極,癱躺在床上,她便會坐到他
的床邊,用一雙小手幫他一處處按摩過去。

  「哥哥,我給你揉揉,就沒事了。」曾經的稚氣言語,與此刻的柔聲呢喃重
於一處,讓聶陽恍惚間一陣暖意。

  「唔……」雖仍酸痛難忍,但四肢確實已漸漸能夠動彈,聶陽忍著筋骨酸麻,
用力一挺,終於坐了起來。他抬手蒙在眼上,眼角積了厚厚一層干眵,用力一揉,
紛紛碎落,這才如釋重負,將雙目睜開。

  這是江岸漁村常見的平頂木屋,看上去已有些年頭,牆壁滿是潮痕,幾串干
魚吊在窗外簷下,隨風輕晃。屋內陳設更是簡單,一桌一凳一床,皆是原木糙制,
屋角一張木櫃,也已壞了櫃門,僅剩抽屜可用。

  看四處蛛網落塵,到也不像有人長居的模樣,多半是他臨時躺了進來,才有
人草草收拾了一下。

  「非逼著我伺候伺候你,才肯睜眼。」月兒輕聲笑道,起身從桌上端來一個
破口瓷碗,「喏,再喝點水,你出汗出的連布巾都擰了兩水,可別再嚇我了。」

  聶陽接過水碗,手腕一軟,晃了一晃,月兒連忙在旁扶住,索性抱著他的肩
背,端碗餵了過來,「你可別把被子灑濕了,這裡夜風涼的很,沒可換的,非要
再病不可。」

  他側目望了月兒一眼,抿了口水,緩緩吞下。

  來時被他包入外袍夾在腋下的那包衣裙也想不起是半途掉了還是帶到了這裡,
月兒此刻穿著一件藍底白花的粗布小褂,腰上繫著粗麻,修長雙腿裹在一條黑色
布褲之中,褲腿挽起,外面圍著件灰色圍裙。她一頭如雲烏髮都包在一塊花巾中,
露出小巧雙耳,和一段如玉似雪的頸子,猛一眼看去,真是個俏生生的漁家少女,
絲毫察覺不到江湖氣息。

  「怎麼?我穿的粗陋了些,哥哥就不認識了麼?」月兒將空碗放回桌上,倒
滿熱水晾著,口中打趣道。

  挽起的褲腿下,是一截渾圓緊實的小腿,纖巧的足踝下,赤裸的腳掌踩著一
雙木鞋,白生生的水嫩動人,聶陽不自覺望了過去,心神微蕩,連忙將視線拋向
別處,道:「咱們……這是在哪兒?」

  月兒回身坐回床邊,笑道:「已經是翼州地界了。咱們本就靠東,你那晚走
了一夜,若不是轉了向,肯定抱著我走進澤州境內去了。」

  「轉……向?」聶陽皺了皺眉,只記得那晚不停沿著河流方向東行,早晨也
是面朝東方,不曾記得繞過彎子。

  「你開始是沿著龍江沒錯,可你又沒抱著我再渡一次水,那是怎麼過了金翅
河的?」月兒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拆出一塊燒餅,想來是早就揣在懷中暖著等
他醒來,「吶,喉嚨沒那麼干了吧?來吃點乾糧,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醒,
不敢留多了。」

  聶陽接過咬了一口,明白了轉向指的是什麼。龍江在翼州境內有條向南支流,
也就是月兒說的金翅河,那晚他無心細想,只是一路望水而行,不辨方向,結果
跟著金翅河的流向,先往西南繞了一個大彎,最後才折回東路。

  也好,真要到了澤州,按順峰鎮的位置,他還要折向西南,斜穿大半個衛州,
途經中京都城,平白多費了無數路程。

  「這裡的人心地很好,哥你放心養身體就是。」月兒怕他噎到,起身又把水
碗端了過來。

  「你呢?你的傷怎麼樣了?」聶陽嚥下口中食物,側頭看著妹妹問道。

  月兒笑嘻嘻的起身站定,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無人,刷的一下將那小褂撩起一
截,露出肋下一塊巴掌大小的烏青,「你看,已經沒什麼了。挨那一下的時候我
還以為骨頭斷了,醒了後我自己摸了摸,應該只是裂傷,虧得哥哥及時給我上了
藥。謝家給的傷藥,還真挺有效。」

  「好好,你快放下吧。」月兒撩的甚高,那掀起的布褂下,幾乎看到了一團
白生生的物事,沉甸甸露了一個小邊,聶陽連忙錯開視線,道。

  月兒低低笑了一聲,將小褂整好,過來坐到聶陽身邊,細聲道:「哥,我被
打到江裡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當然,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一定會救你的。」聶陽輕輕歎了口氣,展臂
環住了妹妹的身子,互相依偎。

  眼前,不自覺地又滑過了當年的那一幕,赤裸的母親、橫死的父親、嗚咽聲
被他死死捂在口中的妹妹和幾乎咬碎了口中牙齒的他……他晃了晃頭,驅走了那
些回憶,擔心的問道,「也不知道,盼情他們現在是否平安無事。」

  月兒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口氣依舊溫柔無異:「盼情妹子武功高強,就
算敵不過,脫身總不成問題。至於那趙姑娘,她是死是活,又有什麼緊要。」說
到最後,終究還是對一路與聶陽同寢的趙雨淨流露出鮮明不滿。

  聶陽也不願對她詳說客船底艙炸裂之事,既平添幾分不快也於事無補,索性
先放到腦後。

  但想要暫時忘卻對雲盼情的擔憂,又談何容易,那被滾滾濃煙吞噬的身影,
只要閉上雙目,就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體力恢復大半之後,聶陽總算與漁村中的諸人打了照面。這村子儘是些生性
樸實的漁民,攏共不過幾十戶人家,彼此都沾親帶故,依水傍林,在這金翅河畔
與世無爭,過的倒也安詳平和。

  村中大半姓章,連同人數較少的劉、陸兩姓,便是這裡全部人丁。章姓雖然
人多,公推而出的村中領袖卻是陸家族長,負責斷理村中諸事。聶陽暫住的那間
陋室,原本是那位族長次子臥房。那兒子自幼喜好冒險,總想著習得一身武藝闖
蕩江湖,年紀輕輕,便跟著偶然途經此處的跛腳劍客一去不返,只留下一間空屋、
一把木劍和一隻他大哥為他編的草蟈蟈。

  平時那裡總是放些雜物,村裡人救下了聶陽兄妹無處安置,這才搬了幾件家
具過來,騰出地方讓他們二人安身。

  陸家長子、三子都已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兩個女兒一個遠嫁他鄉,一個嫁入
村中章家,這諾一個家中,也就剩下那年過五旬的族長,與他身邊的一妻一妾三
人而已。

  聶月兒與那族長遠嫁他鄉的女兒年紀相仿,幾句柔聲細語,便輕易便討得了
那三個寂寞老人的歡心,恨不得將這兩人永遠留在家中,當作兒女對待。

  月兒醒後從不當著人面叫聶陽哥哥,陸家老者自然不疑有他,只當是江湖上
的落難俠侶,清處房間後,還特意叫人抬了一張寬敞些的木床,好叫他二人可以
共寢。

  此前那晚,月兒就是躺在聶陽身旁,摟著他的胳膊香甜入夢。

  月兒如此一說,聶陽自然也不好揭破,幸而月兒並未提及自己姓氏,聶陽報
上姓名也不會被疑同宗,不好讓妹妹背上兄妹同寢的質疑目光,聶陽只得對其他
青年投來的艷羨目光照單全收,將錯就錯認下了情侶之事。

  私下本想與月兒好好說清,哪知道她一陣嬌笑,緊緊摟住了他臂膀,將飽滿
柔軟的酥胸毫無空隙的貼了上來,布褂之中並無兜衣,他手臂幾乎能感覺到似有
一顆軟中帶硬的花苞,正貼著他輕輕摩擦。

  還想再做說明,就聽月兒搶道:「哥,你那麼討厭我麼?只是裝作一對尋常
男女,你也不願意麼?」

  聶陽偏頭看去,就見月兒一張俏臉滿是委屈,杏眼淚光盈盈,眉心那一抹幽
怨直透入他心湖深處,激起軒然大波。

  心頭一軟,他忍不住蓋上月兒手背,輕輕撫著,低聲道:「你知道,我不是
那個意思。」

  月兒幽幽的望著他,默然片刻,突道:「哥,你我本非兄妹,對麼?」

  聶陽一怔,心中微感慌亂,道:「我既是……」

  他才開了個頭,就被月兒抬手摀住了嘴巴,她直直緊盯住他,聲音溫柔無比,
輕輕道:「哥,這世上我只有你一個了。我不理會你有多少妻妾,我知道,我一
定是與他們不同的那個。你我不是親生兄妹,我會如現在這般對你,而就算你我
真是親生兄妹,我也絕不會改變半分。爹娘慘死之時,天地之大,世人之多,卻
只有哥你緊緊抱著我,保護在我身邊。那如今我要愛你,與你同生共死,與他們
又有何干?」

  月兒目光閃動,恨意微浮,咬牙道:「若是不來煩我,倒也罷了,若是抬出
倫常大旗想要將我趕走,莫怪我沒學會什麼叫手下留情!」

  這話她明裡在說世間旁人目光,暗裡指的什麼,聶陽卻是清楚無比。他稍覺
心驚,想要勸說妹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真硬要說和月兒之間僅是純粹的兄妹之情,怕是連他自己也騙不過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見他們半晌未曾出來的老婦顫巍巍探出了半邊身子,
喚道:「月兒,來吃飯了,淨是膩著情郎,叫你男人餓了肚子,你還要心疼。」

  月兒甜甜應了一聲,拉著聶陽手便往外走去,笑道:「是是是,到頭來還是
我自己心疼,多謝陸媽媽提點,我們這就來啦。」

  這江邊小村平常大概也輕易不見什麼外人,這一頓飯,陸家子女都到了不算,
還來了幾個近親,足足在圍籬小院裡坐滿了三桌。

  被江水泡濕的髒衣早已被熱心的老婦洗淨晾乾,聶陽穿回一身勁裝,束好外
袍,雖然還是顯得有些疲倦,但在這院中已是足夠出挑的英俊青年。月兒很乖巧
的沒有換回本來衣裙,仍穿著陸家女兒年輕時穿過的粗布衣褲,就像這村中出落
的一個俏美漁家少女。

  或是羨慕或是曖昧或是祝福,被這樣認定的眼神所包圍,讓聶陽略感尷尬。
不過飢腸轆轆,粗茶淡飯他也吃的香甜。

  他並未受什麼內傷,精氣神飯後便飛快的恢復,月兒咯咯笑著陪陸家老人聊
天,他便回到房中盤坐調息。

  足足半個多時辰,月兒才微紅著雙頰興沖沖的回來。

  聶陽吐一口長氣出來,收功坐定,看月兒十分高興,不禁問道:「聊了什麼,
叫你這麼高興?」

  月兒嘻嘻一笑,坐在桌邊倒了碗水,喝了一口,才道:「陸媽媽偷偷對我說,
他們這村子水土養人,女人成親後都生養的十分順利。他們這兒有很久沒辦過喜
事了,說要是咱們不介意,不如在這裡成親,一定能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娃。」

  聶陽微皺眉頭,道:「那你怎麼說?」

  月兒瞄他一眼,別開頭道:「我能怎麼說,只有笑而不答咯。我說好的話,
你肯和我在這裡拜堂麼?」

  「說什麼傻話。」聶陽輕歎道,「咱們明天就該離開了,別再亂想,好好休
息吧。」

  「哥,為了你,我也可以喊董家姐妹一聲姐姐的。」月兒撐著臉頰,歪頭看
他,發上的頭巾順手解了下來,黑瀑頓時散在背後,清亮月光下更顯光華。

  聶陽心中微亂,道:「按禮數,你還是叫她們嫂子的好。」他這才注意,月
兒的臉頰似乎紅的頗不尋常,「你……喝醉了?」

  月兒吃吃笑道:「陸姐姐帶來的家中私釀,喝起來香的很,不過勁頭那麼小,
我又怎麼會醉?」

  聶陽不願與她再多糾纏,說得越多,他心中的悸動便愈發明顯,不經意間,
甚至想起那晚在城外野郊心神動搖的激情,登時面皮微燒,扭身躺倒床內,也不
寬衣,貼在牆邊道:「早些睡吧。有什麼話,咱們明天上路再聊。不快些去找盼
情他們,我終究沒法安心。」

  屋中靜謐片刻,月兒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床邊,緩緩躺了下來。她看了看聶
陽讓出的大半空間,唇角微翹,逕自挪了過去,胳膊直接搭在了哥哥身上,呵出
的溫氣輕輕噴在他頸後。

  聶陽後背一緊,鼻息也重了幾分,卻並未拿開她的手,也沒有說話。

  她並沒繼續,而是瞭解了什麼一樣微笑起來,翻身躺回到另一邊,自語般低
聲說道:「其實,若是不理會江湖上那些煩心的事,也不去想什麼血海深仇,就
這樣沒有旁人,只有哥哥和我,一起生活在這種安靜偏僻的村子,才是最讓我感
到高興的事呢。」

  「我還有一個師妹,一個師弟,風狼的名號,本就不適合我,要不是為了早
日出師好回去找你,免得一年只能見上幾面,我根本就不想習武練功。父親母親
都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現在連姑姑也不在了,這次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我真
的在想,你我費盡心思去手刃了仇人,就能真的快樂麼?難道……不是咱們能生
活得更加愉快,才是最重要的麼?」

  月兒低聲說完,也不管聶陽是否聽了進去,便將薄被展開,輕輕鋪在兩人身
上,閉目睡了。

  聶陽悄無聲息的翻身過來,看著月色下妹妹沉靜安然的睡顏,有那麼一瞬,
竟真的想到了放棄這一切,就這樣靜靜的生活在一個這樣的村子裡。

  但那只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轉眼間,邢碎影溫文爾雅的笑容便又浮現在眼
前,徹骨的恨意頓時讓他捏緊了拳頭。

  之前昏睡了將近二十個時辰,再怎麼平心靜氣,一時半刻聶陽也難以入眠,
索性閉上雙眼,將那幽冥九轉功又運行起來,安定經脈心神。

  到了中夜,聶陽正進入天人合一之境,氣血順暢無比之時,突然聽到身邊傳
來極輕的聲響。他微微睜目,往側方掃去,卻見月兒悄悄掀開被角,輕輕摸下了
床,將頭髮在背後束攏挽起,踩在地上將那雙木鞋拎起,輕手輕腳溜出房門。

  這是要去哪裡?

  聽到門外竹籬吱呀作響,顯然月兒並非僅僅到院中而已,而是出了家門,不
知往何方而去。

  聶陽翻身坐起,猶豫片刻,明知此處無人會武,月兒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心中還是有幾分擔心,穿好鞋子也跟了出去。

  木鞋鞋印在月光下極為清晰,雖然月兒的人影已經走得看不見了,追尋過去
倒也不難。

  他卻沒想到,這一路跟隨,竟走出了數里之遙。

  越走心中疑惑越重,他忍不住放緩腳步,仔細觀察周圍環境,慎重考慮起來。

  最初還是沿著河流漫步,接著好像發現什麼一樣,腳印驟然轉向,走向一片
稀疏矮林。他打量一下周圍,倒是有幾個可以用作明顯標記的地方,想必是提前
問好了地方,到這裡確認後才改變了方向。

  月兒不是第一次到這漁村麼,那她會出來找什麼?

  江南夜風微涼帶潤,吹得他也徹底清醒過來,小心的順著林間鬆軟泥土上的
足印,一步步跟入。夜深無人之地,正是他過人耳力極易發揮的環境,一時間蟲
鳴鳥啼、葉搖獸語,盡數落入他耳中。

  沿著足印走出半里有餘,那金翅河的水浪之聲反而又變的清晰起來,他不禁
疑惑的皺了皺眉,總覺得那水聲似乎有哪裡不對。

  出了矮林,才發現並非金翅河的河流水響,而是面前又多了一條小河,從一
座山腳後蜿蜒流出。

  這裡比起金翅河畔更加安靜荒僻,不過看那河邊草坡斑駁,像是經常有人會
過來這邊。

  他疑竇滿腹緩緩走了過去,藏身在山坡一處突起山巖後,往後方開闊處望去。

  小河源頭是一處水潭,上方山崖泉水流成一道飛瀑,源源不斷灌入潭中,兩
面環山,一面是清脆草坡,草坡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堆衣物。

  看到那衣物,聶陽頓時心中一震,暗道不妙,但一雙眼睛,還是忍不住飄向
了潭水之中。

  果不其然,波光粼粼之中,月兒正垂手撩著潭水,一捧捧擦洗在肌膚上。她
不著寸縷的赤裸嬌軀恰立在山崖投影與皓白月光照耀的潭水之間,水波閃動,她
被垂下長髮擋住的半邊面孔也跟著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歲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可在這種距離下,水面之上露出的大半嬌軀,卻是看
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此時此刻,與江邊危急之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那半隱於水面的豐翹裸臀,
盈盈一握卻又極富柔韌之感的腰肢,舉手抬臂間猶抱琵琶的隆挺酥胸,都在散發
著極其危險的誘惑。

  這已不是那個會騎在他的頭上又笑又鬧的娃娃,也已不是那個扯著他衣角終
日跟在身後、連他練功也一定要坐在一邊看著的女童,這已是一個苗條健美,無
一處不真正成長成熟起來的曼妙少女。

  他緊緊握住了拳頭,幾日未修的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之中。彷彿唯有那痛楚,
才能讓他從眼前美景中移開,定下已經蠢蠢欲動的心神。

  他轉身靠在那山巖上,不敢再看那邊,粗重的鼻息一下下噴出,胸腔中鼓蕩
著被激起的情慾。

  不行,再不離開,就太危險了……面對月兒,聶陽始終難以凝聚起真正足夠
的定力。他平復著胸中激盪的熱血,定了定神,準備離開。

  不料,這時就聽一聲巨大水響,在這安靜夜裡顯得極為刺耳。他連忙探頭望
去,就見潭水上一層層水波蕩漾開來,方纔還在靜靜沐浴的月兒,竟消失不見了!

  糟!難道是有什麼水下猛獸?聶陽心中大急,立刻展開輕功飛縱過去,幾個
起落,就已到了潭邊,先是叫了幾聲「月兒」,不聞回應,頓時慌了神,也顧不
得去脫身上衣物,估摸了一下方才月兒洗浴時的位置,飛身跳入水中。

  那水潭最深處也不過沒頸,月兒所在的地方更是不及腰部,聶陽一扎一竄,
便已到了那裡,雙手一張,閉住氣息便蹲下在水中摸索起來。

  除了些卵石泥沙,什麼也摸索不到。

  他嘩啦鑽出水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正要再潛下去,就聽斜後方一聲嬌柔
低語,如風過花叢,拂進他耳中。

  「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他猛地轉過身來,月兒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手臂擋著豐白酥胸,笑吟吟的望
著他,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頸後,根本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你……知道我來了?」

  月兒俏皮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笑道:「我的耳朵雖然比你差些,可也差
的不是太多。」

  「我……」他還想再說什麼,可驟然間,月兒的赤裸嬌軀就這樣近在咫尺,
讓他登時忘記還有什麼話可說,喉中一陣乾渴,忍不住咕嚕嚥了一口唾沫下去。

  「只要是我的事,哥哥一定會不假思索過來的。」月兒緩緩走向他,水紋在
兩人中間的水面上一層層漾開,「這種村中少女過來洗澡的地方,怎麼會有危險?
你若是仔細想想,便知道我在騙你。」她從水中摸到聶陽的手,拉了起來,放在
自己抬起的手臂下,少女充滿彈性的青春淑乳,就這樣直接放進了他的掌心,
「我知道,即使我騙了你,你也不生我的氣的。這世上,只有你永遠不會怪我…
…」

  熱血奔騰著流入四肢,清涼的潭水也無法壓制他升騰的心火,他的手指情不
自禁的蜷曲,顫抖著握住了月兒送來的嫩滑乳丘。

  「月兒……」他開口喚道,聲音略顯嘶啞,「你的傷……沒事了麼?」

  月兒笑彎了雙眼,輕聲道:「原本是痛的,哥哥一摸,就好多了。」

  這是上次在孔雀郡外,聶陽情關失守前月兒說過的話,此刻一模一樣的語句,
在類似的情境下說了出來。

  而這一次,絕不會再有人來打擾。

  絕對不會。

  薄弱的心防終於崩碎,他展臂抱住月兒,情潮開始在週身奔流,他低下頭,
忘情的親吻著妹妹還沾染著潭水的肩頭,潤澤瑩白的肌膚被他吮吻過去,便泛起
一片細小紅暈。

  月兒細細輕喘,咬了下唇瓣,從水中摟住哥哥雄腰,低聲道:「哥,水裡好
涼,去……去岸上吧。」

  「嗯。」聶陽茫然應了一聲,摟著她便要轉身。

  「哥,我要你背我。」恍若回到了曾經的時光,月兒撒嬌一樣的笑道,看聶
陽轉身微微彎下身子,立刻笑出一雙月牙,嘩啦一聲赤條條跳到了聶陽背上。

  上到草坡,月兒剛一落地,便從背後摟過他腰前,柔聲道:「對不起,害哥
哥身上濕了個通透,月兒這就給你賠不是。」說著,雙手一扯,已將他腰帶拉開,
外袍剝下。

  聶陽站定不動,聽任她上下忙碌,只在褲子褪下後,抬腿挪開,順勢蹬掉了
腳上布靴。

  銀盤之下,兩人終於變得一般赤裸,猶如初生嬰兒,一絲不掛。

  月兒貼在他背後,撩起他的濕發,櫻唇微分,吻在他頸後,嫩滑丁香夾在唇
間,彷彿要品嚐他身上淡淡汗鹹般,一口口往下親吻過去。

  「嗯……」聶陽輕哼出聲,雙拳緊握,身前雜亂烏毛當中,那一根陽物已經
昂然豎立,盤錯青筋亢奮凸起,好似夜下蛟龍,自亂草間顯出身形。

  月兒雖然大膽,於男女之事,卻始終還是似懂非懂,在聶陽背後親吻一番,
轉到面前仍要如法炮製之時,垂目望見那根粗長物事,著實嚇了一跳,掩口道:
「這……這東西,怎會……怎會變成這樣?」

  記憶仍停在幼時所見的她,怕是還以為那只是根手指大小的玩意,怎知道如
此嚇人。特地向陸家老婦旁敲側擊打探了一番的她,一想到陰陽交泰竟是這麼一
根巨物,頓時只覺雙膝一軟,險些沒能站穩。

  聶陽深深吸了口氣,艱澀道:「你……若是怕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縱然慾火難平,他也不想讓月兒受半點委屈,哪怕為此今晚就走火入魔,他
也在所不惜。

  月兒愣愣望著聶陽胯下雄物,夜風一吹,髮絲揚起拂在臉上,她將頭髮往後
一撥,咬了咬牙,顫聲道:「我才不怕,世間女子都禁受的住,我又怎會不成?」

  她伸手握住陽根,用手指確認了一下粗細,知道此後恐怕再也不會有今夜這
般絕好的機會,將心一橫,投入聶陽懷中,緊張道:「哥,只要是你,怎樣我也
能受的住。不經上這一回,你……你怕是這一生都要將我當作妹妹。若是那樣,
我……我還不如就在這潭中死了的好!」

  連日來對聶陽身邊各色女子的嫉妒之情隨著這一句盡數宣洩出來,那滿腔的
委屈皆凝在她唇畔,她小口一張,恨恨在聶陽肩上咬了一口,「哥,我不願意僅
僅做你的妹妹。我想一直在你身邊,至死方休。」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抱住月兒翹臀,兩人的裸軀緊密無間的貼合在一起,不
留一絲空隙。

  「若是天理不容,就讓我一個人粉身碎骨好了。」在心中緩緩說道,他手上
加力,手指陷入妹妹柔滑彈手的臀肉之中,那一丘軟玉濕氣猶存,細嫩無比。

  「唔唔……」不願意只是被動等待,月兒一邊細聲呻吟,一邊抬頭求索著聶
陽的雙唇。

  他歎息般的吐了口氣,低頭將她嫩紅唇瓣壓住,舌尖微吐,沿著她的唇線輕
柔拂掃,即便胸中已燃起熊熊烈火,他的所有動作,也依然滿含溫柔。猶如懷中
所抱著的,其實是精美瓷器,稍加不慎便會轟然破碎。

  「哥……我什麼都不懂,你怎麼才會快活,也教教我吧。」與他纏綿細吻著,
月兒含含糊糊的問道,雙手不斷在他緊繃的後背上下撫摸。

  胯下已經勃然欲裂,聶陽也無法再忍耐壓抑,聽她如此開口,便抓著她的纖
細手腕引到雙腿之間。濕膩掌心在巨棒週遭摸了一圈,才試探著輕輕握住,那棒
兒最粗之處,竟讓她纖長手指也差上一點不能握攏。

  見她握住,聶陽接著拉住她的手腕,教她前後動作,月兒心思剔透,立刻便
明白過來,五指纖纖將那根東西圈在掌中,來回套弄。

  這般親吻片刻,聶陽喉間咕噥一聲,雙手一摟,已將月兒打橫抱起,大步走
向那疊放整齊的衣物。足尖輕佻,把布褂布褲草草鋪開,彎腰將月兒放下。

  她躺在鋪墊衣物之上,心中還是感到緊張,雙腿不自覺蜷並起來,柔白胸膛
急促起伏,帶動雙乳之上兩點蓓蕾晃動不休。即便如此,她仍不忘叫哥哥快活這
事,手臂伸展,照舊握住那根陽物,汗津津的揉搓滑動。

  聶陽挺著腰背讓她捋動片刻,靜靜享受了會兒,才俯下身子,雙手撐在地上,
低頭吻上那兩瓣飽含期待的櫻唇。

  唇舌嬉戲一番,他向著胸前挪去,舌尖一路滑過浮現一片紅暈的頸下凹處,
鑽入圓潤雙峰間隨著躺臥而展開的山谷。那裡聚了一些薄汗,舌尖舔過,濕滑鹹
香。

  「嗚……哥哥,胸前……好癢。」被舌尖撩撥之處泛起一陣酥癢,月兒微微
抬頭,手掌撫捏聶陽頸後,眼眸蒙起一層霧色,水漾動人。

  他埋頭在那對嫩乳上流連,單掌撐住身體,騰出的一手由上而下,細細的撫
摸著月兒每一寸赤裸肌膚,彷彿要將那週身細嫩觸感,牢牢地印在自己掌中。

  儘管沒有絲毫動用九轉邪功,這溫柔愛撫也一樣足以令懷春少女徹底情動,
月兒只覺四肢百骸無不酸軟倦懶,肌膚熱燙,腹中恍若有一處嫩肌隨著乳尖被吮
入口中而細細抽搐起來,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在身子中心漾開,潭水似的流動出來,
不知不覺,就潤濕了股心那一腔柔嫩。

  單是手掌已無法讓勃然巨物感到紓解,聶陽皺了皺眉,略一思索,側身躺下,
在她那塊烏青上輕輕親了兩下,向著臀股處吻去,同時腰部前挺,將那根陽物,
送到月兒臉頰旁側。

  月兒正被哥哥唇舌撫慰的通體酥麻,酸軟在地不知所措,驟見那巨物逼近,
茫然嗯了一聲,仍是抬手握住,套弄把玩。

  聶陽也不開口說明,只是一路往深處吻去。月兒被吻遍大半個身子,心神俱
醉,在哥哥面前本就不留幾分的羞怯早已拋入九霄雲外,那親吻越向中心推移,
就越覺得舒暢無比,索性也跟著側轉身來,任他隨意舔弄。

  早已對女子身體熟悉非常,他刻意在腹股溝壑間徘徊一陣,又往柔嫩的大腿
內側轉去。月兒自小習武,雙腿緊實柔韌,肌肉充滿彈性,舌尖擦過,便能感到
滑膩肌膚下似有活物在微微抽動,美妙絕倫。

  女兒家股間方圓之地,皆是敏感非凡的要害,被舌尖如此撫弄,自然酸麻徹
骨,酥癢的甜美感覺擰成一股細線,沿著脊骨一路上攀,爆竹般炸在腦海之中。

  月兒禁不住輕輕嬌吟起來,握著聶陽的手指,也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用指尖探了一探,細細草叢之下,已是一片溫膩,他在口中將舌尖潤了一潤,
緩緩湊了過去。品玉含琴,本就令女子極難禁受,舌尖一勾,才在溪谷頂端相思
嫩豆上略略一掃,月兒立時便如遭雷擊,週身一顫,一聲醉人吟哦自唇中流洩出
來。

  見她並未抗拒羞處被親吻一事,聶陽放下心來,一手揉著她的嫩臀,面頰埋
入她腿間,同時當做提醒,將腰胯又向前挺了一挺。

  胸漲腹緊,氣促目濕,月兒心頭被滿滿的喜悅充塞,絲毫不覺羞恥,反而因
那一陣一陣的快活恨不得將雙腿徹底張開,好讓哥哥能動的更加順暢,這時那根
巨物挺到面前,幾乎壓在她唇上,若是還不明白,那也就不是月兒了。

  她學著哥哥的樣子,雙唇張開,探頭吻上他腹底,依樣畫葫蘆,一口口親向
那巨物根部。可到了中心要緊之處,兩人的模樣完全不同,她只好自行發揮,將
那棒兒橫在唇前,嘶溜溜舔了上去。

  雖被潭水洗過,那裡仍帶著淡淡腥氣,滿是男性雄健味道。初時略感難聞,
可埋頭其中嗅的久了,卻讓她莫名感到好聞起來。舔過滿是突起血脈的肉莖,丁
香小舌緊接著貼上龜首,那處與旁邊皮膚截然不同,光滑緊繃,好似一個脹鼓鼓
的血紫煮蛋,讓她好奇的多望了幾眼,順勢探出舌尖,挑了挑黑洞洞的馬眼。

  聶陽舒暢的渾身一顫,怒莖在月兒手中跟著跳了一跳,他心神激盪,吮住那
顆小小蓓蕾吸含舔吻,手指也摸到兩片柔嫩花唇之間,貼合著滑潤溪谷上下輕揉。

  月兒唔唔連聲悶哼,翹麻流遍全身,快活的她連一雙白玉般的嫩足也繃緊挺
直,凌空虛蹬。她握著棒根,想到手指圈環套弄的動作,福至心靈,鬆開下頜,
試探著向前一探,費力的將那巨物,含入口中小半,學著前後捋動的模樣,吮緊
了面頰,以口唇包裹上去,前吞後舔。

  銀盤高懸,皓光如紗,霜白照耀之下,男女裸軀頭腳相錯,纏綿互吻,你在
我的舌尖,我在你的口中,濃情熾烈,到真應了陰陽和合一般。

  月兒口舌之技全然不懂,能給聶陽帶來的愉悅自然有限,可心神上的滿足卻
是極其強烈,聶陽消受片刻,就覺渾身暢快,臍下憋脹,好似陽精蓄積,已經按
捺不住。

  他撤開下體,起身覆在月兒上方,向前一挺,已擠入她本能想要併攏的雙腿
之間。滿是月兒津唾的滑溜肉龜,慢慢頂在了濕淋淋的花徑之外。

  「哥……」她雙手握住他的手臂,緊張又期待的望著他,白嫩的身子,在他
身下微微顫抖。

  「已經……來不及停下了。」聶陽歎息一樣的沉聲說道,俯身壓住了她,一
邊親吻她的頸側,一邊將腰臀向前推去。

  昂揚的陽根緩緩撐開好似塗滿蜜油一般的緊窄膣口,溫柔小心的侵佔入內。

  「哥,」月兒眼角閃動著淚花,忍著腿心一陣強過一陣的脹痛,顫聲道,
「讓我、讓我做你的女人吧……」

  「月兒……」聶陽低沉的喚著身下的妹妹,低頭吻住她的櫻唇,將身體稍微
向後拉開。

  隱約間,危險的預感徒勞的在心底預警,沸騰的血脈中也好似有什麼東西在
傳達著不安。

  可已沒有什麼能再阻止他。

  他盯著月兒淚盈盈的雙眼,緊緊抱住她,用力將昂揚的怒龍送入溫暖濕潤的
窄小蜜穴深處。

  「唔——唔啊啊啊——!」痛楚,但滿含喜悅的嬌美叫聲,從潭邊陡然升起。

  一朵輕雲緩緩飄來,一點點遮住了空中高懸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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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四章

                (一)

  「呃……」乾澀的唇間洩出一道呻吟,聶陽轉動了一下脖頸,頭痛欲裂,他
抬手摸了摸後腦,才想起費力游到近岸之處,卻被江流湧動撞上了一塊突巖。

  若是水勢急些,只怕當場就要腦漿迸裂。

  「幸好我是主角,自帶水、火、墜落免疫啊……」

                (二)

  歇了片刻,他精神稍稍振作了些,起身摸索一番,身上物件大半丟在江中,
銀票都被泡爛,只剩下幾塊碎銀,火折也已濕透,不可再用。他又往月兒的暗袋
中找去,結果摸出兩本被泡透的畫冊,打開一看,儘是些俊美男子,鴛鴛相抱。

  「糟……她什麼時候腐了?」

                (三)

  「哥,你在運功療傷?」耳邊傳來月兒驚喜的低呼,緊接著又道,「啊喲,
怎麼汗出得這麼厲害?」

  ……

  「呃……原來只是鬧肚子麼……」

                (四)

  月兒笑嘻嘻的起身站定,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無人,刷的一下將那小褂撩起一
截,露出肋下一塊巴掌大小的烏青,「你看,已經沒什麼了。挨那一下的時候我
還以為骨頭斷了,醒了後我自己摸了摸,應該只是裂傷,虧得哥哥及時給我上了
藥。XX貼骨通,真有效。」

                (五)

  月兒低低笑了一聲,將小褂整好,過來坐到聶陽身邊,細聲道:「哥,我被
打到江裡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當然,你最喜歡的事情不就是偷看劇本。順便給我也劇透一下吧。」

                (六)

  這話她明裡在說世間旁人目光,暗裡指的什麼,聶陽卻是清楚無比。他稍覺
心驚,想要勸說妹妹幾句,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真硬要說和月兒之間僅是純粹的兄妹之情,起碼也先要讓下面已經硬了的那
根東西軟下來再說。

                (七)

  到了中夜,聶陽正進入天人合一之境,氣血順暢無比之時,突然聽到身邊傳
來極輕的聲響。他微微睜目,往側方掃去,卻見月兒悄悄掀開被角,輕輕摸下了
床,將頭髮撥到臉前垂下,踩在地上將那雙木鞋拎起,輕手輕腳溜出房門。

  「這丫頭……半夜扮鬼嚇人的毛病怎麼也改不過來了。」

                (八)

  他猛地轉過身來,月兒好端端的站在那裡,手臂擋著豐白酥胸,笑吟吟的望
著他,濕漉漉的黑髮貼在頸後,根本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你……知道我來了?」

  「當然,我都偷看過劇本了,怎麼會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敝笱在梁

  風拂潭面,細碎波瀾作響,飛泉入水,清脆叮咚不絕。

  屬於靜夜的低語,自然掩不住雲雨濃情的婉轉嬌啼。

  四分痛楚,六分滿足,滿含激盪飽滿的情意,無論什麼人聽到也會禁不住臉
上一紅的柔媚吟哦,從月兒艷若初櫻的唇瓣之中間或流瀉而出,飄蕩在廣闊無垠
的天地之間。

  滿綴繁星的夜幕化作玄色幕帳,鋪遍碧草的泥土變成無邊軟榻,只要哥哥在,
這便是她的新房,這便是她的鴛鴦繡床。

  「還痛麼?」聶陽與她額頭相抵,竭力穩住胯下搖擺輕柔,啞聲問道。

  怎會不痛。月兒顫著櫻唇輕哼兩聲,手掌仍忍不住握在他有力的臂膀上,死
死捏著。

  此前便已知道處子破瓜會痛上那麼一下,她本以為自己自小習武,身強體壯,
尋常女子盡皆受得,她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哪知道哥哥那一挺之下,腹下頓時好
似戳了一根燒紅鐵棒進來,平時連指尖也不忍弄入的狹小嫩孔,竟被那根手指難
以握攏的巨物一鼓作氣塞了個滿滿當當。

  脹痛欲裂,雙股大張之下,真如被從當中劈做兩半一般。

  若不是滿心的喜悅之情沖淡了那撕心的疼,她只怕當場就要哭出聲來。

  今後……便是哥哥的女人了。她咬緊牙關,只從齒縫擠出細長的低沉嗚咽,
將一雙白生生的嫩腳勾在聶陽腰後,唯恐他嫌弄痛了她,就此撤去。

  她卻不知,此時此刻,天下男子都會是一般的心思,就算天塌下來,只要不
正砸在頭上,便決計不捨得撤出那一根粗莽陽物。

  月兒週身肌肉比起大家閨秀自是結實數倍,健美苗條令人愛不釋手,雙股彈
韌有力不說,連那處銷魂泉眼也比常人更加緊湊細密。聶陽衝開蓬門玉戶,初擠
入那一片綿軟滑膩中時,還道是破瓜所致,才會如此緊窄,便耐著性子溫柔進出,
一點點將裡面層層疊疊的花徑撐開擠展,可不管他如何深入,只要向後撤出,再
探幽徑之時,蕊芯之中便又是柔柔密密裹在一起,和初次攻入並無半點分別。

  要不是月兒一副強忍痛楚的模樣,聶陽還真是忍不下要往那緊致嫩腔中狂抽
猛松一番,又怎麼會捨得就此罷手。

  心中還是擔心月兒疼的太狠,聶陽將那根孽物深深埋入她身子裡面,趴下停
住動作,低頭吻了一下月兒紅唇,有些不忍的替她擦了擦眼角淚痕。

  「哥,怎……怎麼了?」用足跟輕輕壓著聶陽腰眼,月兒蹙眉問道。

  聶陽微微一笑,又親她一口,低聲道:「只是歇一下。」知道她就算再怎麼
痛也決不肯開口承認,他只有先從旁著手。

  月兒雖然滿心疑竇,但閨房情趣她不如聶陽瞭解,只好聽他所言,不過這般
纏綿親吻也是她極為喜歡的事,被蜻蜓點水般沾了兩下,便忍不住婉轉相就,將
兩片櫻唇主動奉上,附送一條滑嫩丁香。

  揮去胸腹中驟然湧現的運功衝動,聶陽只想以單純男子心思,去與月兒交頸
纏綿,少了手上那層功法刺激,自然要多費些細緻功夫。

  依著之前的法子,他手掌上下摩挲,細細撫過月兒光潤滑嫩的裸軀,口唇也
不甘落後,雨點般落在她吹彈可破的耳根頸窩。

  月兒身上隨著痛楚而稍稍失落的酸癢熱流再次浮現,只是與方才不同,此刻
她身子裡面杵著一根又熱又硬的巨物,漲卜卜說不出的難過,那一股股酸癢匯聚
過去,竟然激起一陣強烈翹麻,讓她渾身發軟,懶洋洋的提不起力氣。

  聶陽將妹妹週身大半愛撫數遍,才慢慢將手掌迂迴落在她酥胸之上,一圈圈
揉搓向上攀去,最後虎口一握,將一團軟玉捏在手中,手指曲起,照著頂端漲硬
蓓蕾便是不輕不重的一彈。

  「呃——」嬌嫩乳尖被彈的說痛不痛,說癢不癢,怪異莫名,月兒疑惑的悶
哼一聲,緊跟著奶頭一緊,已被二指鉗住,用指肚壓緊,前後搓弄。

  來回搓了幾十下,乳蕾當中一股股酸意擰成一股細線,直鑽心窩,她被鑽的
連骨頭都酥了幾分,只覺股間那脹痛之處似乎也不那麼難以忍耐,裡面那根一顫
一顫的凶物,好似也可愛了幾分。

  聶陽又搓了一陣,接著弓起腰背,將舌尖按在被捏住的乳尖上,來回撩撥,
同時身子微微一挺,將胯下陽根稍稍動了一動。

  「唔唔……」月兒低吟一聲,捏在他手臂上的五指緊了一緊,並未如剛才一
般用力。

  他沉吟片刻,索性雙膝一挺,墊在月兒臀下,雙手將她一把摟起,變成相對
而坐的親密姿態。月兒挺背拔肩,又坐在聶陽身上,聶陽稍一彎腰,她便像是把
胸前玉兔送入他口中一樣。他自然順勢笑納,張口一吸,嫣紅花蕾就成了他口中
俘虜,任他恣意吮吸,勾舔把玩。

  女子坐在上方,吞吐全由臀股掌控,聶陽抱住她緊繃翹臀上下動了兩下,她
便摸清了門道,將一雙雪白赤足蹬在墊衣之上,腰肢輕擺,猶染著幾絲初紅的緊
致玉門吮住棒身,小心的起落一番。

  「呃呃……嗯!」雙手按住聶陽肩頭,月兒試探著扭動兩下,胸前被親吻的
奶尖兒將那脹痛掩蓋幾分,叫她總算能夠忍耐下來。雪膩玉腿一抬一落,耳中就
聽到哥哥快活的哼了一聲,她心中頓時湧上一陣甜蜜,連那火辣辣的裂疼也顧不
得了,摟住聶陽脖頸,一邊嬌喘連連,一邊腰起臀落,在他懷中赤條條白蛇般扭
搖起來。

  聶陽口中仍不放過那顆紅腫嫩豆,舌尖化作靈蛇,將那小小塔凸反覆纏繞,
空暇雙手則攏住纖腰之下小巧渾圓的兩瓣俏臀,和著她款款扭擺的節拍,旋轉揉
撫。

  因破瓜之痛而減少許多的潤膩淫蜜,終於還是含羞帶怯的再次從蕊芯中滴滴
淌出,鋪順了那根陽物往來坦途。

  氣息愈發促亂,月兒髮鬢汗濕,眼底水潤,一片片紅雲飛上她週身白皙肌膚,
伴著直透骨髓的甜美愉悅,彷彿那根肉杵已舂碎了那團軟軟花心,將一腔嫩肉盡
數碾成升天也似的快活。

  「哥、哥,嗯嗯……哥……哥……啊啊……啊唔唔、唔!唔、唔唔唔——!」
女子情慾大受心境影響,月兒本就期待良久,此刻疼痛褪去,春潮湧上,不一刻
便美的她花枝亂顫,口中嬌呼連聲,在野地裡四下傳蕩。最後好似連這嬌啼也洩
不去胸中憋脹,她彎腰將乳尖從聶陽口中撤去,紅潤欲滴的唇瓣間香舌探出,急
匆匆送入聶陽口中,口舌糾纏相對同時,就聽她鼻後媚音流轉,猛地向下一坐,
四肢蜷緊,牢牢攀住了聶陽身軀,十根秀美足趾拼了命的伸張開來。

  他感到週遭霎時增厚數寸一般,將那棒兒緊緊抓住,握在當中,心知月兒已
丟了身子,初嘗女子無窮妙處,當下放柔動作,在她背後輕柔撫摸,靜靜享受那
蜜穴深處的陣陣吮吸。

  「天……天哪……」月兒有些續不上氣,才依依不捨的放開聶陽雙唇,將下
巴枕在他肩上,仍是嬌喘吁吁道,「我、我可沒想到,會這般暢快。就是將內功
運上十七八個周天,也比不上方才一半的舒服。這……這便是夫妻之樂麼?」

  聶陽低低嗯了一聲,兩人身軀緊密貼合,彼此的心脈都感應的清清楚楚,毫
無縫隙的肌膚下,火熱的血液在奔流,連平緩下來的呼吸,也不知何時進入了相
同的韻律中。

  他還並未達到極樂之境,可他卻已經覺得十分滿足,懷中月兒的喜悅,似乎
就已足夠讓他快樂。

  不過月兒並不這麼認為。

  她剛一從激盪的情慾中恢復過來,就有些失落的發覺,哥哥的那根陽物,並
未如別人所說的那樣出精回軟,反倒是她身子裡面洩出了濕漉漉的一片,滑津津
的說不上是舒服還是難過。她皺了皺眉,輕輕挪了挪屁股,媚穴中那一根巨物跟
著動了一動,又蹭出一股酸麻,「哥,怎麼……還是硬梆梆的?是、是我沒用麼?」

  一想到聶陽身邊那些女子多半個個都能伺候到最後,到了自己,卻這般不中
用,月兒心中一急,還沒等聶陽回答,便扶住他胸膛,雙腳一蹬,將臀股高高抬
起,一枚被瓊漿玉液染得晶亮的紫紅肉龜,登時被抽出玉門之外。

  她本不想抬這般高,只覺下身一空,漲鼓鼓的那根物事竟脫了出去,心裡又
是一急,連忙順著原路向下坐去。

  女子情至極樂之後,餘韻未消之時,週身上下均比平日敏銳許多,月兒不知
此理,只顧著討好哥哥,陽物撲滋一下,便逆著外流淫漿頂了進去。這一下入得
又快又猛,她一個正值加倍敏感之際的嬌嫩少女,如何禁得住。

  「哎?哎……啊啊——」先是腿根一酸,跟著渾身一軟,雙膝眨眼便沒了力
氣,月兒一聲驚呼,腳下一滑,汗津津的臀尖一下便跌進聶陽腿間,那張紅嫩嫩
的小嘴一口便將整根怒莖吞了個盡根,恰好他雙腿麻了,分的稍微開了一些,這
一跌之下,戳的竟比方纔還要深上幾分。

  「哎呀——哥、哥!快托我一把……好酸,酸死人了……」她摟著聶陽脖頸
向上掙了兩下,無奈通體酥軟一副就要魂飛天外的架勢,交合之處啾啾兩聲細響,
沒能抬起多高,反而坐的更實。硬梆梆的尖兒直紮在本就酥軟如泥的蕊芯極嫩之
處,頓時擠出一股汁兒來。

  聶陽微微一笑,抱住她臀峰向上一托,跟著卻是一放,旋即托起放下,玩弄
不休。

  「啊、啊啊、啊、啊啊、哎!哥!你……你停下,別……啊啊、啊啊……」
月兒被頂的連連叫喚,赤白晶瑩的身子上下晃動,連帶胸前的一對玉兔也跟著彈
跳搖擺,令那花苞兒般軟中帶硬的乳尖不斷劃過聶陽胸前。

  心知月兒已不再吃痛,聶陽也就不願再強壓升騰的慾火,本就打開了禁忌之
門,這略顯異樣的心情也讓他的眼神漸漸變的狂猛。

  可他還是停了下來,緊緊摟著妹妹汗濕的腰肢,喘息著柔聲問道:「月兒,
你受不住麼?」

  即便她禁受不住,他也不可能在這種緊要關頭鳴金收兵,但他還是認真的看
向月兒雙眸,等她回答。

  繃緊的小腹抽動了兩下,月兒粉面通紅,埋頭在他肩窩細細喘了一會兒,才
顫聲道:「哥……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剛才……實在太快活了,快活的、快
活的受不了,讓人害怕。」

  聶陽微微一笑,輕輕揉著她隨著氣息起伏不定的酥胸,柔聲道:「那你再歇
一會兒。哥哥忍得住這一時半刻。」

  他知道月兒性子倔強,果然,他才一說完,月兒便咬了咬下唇,輕輕哼著抬
腿向後撤了出去,說道:「我……我才不會那麼沒用。只是那樣坐著,腰酸腿軟
好不難受,你……你容我躺下。」

  說罷,她依舊躺回到鋪開衣物之上,雙手抱在胸前,屈膝分開雙腳,敞開那
潤澤花徑,紅雲滿面看向一邊。

  聶陽深深吸了口氣,壓抑的慾望已讓他胸腹之間隱隱作痛,脹大的陽物更是
血聚一處,跳動的盤繞青筋好似要從中爆開。他伸指在月兒胯下揩了一揩,看著
指尖星點落紅,那絲絲血色,正無聲的告訴他,一切都已無法回頭。

  他提起月兒雙腳,吻了吻那白玉般的足掌,跪伏下來往前一靠,重新嵌入到
那等待著他的醉人凹陷之中。

  「你要是受不住,就說出來。」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他壓在她身上,輕
柔挺入,緩緩抽出,再度奔赴巫山。

  月兒點了點頭,卻緊緊咬住了嘴唇,一副說什麼也不肯再讓他忍耐的神情。
聶陽愛憐一歎,口唇相就,雙手齊出,配合著腰間動作,盡情品嚐著她酥軟柔韌
的嬌軀。

  不多時,月兒的鼻息愈發短促,難耐的酸癢一陣陣灌入她青澀腦海,就和旁
邊那不斷灌入潭水的山泉一般,潭滿必溢,出流成河,不覺間,她緊咬的唇瓣已
經悄然開啟,一聲聲低柔嬌婉的呻吟從中奔流而出,連綿不絕。

  這次她卻牢牢記得,決計不能在對哥哥叫停。

  聶陽緩緩聳動百下有餘,陽根樂趣漸濃,見月兒並不十分難過,便稍稍放開
克制,雙臂架起她腿彎,將她嬌軀彎折起來,腰腹加力,一根粗長怒莖,啾啾作
響的在那腴嫩多汁的花房當中進進出出,掘出香津汩汩。

  雪股大開,俏臀高抬,月兒口中呻吟愈發短促高亢,玉戶大開無防,比起剛
才身子高拋低落之時深淺相仿,速度卻快了不止幾分,直入的她一雙腳掌凌空打
顫,一對淑乳汗染紅雲,懸起纖腰如水磨打轉,被撞至麻軟難當的蕊芯猛然縮成
一團,週身一串哆嗦,又攥緊身下衣料洩了出來。

  花房一緊,咬著當中陽物抽了幾抽,聶陽腰後一陣酸麻,快意大漲,雙手一
提將月兒雙腳架在肩上,抱著她仍自抽動用力的臀尖,將她下身高舉,挺直了身
子往裡送去。

  架起之後雙足靠攏,腿心連帶收緊,又是春潮剛至,月兒那狹小嫩穴立時便
窄了幾分,膨大龜首沒入其中,軟滑嫩肉慾阻而不得,平添三分銷魂。不光聶陽
更加快活,月兒也被磨的蜜津橫流,濕漉漉將下方一片臀肉染的映月反光。

  「唔——哥!哥……啊啊——」滿含情意的歡聲半途梗住,月兒櫻唇大開,
小巧舌尖半露在外,一雙美目似泣非泣,緊盯著聶陽滿是汗水的臉龐。

  他向前一傾,巨杵結結實實砸在花徑盡頭,月兒啊的叫出一聲,纖腰跟著一
拱。他毫不停滯向外一牽,傘沿一路刮出,月兒嗚的一聲悶哼,肩背隨之一挺。
他如此大起大落重重弄了十幾下,月兒才彷彿將梗在喉中的一口濁氣吐出一般,
暢快淋漓的叫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自然又是一次極樂。

  渾身每一寸骨頭都酥了八分,月兒軟綿綿任那硬物依舊抽動,身上連迎合的
力氣也尋覓不著,唯一還能動彈的,就僅剩下胸前搖晃不朽的一對兒奶包。

  舌尖冰涼,鼻頭儘是汗珠,縱然月兒再怎麼倔強好勝,也不得服軟,告饒道
:「哥,嗯嗯……你、你慢些,月兒,月兒真的不成了。啊、下面……下面酸、
酸死了。」

  聶陽之前克制太過,幾乎沒有多少舒暢積蓄下來,後來起了性,又怕妹妹初
嘗滋味禁受不住,心中始終留著餘地。他一路都有趙雨淨排解情慾,並不太過渴
盼,見月兒已經飽嘗個中樂趣,一副雨後嬌花的滿足神情,心中也感愉悅,便忍
下蠢蠢欲動的陽精,逐漸放慢下來。

  月兒鬆了口氣,本想著稍稍休息一下,再強撐著幫哥哥弄軟了那根棒兒,哪
知道那棒兒雖慢了下來,卻突的冒出一陣涼氣,凝成一根根細絲,隨著進出動作
一下下搔在花徑嫩肉之上,酸軟徹骨。

  「嗯嗯……啊啊啊——」那反覆撩搔頃刻便讓她渾身緊繃,尤其聶陽壓來之
時,一股熱流向上竄至玉門頂上那顆嬌嫩紅豆,一陣盤繞,麻的她雙腿一夾,險
些漏出幾滴尿來,不幾下,就又要洩身。

  所幸她還有一絲清醒,並未沉浸在這新鮮的愉悅之中,疑惑道:「哥……怎
……怎麼回事?裡面……裡面涼絲絲的,好、好古怪……」

  聶陽猛然驚醒,才發覺自己剛剛壓下蓬勃情慾,那幽冥九轉功就不知不覺運
轉起來,竟和勤修心法之人睡夢中依然可以調息運功一樣循著本能而動。

  他可不願將九轉邪功用在月兒身上,連忙凝神收回,可緊接著,慾念又再度
昂揚勃發,蒸的他額角隱隱抽痛。

  不敢怠慢半分,聶陽心知此時唯有一種解決之法,只好伏身望著月兒雙眸,
柔聲道:「月兒,你……你再稍微忍下。」

  說罷,他不敢再有絲毫保留,將月兒緊緊抱住,飛快的抽送起來。

  「哎——啊啊……哥……哥呃呃——」月兒正要叫出聲來,櫻唇就被他緊緊
壓住,含住丁香小舌,扭轉吸吮,將她一腔歡叫,堵成酥軟綿長的嬌吟。

  一隻白嫩秀足伸向草坡,用力蹬住鬆軟泥土,纖纖十指勾在緊繃背後,蜷曲
抓撓,原本躺在衣物之上的瑩潤裸軀,生生被頂至挪開半截,一頭烏髮披散在青
草之中。

  足足一炷盤香功夫,月兒也不知在哥哥背後留下多少抓痕,也不知道擅自使
力的牙關是否咬破了哥哥嘴唇,甚至不知自己此刻是在天上還是人間,只知道無
窮無盡的快活好似洶湧江浪,將她一次次拋起,丟到那極樂巔峰所在。

  到最後,月兒耳邊只隱約聽到哥哥驟然粗濁許多的喘息,跟著唇舌一鬆,股
心傳來一陣融化般的甜美,好似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猛地噴灑進來,週身大小經
脈一剎那全部被舒暢佔據,讓她覺得哪怕此刻便死在當場,也沒有絲毫遺憾。跟
著,她腦海一片發白,只剩下閃爍的金光,她自己彷彿在叫,可聽上去卻十分遙
遠,她又彷彿在用力,卻不知要把這力氣用向何方……

  待到心神自九霄雲外歸來,月兒才發覺自己已不在哥哥身下,而是綿軟無力
的蜷縮在那結實有力的的懷抱之中,一隻溫熱穩定的手掌,正輕柔的撫摸著她的
背脊。

  心底湧上一股閒逸至極的倦懶,她偏了偏頭,在聶陽頸側張口輕輕咬了一口,
輕笑道:「頭一次時我就覺得已是天大的快活,真沒想到,人還能夠舒服到那種
境地,方纔那會兒,我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聶陽懶懶嗯了一聲,將她摟的更緊了些,另一手順勢將運功搓干的外袍拉開,
搭在兩人肚上,低聲問道:「還痛麼?」

  不說她還沒有在意,他這麼一問,她才留意到腿間那經了狂風驟雨的細嫩花
房,激情褪去,被掩蓋的痛楚才慢慢顯露出來,不過比起破瓜之初要輕微的多,
好似皮膚擦傷一樣,隱隱熱辣刺痛而已,不過明明已經閉攏的陰穴,卻仍像有什
麼東西戳在裡面一般,覺得十分古怪。

  她稍稍挪了挪腿,雙股內夾,紅腫花唇收擠一處,這才讓她真真切切疼了一
下,口中「哎呀」叫了一聲。

  她探手一摸,稀疏烏草之下,那一片軟嫩園地比平時隆起幾分,兩瓣豐厚外
唇微紅髮腫,指尖壓了一壓,確是有些痛楚。這一摸,手上沾了一些黏膩漿液,
她抬手舉到面前,藉著月光一望,白裡透紅的指尖蹭著些米粥般的濁汁,滑溜溜
的透著一股淡淡腥氣。

  「這便是哥哥的陽精麼?」她端詳一陣,暗暗將腰肢下沉,臀股上抬,好叫
下身內裡那一腔命種不至外流,柔聲道,「陰陽交泰,男精入體,就能懷上娃娃
了吧?」

  聶陽撫在她背後的手掌驟然僵了一僵,不多時,便又接著動作起來。他默然
片刻,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倒不是他情慾稍減之後心下反悔,而是他仍在後怕方纔那擅自運行的幽冥九
轉功。他對月兒的情意即便是混淆了親情與愛慾,但程度卻是真切濃烈,遠超身
邊任何女子,此次跨出了最為艱難的一步,心中除卻隱隱的不安,儘是充盈腦海
的歡喜,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要對最疼愛的妹妹施展那九轉邪功。

  可他卻偏偏用出來了。

  若不是月兒不知那是行功手段疑惑叫出了口,只怕直到她全部內力奔流瀉入,
他才會發覺警醒。而月兒要是知道,按她性子,必定會強撐著一言不發,把身上
那些功力,絲毫不剩的交給他。才不會管他是否情願。

  一時間,他也理不清到底是強壓情慾導致了邪功發動,還是一旦雲雨交歡,
毒龍便會伺機而動。這其中區別頗大,甚至可以說性命攸關。縱然對這些女子情
誼有薄厚之分,他卻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因他失控脫陰而亡。

  董劍鳴的前車之鑒,還近在眼前。

  夜風清涼,熾熱情焰漸息後,赤裸的二人也感到一陣寒意。月兒縮了縮身子,
道:「咱們回去吧。總不能放著好好的空屋空床不睡,在這邊過夜。」

  聶陽再次嗯了一聲,坐起身來,將濕漉漉的褲子合在掌中,運功揉搓。他自
斷陽脈之後,使不出陽剛內功,若是靠運功時身上提升的熱度去烘,對真氣損耗
太大,反倒不如運起陰柔內力將潮氣逼出布料,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月兒的衣褲只是沾了些草葉泥土,拍打一下就可穿在身上,她一邊束上腰帶,
一邊笑道:「一身都是泥,這個澡可是白洗了。」

  聶陽望了她一眼,問道:「你一開始便算計好了麼?」

  月兒蹦到他身後,踮起腳尖雙手摟住他脖頸,咯咯笑道:「人家可沒那麼深
的心機,只不過知道大半夜出門,哥哥八九不離十不會放心就是。」

  「那我要是沒跟來呢?」聶陽忍不住回手拍在她臀上一掌,笑道,「你就在
這邊灌上滿肚子夜風麼?」

  月兒跳到他背上趴穩,在他耳垂上親了一口,道:「你當我是傻子麼?我本
來問村裡的大姐時就是打著沐浴的旗號,你不跟來,那我就洗乾淨了,回到床上
再想辦法。這種大事,我不洗的乾乾淨淨,豈不丟人?」

  聶陽背著她往回走去,無奈道:「我要是睡得沉了沒有跟來,你回去也是打
算弄醒我啊?」

  月兒皺了皺鼻尖,隔著他垂下的頭髮咬了他後頸一口,悶悶道:「那是當然,
你一直惦記著身邊的紅顏知己,不肯在這兒多呆一天,明日就要啟程,我再不…
…再不出手,等你身邊有了別的女人,我又得苦等機會。我才不要。」

  「月兒……」聶陽長長歎了口氣,柔聲道,「即便你我並無血脈親緣,你總
算也是我的妹妹。成了當下這種情形,將來不知會惹出多少是非,你當真能全不
在乎麼?」

  月兒冷哼一聲,道:「我不在乎。他們如何去想,如何去說,與我何干?我
憑什麼為了他們不指指點點,就要違拗自己心意,孤零零看著你娶妻納妾?我心
中不歡喜,他們可不會說好話來哄我。」

  聶陽將她身子向上托了一托,苦笑道:「你能不在乎,那就再好不過。」

  從鼻後輕輕哼了一聲,月兒低聲道:「哥,其實在意最多的,就是你吧。」

  他心中一顫,不知如何回答。

  月兒哧的一笑,回手撥開他頸後頭髮,吐舌舔了一口,道:「你肯定是怕你
給我找的那些嫂子不高興變成我的姐妹,堂堂影狼傳人,怎能這樣怕老婆。」

  聶陽也故作輕鬆,笑道:「我要是真的怕老婆,你該怎麼辦?」

  「我?」月兒先是怔了一下,跟著嬌笑道,「我該好好喝上幾杯慶祝一下,
反正除非我早早死了,否則你怕老婆遲早就是怕我,我能有什麼不樂意?」

  聶陽只得道:「看來一切事了之後,我還要快些找到親生父母,改回原姓才
行。」

  「找不到也無妨。」月兒心滿意足的懶懶笑道,「大不了我隨便改個趙錢孫
李什麼的姓氏,嗯……不如就姓岳,到時候咱們成了親,我就是聶岳氏。叫起來
也順口。」

  聶陽微微一笑,不再答話。他背著月兒一路往回走去,心中不禁想起當年帶
著她在野地玩耍後的情形,她玩得累了,便嚷著教他背她回家,往往走至半途,
就怕在他背上香甜睡去。那時他尚且年幼,背著她一路走回去,總要累出一身大
汗,雙腿酸腫,卻樂此不疲。她也總會在晚上醒轉後溜到他的床上,替他揉著小
腿,笑瞇瞇的說道:「月兒給哥哥揉揉,揉揉就不痛了。」

  彷彿心有靈犀,猜到他正想什麼一般,月兒笑道:「哥,比起上次你背我走
這麼遠的時候,我是不是重多了?」

  「我反而覺得輕了。」聶陽望著垂在他身前的一雙小手,隨著他的步子一晃
一晃,輕聲道,「大概,是哥哥比那時侯有力氣了吧。」

  「是啊……現在,哥哥已經是武林高手了呢。」月兒橫起手臂,勾住他的脖
子,突道,「要是把我練來的內力也給了你,你是不是就能更有把握殺掉邢碎影
了?」

  聶陽雙手不覺一緊,沉聲道:「不必。我現下武功大進,與他正面較量,未
必會輸。那人勝在心思詭秘難測,行事不擇手段,你如果將內力交給了我,沒了
武功自保,他一心尋你下手,我反倒更難尋到出手機會。你既然有了做餌的覺悟,
也總該讓我安心。」

  月兒懶懶打了個呵欠,口氣與聶陽記憶中的養母有了幾絲相像,「看到謝姑
姑,我才徹底明白,練得一身絕世武功又能怎樣,終不如守在自己心愛之人身邊,
相夫教子來的快活。」

  「這話叫你師父聽見,不知要把她氣成什麼模樣。」聶陽微微搖頭笑道。

  「她有什麼顏面生我的氣,你是不知道,」月兒咯咯笑了幾聲,附耳在聶陽
耳邊,低聲道,「她當年為了我師公,辦下的那些事情才讓人哭笑不得。我來好
好給你講講……」

  此時聶陽已走回到金翅河畔,沿河回返,一路河水淙淙,林葉沙沙,耳邊聽
著月兒低低柔柔的講述著她師父當年的那些故事,掌中托著她隔著一層粗布依然
滑嫩彈手的大腿,背後偎著兩團綿軟玉丘,鼻端儘是少女玉體淡淡的清香,恍惚
間心醉神迷,竟也有了只盼這路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虛妄心思。

  宴終會散,曲終會斷,路,也終會走完。

  聶陽已走得很慢,可藉著淡淡的月光,眼前還是出現了遠處漁村的昏暗輪廓。

  緊接著,他停下了腳步,背後原本放鬆的肌肉登時繃緊,緩緩蹲下,拍了拍
月兒的腿,將她放下。

  月兒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昏暗的漁村錯落的房屋縫隙間,竟然閃動著火把的
光芒。

  火把顯然不會僅有一隻,否則,如此明亮的夜色下,村民房屋遮擋的空地上
不會映起隱隱的紅光。

  聶陽側頭看了月兒一眼,低聲道:「多半是追來的敵人。小心些。」

  月兒緊鎖眉頭,心中惱恨這班人早早追來大煞風景,不悅道:「這幫惡棍,
早晚叫他們都去陰曹地府報道。」

  「我去看看情形,你在那邊林子裡等我。」聶陽略一思忖,拍了下月兒手背,
說道。

  「不行,要真是敵人,那些漁民多半要糟,你必定不肯袖手旁觀,我不跟去,
誰來幫你?」月兒聲音壓低,語氣卻十分堅定,不容反駁。

  聶陽探頭望了一眼林中,那邊也並不是什麼可以令人安心的地方,只好道:
「好吧,不過你傷口還沒痊癒,又……又剛經人事,身子必定不便,不到萬不得
已,不許出手。你若不答應,就乖乖躲到林中。」

  月兒還想再說,才邁開一步,就覺腿間一陣不適,施展身法之時,定然更受
影響,只得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

  聶陽遠遠望了一望,漁村房屋恰好擋在火光與他們二人之間,逕直走去也不
必太過擔心。

  建在河岸灘頭的木屋,大多為了保持地面乾燥下樁架起了地板,有些離河近
的,屋底與地面足足有將近三尺空隙。

  木樁之間一片黑暗,正是絕佳的藏身之所,與月兒匍匐從屋後鑽入,聶陽領
在前面,小心觀察著外面情形,貼在靠暗處的一側趴下身子,偏頭向外看去。

  持著火把的六七個精壯漢子扇形散開,照亮漁村房屋最密集處邊上的那塊平
整空地,離聶陽所在大約數十丈遠。此外,還有四五個人影在昏暗處走動,一個
極為高大的身影站在當中,手中持著巨大鐵槳,不必看清也認的出正是混江閻羅。

  江上那一場爆炸,果然傷不到這終日在水面上討生活的惡匪。

  這種距離能聽到的只有大聲的呼喝,聶陽低聲叮囑了月兒兩句,屏住氣息,
小心的將身子探了出去,扒住架高的寬厚木板向上一翻,滾入屋前簷下的陰暗之
處,跟著貓腰縱出,幾個起落,已到了緊挨著那群人的房屋側後。

  那屋底低了許多,若要進入只能完全趴在地上,一旦被發現動手極為不便,
聶陽只得另尋他法。他來回打量一番,選定了旁邊那間木屋。那屋頂上多了一個
鋪曬東西的支架,雖然難以完全遮擋身形,但此刻夜深,火把光芒照耀不到,還
稱得上安全。

  他回頭確認了一下,月兒仍呆在原地沒有動作,他這才放下心來,趁無人注
意輕快的閃到那間房後,貼著粗糙木壁,無聲無息的攀了上去。

  大概最早的影狼也常做這些刺探窺視的暗巧行當,傳下的輕身功夫裡,壁虎
游牆這種打鬥時毫無用處的技巧十分精純,除了狼影幻蹤外的正宗身法反而威力
平平。

  架起的布上,擺滿了曬乾的鹹魚,腥臭撲鼻,聶陽捏鼻皺眉,留下一線唇縫
呼吸,從那一片鹹魚上探出了頭。

  如此位置,視野開闊許多,以他耳力,來人的話語也聽得清清楚楚。

  當中站定的混江閻羅一臉怒色,一道鮮紅劍創從他耳根劃過腮幫,一直穿入
下巴,手上的鐵槳槳頭被削去一角,不難猜出是與誰交手造成的結果。

  在他身前,七八個婦人少女瑟縮著抱在一起,幾個青年頭破血流倒在地上,
手足猶在抽動。

  混江閻羅眉上橫肉動了一動,掃了一遍面前眾人,口氣中滿是不耐,喝道:
「說!那一男一女為什麼不在!難不成大半夜的他們偷偷溜了?還是你們這些混
賬扯謊騙我!」

  陸家么女也在人群之中,抽抽搭搭用衣袖擦著眼睛道:「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明明大伙睡覺時候,他們還在屋裡休息的呀。」

  「我說得那個帶著劍的小丫頭,你們有沒有人見過?要是有人能說出那個臭
丫頭在哪兒,你們騙我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說!」

  「好漢,我們真沒見過你說的那個丫頭,這兩三天我們只收留了那一男一女,
在沒有別人了。」

  「是啊是啊,我們這種偏僻小村,十天半月也不來一個生人的呀!」

  「我們真沒騙您,句句屬實啊!」

  那些女子驚駭萬分,七嘴八舌的哭腔攪在一起,一股腦鑽進旁人耳中,聒噪
無比。

  「閉嘴!」混江閻羅暴喝一聲,周圍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抽泣
聲,他惡狠狠道,「你們這些賤人,嘴裡沒有半句實話!明天一早,我非把你們
的舌頭一條條割下來不可!」

  大概是知道目的無法達成,混江閻羅也要在這裡休整一晚再做追擊,跟著僅
剩那一隻右眼在那些女子身上掃視一番,哼了一聲道:「不過今晚你們誰能伺候
好本大爺,倒是可以考慮放她一條生路。」

  周圍的房屋中登時傳來隱隱約約壓抑的抽氣聲。顯然,無數怯懦的村民,正
躲在薄薄的木板之後,傾聽著外面的動靜。想必這些女子中還有他們的家眷,才
會有人忍不住發出驚怒交加的克制聲音。

  但緊接著,混江閻羅粗壯的手臂一揮,鐵槳重重砸在地上,泥沙飛揚,力貫
千鈞,周圍的房屋中,頓時死一樣的寂靜下來。

  那些女子渾身一顫,連哭泣也不敢大聲,只有緊緊抱成一團,把臉埋入人群
之中。

  混江閻羅並沒有多少耐心,他大步上前,一把揪起一個二十三四的婦人,也
不看臉,五指向下一扯,粗布短卦嘶啦一聲從當中裂開,一雙柔軟的奶子陡然暴
露出來,他探手捏了捏,呸的一口唾沫吐在那婦人胸前,「娘的,生過孩子還這
麼小!」一揚手,把那婦人丟給一旁一個漢子。

  那漢子面露喜色,一把將婦人摟進懷中,雙手上下撫摸,把一對奶子揉的來
回亂轉,那婦人也不敢反抗,只有嗚嗚低泣。

  聶陽壓下心中怒火,想要等這幫人進屋休息,再設法一一除掉。想來他們不
會急迫到當眾淫樂才對。

  混江閻羅又拉了三四個女子出來,看過後挨個丟給手下。到了下一個,拉起
來卻是個面相極老的村婦,在河邊風吹日曬,這些漁婦村女本就姿色平平膚色黝
黑,這村婦看上去多半有四十餘歲,就算看著顯老,也絕對是已過中年。

  「日他娘的!這是誰給老子帶過來的?是打算讓老子認個乾娘麼?」混江閻
羅勃然大怒,獨眼環視一圈,瞪得周圍手下紛紛低下頭來,不敢看他,「這種魚
干,我才吃不下去!壞了老子的心情!」

  那村婦本以為自己逃過一劫,還沒來的及慶幸,就聽混江閻羅冷哼一聲,提
著她腰帶將她猛力向上拋去。她驚叫著被丟上數丈高的半空,惶恐雙眼就看那獨
眼巨漢獰笑著在下面舉起了手中鐵槳。

  這一漿迎上,必將那村婦打的筋骨盡斷,絕無生機。

  若能仔細思忖片刻,聶陽多半還是會壓下怒意忍耐下去,可電光火石性命攸
關,師父深印於他心底的訓誡讓他本能的做出了反應,雙手一抬,將那帆布連帶
魚乾一股腦掀向混江閻羅,同時雙足一蹬,身形如箭直射出去,凌空將那村婦抱
住,半空飛起一腿踢在對面手拿火把的一個大漢面門,順勢一翻,將那村婦穩穩
放在地上。

  一旦出手,便絕不能浪費一瞬之機。他雙足甫一著地,立時展開狼影幻蹤步
法,斜斜一竄,閃至另一人身畔,圍繞在旁的眾人之中僅有一名漢子用的是長劍,
他也只有直取該人奪下兵器,才有與混江閻羅一戰的可能。

  不料那人反應不慢,知道不是聶陽對手,竟轉身跑向一邊。

  狼影幻蹤偏重騰挪閃避,並非輕身追擊之法,聶陽第一招撲了個空,連忙急
縱過去一掌印向那人後心。

  一招之間,驚怔了的眾人已經回過神來,混江閻羅也一槳撥開了滿頭魚乾,
大步衝向聶陽。

  不容再有任何閃失,聶陽面色一沉,陰寒內力洶湧而出,幽冥掌風凌空外吐,
那持劍大漢全無躲避之力,彭的一聲悶響,口吐鮮血向前撲倒,卻把手上長劍壓
在了身下。

  「你這小子竟真的躲在這裡!給我乖乖躺下!」雷霆般的喝聲震得聶陽靈敏
雙耳嗡嗡作響,他錯步向旁一滑,躲開混江閻羅巨力縱劈,可也離開了那持劍漢
子的屍身。

  此時站在平穩堅硬的陸上,聶陽輕功得以施展充分,雖然較難欺近混江閻羅,
但對手也不那麼容易傷得到他。

  等那些嘍囉反應過來,要拿村民當作人質之時,就真的大勢已去,聶陽腳下
不敢停頓,一邊飛身閃躲,一邊挑起數塊碎石,扣在掌中,趁著混江閻羅一招橫
掃,凌空躍起甩手將碎石打了出去,正中一個分到一名婦人的漢子眉心。

  那漢子慘叫一聲向後摔倒,那婦人這才醒轉過來,連滾帶爬的衝向了一邊的
房屋,一個漁民開門將她迎入,緊緊關上了房門。

  這一逃之間,混江閻羅又追擊了數招,沉重鐵槳在空中漸漸運轉如意,帶著
勁風一式快過一式,聶陽一邊躲避一邊分心用飛石當作暗器打傷那些手下,腳下
稍微慢了一瞬,就覺左臂一痛,被那鐵槳槳頭掃中,一塊布料帶著一層皮肉橫飛
出去,熱辣辣一陣劇痛。

  那些嘍囉漸漸明白了聶陽心中介懷之事,互相望了一眼,紛紛舉起手中單刀、
分水刺,向抱成一團的女子們逼近過去。

  「逃啊!」聶陽情急,左手運足真氣一掌托出,大喝聲中迎向斜砸而來的鐵
槳。

  卡嚓一聲,他左腕如被巨石砸中,劇痛徹骨,但幽冥掌力也將那鐵槳來勢硬
生生削去了六分,他緊接著運起畢生功力,影返勁道直透槳身,將那剩餘力道,
盡數轉向他側後,同時右掌直擊而出,印向混江閻羅胸口。

  混江閻羅不得已撒手後撤,那鐵槳裹挾殘勁直飛而出,正中他一個手下肋側,
砸的那手下鮮血狂噴,被頂飛丈餘,立刻便不再動彈。

  聶陽身前壓力頓時大減,雖明知這是向混江閻羅急攻的大好時機,卻不得不
先去救那些連逃都已經腿軟的女子。他與混江閻羅雙雙縱出,一個奔向自己鐵槳,
一個奔向圍攏的嘍囉。

  人未到,凌空掌力先至,最先靠近那些女子的大漢才伸出手來,就覺肩頭好
似被一塊巨冰撞擊,身子一震便被打飛出去。

  「站起來!跑啊!」聶陽雙掌一分,逼退兩人,怒喝道。

  幾個女子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轉身向著沒人圍來的地方跑去。剩下幾人也互
相攙扶著試圖站起,可連膝彎都在搖晃,又如何跑的動。

  兩個漢子知道聶陽分身乏術,轉身向逃走的女子追去。聶陽正自情急,就見
黑暗中一抹倩影閃來,五指如鉤一把捏住一個大漢喉頭,喀的一聲碎於指尖,順
手抄過那大漢手中兩把分水峨嵋刺,揚手甩出其一,月色下烏光一閃,從另一漢
子左耳刺入,右耳穿出。

  一見這殺氣逼人的手法,聶陽便知道月兒已經現身出手,心中頓時一寬,手
起掌落,又將一個欺近漢子斃於掌底。

  「讓開!」混江閻羅揮槳殺來,大喝聲中,手下紛紛閃開,讓出便於他出手
的闊地。

  有月兒護著剩下這些女子,聶陽總算安心少許,向旁一縱,將戰局帶離無辜。

  混江閻羅應該是沿途搜索了一天,氣色並非很好,儘管巨力依舊驚人,但出
招揮舞間,已能看出一絲疲態。聶陽沒了後顧之憂,少了兵器在手,全神貫注使
出幽冥掌來,綿密陰柔的掌力配合詭秘莫測的狼影幻蹤,間或靠影返往那飛舞鐵
槳火上澆油一下,如此耐著性子與混江閻羅周旋,反而更見成效。

  「啊!」

  「哎呀!」

  這時,連聲慘叫響起。卻是那些女子恢復了行動能力,逃回家中,剩下月兒
沒了顧忌,將一把分水刺當作短劍,殺入那些嘍囉之中。

  混江閻羅眼見今夜大勢已去,關外駝龍與鬼王蛇往另一個方向追擊而去,絕
無出現在此地幫他的可能,心中一怯,戰意登時洩了七分,獨目藉著揮槳出招四
下張望,開始尋找退路。

  高手生死之戰,分神必定會付出代價。

  混江閻羅舞成一團的鐵槳稍稍緩了一下。

  就那麼一下。

  他想到聶陽會趁這個機會攻進來,卻沒想到他會這樣攻進來。

  聶陽也看出了對手正在謀劃逃離此地,他不願給這漁村再惹是非,殺氣驟盛,
恰好此時那鐵槳的招數中出現了這樣一個幾乎不算是機會的機會。

  他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喀嚓」,刺耳的骨裂聲中,聶陽將已經受傷腫起的左手硬生生卡入力道稍
緩的鐵槳軌跡之上,這一擊讓他掌骨碎裂,卻也給了他一次全力出手的機會。

  這次,被削弱到極限的鐵槳終於在影返的操控下轉向了主人的胸膛,完全被
捲入影返漩渦中的混江閻羅強撐著靠一身蠻力不被牽引,卻再難阻止失控的槳頭
結結實實的砸在胸前。

  他哇的吐出一口污血,鐵槳脫手,龐大的身軀踉蹌著向後退去。

  聶陽一擊得手,後招盡出,幽冥掌中的殺招破冥通天凝於右手,無聲無息拍
向混江閻羅胸前。

  幽冥九歌除九轉功外,其餘各門武功殺招均叫做破冥通天,但使用之際卻各
有奧妙。聶陽火候稍差,這一掌的三重陰勁僅能摧出兩重。

  混江閻羅猛地一腳蹬入泥土,強穩住身形,雙臂一錯,在胸前迎接聶陽這如
影隨形的一掌。看似輕飄飄的掌風,卻在相接之時驟然暴出一股內勁,凝如利錐,
混江閻羅是外家高手,那裡抵擋的住,只聽一聲悶哼,雙臂筋脈俱被擊傷。

  緊接著,第二重掌力好似巨浪拍擊,層疊湧來。

  第一重利錐仍在,第二重力道已至,恍如重錘砸釘,尖銳的痛楚一剎那便透
過混江閻羅格在身前的雙臂,透入胸腹之中。

  這一招極耗真元,但效果也極為明顯,如果再有第三重破散之力,混江閻羅
登時便要內腑盡碎,立斃當場。

  不過這二重破冥下來,混江閻羅也受了極重內傷,面如金紙大汗淋漓,一隻
獨眼幾乎要瞪出血來,彷彿馬上便要跪倒在地。

  聶陽一招得手即刻退開數步,左手受傷頗重,出招完後,整條左臂都酸麻難
當,腕部傷筋斷骨,短期內怕是無法恢復。而且那一招他用的並未熟練,隨便出
手一次還好,全力一擊之下餘波反震,氣海之中如遭刀絞,隱隱作痛。

  混江閻羅在江上掙命多年,耐受能力絕非常人可比,受了如此重的內傷,依
然能掙扎著站起,無力再去取那鐵槳,踉蹌著向後退走,仍想逃命。

  「哼,今日你還想走脫不成?」也不知是否在怨恨這班人攪了原本期待的一
夜柔情,聶月兒的語氣森冷無比,彷彿與清涼夜色融為了一體。

  「臭娘們,看老子受了傷,想來撿現成便宜不成!」混江閻羅滿面大汗,步
履虛浮,仍舉起拳頭,做出凶狠的模樣。

  月兒朱唇微勾,新蛻初苞的她連笑容也平添了幾分嫵媚。

  只不過,這嫵媚之中,滿含殺機。

  想來腿間創痛已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月兒倩影一晃,身形輕盈如常,霎時
便到了混江閻羅身邊。

  「淫賊,今日便是你的報應。」月兒冷冷說道,玉掌一翹,將混江閻羅最後
凝力擊出的一拳托起,纖腰一擰,肘尖正頂在他腋下,旋即雙手一扭,內力貫處,
那粗壯手臂中頓時一陣噼啪連響,骨節盡碎。

  「啊——!」混江閻羅一聲慘嚎,嚎聲剛起,月兒的拳頭已經砸碎了他的下
巴。

  緊接著,揚起的拳頭伸出一指,順勢戳進混江閻羅僅剩的一隻右眼之中。

  「哼,髒了本姑娘的手。」將手指上的污血隨手擦在混江閻羅胸膛,月兒淡
淡說道,跟著屈膝一頂,運力撞在他胯下禍根之上。

  原本喉間還在發出痛苦低喘的巨漢陰囊遭襲,一張黑面立刻脹的紫紅,渾身
抽了幾下,暈厥過去。

  「月兒,殺了他吧。」聶陽微微皺眉,開口道。

  「這種惡賊,讓他死都便宜了他。」月兒啐了一口,大概是想起了江上那一
遭生死浮沉,但側頭看了一眼聶陽,還是蹲下身來,舉起那把分水刺,刺入了混
江閻羅仍在汩汩冒血的眼窩,緩緩推至沒柄。

  這漁村,連今晚也不能再待了。聶陽回頭望著那邊的房屋,窗口似乎有幾雙
眼睛膽怯的望著這邊,原本擺放著網架的空地,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屍體。

  安寧,似乎很難在他身邊持續太久……

  他緊了緊衣襟,夜風,似乎比方才涼了許多。


===================================
乳硬助性 第七十五章

                (一)

  「還痛麼?」聶陽與她額頭相抵,竭力穩住胯下搖擺輕柔,啞聲問道。

  怎會不痛。月兒顫著櫻唇輕哼兩聲,手掌仍忍不住握在他有力的臂膀上,死
死捏著,顫聲道:「You stuck it in the wrong 
hole!」

                (二)

  心底湧上一股閒逸至極的倦懶,她偏了偏頭,在聶陽頸側張口輕輕咬了一口,
輕笑道:「頭一次時我就覺得已是天大的快活,真沒想到,人還能夠舒服到那種
境地,方纔那會兒,我都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對了,我好像看到一個坑坑窪窪的空地上插著一面有星星有橫條的旗來著。」

                (三)

  聶陽背著她往回走去,無奈道:「我要是睡得沉了沒有跟來,你回去也是打
算弄醒我啊?」

  「你要不跟來,我回去就弄死你。」

  「……」

                (四)

  彷彿心有靈犀,猜到他正想什麼一般,月兒笑道:「哥,比起上次你背我走
這麼遠的時候,我是不是重多了?」

  「嗯,你現在得有一百五十多斤了吧?」

  聶陽,卒。

                (五)

  當中站定的混江閻羅一臉怒色,一道鮮紅劍創從他耳根劃過腮幫,一直穿入
下巴,手上的鐵槳槳頭被削去一角,槳面上刻了一行大字「雲盼情到此一遊」,
不難猜出是與誰交手造成的結果。

                (六)

  「我們真沒騙您,句句屬實啊!」

  那些女子驚駭萬分,七嘴八舌的哭腔攪在一起,一股腦鑽進旁人耳中,聒噪
無比。

  「閉嘴!」混江閻羅暴喝一聲,周圍立刻安靜下來,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抽泣
聲,他惡狠狠道,「你們這些賤人,嘴裡沒有半句實話!一個個鼻子就快長的把
對面人戳穿了,當我沒看過童話啊!」
2014-3-7 15: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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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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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鬼蛇出洞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雲盼情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這句話,藉以提醒自己。

  小心的用連鞘古劍撥開面前的長草,她緩緩抬起腳,用足尖試探了一下是否
有陷阱在前。

  她是正追擊螳螂的黃雀,只不過,黃雀的身後,還有一條蛇。

  一條鬼王蛇。

  眼前又浮現出那瘦削猙獰、帶著陰狠淫笑的面孔,她臉頰隨之感到一陣刺痛,
鬢邊彷彿又重溫了那天冰涼鋒利的蛇形短劍劃過的森冷觸感。

  一道嫣紅的傷疤,自鬢角,劃出了一道鮮艷的弧線。

  她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那道疤痕,唇角浮現一絲苦笑。若是叫師伯見了,那
盤龍谷裡有多少蛇子蛇孫,也不夠他殺。

  一道疤,總比一條命要好。

  她將手放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天的事。比起回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在
等著她。

  殺掉那些螳螂,救回那只蟬。

  那只叫做趙雨淨的可憐寒蟬。

  上岸後,她只用了七個時辰,就找到了趙雨淨。

  金翎與另外兩個少女死士,把趙雨淨保護的很好,江上的混亂,並沒讓她們
太過狼狽。這讓她更有了幾分相信,那場突如其來的爆炸,是董凡為了脫困而使
出的手段。

  對趙雨淨始終生不出任何好感,她思忖再三,決定隱藏行跡跟在後面。一來
想觀察一下趙雨淨是否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二來,從一上岸,她就被鬼王
蛇牢牢地盯住,使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法徹底擺脫,如果她貿然現身,讓鬼王蛇認
得了趙雨淨,豈不是平白給他多豎了幾個靶子。

  方向確是朝著與慕容極約定的地方,這讓她稍微有些安心,更多的精神放在
防範不知何時會突然出現的鬼王蛇身上。

  三天裡,他們交手了兩次。鬼王蛇給她留下了一道破相傷疤,她削掉了對方
半邊耳朵作為回禮,勉強算是不分勝負。

  但形勢,正在一點點的變差。

  鬼王蛇可以放心的吃喝,放心的休息,只要保證不斷了她的行蹤,就可以安
逸的追逐在她身後。

  而她不行。

  鬼王蛇絕不是會光明正大下手的敵人。那三天中,她吃下的每一口東西都小
心無比,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只有在設下各種能提醒她的機關後,才敢在不
容易被察覺的地方,合上眼睛假寐片刻。

  她知道,鬼王蛇在等她崩潰,等她疲倦到極限,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那一刻。

  她本已想好了一個計劃,一個有些危險,但卻能引出鬼王蛇,讓她再一次嘗
試將他擊敗的機會。

  只可惜,她還沒能開始,就失去了機會。因為螳螂捉去了蟬。

  刷拉——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一瞬間緊繃起來,右手緊緊握住劍柄的同時,
左手也扣住了一把柳葉飛刀。

  草葉晃了幾晃,一隻兔子探出了頭,泛紅的眼睛瞄見了她,長耳朵抖了一下,
噗嚕鑽進了草窩之中,消失不見。

  她吐出口氣,將飛刀收起,耳朵仔細的聽著林中每一個聲音,撥開草叢向前
走著。

  這裡已經是螳螂窩的範圍,剛才她已經毀掉了一個簡單的套索,如果她追來
的時候大意一些,現在她已經被高高吊在樹上,等著隨便什麼人來隨便怎麼炮製
她。

  她還沒搞清楚,這幫螳螂究竟是什麼人,是山賊?還是什麼黑道幫派的分舵?

  唯一清楚的,就是金翎、趙雨淨她們四個女人,現在都在對方手裡。

  她只想到了金翎和那兩個死士武功都還算不錯,保護沒什麼仇家的趙雨淨,
應該綽綽有餘才對。卻忘了那一行四人,都沒有什麼江湖經驗,只要最簡單的迷
藥,就能輕易讓她們變成秀色可餐的俘虜。

  那些男人也毫無疑問那樣做了。追擊到他們第一個落腳處的她,發現了兩身
被撕碎的衣物。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兩身衣物屬於那兩個死士。

  那兩個死士雖是少女,姿色卻只能說是平平,她本覺得趙雨淨容貌極美,金
翎千嬌百媚,應該首當其衝遭難,這才急匆匆追來,沒想到反而是那兩個木頭人
先被群賊蹂躪。

  白布襯褲上點點猩紅,真是觸目驚心。

  趙雨淨的死活,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她還是一路追了過來,一直追到這荒
蕪人煙的山林之中。

  也許,她只是不想聶陽有什麼遺憾,也許,她只是心腸太軟。

  啪,又一條套索被她用劍鞘破去,不願順著那條林中小徑上山的結果,就是
不得不面對這些簡陋但有效的陷阱。

  方纔路過的一個陷坑,裡面的竹矛上還穿著一具腐壞大半的屍體,那濃烈的
臭味倒是暫時壓住了她腹中的飢餓。

  追來的這兩天半,她只吃了幾顆野果,只在一顆參天大樹的枝丫上藉著濃密
的樹葉睡了半個時辰,只喝了一次水。

  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她的肌肉依然充滿彈性和力量,在聶陽身邊很少展現
出來,被清風煙雨樓烙印在她靈魂中的那一面,徹底從沉睡中甦醒過來。她就像
一隻身材嬌小動作敏捷的雌豹,悄無聲息的向著獵物前進。

  獵物就出現在不遠處,她伏低身子,放慢腳步,讓風吹林葉的聲響掩蓋她踏
開草葉的足音,耳朵仔細的捕捉著新出現的人聲。

  應該是兩個人在邊走邊說,交談的聲音由遠及近。

  「得了得了,甭抱怨了。到了鎮上,咱們從辦貨的銀子裡拿出十幾兩,去窯
子裡快活快活。」

  「呸,鎮上那幾個騷貨屁股有幾根毛老子都一清二楚了,長這麼大,老子還
沒見過這麼水靈的妞和這麼騷的娘們。那幾個孫子口口聲聲說把兩個最可口的留
給天師,你信他們沒碰過?」

  「嘖……還真不好說。那個騷娘們先不說,那個水嫩水嫩的小妞,看著可不
像沒開封的雛兒。」

  「是吧!他們肯定先玩過了。娘的老子撿口剩飯吃也不成,非趕著老子下來
辦貨,倉裡吃的還夠吃半個月,慌個什麼勁兒!」

  「哎,咱們也不用慌啊,第一口咬不著,剩飯總還是能吃上的。咱們天師遇
上這麼漂亮的貨色,肯定也會多留兩天,咱們好好辦貨,說不定那個騷娘們也能
讓咱們兩個享受享受。」

  「那個小妞兒吶?」

  「那小妞長得那麼俊,就算留著活口,也是天師的小妾,咱們還是甭想啦。」

  「操他娘的,要是這次抓人該著我去多好。拼了命,我也要先玩了那個小妞
再說。」

  「你啊……遲早要死在女人手上。」

  「嗬,山藥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哈哈哈,山藥你個鬼,是芍葯!」

  她揉了揉額角,小心的選了一顆粗大的靠近小徑的樹幹,將自己藏在後面。
一直聽到那腳步聲從旁邊踏過,漸行漸遠,才閃出半邊身子,探頭打量過去。

  並排走的兩人一高一矮,差不多胖瘦,腳步虛浮,看起來不過是身子壯些的
尋常百姓,並不似真正的盜匪山賊,也不像是黑道哪家的嘍囉。

  聽他們反覆提及所謂的天師,倒像是不知哪裡來的神棍妖道,妖言惑眾聚集
一批無知匹夫,受他驅策供他享樂。

  對這種無知愚民,她犯不著痛下殺手,當下打定了主意,抬腿邁入小徑,提
氣一個起落,就到了那兩人身後。

  那高個漢子多半是山間獵戶,反應頗為靈敏,竟來得及回頭,張嘴剛要叫,
已被她一掌切在頸側,雙眼一翻軟軟倒了下去。

  那矮小些的男子渾然不覺,仍在自顧自說道:「喂,二哥,我怎麼越想,越
覺得那個滿身風騷的娘們不像是良家婦女呢?一看見她,我褲襠裡頭就癢癢,真
他娘的邪門。」

  她搖了搖頭,微微苦笑,為防萬一,點了身邊那高個數處穴道,讓他沒有七
八個時辰別想動彈,接著拎起來丟到一旁長草叢中。

  這時那矮個發覺不對,回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一個滿面塵灰衣衫狼狽的苗條
少女向自己鬼魅般欺近,餘光瞥見對方腰間兵器,登時嚇得連腿都軟了,撲通一
下跪在地上,邦的一個響頭磕了下去,叫道:「女俠饒命!那天師禍害十里八鄉,
糟蹋了無數良家婦女,和小的並沒半點關係啊!女俠饒命,不要殺我!」

  「閉嘴!我不問,不許出聲。」雲盼情故意板起面孔,嗆的一聲拔出清風古
劍,涼颼颼貼在那人脖子上。

  那人立刻把雙手疊在嘴前,連呼吸也不敢出聲,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卻老實
不客氣的在她身上連日奔波潛行掛破的襤褸之處掃了幾遍。

  「過來,往這邊走。你在前面。」急於問清楚趙雨淨被帶去的究竟是什麼地
方,有多少高手,雲盼情沒把那人帶離太遠,只走到那小徑多半聽不到動靜的地
方,就開口發問。

  抓的這舌頭倒也乖巧,為了保命,還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得天花亂墜
唾沫橫飛。

  雲盼情謹慎估算了一下,這人說得話,七折八扣,怕是還有摻假,不過用來
瞭解山上大概情形,倒也足夠。

  和她所料不遠,那天師自稱道家正統親傳,為扯大旗自稱姓張名弘,無塵觀
出身。這道人手上有幾分功夫,又擅長裝神弄鬼,方圓數十里內的不學無術好逸
惡勞之徒,大半被他收羅,攏聚一處,掛了塊巫山別院的牌匾,四處拐騙劫掠女
子上山。

  也算是金翎一行運氣不好,專挑偏僻地方趕路,恰撞進這班烏合之眾手中,
被他們身無武功的表象騙沒了戒心,統統被蒙汗藥麻翻過去。

  山上人數倒也不多,天師這些名義上的弟子大概二三十人,其餘都是被擄上
山的俘虜,全是女子。那天師每十天便會用掉一名女子祭祀上仙,不過那矮個幫
忙埋過一次屍體,女屍週身無一處完好肌膚,屍身乾癟無血,可怕至極。

  雲盼情細細想過,那「天師」必定不是道教中人,上清、靈寶、樓觀、神宵、
清微、太一、真大、全真等皆不會有這等折磨女子的邪術,至多會有些打著黃帝
旗號的房中術士採陰補陽,也決不至於如此虐殺女子。

  如此看來,這次不光救人,還要順便為民除害才行。

  刻不容緩,鬼王蛇不知何時就會追上來,她沒有一絲空餘可供耽擱。將那矮
個也點到放到草叢中,她理了一下思路,依舊躲開小徑,小心探著陷阱,向山上
摸去。

  靠得越近,陷阱就越是密集,雲盼情加倍小心,還是一不留神,在撥開灌木
枝丫時扯動了一條細線,嘣的一聲,一張大網從落葉腐土之下拔地而起,將她嬌
小的身子直兜上天。

  她鎮定心神,雙足一分撐住網繩,雙手仗著金絲手套保護,直接抓住尚未收
攏的網口,運力一扯,便把這尋常麻繩自當中扯斷。

  哪知道,那幾股粗繩剛一斷開,竟噗的散出一陣粉色薄煙。她暗道一聲不好,
連忙閉氣屏息,拔劍在手繞圈一劃,將網子割斷墜下。果然切斷之處一樣有毒霧
散開,她摀住口鼻,連忙向後退去,沿著來時足印退出十餘丈,才敢吸了口氣,
匆匆將內力運了一遍,不覺有異,才稍稍放下心來。

  等到毒煙散開,再往前探,就發現前方不遠便是佈滿竹矛的陷坑三連,若是
中了毒煙慌不擇路,跌倒裡面便成了肉串。

  她搖了搖頭,心想這妖道如此謹慎惡毒,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應付。千萬莫要
趙雨淨沒有救出,反而將自己搭了進去才好。

  比起佈置陷阱的大費心神,那道人對自己的居所到不甚講究,原木圍欄在山
腰緩坡圈出一片地方,內裡是龍江沿岸屢見不鮮的油竹小樓,當作大門的柵欄開
著半扇,既無守衛,也無巡哨,連那巫山別院的牌匾,都隨便豎在一旁牆邊,乍
一看,還以為到了哪個山大王廢棄的山寨。

  即便如此,雲盼情也不敢麻痺大意,隱在枝葉之中居高臨下打量了一下這
「別院」的格局。院裡總算看見了幾個人,應該是那妖道的嘍囉,穿著歪七扭八
的道袍,揮著桃木劍正向著幾個草人比比劃劃,不成章法。

  正發愁如何從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地方找出趙雨淨來,她就看到東首一間
看似倉房的屋門打開,幾個滿面紅光的漢子推推搡搡的將兩個女子押了出來,一
個面無表情,一個仍勉強維持著嬌媚微笑。

  看到趙雨淨雖然面色蒼白,但身上衣服倒還算整齊,雲盼情鬆了口氣,至於
金翎正被那幾個漢子上下其手,她倒並不在意,董老闆一手調教的花魁,又豈會
受不了這種輕薄。

  她觀察了一下那二人腳步,暗暗皺眉,那兩人膝下無力,只有靠那幾人攙扶
才能勉強走路,明顯仍被灌了什麼迷藥。

  這麼一來,除非擊倒這裡所有的人,不然根本無法救這倆人離開。要是只救
趙雨淨一人,她心中又覺得過意不去。

  看那幾人向著正中央的竹樓走去,多半那道人就在其中。若是將這元兇首惡
一舉擊殺,不知這些烏合之眾會不會一哄而散。她心中焦急的考慮著,只是不知
那妖道武功如何,萬一不能迅速誅殺,被他手下用俘虜脅迫,投鼠忌器可就麻煩
的很。

  不論如何,總要先去看看詳細情形。她將古劍繞到背後背好,仔細看了看這
山寨側面的山坡,估算著跳到竹樓頂上是否容易被發現。

  這時就聽那彎彎曲曲的小徑遠處傳來錚錚兩聲輕響,像是什麼人踏中了小徑
上的機關,引發弩箭射出。

  雲盼情眉心緊鎖,屏住氣息藏在了繁密枝葉之後。

  她耳力雖然遠不及聶陽,但總比常人靈敏許多,遠遠就聽到頗為耳熟的聲音
傳了過來。

  「咱們回去吧,一路上山過來,陷阱就沒有斷過,誰知道到了之後又要有多
少機關等著,咱們有正事要辦,耽擱不起啊。」說話的是個女子,語氣略顯焦急,
卻又不敢忤逆對方意思,只好軟語相求。

  聽她說話那個卻不為所動,答道:「這不光是答應了張兄的事,明知此處有
這麼一個禍害,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以後還有什麼顏面自稱替天行道。」

  說話間,那一男一女已走入雲盼情視野之中,穿著一身俏麗裙裝,只將襯褲
褲腳扎入軟底布靴中方便行動的,是一臉不悅卻不得不的忍下的龍影香,她身邊
穿著頗為不搭的樸素勁裝,將一把黑沉沉的刀佩在腰側的,除了白繼羽又還能有
誰。

  雲盼情心中一沉,連忙更加小心的隱藏身形,以她現在的狀態,恐怕在白繼
羽手下走不到三招。白繼羽未必知道趙雨淨是誰,若是靜觀其變,說不定反而能
等到機會。念及此處,她漸漸冷靜下來,將四肢蜷縮起來,氣息也降至最為纖細,
連一片樹葉,也不敢驚動一絲一毫。

  「這不過是個冒充張道長名號為非作歹的愚蠢敗類,你為了他耽擱了正事的
話,就不怕上頭怪罪嗎?」龍影香皺眉瞪了白繼羽一眼,既有擔憂,又有埋怨,
不過更多的,還是對無法左右他意念而感到的挫敗。

  「這個只懂得在名號上做些齷齪下流之事,為了一己私慾肆意傷及無辜的敗
類,就是我此刻的正事。小香,你要是急著趕往順峰鎮,那不妨先走。這邊雖已
進入如意樓的勢力範圍,但你身份並未完全暴露,談不上危險。」白繼羽緩緩說
道,字音嵌入賣出的腳步之中,他的步伐放慢了許多,身上的每一處肌肉都在腳
步中調整到最佳狀態。那緊纏黑綢的刀柄就在他腰間晃動,猶如活物。

  雲盼情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一個大概。真正的張天師可能是那個道家門派的
高手,被天道收攬網羅,而此處這個妖道多半是那張天師的什麼仇家,卻連尋仇
的勇氣也沒有,只能冒充對方的名號盡做些卑鄙無恥的勾當,四處敗壞本尊名聲。
這種敗類,不僅可惡,也著實可憐。

  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麼高手,今日遇上白繼羽,九成九大限將至,她想不
出有什麼同情此人的理由,索性穩坐原處,靜靜觀望。

  「什麼人!」白繼羽剛一踏入那破敗寨門,那幾個在院中練劍的嘍囉便大聲
喊道。

  白繼羽抬手讓龍影香停在門口,口中冷冷道:「為虎作倀,納命來。」最後
一字剛一出口,他的人已衝了出去。

  樹枝間的雲盼情,又看到了那充滿死亡氣息的刀法。

  她只看到了一下,那些烏合之眾,也只配讓她看到一下。

  而那些握著木劍圓睜雙目倒下的人,卻連讓自己丟掉性命的這一招,也未曾
看到。

  雲盼情略有不忍,可她也知道,這次白繼羽無論如何也談不上濫殺無辜。對
這些人,讓他們在這鬼魅般的刀法下無知無覺的死去,未嘗不是一種慈悲。

  連慘叫也沒能發出一聲,但最初的那句質問,已足夠驚動這裡其他的人。

  白繼羽握緊刀柄,邁步走向當中那棟竹樓。兩邊房門內叫嚷著奔出十餘人,
手上拿的終於不再是唬人的木劍,而是寒光閃閃的兵刃。

  只不過他們仍是些只懂得三招兩式的莽夫,剛剛在白繼羽身邊圍攏成一圈,
還沒一起出手,就見圈中烏光一閃,白繼羽的身影拔地而起,凌空一轉,穩穩落
在原地。

  他接著向前走去,將身前擋著的兩人向兩側輕輕一推,喉頭一線嫣紅綻開,
那兩人倒下,同時碰倒了身邊兩人,傳遞下去,竟如一列竹牌,順次倒在地上,
二十餘隻眼睛,都像死魚一般突了出來,脖子上的血直到他們倒下,才旗花似的
沖天而起。

  竹樓上衝下的幾人正是剛才送人上去的漢子,一看到這種景象,頓時嚇得腿
都軟了,轉身想往回跑,卻摔在地上,四肢並用爬向前方。

  白繼羽面上殺氣大盛,他那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本就是源自魔教,見血則
喜,殺氣越濃,威力越是驚人,此刻連遠在寨外樹上的雲盼情都能感到身上一陣
發寒,不知那妖道,要如何才能逃過接下來的奪命一刀。

  哐啷一聲,竹樓二層的窗欞被推開,一個面色蒼白雙目無神、一看便是沉湎
酒色武功平平的道人露出頭來,嘶啞的聲音叫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來尋我
的晦氣!不知道我張天師張弘的威名麼!」

  白繼羽抬頭看去,冷笑道:「你便是張弘?那好,沒找錯人,速速下來受死。」

  那道人一愣,顯然沒料到對方竟沒被這名號嚇到,「你這娃娃孤陋寡聞,我
不怪你,你去打聽打聽,無塵觀的承陵天師,是你這種毛頭小子開罪得起的麼?
識相的,現在給道爺磕頭賠罪,我就慈悲為懷,饒你一條狗命!」

  白繼羽哼了一聲,向竹樓走近幾步,淡淡道:「你既然不肯下來,我只好幫
你一把。」說罷,一個弓步向前邁出,右手揮刀橫斬,刀氣兇猛迫人,斷空裂地,
彷彿把之前積蓄的殺氣盡數斬了出來。

  逃命的幾人才爬入竹樓門口,就聽卡嚓兩聲,刀光飛過,竟將那幾人連同兩
邊竹梁一道,自當中攔腰斬斷。

  刺耳慘嚎之中,那竹樓一陣晃動,搖了幾搖。

  樓上道人面如土色,抬起的手指抖了起來,強撐著叫道:「你……你敢拆本
道爺的樓,我……我這就做法要了你的命!」

  「無膽廢物。」白繼羽呸的啐了一口,又是一刀斬出,卡卡兩聲,粗大油竹
應聲而斷。

  那道人擔心樓倒,怪叫著跳了下來,手中握著一柄松紋寶劍,若不是劍尖篩
糠般打顫,倒也像模像樣。

  他口中嗬嗬喘息,一雙眼睛瞪的血紅,長劍凌空畫了幾個怪異圈子,接著雙
唇蠕動唸唸有詞,繞著白繼羽碎步走了起來。

  白繼羽微微皺眉,將手中刀回入鞘中,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麼真
本事。」

  那道人走了半圈,突然怪叫一聲,轉身撲向遠在門口的龍影香,手中長劍一
指,疾刺過去。

  只可惜這人功夫實在稀鬆平常,他才搶出三步,白繼羽的人已攔在他和龍影
香之間,一雙無底黑眸,猶如凝了兩顆冰珠,冷冷的盯著他。

  他抬起衣袖,擦了擦不斷湧出的汗珠,胸口起伏愈發急促,踉蹌後退兩步,
突然將一根手指伸入口中,狠狠一口咬下,接著將一口鮮血噗的噴在松紋劍刃上,
怒吼道:「是你逼道爺出手的!可千萬不要後悔!」

  也不知那自殘功夫是什麼詭異邪術,他的動作的確看起來靈敏了許多,原本
顫抖不停的手也跟著穩定下來,好似野獸附體一樣,噌的一下竄了出來,也沒什
麼招式章法,刷的一劍迎頭斬下。

  白繼羽存心要看這道人能使出什麼把戲,腳下一滑,輕輕鬆鬆閃開。

  那道人左手跟著一揚,一捧紅煙漫天撒開,兜頭將白繼羽罩在其中,緊接著
向後一個觔斗翻開,抬手發出三枚鐵蒺藜,射進紅煙之中。

  「哼,果然還是只有這種下九流的手段。」白繼羽看著三枚暗器穿過紅煙而
來,直到近在眼前之時,才冷哼一聲,拔刀出鞘,在身前畫了一個弧圈。

  這一刀帶起一陣勁風,不光將那毒煙吹散,也將三枚暗器直接吹落。

  這純粹的炫技讓那道人臉上剛浮現的一絲微笑瞬間凝固,他不敢相信的揉了
揉眼睛,甚至擰了一把臉頰,好像覺得自己正在做一個噩夢似的。

  「不……不要殺我……我……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噹啷一聲,那道人將
長劍丟在地上,向後擺手倒退。

  白繼羽也不答話,只是一步步從散開的毒煙中走出,一步步向他走近。

  那道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下,一下一下磕著響頭,「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他喊了兩聲,見白繼羽沒有動靜,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雙手悄悄將袖袋中的
兩顆圓球掏出,接著猛然蛤蟆般向後跳起,凌空將那兩顆小球丟向白繼羽立足地
面。

  兩顆小球竟是極為猛烈的炸藥,這道人手法練得極為嫻熟,兩球在地面一撞,
恰好一前一後鎖死了白繼羽最便於依靠輕功逃開的路線,就聽轟的一聲,漫天塵
土飛揚,地上也炸出了兩個二尺方圓的土坑。

  那道人落地之後,看著炸起的煙塵,心頭狂喜,雙膝使力正要站起,卻覺足
踝一陣冰涼,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前栽去,他反應倒還敏捷,雙手一撐便要翻身站
起,但緊接著看到的景象,卻叫他頭暈目眩,人在半空就險些昏厥過去。

  他翻離的那塊地上,赫然留著一雙腳,一雙穿著麻布鞋,被齊踝削斷的雙腳!

  這時人已落地,足踝斷處直挺挺戳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劇痛登時經雙腿流遍
全身,疼的那道人長聲慘叫出來。

  白繼羽一腳將那兩隻斷足踢開,刀未回鞘便跟著又是一刀揚起落下。

  那道人慘叫戛然而止,雙目圓睜,緩緩看向自己右肩。

  那一條右臂,恍如一條自根部融化的冰凌,緩緩從他肩上滑了下去,啪嗒掉
在了地上,五根鷹爪似的手指,猶在抽動不止。

  「啊啊——!」那道人瞠目欲裂,僅剩的左手伸進懷裡,不知又要摸出什麼
東西。

  不過不會有人知道他還能摸出什麼。那條左手剛一抬起,就順著力道飛了出
去,越過他的頭頂,落在了他右臂的旁邊。

  「我很少不希望一個人死的太快。你應該感到榮幸。」白繼羽冷冷說道,反
手一刀斬出,橫掠那道人雙目,跟著左手接連刺出數指,閉住他傷處穴道,給他
止血。

  「你——」那道人才剛開口,就被白繼羽一拳轟上下巴,連慘叫也被悶回了
喉中。

  沒了雙足雙臂,眼瞎頜碎的道人在地上扭成一團,垂死的野獸一樣悶嚎不斷。
白繼羽懶得再看他一眼,逕直走向門口的龍影香,淡淡道:「小香,你去把那些
被掠走的姑娘救出來吧。」

  龍影香心頭有氣,哼了一聲嗔道:「你為什麼不去?」

  白繼羽微微一笑,道:「這些姑娘在這邊也不知道受了什麼羞辱,說不定連
衣服也不許她們穿上一件,你當真要我去救?」

  龍影香頓時臉上一紅,往那幾間屋子跑去,嘴裡叫道:「不行,我去!你就
在那裡站著,不許過來!」

  白繼羽雙手抱肘,靜靜的看她走入那竹樓中,笑容驟然一斂,冷冷道:「樹
上的朋友,你還沒看夠麼?」

  雲盼情苦笑著搖了搖頭,從剛才看出白繼羽一直未盡全力,她就該明白對方
已經發現這邊藏著一人。

  她不願在那狹窄門口與白繼羽正面交手,提氣在樹枝上一點,輕飄飄的越過
高聳木牆,人在半空,已將清風古劍轉回腰間,甫一落地,便甩手丟出一柄柳葉
飛刀,釘入猶在地上慘嚎翻滾的道人咽喉中。

  「他縱然罪大惡極,你一刀殺了也便是了。何苦教他受這種苦痛折磨。」她
望著白繼羽,隨口找些話說。她當然不是真心指責,只不過是為了拖延片刻,好
讓身體調整到更佳的狀態。蜷縮在樹上的片刻,已叫她的雙腿都有些麻木。

  白繼羽瞥了她一眼,緩緩走到空地中央站定,雙手垂下,淡淡道:「不必浪
費唇舌,我等你。與此刻的你交手,勝之不武。」

  雲盼情勉強一笑,掩飾被看穿的尷尬,蹲下用雙手輕輕捶著小腿,口中道:
「我可不想和你交手。我與你無怨無仇,何必呢?」

  「你若是肯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證不會傷到你一絲一毫,聶陽的事情一了,
我便放你自由。我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想為了幫天道做事就得罪了清風煙雨樓。」
白繼羽微笑道,「不過,你八成不會聽話的,對麼?」

  雲盼情苦笑道:「坦白說,我已經五六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餐飯,也沒睡過一
個囫圇覺,雖不情願,我也不得不承認,我現下不是你的對手。」

  「現下?」白繼羽濃眉一挑,唇角浮現一絲譏誚的笑意。

  自身難保的情形下,雲盼情自然也不敢再奢望救出趙雨淨,謹慎道:「沒錯,
我一路被人追殺,四五天沒有一刻安寧。若我能休息充分,未必不能與你一戰。」

  「你用言語激我也沒用。」白繼羽收起笑容,道,「聶陽身邊最重要的幫手
此刻正孤身一人,我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便是天字第一號傻瓜。」

  他的手慢慢扶到刀柄上握緊,一字字道:「出手吧,我讓你十招。」

  雲盼情暗暗歎了口氣,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思慮再三,還是緩緩站起身來,
將清風古劍拔出,劍尖垂下,斜指地面。

  「好,第一招!」蓄起一口真氣,她斜斜掠出數尺,對這對手不敢有絲毫怠
慢,出手便是當世劍法魁首——清風十三式。

  儘管她年紀尚輕天資所限,還遠不到燕逐雪渾然天成無跡可尋的境界,這一
招也如春風乍起,不可小覷。

  白繼羽雙目一亮,左足猛然向前一踏,藉著反震之力,身形急退。

  風起無休,雲盼情身形一轉,搶上數尺,劍意催動,意在劍先,點點青光緊
跟著罩向白繼羽肋側。

  這一劍並無甚出奇之處,白繼羽擰腰抬鞘一磕,便輕鬆擋下。但他心思極快,
旋即發覺有異,弓背貓腰,雙足一點便往後竄出。果不其然,這刻意示弱的一劍
剛被擋下,雲盼情削肩一沉,纖腰風中弱柳般一折,劍光如風墜峭壁,貼地疾撩
而起。

  鬼王蛇就是被這一劍削去了半邊耳朵。

  但白繼羽不是鬼王蛇。他輕功雖遜,機變反應卻遠超那沉迷酒色的淫賊,這
一片情慘慘的劍光撩起之時,他的人已退出三步。

  救命的三步。

  嗤嗤兩聲輕響,白繼羽肩頭肋下兩處衣服均被削破,肩頭一痛,已然中劍。

  雲盼情心頭一喜,乘勢追擊,強打起十二分精神,清風十三式連綿而出,頃
刻便刺出追魂奪魂的七劍。

  白繼羽仍不肯拔刀,這倔強的少年雙目圓瞪,眨也不眨的緊盯住雲盼情接連
踏出的雙足,腳下連連後退,刀鞘左擊右擋,奈何對手劍法著實精妙絕倫,招架
間,腿上又中一劍,索性傷口不深,並不影響騰挪閃避。

  不過,他也不必再騰挪閃避。他的刀法,本就不知何為防禦。

  十招已過。

  不再是嗆的一聲拔刀之音,這拔刀的速度太快,反而只發出了一聲悶響,好
似一把匕首插入一塊朽木。

  而比這聲音還要快的,是他的刀。

  雲盼情與人交手不知多少次,這是她第一次由心底湧上無邊的絕望。如果她
還有充足的精力,還有巔峰狀態的反應,她也許會試圖反擊,試圖掙扎。而現在,
她只想將手中清風丟下,安靜的捲入這一片灰濛濛的刀光之中。

  啪!帶著渾厚內力的刀背,重重地斬在她柔軟的小腹上。喉頭一股甜腥湧上,
她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向後直飛出去。

  落地之前,她便陷入到無底的黑暗之中……

  白繼羽長吐口氣,收刀回鞘。緊繃的神經卻並未放鬆下來,只因他又察覺到
有什麼人的動靜正在牆外樹上徘徊。

  「好小子,竟能制住這丫頭。多謝你了!」一陣怪笑聲中,鬼王蛇乾枯瘦長
的身影飛身而入,一點烏光從他手中激射而出,直飛向那邊竹樓門口。

  白繼羽心中一驚,扭頭看到龍影香正一左一右攙著金翎和趙雨淨走出門來,
心中大急,雙足一蹬,將身體箭一樣射了出去,叫道:「小心!」

  這樣絕趕不及,他情急之下,力貫手臂揮刀甩出,刀鞘後發先至,總算在龍
影香面前不足尺許之處將那當作暗器的烏黑小蛇砸死。

  這一縱之際,鬼王蛇已閃身來到雲盼情身邊,枯爪一抓,將她輕盈嬌軀提起
夾在腋下,咯咯笑道:「老子為了清風煙雨樓的名頭,這次也改改口味,嘗嘗這
嫩雛兒的滋味!多謝白公子了!」這人輕功著實了得,說話聲中,身形拔地而起,
帶著一人猶如無物,毫不費力便越過了木牆,消失在枝葉之中。

  白繼羽怒盈雙目,也不去撿刀鞘,拔足衝向大門,叫道:「小香!在說好落
腳的地方等我!不見不散!」

  「哎?繼羽!你等等!這……這是董凡的人!你……你等一下啊!」龍影香
叫了兩聲,卻見他已去的遠了,不禁頓了頓足,氣沖沖的扶著兩人,不知如何是
好。

  白繼羽一刻也不願耽擱,一衝出門口,便往耳中分辨出的枝葉晃動聲的方向
急追而去。

  他輕功遠不如鬼王蛇,唯有以耐力取勝,對方帶著一人,輕功必然大打折扣,
只要他追蹤下去,必定能追到。

  更何況,這林中還有無數陷阱,總能阻上一阻。

  如他所料,衝下半山,眼前總算捉到了鬼王蛇大步疾奔的背影。

  鬼王蛇自然也看到了他,怒道:「姓白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不要跑來多
事!」

  「你敢從我手上搶人,就給我洗淨你的蛇頭等死吧!」白繼羽喝道,足尖一
挑將一塊石頭踢起揚手握住,嗖的擲向鬼王蛇後心。

  「憑你!追上我再說!」鬼王蛇背後如有雙目,石頭將至之時,又向前衝出
數步,那飛石竟不如此人身法疾速,去勢漸衰也未能擊中,拋落在地。

  鬼王蛇使出十分功力,便將白繼羽拋下一段,但稍稍放鬆片刻,身後便又有
迫人殺氣追來。兩人距離時而千丈之遙,時而百丈不足,一前一後,頃刻便去得
遠了。

  「我們大老闆早就自己保命去了,你來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金翎望著龍
影香氣沖沖的面孔,帶著一絲媚笑答道。

  「哼,你嘴硬,我也有的是辦法叫你開口。」龍影香看著那群無辜女子紛紛
拜謝四散而去,心中仍有些忐忑,往金翎腿上補了一記逆鱗,轉而向趙雨淨道,
「你是何人?」

  趙雨淨答道:「我姓趙,叫趙雨淨。」

  「你與這女人是什麼關係?」龍影香攙起她來,捏住腕脈試了一試,皺眉道,
「沒有武功?你也是被拐來的倒霉鬼?」

  金翎在一旁擠眉弄眼,想要她撒個小謊,得以脫身。方纔那兩個死士已經混
在人群中離去,走得一個算一個。

  趙雨淨卻好似沒看見一樣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們是不是要找聶陽?」

  龍影香一怔,點頭道:「不錯,董劍鳴要找他,我們自然要去幫忙。你是他
什麼人?」

  「聶陽一行四人,我既不是聶月兒,也不是雲盼情。」趙雨淨緩緩說道,
「我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路伴。但對你總算有用,對麼?」

  龍影香妙目微瞇,語氣變得異樣起來,「聶陽這次用來暖床的女人就是你?
那傢伙倒是艷福不淺。」

  「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趙雨淨神色木然,語氣也毫無起伏。

  「那我不管,聶陽不是無情無義之輩,你既然與他有染,他總不會見死不救。」
龍影香語聲突然一頓,皺眉道,「你為要主動告訴我這個?你若是隱瞞身份,我
不是就放你走了?」

  趙雨淨苦笑道:「我被他吸走了一身功力,成了個只會花拳繡腿的尋常女子,
能保護我的金翎姑娘又被你擒住,這等凶險之地,我孤身一人,還不如做你的俘
虜更加安全。至少那位公子看上去還有幾分可靠。」

  龍影香微微一笑,為心上人被人誇讚而略覺欣喜,旋即想到自己曾在聶陽處
受到的羞辱,俏臉一沉,冷笑道:「他可靠不可靠,與你可沒有半點關係。你這
次可是打錯了如意算盤,聶陽的女人落在我的手上,我可不會叫她好過。」

  說罷,逆鱗一捏,射在趙雨淨腰側穴道之上,她跟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
到了一顆藥丸出來,捏開趙雨淨嘴巴,塞了進去,「一會兒你雙腿和左臂便能動
彈,幫我把這女人一起攙到山下,我興許可以放你一馬。」

  趙雨淨呻吟一聲,望向腰間痛處,將口中清香藥丸吞下,道:「你就算不放
我一馬,我也不能叫金翎姑娘獨個兒留在這山上。」

  她歇了一會兒,手腳果然漸漸復甦。龍影香掏出雙匕跟在後面,她攙著金翎
走在前面,緩緩挪出寨門,順著小徑向山下走去。

  這三人走得極慢,等到了山下,已是傍晚時分。

  龍影香生怕與白繼羽錯過,花些碎銀攔了一輛運柴馬車,一路顛簸往落腳地
方而去。不到一個時辰之後,三人一起走入往來十字大道角上那家叫做福來客棧
的店中。

  大堂之中,坐滿了一些身形壯碩的漢子,其中一人看見龍影香進來,立刻起
身恭敬道:「龍姑娘,您來了?不知白公子他?」

  龍影香不耐煩道:「繼羽有事,晚些才來。」

  「這二位……咦,這不是金翎麼?莫不是大……董凡出現了?」

  龍影香搖了搖頭,將金翎推給那漢子,「還沒問出來,這賤人必定知道,只
是不肯說,還要再想法子。」

  那漢子嘿嘿笑道:「那可好辦,姑娘將她交給我們就是,保證今晚就讓她開
口。」

  龍影香瞪他一眼,冷笑道:「憑你們?這婊子只消隨便勾引一下,就能把你
們這一屋子的男人都搾得乾乾淨淨,三天下不來床。」

  那漢子連忙擦了擦額上冷汗,陪笑道:「龍姑娘教訓的是,我們不行,不行。
不知這位……」

  龍影香捏住趙雨淨下巴,微笑道:「這個你們也不許碰,這是聶陽的女人。
我自有安排。」

  「哦?聶陽的女人?」接話的卻並非面前的漢子,而是二樓欄邊桌旁的董劍
鳴,他側頭看向趙雨淨,冷哼道,「不知龍姐姐打算如何安排她呢?」

  龍影香微微皺眉,抬頭道:「董公子,這次咱們主要是為了董凡,其次才是
聶陽,你可莫要本末倒置才好。」

  「董凡我自然要殺,聶陽,我也決不會放過。」董劍鳴面上殺氣一閃而過,
跟著悠然道,「奇怪,你跟白兄不是一向形影不離的麼,怎麼今天捨得自己先來
了?」

  「他去追殺摧花盟的一個殘孽,完事之後自然就會過來。不勞費心。」龍影
香不願與董劍鳴多談一樣,轉身交代了兩句,跟著走向樓梯,「我娘還沒到麼?」

  「她一向行蹤詭秘,這話,本該我問你才對。」

  「我娘到了,你便讓人知會我一聲。沒其他的事,別來煩我。」龍影香甩下
這麼一句,推著趙雨淨二人走入迴廊,讓小二引著走進給她留的臥房之中。

  她也不急著盤問,將二人在椅上捆好後,先叫小二送了些酒菜上來,慢悠悠
的吃飽喝足,才悠然問道:「金翎,我可不是什麼很有耐心的女人,我再問你一
遍,董凡在哪兒。」

  金翎神色坦然,直接道:「我沒必要騙你,大老闆給我的任務只是保護這位
姑娘,一離了江邊,我們便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我若想糊弄過去,隨便說個地
方給你,你費番功夫驗證,又能奈我何?」

  「呵呵,」龍影香盯著金翎雙眸,笑道,「董凡親手培養的心腹,不過寥寥
數人,你金翎絕對要算一個,我不信他沒有給你留下什麼聯絡他的法子。否則天
下之大,他要如何尋你?」

  金翎面不改色,微笑道:「大老闆這次本就打算放我歸鄉,找個老實人嫁了,
生個娃娃,安度餘生。自然,也就沒給我什麼聯絡的法子。趙姑娘當時就在一旁,
你可以問問,大老闆可曾提過約我相會的地點?」

  趙雨淨木然搖頭,也不說話。

  「你們是一道的,互相作證,如何可信。」龍影香站起身走到椅邊,掏出一
個紙包,小心的用綢帕包住手指,從裡面取出一枚細針捏住,微笑道,「不讓你
吃些苦頭,你想來也不會對我老實交待。」

  金翎無奈道:「你就算折磨我一夜,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無非是受不住
你的手段,編個地方哄你跑去查探,到時你惱羞成怒,受苦的還是奴家。」最後
那奴家二字說的充滿譏刺,彷彿在笑她說來說去,不過是在找個下手的借口而已。

  「哼!董凡手下,果然儘是些狡猾奸詐之徒!」龍影香也不知是不是被說中
了心事,面上一陣羞惱,揚手啪啪扇了金翎兩個耳光。

  這兩下帶上了真力,扇的金翎面頰頓時腫起,唇角開裂,滲出一條血絲,可
她仍不閉嘴,強笑道:「嘿嘿,連自己爹爹是誰也不知道的私生子女,果然儘是
些沒有教養的粗人。」

  「你!」龍影香被說中痛處,眼中怒火驟起,抬手揪住金翎衣領便是一扯。

  金翎身上衣物本就在山上被人弄的凌亂不堪,哪裡禁的住這麼一扯,登時盤
扣崩裂,撕啦露出水紅兜衣包裹的豐腴嬌軀,頸下那片白皙肌膚還留著幾塊手印,
平添幾分淫邪。

  看龍影香伸手又來解她兜衣,她不禁笑道:「喲,龍妹妹,你怎麼知道本姑
娘也接過喜好磨鏡的騷貨吶?你還真算是選對人了。」

  「呸!磨你奶奶的鏡!」龍影香怒罵一聲,揚手扯掉那塊兜衣,一把掐住跳
將出來的圓白乳兔,將頂著暗紅葡萄的乳尖捏突出來,跟著手中細針一閃,對著
乳蒂當中微微凹陷之處便刺了進去,旋即在針尾一按,將整支細針盡根推了進去。

  「唔——」女子乳首極為嬌嫩,縱然金翎早有準備,也痛的面色發白,悶哼
出聲。

  「這……這便是你的手段麼?和那些變態男人,倒也沒什麼太大分別吶。」
金翎強撐笑道,也不去理會乳心已有一道血絲拖曳而下。

  龍影香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又從那紙包中捏出一枚細針,依樣按入另一邊
酥胸之中,這才站起身來,俯視著金翎道:「洗翎園中如你這般不在乎皮肉痛楚
的女子,我和娘親也對付了不少,一來二去,總歸摸索出一條捷徑來。」

  「哦?」金翎抬目看她,譏笑道,「我們這幫婊子,也能驚動你母女二人費
心,還真是榮幸呢。不知令堂有了什麼捷徑,願聞其詳。」

  龍影香緩緩向後退去,坐在桌邊凳上,喝了口茶,微笑道:「男人。」

  金翎一怔,跟著咯咯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連繩子都勒進了手臂之中,
「你……你說男人?哈哈,你這是在取笑我麼?我身上爬過的男人,比你見過的
都多,你用男人嚇我?」

  龍影香靜靜的等她說完,才道:「我說的可能不夠準確,這捷徑,可不是給
你一群男人,而是,叫你一個男人也碰不到。」

  金翎一愣,跟著醒覺雙乳傷處竟從剛才起就已不再疼痛,不要說兩條指肚長
短的細針,就是一根鬃毛順著乳眼刺入,也不可能不拔出來就消卻痛楚。心神一
轉過去,頓時發覺一股徹骨酥癢,正從雙乳緩緩擴散,她心中一驚,面上強撐微
笑,道:「碰不到男人算什麼威脅,少了男人臭味,我樂得清靜。」

  龍影香哼了一聲,淡淡道:「你儘管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幾時,是不
是會比你的姐妹們強些。」

  趙雨淨在旁看著,很快便發覺龍影香並非危言聳聽,之前還因為痛楚而面色
蒼白的金翎,頃刻間便面紅耳赤,鼻息急促,額上汗油油的濕了一層,鼻尖也布
滿珠汗,豐潤雙唇紅的透亮,赤裸裸的胸口肌膚上,泛起一層水抹胭脂般的紅暈,
煞是誘人。被綁在椅子上的雙腳動彈不得,膝蓋處卻已忍不住夾在一起,來回磨
蹭起來。

  她又不是什麼無暇處子,一望便知,金翎的女子清潮,已被那兩根不知塗了
什麼媚藥的細針激發出來。

  「我……我倒沒想過,這……這也能算是一種手段。」金翎垂首呻吟道,小
腹肌肉先是繃緊,隨後放鬆,緊松交替,恍若肌膚之下蓋了一隻活物,正自蠕動
不休。

  藥性漸漸散發出來,一股股奇癢從臍下升騰而起,讓花徑盡頭好似蟲叮蟻咬,
酸麻鑽心,大腿交疊磨蹭,也絲毫無益,反而蹭的蜜戶外溢出清漿四下潤開,濕
漉漉染了一片。

  龍影香勾唇微笑,將紙包展開,似乎又要取出什麼,這時就聽門外一個聲音
叫道:「白兄,您也到了!」

  「繼羽!」龍影香登時便忘了金翎,起身便衝了出去。

  她才不關心那清風煙雨樓的丫頭是不是被救了回來,她滿心掛懷的,只有她
的情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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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六章

                (一)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雲盼情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這句話,藉以提醒自己。

  明天假期就結束了,背不下來可要挨罰。

                (二)

  三天裡,他們交手了兩次。鬼王蛇給她留下了面頰上的十字刀疤,她削掉了
對方半邊耳朵作為回禮,勉強算是不分勝負。

  「這算什麼不分勝負啊喂!緋村劍心和一隻耳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好吧?這
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

                (三)

  那些男人也毫無疑問那樣做了。追擊到他們第一個落腳處的她,發現了兩身
被撕碎的衣物。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兩身衣物屬於那兩個死士。

  這樣連名字都沒有的角色,總不會有人出來抱怨了吧。

                (四)

  白繼羽雙手抱肘,靜靜的看她走入那竹樓中,笑容驟然一斂,冷冷道:「樹
上的朋友,你還沒看夠麼?」

  樹上晃動一陣,爬下來兩隻猴子,一隻考拉,一隻穿山甲,三隻山羊。

  「喂……」

                (五)

  他的手慢慢扶到刀柄上握緊,一字字道:「出手吧,我讓你十招。」

  雲盼情暗暗歎了口氣,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思慮再三,突然靈光一現,問道
:「讓我十招的意思,是我不出手十招,你便不能出手對麼?」

  「不錯。」

  「好。」

  雲盼情飛身而上,連出九招,跟著收劍回鞘,轉身下山去了。

                (六)

  「聶陽一行四人,我既不是聶月兒,也不是雲盼情。」趙雨淨緩緩說道。

  她還未說完,龍影香以拳擊掌,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就是聶陽!你什
麼時候去變了性的?」

  「……白公子,為了後代著想,你還是和她分手吧。」






            第七十七章  纖雲弄巧

  鬼王蛇這一生並沒有犯過多少錯誤。對所有行走江湖的人來說,一次錯誤就
已足夠致命。

  他上次犯下的大錯,是貿然向那個叫做薛憐的年輕女子出手,那一次,他付
出了讓他至今仍在後怕的代價。

  而這次,他發現自己似乎又做錯了。

  那個叫白繼羽的少年好像一頭不知疲倦的蠻牛,只要他稍微緩下一點,就能
感受到背後刺骨的殺氣。

  雲盼情輕盈的身子在他手上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他一邊飛奔,一邊謹慎的
考慮,是不是值得繼續帶著這個累贅。

  這丫頭並不對他的胃口,他喜歡的從來都是細腰長腿,豐乳肥臀,好像完全
熟透的蜜桃一樣的女人,擄走這個丫頭,除了用來脅迫聶陽之外,所謂的色心也
不過是想多一個炫耀的資本而已。

  這世上還沒什麼淫賊有機會嘗到清風煙雨樓親傳弟子的滋味。

  可若是為此付出的代價包括了性命,他自然會打退堂鼓。他這種摧花盟幾次
三番召集都不肯貿然現身的惜命之徒,絕不會為了虛妄的榮耀豁出命去。

  也許是因為心中思慮太多,急速移動的鬼王蛇並沒發現他真正犯下的致命錯
誤。

  他對白繼羽那一刀抱持了不應有的信心。

  他忘了點住雲盼情的穴道。

  從他奔下山,衝入一塊稻田中起,雲盼情就已經醒了過來。

  白繼羽的那一刀不僅只用了刀背,也在最後的一剎那收住了力道。被擊中的
地方又是小腹,並沒有傷筋動骨,連內傷也幾乎可以忽略。甚至,連她手中的清
風古劍,最初也無意識的緊緊握在手中,直到被鬼王蛇奪下別在腰上。

  鬼王蛇連換了數個姿勢,最終還是把她扛在了肩上,這種架勢方便輕身功夫
施展,卻把整個後背空門,都亮在她的眼前。

  他殘疾的右手緊緊摟著她的俏臀,飛身疾奔之中,仍不忘指掌並用,在那緊
實彈手的臀股上大肆輕薄。

  她當然感受得到,不過比起心中的羞惱,她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鬼王蛇顛簸的肩上,她默默的調勻經脈中的真氣,積蓄著出手所需的力量。

  要對付的不光是鬼王蛇,還有緊隨其後的白繼羽。

  若沒有白繼羽,也許此刻她已躺在某個粗陋的房間之中,承受著她不願設想
的羞辱蹂躪。但這感激並不能成為她產生善意的基石,畢竟她清楚的很,白繼羽
這追逐的目的,顯然不是為了救一個可憐的少女這麼簡單的理由。

  微微睜眼,她小心的隨著身體的顛簸打量著周圍飛速移動的景致,尋找著出
手的時機。

  她不敢等待太久,那只殘缺的手掌好像無數毛蟲,即使隔著裙褲,依舊讓她
的臀股處一陣一陣搔癢,而且,他的手掌越來越放肆,每次速度稍微緩下一些的
時候,都會下意識的向臀心挪動一點。

  再這樣下去,她沒信心能在對方摸到最為緊要之處時還能維持全身放鬆的偽
裝。

  可她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能讓鬼王蛇不得不和白繼羽交手的機會。

  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反覆調息,也只能凝聚起一次出手的能
力。

  若是失敗,落入白繼羽手中,總好過便宜了這個淫賊。看到下方的稻葉驟然
消失,變成了濕漉漉的木製橋板,裂隙間可以看到下方平緩流過的河水,雲盼情
立刻下定決心,週身上下放鬆的肌肉一霎那繃緊,屈膝一頂,左掌同時拍出。

  鬼王蛇猝不及防,身子一扭躲過那一頂,背後卻結結實實的中了一掌。

  這一掌只為借力,雲盼情凌空一翻,右手一抄,已將清風古劍從他腰間拔回,
順勢斜掃,劍氣直迫對手膝窩。

  她根本不管這一劍是否擊中,秀足一點橋欄,已往側面橋下河中躍入,人在
半空擰腰回身,一把柳葉飛刀甩手扇面射出,將大半座橋的落腳之處盡數逼住。

  這一翻一掃一躍一甩一氣呵成毫無停滯,她屏住一口真氣噗通落入水中之時,
耳邊已聽到鬼王蛇憤怒至極的嘶嚎。

  順流向下游去,她抹了一把臉上河水,回頭遠望,果然如他所願,鬼王蛇被
她狙擊去路,迫不得已原地頓住身形,再想起步之時,白繼羽飛身殺至,灰濛濛
的刀光霎時便纏住他拚命擺脫的身形。

  這兩人一路狂奔都已大耗真元,白繼羽刀勢大衰,又不願讓鬼王蛇得到機會
脫身,刀出連綿全然換了一種打法,鬼王蛇氣喘吁吁,抖擻十二分精神,才勉強
穿梭在白繼羽的刀光之間保住小命。

  一攻一閃,竟僵持在橋頭,一時分不出勝負。

  雲盼情略一猶豫,把心一橫,一個猛子扎向水底,她水性平平,全仗著一口
真氣綿長,比常人能多憋片刻,摸索著潛到河邊,瞧準了岸上荒草叢生的雜樹林,
破水而出,跌跌撞撞躲了進去。

  透過交錯枝葉遠遠望著那拚鬥二人,她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廉恥,將身上透濕
衣物一件件脫下擰乾,再一件件穿回。抽出刀帶一看,柳葉飛刀只剩下兩把,她
抽出飛刀放入袖袋,將身上多餘雜物盡數丟掉,僅剩下兩把飛刀和一柄清風古劍。
回頭瞥見一旁灌木叢中長著不知名的嫣紅漿果,她一把抓下幾顆,塞入口中,酸
澀無比,但總算是嚼出些汁液,連著果核一併嚥下。

  靴子吸飽了水,沉重難行,她赤著白嫩雙足猶豫片刻,只穿上擰乾的布襪,
又撕了兩片衣襟纏在足心最柔嫩處。

  接著,她坐在地上遠望著那邊的打鬥,一把把吃著揪下的紅果,讓體力慢慢
恢復。

  同樣氣力將竭,鬼王蛇所受影響卻要大上許多。騰挪閃躲本就比揮手出刀更
費體力,如此僵持了一刻有餘,雙腿漸漸酸軟,幾次提縱都險險擦著刀鋒避開,
左手持著蛇形短劍想要反擊幾招,卻被這春雨綿綿一樣的刀法逼的連出手的機會
也沒有一次。

  這絕不是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那返樸歸真的魔教刀法根本不會有如此綿
密的進攻。

  他認不出這刀法,卻覺得眼熟無比,而且這刀法白繼羽使的十分生疏,許多
招式也十分古怪,看的他一頭霧水,大惑不解。

  鬼王蛇看不真切,只因當局者迷,遠遠的雲盼情卻是旁觀者清,看了一陣,
便不禁微微搖頭,讚歎這少年在武學之上實在是聰穎無比,若是能有一身優秀根
骨,恐怕此時已是她絕對無法匹敵的可怕對手。

  白繼羽此刻所用的,根本就不是任何一路刀法,想來是他所學有限,找不到
適合與輕功高手纏鬥的功夫,情急之下,竟從不久前雲盼情施展的清風十三式中
依樣畫葫蘆,化出一套連綿刀招。

  這等靈性,就是清風煙雨樓中,也數不出幾個。

  隨著白繼羽將手中臨時脫胎的刀法越用越熟,鬼王蛇的面色也愈發難看,冷
汗如漿,左手冒險遞出一劍,緊接著便是閃躲不及,左腿膝側被刀鋒拖出一道血
口。

  白繼羽精神一振,仍照著對手雙腿不斷攻去,只為廢了那一身絕世輕功。

  鬼王蛇不願戀戰,卻又脫身不得,心急如焚,口中一連串叫罵起來,那叫罵
一句比一句尖細高亢,不出幾聲,就變得刺耳無比如同尖嘯,遠遠傳了出去。

  雲盼情心中一顫,想到鬼王蛇逃脫之時目的極為明確,沒有絲毫拖沓,必定
是和同伴約好了碰頭的地方,這時必是發覺無法脫身,顧不得一身狼狽,決意求
援。

  不知道來的會是關外駝龍還是混江閻羅,不過不管是哪一個,白繼羽都不會
太好受。

  她咬住下唇,內心掙扎一番,還是將飛刀扣在手中,悄悄摸近了一些。

  白繼羽也意識到對方這是在呼叫同伴,面色一沉,雙足交錯踏上,橫刀一斬,
將此前的綿密刀氣盡數斬開。

  鬼王蛇腿上受傷,知道拚力逃脫反而更加危險,把心一橫,蛇形短劍反刺白
繼羽心口,擺出一副兩敗俱傷的架勢。

  白繼羽刀到中途便自回救,叮的一聲將那短劍磕開。鬼王蛇殺心既起,又豈
肯一招收手,左手一揚將短劍凌空反握,刷刷刷三劍轉守為攻。

  白繼羽雙目一亮,右手一斜收刀回鞘,雙足連連後退,噌噌兩聲,胸腹衣物
已被劍尖挑開兩處豁口。

  被這形勢變化沖昏了頭腦,鬼王蛇喜上眉梢,收起唇間尖嘯,短劍化為數條
銀蛇,吐信而出。

  嗤嗤又是兩聲輕響,這次白繼羽左臂浮現兩道血痕,仍是堪堪避過。

  這時,鬼王蛇終於發現了異樣。在他搶攻的這幾招之間,白繼羽竟又聚起一
股沉淵凝岳之氣,那一雙半瞇黑眸,正牢牢的鎖著他的一舉一動。

  而那只可怕的右手,正死死的握著刀柄,手背上的青筋都已凸起。

  這才是白繼羽的刀法,那要命的刀!

  鬼王蛇很想抽身向後退開,可此時他已騎虎難下,一旦他的短劍慢上一招半
式,那充滿死氣的刀光,就將把他徹底吞噬。

  他拼了命的出招,腿上的傷口崩裂,血將小腿染濕,他也不管不顧,他必須
在白繼羽出刀前得手,必須。

  白繼羽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增加,但他的右手一直穩如磐石,他的雙眼也越來
越亮。

  遠遠一個聲音突然叫道:「死長蟲!你怎麼把這個煞星招惹來了!」

  鬼王蛇登時心裡一鬆,短劍米字交叉連斬三招封住身前,怪叫道:「臭駝子!
再不來幫忙,就給老子收屍吧!」

  他的最後一個字剛喊出口,就聽到了很輕很輕的一聲嗆。

  好像一把鋒銳的菜刀,在潤濕的磨刀石上輕輕地擦過,磨了很輕很輕的一下。

  那是他在這世上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

  他的劍斬到了白繼羽的手臂,他無比確信,手上清楚地傳來了砍到什麼的感
覺。只不過,隨著這感覺,他的人好像變得很輕,飛得很高。

  接著,他就看到了自己站在橋上的身體,在他的視野裡不斷的旋轉。

  他想喊些什麼,卻什麼也喊不出來,他最後看到的,是眼前越來越近的河水。
冰涼、黑暗的河水……

  白繼羽握著手上的刀,用左手緩緩將嵌在胳膊上的蛇形短劍拔出,丟到河中。
面前鬼王蛇的無頭屍體這才晃了一晃,軟軟倒下,鮮血從空蕩蕩的脖子上噴湧而
出。

  關外駝龍站在橋的另一頭,手上拿著厚背馬刀,怔怔的看著橋上的屍體,眼
中分明在閃動著恐懼。

  白繼羽把刀緩緩收回鞘中,向著駝龍走了過去,他的每一步都邁的很慢,也
邁的很穩。

  駝龍臉上的橫肉在隱隱的抽動,他盯著白繼羽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似乎
在衡量該不該出手冒險撿這個便宜。看著白繼羽一步步走近,他終於忍不住退了
一步,跟著又一步,最後怪叫一聲,轉身飛奔而去。

  一直看著駝龍狂奔遠去,從視線的盡頭消失不見,白繼羽才長長地出了口氣,
無力的坐倒在地,一直鎮定的臉上,霎時間就沒了半分血色。

  他在那裡足足坐了半個時辰,才勉強站了起來,方纔那一刀似乎已超出了他
的極限,他蹣跚著邁出步子時,垂下的右手分明在微微的顫抖,猩紅的血漿流遍
了他的手臂,他似乎連點穴止血的內力,也已失去。

  而這一切,都看在了雲盼情的眼裡。

  她謹慎的維持著剛好能看到白繼羽背影的距離,無聲無息的跟了上去。

  於是,她找到了福來客棧。

  看著白繼羽晃晃悠悠的走進去,遠遠就聽到客棧裡傳來龍影香一聲驚呼,雲
盼情這才鬆了口氣,確認了這班人就是在此落腳,立刻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白繼羽此次損耗甚巨,又受了重傷,恢復起來不會比她更快。除去白繼羽,
董劍鳴一夥並無其他頂尖高手壓陣,如要救人,就必須沉得住氣才行。

  看他們的安排,起碼今夜不會上路,她還有時間。至於落入敵手的金翎和趙
雨淨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她無心去想,也無力顧及。

  清風煙雨樓的弟子,武功之外要學的第一課,便是如何在荒蕪人煙的地方休
息過夜。對於一個熟睡的江湖人來說,身邊存在的其他人往往才是最大的危險。

  人心,遠比曠野山林中的豺狼虎豹更加致命。

  暫時還沒有學到師兄師姐們站著也能入睡的功夫,雲盼情在荒僻無人的地方
找了個灌木叢中的長草窩,用雙足來回壓平,便是一張舒適床鋪。

  辨認好方向之後,她費了約莫一炷香功夫,在遠處草坡上掏了一隻兔子,一
窩灰鼠,匆匆淘淨內臟,剝去外皮,以劍擊石生起火來,一邊在心中默念:「師
伯恕罪,下不為例。」一邊將那幾隻獵物一股腦穿在清風古劍之上,就著火頭烤
了起來。

  在河中已喝飽了水,靠這些索然無味的烤肉草草填飽肚子之後,雲盼情這才
感到渾身舒暢了許多,腹中內傷也彷彿輕了七分。

  原路返回到那處草窩,她謹慎的爬上附近大樹,將周圍小心觀察了一邊,設
下幾個灌木枝杈構造的簡單陷阱,才抱著劍鞘蜷縮在灌木叢中,疲憊的閉上了雙
眼。

  體力一點一滴的回到她的體內,每回復一點,就增加她一點信心,一點勇氣。

  通常心中有事的人很難睡的很久,可連日的疲倦讓雲盼情著實需要一頓飽飽
的睡眠。當她慵懶的睜開雙眼時,四周已是夜幕低垂繁星滿天。看了看月頭,她
估摸這一覺怎麼也睡了有三四個時辰,雙肩的肌肉都有些酸痛。

  將剩下的兔肉吃完,在樹下輕了輕身子,她頓時覺得通體舒爽,數日不曾如
此精神。用草露簡單抹了把臉,扯了一根軟籐將散開的秀髮挽好,除了依舊沒有
鞋子之外,她起碼已恢復了八成行動的能力。

  八成已經足夠。夜長夢多,福來客棧裡的敵人,不會永遠等在那裡。

  金絲手套失了一隻,剩下那只還是左手,加上清風古劍上被烤出的一層炭黑,
將來回去樓裡,怕是要挨上好一頓教訓,她苦笑著揉了揉屁股,將身上皺巴巴的
衣物扯了一扯,鑽進了林隙間柔和的月色之中。

  早已在沿途做好了記號,不費什麼功夫,她就找回到那十字交叉的大道口。

  客棧早已打烊,木板緊緊閉住了門戶,僅剩下向著大道的窗戶還有幾扇亮著。

  沒人巡哨警戒,想必白繼羽也覺得她必定是逃出生天,不敢回頭了吧。上前
貼在牆邊,她耐心聽了一陣,除了一些吃喝笑鬧之聲外,並沒有什麼異常,隱約
似乎能聽到一個女子在哀叫哭泣,但聲音微弱,也分辨不出是誰。

  這客棧吃的是往來商旅行人,並不在意回頭客,建築十分簡陋,外牆糊著草
泥,多處斑落,手指稍一用力,就能摳下一塊,若是從外牆攀上,可說是風險十
足。雲盼情衡量片刻,摸到了臨門那間已滅了燈的居室窗外,指尖蘸些津唾,悄
無聲息的捅出一個小孔,瞄了進去。

  月光不及,室內十分昏暗,只能隱約看到床上和衣睡著兩人,似乎是這家店
中的小二,睡下也要聽著有人使喚。

  緩緩拔劍在手,從漏風窗縫中伸入一挑,床閂已被架起,雲盼情屏住氣息,
小心翼翼把窗欞抬起,用劍鞘撐住,雙手一攀一拉,堪堪擦著窗框滑了進去。

  窗內是一張木桌,她本想在上面立足,不料桌子不穩,竟將她摔了下去,這
一下聲音稍大,立刻有個睡得不是很沉的小二翻身坐了起來,迷迷糊糊還沒問出
那句「誰」來,就被她迅速欺近身邊,一掌切在頸側,昏厥躺倒。

  怕萬一有人呼喚,沒人應答留下破綻,她留下另一個小二未動,輕手輕腳取
回劍與劍鞘,關好窗戶,拉開屋門閃了出去。

  櫃後的帳房還亮著燈光,多半是掌櫃正在滿心歡喜的計算今天的一大筆入賬,
興奮到無法安睡。

  一樓只有幾間客房,都已滅燈,她躲在陰暗角落中觀察了一陣,貓腰從櫃前
溜過。

  咯吱一聲,卻是樓上有人踏上了木製樓梯。她連忙向旁一閃,側身躲進了樓
梯旁的狹小空隙中,右手扶在劍柄之上以防萬一。

  一個醉醺醺的大漢歪歪扭扭的走了下來,逕直走進了賬房,「掌櫃,再來壇
酒!」

  她幾乎能聞到那人身上的酒氣,一見那人走過,她立刻向上一縱,不敢再有
絲毫耽擱,翻身踏上樓梯,提氣撐著牆壁好讓身體重量不至於引發木板聲響,迅
速上到二樓。

  至此,那女子嘶啞的號哭已清晰可聞,她緊鎖眉心,將身體壓低至窗欞之下,
碎步循著聲音找去。

  聲音所在的房間恰位於二樓當中迴廊盡頭,一堆雜物黑漆漆堆成小山,幾乎
擋住了半邊窗戶,轉角燈籠的昏黃光芒根本照耀不到,即使有人從廊外走過,不
凝神細看也發覺不了。她用劍鞘試探了一下那堆雜物,確認並無臨時設下的機關
陷阱後,才謹慎的蜷縮到半邊破爛桌後,探頭向屋內望去。

  這次倒省了破開窗孔的功夫,平時被雜物淹沒的這邊窗角窗紙早已破破爛爛,
只不過似乎被屋內木櫃擋住了半邊,視野並不開闊。

  裡面燈火通明,她又將臉龐稍稍後移錯開一些,就算有人望了過來,也很難
發現。

  一眼望去的半邊屋子,倒是剛好能看到被捆在椅子上的兩個俘虜。趙雨淨面
色蒼白低垂著頭,沒什麼精神,但看上去倒是安然無恙。隔著一張矮桌,另一把
椅子上的金翎,狀況卻極為糟糕。

  那一陣高亢一陣微弱、猶如號哭般的嘶鳴,正是發自金翎口中。

  原本風情萬種的黑亮雙眸,此刻一片茫然,眼角淚痕猶在。雙頰泛著不尋常
的嫣紅,血脈最密集處,彷彿要滴出肌膚之外。她上身赤裸,衣衫裂褪腰間,腫
如葡萄的一對乳尖下方,兩條血痕已經凝結,除這兩道紫痕之外,所有裸露出的
肌膚盡數泛起一片淡淡的胭脂色澤,瑰麗如霞,襯的胸口細密汗滴好似晶珠一般。

  她沒被捆住的雙腿上下交疊,彷彿股心被塞入了什麼異獸靈蟲,不得不的將
它擠死,拼了命的前後摩擦,也顧不得衫裙下擺被蹭的凌亂不堪,雪白渾圓的大
腿春光畢露。

  「龍……姑娘……我……我真的……不知道……你饒了我吧……」金翎抻直
脖頸,被捆在扶手上的雙掌一陣緊握,一陣曲張,腕上繩索深深嵌進肉裡,也不
知從何來的如此力氣。

  一個高挑身影緩緩走到屋中站定,燭火閃動下,原本清麗秀美的容顏也顯得
有了幾分陰沉,她盯著金翎雙眼,緩緩道:「董凡也許沒告訴你,不過你跟了他
這麼久,總能想起些什麼對我有用的事吧?」

  金翎鼻翼急促翕張,扭曲的唇角垂下一線唾液,晶亮如絲,渙散雙眸勉強看
向對方,正要開口,血脈之中藥效再發,臀股方圓好似萬蟲嚙咬,奇癢鑽心,玉
戶深徑如饑似渴,週身火燒火燎,連神智都為之一頓,一陣比起春夜牝貓也毫不
遜色的淒厲長呼從殷紅如血的朱唇間傾瀉而出。

  雲盼情微微皺眉,她這才看出,金翎所坐的椅子正滴滴答答向下流著什麼漿
液,地板早已濕了一灘。

  一直叫到氣息不繼,金翎才停了下來,跟著渾身一顫,猛然掙了幾下,才軟
軟癱在椅上,一邊開口,一邊見她雪白的肚腹抽動不休,「我……要……瘋了…
…我、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放開我……放開我!給我男人……隨便什麼男人
都好!讓他來弄我……弄我!弄死我吧!」

  隨著這狂亂言語,她又是一陣哭號,臉上涕淚交加。

  雲盼情匆匆打量一番,屋內似乎只有這三名女子,龍影香武功勉強算是三流
高手,即使是並未恢復至巔峰狀態的她,不出三招就能將她制住。

  可如何不驚動旁人,卻是頗為頭疼。金翎的慘叫哀鳴尖細高亢,根本遮掩不
住破窗而入的聲響。若是敲門,對方稍有戒心,就不易應對。

  要救這兩人,只能拿下龍影香作為人質,搏一搏在此駐紮的人馬都是她的部
下,不敢妄動。

  龍影香又往前挪了兩步,淡淡道:「金翎姑娘,都幾個時辰過去了,你還不
明白,若想要男人,就必須叫我滿意麼?」

  金翎唇間一震,跟著一絲鮮血流下,似是咬破了嘴唇,她顫聲叫道:「我…
…我可不知道,如何才能叫你這婊子滿意!我知道的,早已告訴你了!看來……
一定是那小白臉對你的身子不感興趣,碰也不碰,憋的你滿心怨毒無處發洩,才
來折騰老娘!」

  這清醒並未維持太久,她才叫嚷著說完,玉體一抖,再度哭號起來,破碎的
哀求混在其中,幾乎分辨不清。

  龍影香靜靜聽著慘呼完畢,才道:「你只管罵,從你口中若是得不到有用的
東西,我為何要救你?」

  她雙臂抱在胸前,上下打量一番,繼續道,「尋常女子熬到這個時候,早已
淫慾攻心,或瘋或傻,下半輩子都只能做一刻也離不開男人的婊子。你不愧本是
個淫賤無恥的婊子,到了這時還有精神罵人。方才餵你的水,我也下了五倍的藥
量,只不過你喝到肚裡,發作較遲。你若是現在想起什麼有用之事,快快講出來,
我還來得及救你一救。你若是仍冥頑不靈,藥性發作,可就只剩下兩條路可走。」

  金翎抬眼望著龍影香,眼白血絲密佈,哪裡還有半分嫵媚,眼底淫光混著恨
意,直如夜叉在世。

  「要麼,就是如我方纔所說,強撐到淫慾攻心,再無神智,即便活著,也成
了只會扭腰擺臀求人玩弄的母狗。要麼,就是我鬆開你的束縛,讓你去向這客棧
裡所有男人求歡,直到被人捅爛陰關,虛脫而死。」龍影香緩緩說道,兩根細長
玉指豎在身前,語氣平和好像與鄰人在聊些家裡長短。

  金翎癡癡地盯著那兩根手指,好似在想像那手指刺入自己下陰後會帶來怎樣
的快活,唇角不自覺竟泛起一絲微笑,她猛晃了下頭,又是一口咬在舌尖上,口
中已滿是傷口,仍不能讓她脫出這煎熬身心的春情地獄,此刻不要說是一個男人,
就是一根木棍,她也會毫不猶豫的戳到身子裡面,狠狠地去攪拌那狠癢之處,否
則,就會從體內不斷抽痛的地方向外一寸寸爛掉一樣難過。

  「我……真的不知道大老闆確切要去何方。」金翎終於垂下了頭,原本白玉
般的肌膚,已變的烹蝦蒸蟹一般艷紅,「不過……不過……我能猜到,他……一
定會去找……找……聶……啊啊啊啊——!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啊啊……唔
——嗚啊啊——」她仰起頭,頭頂死死抵住椅背後的牆面,頸側青筋暴起,肩窩
一處薄嫩肌膚,竟滲出點點血珠來。

  龍影香哼了一聲,自語道:「果然是去找他的好女婿麼。那到省了我們的事,
連中原鏢局也可一次奪下。」

  雲盼情看的心急如焚,心知金翎遭此一劫,就算能夠救下一條命來,也必然
是半癡半傻瘋瘋癲癲,可憐她被董凡利用良久,最後也沒能得了善終。心中不忍,
正要強行出手,卻見龍影香邁步走向門口,她連忙縮身屏息,藏在雜物陰影中不
敢動彈。

  吱呀一聲,屋門打開,龍影香緩緩走出迴廊,不知去向哪裡。雲盼情凝神看
她,就見纖腰扭擺豐臀輕晃,少了幾許稚嫩,多了七分風情,多半是白繼羽的功
勞。

  如此機會自然不可錯過,她不假思索走向屋門,探頭一望,屋中另外半邊並
無他人。她閃身進去,也不管屋門,逕直走向被縛二人,低聲道:「金翎姑娘,
趙姑娘,你們……你們都還好麼?」

  金翎猛地擺正頭顱,看向雲盼情的雙眸卻是一片迷濛,喃喃道:「男人……
我要男人……」

  趙雨淨抬起頭來,雙眼一亮,低聲道:「是你?我沒事,倒是……倒是金翎,
多半不成了。」這般說著,她臉上難得一見的浮現不忍之色,比起初跟聶陽回來
時對誰都是一般的漠不關心,竟也有了一些變化。

  雲盼情與她毫無交情可言,此刻也沒有多話的必要,當即拔劍挑開繩子,道
:「你沒事就好,活動一下手腳,幫我扶上她。咱們想辦法逃。」

  趙雨淨點了點頭,解開身上繩子,一邊揉著腳腕手腕,一邊低聲道:「不能
這樣帶著她走。」

  雲盼情秀眉緊蹙,怒道:「你要丟下她?」

  趙雨淨連忙擺手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現在心智全失,這樣出逃
要多費許多力氣,不如你點住她的穴道,或是把她擊昏,我費些力氣,背上她就
是了。」

  雲盼情這才面色稍緩,點頭道:「她不知道中了什麼媚藥,點穴恐怕氣血逆
流,只好如此了……」她大步走到金翎身邊,一掌切在頸側,金翎渾身一僵,軟
軟歪靠在扶手上,暈了過去。

  龍影香離開前,金翎的聲音就已微弱下來,一時半刻,應該不會引人注意。
雲盼情走到向外窗邊,托起窗欞一看,這客房位在中央,從這窗戶躍下,也只能
落進栓馬停車的後院,落腳之處正對著帳房開了半扇的窗戶,極為不妥。

  「只能抓那龍影香當作人質了。」雲盼情咬牙道,「希望白繼羽的外傷不要
好的太快。」

  趙雨淨皺眉道:「這客棧裡可有不少人在,好像那叫董劍鳴的也在,你要硬
闖出去?」

  雲盼情看著窗外院中那兩輛馬車,深吸口氣,道:「只能如此了。你把金翎
放到椅子上,拿著繩子做解開的動作。快。」

  趙雨淨立即照做,蹲在金翎身前,裝作解繩的模樣。

  雲盼情聽著門外傳來的輕盈腳步,一閃身躲到了立在窗畔的那個櫃子旁邊,
收劍回鞘,將帶著金絲手套的左掌豎在身前,凝神準備出手。

  龍影香踏入門內,一眼便望見趙雨淨脫困,二話不說,踏步上前便是一掌拍
向趙雨淨肩頭。大概是並未存心擊傷,這一掌虛浮無力,只有些威懾而已。

  雲盼情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輕輕一縱,已跳到龍影香身後,煙雨撫花手
一鼓作氣出指如風,自上而下連點住十七八個穴道,跟著清風出鞘,寒氣迫人橫
在龍影香頸側,低聲道:「不許叫。」

  龍影香倒是鎮定的很,略帶譏誚道:「雲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可真是好聞
的緊吶。」

  這般連日奔波勞頓,任誰身上也不可能香噴噴的,雲盼情微微一笑,道:
「那也只有委屈龍姑娘的鼻子了。回頭找到地方,我一定洗得乾乾淨淨,帶上香
囊,向龍姑娘貼身謝罪。」

  龍影香哼了一聲,道:「除了忍著,我也沒的可選不是。」

  「你倒是識時務。」雲盼情調整一下位置,仍用劍鋒逼住龍影香粉頸,抬手
解開她四肢穴道,僅僅閉住經脈,「那就勞煩龍姑娘幫個小忙,把金翎姐姐背上。」
說罷,她探手摸出龍影香懷中那枚逆鱗,彎腰抽出靴內藏的兩把匕首,一併交給
趙雨淨。

  看趙雨淨用匕首逼著龍影香背上了金翎,雲盼情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打開房
門,領在前面摸了出去。

  夜色已深,其餘人等大半都已休息,四人毫無阻礙便到了樓下,帳房的燈光
已滅,廳堂中也是一片死寂。

  雲盼情左右看看,橫臂攔在趙雨淨身前,低聲道:「去後院。那裡有馬車。」

  門閂拿起不會發出任何聲音,可如何把馬廄裡的馬匹順利套在馬車上,卻成
了一大難題。

  兩輛馬車一大一小,小的那輛板車堆滿雜物,此刻也沒空清理,大的那個多
半是那個女眷所用,黑漆車廂布簾垂掩,自然是她們首選。只不過雲盼情和趙雨
淨誰也不會打理,只能暗自著急。

  情勢刻不容緩,雲盼情只好冒險動手,撫著馬頸餵了一把乾草,牽到馬車前,
費了一番功夫,才讓那馬兒倒進車轅當中。

  夜深人靜,馬蹄聲清晰可聞,讓她不禁心生焦急,試了幾次,才勉強將車套
好,不敢再耽擱片刻,馬上將昏迷不醒的金翎放入車內,點住龍影香各處穴道,
把馬車向已打開的院門推去。

  趙雨淨坐在車前,持鞭急道:「雲姑娘,我不會趕車。」

  雲盼情護在車後,小心的望著客棧每一扇窗,催促道:「先出去再說。」

  那門比起馬車並不寬上多少,這趕鴨上架的車伕又全然不知所措,馬兒才出
門就轉了方向,咣噹一聲,車轅結結實實的在門框上撞了一下。

  雲盼情反應極快,立刻飛身上車摟著龍影香跳了下來,將馬車推出門口,拔
劍架在人質肩頭,縮在她身後望向客棧。

  數盞燈火前後亮起,緊接著窗戶接二連三掀起,幾個大漢粗聲叫道:「什麼
人!」

  這幫人的應變倒也迅速,呼喝聲還未落淨,已有四人提著燈籠衝進院中,昏
光照去,都是一驚站定,驚道:「龍姑娘!」

  「不想送了你們龍姑娘的命,就都給我滾回去乖乖睡覺!」不得不做出凶神
惡煞的口氣,雲盼情手上加力,森寒劍鋒緊緊貼著龍影香喉側,這吹毛斷髮的利
器只消再近一點,便是一道血痕。

  「我道是誰,原來是清風煙雨樓的高徒。嘖嘖,專找武功不如自己的人下手,
比我這武當棄徒,也高明不了多少麼。」二樓西首窗後,董劍鳴並未燃燈,站在
一片陰影之中譏誚道,「你不去乖乖逃命,偏要上門送死,我若是不成全你,豈
不是未盡地主之誼。」

  雲盼情揚聲道:「你若動手,我第一個先叫龍影香陪葬!師父師伯可從沒教
過我,性命攸關之時,還要裝模作樣顧忌這種陰險毒辣之人是否殺得。」

  董劍鳴悠然道:「你不是劍法厲害得很麼,不如和我較量一場,你若贏了,
馬車和龍姑娘你隨便帶走什麼我也不管。還是說,你不信自己能贏過我這武當棄
徒?」

  任他如何撩撥,雲盼情此刻絕不會呈一時之勇,安然無恙的離開此處,比什
麼都來得重要,「是,我贏不過你。你就當我認了輸,開開心心留在房中,千萬
莫要追來,我這人心眼小得很,不戰而敗一定會牢牢記住,萬一再見到你的人,
保不準手上失了准,給龍姑娘這漂漂亮亮的臉上留下些什麼,與你倒是無關,只
是可惜了那位白少俠。」

  董劍鳴面色微變,默然片刻,道:「我們若是不追,你肯將龍姑娘完璧歸趙
麼?」

  雲盼情揚聲道:「我保證,只要我們三人安全,龍姑娘遲早會絲毫無損回到
你們身邊。」

  董劍鳴哼了一聲,一抬手放下窗戶,窗後傳出他略帶不滿的聲音,「讓他們
走吧。」

  那些已拔出刀劍的部下面面相覷,遲疑著退後幾步,這時樓上不知哪間傳來
白繼羽滿含疲憊的聲音,道:「怎麼,你們非要害的小香身首異處才肯聽話麼?」

  這些漢子這才乖乖回到客棧之中。

  雲盼情長舒口氣,後背一陣汗涼,畢竟如此多的敵人一併攻來,縱然沒有白
繼羽在旁掠陣,想要帶著兩人逃出生天也是絕無可能,最多能讓她一人全身而退,
那這一趟豈不是白來。

  出了客棧,到了大道之上,趙雨淨已是滿頭大汗,盯著那不聽話的馬兒屁股,
一副恨不得操起匕首插上兩刀的模樣,雲盼情微微皺眉,問道:「龍姑娘,不知
你會不會趕車?」

  龍影香四肢穴道已解,點了點頭,略帶譏嘲道:「不算很會,但總不至於一
直往草窩子裡趕。」

  趙雨淨面上一紅,怒道:「那你還不上來幫忙。」

  龍影香一邊爬到趙雨淨身邊,一邊譏笑道:「趙姑娘好大的威風,下次用這
威風趕車,想必比鞭子好使得多。」

  「都閉嘴。」雲盼情惦記著金翎情況,她親眼見過旗門鎮中被融玉丹逼瘋的
女子慘狀,心中煩躁無比,口氣也超乎尋常的嚴厲。

  趙雨淨瞥她一眼,不敢多言,只是將匕首貼在龍影香肋下。

  看龍影香已經坐穩,雲盼情邁上馬車,讓趙雨淨摟住龍影香腰肢,跟著點住
龍影香雙腿穴道以防萬一,道:「走。」

  「往哪兒?」龍影香舉起馬鞭,問道。

  雲盼情辨認了一下方向,想著約定會合的地方在衛州羅仙郡,目前還在翼州
地界,問明道路之前,向東向南都不會有太大差錯。這次遇險的地方在這客棧西
南,如果白繼羽只是順路,那先往東去應該不會有錯。

  向著東方大道一指,馬車緩緩啟程。

  「若是撐不住了,就和我交換進來睡會兒。」雲盼情對趙雨淨低聲叮囑道。

  趙雨淨面色慘白,顯然也是極為疲憊,但她還是道:「夜裡讓我來,白天人
多,你在外面看著總好過我。」

  雲盼情點了點頭,「確認沒人追來的話,天明後咱們盡快找個地方落腳,好
好休整一番。不然到羅仙郡之前,咱們怕就要撐不住了。」

  趙雨淨勉強點了點頭,「我還成,你先去歇會兒。我困的狠了,就去叫你。
你……你也應該很累了,先休息吧。」

  她原本與雲盼情極不對路,可經了這麼一場,口氣無論如何也硬不起來,想
要添上幾分善意,卻又極不擅長,聽著別彆扭扭,倒像個生悶氣的女娃。

  雲盼情微微一笑,對趙雨淨的嫌惡稍減,往她肩上拍了一拍,放下布簾縮回
到車廂之中。

  這馬車只是比起那板車大上一些而已,看內裡空間,必定是哪家的女子出行
所用,容下二人,就顯得有些擁擠,雲盼情換了幾個姿勢,都有些彆扭,最後索
性將金翎抱起摟在懷中,這才舒舒服服坐下。

  兩人貼的近了,她才感到金翎週身肌膚火燙,鼻息灼熱,褲襠下那濕漉漉的
一片仍在滴滴嗒嗒,儘管已經昏厥,乾裂的嘴唇中仍傳出細若蚊鳴的迷亂哀求。

  「男人……給我……給我……」

  真要找到落腳的地方,這燃情春藥,卻讓她從何下手解決?雲盼情眉心緊鎖,
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難不成非找上一群男人將金翎好好姦淫一頓不可?

  明知希望渺茫,她還是伸出劍鞘隔著簾子捅了一下龍影香的後背,問道:
「龍姑娘,你有沒有金翎的解藥?」

  答案果然如她所料,「沒有,誰會為春藥浪費時間做解藥。她本來就是婊子,
又不是什麼貞潔烈婦,等落腳休息時,你找些男人來伺候一下她也就是了。」

  「你——」雲盼情怒意上湧,連忙深深呼吸兩次,不再理會龍影香,只是在
心中盤算到底該如何是好。

  雲盼情那一下下手頗重,但不知是否藥性所致,馬車顛簸駛出數里後,金翎
竟悠悠醒轉,口中呻吟不斷,微微睜開雙目,癡癡地盯著雲盼情,像是要從一片
昏黑中分辨自己到底落在誰的懷中。

  察覺到懷中金翎動彈了一下,雲盼情一怔,低頭低聲問道:「金翎姑娘,你
好些了麼?」

  對方卻只回應了一段破碎難辨的低吟,倒是抬起的一隻手,死死的攥住了她
的衣袖。她不僅低頭湊近了些,再問道:「你好些了麼?咱們已經沒事了,你還
難受得很……嗚!嗚唔!」

  冷不防,金翎的手用力一扯,人也跟著抬起頭來,雲盼情話未說完,便被一
雙熾熱柔軟的嘴唇牢牢堵住,還不及反應,一條滑溜溜的舌頭已經迫不及待的伸
了進來,往她驚得不及閉合的小口中猛烈攪動起來。

  她連忙伸手去推,正推在金翎一邊綿軟肥圓的豐乳之上。她覺得不妥正要縮
手,卻被金翎一把握住手腕,鼻息帶著哭腔,死死按在乳上,赤裸的胸膛不斷扭
動,到變得像是在被她撫摸一般。

  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得不知所措,雲盼情頓時失了方寸,想要用蠻力將金
翎制服,卻又不忍見那備受煎熬將近崩潰的模樣,雙頰羞如火燒,直後悔為何剛
才不和趙雨淨交換過來。

  金翎一邊貼著她的櫻唇狂吻不休,一邊自鼻後洩出一陣陣哀泣之聲,掙扎著
扭動身體,將一條修長玉腿插入她膝彎之下,胯下緊貼住她的大腿,緊緊夾住,
嗚咽著搖擺腰肢,將那腫脹玉門,往她身上用力摩擦。

  那股間本就已是汪洋一片,這一番磨蹭,黏膩淫汁直透數層衣物,將雲盼情
的大腿也潤濕了一片,她心中羞臊,一徑往後靠去,最後脊背貼住了壁板,無路
可逃,仍被金翎緊緊嘬住唇舌,婉轉吮吸。

  她從不曾被人如此對待,只覺腦中一片昏沉,舌尖如酥似麻,心中又氣又羞,
百味陳雜,漸漸地,竟連身子也跟著火熱幾分。

  單單來回磨蹭似乎無法紓解金翎滿腔情慾,她拉住雲盼情按在她胸前的手掌,
直直拽向胯下,匆匆把裙腰一褪,露出濕漉漉一片泥濘芳草,扯著雲盼情的胳膊
往那最要緊處送去。

  雲盼情只當是幫她好受一些,強忍著心中氣悶,任她操控。手指先是摸到一
片亂毛,跟著又被往裡帶去,手上一熱,已貼住了一條軟嫩滑溜的裂隙,觸手之
處一片黏滑,仍有溫熱漿液不斷湧出,好似摸到一處泉眼。

  才被手指觸到,金翎就快活的悶哼一聲,摟著雲盼情的後腦,緊緊咂住她的
舌尖,將她唇中津唾一口口吮吸過去,吞入肚中。

  跟著金翎雙腿緊並,夾著雲盼情纖細手腕,腰胯拱聳,把那綻放花蕊抵在她
手中,賣力磨蹭,口中哀求道:「裡面……裡面……進來裡面……」

  這一下讓雲盼情口唇得以解脫,她連忙偏開頭頸,嬌喘道:「你……你說什
麼?」

  「裡面……快……快些……我……我要瘋了……」金翎斷斷續續說道,充滿
彈性的雪股壓著雲盼情的手腕不斷顫抖,胯下一股接一股的淫汁湧出,停下這片
刻間就流滿她掌心一捧。

  雲盼情為難至極,只有硬著頭皮曲起一根食指,試探著往裡一伸。

  「咿——」金翎臀肉猛地一夾,雲盼情只聽到一聲低呼,指尖週遭驟然被一
團滑嫩軟肉緊緊裹住,登時不敢動彈,呆呆地僵在那裡。

  似乎微微醒覺少許神智,金翎一邊磨盤般轉著懸空豐臀,一邊乞求道:「好
妹子……多……多放幾根進來,求……求你了……給姐姐個痛快……」

  雲盼情羞得滿面通紅,但見到金翎稍微醒轉一些,只得把心一橫,三根手指
並作一處,滋的一聲擠了進去。

  「呃——嗚嗚……」金翎尖細嬌吟一聲,雙腳蹬住車底,把柔軟腰肢向著雲
盼情的纖纖玉手死死拱了過來,軟嫩玉戶猶如兒口,一口一口吮著當中三根手指。

  見過女子淫態的雲盼情對此事也算是一知半解,既已到了如此地步,索性一
不做,二不休,當下按緊金翎肚腹,不叫那身子亂扭亂動,跟著腕上凝力,猛地
前後聳動,戳刺起來。

  這法子倒當真有效,雖抵不上男子陽氣那麼管用,但總算能稍稍紓解攻心欲
火,金翎舒暢的朱唇大張,連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有喉頭溢出些呵呵氣音。

  雖然知道要有個什麼物事在女子下體進出,可要動上多久才算大功告成,雲
盼情卻全無頭緒,只得硬著頭皮不斷動作,手指好似挖進一眼油泉,摳出一團團
滑津,不幾下就連她袖子也濕了半幅。

  金翎身子弓在雲盼情腿上,週身肌肉一陣緊過一陣,到最後竟繃如琴弦,隨
著雲盼情抽送玉指聲聲哀叫,約莫半刻功夫,就見她猛地一挺,嬌軀劇顫。害得
雲盼情手指一滑,偏到了一邊,只覺一股熱流澆在腕上,也不知是從那痙攣媚肉
間射了什麼出來,還是終於抵不過催心攝魂的藥性,下體失禁。

  「你……你好些了麼?」雲盼情抽出手掌,蹙眉在褲腳擦乾,柔聲問道。

  哪知道金翎並不回答,只是粗濁喘息一陣,跟著抬身又撲入雲盼情懷裡,雙
手突然摸進她衣襟之中。

  雲盼情大驚失色,連忙扶住金翎雙肩,又羞又怒,正要開口呵斥,卻發覺那
雙手並未往她裡襯內摸去,反而摸進了內裡暗袋。

  跟著,那雙手又飛快的收了回去。雲盼情疑惑的咦了一聲,旋即就聽到一聲
輕響,那聲音她是如此熟悉,以至於根本不需要撩開簾子放進月光,就知道發生
了什麼。

  「你……你這是做什麼!」雲盼情驚聲叫道,伸手摸向金翎手腕,果然,那
纖細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捏著一把從她懷中掏出的柳葉飛刀,飛刀貼著她高聳豐美
的左乳下沿刺了進去,直至沒柄。

  趙雨淨聽到驚呼,立刻撩起了布簾,月光並不很亮,金翎臉上的神情也看不
分明,只能模糊看到她雙唇蠕動,似乎想說什麼。

  雲盼情抱起她身子,側耳過去,低聲道:「你有什麼話,就……就說吧。」

  「我……這一生……」金翎的話只說到這四個字,便停了下來,默然良久,
才結束在一聲長長地歎息中。

  這聲歎息,便是她全部人生的終結……

  在夜色中掩埋了金翎之後,雲盼情的心情就異常的低落。不僅僅是因為金翎
的死,畢竟死在很多情況下也是一種解脫,對雲盼情而言,並不足以震撼她太久。

  讓她一直感到渾身不自在的,是一種如影隨形揮之不去的不安。

  為此,她幾次三番探查後方是否有什麼追兵,一路除了靠龍影香所帶的銀票
補充必備的吃喝所需,幾乎沒有停靠,問明了路線之後,又連變了三次行程。

  一路換了六匹好馬,雲盼情與趙雨淨日夜交班,每天只讓龍影香睡兩個時辰
左右,幾乎算是不眠不休的趕路,不過五日出頭,就已駛入羅仙郡的外郊。

  在約定的地方留下記號,剩下的銀子只夠租下客棧一間尋常客房三天,床鋪
雖然不大,但雲盼情身量嬌小,趙雨淨與龍影香也足夠苗條,三人同臥的話,倒
也勉強能夠擠下。

  安頓好後,雲盼情點好龍影香穴道,留下趙雨淨照看,出門將羅仙郡仔細探
查了一遍,順便將馬車賣掉,換了些銀子,買了幾身輕便衣服,兩包當地小吃,
帶了回去。

  午後兩三個時辰中,趙雨淨和雲盼情好好的收拾了一下一路積累的狼狽,沐
浴淨身各自換了新衣,龍影香連日不曾好好睡上一覺,反倒癱在床上一氣睡到了
天色擦黑。

  不願過多拋頭露面,雲盼情叫了飯菜上樓,於屋內用飯,封住龍影香經脈後,
解開了她四肢穴道。

  吃了幾口,雲盼情抬手嗅了嗅胳膊,笑道:「龍姑娘,這下我總不再發臭了
吧?」

  龍影香微微一笑,她每樣菜都夾了幾筷,卻只是堆在碗裡,似乎沒什麼胃口,
她看了雲盼情兩眼,突道:「的確好了許多,你若是這副樣子躲在客棧窗外,我
肯定嗅不到你。」

  雲盼情的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心底那混混噩噩的不安,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龍影香那時出手為何綿軟無力,那些敵人為何如此痛快的答應絕不追擊,為何白
繼羽受了那樣的重傷,他的情人卻還有心思逼問金翎直至深夜……

  隨著答案浮現上來的,是令她全身都失去力氣的一陣徹骨麻痺,而在她的眼
前,趙雨淨也面帶驚訝之色,緩緩軟倒下去。

  唯一沒有倒下的那個女子,緩緩站了起來,她根本不在乎經脈被封,只因她
壓根就不懂一絲武功,她也不在乎逆鱗被搜走,只因她至少還有十八種本事自保,
下毒,不過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而已。

  再次開口時,她的聲音已經變得低沉且帶著一絲詭秘的魅惑之意,那不再是
龍影香的聲音,但是不是她原本的嗓音,卻也無人知道。

  「記住,這一課,是龍十九教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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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七章 潮記訪問第三期

  「大家好,您現在收看的是由『百花娛樂江湖』『我殺我殺我殺殺殺』和『
少俠大本營』三檔節目強強聯合共同推出的江湖最火爆的八卦資訊節目,潮記訪
問!大家跟我一起喊,我們的口號是『人人都是名記!耶!』……ok,下面請
出今天訪問的主角,目前正在中州影視城緊鑼密鼓的拍攝中的如影逐形的人氣角
色,大家來猜一猜,她是誰?」

  「凌!絕!世!」

  「那個……對不起,是我口音不對,上次普通話考試我不該作弊的。我說的
是人氣角色,不是人妻角色。再給你們個機會,猜一猜她是……誒?哎哎?雲姑
娘你怎麼出來了?」

  「呃……您不是說觀眾一喊名字我就出來麼?」

  「可、可他們喊的不是你的名字啊?」

  「你又沒說要喊我的名字才可以。我以為名字只是個暗號呢……」

  「……」

  「吶,特地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麼?我這幾天一直在趕場拍攝,已經很…
…累……了……zzzZZZ……」

  「雲姑娘!雲姑娘你醒……對不起,請把劍收回去好嗎,我們……正在直播
呢。」

  「哦。對不起,我稍微有點起床氣。」

  「呵呵,沒事,沒事,我們根據觀眾信鴿投票,篩選了幾個大家都十分關心
的問題,希望你能在這裡為大家現場解答一下,好麼?」

  「嗯,來時導演說了,我會盡量回答。」

  「根據上周《八卦江湖週刊》爆出的獨家素顏肖像,有觀眾非常好奇你的實
際年齡,能不能冒昧問一下,雲姑娘今年芳齡?」

  「十六。」

  「哎?真的已經有……」

  「十六,我朝律法規定,涉及限制級演出的女性,必須年滿十六以上。所以
我儘管看起來很小,其實已經十六歲了。就像東瀛畫冊裡的很多姐姐一樣,雖然
看起來比我還小,但都已經滿十八歲了。」

  「東瀛畫冊?」

  「嗯,為了將來的一些鏡頭,劇組特地為我準備的學習材料。令我受益匪淺。
送畫冊的那個副導演非常熱心,一直要抽出夜裡的空閒幫我指導演技,我十分感
動,然後砍死了他。」

  「呃……好,下一個問題,觀眾們都很好奇什麼時候才輪到你的激情戲份。
能否稍微透露一下呢?」

  「不知道,一般都是副導演半夜負責給女演員說戲,可我這人一睡著了脾氣
就不是太好,記性也會變差,每次到第二天醒也沒見到副導演過來。不過他們總
是放我鴿子第二天就辭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很久沒人跟我說戲,我自然也不
知道什麼時候拍什麼戲份,拍到哪兒算哪兒唄。」

  「其實,上次倒是有人在皇宮外的內侍房招聘處見到幾個長得很像你們劇組
副導演的人,應該是巧合吧,哈哈,哈哈。」

  「還有什麼要問麼?我好睏,想回去睡了。」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關於記者上次畫到的你和聶陽在某客棧門口……嘶—
—那個,雲姑娘,不好意思,你的劍不小心擦到我的頭皮了,而且……我一點也
不熱,不用貼著我的脖子幫我降溫,謝謝。」

  「你想問什麼來著?」

  「嗯,是這樣,你今天來之前吃的好麼?」

  「嗯,吃的不錯。」

  「那太好了!所有的問題都問完了!節目最後,我們代表中州影視城如影逐
形劇組發佈一則招聘廣告,歡迎有志之士積極應聘。」

  「招聘:副導演若干。要求:溝通能力強,身體強壯,習武六年以上,有六
大門派工作經驗者、不好女色者優先錄用,待遇從優。另特別招聘專屬助理一名,
要求性別女,工作經驗武功高低均不限,擅長叫人起床,具備基礎講戲能力,可
連續值夜班,不得為同性戀,一經錄取,享受導演級別待遇及額外喪葬撫恤金、
人身保險各一份。」

  「今天的節目到此結束,大家下期再見!」





            第七十八章  驟雨傳恨

  「這麼戴著一副我女兒的面孔,看著銅鏡,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又回到那少不
經事的時光之中。頗有幾分傷感吶。」龍十九緩緩說道,從髮鬢取下一支烏木簪
子,指甲在上面刮了兩下,摳出一點粉末,彈到飯菜中攪了一攪,跟著慢條斯理
的吃了兩口。

  雲盼情連催三道真氣,卻都破不出氣海外那一陣陣軟麻,四肢倒是還能勉強
移動一點,可不要說出手,就連把面前的飯餵進嘴裡,也是極難做到。

  她吸了口氣,強笑道:「如此說來,你的本來面目和龍影香應該是十分相像
了?」

  龍十九微微一笑,也不知她易容手段到底是怎樣精妙,口唇勾動,絲毫不見
木訥滯澀,就好似原本就是這副模樣,「像與不像,又有什麼意義,我的本來面
目,連我自己也記不得了。」

  趙雨淨呆呆望著龍十九的臉頰,看那膚色紅潤,微有絨毛,靠耳根處血脈隱
約可見,只覺這易容手段簡直神乎其技,竟驚得呆了。

  雲盼情強自鎮定,笑道:「龍前輩一身本事冠絕天下,隱龍山莊名震江湖地
位猶在二樓之上。晚輩實在想不通,您為何甘心屈居天道之中,供人驅策。」

  清風煙雨樓與隱龍山莊素來交好,她此刻間接提起,也算是變相求個人情。
以她心氣,實在不願如此,可如不設法脫身,聶陽趕來匯合之時不知要遇到什麼
陰謀陷阱,若是遭了不測,或被誘入歧途,她真不知怎麼向小姐在天之靈交代。

  龍十九將口中飯菜細細咀嚼,嚥下後喝了口清茶,才譏誚道:「驅策?不過
是互相利用罷了。現下的天道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天道,我所見的人中十之七八,
都是為了自身名利才甘心投身其中。」

  雲盼情伏在桌上,軟軟道:「龍前輩還有用得到他們的地方麼?」

  龍十九哼了一聲,淡淡道:「你不必給我戴高帽子,我沒有武功在身,這便
是要命的事。對付你們這種黃毛丫頭愣頭青,我自然是手到擒來,可要是碰上你
師父師伯,我和砧板上的魚肉也沒有太大分別。」

  雲盼情心念急轉,口中仍是輕描淡寫道:「他們那一代不是退隱田園,就是
一心授徒,偶爾還有幾個間或到江湖走上一遭,也不至於危及龍前輩您吧?」

  龍十九瞄了她一眼,道:「找的要是我,不管來的是誰也不打緊,他們就算
不賣隱龍山莊的面子,也要有本事找到我才成。」

  這麼說來,龍十九入天道竟是為了他人……她被逐出隱龍山莊之時,私生女
兒尚且年幼,被安全的養育在隱龍山莊之中,那能叫這女人甘心入伙的理由,還
會是誰?

  江湖上有不少人都知道,龍十九與邢碎影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卻沒人知道那
仇恨所為何事,只是大多數人都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那私生女兒,猜測龍十九多
半是因姦成孕,才恨上心頭。

  但那些人都不知道的是,邢碎影便是仇隋,而仇隋,也是天道中人。

  從這一趟行鏢以來,龍十九的行動軌跡來猜測,她不認識仇隋的可能性幾乎
不存在。

  雲盼情思忖一陣,一個大膽的猜測驟然浮現在心頭,她低著頭,遲疑了一下,
小聲道:「莫不是……為了龍姑娘的父親?」

  這次,龍十九沒有回答。她只是一口一口吃著飯菜,不再說話。

  道破她的秘密,激她動手殺了自己,也總好過被拿來脅迫聶陽,雲盼情暗咬
銀牙,下定決心,開口道:「我如果所料不錯,龍姑娘的父親,應該就是邢碎影
吧?」

  龍十九仍不開口,只是慢慢吃喝。

  「你公開宣揚與邢碎影有深仇大恨,無非是為了方便打入與他有仇之人內部。
更能脫身事外,讓人想不到你會與他仍有聯繫,仇隋以天風劍派後人身份進入天
道,恐怕也是由你引薦的吧?按龍姑娘的年紀來算,邢碎影應該是年紀很輕之時,
就與你有了私情,那時他還未臭名昭著,引你動了真情,也不是全無可能。」雲
盼情一邊思索,一邊連串說道,一旦關鍵之處豁然開朗,此後種種便如泉水般不
斷湧出。

  趙雨淨在旁聽的卻是全無頭緒,只在雲盼情提到仇隋二字時雙瞳一縮,洩出
一絲憤恨。

  「吳延易容改扮,多數都是裝成陌生無名之人,而改扮形貌易容冒充到以假
亂真的程度,江湖中能做到的人寥寥無幾,龍前輩你自然就是其中之一。」

  龍十九這時才傲然道:「吳延那種藏頭露尾之輩,遇上眼力稍好一些的,便
沒有半點用處,我就算不使縮骨移喉的本事,他也不配與我相提並論。」

  「邢碎影在多年逃亡生涯中分身無數,自然不可能全是吳延的功勞。我直到
此刻才想通,真正幫他最多的,是你。」關節之處打通,數點細節跟著浮現出來,
「若沒有龍前輩你這師父幫忙,田三小姐怎會毫無懷疑的去練那桃花功?就我所
知,在江湖中四處散播桃花功來培養九轉邪功犧牲者的,唯有邢碎影一人而已。」

  龍十九上下撫了撫胸口,似是已吃的十分滿足,她靜靜站起,小步走到床邊
坐下,解開領口盤扣,順著潔白細膩的頸窩摸入粉白肚兜之中,輕輕一扯,拉出
一個羊皮軟袋。

  她從袋中摸出一個扁長木盒,拉開盒蓋,用手指沾了其中一格半透明的藥膏,
小心翼翼的抹在下頜、兩頰、額頭等處。

  「龍前輩,您就沒什麼要說的麼?」雲盼情微微皺眉,完全猜不到龍十九會
是這種不置可否的反應,也沒感到有半點怒氣,連帶著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
想得太多,從開頭便已錯了。

  「你願意如何猜測,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為你驗證真假。再說你猜得也
頗為有趣,我聽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勁,把更多的事賴到我的頭上,也
好讓我自豪兩下。」龍十九攏著嘴唇說道,手指在臉上靈活移動,隨著指尖按捏
拉扯,一層軟薄皮膚帶著數塊大小不一似肉非肉的東西脫落下來,露出一張無甚
特色叫人過目即忘的中年婦人面目。

  頃刻間就換了一張容貌,雲盼情縱然定力過人,也忍不住微張櫻唇,瞠目結
舌。

  「這……這是你本來的面目?」趙雨淨不敢相信似的微微搖頭,小聲問道。

  龍十九微微一笑,將那層薄皮收進袋中,道:「自我易容之術大成,就沒有
幾人見過我的本來面目。你二人的小命我留來有用,我若是露出本相,又不能殺
你們滅口,只能調些毒藥讓你們口不能言手不能書,豈不麻煩?」

  她將皮袋收好,整好衣物,淡淡道:「我常年帶著各種面孔行走江湖,所謂
的本來面目,又有什麼要緊。那些從不易容改扮的江湖客,露出的就是本來面目
了麼?」

  雲盼情笑道:「龍姑娘美若天仙,再加上那邢碎影也只對美人有興趣,可見
龍前輩的本來面目,必定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龍十九坐回桌邊,緩緩道:「你不必浪費口舌,我不會殺你,我不想讓你知
道的事,你也休想探出半個字來。」

  她口中雖如此說道,目光卻染上了一抹懷念之色,靜靜坐了片刻,還是喃喃
道:「貌美如花又有何用,最後還不是要裝成別人模樣,才能如願以償。即使有
了女兒又如何,到最後,我不還是只能做那個死透已久的女鬼。」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雲盼情想破頭也想不出是在說些什麼,她心中倒是篤定,
邢碎影八成就是龍影香生父,從花可衣身處逐影高層就能看出,將自己信得過的
心腹以仇恨做幌子,送入對手之中成為關鍵棋子,本就是他一貫的手法。

  龍十九這一支天道人馬,早早便到了聶陽周圍,若只是將聶陽當作狼魂後人
伺機格殺,根本不必費這許多功夫。

  四大鏢局合而為一,洗翎園陰謀易主,捲入其中最深的,正是董家。就好像
謀劃之人算準了聶陽的性子,叫他不得不耽擱行程,參與其中一樣。而摧花盟那
群被邢碎影玩弄於掌中的淫賊,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是不斷延誤著聶陽預定的
行程。

  邢碎影對幽冥九歌全無興趣,從聶陽知道這一點起,最初的計劃就已徹底失
敗,那趟鏢照舊出發,邢碎影現身引誘則是首要原因。

  他既要聶陽按原定計劃出發,又不能讓這行程太快走完,如此看來,倒像是
處心積慮把聶陽綁在這件事中,便於掌握行跡,同時又有充裕的時間做他真正要
做的事。

  順峰鎮那六百萬兩稅銀的消息,恐怕就是邢碎影精心準備的最大誘餌。

  只要引來各路宵小之徒,聶陽就別無選擇,只有拋下手上一切盡快趕到,如
此一來,所有的拖延耽擱在何時告終,完全掌握在邢碎影手中。

  龍十九帶著白繼羽他們,打著尋找董凡的借口,最後必定也會匯往順峰鎮,
成了邢碎影的助力。若真是以吞併洗翎園為第一要務,作為主事者的龍十九,哪
裡來的閒工夫親自易容改扮誘雲盼情上鉤,只為探明聶陽約定的落腳之處。

  思路一通,雲盼情反而更加著急,龍十九雖然全無武功,可暗器用毒都是一
流水準,又有她們兩個人質在手,對上聶陽兄妹幾乎可以說是穩操勝券,不論邢
碎影想做什麼,這一步都會讓他的形勢變得十分有利。

  仔細一想,追擊董凡的路線理應是沿江東行,可龍十九他們落腳路線,卻早
早折往南方,多半渡船出事之後,雲盼情她們甫一上岸,就已被眼線發覺,早早
盯上。恐怕要不是聶陽失了行蹤,龍十九未必會讓白繼羽有那一趟山上之行。

  不論白繼羽是否知情,那一趟與其說是幫同伴誅殺假貨,倒不如說是為了去
帶回趙雨淨。那對金翎的嚴苛拷問,怕也是做給趙雨淨看的。

  引來雲盼情固然好,引不來,憑龍十九的本事,從趙雨淨口中套出話來也並
不太難。

  雲盼情越想越是心驚,心想決不能叫龍十九順利如願,可心思轉了百遍,仍
是無計可施。

  除了初次提到邢碎影時龍十九的眼神略有一絲變化外,雲盼情絮絮叨叨說了
那麼多,龍十九連半點異樣也不曾表現出來,對這樣的對手,想靠口舌得利簡直
是癡心妄想。

  可身中奇毒,她連拔劍的力氣也提不起來,除了言語,又還能有什麼手段。

  她強打精神,順著龍十九的話頭問道:「聽前輩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輩扮作
死人麼?」

  龍十九微微一笑,並不回答,而是伸手撫摸著雲盼情細嫩面頰,譏誚道:
「你可知這世上最難擊敗的是什麼人?告訴你,是死人。世間這些凡夫俗子,都
是一般的愚蠢,只要人一離世,便只念著他種種好處,如果恰好死的是心儀女子,
親密伴侶,便更是無可救藥,你哪怕一時說錯一句氣話,也能叫他大發雷霆,連
……連肚裡的孩兒也不顧了。」

  這純粹是自怨自艾,雲盼情雖然依舊不明所以,但隱約還能猜到一些,那說
錯話的,必定就是龍十九本人,如果那男子真是邢碎影,從她話中聽出,邢碎影
心中一直記掛著某個女子,而那個女子卻早已亡故……咦?她突然想到聶陽提及,
邢碎影曾說自己是聶陽殺父仇人,卻幫他報了母仇,難不成……聶陽的親生母親,
便是邢碎影心中那個女子?

  她心思動的遠了,不覺低聲道:「難道邢碎影心中那人……是聶陽的娘親?」

  早先覺得並無可能,是因年紀不合,聶陽母親再怎麼年幼產子,也比邢碎影
要年長許多,可如果雲盼情猜測並無大錯,龍十九與邢碎影有此一層親密關係的
話,龍十九比起聶陽的母親最多也不過小上幾歲而已。

  可認真去想,卻又忍不住被她自己推翻,聶陽一出生便沒了母親,那時邢碎
影的年紀不過十歲上下,怎麼會對一個已經嫁人生子的婦人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思
念。龍影香的年紀較小,往回推去,龍十九與他相識時,他起碼也有十三四歲,
換做尋常家庭的少年,已經該是成婚生子的年紀。

  出現矛盾之處,雲盼情頓時一陣沮喪,這時卻覺手臂一緊,竟被龍十九緊緊
握住。

  「你……方才說了什麼?」

  「誒?我……我沒說什麼啊。」雲盼情心中紛亂,一時沒能釐清,呆呆答道。

  「就是你最後小聲說的那句,你再說一遍!」龍十九雙目光芒閃動,牢牢鎖
住雲盼情雙眸,那流轉媚意竟讓雲盼情心中一陣恍惚,連忙別開視線,不敢回看。

  「我是說,邢碎影心中可能一直記掛著聶陽的娘親。只不過我在心中一算,
年紀實在不合,這又與你關係不大,你慌什麼?」稍一鎮定下來,雲盼情立刻說
道,同時注意到,握著她手臂的龍十九五指又緊了幾分,在全無武功之人來說,
已經可以說是全力握緊。

  必定是這話讓龍十九驟然發現了什麼,雲盼情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龍
前輩,晚輩說錯什麼了麼?如果有什麼得罪之處,您可不要見怪才好。」

  龍十九神色木然,雙眼也不知在看什麼地方,像是正在苦苦思索一些事情。

  她這反應,與承認邢碎影便是龍影香生父無異,否則,一個毫無干係的邢碎
影心中有誰,干卿底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龍十九鬆開雙手,頹然坐回桌邊,那虛假面上,
仍透出一股深沉的心酸之意,原來如此四個字她接連說了數遍,聲音愈發細微,
最後變得恍如呢喃夢囈。

  雲盼情卻想不通她到底是明白了什麼,心中好奇大起,卻不知如何旁敲側擊,
急得好似百爪撓心,一陣癢過一陣。

  「看來,我也得改改主意才行。」龍十九喃喃自語片刻,雙目一閉,迅速定
下神來,再睜眼時,神情已透出一股異樣肅殺,像是這短短片刻,已做了什麼頗
為困難的抉擇。

  過去提住雲盼情衣領將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龍十九微微皺眉,放手讓她坐
下,道:「虧你也是練武的材料,個子怎麼生的如此矮小。」

  雲盼情抿了抿嘴,笑道:「小時候餓得險些沒了命,哪裡還有餘力長個。龍
前輩是打算易容成我麼?那我也正好見識一下前輩的縮骨神功。」

  龍十九啐了一口,道:「我要是縮成你這種高矮胖瘦,一時半刻還挺的住,
一天兩天下來,非要骨勒肺氣憋悶而死不可。」她轉而拉起趙雨淨,比了比身量,
之後盯著面孔仔細斟酌起來。

  雲盼情趴在桌上,一邊思索脫身之法,一邊看龍十九在做什麼打算。

  「這丫頭長的倒真是不錯,」龍十九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放開趙雨淨,遺
憾道,「手頭東西不全,要扮成她這種美人,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非露出破綻不
可。」她頓了一頓,譏誚道,「這丫頭眉眼含春,一副飽受雨露滋潤的模樣,看
來聶陽這一路過來,倒是艷福不淺。據說聶家那個女兒頗有幾分姿色,好像也對
聶陽這個哥哥癡纏不休,這姓聶的小子,可以算的上命犯桃花了。」

  雲盼情微微一笑,道:「他們兄妹並無血脈親緣,雖說與禮不合,但聶大哥
若是尋到親生父母,認祖歸宗,到時兩人再成親的話,也算不上違逆倫常。即便
犯了桃花,也不會是什麼劫數。」

  龍十九輕輕哼了一聲,竟對這說法並不認同,冷笑道:「那只是因為你們知
道的太少。」

  她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欞看向西方火染落霞,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方才
說的那句,若不巧真的中了,聶陽犯了這桃花,簡直就是在劫難逃。你信也好,
不信也罷,我不妨告訴你,經你一說,我才醒覺,邢碎影心中記掛之人,八成當
真是聶陽娘親,唯有如此,很多事在我這裡才說的通。」

  「他……莫非是養母待他不好,才讓他對年長女子心有眷屬?」雲盼情大惑
不解,想不出十歲左右的孩童,如何會對一個初產麟兒的豐腴少婦產生如此深刻
的愛戀之情。

  「蠢材。」龍十九一拂衣袖,冷笑道,「我是惱他瞞我如此多的事情,才忍
不住多說了兩句,你們腦筋稍微靈光一些,自然能想到關鍵所在。我已說的太多,
你也該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是。」雲盼情苦笑道,「那能否容晚輩再問最後一句,龍前輩打算如何處
置我們二人?」

  「若是方纔我怒氣上頭之時你問,我多半會說,把你們兩個毒啞弄瞎,挑了
手腳筋脈,易容一張漂亮卻無人認得的臉蛋,一人二十兩銀子,買給最近的鎮子
裡最卑賤的娼寮,一生也不必再等人來救。」

  雲盼情明知龍十九這麼說是在故意嚇她,還是忍不住一個激靈,打了個寒顫。

  「不過我現下已經沒事了。他終究是我女兒的爹,我犯不著為一個死了快二
十年的女鬼,惹他生氣發怒。」龍十九關好窗戶,緩緩走到床邊坐下,「我本就
只是為了找到聶陽落腳的地方,要說如何處置你們,還真是不曾想過。」

  這人早年被隱龍山莊逐出家門,就是因為行事詭異狠毒,不為龍家所容,雲
盼情聽過有關的種種傳聞,自然不敢大意,也怕言多必失,便默不作聲只在心中
計量,如何才能挨過這一關。

  「雲丫頭,你說我要是拿你們兩個去換聶月兒,聶陽是否有可能點頭?」龍
十九將兩人扶到床上並排躺好,突然問道。

  雲盼情即刻便道:「絕不可能。他們兄妹相依為命十餘年,你就是用聶大哥
自己的命去換月兒姐姐,他也絕不會答應。更不要說我們兩個無關緊要之人。」
無關緊要四個字她說的格外清楚,只盼能給龍十九留下個拿她們來威脅也是無用
的印象。

  「哦……」龍十九沉吟道,「那我若拿你二人換聶陽呢?」

  雲盼情正要一樣回答,卻覺聶陽倒真有可能為她們做出什麼事來,這一遲疑,
已被龍十九看在眼裡。

  「那聶月兒與聶陽相依為命,我用你們換了聶陽,在拿聶陽去換聶月兒,繞
個圈子費些事,也能換來一樣的結果不是?」龍十九也不知在盤算什麼,唇角微
勾笑得頗為愉悅。

  「月兒姐姐與聶大哥形影不離,聶大哥也絕不會給你傷害她的機會。就算邢
碎影親臨,不踏過聶大哥的屍體,也休想傷到月兒姐姐。」雲盼情斬釘截鐵說道,
心底既已斷定龍十九是邢碎影的真正助力,自然明白聶月兒才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聶陽落在他們手上,九成九並無性命之虞,可若是換成聶月兒,下場必定淒
慘到無法想像。

  龍十九若有所思,不再多話,只是拉高被子給她二人蓋好,坐回桌邊,對著
如豆油燈,托頰神遊。

  床上二人都已十分疲憊,不多時,趙雨淨便發出細長鼻息,沉沉睡去,只剩
下雲盼情強撐著眼皮打量著桌邊的龍十九,心中不斷思量著今晚推測出的訊息。

  最後千頭萬緒,匯聚一處,化做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聶陽的親生父母,究竟
是誰?彷彿所有的關鍵都集中在了這兩人身上,一旦身份告破,所有的疑惑都會
迎刃而解。

  可是已將近二十年的時光,足以磨滅很多東西,聶清漪身亡之後,究竟還有
誰知道當年聶家抱養一子背後的真相?

  帶著對沉厚迷霧的無力絕望,雲盼情緩緩陷入夢鄉之中,迷迷糊糊間聽到一
聲門響,微睜雙目看去,似乎是龍十九起身出門去了。

  她去做什麼?

  雲盼情既想不出,也追不去,所能做的,也僅僅是閉上雙眼,徹底的放鬆身
體,好好的休息一番而已。

  多半是體內藥性殘留所致,次日雲盼情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動了動臂膀,僅還有些酸麻,又運了運真氣,經脈也已暢通無阻。看來龍
十九所用,並不是什麼需要解藥的毒物。

  她扭了扭頸子,才發現龍十九已不在屋中,竟從昨晚離去後,就沒再折返。

  此人行蹤詭秘行事不可捉摸,她也懶得費心去想那許多,一扭身下床站起,
展了展睡皺的衣物,將掛在一邊的清風古劍摘下,佩回腰間。

  內息無礙,兵器在手,她總算稍覺心安,輕輕出了口氣,回頭望向趙雨淨,
仍是一副睡得香甜無比的模樣,也不願打擾,她悄悄走到門口,開門拔劍挑住門
閂,從外面將門閂好,留意著週遭情形,走下樓去。

  一夜過去,龍十九若是願意,恐怕亦可以變裝成任何人的樣子,她本身全無
武功,一旦易容,便與常人無異,想憑眼力將她從客棧中的人群中分辨出來,簡
直難如登天。

  雲盼情暗自思忖,龍十九大費周章,應該不會只為了探明聶陽行蹤這麼簡單。
江心摧花盟殘黨的突然襲擊,想必也出了邢碎影的預料,聶陽由此失了掌控,不
再在他們的把握之中,倒也算是塞翁失馬。

  現下龍十九探明了聶陽約定匯合的地點,這會兒恐怕消息已經往邢碎影那邊
去了。

  看情形,聶陽應該還沒抵達,也不知是不是和月兒安全上了岸,受沒受傷,
雲盼情越想越是擔憂,坐立難安,索性起身往鎮外走去,想著在北方各處顯眼的
地方留下約定的記號,告訴聶陽情勢有變,莫要貿然現身。

  羅仙郡比孔雀郡小上不少,郡內大道只有自東北斜貫西南的一條石板長街,
小販貨鋪、典當茶樓,多聚於此街道旁。

  囊中羞澀的結果,就是看的食指大動饞涎滿口,卻只能湊近嗅一下香氣,雲
盼情走出半條街遠,雙肩就垮了下去,飢腸轆轆說不出的難過。

  客棧裡的酒菜全被下了藥,她一口也不敢再吃,身上本就疲憊,此刻餓得前
心貼了後背,連腳下都一陣陣發虛。

  難不成要成為第一個窮死在江湖中的女俠麼,雲盼情盯著街邊熱氣騰騰的包
子,這才明白為什麼江湖上的大俠都喜歡做些劫富濟貧的好事。

  有閒錢去濟貧的大俠,總不會讓自己餓肚子吧。

  「雲姑娘,別來無恙?」旁側突然傳來一聲低喚,雲盼情扭頭看去,是個一
身貨郎打扮的青年男子,面目依稀似曾相識。

  「閣下是?」她警戒的側身後退半步,手也按在劍柄之上。

  「雲姑娘記不清了?我是燕總管的手下,這次跟著慕容公子來幫聶兄弟的忙。
在孔雀郡我露面較少,燕總管知道對頭認不出我,才特意選了我來幫忙。隨我一
道來的還有四五個弟兄,都在慕容公子那邊等你們。」那人雙手一拱,擺出不設
防的姿態,亮明瞭身份。

  仔細一想,師姐身邊來來往往的人裡似乎確有這麼一號人物,不過此刻的雲
盼情仍是心有餘悸,微微踮腳,一抬手便往那人臉頰揪去。

  那人不敢躲避還手,被她再臉上結結實實的扭了兩下,奇道:「雲姑娘,你
……你這是做什麼?」

  雲盼情道了聲歉,苦笑道:「見了慕容,我再好好跟你們解釋。對了,你們
那邊有空閒住處麼?」

  那人恭敬道:「有,地方還儘夠。不過我們沒見到聶兄弟和聶姑娘,還沒有
他們二人的消息麼?」

  雲盼情搖了搖頭,「沒有。」

  「那……昨天和你們一起來的龍姑娘呢,她在客棧和趙姑娘一起?趙姑娘沒
有武功,會不會太危險了?」看來昨天她們三人一進郡中,就已被慕容極的手下
發覺,多半是他行事謹慎,決定先觀察一下,才沒有當場現身。

  「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和我去接上趙姑娘。退了客房,咱們一道過去。」知
道慕容極已到,雲盼情稍感安心。另外,也對聶陽兄妹感到更加擔心,連慕容極
他們都已到了,那二人卻還沒有露面,莫不是真的在江中出了什麼不測?

  不料,她還沒來得及為聶陽兄妹擔心太久,就發現自己又陷入了新的麻煩之
中。

  那原本沉睡在客房中的趙雨淨,竟然不見了。

  床鋪疊的整整齊齊,門閂從內打開,從外面掛好了銅鎖。不論怎麼看,也是
趙雨淨自行離開的模樣。

  可她這種時候能去哪兒?

  雲盼情無法否認,放趙雨淨在這兒有她私心中對其的厭惡作祟,也正因如此,
此時的內疚才格外強烈。

  幸好,趙雨淨的外貌極為出色,即便不施粉黛面目憔悴,也不至於被小二漏
過眼底。

  經那貪圖美色多看了幾眼的小二回答,趙雨淨在雲盼情離開沒多久,便魂不
守舍的離開客棧,往西去了。

  「西面……順峰鎮?她一個人先去那裡做什麼?」雲盼情大惑不解,但她知
道,此刻的順峰鎮危機四伏,早已不再是個尋常小鎮。趙雨淨這麼貿然前去,必
遭不測。

  「快,帶我去見慕容極。」連客房也顧不得退掉,雲盼情一頓秀足,轉身離
開。

  只是,心中的疑問愈發濃重,化散不去。

  聶大哥,你……為何還不到?

  雲盼情沒想到,類似的疑問,聶月兒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哥,咱們這是去哪兒?羅仙郡不是該往東南才對麼?」

  快馬疾馳,聶月兒就坐在馬上,斜側著身子。她並未握著馬韁,也不需去握,
她的雙臂,正牢牢攀著聶陽的脖頸,窩在他懷中。

  馬並不是好馬,鞍轡也均以磨舊,一如他們二人身上那磨得發白的衣物。

  徒步趕路數日,他們才從幾個村民口中聽說了一夥路匪的消息。

  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匪幫,只不過是幾個窮到豁出去的挑夫。所以,他們
也只得到了這一匹馬,和兩套破舊的衣服。

  這已足夠。

  馬用來趕路,衣服用來改扮偽裝。

  只是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並不需要太過高深的易容技術。很多時候,鍋灰和
破衣,就已十分有效。

  為了不惹人注意,一路走得皆是小道。兵器和月兒的首飾都在路上當掉,換
來的碎銀,勉強夠支持到原本的目的地。

  可發現這兩天行程的方向不對後,月兒的心裡不免擔心起來。

  聶陽放緩行速,挺直脊背張望了一下岔道,接著斥馬前行,選了更加偏西的
一條路。

  「你到底要去哪兒啊?」儘管這樣只有二人獨處正合月兒心意,但她總算也
還記得,順峰鎮已是刻不容緩之勢,他們哪裡還有時間耽擱?

  她知道聶陽必定是半路才臨時起意換了方向,因此更加好奇。

  「天風山,天風觀。」聶陽禁不住她一再追問,簡要答道。

  「天風觀?」月兒一愣,六大劍派先後衰敗,天風劍派雖是最末,卻也破落
二十餘年之久,天風觀應該早已被尋常道人佔據才對,不過轉念一想,失聲道,
「你要去仇家?」

  天風劍派末代掌門的居處就在天風山腳,距順峰鎮不過三百餘里,只是隨著
仇不平那代的徹底敗落,那諾大的家宅應該也已荒廢多年。

  「去那兒做什麼?你總不會以為邢碎影換回仇隋的名字,就會回仇家住下吧?」

  聶陽微皺眉心,將為了追問而微微仰身的妹妹往懷中摟了一摟,沉聲道:
「我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我就是突然覺得,我一直漏過了的那些事,說不定在
那裡能找到頭緒。」

  這感覺並非起初就存在,而是隨著與家鄉的愈發接近,而突然生於心頭。

  所有的訊息都在暗示他,邢碎影與他之間有著莫大的干係。在聶家找不到任
何蛛絲馬跡,這讓他的思維進入了一條死巷。

  這干係是一條線,一端是他,另一端,則是邢碎影。

  既然他這一端已被人布下重重埋伏,設下層層關卡,那為何不去另一端,尋
找另一頭的線索呢?

  「可是……可是咱們家的墓園……」雖不願忤逆哥哥意思,月兒還是忍不住
提醒道。

  「江上這一場亂子,已讓咱們耽擱太久。真的要發生什麼的話,咱們已經趕
不及了。」聶陽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且,我仔細想過,
只要咱們兩個並未現身,邢碎影反而會不知如何下手,聶家祖墳宗廟,反而還有
一絲安全的可能。」

  「那咱們不去不是更好?」在月兒心中,父母血仇本就不比哥哥的安全重要
太多,既然哥哥都看開了墓園一事,她一介女流更沒什麼介懷。

  「不去的話,我還要去哪裡找邢碎影。」聶陽苦笑道,「只不過,我不能再
像只蠢牛一樣,被他牽著鼻子,要我去哪兒就去哪兒,要我何時動身就動身。」

  他望著西北方飄來的一片濃灰雲幕,道:「咱們得快些了,雨頭過來前,得
找到下一處落腳的地方。」

  月兒黑眸一轉,雙頰流轉一片霞色,低聲道:「不必非要找民家,有個遮風
擋雨的地方可以睡上一晚就好。」

  前晚投宿民家,一間柴房,三面薄牆,農家夫婦的呼吸之聲清晰可聞,月兒
往他懷裡鑽了半宿,他也沒有遂她的願,讓她幽怨了大半個白天。

  按她性子,自然是寧願在荒林野洞過夜,吃的差些,也好過有人打擾她與哥
哥好事。

  聶陽又怎會不知她的心思。一旦與眾人會合,多了所謂的兄妹名分作為阻礙,
他倆說什麼也不能再像現下這般自由自在。連他自己也不敢保證,半路這突然的
改道就真的沒有半分私心。

  「已經到了這裡,如何休息的更加舒服才是要緊的事。不好好休息,體力不
足就很麻煩。」低頭在妹妹秀髮上輕吻一下,聶陽柔聲道,「這幾天我也該忍耐
一下,讓你睡個好覺才是。」

  「我才不要你忍。」月兒一頭扎進他頸窩,也不管灰泥髒污,一口便親向他
脖子,用牙齒輕輕咬了兩口,低喘道,「我這一生,數這幾天最是快活,你要還
疼我,就不許再不理我。」

  「我哪裡不理你了。」聶陽苦笑道。

  「我說有就是有。」月兒哼了一聲,滿面羞紅,忍不住伸直食指往他胸前戳
了一下。

  月兒自幼習武,對痛楚的耐性本就比常人強韌,破瓜落紅之夜,就已嘗到了
極樂滋味,之後那嬌嫩羞處幾承雲雨,少了脹痛惱人,更是快活的不知如何形容
才好,加上獨處的時機有限,未來不知還是否有次機會,若不是白晝還要匆匆趕
路,真是恨不得刻刻纏綿時時交頸。

  聶陽本有些吃驚,但念及將來,不由得同情妹妹心境,便由她性子,他也樂
得紓解陽欲,消受紅顏。

  沿著這條小路奔馳一陣,地勢驟然拔高,馬匹本就疲累,速度頓時慢了下來。

  聶陽來回打量一下,面帶喜色,低聲道:「算算距離,這應該是到了天風山。」

  不過這山勢綿延起伏,遠不是遊仙峰可比。

  轉為山道之後,馬匹愈發難行,聶陽遲疑片刻,與月兒翻身下馬,解掉鞍轡
放馬歸林,兩人並肩提氣離開道路,向高處直線攀上。

  山坡林木茂密,土石緊實,倒也沒什麼艱難險阻。

  斜向攀過一處陡坡,山勢陡然升高,遠遠可以看見一條山階蜿蜒而上。

  天風劍派沒落多年,他們也不必太過擔心,逕直到了石板台階,拾級登去。

  果然如聶陽所料一般,原本是天風劍派中樞的天風觀,此時已不過是家尋常
道觀。門庭冷冷清清,只有一個白髮羊須的老道持著一柄破帚掃著院中的舊石板。

  石板都已磨得光滑,上面沒有落葉,也沒有灰塵。

  老道士只是靜靜地揮著掃帚,好似想要掃去身畔那無邊的寂寞。

  「要進去看看麼?」月兒忘了裡面片刻,細聲問道。

  聶陽望了望天色,點了點頭,「天色已晚,下山尋找住處也來不及了。今夜
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吧。」

  「二位施主,敝觀年久失修,僅有貧道師兄弟幾人在此清修,實在不宜待客。」
聶陽邁進院門,說明借宿之後,那老道連眼也未抬,依舊一下下揮著掃帚,帚頭
在地板上擦過一下,口中邊緩緩說出一字,這長長一句,說的著實令人心焦。

  「道長,風雨將至,我們確實沒有時間下山另尋住處,還望道長行個方便。
只要有容身之所,供我們二人一晚棲身即可,感激不盡。」聶陽口中說道,耳目
卻已開始留意週遭情形。

  僅是前院,就已十分廣闊,可見當年天風劍派興盛之時,這裡該是何等熱鬧。
而此刻除了迎門石地,四下皆是雜草叢生,樹枯花敗,主堂大門緊閉,樑柱漆斑
剝落,蛛網掛角,徒惹唏噓。

  「既是如此,施主請自便,我們幾個老道住處在第三進東北角上。其餘地方,
施主隨意挑選。只是觀內食糧有限,並無多餘,還望施主海涵。」這次那老道停
下了手中活計,總算說的快了一些。

  「我們有些乾糧,不必勞煩道長。」聶陽雙手一拱,不願多言,拉住月兒繞
開大殿,逕直往後進而去。

  本就只是為了過夜,並不打算在這裡尋找什麼,聶陽選了西首那間,推門進
去。屋內仍留著當年弟子所睡的石磊長鋪,只是被褥腐舊,下面的草墊也已一觸
即碎。

  桌上油燈早已乾枯,厚厚一層浮土,彷彿連指尖也能埋下。

  「哥,這……這要怎麼住啊?」月兒眉心緊鎖,心道住在這種地方,倒真不
如在山間尋個淺坳,生火露宿。

  「至少這裡不會漏雨。將就下吧,從另一邊下山,不出多遠就是仇家。還有
半日路程,忍忍也就是了。」聶陽掩住口鼻,伸手翻開一條條被褥,想從中挑出
尚未腐朽的勉強一用。

  結果一條條都已破敗,布料一提便裂,平白給屋中添了許多陳舊棉絮。

  將破布團在一起,擦淨了屋內那幾張方桌,方桌並在一起,總算有了可以躺
下的地方,聶陽推開幾張窗戶,靜靜望著陰沉下來的天空,若有所思。

  那老道說的冷淡,實際倒也熱情,天色剛黑,就送來了一盞油燈,一個裝滿
熱水的銅壺。

  屋裡的瓷杯洗洗仍然能用,兄妹二人吃了幾塊帶的干餅,就著前些日子露宿
野外時剩下的烤雀,還未吃完,窗外就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

  細雨連綿,如霧似煙。

  烏雲蔽月,窗外一片靜謐暗影,唯剩包含濕氣的夜風,捲過破爛窗紙發出的
刷刷之聲。

  江湖風雲變幻莫測,今朝門庭若市,他日門可羅雀,昔年六大劍派四大世家
何等榮耀,如今不也成了這破敗房屋,僅有無處可去的老者,靜靜的打掃著不變
的落寞。

  細細想來,難逃歲月摧垮的,又何止是區區一個江湖……

  住所實在簡陋,兩人又都存了提防之心,這一夜倒是平靜無波。

  次日一早,兩人便別過那幾名老道,離天風觀而去。行到遠處,聶陽回頭望
去,枝葉之間,那諾大莊院卻模糊不清,再也看不真切。

  雨勢比昨夜小了許多,倒真襯得上煙雨江南之稱。

  空中飄著一層細小雨珠,隨風擺盪,拂面無比清爽,伸手一抓,彷彿便能擰
下一團霧色。兩人走在這樣的煙雨之中,山林氣息沁人心肺,彷彿所有的煩惱,
都可以隨著穿林清風散入無邊大地,化成點點朝露。

  山路對於常人頗費功夫,但對於聶家兄妹這樣的武者,即便說不上如履平地,
也相去不遠。

  約莫兩個時辰不到,他們就到了曾經仇家所在的地方。

  「我曾來過這裡。」聶陽遠遠望著那家宅院,喃喃道,「那時你應該還不記
事,我也只是模糊有些印象。這麼多年過去,那裡似乎並未有什麼變化。」

  仇家位於十幾家農戶後方,那大片農田,曾經都是仇家的產業,現在自然已
不會有人收租。

  這座大宅,仇家並未轉手予人,最後離開的人,用三百兩銀子雇了附近的農
戶,幫忙看守打掃。負責的老伯是個乾枯瘦小的老者,看上去嚴肅而認真。多半
是托他的福,仇家宅院的情形比起天風觀實在好了太多,單是看那清潔如新的外
牆紅瓦,就像仍有人住在其中一樣。

  「這時怎麼會有人啊,我守著這裡十幾年了,鬼影子也沒見過一個。偶爾有
人回來一趟,也記不得看一看我這個老頭子了。」那老伯姓孫,周圍的農戶都管
他叫孫伯,曾經做過仇家的管事,對這宅院也有幾分感情,言談之中,似乎頗為
感慨,明明仇家人丁未絕,卻不見有人與他再打個照面。

  聶陽略一思索,與孫伯告別,作勢離開。繞到遠處,與月兒閃身躲進拐角,
等孫伯在宅院中檢查完畢鎖好大門離去,才輕輕縱躍過牆,落進仇家院中。

  「看護聶家的那個遠房親戚,要是能有這孫伯一般認真,我可真要感激不盡
了。」聶陽環視一圈,不由得低聲感歎。

  「哥,你到底打算在這裡找些什麼?」月兒看著面前完全陌生的院落,大惑
不解。

  「我也不知道。找找看,也許會有什麼。」聶陽慢慢走入仇家,心中回想起
那一天孫絕凡在花可衣面前揭破的齷齪事實。

  就在這華美的庭院之中,就在這名門之後的家族之內,上演了一場令人心悸
的殺夫大戲。走過假山,便是一個荷塘,當年那倖存下來的女婢,便是被丟進了
這個池塘之中吧。

  拱門之後,另有一處庭院,一列房屋朱門緊閉,不過大概是為了打掃方便,
並未另行加鎖。

  應該是剛剛才打掃過,院中乾淨整潔,幾株月季含苞待放。

  「今晚就在這邊過夜如何?」月兒興致勃勃的伸手推開一扇屋門,看著屋內
家什,多半是在懷念那溫暖柔軟的被褥。

  他們二人,也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先四下看看,確認平安無事,就在這邊休息兩天。」聶陽隨口說道,走進
屋中四下張望。

  這裡應該是某個女眷臥室,聶陽望了一圈,便關門出來,往下一間而去。

  如此找了幾間,總算看到一間書房,聶陽雙目一亮,閃身進去,大步走到木
架旁側,仔細打量著上面擺放的種種書卷。

  他要找的自然不會是武功秘籍,再怎麼大方的門派,也不會將秘籍堂而皇之
的放在書架上。他想找的,是一些和當年有關的隻言片語。

  大戶之家,常會有人有提筆記錄的習慣,寫下年間發生的大小事宜,留作備
考。家中人丁增減,往往也會錄入家譜,整理成冊。

  這類東西並非秘密,一般也不會收藏的太過隱秘。

  可惜尋找一番,書架上只有一些尋常經卷,繪本文書,並沒什麼值得留意之
處。

  江湖人家通常會在書房或臥室之中設計密室暗格,收藏一些重要之物,既然
來了,總不能就此罷手,他觀察一番,將牆上掛軸,桌上硯台筆筒,書架背後都
探查一遍,卻一無所獲。

  按通常格局,書房旁側往往便是家主臥房,到隔壁一看,也確實像是當年仇
不平所居之處。

  牆上掛著兩柄寶劍,對牆是一幅明媚山水,依稀便是不遠的天風山模樣。屏
風為了打掃方便推到牆邊,露出的那張大床,若不嫌擠,起碼可以容下五六人並
排仰臥。

  疊好的錦被與鋪著的床單都用粗布罩著,應該是定期有人拆洗,坐在上面,
好似到了新居之中。

  掛在兩頭銅鉤之上的紅鸞紗帳應該是被那些農戶刻意略過,並未被好好打理,
垂穗已然發黑,鉤身也泛著一絲暗綠。

  在床頭敲打一番,總算被他找到一個暗格,藏於枕下。

  他小心翼翼的用粗布擋在身前,用撐窗木棍挑開頂端蓋子。

  裡面並無機關,只是靜靜躺著幾本絹冊。

  他將粗布包在手上,取出一看,只換來滿腔失望。

  除了一本春宮,另外幾本均是些房中秘術和陰陽雙修的介紹。

  當年仇不平醉心於此,看來並非捏造。

  常人臥房絕不會用到如此一張大床,想到那天孫絕凡與花可衣所說,聶陽撫
著床單,不禁想到,昔日仇不平在這張床上,究竟是怎麼一番荒淫景象。

  最後,他又是如何死在這張床上,做了脫陽色鬼。

  採陰補陽這種陰損法門,最終便就該得如此報應才是……

  正自觸景感傷,突然聽到門外月兒嬌斥道:「什麼人!」聶陽心神一震,抬
手抓下牆上寶劍,搶步出門。

  月兒神態警戒,雙掌護在胸前,可院中並未看到什麼異樣之處。

  「你發現什麼了?」聶陽握緊劍柄,低聲問道。

  月兒好似有些焦躁,不安道:「我也說不出,我……我只是覺得似乎有人在
暗處看著我。可……可是我什麼也找不出。你說……你說這裡是不是有鬼啊?」

  她一個年輕女孩,在這空無一人的宅院之中,聽到這裡有那麼多冤魂枉死,
心中又怎麼會完全不怕。

  聶陽凝神細聽,卻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動。他對自己的耳力頗有信心,便拉著
月兒的手,安撫道:「你自己嚇到自己了。別獨個在外面了,和我一起進來吧。」

  一進屋,月兒立刻便把房門關上閂好,連窗戶也仔細閉緊,天氣本就不好,
屋內頓時暗了許多。

  臥室櫃中備有不少長燭,在此過夜,倒是毫無問題。月兒從衣櫥翻出不少女
子衣物,心中大喜,連恐懼之情也去了不少,用軟布細細擦淨了面龐,換了一身
淡紫紗裙,拿著那也不知屬於誰的妝奩,竟自梳妝打扮起來。

  聶陽仍想找出些什麼,反正房內已被弄亂,索性大肆翻找起來。

  臥室找完,聶陽又折回書房,月兒不敢獨處,緊隨在他身邊,順便去井邊打
了一桶清水,放進臥房備用。

  時近傍晚,總算又在書桌抽屜內側找到一處暗格,一面放著一薄一厚兩本線
裝紙冊。

  紙張已經脆黃,非常小心才能翻過一頁。不過字跡倒是清楚得很。薄的那本
是仇家離居前的三年賬目,厚的那本,則是仇家家譜。

  並非簡要的宗族索引,而是聶陽大感興趣的人丁增減,年間事宜。

  將家譜帶回臥室,他草草吃了些東西,洗過臉後,便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這本家譜應該謄抄過幾次,追溯年代頗為久遠,本家一支逢大事必記,加上
翻頁需要頗為小心,他看的也著實快不起來。

  月兒本打算好好溫存一番,哪知道哥哥不解風情,全神貫注讀起了書,叫她
頗為沒趣,打坐行功一陣,便趴在聶陽身邊桌上,打起了盹。

  看了幾十頁,聶陽暗罵一聲笨蛋,將家譜到轉過來,從後往前翻去,仇不平
既然是最後一代,他關心的事情又怎麼會寫到前面。

  這略一分神,耳邊卻捕捉到了一絲極難察覺的一樣聲音。

  那是摻雜在綿綿細雨中的,一聲極輕的呼吸。

  他心念急轉,抬手揮滅燭火,免得透出身形,接著貓腰衝到窗邊,雙手一抬,
已從窗中探出頭去。

  那聲音極輕,無法分辨方位,但他目光急轉,自然比任何人的動作都要快上
幾分。

  可他仍沒看到那人,他只看到了一片紅色的衣角,以絕非常人的速度,鬼魅
般消失在院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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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八章 

                (一)

  龍十九哼了一聲,淡淡道:「你不必給我戴高帽子,我沒有武功在身,這便
是要命的事。對付你們這種黃毛丫頭愣頭青,我自然是手到擒來,可要是碰上你
師父師伯,我和砧板上的魚肉也沒有太大分別。」

  「那龍前輩是水煮好吃還是紅燒好吃?」

                (二)

  「你願意如何猜測,都是你的事情,我何必要為你驗證真假。再說你猜得也
頗為有趣,我聽的也很有滋味,你不妨再加把勁,把更多的事賴到我的頭上,也
好讓我自豪兩下。」龍十九攏著嘴唇說道,手指在臉上靈活移動,隨著指尖按捏
拉扯,一層軟薄皮膚帶著數塊大小不一似肉非肉的東西脫落下來,露出一張灰白
無血不見鼻子的猙獰面目。

  「伏……伏地魔?」

                (三)

  她強打精神,順著龍十九的話頭問道:「聽前輩的意思,是有人要前輩扮作
死人麼?」

  龍十九微微一笑,反問道:「你知道麼,植物大戰殭屍要出二了。」

                (四)

  過去提住雲盼情衣領將她拉起,比了比身高,龍十九微微皺眉,放手讓她坐
下,道:「虧你也是練武的材料,個子怎麼生的如此矮小。」

  雲盼情撅嘴道:「我賣過炊餅,抄過別人的武功秘籍算在自己頭上,逢年過
節就給朝廷演丑角,你說,我怎麼可能長個。」

                (五)

  「雲丫頭,你說我要是拿你們兩個去換聶月兒,聶陽是否有可能點頭?」龍
十九將兩人扶到床上並排躺好,突然問道。

  雲盼情即刻便道:「絕不可能。他找不開。」

                (六)

  雲盼情沒想到,類似的疑問,聶月兒也忍不住問了出來。

  「哥,咱們這是去哪兒?羅仙郡不是該往東南才對麼?」

  「什麼?這邊不是東南?你怎麼不早提醒我!」

  快馬調頭,換了個方向疾馳而去……

                (七)

  他要找的自然不會是武功秘籍,再怎麼大方的門派,也不會將秘籍堂而皇之
的放在書架上。他想找的,是漫畫和輕小說。

  你知道的,行走江湖,很無聊的嘛……





            第七十九章  凌虛暗渡

  窗欞響動驚醒了聶月兒,她起身抄過牆上另一把寶劍,箭步衝到哥哥身邊,
問道:「有人?」

  聶陽搖了搖頭,跟著又點了點頭,遲疑道:「的確有什麼,我卻分不出那究
竟是不是個人。」

  月兒武功雖高,對神鬼之事卻十分膽小,渾身一顫,立刻縮在聶陽身後,小
聲道:「哥,你……你莫要嚇我。」

  聶陽微微一笑,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不要瞎想,我只是在感歎那人輕
功之高而已。」

  他將窗子放好,回身燃起燈火,「這仇家縱然有鬼,也絕不會來害你我。」

  「嗯?」

  聶陽重新坐到桌邊,低頭看向打開的家譜,淡淡道:「他們若真是在天有靈,
總該知道,我是要為他們報仇的那個。」

  邢碎影行事果然謹慎小心,仇不平出生那年之後,約莫六七頁左右的紙張,
都被人扯去,蹤影全無。

  煙雨劍贏北周當年在江湖也算嶄露頭角,是他的親生兒子不算什麼丟人的事,
仇隋本是養子一事也早已為人所知,這家譜中寫下的事情,又何須隱瞞?

  若說是為了花可衣,也不足信。邢碎影本就想要將花寡婦打造成受人所害含
冤離家的形象,有這家譜記事為佐,明顯更加有利。

  聶陽苦思片刻,仍猜不透這本家譜缺掉的幾頁究竟隱藏了什麼消息。看紙頁
斷面已黃,恐怕這本家譜收藏起來的那一刻,就已被撕掉。

  他將家譜合上,按著封皮冥思片刻,陡然站起身來,出門取下廊外掛著的一
盞燈籠,用燈火點燃蠟燭置入,看了看窗外雨勢將歇,輕聲道:「月兒,走,跟
我去看看其他幾重院子。」

  「哥,你到底要找什麼?」月兒大惑不解,但還是將劍佩好,翻出一柄油紙
畫傘,跟他一道出門。

  這大床臥室,自然便是仇不平居處,這一重院落,多半便單是他夫婦二人住
所。邢碎影年紀漸長又身為養子,想必不會住在新婚兄嫂隔鄰。

  「我想找找看,當年邢碎影在這裡的時候,住的是哪間屋子。」聶陽伸手擰
了擰銅門掛鎖,微微皺眉,與月兒一起穩住燈籠,翻身越過院牆。

  比起方纔那邊,這一邊的園景則樸素許多,只有近角處杵著一座爬滿野籐的
假山。

  這邊的打掃似乎並不很勤,上一年的枯枝敗葉大多還在,只有道路清理乾淨,
一字排開的四間房屋門窗儘是積灰,掛鎖銅銹斑斑。

  雨夜之中看著這樣一處荒院廢宅,聶陽倒是還好,月兒卻心中惴惴,緊緊抓
著哥哥衣袖,連口鼻氣息也不敢發聲。

  既然少有人來,那破壞門鎖也不打緊,聶陽走近幾步,在門簷下掛好燈籠,
抬手握住門鎖,運力一扯,卡嚓一聲,已將鎖頭連著朽壞木片一併拽下。

  他正要推門進去,就聽一聲輕響自院外傳來。他回頭看去,就見一條灰黑色
的瘦長身影無聲無息自牆頭飛躍而入,雙足踏在雨水之中,又是輕輕吧唧一聲。

  燈籠昏暗的光芒勉強穿過細密雨幕,照在那人臉上。最醒目的,仍是那條自
眼角掛過鼻樑的傷疤。

  東方漠!

  「東方漠,你為何會在這裡?」聶陽面色微變,在心中估量集二人之力是否
能與這孤狼一戰。

  月兒聽哥哥說過此人厲害,也知道他跟隨邢碎影多時,並以此為契機投身於
天道之中,立刻便拔劍在手,怒斥道:「哥!你跟這種叛徒還有什麼可廢話的!

  就算是為了咱們師父,也要處置了這個無恥之徒!」

  東方漠傷疤附近的肌肉微微跳動,並不說話,而是向前緩緩踏出一步。

  如煙細雨落至東方漠身周,未及軀體,便如被微風吹拂,彈向一邊。

  他已將內息運遍全身。

  他已隨時可以出手。

  「東方漠,你若甘心為天道賣命,今後休怪同門們手下無情!」事態發展至
今,顯然已和幽冥九歌沒了多少干係。東方漠再次出現,只能有一種解釋。

  他真的入了天道,多半,就是仇隋的手下。

  「退出去。」東方漠的聲音依舊生硬而平板,彷彿每一字都在搖口中細細咀
嚼一番,「否則,就死。」

  「退出去?」聶陽皺眉向兩側看了一眼,沉聲道,「看來是仇隋交給你的任
務,叫人不許進到這院子之中麼?」

  東方漠不再回答,一步一步緩緩向廊下走來。積雨稀泥之上,他的腳印卻一
個淺過一個,走到一半,幾乎已不留痕跡。

  這可是比起邢碎影也不遑多讓的強敵,聶陽帶傷的左手不覺握緊,讓掌骨間
的刺痛來逼迫他更加清醒。

  聶陽內力已是今非昔比,迅影逐風劍法也仰仗謝煙雨的點撥頓悟,更上層樓,
即便比起盛年時的杜遠冉,也相差不會太多。

  可他仍沒有把握。

  月兒兵器並不趁手,武功自然打了一個折扣。兩人分進合擊,未必就能佔到
什麼便宜。

  而那威猛凌厲的斷風掌,他們卻沒一個有自信可以硬接下來。

  心念急轉之間,東方漠已到了廊外十步之內。

  呼的一聲,一股雄渾掌風隨著東方漠的右手激射而出。

  聶陽一扯月兒手臂,正要帶她躲避,就聽卡嚓一聲,眼前一片黑暗。

  那一掌,竟是將掛起的燈籠打滅。

  「糟!」聶陽耳力敏銳,聽到一陣細微風聲急速欺近,知道大事不妙,連忙
將月兒扯到身後,右手拔劍出鞘,疾斬身前。

  縱然是天生夜眼,驟然黑暗也會一時半刻目不見物。

  這一劍斬出,聶陽便覺心中不安,正要強行變招,就覺一股開山裂石的巨力
猛然從劍刃傳來,根本不及反應,就聽嘣嘣兩聲,那柄百煉精鋼的寶劍竟斷成三
截!

  劍斷,力卻未消。

  聶陽強運三疊真力,使出破冥通天的殺招手法,才將右臂貫來的掌力大半消
去。饒是如此,仍逼得他胸中一陣滯悶。

  他這才驚覺,東方漠此前與他數次交手,其實並未使出真正的本事。

  他穩住身形,知道強敵當前,心緒反而鎮定不少,雙掌一分,已運起十成九
轉功力,使出幽冥掌向耳邊風聲處擊出。

  那斷風掌全無花巧招數,黑暗之中自然也不適合使些擒拿認穴的功夫,彭彭
彭三聲悶響接連發出,須臾之間,兩人已在廊下對了三掌。

  這次聶陽有了十二分準備,渾厚陰勁全力外放,竟與東方漠剛猛的掌力拼了
個不相上下。

  只不過三掌下來,聶陽右臂愈發酸麻,如此交手,再過不出二十招,他就會
被震的經脈大損。

  可眼前連個朦朧的輪廓也分辨不出,除了靠出掌聲音出手硬拚,也並無別的
辦法。

  即便月兒就在身後不遠,這般近身肉搏,只靠聲音分辨她又怎敢出手?

  此前交手就已知道東方漠內力醇厚綿長且收放自如,想靠影返拖耗伺機也是
極為困難。聶陽情急,不禁低叫道:「燈籠!」

  月兒這才醒覺,匆匆應了一聲,飛身縱向廊外。

  這一聲呼喚的功夫,兩人又對了四掌。聶陽左手有傷,單掌苦苦支撐,被逼
退兩步,背後已倚住了牆壁。

  可隨著月兒移動帶出的風聲傳來,聶陽身前的壓力陡然消失得一乾二淨。

  「月兒小心!」聶陽失聲驚道,靠著耳中捕捉到的一絲聲響,雙足在身後牆
上一蹬,如一支利箭射了出去。

  他並沒選錯方位,可他卻還是慢了一步。

  只聽到黑暗中月兒一聲驚叫,跟著一股勁風回擊,生生把他身形阻住,震回
數步。

  月兒臨敵經驗不足,心中又有些慌亂,才要揮劍護住週身,就已被東方漠制
住,動彈不得。

  「東方漠!放開我妹妹!」聶陽怒極,殺氣大盛,經脈之中那些尚未被完全
化為己用的內力陰元,被他一併運出,胸腹之間陰寒激盪,恍如九淵之下毒龍騰
空。

  東方漠似乎極小聲的說了什麼,但他一招得手就已帶著月兒退出數丈,加上
雨聲作祟,聶陽完全沒有聽清。倒像是說給月兒聽得一樣。

  誰也沒有料到,這時,院中簷下,竟又亮起了兩盞燈籠。

  兩盞燈籠各在一端,卻幾乎同時亮起,而點燃燈籠的,竟只是一個人。

  一個風華絕代,輕功冠絕天下的女人。

  剎那間,光明便驅散了黑暗,照亮了這並不算大的院落。

  凌絕世面無表情的站在廊下,她身上的衣裙紅的像血,面上卻白得像紙,毫
無一絲血色。

  「東方漠,你總算肯露面了麼?」她的聲音依舊悅耳動人,可口氣卻森寒冰
冷,令人後背發涼。

  聶陽焦急的看向東方漠,發現妹妹並未受傷,只是一臉迷茫的不知在想些什
麼,這才鬆了口氣,略覺安心。

  畢竟凌絕世已經現身,她的輕功天下無雙,東方漠帶著一人,無論如何也不
可能走脫。

  東方漠單手卡住月兒咽喉,默然片刻,才道:「我本不想現身。」

  凌絕世冷哼一聲,自廊階邁下一步,「我還在猜你能在這裡藏身多久。原來,
只要那仇隋一聲令下,你便會乖乖出來了。」她語聲一頓,聲音驟然拔高,「東
方漠!你怎麼會甘心去做天道的狗腿子!你告訴我!為什麼!」

  東方漠面色依然如故,猙獰傷疤旁的雙目也不見一絲變化,「我向同門出手,
除此之外,已無路可走。」

  凌絕世凝視著自己夫君,面上神情愈發黯然,到最後,失望之情幾乎從那盈
盈雙目中漫溢出來,她咬了咬牙,開口道:「我不明白,你最初……不是為了我
才動手的麼?」

  東方漠帶著月兒向後退了一步,道:「不錯。只可惜,江湖的路,選擇的機
會並不多,我踏錯了那一步,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至此,已和你沒有什麼關係。

  你……回去吧。」

  凌絕世緊握雙掌,喃喃道:「當年是你告訴我,即使是走錯的路,只要肯回
頭,就總有機會重新來過。如今,你卻要告訴我,這都是騙人的麼?」

  東方漠冷冷道:「不錯,你還是走吧,以後,也莫要再跟著我。」

  聶陽左右打量,一時理不清頭緒,只能看出,這夫婦二人此刻說是形同陌路
也不為過。回想當初,東方漠明明是為了妻子頑疾才冒險出手,事情為何會演變
成如今這樣,著實令人費解。

  強忍的感情終於崩潰,立在簷下的凌絕世身形晃了一晃,這一代輕功宗師,
竟好似立足不穩,再站定時,那張絕色容顏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卻從雙目中透出
一股淒苦,就在這短短的霎那之間,她彷彿再也敵不過歲月的侵襲,週身上下都
透出了年近四十婦人的疲憊和衰老。

  東方漠靜靜的看著,他按在月兒喉頭的手掌,依舊穩如磐石。

  「東方漠,你我初次交手,不分勝負,那次,你也沒想殺我,我也沒想殺你。

  你還記不記得?」凌絕世緩緩走入雨中,雨水潤濕了她的鬢髮、臉頰,讓人
分辨不出,那玉面濕痕究竟是雨,還是眼淚。

  「我記得。」

  「你曾說過,到我想殺你的時候,不妨再好好較量一次。你還記不記得?」

  她的聲音漸漸穩定,語氣染上一絲戲謔似的嘲弄之意。

  她的人,也隨著這句話漸漸起了變化。

  彷彿封起多年的神兵利器,緩緩打開了佈滿塵灰的鐵匣。

  一個黯然神傷的婦人倒下,一個縱橫江湖的魔女站起。

  東方漠的臉色終於變了,一股難掩的刺痛從他灰黑的雙眸中閃過,他又向後
退了一步,幾乎已退到了假山基座上,「我記得。」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微微搖了搖頭,雙掌一推,將身前月兒向聶陽那邊
拋出,旋即雙臂橫展,如騰空大鵬拔地而起。

  這一串動作一氣呵成,即便如此,他的人剛縱起,凌絕世的修長紅影已至,
一腿掃過,將半尺外的野籐都帶斷數根。

  聶陽心中一驚,雖說方才為了接住月兒稍稍分心,可他竟沒看到凌絕世是如
何欺上,這一招幽冥腿若是衝他而來,他便只有以力敵力,強行接下。

  凌絕世一腿掃出,單腳在地上一點,身子輕飄飄飛起,後發先至,竟比先縱
起一步的東方漠還要快上半分。

  東方漠卻好似早已料到,剛一躲過那招,便一個千斤墜直落下去,同時左掌
一圈,劈空向前砸去。

  凌絕世雙足凌空交錯,與他凌厲掌風一觸,借力而起,又將身形拔高數寸,
緊跟著提胯抬腿,凌空擊下。

  這一腿攻其必救,東方漠只得仰頭抬掌相抗,凌絕世藉著下墜之勢,絲毫不
懼,二人足掌相擊,頃刻便走了三十餘招。而這三十餘招間,凌絕世如飛仙降臨,
懸空不墜,將身體重量連同攻出的真力一併壓向東方漠。

  聶陽曾見過她仰仗腿法精妙懸空與顧不可激戰,到並不太過驚奇,月兒卻是
初次見到這種詭異打法,櫻唇微張怔怔看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凌絕世此番出招,比起對付顧不可是更加迅疾狠辣,秀美足尖招招不離東方
漠天靈、太陽要穴,裙褲蓮邊飛舞中,纖巧足踝不時沉鉤上指,急點東方漠咽喉。

  但東方漠並不是顧不可,四十招剛過,他便雙掌一托,就地一滾向旁躲開。

  凌絕世冷哼一聲,一腳踏在旁側假山之上,身形如燕抄水,斜掠向他頭頂之
上。

  「絕世,你莫要逼我。」東方漠挺身站起,狼影幻蹤身法展開,霎時間便已
到了院牆邊緣。

  可凌絕世的輕功卻彷彿不似活物,她那斜斜一掠,竟輕如鴻毛般飄出數丈,
纖腰一擰,一腿掃出仍能取到東方漠肩頭。

  只是東方漠背倚院牆,有雨簷阻礙,叫她也施展不出方纔那詭異莫測的懸空
腿法。一招相交,凌絕世翻身落在地上,緊接著身形一矮,橫縱而出,雙腿交剪,
股蕩起一陣勁風,赫然便是幽冥腿中的破冥通天!

  東方漠低喝一聲,雙掌交替擊出,同時雙腿微屈,猛然弓背向後一頂,只聽
轟隆一聲,藉著凌絕世的勁力將那院牆穿出一個大洞,人也順勢飛了出去。

  「別走!」凌絕世怒喝一聲,飛縱而起,雙足在院牆頂上一點,好似一隻血
燕,投入漆黑一片的雨幕之中。

  聶陽略一猶豫,知道憑自己的身法,恐怕是追不上這二人,更何況,仇隋不
惜把東方漠這種好手調來守衛的秘密,他也很想知道。

  他一轉身,衣襟卻被月兒扯了一扯,不禁問道:「怎麼了?」

  「我……」月兒仍是有些迷茫的神情,好像覺得十分不解。

  聶陽有些不安,返身將她擁在懷中,柔聲道:「方纔東方漠傷到你了麼?」

  月兒搖了搖頭,抬手擦了擦在廊外被淋濕的髮鬢,跟著拉起聶陽的手,將掌
中捏著的一個東西交給了他,「沒有傷到我,他……只是給了我這個,還說了一
句話。」

  「這是……」聶陽一接過來,就已知道那顆拇指大小的蠟丸,正是狼魂之中
用以傳達密訊的手段,心中一顫,連忙用另一手掩住,藉著漏進的微光看去,蠟
丸上淺淺刻著一個符號,那符號代表的意思,是獨狼,「要交給南宮樓主的?」

  「我怕記得生疏,認錯了。你也這麼說,那看來確是如此。」月兒初涉江湖,
還是第一次接觸到與狼魂直接相關的事物,不免有些緊張,低聲道,「按規矩,
這種級別的密訊,貌似不可假手他人啊。」

  聶陽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將蠟丸小心翼翼的收到貼身暗袋之中,「若我還
有命在,一定把這東西面呈南宮樓主。」他看向月兒,鄭重道,「如若不然,你
千萬記住接下這件任務,不可教這蠟丸隨我一起長埋地下。」

  月兒張了張嘴,跟著閉上,略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十餘年的教導,她心中總
算也明白,有些事情,還是應排在兒女情長之前,「你要是死了,我一定把一切
事了,再去九泉之下找你。」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那兩人離去的方向,接著問道:
「對了,他對你說了一句什麼?」

  月兒遲疑了一下,小聲道:「他問了句:」你們為何會來的這麼早『,這麼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我可不知怎麼答他。不過聽他口氣,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

  「早?」聶陽緊鎖眉心,細細思忖這早的意思。

  東方漠被仇隋派來護衛他以前居住的這塊地方,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
早早來到這裡護著,必定不單單是為了防著聶陽,從他話中推測,仇隋早已知道
他要來這裡,只不過,並不是這個時候。

  也就是說,即便聶陽沒有這次心血來潮,而是直接匆忙趕去順峰鎮,之後的
某一天,也一定會因為某種原因來到這裡。

  聶陽甚至大膽推測,若是他等到那時再來,東方漠很可能就不會再阻止他。

  這裡難道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讓他提前見到的麼?

  如果不是突然殺出的凌絕世,東方漠只怕真的能將他們擋在外面。

  「走,咱們進去看看。」聶陽大步走向門廊另一端,抬手取下一盞燈籠,推
開被他扭斷鎖頭的屋門,向月兒招了招手。

  月兒還有些害怕這裡的冤魂不散,抱著手肘打了個寒顫,跟在聶陽後面一起
走了進去。

  這屋內果然常年無人打掃,家什皆已落滿塵灰,但桌上的油燈,卻還留著長
長一截燈芯。聶陽掏出燈籠中的白蠟,將油燈點燃。殘油混滿落塵,燃的並不很
亮,但也足以照到這屋內大致情形。

  看來他們的運氣著實不錯,這一間,至少可以斷定是一名男子居室。

  屋中陳設極為簡單,但用料做工都屬上乘,絕不是客房或是閒雜僕工可以擁
有。

  牆上掛著一副橫捲,字跡蒼勁有力,縱然兩人都不是什麼學識豐富之人,也
能看出寫字之人的書法功底著實不差。

  聶陽舉著油燈讀了一遍,寫的是《唐風·葛生》的全文,他看的似懂非懂,
也不明白有什麼特異之處,倒是左下落款處那一個欲破紙而飛的隋字,他卻是絕
不會認錯。

  「這裡必定就是仇隋的房間。」聶陽轉身將油燈放回桌上,心中猛地一動,
又回頭看了兩眼那副掛卷。

  「誰與獨處」、「誰與獨息」和「誰與獨旦」三句,墨跡當真是力透紙背,
能與這三句筆力相當的,是前三句「予美亡此」中一模一樣的那個「亡」字。

  他看了幾眼,又將整首詩文低聲念了幾遍,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憤,
彷彿寫字之人將自己的感情也留在了這副墨寶之中。

  「哥你怎麼了?一直盯著那東西做什麼?」月兒對書法之類一竅不通,自然
全無興趣,自顧自用劍鞘四下撥動,看看有什麼秘密。

  「沒,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聶陽又看了兩眼,回過頭來,開始尋找別處,
「天風劍派仇家,怎麼會培養出這麼個風雅之士,還有興致舞文弄墨。」

  「不是有人喜歡將武功融於書法之中麼?」月兒隨口答道,打開木櫃往裡看
去。

  「不過是誇耀罷了,真正高手過招,又豈敢一撇一捺那樣與人相鬥,一個字
尚未寫完,就已丟了性命。」

  「哥,這裡有些本子,你看看。」月兒往櫃子裡望了兩眼,撩起裙擺墊在手
上,捏出一疊薄冊。

  攤開到桌上挨個看去,卻都是些基礎功夫的圖譜,一本拳腳,一本身法,兩
本劍譜,一本內功,都是些粗淺的入門武藝。

  不過聶陽知道仇隋心機極深,還是用布墊著一本本大致翻了一遍。

  入門拳法與身法的冊子裡並無異常,而剩下三本,卻被他發現了一些東西。

  這些入門圖譜不愧是天風劍派所用,內頁大多以工筆惟妙惟肖的畫好架勢,
在旁用蠅頭小楷仔細註明了歌訣心法及要點。而在留下的空白地方,寫著另外一
些小字。

  與牆上橫捲對比,筆跡十分接近,只是看起來稚氣的很。

  從中翻找了十幾頁,這些額外的文字或記下了當天練武的心得,或寫了些見
到的趣事,一篇篇讀來,並沒有什麼值得留心之處。

  他略一思索,將有額外記敘的三本疊在一起收進懷中,打算以後再慢慢閱讀。

  此刻把這屋子好好探索一遍,才是要緊事。

  「哥,你來。」月兒將床上被褥拉開,提著燈籠一看,便低聲叫他過去。

  床板靠近邊緣的地方,留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劃痕,像是躺在上面的人,摸索
著將手伸進被下,用指甲一下一下摳劃而成。這亂糟糟的劃痕,歪歪扭扭的拼成
了十幾個字。

  並不是什麼讀的通的句子,而是同樣的兩個字,在不同的位置不斷地重複。

  一個是「聶」,聶家的聶。一個是「殺」,殺人的殺。

  一股寒意從聶陽背後直竄上來,究竟是怎樣的恨意,才讓這床上的人午夜夢
回之際,仍用指甲在這堅硬的木板上狠狠地刻畫。

  有些劃痕上,還留著暗褐色的痕跡,也不知是弄劈了指甲,還是磨破了指尖。

  月兒有些急促的喘息幾下,怒道:「這……這仇隋究竟和咱們家有什麼血海
深仇!不就是他那老子不知為何死在咱們家了麼?可咱們不是把他好生安頓在仇
家了麼?他至於從小一直記到這時麼?」

  聶陽蹲下身子,用手在木板上摳了兩下,微微搖了搖頭,道:「這絕不是他
小時候劃的。看這入木深度,就算是自幼練武,起碼也要八九歲上,才能留下這
種痕跡。」他沉吟片刻,低聲道,「必定是在他這個年歲的時候,又發生了什麼
事情。」

  「能有什麼事情?」月兒大惑不解,盯著那些殺字愈發覺得礙眼,一掌砸下,
將那床邊卡嚓砍下一塊,「咱們家與仇家一向是君子之交,平素來往並不多。按
姑姑的說法,從哥你到了聶家之後,咱們與親朋好友的交往便少了許多,算算時
日,不就是這個時候麼?難不成,咱們家收了你這個養子,還得罪到百里之外這
個不足十歲的娃娃不成?」

  「我也猜不出,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聶陽直起身子,不自覺又將目光投
向那副橫捲,低聲道,「我只是越來越覺得,這與我的身世,有著莫大的干係。

  我的親生爹娘,只怕便是這一切的起因。」

  月兒微微皺眉,柔聲道:「不要亂想,姑姑不是早就說了,你是咱們爺爺親
自抱來的。難不成你覺得,爺爺會為了專門奪個男孩來養,殺了一對夫婦麼?真
要這樣,當初直接收養了仇隋不就是了,現在他就該叫做聶隋,我保不準還要喊
他一聲叔叔。」

  這的確說不通,聶陽只得點了點頭,聶家雖然不是什麼名門大派,可聶清遠
已到了生養的年紀,怎麼說也不會去強搶一個男嬰回家,還為此惹到遠在仇家的
仇隋。

  想來這符合的時間,多半只是湊巧罷了。聶陽歎了口氣,與妹妹一起找向其
他地方。

  床尾的鋪板下,有一個二尺見方的儲物暗格。拉開擋板,裡面的東西儘是些
孩童玩物。大多為草編竹刻,製作的人倒是有一雙巧手。

  那些玩物大半都保管的十分妥當,不光收在暗格中,還用拆下的傘紙仔細擋
住,四角撒了些粉末,發出刺鼻的驅蟲氣味。

  月兒哼了一聲道:「他這養子過得倒也不錯,還有人肯給他做這種東西。他
最後還將仇家害成這樣,真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聶陽回想一下,不要說手工做成的玩物,就是現成的什麼童趣之物,他也幾
乎沒有得到過幾件,這種宗族大家,大多重視親緣血脈,又怎會對心知肚明的外
人上心到那種程度。

  能夠盡心撫養,便該感恩戴德。

  「仇家當真會有人這般待他?」聶陽在心中自問道,他實在不認為,這家人
對待仇隋會比聶家待他還要親近。

  除了這些,屋中再也找不出什麼值得在意的事物。

  「難道派東方漠來守得,其實是其他屋子中的秘密?」拿起油燈,聶陽又往
另外三間走去。月兒提著燈籠緊隨在後,關門時,又忍不住往屋裡看了一眼,只
覺這屋中發現的各樣東西都含著一股說不出的怨恨之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連
忙將門扇合攏。

  另外三間,兩間是客房,不知多久未曾用過,被褥都已朽壞。剩餘那間,堆
放著各種雜物兵器,和幾件陳舊傢俱。

  兩人找了將近半個時辰,也沒找到任何有意義的東西。倒是月兒從兵器架上
找到一把緬鐵軟劍,連著束腰皮鞘裝好,取了一條蛇皮長鞭,盤在身邊,總算解
決了趁手武器的大患。

  也不知東方漠是否還會折返,兩人不敢在院中多待,翻牆回了原本落腳之處。

  雨勢漸密,聶陽也不願再另尋他處藏身,心道既然東方漠之前未曾來這邊尋
他們晦氣,便只當這裡尚且安全,暫住一夜就是。

  有了這麼一次波折,月兒也沒了其他興致,衣不解帶和衣而臥,柔聲道:
「哥,你也早些睡吧。明日天氣好些,咱們就往順風鎮去吧。」

  聶陽歎了口氣,點了點頭,「嗯,也該過去了。」

  「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在這邊找些什麼。」月兒咕噥了一句,將靴子
蹬落床邊,拉起薄被蓋在身上。

  聶陽將桌上油燈撥了一撥,掏出那三本冊子,坐下翻開一本,緩緩道:「我
也不太清楚,不過我隱約覺得,我應該已經發現了些什麼。只不過我還沒有找到,
將一切串聯起來的那條看不見的線。」

  月兒沉默片刻,突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

  月兒咯咯笑道:「哥,你別這麼老氣橫秋的說話成麼,這口氣聽著好像爹爹
一樣。」

  「你這丫頭,快睡吧。」聶陽笑著搖了搖頭,跟著一愣,彷彿有什麼東西在
腦中一閃而逝,但苦思半晌,也沒捉到那一縷思緒,只得靜下心來,將心思重新
放回面前的冊子上。

  比較了一下三本上的字跡,聶陽從筆畫最為稚嫩的那本看起。

  最初仇隋顯然是將這本東西當作了額外的練字本子,十幾頁的空處都寫的是
毫無詞句可言的大字。後來多半是被養父母或是長兄仇不平發現,專門給了他東
西練字,從中間一頁開始,書法驟然工整了一大截,所記下的,也變成了夯實武
功根基之初所體悟的心得。

  一直到大半本過去,寫下的文字才開始記載一些習武之外的句子。如:「三
月初五,兄長往天女門。甚為想念。」「復見阿姊,喜極。」「習武怠惰,母責。」

  「七月初七,兄長訂親。大賀。」儘是些當日值得留下一筆、說大不大說小
不小的事情。

  聶陽匆匆向後翻去,直到將近最後,才看到一句和前面截然不同的話,仔細
看去,寫下的時候,手腕似乎還在發顫,連帶著墨跡也有些變形。

  可這句話,卻讓聶陽仍是一頭霧水,「正月初十……花非花,霧非霧,天非
天……」十與花二字之間,用墨塗掉了長長一片,最後天字之後,一樣抹去了三
字。

  若不是仇隋肚裡的蛔蟲,絕不會明白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這人難道從小便是個瘋子不成?」聶陽皺了皺眉,正要將這一本合上,突
然腦中靈光一現,又低下頭去,將那句話仔細讀了兩遍,跟著單扯起這頁,透過
燈光凝視著最後那片墨跡。

  那裡的確塗的很亂,但最下靠右一些的地方,還是隱約留下一捺甩出的末端。

  花非花,霧非霧,天非天……父非父?聶陽啪的將這本合上,猜測仇隋可能
就在這天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可若真如此,那……是誰告訴他的?

  難道他偷聽到了什麼?

  聶陽匆匆翻開第二本,看了幾頁,發現靠字跡估計的順序有誤,連忙換了最
後一本,翻看起來。

  從這本起,除卻某些直白記載的小事,仇隋開始寫下一些似有深意卻讓人無
從捉摸的句子。單單從記載的口吻來看,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的心情始終不錯。

  這一本寫過大半,已看不到什麼習武心得,想來是仇隋已不必再修煉這冊子
上的任何法門,純粹將這本東西作為記錄所用,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最久一
次,足足隔了半年,也不知是出門在外還是懶得動筆。

  最後幾頁,出現如此幾句:「臘月初五。數進言,兄長大怒。」「臘月初八,
粥甚美,新婢亦甚美。嫂不悅。」「臘月十六,歧途深入,無言以對。」「臘月
廿八,梅落。零落成泥碾作塵,香亦難如故。」

  讀了這許多,聶陽也大致猜的出仇隋冷不丁變換的寫法多為意有所指,如此
聯繫看來,應該就是在這一年的年底,臘八前後,仇不平開始修習採陰補陽秘術,
購置一批美婢,導致花可衣心生罅隙。至於最後那句,多半是指仇不平修習不慎,
害死了某個婢女。

  第三本所記錄的語句更少,間隔更久。而且不知為何,中間還撕掉了幾頁。

  撕掉那幾頁十分靠前,從撕掉的地方往後,記錄的東西近乎刻意的平淡無奇,
而撕掉之處往前,又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詩句:「正月廿五。不見去年人,淚滿春
衫袖。」

  也不知寫下這句時,仇隋是多大年紀,是否到了相思的年紀。若是的話,此
後撕掉那幾頁,想必是提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吧。

  三本閱畢,說是一無所獲,倒也不是,可說是大有所得,卻儘是些沒用的訊
息。不過是將仇隋在仇家的經歷勾勒了一個大致而已。

  而其中的可疑之處,大多無解。聶陽歎了口氣,將三本冊子收攏,起身放在
大床床頭暗格之中。裡面的內容既然已經知道,也沒必要再帶走它們。

  他正要上床休息,就聽門外一陣異樣風聲,跟著,有人輕輕叩門三下,滿含
疲憊的說道:「聶陽,是我。」

  已經翻身坐起的月兒皺了皺眉,又躺了回去,聶陽鬆了口氣,大步走到門邊,
開門道:「凌前輩,請進。」

  凌絕世在門外遲疑了片刻,不知在考慮什麼,直到聶陽略帶疑惑的重複了一
遍方纔的話,她才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閃進屋內。

  燈光照下,她的樣子實在談不上整潔,幾乎可以算是狼狽。

  再好的輕功,恐怕也躲不開外面斜風密雨,她那一身衫裙,都已被打的透濕,
濡濡貼在身上,將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起伏曲線,盡數露於眼底。垂落的髮絲之間,
她的面頰依舊蒼白,白的近乎透明,而那一雙水眸,則幽黑無波,深邃猶如無底。

  「凌前輩,多謝方才出手相助。如有什麼差遣,請儘管吩咐。」看她只是站
在桌邊,並不落座,心知多半是有事要談,聶陽在心中輕輕一歎,恭敬說道。

  凌絕世怔怔望著桌上燈火,片刻後,才輕輕道:「我的確有事要你幫忙。而
且,非你不可。」

  「前輩請坐,但說無妨。」聶陽回身將房門閂好,坐到桌邊。

  凌絕世緩緩坐下,長吸口氣,接著慢慢吐出,如是再三,才開口道:「我這
次費盡心思來找東方漠,就是想與他做個了斷。他既然已不是為我,我自然也不
必再領他的情。」

  聶陽猶豫一下,道:「凌前輩,東方漠與你終歸夫妻一場,何必鬧到如此地
步。」

  「你不必一口一個前輩,我已有那樣老了麼?」凌絕世將散落的髮絲往後挽
了一挽,斜視著他道,「我與東方漠既未拜過天地,也沒見過高堂,沒什麼媒妁
之言,更沒有長輩之命,我們本就是覺得在一起還算開心,便在了一起。現下他
棄我而去,我自作多情了這麼久,也該醒覺了不是?」

  「也許……其中有什麼誤會吧。」聶陽想到那顆蠟丸,不禁開口勸道,「說
不定將來某日,他會親自前來向你解釋。」

  凌絕世淡淡道:「我只怕沒命等他的解釋。」

  聶陽面帶驚訝之色,疑惑的看向她。

  她將濕淋淋的衣袖往起挽了一挽,露出一段瑩白如雪的腕子,口中道:「師
父門下弟子之中,修習陰陽隔心訣,我是第三早的那個。這門功夫,若沒有我師
父那樣天下罕有的天資根骨,修習下來,必定會落下一身痼疾。我與風師姐至今
仍無法生兒育女,便是托了這功夫的福。」

  暫時不知她意欲何為,聶陽也只有聽著。

  「渡江之前,我得到消息,任絕俗——就是我那任師兄,不知是因為天賦比
我差些,還是因為修習比我早些,多年積累的隱患驟然發作,半邊身子全無知覺,
成了殘廢。陰陽相隔,本就是逆天而為,我雖然早就猜到會有遭報的時候,卻沒
想到會是如此嚴重。」

  她低頭沉默片刻,繼續道:「我一直在想,莫不是將來,我便只有任師兄那
一條路可走麼?」

  聶陽遲疑道:「幽冥九歌,對這問題可有幫助?」

  凌絕世搖了搖頭,「幽冥九轉功是師父創來為師母延命所用,我們幾名弟子
全都學過。那門功夫也有少許隱患,不過只要不是像陰絕逸那樣邪練,對身體並
無大礙。」

  她抬手阻止聶陽開口,自顧自道:「渡江後,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一趟九
王府。」

  見聶陽面露疑色,她解釋道:「我有個師妹,叫做鳳絕顏,行走江湖不久,
便嫁給皇上的胞弟,做了王妃。我去找她,只因多年前我便得到口訊,說她生下
了一個大胖小子,想要我們這些師兄師姐給她送些賀禮。而她,也曾學過陰陽隔
心訣。」

  「你是想知道她為何還能生兒育女?」

  「不錯。」凌絕世雙目一片黯然,垂首道,「我去見她時,除了世子,她又
生下一子三女,而且身子豐腴健康,無病無痛。」

  聶陽詫異道:「這是為何?」

  凌絕世默然不語,緩緩站起身來,突然身形一閃,人已站在床邊,一指點出,
戳在毫無防備的月兒穴道,將她送入夢鄉。接著,她小步踱回桌邊坐下,淡淡道:
「我原本也該想不通的。只可惜,我此前見到了孫師妹。」

  「孫絕凡?」聶陽更加不明所以,看月兒只是被點穴睡著,才稍感安心。

  「孫師妹少年遭劫,丟了一身功夫。陰陽隔心訣與其他武功不同,必須自幼
修習,因此她之後重新修煉的武藝,是以幽冥九轉功作為內功心法支撐,威力大
減。我這次見她,特意問了問,她也沒有任何病痛纏身,初出江湖時,丹田附近
每逢月事便會略微刺痛,遭了那場劫數之後,便再沒犯過。」

  凌絕世悠悠吐了口氣,道:「而鳳師妹,當年為了心愛之人,痛下決心自廢
武功,苦捱過九日九夜的散功之苦後,做了一名尋常女子。她跟本不知道陰陽隔
心訣有如此大的隱患,她只知道,散功時的苦楚,讓她覺得彷彿死了不止九次。」

  「您的意思是……」聶陽隱隱猜到,這才明白為何她要點住月兒穴道,胸中
心跳,不覺便快了起來。

  凌絕世微微昂首,道:「我千般不信,為此飛鴿傳書,聯絡了南宮星。他是
風師姐的徒兒,一樣自幼學了這門功夫,風師姐不願告訴我的法子,興許告訴了
他。我與他本就有約定在先,他既然知道了我的心意,也就痛痛快快的告訴了我。」

  她閉起雙目,唇角漾起一絲異樣的微笑,「不錯,正如我猜測的那樣,想要
徹底解脫,再無後患,唯有自廢武功,將這陰陽隔心訣,散的一乾二淨。我師父
天縱奇材,卻沒在創下功夫的時候想到,並非所有弟子都如他一樣。」

  聶陽覺得手心微微出汗,沉聲道:「您是做好打算,要自廢武功了麼?晚輩
還有要事在身,恐怕無法守在這裡九天九夜。」

  他自然也猜到了另一種可能,只不過方才才見過東方漠,他實在不願去想另
一個可能。

  那個更加可能發生的「可能」。

  凌絕世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不必跟我裝傻。

  我來此之前,就已做好了打算,為此還特意與孫師妹分道揚鑣。我只是沒想
到,你竟沒敢去順峰鎮,而是到了這裡。見你見得這麼早,反倒讓我有些不知所
措。」

  聶陽胸中跳的更快,略顯緊張的說道:「前輩的意思……當真如此?」

  凌絕世笑容微斂,眼中的痛楚一閃即逝,「這也不光是為了我自己。很多事
湊在一起,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凝視他片刻,緩緩站直身子,抬手自頸間將盤扣一粒粒解開,面上帶著一
絲微笑,柔聲道:「莫不是,你身邊紅粉知己太多,嫌我太老不成?」

  領口漸敞,溫玉般的一段脖頸一點點裸露出來,雨水浸濕了衣料所致,那瑩
白肌膚透著一股水澤,與二八年華的少女,也並無太大分別。

  聶陽也不知該說什麼,有些侷促的坐在原處,目光卻難以克制的凝聚在凌絕
世寸寸裸露的羊脂白玉之上,不久前強行催動真氣導致的結果蠢動起來,熱流開
始往下腹匯聚。

  他的呼吸變得短促,胯下最要緊的地方,也發生了鮮明的變化。

  他面前的並不是小姑娘,而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絕色美人,能夠在江湖四絕色
的名頭中留下一筆記錄的,都能讓男人為之癡狂。

  羅衫半解,頸窩旁側,露出了半邊雪白的臂膀,似是被雨水激的有些發涼,
細膩無暇的肌膚上泛著一片細小隆起。她款款踱到聶陽身邊,垂下的目光,竟好
似帶著一絲哀求。

  「前輩……」

  「不要叫我前輩。」凌絕世抬手封住他的嘴唇,彎腰與他額頭相抵,吐氣如
蘭,低聲道,「只是今夜,什麼也莫要叫我,只把我當作一個無名無姓的女子,
懂麼?」

  口中一陣發乾,聶陽垂目望著近在咫尺的柔嫩雙唇,那裡已不若方纔那般蒼
白,重新透出了嫣紅色澤,彷彿一顆到了時節的豐美櫻桃。

  「真的可以麼……」聶陽輕聲問道,手掌緩緩抬起,停在離她腰肢寸許之處。

  她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放在自己柔韌纖細的腰肢上。那裡未曾生養,依
舊緊繃而結實,只要身體微微扭動,薄衫下的肌肉便有了誘人的彈性。

  她的掌心潮濕滑膩,讓他情不自禁想像著這隻手握住的如果不是手腕,會是
怎麼一番滋味。

  「為何不可,」她低下頭,輕輕往他耳根呵氣,輕聲道,「我是女人,你是
男人。我們都已不再是小孩,不是麼?」

  鼻端的芬芳帶著一絲雨水的潮意,他的手指忍不住捏緊,握住了她的腰,另
一手則更加大膽一些,直接探入那敞開的領口之中。

  她的胸膛高聳豐滿,像爛熟的果實,把月白色的兜衣緊繃繃的撐起。他的手
指猶豫了一下,顫抖著罩了上去。

  她輕輕哼了一聲,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只有瞭解男人的女人,才知道耳朵是多麼有效的地方。柔滑的舌尖輕巧擦過
他的耳窩、耳垂、耳根,讓他半邊身子都流過一陣痛快的酥麻。

  她的手指十分靈巧,輕輕一帶,就以將他的衣襟完全解開,撫摩過他胸膛的
手指輕輕一夾,便捏住了他胸口突起的乳頭。

  手指靈活的搓動,一陣陣酸癢便從她的手指間,擴散到他四肢百骸之中。

  他的喘息粗重起來,揉捏她酥胸的手掌漸漸加大了力道,扶著她腰肢的五指,
也貪婪的移向更加深邃的地方。

  他扭過頭,想去親她的唇。她卻偏了偏,只讓他親到了臉頰。

  他笑了笑,雙唇貼著光滑的面頰向下遊走,一口口吸吮著白玉般的頸子,舌
尖品嚐著她有些許鹹味的滑嫩肌膚。

  她扶著他的雙肩,軟軟坐在他腿上,紅霞暈染雙頰,彷彿要從水汪汪的雙眸
中凝滴出來。

  這般任他親吻撫摸一陣,凌絕世微微一掙,站了起來,雙手一抹,已將外衫
褪在凳上,她垂低雙目,手指拉在腰上束帶末端,略一遲疑,跟著輕輕一拉。

  紅色裙褲連著襯裡一併滑落,豐滿修長的一雙玉腿,赤裸裸的呈現在聶陽眼
前。

  在他的目光中,那雙腿緊緊地併攏在一起,筆直的腿間幾乎沒有一絲縫隙,
緊繃光滑的肌膚包裹著蘊含力道的肌肉,讓人無法猜測,這樣一雙腿夾在腰上的
時候,會有多麼銷魂。

  聶陽也站了起來,此時再做些虛偽的推辭已毫無意義。不必強迫,胸腹間燃
起的慾火已足以讓他忘記東方漠灰黑的雙眼。

  他的眼中,已只剩下凌絕世那雙赤裸的腿。

  他解開了腰帶,粗糙的布褲落下後,勃漲的陽根昂起。青筋盤繞,略顯猙獰
的怒龍,一晃一晃的彈了出來,紫色的龜首,高翹著指向對面。

  凌絕世瞇起雙目,不知是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人的私處,她眸中竟閃過一絲新
奇。

  她垂下手,輕輕握住,彷彿被那熱度燙到,她的身子輕輕一顫,軟軟靠在了
聶陽懷裡。

  「你記得將幽冥九轉功備好,」她放低的玉手輕柔的撫摩著他緊繃的陰囊,
指尖留下一片片愉悅的麻癢,「我只希望你這一次,便能將我的功力,取得幹幹
淨淨。」

  不必她提醒,隨著亢奮的慾望洶湧而出,九轉邪功早已凝成一條毒龍,伺機
待發。

  握著陽根的手掌傳來一絲絲涼意,凌絕世輕輕一歎,知道那裡已經準備完畢,
她抬了抬臀,手掌在龜首之上摸了一圈,那裡自然是一片乾澀。

  這等粗大,若是就這麼闖進花蕊之中,怕是要撐裂了久曠的蜜腔,她略一遲
疑,雙手抬起,摟在聶陽背後,一邊撫摸著他緊繃的脊背,一邊緩緩蹲了下去。

  「你若是往裡亂頂,我便咬斷你的命根。」她微笑著說了一句,旋即丁香半
吐,貼在那紫紅肉菇頭下,先是前後一舔,聶陽快活的才一哆嗦,就覺一片濕熱
溫膩密密包裹上來,這風韻猶存的絕色美人,一口便將他胯下怒龍吞入大半。

  隨著紅唇搖移,舌尖掃著棒兒發出細小的嘖嘖之聲,屋外雨打石階,風捲林
葉,風雨交織,仍不能將這聲音淹沒。他的耳中,也只聽得到這淫靡非常的聲音。

  風雨之夜,對難眠之人,總是顯得更久一些。

  今夜,亦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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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七十九章

                (一)

  聶陽搖了搖頭,跟著又點了點頭,遲疑道:「的確有什麼,我卻分不出那究
竟是不是個人。」

  月兒武功雖高,對神鬼之事卻十分膽小,渾身一顫,立刻縮在聶陽身後,小
聲道:「哥,你……你莫要嚇我。」

  聶陽微微一笑,撫著她的後背,柔聲道:「不要瞎想,我只是看到貞子和迦
椰子一起站在院子裡而已。」

                (二)

  此前交手就已知道東方漠內力醇厚綿長且收放自如,想靠影返拖耗伺機也是
極為困難。聶陽情急,不禁低叫道:「燈籠!」

  月兒一愣,跟著唱道:「的隆冬鏘!嘿!」

                (三)

  東方漠單手卡住月兒咽喉,默然片刻,才道:「我本不想現身。可我再不出
鏡,家裡就揭不開鍋了。」

  「那你就甘心當個反面角色麼?」

  「反面角色有什麼不好,現在流行反派,反派人氣才高啊!」

                (四)

  「絕世,你莫要逼我。」東方漠挺身站起,狼影幻蹤身法展開,霎時間便已
到了院牆邊緣。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什麼時候逼過你,你又不是曼聯的。」

                (五)

  他看了幾眼,又將整首詩文低聲念了幾遍,心中竟油然而生一股莫名悲憤,
「可惡,我要是當年上過私塾,也不至於完全看不懂!」

                (六)

  「哥,這裡有些本子,你看看。」月兒往櫃子裡望了兩眼,撩起裙擺墊在手
上,捏出一疊薄冊。

  攤開到桌上挨個看去,卻都是些不錯的同人,進擊的巨人啊、變態王子與不
笑貓啊、百花繚亂啊……諸如此類。

  「把道具給我叫來,告訴他這裡的本子不是這個意思……」

                (七)

  床板靠近邊緣的地方,留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劃痕,像是躺在上面的人,摸索
著將手伸進被下,用指甲一下一下摳劃而成。這亂糟糟的劃痕,歪歪扭扭的拼成
了幾個字:「丁錦昊到此一遊」。






             第八十章 夜風寒露

  江湖四絕色的稱號,本就是五六年便會易主的浮名。不少國色天香的美人,
只不過和武林沾上一點邊,便被好事者傳入榜中,為人所替前不得安寧。

  鮮花有開敗,紅顏有興衰。

  容貌終究不比武功,歲月只會緩緩剝除曾經的賜予。

  不論何等的絕代風華,總有隨風逝去的時日。

  幸好,凌絕世還不太老。只要不是對女人全無興趣的男人,都不能否認她仍
然是個極有魅力的女子。

  時光偷去青春,留下成熟。也許對某些男人來說,現在的凌絕世比起名列四
絕色的時候更加誘人,若是讓他們看到屋中的情形,一定會嫉妒的想要殺人,殺
掉那半閉雙目,挺出腰桿享受著凌絕世朱唇輕吮的男人。

  銷魂噬骨的愉悅,正從陽根處源源不絕的傳來,遊遍週身,可就連聶陽本人
也未曾料到,在這千金難買的春宵良辰,他最先想到的既不是後患無窮的東方漠,
也不是活色生香的凌絕世,更不是穴道被點的聶月兒,而是一個他絕不應該在此
刻想起的人。

  破爛的衣衫掩不住白嫩豐潤的胴體,淒厲的慘叫蓋不下禽獸暢快的喘息,抽
搐的大腿,青紫的乳頭,渙散的雙目,癱軟的嬌軀……

  他甩了甩頭,想拋開莫名浮現的回憶。那回憶只應該用來激起仇恨,而不是
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熾烈的慾火上空飛舞。

  誤會了他面色微變的含義,凌絕世輕輕嗯了一聲,向後撤開,仰頭道:「怎
麼,碰痛了麼?我有陣子不曾做過,可生疏了不少。」

  聶陽定了定神,身體一片火熱,腦海卻一片冰寒,他突然發覺,上一次放過
幾已入口的花可衣,也許也並非是因為什麼慈悲心腸,只不過是難以下手罷了。

  情焰流熾,胸腹中的蠢動愈發按捺不住,他低下頭,輕輕撫著凌絕世的面頰,
柳悅茹死前的模樣依舊在眼前閃動,揮之不去。他這才清楚的察覺,那抹淒艷的
影子,一直都未曾遠離。

  看他面色有異,凌絕世微微皺眉,稍覺不快,緩緩站起身來,向後退開半步,
輕巧坐上桌邊,將雪酥圓翹的豐臀半懸空中,雙足凌空一錯,已將鞋襪褪下。

  裸在半空的那雙腳掌並不太小,但骨肉均勻白嫩秀美,在纖巧足踝下微微一
轉,亮出花汁染就的趾甲,她玉腿高抬,向前一送,已把一隻雪凝玉雕般的腳兒
輕輕蹬在聶陽胸前。

  修長五趾一曲一伸,勾開一顆盤扣,她緩緩挪動玉足,竟用這隻腳一顆顆解
開他的衣襟。

  「你在怕什麼?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過
是一晌貪歡,兩廂情願,你為何突然不敢看我?」凌絕世可不是什麼懵懂無知的
少女,腳掌緩緩逗弄同時,口中低聲問道,「莫不是當真嫌我年紀太大麼?可你
下面那條命根,可不是這麼說的。」

  她口中說著,雙目流光婉轉,水漾神飛,聶陽與她目光一觸,便覺渾身暖洋
洋的好不舒服,再也不捨得將視線移開,只是看著這雙媚眼,彷彿就有一股股熱
流在往腹下湧動。

  更不要說還有一隻要命的腳掌,正帶著陣陣春光,解著他的衣服。

  凌絕世初入江湖便得了個凌波妖女的綽號,凌波自然是從她的姓氏輕功而來,
而此刻,聶陽也明白了為何那些人會叫她一聲妖女。

  行事偏激詭異、正邪難分的江湖女子數不勝數,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
以色相為武器的,才能在那幫看時目不轉睛看後高聲唾罵的道學高人口中博得個
妖女之名。

  此後凌絕世名聲大噪,又辦下無數恣意隨性之事,凌雲魔女的名號才壓過了
妖女之稱。

  若說方才與東方漠全力一戰的狠辣女子,正是那陰晴不定殺手無情的凌雲魔
女,那現下這媚光四射勾魂攝魄的半裸尤物,無疑便是那戲耍了不知幾位大俠的
凌波妖女。

  聶陽的衣襟已完全敞開,赤裸的胸膛緊繃而結實,凌絕世輕咬唇瓣,足尖一
蹭,已用二趾夾住他一顆乳頭,輕柔扭搓,「怎麼?為何連話也不肯說了?」

  「我……有心障。」聶陽額頭已滿是汗水,越想要驅趕柳悅茹的幻像,那淫
靡淒慘的景象就越發清晰。

  也許不光是因為年紀的緣故,也因為這裡是仇家,是邢碎影成長的地方。

  凌絕世哧的一聲笑道:「我只聽過有令人無法人道的心障,卻沒聽過如你一
般看起來害怕擔憂,下面卻硬的像根鐵棒這樣的心障。」她玉腿一沉,細嫩足背
已托住那條胯下巨物,小腿微伸,足尖貼在緊繃陰囊之上,輕輕搔了兩下,「來,
有什麼心障,我幫你破掉便是。」

  聶陽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說明。他總不能據實以告,說自己方才不斷想起
當年的養母柳悅茹被奸辱而死的慘狀,並因這想法而欲焰更熾吧?

  他只有苦笑,啞聲道:「沒事,只是我……我在胡思亂想罷了。」

  同是成熟豐腴的艷麗美人,拋卻相貌差距不論,花寡婦舉手投足盡顯放蕩媚
態,行事也大多風流不羈,可明眼人卻瞧得出,她骨子裡透著一股淒楚苦悶,與
其說是人盡可夫,到不如說這一副軀殼,她早已不再在乎,正似顆爛心蜜桃,一
口咬下汁水淋漓,咬不到的深處,卻是痛楚自知;而凌絕世風姿綽約媚骨天生,
只不過心繫東方漠才收心斂性,此刻統統拋開之後,眉梢眼角儘是風情,猶如顆
晚冬白菜,褪去幹枯外葉,露出水嫩青蔥的一條菜心。

  「既然是胡思亂想,那就統統丟開。」凌絕世微勾唇角,雙手撐在桌上,另
一條腿也抬到空中,一雙雪白腳掌輕輕一合,將紫脹靈龜夾在當中,微一用力,
前後搖動起來,「你現下唯一該想的,就是我。過了今夜,你即便再想,也不會
再有同樣的機會了。」

  她本就是個自信的女人,隨著接觸到聶陽年輕的身體,一種微妙的容光由內
而外煥發出來,「論年紀,我確實大你太多,但你老老實實說一句,我當真不夠
格叫你忘掉別的麼?」

  心火直衝頂門,聶陽吞了一口唾沫,眼前飄忽不定的養母模樣似真似幻的沉
入凌絕世半裸橫陳的玉體之中,胯下怒龍被那一雙腳掌弄得愈發腫脹,胸腹一陣
刺痛,邪功餘波盡數擴散開來,此刻不要說面前當真就是凌絕世,哪怕換成柳悅
茹死而復生躺在這裡,他怕是也一樣無法停下。

  他一把握住凌絕世腳踝,潮熱手掌貼著小腿緩緩撫摸上去,那一條長腿瑩白
滑嫩,雪膚之下肌肉隨著腳掌動作扭動抻拉,既十分彈手,又彷彿帶著一股吸力,
撫摸過去,掌心頓時傳來細微的酥麻之感。

  也許只有最好的舞姬,才能有一雙與她可以相提並論的腿,他彎腰摸到更高
處,渾圓豐美的大腿肌膚緻密無暇,只是摸在上面,說是十四五歲的姑娘,也未
嘗不可。而隱在雪股之內的肌肉,更帶著一種奇妙的躍動,在掌心下輕輕一繃,
便讓人立刻聯想到近在咫尺的另一處地方,會有何等銷魂的一縮。

  他已放棄去理清腦中的恍惚,放棄將柳悅茹的幻像從即將開始的雲雨之中剔
除,他的心神,終於徹底被拉至凌絕世絕美的雙腿之上。

  她的腳依然在動,動的愈發熟練,有力卻又十分柔滑的足心,不斷揉搓著敏
銳的傘稜。

  聶陽靠近過去,離她越來越近,她維持著腳上的動作,雙腿不得不越屈越緊,
雙膝之間的無邊春光,也越敞越開。

  他低下頭,搖曳的燈火照耀下,懸在桌邊的飽滿股心清晰可見,一線細毛自
臍下不遠發源,斜斜擴向兩邊,在腹股交界之處當中,絨絨蹙出一叢捲曲烏草,
芳草之下,桃源秘溪縱裂而下,被一雙蝶翼般的花唇交疊覆住,僅有最底漏出嫣
紅玉門一角。

  任何男人的視線,都不會捨得離開。

  凌絕世並沒合攏雙腿,面上也不見羞澀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層霧氣,鼻翼
微微翕張,低聲道:「露水姻緣,也總是歡好一場,你每次行功之前,難不成只
是這樣看著麼?」

  聶陽尷尬一笑,將陽根從她腳中抽出,順勢捧住她柔白腳掌,輕輕撫摸,自
嘲道:「不知為何,突然好似成了不通人事的青澀少年,到叫你笑話了。」

  「不妨,你真變了懵懂少年,我來一步步教你便是。」凌絕世淺淺一笑,如
春花初綻,昏黃燈火下,哪裡看得出這是個中年婦人,說是二十多歲的春閨少婦,
到更合眼些。

  他忍不住低頭在那腳背上吻了一下,跟著握住足踝,雙唇如春雀啄谷,一口
口往上親去。

  吻至膝內,凌絕世玉腿輕輕一顫,稍稍掙了一掙,聶陽旋即瞭然,雙臂一環
將她腿股抱緊,在這膝窩左近連連舔吮。

  「嗯……」她輕輕哼了一聲,足尖微繃,顯得頗為受用,面帶紅潮笑道,
「你倒真是謙虛的很,青澀少年,哪裡有你這樣的本事。」

  尋常男子見到這等美婦玉戶半現媚眼如絲的模樣,怕是早就直挺挺的撲了上
來,她只當他定力過人,身負九轉邪功仍能耐下性子不失理智溫柔相待,心頭還
略覺感動,又怎會知道方才聶陽心中發生了什麼。

  本就要一點點驅除方才幻覺帶來的影響,聶陽強壓著湧動情潮,又在那膝彎
內側前後左右親吻一番,才躬身捧住那渾圓雪股,一寸寸向上吻去。

  「唔——」一聲細長嬌吟,凌絕世露凝雙眸,水汪汪的垂首望向聶陽,只覺
股內細嫩肌膚被柔滑舌面寸寸撫過,酸癢陣陣,直透心湖,激起波光粼粼,忍不
住輕聲道,「淋了一身的雨,髒兮兮的,你也不嫌。」

  聶陽大半心力用來強保神智不亂,剩下小半除了用來撩撥面前美婦情慾,還
要驅趕養母遺患,哪裡還有餘暇開口,只是撫弄著桌邊豐臀,一口口吮在嫩白股
內,留下點點嫣紅。

  不多時,她整個下身都變得稍感沉重,軟綿綿提不起勁,只剩下聶陽唇邊絲
絲縷縷的甜美麻癢,激得她股根發緊,腿筋直抻。

  恍惚間,種種回憶隨著這久違愉悅湧上心頭,她咬唇輕吟,兩點涼意滑落眼
角,貼著火熱面頰流下,趁聶陽並未抬頭,她抬臂一擦,微微甩了甩頭。

  既然決心已定,又何苦自尋煩惱。南宮樓主和聶陽都絕非無信之人,這一番
交付之後,便再無牽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轉眼間,聶陽溫熱嘴唇便已將近股根,凌絕世心頭一顫,一撐桌面便想逃開。

  不想聶陽早已料到,撫弄臀肉的雙手順勢一摟,輕輕鬆鬆便把她腰胯攬住,
先是往腿心暖哄哄的呵了口氣,跟著脖頸一伸,唇舌已壓在腴嫩花房頂端。

  一條熱乎乎、滑溜溜,偏偏還帶著一點粗糙之感的舌頭,一下就探到蜜戶之
上紅豆般突起的嫩核,嘴唇一攏,已將週遭嫩肉吮住,將那顆相思小豆裹在中央,
舌尖橫掃豎舔。

  這種閨房秘趣凌絕世自然嘗過,可任誰跟了東方漠這樣的男人,也不會常能
體驗到這種滋味,更何況久曠之後,那通體酥麻之感格外強烈,猶如戒酒數月的
酒鬼猛然灌下一壇陳釀,當真是痛快淋漓。

  「呃!呀啊……你……你還……真是……」她雙臂一軟險些躺在桌上,搭在
桌邊的豐臀隨著那舌尖挑弄陣陣收緊,恨不得將整個胯下都送到對方嘴邊,雪玉
雙足不覺勾在聶陽背後,緊緊貼著他的脊樑,足跟不時一蹬,想要說他些什麼,
週身一陣火熱,卻又忘了該說什麼。

  身子後仰,腰臀自然上翹,聶陽雙手握著豐腴結實的臀尖,一口口將凌絕世
吻的斜撐桌上,雙股大敞。凌絕世早已將週身內力盡數運下丹田,倒省了他其餘
功夫,他伸出二指併攏,緩緩刺入已含露待吐的蜜穴之中,稍一用力,那一圈軟
肉便層層展開,讓他的指節順暢滑入。

  蕊芯之中已是滿腔滑膩,油膏似的愛漿輕輕一摳便潤出一層,淺淺挖了兩下,
凌絕世便哎呀叫了一聲,雙腿一夾,將他連頭帶手擠在中央。

  雖說並未當真施力,那充滿韌性的豐彈大腿依舊讓他一陣氣悶,連忙伸手往
外扒了一扒。

  「你這扮豬吃虎的小子,」凌絕世嬌喘吁吁的按著他的頭頂,滿面飛霞,
「天下青澀少年要都如你一般,哪裡還會有什麼春閨怨婦。」

  聶陽口中喘息愈發粗濁,他扭了扭頭,從凌絕世腿間站起,這木桌高度恰恰
得當,站起後,昂揚抬起的龜首便正對準了她幾近懸空的肥美蜜戶。

  他手指扯得似乎急了,那紅艷艷的穴口被牽出一股瓊漿,亮晶晶順著臀肉往
下滑去。

  即便是初經人事的處子,如此滑潤也已足夠。

  那裡既是能令男人欲仙欲死的銷魂桃源,也是能讓他功力大進的陰柔至寶。

  他已不願再等,也已不能再等。

  凌絕世斜斜倚在桌上,看聶陽將身體越靠越近,竟有些頭暈目眩,不光是數
十年心血即將捨予他人,也是怕他邪功厲害,弄得她恥態盡出。

  幸好,聶月兒已被點倒,總不必擔心被旁人看到。她氣息愈發急促,一雙美
目眨也不眨的盯著聶陽胯下,眼見紫紅龜首將要碰到,唔的一聲咬住了豐潤下唇,
提前做起了忍耐功夫。

  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凌絕世傲人美腿,聶陽微一運力,高昂怒莖向前一送,頂
在一片腴嫩油滑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她將雙腿舉得太高,棒兒竟從兩瓣肥美蛤肉
中央滑了上去。

  「嗯!」凌絕世輕哼一聲,柔腰微扭,白馥馥的小肚子麻的抽了兩下,只覺
那根熱乎乎硬梆梆的東西最好能再往嫩豆兒上磨蹭兩下,才是快活不過。

  像是聽得到心聲一般,聶陽側頭親吻她的足踝,也不慌著將陽根重新對準,
順勢沉腰挺胯,讓莖身盤筋錯突之處,前後碾著那顆勃脹春苞。

  此時幽冥功力早已蓄勢待發,聶陽刻意催動,絲絲縷縷的涼氣冰線般繞在菇
頭後面,一來一去,蹭的她股心嫩核酸麻欲化,一線酥癢直貫頸背,讓她一聲悶
哼,嬌軀繃拱如弓,連足上十趾也不覺乍開,懸空搖晃,好似一隻喚人小手。

  胸前雪膩肌膚洩染一片霞色,緊繃兜衣之上突起兩點春芽,春色已濃盡收聶
陽眼底,他將陽根向後一拉,這次卻未再原路返回,而是垂手一按,抵住蜜湧泉
眼,猛地向裡頂去。

  一線蜜裂登時被鑽開一個穴眼,滑脂四溢中,粗長怒龍毫無滯澀一探到底,
直頂的連墳起蜜丘也自當中凹了下去。

  凌絕世雖是體態豐熟的婦人,可一來不曾生養,二來久未嘗腥,穴腔攏合緊
窄。饒是彈嫩過人,也被他這一下入的飽脹欲裂,偏偏層層嫩褶又都極為敏感,
外面豆兒被連番挑撥之下,這一下又入的她通體酥麻,當下按捺不住,齒縫裡擠
出「啊喲」一聲。

  頭一遭與年長熟婦歡好,合體之際,聶陽也稍感訝異,本以為不該有如此抱
合之感,卻被週遭嫩肉牢牢裹住,吮的棒根發緊,快活的連臀眼都夾了起來。聽
她那一聲叫喚並未吃痛,他立刻放下心來,抱住高翹玉腿捏揉不斷,腰胯前後挪
動,陽根埋在肥美蜜戶之中,進出抽插。

  畢竟已不是十幾歲的女娃,幾十下後,脹痛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油潤膣腔順
暢滑溜,緊緊束著往來怒莖,發出滋滋細響,凌絕世抬起身子,弓腰盯著密密交
合之處,看那硬物在一叢烏草下邊沒入拉出,心頭百味雜陳,也不知究竟是什麼
滋味更濃。

  聶陽一路上雖有月兒相伴,不曾少了交頸合歡,慾念並未積累,但面前婦人
實在是美艷絕倫,昏黃燈火下,半裸嬌軀晶瑩如玉,肌膚毫無瑕疵,就連那股心
蜜穴,也是緊嫩腴滑,陽根動作起來,當真是無比痛快,揉著彈韌緊實的雪白大
腿,百十抽間,竟不知到底是想要吞吸內力多些,還是想就這樣共赴巫山多些。

  自他九轉邪功有成以來,與身畔紅顏親密之時,大多要壓抑行功念頭,才能
專注於愛慾之上,陽脈自斷之後,雖有好轉,但與月兒幾次雲雨,又是故態復萌。

  今日也不知是凌絕世美色太過勾魂,還是他心底仍存著柳悅茹的陰影,竟罕
見的需要壓抑升騰慾火,才能勉力維持運起的功力不散。

  他這廂心神不定,凌絕世卻漸入佳境。紛紛雜雜的思緒一丁一點被下身越發
濃厚的酸沉擊潰,意識不覺便凝注到被貫穿撐開的桃源花房之內,身子裡面好似
潑了一瓶蜜油,滑津津幫著那根男子器物兇猛出入。一進,撞的她蕊心酸軟,酥
嫩宮口說不出的甜美,一出,刮的她蜜腔癢麻,滿膣嫩紋暢快無比的縮緊,進進
出出,渾身上下每一寸都滿噹噹的受用,哪裡還有心思胡思亂想。

  聶陽大力挺了幾挺,只覺陽根愈發滯脹,腰眼都有些泛酸,心底有些擔憂功
成之前便洩了陽精,到時還要多費一番功夫,只得強忍著狂抽猛送的慾望,依依
不捨的向後退開,菇頭噗的一聲退出到陰門之外,只見玉戶嫣紅如血,蜜貝中央
一個小孔不斷張縮,津液四溢,緩緩流向會陰,那一片濡濕甚至染至菊蕾,叫那
淺褐肛口也變得瑩潤誘人。

  「怎……怎麼?」翹麻暢快正到酣處,身子裡卻突的空落下來,凌絕世頓時
柳眉微蹙,疑道,「出什麼事了?」

  聶陽定了定神,微笑道:「沒事,只是想換個架勢。」

  凌絕世抬腳在他胸口輕輕蹬了一下,嫣然一笑道:「快些運你的功吧,你這
娃娃也不嫌麻煩。」

  口中雖如此說著,她還是一撐桌面輕巧跳了下來,雙足踩著脫下的鞋子,轉
身趴在桌上,她身形修長健美,一雙長腿不需踮腳,便能讓圓潤豐臀高高翹起,
柔軟腰肢向下一沉,更顯得臀線豐美異常,雪峰之間夾著仍在淌蜜流津的紅嫩魚
口,反比方才更加攝人。

  她微微側頭,抬手取下髮釵,如雲烏髮披散下來,被她撥到一旁,肩頸裸背,
一覽無餘,「這樣成麼?」

  大概是方纔這一番激情徹底了卻了她心頭雜念,這四字說的嫵媚婉轉,言不
盡的挑逗之意。

  聶陽低頭吻了下她微微泛潮的白嫩臀尖,站在她背後緩緩送入,這次他調勻
了氣息,動作輕柔緩慢,一邊擺腰,一邊放低身子,沿著她腰側曲線向上撫摸。

  她微微扭著身子,背中那條淺凹也跟著彎折扭曲,肩胛隨著他的插入微微聳
起,賞心悅目,顯得那交叉繫在背後的帶子格外礙眼。

  從光潔腋下摸至頸後,下身向外拉出,聶陽也順勢抬起上身,手指一抹,已
將帶子解開,向旁一扯,那一塊綢布便飛到一邊,露出被臂膀擋住半邊的雪白玉
乳。

  那淑乳並不很大,不過飽滿圓潤,胸形甚美,大概剛好是她施展輕功也不會
礙事的程度,可謂天作之合。聶陽一邊壓在她臀上輕抽慢送,一邊穿過她兩臂之
間,掌心按揉著那一對兒玉兔,摟的她上身仰起,雙手不得不扶在桌上。

  「唔、唔!嗯嗯……聶、聶陽,還……還不到時候麼?」這種姿態下,女子
蜜戶貼近肚腹那邊的一片敏感之處恰被頂的通透無比,即便其中陽根動作輕柔,
仍叫她嬌喘吁吁,不覺蹬死了腳下鞋面,抻直的雙腿一聳一聳的晃著高翹美臀,
轉眼就連舌尖也有些發涼。

  功力早已準備妥當,凌絕世的穴心附近,也早已聚滿了內息,可聶陽仍未催
動,只是如尋常交歡一樣把玩著她胸前雙乳,自臀後輕輕撞擊。

  「唔——嗯嗯……」凌絕世似乎怕有人聽到,抬手摀住口唇,扭頭看著聶陽,
只用目光催促。

  聶陽微微歎了口氣,胯下動作加快變大,卻仍未催動九轉邪功。

  他也不知為何,只是心中隱隱覺得,一旦開始,便會有什麼東西,從此永遠
改變。

  頃刻間又是七八十下過去,雪白臀肉已被他拍的發紅,凌絕世的清潮洶湧,
連愛蜜也垂流而下,往腿上拖出一道亮痕。她回手握住聶陽手臂,顫聲道:「你
……你在耽擱什麼?」

  聶陽尚未回答,就感到怒龍週遭驟然擠壓上來,那盈滿蜜液的細長皮袋,仿
佛突然收緊了束口細繩,就聽一聲細長哀婉的嬌吟,恍若嗚咽,自凌絕世口中洩
出,旋即那高翹豐臀猛地挺了幾挺,軟軟搭在了桌邊。

  「我……我只說將內力給你,你……你取去便是,這般……對我,又是何必。」

  她嬌喘說道,回頭望著他,微感疑惑。

  聶陽抬手抹了抹汗,強笑道:「你不是說總算是歡好一場麼,既然是歡好一
場,讓你覺得歡暢,又有什麼不對?」

  凌絕世微微低頭,隨著他的抽送輕輕晃動,片刻才低聲道:「你這娃娃真是
奇怪,也罷……今夜總歸……呃……總歸是交給了你,你想要如何,就……就盡
管來吧。」她頓了一頓,低喘道,「不過,你千萬記住,也只有今夜。」

  此時還未及中宵,即便只是今夜,也還足夠漫長。

  但聶陽卻有些堅持不住,倒不是體力不足,而是壓抑著幽冥九轉功的情形下,
凌絕世的身子是在太過美妙,幾次閉目定神,仍止不住一股股搔癢熱流急匆匆竄
向陰囊週遭。那一股陽精,彷彿比起久餓毒龍還要急切。

  「你……當真不會後悔?畢竟,那可是幾十年的功力……」聶陽卡住她的腰
肢,驀然停住,低頭望著她的臀峰說道,一滴汗水落下,恰滴在臀尖白裡透紅的
肌膚之上。

  「呵呵……」她低頭笑了一陣,趴在桌上,將面孔埋進雙臂之中,顫聲道,
「別再問了。你可知我考慮多久才定下決心?事已至此,就算天下人都來說我不
對,我也不會考慮後悔二字。」

  聶陽深吸一口長氣,眼前汗津津的玉體恍惚間又晃動著變成了柳悅茹垂死癱
軟的模樣,他用力捏住她高聳臀峰,緩緩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來了。」

  他這句話一共說了九個字,這九字說完,他胯下陽根卻已經動了一十八下。

  緊隨其後的狂猛動作次次正中蕊心嫩肉,下下刮在膣內癢處,凌絕世啊呀一
聲,還未及摀住嘴巴,就被弄得輕叫連連,發晃乳搖。

  火熱陽根之上,漸漸冒出點點涼氣,凝成縷縷游絲,隨著怒龍突入,那些如
同有形有質的真氣紛紛散開,盤繞搔弄膣內各處要害。菇頭頂上,更是如同長出
一條冰涼觸鬚,每次頂在花芯那團嫩肉上時,便鑽向酥軟如泥的中心細孔,往四
周迅捷無比的一勾一掃。

  知道這是九轉邪功正在運作,凌絕世埋頭於臂,不願再次抬起。她咬緊嘴唇,
苦苦撐著被那快美之意弄得陣陣發軟的雙膝,不致於軟倒在地。

  如此運用的幽冥九轉功對任何女子也是極為難耐的手段,更不要說凌絕世這
久曠美婦,越是苦苦支撐雙腿,越是覺得腿間那處媚肉酸癢至極,只恨不得求聶
陽狠狠弄進深處,碾著她的蕊芯結結實實的搗上幾百回合,才叫快活。

  聶陽雙目漸漸發紅,情慾終於被飢渴良久的九轉邪功取代,他捏在臀肉上的
手指愈發用力,彷彿要將那兩瓣玉丘往兩邊扯開一般,牽的臀心菊皺都向四下展
開,張開一個小小秘孔。

  凌絕世絲毫不覺痛楚,內息鼓蕩奔流之際,蜜穴中的翹麻甘美彷彿無窮無盡,
讓她幾乎不知身在何處,幾乎忘了身後何人,心頭愉悅積至巔峰,她嗚的一聲昂
起頭來,雙腿挺直收緊,穴心子用力吮了幾吮,卻被一股真氣堵在週遭,讓她將
洩未洩,欲洩還休,心尖陣陣抽動,整個人彷彿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終於禁不
住酥聲道:「聶陽……行……行好,快、快些……我、我身上好熱……」

  這軟膩哀告驟然撩在聶陽深埋心弦之上,他猛一伏身,大半個身子壓在凌絕
世身上,把那香軟白嫩的裸軀死死壓在桌邊,弓腰一挺,幽冥九轉功運至頂峰,
陽根驟然化作一條冰錐,貫穴而入。

  他這下深入直至盡根,胯下亂毛擠在肚腹與豐彈臀肉之間,垂繃陰囊都貼住
了那顆膨突淫核。

  一股冰寒驟然傳入燙熱蜜戶,四下嫩肉登時吸緊,亂舞真氣隨著插入之力凝
成一線,輕而易舉破開她主動棄守的陰關。

  「唔——嗯啊——啊啊啊啊……」人生極樂般的喜悅浪潮之中,凌絕世高聲
呼喊,兩地珠淚從火燙臉頰滾落,啪啪碎在桌上。就見她雙股肌肉一陣痙攣,被
聶陽扒開的臀峰也想裡死死收緊,滿腔愛蜜洶湧流淌,陰寒無比的數十年修為,
也隨之澎拜而出。

  聶陽貼在她臀後運起十二分功力拚命吸納,幽冥九轉功與陰陽隔心訣本就同
出一脈,內力湧入彷彿暴雨傾湖,來勢兇猛無比,卻又能悄無聲息的融於一體,
不分彼此毫無痕跡。

  足足一盞茶功夫,兩人顫抖不停的身體才漸漸平靜下來。

  凌絕世四肢癱軟,若不是聶陽將她抵在桌邊,竟似連趴也趴不住了。

  聶陽額上汗珠滾滾,面色忽而一片赤紅,忽而一片寒青。凌絕世渾厚內息盡
數湧入之後,週身經脈內息鼓蕩,胸腹憋脹難耐,四肢彷彿比平常大了一圈,連
毛孔都好似要擠出絲絲涼氣。而九轉功成之後,苦苦壓抑的情慾頓時反噬上來,
仍在凌絕世體內的陽根硬翹如鐵,催促他繼續動作下去。

  兩種苦悶交織盤結,讓他低吼一聲,一把抱起凌絕世赤裸胴體,雙臂把著膝
彎,如小兒般舉在身前,濕淋淋的棒兒自下逆流而上,噗滋連聲再行抽送。

  凌絕世身心俱疲,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又吞了回去,暗暗咬緊牙
關,靠在聶陽身上,閉起雙目,任他率性施為。

  陰關未合,內力新失,凌絕世一生之中,最為脆弱敏感就在此時,聶陽的亢
奮情慾接二連三衝擊在她體內,不過須臾,便弄得她一陣哀鳴,於他懷中掙了一
掙,軟綿綿洩了一次。

  那紅腫蜜穴已是一片汪洋,陽根進出真如怒龍取水,掏出一股股清泉,滴滴
答答落在地上,好似被他弄出了便溺。

  這時,那條巨物總算到了亢奮極處,抱著凌絕世的雙手稍稍一鬆,讓她身子
下沉,一口將棒兒吞到最深,細嫩腔肉層層包裹之中,那根包肉鐵棍突突跳了兩
下,一股熱精咕唧灌了進來。

  被那熱漿一燙,凌絕世嗯嗯哼了兩聲,仍緊閉雙目,只是垂在兩邊的雙手用
力握了一握。

  「總……總算是……」她呼出口氣,半開雙眼,正想說些什麼,卻發覺體內
那根怒龍竟絲毫不顯疲態,若是聶陽此刻撒手,只怕也能把她穿在上面,就這樣
抬在半空,她心中一驚,忙道,「你還未好麼?」

  聶陽也不答話,只是垂頭輕輕啃咬她細嫩頸窩,自肩頭到耳根,緩緩來回舔
舐。

  「我……我實在不成了。你多少也叫我歇歇。好麼?」凌絕世被他親的半身
發麻,腹下被撐開之處又在漸漸發熱,不禁稍微有些心慌,既怕聶陽性子起來沒
完沒了最後被月兒瞧見,又怕自己快活太過禁受不住。

  可此時情形已盡在聶陽掌控,他不停在她肩頸一帶舔吻,目光閃爍,卻不知
道盯著什麼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般親吻一陣,他抱著凌絕世放在桌上。她四肢一觸桌面,便軟軟趴了下去,
說什麼也不願再動。他也不以為意,扶著她汗津津的美臀,站直身子往斜上一挺,
順順當當送了進去。

  凌絕世雙腿曲折跪伏,仍被他從雙足之間挺入,高度有異之下,入得並不很
深,可這般淺淺玩弄,又有一番別樣滋味,讓她連軟軟趴著也不得安寧,不多時,
便被弄得足心緊皺,滴滴春水落在雙腳之間。

  週身真氣鼓蕩,陽精一次宣洩之後,他仍覺精力充沛無比,若不徹底傾瀉出
來簡直會從中炸裂開來,所以明知凌絕世已經虛弱不堪,還是不得不繼續施為,
心道反正九轉功成,只是單純男歡女愛,總不至於傷到她什麼。

  凌絕世被他弄得軟癱如泥,連跪伏雙腿也有些撐不住身子,往兩邊滑開,豐
美臀峰低了幾寸之後,反倒讓聶陽聳動更加深入,連帶著叫她雙腿更加無力,越
分越開,到最後平平劈開,雙股大張,猶如被人按住脊背的離水河蛙。

  「啊啊……怎麼……怎麼又……又要……啊——嗯嗯——!」凌絕世扳著桌
邊的雙手猛然用力,纖細指節捏得發白,但週身上下,也只有這一處還能自主,
婉轉嬌啼之中,堪堪又是一次陰津橫流。

  不知疲倦的聶陽卻連放緩的意思也沒有丁點。

  就像他對這僅有的一夜,一時一刻也不肯放過。

  將近一刻功夫過去,聶陽一聲悶哼,彎腰捏住凌絕世胸乳,又是一股濃精激
射而出。狹小蜜穴容納不下過量濃漿,先前的大片白濁被排擠出來,啪嗒嗒落在
桌邊地上,一小半黏乎乎的蓋在凌絕世鞋面。

  一切仍未結束。

  聶陽喘息片刻,似乎是嫌這桌上精水四溢,雙手一摟,將凌絕世抱到懷中,
大步走到床邊,也不管被點了穴道的月兒就昏睡在旁,一個翻身,已將凌絕世壓
在床上,雙手按著她渾圓玉乳,一邊搓著奶尖兒,一邊伏在她雙腿之間。

  凌絕世皺眉搖了搖頭,面露難色,似乎想要開口哀求,她卻不知如她這般的
絕色麗人,面上的這種神情只會令男子愈發狂熱。果然,她還未開口,朱唇已被
聶陽俯身吻住,連躲避扭頭也無能為力,口中被一條肉蛇游探進來之時,下面那
張滿是涎液的紅腫小口,也被硬邦邦的挺直怒蟒一寸寸鑽入。

  到昏睡過去之前,凌絕世甚至已記不清究竟被弄得洩了多少次身子,被變換
了多少恥態,也記不清聶陽究竟射了多少陽精進來,只覺的腹中飽滿欲脹,彷彿
在肚臍附近按上一下,媚肉中便會噗滋噴出一股白漿。

  最後的昏昏沉沉之際,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
一個雪玉三角,聶陽騎在她臀後,側目望去,神態頗有幾分狂亂,迷濛見聽他低
聲叫喊了什麼,卻又聽不真切。

  只有一句聲音大些,她似乎沒有聽錯,可直到她真正昏睡過去,也沒明白那
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想著你……一點也沒有……這是她,不是你,
這是她……不是你……」

  此後,便是一片醉人的黑暗。

  「哥,昨晚我怎麼突然就睡死過去了?是你點我的穴道了麼?」

  「哥,凌絕世呢?她來找你做什麼?東方漠沒再回來麼?」

  「哥,你托人送什麼口信?幹嘛連我也瞞著啊?」

  翌日一早,被聶陽帶著匆匆離開仇家的聶月兒滿肚子的疑惑問個不休,聶陽
卻並不回答,只是面色凝重自顧自找了一個酒鋪,花了幾錢銀子,托他們將一句
密語口信帶到最近的朗琿錢莊。

  直到一切辦妥,他有些不情願的開口答道:「點你穴道的是凌絕世,東方漠
沒再回來。我托人送口信,是叫人幫忙護送凌絕世去找風絕塵風師伯。」

  月兒皺了皺眉,不解道:「凌絕世輕功冠絕天下,還要人護送?」

  聶陽目中閃過一絲刺痛,又想起昨夜狂態盡顯後心中那令人無比心驚的幻境,
他握住月兒的手,淡淡道:「昨夜之前,自然不必。昨夜之後,若是無人護送,
她怕是連攔路劫色的毛賊也鬥不過。」

  月兒先是一愣,跟著面上一紅,氣鼓鼓甩開聶陽的手掌,哼了一聲道:「哥
哥你真是好大的本事,連凌絕世的功力也能吃干抹淨,真是了不得。」

  聶陽辨了一下方向,揮起長鞭往馬臀上輕輕抽了一記,仇家帶出的幾件珠寶
換了不少銀兩,買下的馬車雖不算寬敞,對他兄妹二人也綽綽有餘,他有些神不
守舍的說道:「那並非我的本事,此事背後有何隱情,我也說不太準,若要我猜,
我只能說,和南宮樓主應該脫不了干係。」

  「哼,那還真是咱們的好師兄。促成這種事情,算是報復叛徒的法子麼?」

  狼魂眾人皆有同門之誼,月兒聶陽與南宮樓主不曾見過幾面,當真出了什麼
事,仍能如真正的同門兄弟姐妹般互相照應,只是月兒醋意上湧,就算是親哥哥
也一併罵了,更不要說是並不熟絡的師兄。

  聶陽歎了口氣,將陰陽隔心訣的事情草草複述了一遍,道:「他想必有別的
打算,不過話說回來,當真為了救命的話,這也不能算是糟糕透頂的法子。按凌
絕世的性子,什麼三貞九烈,她怕是從未想過。」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王八。」月兒咕噥了一句,道,「這麼兩個怪物,
倒真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聶陽不知如何回應,只有苦笑揚鞭,啪的一聲抽在馬上。

  這次啟程,二人的目的地仍不是約定好的羅仙郡,而是最終的目的地,遊仙
峰旁的順峰鎮。

  月兒略感驚訝,問他:「咱們不是和其他人約好的麼?這麼直接繞去順峰鎮,
豈不是無法和他們會合?」

  聶陽只是道:「路上已多生了這麼多事端,耽擱了這麼久時日,等在那邊的
人未必還有耐心。」

  月兒自與哥哥成了親密愛侶如願以償後,就不願到任何會妨礙他倆的地方,
不與慕容極雲盼情他們會合,更不用見到趙雨淨,正合她意,也就不再追問。

  學了一會兒趕車,月兒接過馬鞭,踢下一宿未眠的聶陽。

  他返回車廂,也無暇睡下,趁著路上還算安全,盤膝坐在兩邊座席之間,打
坐運功。

  陰脈之內一個周天,他便覺得渾身一陣舒泰,凌絕世的一身功力注入之後,
不光免掉煉化之苦,直接融入氣海化為己用,讓他功力陡然增強之後,還將原本
存在斷絕陽脈之中尚未完全消化的內力也迅速吸收,王落梅與趙雨淨殘留在他體
內的渾厚陰元連同桃花功的殘餘一道,被他這一次轉化的乾乾淨淨。

  丹田、氣海、膻中一線,自第一次用了九轉邪功之後就從未如此飽滿清爽,
他將一身純淨陰柔的功力運了幾遍,右掌一推,面前藍布簾子紋絲未動。

  跟著,一陣微風拂過,那簾子擺了一擺,突的掉下一塊巴掌大小的布片,布
片尚未落入車廂,就已四散碎裂猶如點點敗絮飛舞。

  若不論招式是否嫻熟,單論這一掌之威,絕不會比當年鼎盛之時的孫絕凡遜
色多少。

  聶陽凝視著自己掌心,眼前又浮現出聶清遠軟軟倒下時那滿面的驚訝與不信。

  當年就是這一式幽冥掌,拉開了十餘年不共戴天的血仇之幕。

  也許最後,一切也將以這一掌作為終結。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號稱破冥通
天的殺招,怕是也逃不脫這個輪迴之數。

  月兒看出聶陽並不想匆忙趕路,也就樂得悠閒,有一鞭沒一鞭的隨手瞎趕。

  聶陽調息完畢歇了兩個時辰,才撩開簾子出來接手。換了車伕,馬兒卻跑的
更慢,一副只要太陽落山之前能找到落腳之處即可的架勢。

  當晚借宿在一家驛站,總算免了露宿之苦。此時早已過了官員過往密集的時
節,只消花些銀子,就算是朝廷官驛,也一樣能有空閒房間,熱飯熱茶。

  孔雀郡聶陽的通緝告示並未南傳,他們居住在此也並不擔心太多。

  不知是否被凌絕世的事情弄得並不快活,入夜之後,月兒一連要了聶陽三次,
直纏到她粉褪打顫抬邁不開,才肯罷休。臨睡前,還一連聲要聶陽也將她的內力
拿去,全然一副孩子心性,讓他唯有苦笑。

  這般緩緩趕路,到了順峰鎮所轄村落邊緣,已是兩天之後。

  在那村中賤賣了馬車,買了兩身農家衣物,用鍋灰泥土重新做了掩飾,兩人
扮作少年夫婦,讓月兒挎著竹籃裝了一籃雞蛋,往鎮上走去。

  入鎮路途經過遊仙峰腳,月兒抬眼望了一望,忍不住道:「哥,咱們……要
不要先去看看墓園?」

  聶陽也往山上看了兩眼,握著她的手掌微微緊了一緊,他默然片刻,低聲道:
「不必,去了也是徒增煩惱。等一切事了,咱們再去好生打理收拾,向先人致歉
也就是了。」

  不過走了數里,從兩人便就已快馬奔馳而過七八個江湖人士,有男有女,有
老有少。大半策馬狂奔之時,還不忘側頭打量遠處青翠欲滴的山峰。

  所為何事,一看便知。

  到了今日還有這麼多人匆忙趕來,看來他們來的也不算太晚。

  六百萬兩白銀,的確足以令很多人辦出平時想也不敢想的事來。江湖爭鬥,
從來也離不開名利權色四字。

  如聶陽所料,去鎮上的大道設下了關卡,三道拒角當中橫著一根長桿,六名
官差按著腰刀守在兩旁,一個衙役扶著竿頭順次檢視來人,後方丈許之處,還有
四名手持長槍的兵卒立於路邊。

  「好大的陣仗。」聶陽微微皺眉,也不知鷹橫天之後,這稅銀巨案現下由誰
負責。

  「咱們從旁繞過去?還是就這麼試試?」月兒低聲問道,趁著離關卡還有百
餘丈距離,繞開大道也並非全無可能。

  聶陽看前面一個中年漢子翻身下馬,讓衙役看了看,便抬竿通行,心中稍安,
繼續向前走去,道:「你的鞭子軟劍纏好些,咱們就這麼過去。」

  「去鎮上?」那衙役約莫二十來歲,笑嘻嘻的圓臉頗為討喜,渾不似大多凶
神惡煞的官府鷹爪。

  「嗯,去看親戚。」聶陽微笑答道,他那笑臉說來便來,如剛到鏢局之時一
樣,毫無破綻。

  月兒幫腔道:「我們去看小姨,她最近身子不好,我們給她送一籃子雞蛋。」

  那衙役笑嘻嘻的問道:「哦?你們小姨姓什麼,嫁在哪戶人家?我也是這鎮
上長大的,你說說,保不準咱們還沾親帶故咧。」

  月兒挎著聶陽的手臂微微一緊,低下頭去。

  聶陽心念急轉,笑道:「我媳婦小姨姓聶,嫁在鎮西劉家。她閨名單字一個
琴,小哥想的起麼?」

  聶琴本就是他家遠親,算起來還是月兒堂姑,聶陽情急想了起來,便搏下這
一注,只盼這堂姑並未搬離此地。

  「哦……」那衙役搔了搔下巴,從腰後扯了一條布巾,笑道,「是劉家二奶
奶啊,記得記得,前日還在他家討了碗水喝,也沒見人,想來那時已經不舒服了
吧。瞧瞧你們,去看劉二奶奶怎麼能這副樣子,快把臉擦擦。」

  聶陽微微皺眉,也只好接過布巾,將手臉擦淨。月兒面帶不悅,也只得照辦。

  「謝謝小哥,瞧我們,還把你的巾子弄得髒兮兮的。」不願在此久留,聶陽
陪笑道,「我們能過去了麼?」

  那衙役擺了擺手,另一端官差便將竿子收起,「瞧你媳婦,水靈靈的姑娘,
以後多擦洗著點,這多標緻。去吧去吧。」

  聶陽拉著月兒邁開步子,微笑道:「聽說最近歹人多,我這也是害怕不是。

  勞煩小哥費心了,回頭望我們村裡坐坐,我請你喝酒。」

  「好,這附近村子我們遲早要走上一遭,到時討碗水喝,兄弟可不要小氣。」

  那衙役依舊笑嘻嘻的,朗聲說道。

  兩人走出數丈,正舒了口氣,就聽身後那衙役突道:「咦,那水靈靈的小媳
婦,你腰上的兵器露出來了。」

  月兒心中一驚,正要伸手去摸軟劍,一股陰勁從聶陽手上傳來,將她制住動
彈不得。

  聶陽回身笑道:「小哥看錯了吧,我們哪兒有什麼兵器。要不您來撩開看看?」

  那衙役也不過來,遠遠抱了抱拳,笑道:「恕罪恕罪,是我看走眼了。您二
位走好。」

  「哥,那人到底看到了沒?」走遠了些,月兒連忙摸了摸腰間劍柄鞭身,都
被衣服蓋的好端端的,毫無痕跡,不禁有些生氣,開口問道。

  「他們的職責並非攔截江湖中人,而是找出形跡可疑之輩,攔在鎮外。方才
那句,恐怕只是看你走路腰肢扭的略不自然,隨口詐你一詐。」

  「多纏了一條鞭子,當然有些彆扭。嘖……那傢伙年紀不大,眼睛倒真毒。」

  月兒心有餘悸回頭看了兩眼,又從地上抹了些泥灰,與聶陽一起細細擦在臉
上。

  「你當只是眼睛麼?」聶陽拍了拍月兒手臂,道,「那關卡剩下十人加到一
起,恐怕也沾不到那人一片衣角。」

  「對了,哥,你方才制我那一下……」月兒側頭瞪了他一眼,突然道,「你
功力一下子就如此突飛猛進了麼?」

  聶陽不願多談,只是道:「只是略有進步,方纔那一招影返,本就是借了你
的力道,是你太莽撞了。」

  「現下見了邢碎影,你有把握殺了他麼?」月兒望著遠遠出現在道路盡頭的
鎮子,突然用有些憂鬱的口吻說道。

  「我不知道。」聶陽有些無奈的說道,「經過那晚和東方漠一戰,我才發覺,
邢碎影多半也並未在我面前使出過真功夫。」他接著咬牙道,「不過那天看到孫
絕凡的出手,我也知道了一件事。殺人,並不一定要比對方功夫好。」

  「哥……比起報仇雪恨,我……我更想你能好好活著。」月兒挽著他的手臂,
有些急切的說道。

  從接近這個鎮子開始,她不僅沒有產生半點思鄉之情,反而由心底升起了無
法捉摸的隱約不安。彷彿最終會有什麼無法接受的事實,將在這裡揭破於世人面
前。

  「殺不了他,我這一生,也已不能算是活著。」望著道路盡頭,那曾經是自
己家鄉的地方,聶陽如此說道。

  陽光下,那一棟棟磚屋瓦捨,一條條青石小道,一群群往來行人,和一個個
深埋秘密,都已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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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章

                (一)

  「你在怕什麼?你不是柳下惠,我也非貞烈女,你有所需,我有所求,不過
是一晌貪歡,兩廂情願,你為何突然不敢看我?」凌絕世可不是什麼懵懂無知的
少女,腳掌緩緩逗弄同時,口中低聲問道,「莫不是當真嫌我年紀太大麼?可你
下面那條命根,可不是這麼說的。」

  聶陽的命根立刻道:「呸,我剛才明明什麼也沒說。」

                (二)

  行事偏激詭異、正邪難分的江湖女子數不勝數,而唯有那些天生尤物又不吝
以色相為武器的,才能在那幫看時目不轉睛看後高聲唾罵的道學高人口中博得個
妖女之名。

  或者博得個老師之名。

                (三)

  凌絕世並沒合攏雙腿,面上也不見羞澀之意,只是眼底漫出一層霧氣,鼻翼
微微翕張,低聲道:「露水姻緣,也總是歡好一場,你每次行功之前,難不成只
是這樣看著麼?」

  「當然不是……」聶陽喘息著舉起一個銀光閃閃的方匣子湊到眼前,「我一
般都是先拍照。」

                (四)

  最後的昏昏沉沉之際,她面朝下被按在床上,腰臀撅起,好似在床板上立起
一個雪玉三角,聶陽騎在她臀後,側目望去,神態頗有幾分狂亂,迷濛見聽他低
聲叫喊了什麼,卻又聽不真切。

  只有一句聲音大些,她似乎沒有聽錯,可直到她真正昏睡過去,也沒明白那
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庫!一庫!Oh no!Oh yeah!Oh my god!」

                (五)

  「哥,昨晚我怎麼突然就睡死過去了?是你點我的穴道了麼?」

  「哥,凌絕世呢?她來找你做什麼?東方漠沒再回來麼?」

  「哥,你托人送什麼口信?幹嘛連我也瞞著啊?」

  「哥,你去哪兒?」

  「哥,你別跑啊,等等我……」

                (六)

  丹田、氣海、膻中一線,自第一次用了九轉邪功之後就從未如此飽滿清爽,
他將一身純淨陰柔的功力運了幾遍,右掌一推,面前藍布簾子紋絲未動。

  跟著,一陣微風拂過,那簾子擺了一擺,顯出簾外月兒身上軟薄衣料,就見
臀後那塊衣服晃了一晃,啪嗒掉一塊巴掌大小的布料,露出打扮個白生生的屁股。

  「大功告成!」

                (七)

  陽光下,那一棟棟磚屋瓦捨,一條條青石小道,一群群往來行人,和一個個
圈裡套著的拆字,都已近在眼前。

  「好吧,妹妹,咱們走吧。」
2014-3-7 15: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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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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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遊魂暗鬼

  在聶陽並不太過清晰的印象中,順峰鎮一直都是個平和寧靜的地方。鎮上唯
一的武林人士,就是他們聶家,唯一的武館,也只是由他們家的一個堂親教些強
身健體的法門。

  而今卻大不相同。

  還未從田野走入小鎮邊緣,聶陽已看到至少四個身負武功的人,裝作尋常百
姓出現。

  而進到鎮內,才剛過南北大道邊的迎路客店,他就發現了一個並不難猜到身
份的人。

  這讓他情不自禁皺起眉頭的,是一個靠在路邊枯樹上的郎中。那郎中約莫四
十多歲,黃面黃須,雙頰凹陷,四四方方的藥箱放在腳邊,藥箱碩大無比數尺見
方,八角包著鐵皮,彷彿能將他整個人裝進其中。

  那郎中邊上靠著一桿白幡,寫著血紅四個大字「懸壺濟屍」。就見他手上拿
著一方白帕,不時抬手按在口上,雙肩猛然抖動兩下,咳得頗為厲害。

  不必聶陽費心猜測,就連不曾行走江湖只是對武林中人有所耳聞的聶月兒也
低聲道:「這難道就是那大難不死的癆病鬼?」

  昔年薛屠子殺遍江湖名醫,單是杏林盟內的掛名大夫就幾乎被他屠戮乾淨,
只有為數不多幾人倖免於難。而其中唯一一個靠武功逃出生天的,便是當時人稱
「辣手回春」的焦枯竹。

  此人既是殺手,也是名醫,三十六路枯骨搜魂手殺人無算,一套碧竹錄亦救
命無數。

  震動天下的杏林殺劫之後,焦枯竹受了極重內傷,苦心自救保住性命,卻難
以修補虧損肺脈,落下痼疾,自此改號「癆病鬼」,將碧竹錄付之一炬,不再行
醫救人,那一條懸壺濟屍的血字白幡,也便成了江湖一道陰煞風景。

  聶陽拉著月兒快步走過,低聲道:「看形貌打扮,多半是他。此人閉關多年
武功大進,自然不必改頭換面。」

  「他孤家寡人一個,難不成還想染指這六百萬兩銀子?」月兒側頭回望一眼,
疑道。

  六百萬兩官銀縱然是一般的幫派勢力,也未必能安然無恙全部消化,焦枯竹
在此守候,必然別有所圖。

  聶陽倒是能猜到一二,他輕歎道:「他要的不是銀子,是人命。焦枯竹已有
七八年不曾涉足江湖,不知在何處苦練了一身厲害功夫。年初我在東南一帶,聽
說他今年重出江湖,十招不到,就廢了驚雷刀秦重雙眼。」

  「他想要誰的命?那薛屠子不是早已死了麼?」

  「薛屠子死了,可薛師姐還活著。」聶陽苦笑道,「父債女償,本就是江湖
道義之一。」

  月兒恍然大悟,江湖消息流傳極快,焦枯竹必定是聽聞薛憐牽扯到聶陽惹出
的事端之中,才想要在這邊以逸待勞。

  「那他只能空等一場了。」月兒笑道,「外人還都不知道,薛師姐暫時不能
離開豐州半步。他就算等到海枯石爛,在這裡變成一個望夫石,也等不到薛師姐
的影子。」

  「這人武功偏激狠辣,」聶陽緩緩道,「若是為向薛師姐報仇,他暗地入了
天道,與咱們就不是全然無關了。小心留意一些,總不會錯。」

  看來那六百萬兩稅銀大案,的確成了震動中南的大事,過了兩個街口,各路
巷口已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丐幫弟子行乞討飯,背上的口袋一三不等。

  經現任幫主楚麟數年整頓,丐幫一掃此前頹敗,重歸武林幾大勢力之一,這
種大事自然少不了他們。不過此地緊鄰翼州,相傳楚幫主又欠了如意樓不大不小
一個人情,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會來的儘是些三袋以下弟子,只為不缺席這種
江湖大事。

  聶陽不禁暗暗苦笑,心道江南武林風平浪靜不足一年,就又起了這種風波,
南宮樓主若是早能想到此時,怕是也會後悔最初幫他做了這個漏洞百出的計劃吧。

  也不知道邢碎影究竟在何處守株待兔,聶陽思忖片刻,帶著月兒進了一家茶
館,摸出幾個大錢要了一壺熱茶,裝作風塵僕僕的模樣,坐下歇腳。

  茶館酒肆、客棧青樓,本就是江湖人最易聚集之地,隅中時分,茶館理應是
最佳選擇。

  茶館雖然簡陋樸素,但既然聶陽並非為了喝茶,就自然不會失望。

  這裡的的確確坐了不少外地人。而看上去像是真正行腳商人的主顧,不過一
桌而已。

  其餘各桌即便有人做著尋常打扮並未身負兵器,也都神光內斂一看便有些內
功底子。就連聶陽,也沒太指望這簡陋易容能瞞過所有,只是叫旁人沒那麼容易
認出他是誰罷了。

  這茶館雖不太大,也不太小,若是尋常時候,屋中人聲交雜,絕不會如此安
靜。

  而此刻,卻安靜的近乎詭異。

  那些江湖人士大都面色凝重,一些悶頭喝茶,一些則盯著面前的茶壺發怔,
還有個四十多歲的光頭漢子,手上一顆花生紅皮早已搓完,手指依舊捻動不休。

  看來,不論是貪心橫財的,還是想要揚名立萬的,在這裡的行動都不是十分
順利。

  將屋內人細細掃了一遍,聶陽微皺眉頭,心道只是鎮上茶館就已有如此多的
外來人聚集,那遊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麼樣子。聶家墓園無人看護,想來難
以倖免。

  發出信函之人既是仇隋,他總不能置身事外,若是茶館內眾人高談闊論,說
不定還能探聽到什麼消息,他卻沒想到這幫人儘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說是呆
滯也不為過。細看的話,好像還帶著一絲微妙的恐懼,也不知在害怕什麼。

  「小二,來壺最好的熱茶。」聶陽正自疑惑,門外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隨
聲而入的,是一對青年男女,配著雌雄寶劍,衣著光鮮。

  男的面容算得上英俊,女的面若桃花,也算是個美貌少婦。

  這種年紀的男女搭配,在江湖也不知有多少,聶陽就算想破腦袋,也猜不出
他們身份。

  那青年環視一圈,並未發現有相識之人,便尋了一張空桌坐下,他妻子頗為
講究,蹙眉望了一眼那長凳,掏出一方素帕墊了上去,這才款款落座。

  那小二比起店裡其他的人倒是精神的多,一邊拖長聲調喊著「來咯——」,
一邊利索的將茶壺茶杯奉上。

  「小二,這是茶錢,不必找了。」那青年將一塊碎銀放在小二手中,壓低聲
音說道,跟著揚聲問道,「小哥,向你打聽一下,鎮旁那遊仙峰,怎麼上去比較
好走?」

  這句話才問出口,屋內其他人神色都是一變,不知多少目光齊刷刷掃了過來。

  那少婦頗為自得的微微一笑,斜目瞥了眾人一眼,嬌聲道:「怎麼,那山很
難走麼?」

  那小二滿心歡喜的將碎銀收下,滿面堆笑道:「不難走不難走,不過還是請
二位最好別去。」

  「哦?官府已經封山了麼?」那青年揚眉問道,「要是那樣的話,就只能找
小道上去了。」

  小二搖了搖頭,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沒人封山,就是官爺想封山,恐怕
也沒人敢去幹活。官府的俸祿,可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那少婦微蹙柳眉,問道:「這話怎麼說?」

  「那遊仙峰,最近可不太平。」小二摸了摸後脖子,似乎只是說起這山,那
裡就有些發涼,「私底下我們給它改了名,現在都叫它鬼山,就是文雅點的,也
都叫它遊魂峰。」

  小二心有餘悸的往窗外遊仙峰的方向望去,雖然有房屋擋著看不到山頭,仍
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您二位是初來乍到可能不清楚,這陣子那山上不知上去了
多少人,實話對您說,就沒幾個活著下來的。」他捏了捏臂上搭的抹布,小心的
四下看了一圈,繼續道,「最近鎮上來的外人,不知道為了什麼,大都是想要上
山。您二位是明白人,應該清楚,要不是山上有什麼不對勁,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耽擱在鎮子裡喝酒飲茶。」

  「哼,」那少婦嗤笑道,「要我看,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罷了。」

  那青年也是微微一笑,拍了拍小二肩膀,柔聲道:「那些你不用管,你只要
告訴我上山的路,哪條比較好走。萬一到山上遇見什麼妖魔鬼怪,我們夫妻變了
厲鬼,也保證不來找你就是。」

  小二眨了眨眼,神色頗為遺憾,彷彿是在可惜這麼一對璧人此後便再也見不
到了,「那……那就沒辦法了。客官您出了我們店子,往南過三個巷口,有一條
東西大路,沿著那條路往西十五里,折向東南岔道,一路走到上坡,就是最緩的
盤山小徑,不過那條小徑只到比半山腰高一點的墓場,想再往高處,就只能攀爬
山巖了。」

  「謝謝小哥,我們這就去山上看看。要是僥倖回來了,一定給你說說山上是
什麼樣子。」

  那二人似乎只是為了問路,茶也沒喝一口,問清路線,起身便要離開。那少
婦揭起素帕,丟在桌上並不帶走,側目望了一眼屋內眾人,哧的笑了一聲,道:
「還有誰想上山的,若是怕沒人肯搭伴,不如就跟我們去吧?萬一碰上妖魔鬼怪,
我們夫妻擋在前面,你們也來得及逃命不是。」

  屋內眾人臉色變了幾變,有幾人遲疑了一下,緩緩站了起來。

  有了牽頭的,剩下那些也都紛紛起身,尚未結賬的算了茶錢,都跟在那夫婦
身後出了茶館。

  這些想上山又怕遇到不測的人,一直在等的,也許就是這樣膽子大些的領頭
人。

  可他們卻忘了,江湖中,膽子太大的人,往往都活不太久。

  「哥,咱們要跟去看看麼?」聶月兒壓低聲音說道,「說不定,在山上裝神
弄鬼的就是邢碎影。」

  聶陽點了點頭,餘光恰好掃到角落一個搖搖晃晃站起來的人,面色頓時一變。

  那人面容憔悴,鬍子拉碴不修邊幅,醉醺醺連站也站不穩,彷彿面前那一壺
濃茶也沒能讓他完全清醒。

  他的手捏著茶杯,從手腕開始微微顫抖,指甲頗長,帶著黑垢,也不知多久
未曾修剪。

  聶陽怎樣也想不到,那會是一隻劍客的手。就像他怎樣也想不到,這看起來
比街上的流浪漢還要狼狽的,竟會是顧不可。

  聶陽被這驚詫呆了一呆,顧不可的視線立刻便轉了過來。與週身的酒意並不
相符,他的雙眼依舊銳利如鷹。

  知道僅靠這種髒污絕瞞不過顧不可雙眼,聶陽立刻扯了扯妹妹衣袖警示,經
脈內息流轉,蓄勢待發。

  顧不可望著聶陽看了片刻,目中似乎閃過一絲恨意,但旋即便被更為沉痛的
凝重之色壓下,他晃了晃頭,似是在醒轉酒意,又像是在觀察四周。跟著,他踉
踉蹌蹌走到聶陽桌邊,像是立足不穩一樣,撲通坐在了聶陽對面。

  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聶陽雙目緊盯顧不可肩頭,緩緩端起一杯涼茶,送到嘴
邊。

  「我沒想到,你竟來的這麼遲。」顧不可口唇微動,如同喘息,卻有一線聲
音傳至對面。

  聶陽不知他是何用意,便閉口不答,喝了口茶,緩緩將杯子放回桌上。

  顧不可心中似乎在掙扎什麼,略一遲疑後,一如方才般輕聲道:「我與你的
恩怨日後再說。與你同行的那個慕容極,現在在哪兒?我有很要緊的事情,想要
找他。」

  知道他不願被旁人聽見,聶陽也低聲道:「他此次並未與我一道。你若只是
找他,不必再來問我。」

  顧不可略顯焦急,追問道:「那……還有什麼如意樓的人,你這時能找得到?
不論舵主堂主,什麼人也好,只要是個管事的就好。」

  聶陽微感詫異,道:「我並非如意樓手下,又怎麼會知道這裡誰是如意樓的
人。你們天道跟他們鬥了這麼多年,按說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顧不可神色更顯掙扎,連額上也泛出了細細的汗珠,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
要告訴聶陽,但猶豫一番,又吞回了肚中。

  聶陽心中記掛著那群往山上去了的人,看顧不可並無明顯敵意,便道:「這
裡已經緊鄰翼州,如意樓的人一定並不難找。顧先生不妨再找找看。晚輩還有急
事,少陪了。」

  顧不可怔怔的看他兄妹二人站起往門外走去,喃喃道:「那山……去不得。
去不得……」

  聶陽當然知道遊仙峰此刻必定危機四伏,他也並未打算真正涉險,既然有人
願意去做先鋒,他自然樂於在後看看情形。畢竟從茶館中聽到的形勢來看,這種
機會之後怕是也不會太多。

  至於聶家墓園,此前他就已下定決心,當下也就不再多抱希冀。

  附近山勢多緩,順峰鎮也在半坡之上,唯有遊仙峰一枝獨秀,破霧而出,峰
頂陡峭凶險,如利劍刺向蒼穹。

  那小二所說的盤山小道,終點已是常人肯到達的最高之處,再往上行儘是些
峭壁陡巖,峰尖籠著薄紗般一層雲霧,倒真像是仙人落腳之地。

  那夫婦帶領的眾人走得並不很快,聶陽不費什麼力氣就跟在了後面。雖然兄
妹二人都是農戶打扮,但這班人裡也有幾個改扮過的,都已見怪不怪。

  比起出茶館時,人數似乎少了三成,看來也並不是都敢放心的把安危交託給
這對驟然出現的年輕夫妻。

  走到鎮外,氣氛漸漸不再那麼凝重,與那夫妻年紀較為接近的幾個,已向他
們攀談起來。

  聶陽也有些好奇他們身份,留神聽了一陣。聽了幾句,他心中一震,竟覺有
些不安。

  此前行鏢誘敵之時,有一對凝玉莊的夫妻跟在其中幫手,男的叫做任凝風,
女的叫做祁玉琳。逐影與摧花盟那一場血戰,那對夫妻也捲入其中,此後便下落
不明。而前面領路的夫妻二人,男的叫做王凝山,女的叫做李玉虹。不必猜也知
道九成九是凝玉莊的弟子。

  先前那二人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聶陽雖然沒有直接責任,總歸也脫不開干
系,現在來了這麼一對,他心下不禁有些惴惴。

  如今江湖勢力繁雜,凝玉莊屬於既不太出名,也並非默默無聞的那一層。傳
聞莊主是一對性格古怪的夫妻,傳授的內功從奠基之後就必須靠陰陽雙修才能得
以進步,因此門下年輕弟子幾乎都是夫妻身份,且大多自幼便捉對起居,修煉基
礎,一到年紀只要兩廂情願便成就好事。

  雙修終究不為武林正統光明正大的承認,凝玉莊也便被劃入正邪之間的灰色
區域。

  以他們的能力,應該不至於會對六百萬兩稅銀有所奢望,王、李二人趕來此
處,恐怕是為了下落不明的同門。

  果然,閒聊了幾句之後,李玉虹似不經意的問道:「對了,諸位既然早早就
到了此地,不知有沒有哪位見說過一個叫做祁玉琳的女子?那是我們夫妻的師妹,
我們急著找她,也有一陣子了。」

  那些人交頭接耳一陣,紛紛搖頭。

  李玉虹輕輕歎了口氣,將話題引到別處,不再多問。

  聶陽微微皺眉,發覺她問話時並未提到任凝風,可見任凝風的下落,他們已
經清楚。如此說來,那場血戰中下落不明的只是祁玉琳而已,她一個貌美如花的
少婦,在那樣一場爭鬥中失了蹤影,的確極不樂觀。

  說話間,岔道已至。轉向之時,又有幾人面色蒼白拱手告辭,聶陽疑竇滿腹
的望著不遠處的山峰,也不知到底是什麼讓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臨陣怯步。

  原本頗為平緩的小道轉眼便崎嶇陡峭起來,不過來的眾人皆有武功傍身,不
論外家內家庸手高手,這種程度的山道還是能如履平地。

  只是明明天色大亮,日照當空,一進山林,便感到一陣森森寒意,層層疊疊
的交錯枝葉之後,彷彿有無數雙眼睛正陰惻惻望著他們。

  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漢子率先沉不住氣,突然喝道:「什麼人!」甩手一支
飛鏢打出,破空而去。嘩啦啦一陣葉響枝搖,數只夜鴉驚飛而起,撲稜稜飛向遠
方。

  知道是過於緊張判斷失誤,那漢子訕訕摸了摸後腦,笑道:「抱歉,抱歉,
看錯了。」

  李玉虹領在最前夫君身畔,扭頭嬌笑道:「幾位大哥小哥,可別自己嚇破了
自己的膽。這山不過是死了幾個人罷了。江湖中每天不知要死多少人,難道大家
就都歸隱田園安心種地砍柴了麼?」

  被她這麼一說,緊張的幾個都硬撐著挺了挺腰,擠出貌似輕鬆的笑容。

  聶陽和月兒落在最後,月兒緊緊握著腰間軟劍劍柄,聶陽則凝神留意著週遭
動靜。

  他從不信鬼神之說,聶家墓園也絕不是什麼遊魂野鬼聚集之地,這裡的一切,
必定有人在暗處搗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聶陽模糊的記憶中,曾被老夫人帶去墓園幾次,也是為了給先人掃墓。可不
知為何,他與此刻週遭景物稍加印證,便覺得有些錯亂難解。

  他的確走過這條盤山小徑,可卻也清楚記得,有兩次的掃墓,走的並非這條
通暢小路,而是頗為難走的青石山階。之所以還有印象,是因為第二次去時恰逢
春雨,石階光滑,老夫人沒拉住他,叫他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跌破了臉頰。回
家後父親為此與老夫人吵了一架,從那之後,他似乎就再也沒走過那條隱秘路徑
了。

  那時……是去為誰掃墓了?這個疑問突然跳進腦海,通常掃墓,家中眾人都
會出動,為何那兩次,卻只有老夫人帶著他這並無血緣的孫兒呢?

  莫非……他的親生父母,也葬在這遊仙峰中?被這大膽的猜測嚇了一跳,聶
陽拉著月兒的手都不自覺地捏緊。

  月兒吃痛,低低叫了一聲,嬌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幹嘛,怎麼突然捏
人家一下。」

  聶陽擠出一個微笑,只是道:「沒什麼,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這
地方可能真是有些古怪。」

  「喂,再往上就是咱們家的祖墳,難不成聶家的老祖宗們見不得你我在一起,
紛紛出來作祟不成?」月兒吃吃笑了起來,掩口說道。

  他二人離前面眾人拉開了數丈,低聲說話,也沒人聽得清楚。

  起起伏伏繞過了幾個山坡,總算到了遊仙峰上,又走了約莫一刻功夫,道路
變得更加陡峭難行,灼人的陽光從毫無遮掩的小道另一側劈頭蓋臉罩將下來,將
人迫進樹枝陰影之中一字蛇行,幾個內功較差的年輕人,已在頻頻抬手擦汗。

  這樣刺目的陽光,反倒令眾人心中漸漸感到安定。光天化日之下,縱有鬼怪,
也只能潛伏在暗處,不敢妄動才對。

  膽子一大,話也就多了起來,路上彼此認識過的人開始低聲談笑,戒心也漸
漸鬆懈下來,只有領在最前的夫婦和落在最後的兄妹依舊聚精會神,尤其是聶陽,
他的面色反而比方才更加凝重。

  「哥……你是不是也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月兒不自覺地往聶陽身上靠了
一靠,手心出了些汗。

  聶陽點了點頭,低聲道:「從咱們上到高處之後,周圍就只剩下蟬的聲音。」

  「蟬?」月兒微微皺眉,「蟬有什麼不對麼?」

  「蟬沒有什麼不對。只不過,若是這山上沒有異常之處,咱們本該聽到鳥鳴
不是麼?」聶陽緩緩說罷,輕輕扯了扯月兒,讓她走到自己身前,不再並排,細
聲叮囑道,「要是一會兒有什麼意外發生,只要不是邢碎影現身,咱們就從兩邊
陡坡直接下去。我上來時仔細看著,已走過的地方都沒有埋伏。」

  「嗯。」月兒輕輕應了一聲,默默走在哥哥身前兩步之處。

  邢碎影,你想要的月兒就在這兒。出來吧……聶陽心頭一片清明,耳中將周
遭數十丈內的席位響動盡數濾過,只要不是真正神鬼妖怪,就絕不可能驟然突襲
得手。

  最前的夫婦應該也發覺了山上的異樣,腳步越來越慢,手也都扶上劍柄,王
凝山神情肅穆,李玉虹也收起風情萬種的偽裝,露出冷冽如星的目光。

  跟上山的眾人自然也不會是庸碌無為之輩,一個滿面短鬚的紅臉漢子收起話
頭,左手一翻,已將一柄短刀握在手中,右手扣住三枚鐵蒺藜。一個中年道姑默
默將拂塵掛腰間,雙掌隱入青袖,就見寬大袖口自內鼓起,獵獵而動。兩個衣著
相似的黑衫少女互望一眼,也換成了一前一後的走法,兩人雙足彷彿踏在一種詭
異節奏之上,十餘步後,就讓人感覺到一股異樣的默契在兩人間流轉。

  語聲漸漸止歇,排出數丈的人龍放緩了速度,都開始留意四周情形。

  此時折算山路,他們距離聶家墓園至多也不過數里,如果展開輕功攀坡而上
取道捷徑,一盞茶功夫便能抵達。來到這裡的人,大多有所圖謀,已經到了此處,
膽子自然會比平時大些。

  兩個年輕男子換了個眼色,一拱手道:「各位慢行,我們師兄弟先去給大家
探探路。」話音剛落,那二人已斜竄而起,雙手帶著皮套,攀枝踏巖,轉眼便上
到十餘丈外,沒入更上一層的山林之中。

  握著短刀的紅臉漢子目中精光一現,也不撂話,飛身躍起,雙足連連蹬出,
踩著石縫提縱拔高,雙手仍拿著暗器兵刃,緊隨而去。

  剩下人還想再動,就聽王凝山笑道:「在茶館裡一個個怕得要死,到了這裡,
卻都急得連命都不要。真是奇哉怪也。」

  名利近在眼前與遠在天邊的差別,往往便是如此。

  不過這話到提醒了剩下的人,這山上還有著要人命的古怪,他們面帶猜忌的
彼此望了幾眼,又恢復成一字長龍,緩緩沿著盤山小道邁開了步子。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僅有蟬鳴風嘶的寂靜山林,驟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呼,
那慘呼僅僅冒了個頭,便像被人斬斷一樣戛然而止,再無聲息。

  三個人,為何只有一聲慘呼?眾人面面相覷,臉色皆有些發白。王凝山的笑
容也變得有些勉強,畢竟憑方纔的一手輕功也能看出,搶上山去的三人絕不會是
什麼平庸之輩,他停下步子,沉聲道:「這山上的確有人在裝神弄鬼,而且恐怕
還不止一個數一數二的高手,若是有誰惜命,趁現在沿坡直接下山,應該還來得
及。」

  眾人沉默片刻,那兩個黑衫少女緩緩走出列外,微一弓腰,鵝蛋臉那個柔聲
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姐妹就告辭了。眾位後會有期。」那兩人早已調勻內息,
說完立刻便向後退開半步,身形一矮,轉身飄然躍下,寬大黑袖隨風飄舞,好似
兩隻展翼鳳蝶,那身法要說高明倒也有限,不過姿態優美,極為適合他們這樣的
年輕少女施展,倒是特色鮮明。

  李玉虹望著她們躍下山坡,滑入長草灌木之中,輕聲道:「原來是那兩隻報
喪蝴蝶。走了也好,省得跟著晦氣。」

  聶陽一直留意著週遭,並未留意這些離去之人,聽到李玉虹的話,他才確認
了那兩名少女身份,多半便是近年來在龍江沿岸稍有些名氣的玄飛花、秦落蕊,
因為武功陰狠毒辣,又喜穿黑衣,即便多行正道,仍被冠以烏煞雙蝶的稱號。

  他略有耳聞,不過倒沒想到是如此年輕的姑娘,仔細一想,她們容貌雖然清
秀可愛,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凌厲狠勁,與傳聞也算相符。

  本以為被這兩人一牽頭,又會有人跟上,走的一多,剩下的人也只能折返。
哪知道剩下幾人猶豫一陣,還是留在了原地。那中年道姑一合袍袖,沉聲道:
「接著走吧。」

  盤了兩繞之後,山道在半腰處驟然折彎,轉過突角,便繞進一處背陰山坳之
中,一大片緩坡傍在路邊,並無樹木,一覽無餘。

  王凝山停下步子,打量了一下週遭,叫眾人在這邊歇了一下,稍稍恢復精力,
並把兵刃暗器準備妥當。

  再出發前,王凝山突道:「諸位跟我們夫婦上山,莫非都是為了那六百萬兩
銀子?人為財死,頗為不值啊。」

  這些人神色閃動,但仔細觀望,卻又沒一個像是貪財之輩,不禁令人生疑。
聶陽遲疑一下,驟然揚聲道:「我是為了找人。」

  王凝山微微一笑,視線越過眾人落在聶陽臉上,道:「想不到閣下到與我們
夫妻是同道中人。」

  聶陽氣運丹田,吐氣開聲道:「也有些不同。你們是來找師妹,我和妹妹,
卻是來找仇人。」

  最後十個字,他說的格外明朗,內息相送,遠遠傳了出去。

  若是邢碎影在這山中窺伺,此刻他必然能夠聽到。

  王凝山收起笑容,望著身邊陰氣繚繞的山峰,淡淡道:「我只希望,我找的
人莫要在這個鬼地方。」

  方纔那一句露出了內功底子,上路之後,前面的人已在偷偷向後打量。

  聶陽無心顧及這些不相干的人,只是一門心思留意著四周動靜,小心護著身
前月兒的安危。

  月兒也知道哥哥方纔已是在出言挑釁,緩緩抽出了腰間軟劍,迎風一晃,力
貫劍脊,將薄軟劍刃挺得筆直。

  走出不遠,一處凸起岩石上,眾人看到了多半是方才慘呼的那人。那人戴著
皮套的手還緊緊地捏著一把暗器,卻並未能夠擲出,三枚鐵蒺藜兩枚釘入他的雙
眼,剩下一枚則嵌在他的喉頭。他的屍身四仰八叉的掛在巖邊,想必是站在高處
張望時被後來的紅臉漢子偷襲而死。

  那中年道姑冷冷道:「連名利的邊都沒有摸到,就開始自相殘殺。看來這山
上,倒也不必有太多高手防備。」

  王凝山沉聲道:「這位師太說的有理,咱們剩下這些人可切莫對彼此出手,
叫埋伏的旁人看了好戲。」

  「也未必就是自相殘殺。」聶陽突然開口說道,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山巖旁邊
的陰影角落。

  那裡一叢灌木的枝葉上,似乎染著已經凝結的血痕。

  死了的那個並沒有流多少血,不過那灌木中也藏不下一個人。

  聶陽一步步緩緩走到錯亂矮枝旁,低頭望去,眉頭緊鎖,用足尖挑了兩下,
將裡面的東西踢了出來。

  那裡確實容不下一具屍身,但卻落得進一雙斷掌。

  兩隻斷掌齊腕被斬,一隻手五指抻的筆直,似是剛將緊扣暗器同時打出,另
一手則還緊緊握著那柄短刀。

  如此看來,反倒是三人驟遇強敵,紅臉漢子的暗器才一出手,就已被斬斷了
雙腕,打出的暗器,也不知為何到了巖上那人的要害。

  「鬼鬼祟祟的惡徒!出來!」那中年道姑性子倒頗為暴烈,額角青筋微凸,
厲聲喝道。

  聲音在山間迴盪,卻連個鬼影子也不肯出來回應一下。

  那道姑雙目圓瞪,驟然拔足沿著小道狂奔過去,週身殺氣籠罩。從見到那雙
斷掌就面色大變,不僅讓人猜測,她是否和那紅臉漢子是舊相識。

  「咱們也快跟去,莫要被人乘隙而入。」王凝山連忙說道,李玉虹嗆啷一聲
拔劍在手,一馬當先追了過去。

  才繞過前彎,就看到塵泥山路上清清楚楚兩道拖曳血痕,直往前方延伸過去。
那道姑身法也未見有多高明,腳程卻是極快,轉眼間已轉過下兩個彎折,一閃便
消失在延進山後的道路上。

  「師太莫慌!」王凝山高聲叫道,等不及沿路奔去,向身邊妻子遞了一個眼
色,驟然原地躍起。

  這夫婦二人心有靈犀,李玉虹立即停下步子,纖腰一弓,左掌急推,橫托在
王凝山併攏足底,嬌喝一聲:「走!」

  王凝山順勢一蹬,雙臂橫展,在半空畫出一道青虹,飛鳥般越過了山路彎折
之間的幽深溝壑,直接落在對面。李玉虹輕功似比夫君遠遠勝出,剛把他單掌送
出,自己也跟著收劍回鞘,飛身躍起,一掠數丈,眼見身形下墜之時,纖巧秀足
在溝壑聳上樹尖輕輕一點,又堪堪拔起六七尺餘,有驚無險的落在夫君身邊。夫
婦二人旋即拔劍出鞘,快步追去。

  聶陽自信如今可以一躍而過,但月兒卻未必能順利飛度,保不準還要逞強,
便只好隨著眾人加快腳步沿路追趕。

  那兩道血痕恰在山彎之處中斷,聶陽兄妹連著剩下三男一女剛折過去,便看
到被一根削尖竹槍穿胸而過,釘在山壁之上的紅臉漢子。

  前方數十丈外,就是小路盡頭,一片碧翠山坡被竹林覆蓋,地勢比方才更加
平緩,三面山巖環繞,竹林深處隱約可見一道圍籬,圈出了一片墳場。

  緊挨小道的山壁,在小道終結之處陡然拔高,與山峰主幹融匯一體,而就在
那驟高之處,用已經發黑的血寫著斗大四字。

  「擅入者死。」

  尤其那一個死字,也不知用了多少鮮血,比其他三字大了三倍有餘,筆畫下
仍拖流墜出無數如淚血痕。看那字跡,也不像是用什麼巨筆寫就,而是隨手取了
不知什麼人的殘軀,斷臂寫了上面三子,腰腿寫下最後一字。

  僅是遠遠看著那些字,就能在眼前描繪出一個丈二巨漢凶神惡煞的模樣,猶
如十八層地府之下爬上人士的猙獰鬼神,利齒滴血,瞠目而笑。

  那道姑與王李夫婦三人便立在血字之下,仰頭看著。

  眾人連忙趕去,與他們匯合一處。

  那道姑面上也隱約帶了一些懼色,喃喃道:「難怪六扇門的狗腿子試了兩次
便不肯再上山來。比起公務,還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

  先上山的三人還有一個未現蹤影,聶陽總覺有些不安,拉著月兒後退兩步,
不再關注那四個血字,小心打量著面前那片竹林。

  幼時曾在這竹林中玩耍的記憶略微浮現,似乎還有遠來客居的南宮盼的嬌小
身影來回閃動。他甩了甩頭,清醒了一下腦海,不願在這時讓回憶亂了心思。

  竹林中傳來簌簌響動,他踏前一步,橫臂將月兒護在身後,小心望去。

  竹林間接續著山路的,是一條半尺間隔鋪就的青石小徑,曲曲折折的幽暗小
徑中,緩緩走出一個暗紅色的身影。

  待到走進更明亮些的地方,眾人才看清那踉踉蹌蹌走來的,正是先鋒三人中
的最後一個。

  那人穿的原本並非紅衣,而現在,他一身的衣物都已被鮮血染成暗紅。從臉
而下,傷痕簡直已多得無法數清,若不是雙手還有一對被砍的破破爛爛的皮套,
根本看不出這個蠕動而來的人形血塊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他喉頭的傷口並不很深,張開的嘴巴裡嗬嗬出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遠遠
只能聽清:「銀……墳……」這樣斷斷續續的模糊單字。

  那道姑怒瞪那血字一眼,飛身搶上前去,扶著那血人雙肩,問道:「這位兄
弟,你振作些!」

  從言談舉止來看,她並不像是真正的道姑,不過這種時候,也無人在意旁枝
末節。

  其他人正要跟上,王凝山突然一橫雙臂,叫道:「師太閃開!大家後退!」

  那道姑並未發覺有異,聶陽卻已看得清清楚楚,那奄奄一息的人身上傷口流
出的暗色血漿,肚子以下的部分,竟已變成了閃閃發光的慘碧色。更可怕的是,
那原本瘦削的腰腹,竟迅速漲了起來,好似一隻被激怒的巨蛙。

  他一把攬住月兒肩臂,提氣向後縱出。

  人剛跳起,耳邊就已聽到一聲沉悶的聲音,好似一捧泥漿,被狠狠扣在硬石
面上,發出噗的一下。

  就是這麼一下,那渾身是血的人已從中崩開,滿身慘碧色的毒血,也跟著一
並散開,化作漫天幽綠血雨。

  其餘人都已躲開,那道姑卻根本無從閃避,散發著刺鼻腥臭的毒血劈頭蓋臉
澆了她滿滿一身。

  她雙手摀住臉面,旗火般沖天而起,凌空一翻,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
叫,好似一把銼刀狠狠磨入她的喉嚨深處,「呀啊啊啊——!」

  落地之時,她身上的道袍已被那點點毒血腐蝕出一個個大洞,白皙肌膚被那
碧血一沾,竟似水落初雪,無聲無息便燒蝕進去,湧出的鮮血也轉眼變成了綠瑩
瑩的顏色。

  頃刻間,那道姑身上的衣物已被蝕透,鬆垮垮跌了下去,裸露處的胴體同樣
已被燒灼的千瘡百孔,勁瘦裸軀轉眼就已看不到一處完好肌膚。她顫巍巍抬起手
臂,抬到半空,就軟軟垂了下去,跟著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啪的一聲倒在地上。

  淒厲的慘呼,也隨之終止。

  一團團腥臭的白煙從兩具屍身上升起,明明沒有一點火焰,卻好似被燒灼般
冒出陣陣焦臭。

  最多不過一刻功夫,白煙消散,竹林旁的地上,只剩下了兩具碧磷磷的骷髏,
皮肉化作毒血,流滲在週遭泥土之中,方圓數尺,草枯竹黃,真是凶險無比。

  「咱們……要不還是回去吧?」剩下那個女子看起來比李玉虹年輕一些,腰
間別著兩柄峨嵋刺,此時面色蒼白冷汗滿額,顯然膽氣已洩。

  另外三名男子面色也好不多少,只是強撐著英雄氣概,不願開口附和,反而
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聶陽兄妹,只盼他們這對一直走在最後的生人能表態撤離。

  李玉虹皺眉望了竹林一眼,沉吟道:「還沒見一個人影,就已折了四條人命
在這兒。這山上果然邪門得很。」

  王凝山歎了口氣,道:「我總算信了,這裡的確藏著六百萬兩官銀。不然,
怕是也不會有人捨得請來『鬼煞』這幫六親不認的煞星。」

  聽到鬼煞二字,那三男一女皆是面色大變,聶陽也不禁手上一緊,握死了月
兒柔荑。

  往前十年,江湖上最出名的殺手組織無疑是七星門,七位門主皆是一流殺手,
旗下也不乏能人。不過三狼斗七星一役,七位門主一傷六死,自此一蹶不振,樹
倒猢猻散。

  此後江北「銷魂令」與江南「鬼煞」分庭抗禮,接下了這江湖最古老職業的
頭把交椅。

  不論鬼煞是受人僱傭來此守護,還是有興趣吞下這批財富,對其他有所圖謀
的人來說,都必定不是什麼好消息。

  聶陽問道:「王兄,你能確定是鬼煞的人?」

  王凝山面色陰鬱,點頭道:「我此前恰巧見過這殺人手法,鬼煞辦事,一旦
事成,必定會留下印記,絕不嫁禍他人。所以我能斷定,這是他們的碧火蝕骨丹。
將被選作丹屍的人砍成那副模樣,正是為了讓毒血盡可能流出,崩裂之時,多傷
人命。」

  他望著竹林深處,喃喃道:「他們從西域逆龍道借了不少邪門功夫,據說還
有一些東瀛的邪門武者投身他們門下,實在不是好惹的對手。」

  李玉虹也歎了口氣,苦笑道:「這班人在這裡的話,裡面必定不會有其他活
口。凝山,玉琳師妹……應該不會在裡面吧。」

  聶陽只打算上來看看情形,既然有鬼煞守在這裡,宵小之輩無法擅自去踐踏
先人靈柩,多少叫他可以稍感安慰。

  至於更往深處,他也不願去想。

  「那,咱們下山去吧。回程的路,想必比這竹林安全的多。」聶陽看了那對
夫婦一眼,輕輕扯了扯月兒衣袖,朗聲說道。

  另外四人頓時鬆了口氣,轉身就向來路走去。

  王李夫婦互望一眼,向聶陽抱拳一揖,跟在後面。聶陽依舊墊在最後,將月
兒護在身前。

  此時就聽竹林邊上落葉堆中極輕微的一聲細響,兩道烏光無聲無息直飛聶陽
玉枕後心兩處。與此同時,路邊山壁上一塊灰濛濛的岩石突的一動,竟如樹皮般
剝開一層,兩個黑衣蒙面的殺手凌空躍下,手中東瀛長刀寒光閃閃,一樣悄無聲
息的直劈下來,猛斬王李二人天靈。

  「果然來了!」王凝山低喝一聲,與妻子單掌一交,二人彼此借力,迅疾無
比閃開到兩端。聶陽扭身振臂,早已蓄足的幽冥掌力將飛來的烏黑暗器凌空劈落,
足尖順勢一挑,兩枚土塊斜斜飛起,將那一對暗器砸飛,原路射入那堆枯葉之中。

  彭的一聲,枯葉四散飛舞,一個同樣穿著緊身黑衣的蒙面殺手飛身而起,怪
叫一聲,雙足往竹上一蹬,藉著反彈之力,飛縱而來,人在半空拔出背後長刀,
向地下一砍,激起土石無數,頓時掩住身形。

  「讓我來!」月兒氣悶良久,一見來人手中東瀛長刀頗為怪異,似刀非刀似
劍非劍,不願讓哥哥徒手迎敵,閃身擋在他身前,軟劍一抖,已將漫天塵土盡數
盪開,叮的一聲磕開迎面斬下的刀鋒。

  那邊夫婦二人雌雄雙劍已織成一張銀網,將那兩個殺手困在中央,凝玉莊的
夫妻武功配合起來果然有其獨到之處,男子劍法沉穩凝重,守禦如山,女子劍法
輕靈狠毒,遊走似風,一守一攻,默契無比,威力遠不止高了一倍。

  這三名殺手長刀出招幾乎全是斬擊,偶有直刺也絕談不上精妙,刀法中的掃、
削、撥、封,劍法中的挑、撩、抹、鉤皆摒棄不用,橫也是斬,豎也是斬,斜也
是斬,擋也是斬,只是雙手握法之故,一斬之威格外凌厲霸道,若不留神,手上
兵器怕是會被斬損。

  這等直來直去的武功,月兒應付起來再是容易不過,軟劍化做銀龍,輕鬆躲
過斬下刀光,頃刻便在對手身上留下數點血花。

  那殺手連中數劍,似乎察覺不妙,突然高聲嘰裡咕嚕喊了幾句什麼,身子一
縮,向後急退,同時撒開左手伸進懷中,也不知要掏什麼出來。

  月兒本就是為了看他那詭異刀法才手下留情,一見他又要施展不知什麼手段,
登時俏目一冰,秀足前踏,飛舞銀龍驟然化做森冷徹骨之風,呼的一聲吹向人在
半空的殺手。

  這時就聽嘣嘣兩聲輕響,竹林裡嗖嗖飛出兩道藍光,準確無比的穿過那凌空
殺手腋下,迎面飛向月兒。

  月兒冷哼一聲,倩影擰腰一扭,殺氣大盛,黑瞳之中猶如凝了一對冰珠,盛
極殺氣眨眼間便被灌入那一片劍風。

  寒天吹雪,風捲無情!

  那兩支淬毒箭矢被攔腰斬斷,那殺手摸進懷中的左手,也被永遠留在了懷中。
那向後飛出的身軀,留下一道奪目血痕,跟著一蓬血花自頸間暴起,黑衣裹著的
身軀驟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撲通一聲落在竹林邊的兩具骸骨旁側。

  另一邊夫婦二人卻未能贏得如此輕鬆,那兩個殺手一步步退靠山壁,趁著一
個空隙,驟然拔地而起,雙足好似壁虎游牆,連連上踏,竟硬生生倒退至數丈高
處,在方才隱藏身形之地一個借力,翻到山壁上面。

  王凝山正要追擊,就見兩顆烏黑彈丸飛落而下。

  「住手!」見他抬劍就要去擋,聶陽高聲叫道,飛身而至,雙手墊住衣袖運
起影返柔勁一撥一引,將那兩顆彈丸反丟上山壁頂端。

  就聽彭彭兩聲巨響,一團黑中透藍的煙霧從上面飄散開來,兩聲慘呼跟著傳
出,不足須臾,便戛然而止。

  遠遠竹林中傳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怪笑道:「聶少俠好俊的功夫,這手影
返起碼已有九成火候。比起武當太極,怕是也絕不遜色。」

  「不敢當。」聶陽望著竹林深處,沉聲答道。

  「聶姑娘的武功也算得上高手之列,這一首寒天吹雪,殺氣逼人,頗得風狼
神韻,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那聲音說著可喜可賀,口氣卻平板生硬,全無半
點可喜之意。

  月兒回到哥哥身後,並不理他。

  王凝山望了一眼面色煞白心有餘悸的妻子,低聲道:「聶兄弟,咱們下山去
吧。單靠咱們幾個,硬闖太危險了。」

  聶陽依舊望著竹林深處,淡淡道:「我要找的人,興許就在裡面。」

  那聲音咯咯笑道:「那你不妨進來看看,這本就是你家的墓園,我大發慈悲,
不算你是擅入者,如何?」

  聶陽看了一眼竹林邊的屍骨,微笑道:「既然那本就是我家的墓園,我什麼
時候來,也都是我的事,不勞閣下費心。」

  「說不定,你今日不來,就再也沒機會來了。」那聲音滿含譏誚,愈發刺耳。

  聶陽望著竹林向後退去,淡淡道:「若是如你所說,將來總會有人將我葬進
那裡。你那擅入者死,對我也就毫無意義。」

  「哈哈哈哈哈,好,希望我在這裡的時候,還能再見到你。」那聲音大笑起
來,跟著嗤的一聲輕響,一道綠光飛出竹林,落在林邊三具屍骨之上,一蓬碧油
油的火焰旋即燃起,如鬼怪之舌,噼噼啪啪的舔食著那些骨肉。

  「簡直……簡直是妖法……」下山的路上,那連峨嵋刺也沒敢取出一次的女
子雙腿似乎有些發軟,要靠旁邊一名男子攙著才不至於軟坐在地,她顫著聲音,
心有餘悸的說道,「難怪僥倖逃下山來的人,都不願再上來。」

  聶陽道:「不過,此後還會有人上山來的。而且,總有一天,那些鬼煞,也
會死在那裡。」

  王凝山點了點頭,苦笑道:「不錯,這便是江湖。」

  「你就是這鎮上的人?」那女子想起方纔的對話,忍不住問道,「難道……
你就是聶陽?」

  聶陽望著她有些驚訝的目光,頷首道:「是,我就是聶陽。我倒不知道,我
已如此有名了麼。」

  那女子有些尷尬的避開了他的視線,小聲道:「倒也不是,只是……在這邊
聽說過一些關於你的傳聞罷了。」

  「哦?願聞其詳。」聶陽神色一凝,沉聲道。

  那女子並不願多談,只是道:「等到鎮上,我慢慢再講。咱們還是先下山去。」

  王凝山突道:「聶兄弟,你既然本就是這鎮上的人,上山來又是為了找誰?
莫非只是為了拜祭先人麼?」

  聶陽略一遲疑,心道這也是觀察眾人的機會,便道:「我想找的人叫邢碎影。」

  先前那女子聽到這話,突然啊了一聲,回頭道:「你要找邢碎影?」

  聶陽雙眉一揚,忙道:「你見過他?」

  那女子似是有些躊躇,小聲道:「你說的可是那個被諸多高手追殺了十幾年,
在江湖小有名氣的淫賊邢碎影?」

  聶家的慘案早已被很多人淡忘,邢碎影也並非十分有名的人,她會有此一問,
也並不奇怪。

  聶陽點了點頭,道:「正是此人。」

  那女子面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她扭回頭去,考慮了片刻,才一字一字道:
「可……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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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一章 

                (一)

  而進到鎮內,才剛過南北大道邊的迎路客店,他就發現了一個並不難猜到身
份的傢伙。

  一身鵝黃,黑亮的雙目,敏銳的耳朵,雙頰紅潤,週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野生的皮卡丘跳出來了!」

  「去吧!月兒!」

  「……」

  「誰是你的寵物小精靈啊!」

                (二)

  經現任幫主楚麟數年整頓,丐幫一掃此前頹敗,重歸武林幾大勢力之一,這
種大事自然少不了他們。不過此地緊鄰翼州,相傳楚幫主又欠了如意樓不大不小
一個外債,恐怕不好直接出手,才會來了幾千個三袋以下弟子,只為解決一下債
務危機。

                (三)

  將屋內人細細掃了一遍,聶陽微皺眉頭,心道只是鎮上茶館就已有如此多的
外來人聚集,那遊仙峰上怕是已不知成了什麼樣子。按這來估算人數,不要說聶
家墓園,就是九寨溝也難以倖免。

  「媽的,又要僱人掃垃圾了。」

                (四)

  幽冥掌力提至十成,聶陽雙目緊盯顧不可肩頭,緩緩端起一杯涼茶,突然道
:「正宗好涼茶正宗好聲音歡迎收看……」

  「CUT!早就對你們說了背台詞時候少看電視!」

                (五)

  他從不信鬼神之說,聶家墓園也絕不是什麼遊魂野鬼聚集之地,這裡的一切,
必定有人在暗處搗鬼。既然已在山道之上,就不能不多加小心。

  尤其聽說頭文字D劇組最近就在附近,更要加倍留神。

                (六)

  月兒吃痛,低低叫了一聲,嬌嗔的瞪了哥哥一眼,道:「幹嘛,怎麼突然捏
人家一下。」

  聶陽擠出一個微笑,只是道:「沒什麼,我方才也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等等,月兒……你把裙子穿好,我不是那個意思……」

                (七)

  聶陽一步步緩緩走到錯亂矮枝旁,低頭望去,眉頭緊鎖,用足尖挑了兩下,
將裡面的東西踢了出來。

  一個染滿唾沫的足球咕嚕嚕滾了出來。

  「說,你們最近誰去看那場五比一了?」





            第八十二章  離殼金蟬

  「你……說什麼?」一聽到那女子這樣說道,聶陽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沉如墨,
目光中的驚駭,彷彿有形有質可以一把從空中揪下。

  那女子也沒想到聶陽的神色竟會變得有些駭人,她武功只能說還算不錯,可
單就方才倒兜兩顆毒彈的手法,她也絕不是聶陽對手,頓時驚得臉色發白,一個
閃身躲到了王、李夫婦身邊,顫聲道:「我……我說你要找的那個邢碎影,已經
死了。怎麼……你、你是他的好友麼?」

  聶陽深深吸了口氣,緊握的雙拳在腿邊微微顫抖,一旁月兒搶道:「那姓邢
的與我們家有血海深仇,那人詭計多端陰險狡詐,怎麼會輕易喪命。你可莫要信
口胡說!」

  那女子稍稍鬆了口氣,但看著聶陽發青的面色,還是有些懼意,謹慎道:
「我早早就到了順峰鎮,邢碎影死的那天,我就在鎮上。不過是十幾天前的事,
鎮上不少人必定都還記得。你……你不信我,大可以去問別人。」

  聶陽胸膛急劇起伏,扶著山巖垂手喘息片刻,才稍微平靜下來,對於方纔的
失態,心底也是一陣疑惑,他甩了甩頭,直起身子道:「這位姑娘,還請你將知
道的都原原本本告訴我。邢碎影的生死,對我十分重要。剛才我心神激盪,口氣
不當,還請海涵。」

  那女子輕輕吐了口氣,放慢腳步接近到聶陽這邊,柔聲道:「你報仇心切,
聽到仇人已死,會有些激動也是人之常情。按說我與邢碎影素未平生,他的死我
本不該那麼肯定,這世上這麼多易容好手,死遁又是江湖常見的手段,你一定以
為我看到的是假的對麼?」

  聶陽不置可否,月兒倒是點了點頭,「他一定是假死脫身,隱身在不知什麼
地方伺機發作,說不定,這山上的怪事就是他搗的鬼!這六百萬兩銀子,他背後
指使的摧花盟本就有最大嫌疑。」

  那女子搖了搖頭,輕聲道:「可那一定就是邢碎影本人。一直追查他形跡的
人中,不是有個叫做逐影的組織麼,他們在江北遇到重創……噢,抱歉,我忘了
當時你就在附近。逐影有幾個倖存之人,早早就到了順峰鎮。邢碎影的屍身她們
幾個親自驗過,有個小個子女人見到那屍身連眼睛都紅了,奪了把劍就把首級砍
了下來,那樣還不解氣,又把褲襠砍了個稀爛。」

  她頓了一頓,怕聶陽不信,又道:「那頭顱用藥醃好當作證物,至今還在聶
家大宅中放著。驗屍的時候那幾個女人幾乎把他的臉摳了下來,絕對沒有易容。」

  這……是怎麼回事?彷彿賴以駐足的天梯陡然從腳下消失,霎那間,聶陽的
胸腹之間一片空落,一顆心直墜下去,好似跌進了無底深淵。他腳下一個踉蹌,
竟險些摔倒在山路上。

  月兒連忙把他扶穩,眉心微蹙,問道:「這位姐姐,你詳細說說,那邢碎影
究竟是怎麼死的?」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鬢邊,道:「你這麼一問,我才反應過來,邢碎影就是想
要潛入聶家老宅的時候被人發現,圍攻而死的。我那時還不明白他冒死往那宅子
去是做什麼,你剛才這麼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和你家有舊怨。」

  「圍攻他的是些什麼人?」聶陽的情緒稍稍緩和,低聲問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該不會是今天才到鎮上,還沒來得及回
家吧?」那女子有些訝異的反問道。

  「嗯,我們今天才趕到鎮上,確實還沒還沒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聲,微微點頭,接二連三的報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震天雷趙萬鈞、佛劍慕青蓮、崆峒斷空子、仁莊田義斌、十方禪院淨空大師、武
當宋賢……」

  聶陽抬手打斷道:「等等,這些人……都落腳在聶家老宅?」

  那女子遲疑著點了點頭,小聲道:「一來客棧也沒那麼多地方,二來又有人
邀請,他們也是順水推舟……」

  月兒怒道:「聶家子孫不在,他人憑什麼邀請人住進聶家?」

  那女子瑟縮一下,聲音更顯微弱,「可……可發出邀請那人的宗族,的確和
聶家世代交好啊。」

  聶陽心中一震,雙目微瞪,顫聲道:「難道,你說的那人……就是殺了邢碎
影的那個?」

  那女子如釋重負般點了點頭,連忙道:「沒錯沒錯,他出手殺死邢碎影是還
說是為故人報仇,看來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實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來。只不
過沒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百萬兩稅銀大案,還要藉機重振天風劍派。已經
有十幾個當年的舊弟子投奔而來,其中有人比他輩分還高,仍尊他一聲仇掌門。
真是威風得很。」

  「你說的,可是仇隋?」聶陽緩緩問道,一字字彷彿從齒縫間碾平擠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還能是誰?」那女子雙眼發亮,顯然已被所見所聞打動,
滿心傾慕,「他雖說是聶家托去仇家的養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擔,
也未嘗不可。這人武功超群,舉止文雅,為了重振門派能耐著性子苦修劍法多年,
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稅銀巨案線索,誅殺有名淫賊,結交名門
正宗,重振本家門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風劍派便會重歸江湖。其餘五大劍派的
後人,怕是只有眼紅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個漢子回頭笑道:「嘿,我聽說仇二公子忙於修煉武功,至今尚
未娶妻,你這麼喜歡他,不如嫁給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紅,啐了一口道:「我可沒那福份高攀,少來笑我。沒見他才
拋頭露面不足一個月,就有那麼多年輕女俠芳心暗許了麼。」

  大概是遠離了危險之處,同行那幾人的心緒總算輕鬆下來,另一個青年譏誚
道:「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幾個女子來辨認屍體的時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
的模樣,要不是知道已是殘花敗柳,恐怕當場就以身相許了吧。」

  他們這般聊著,聶陽卻已不再出聲。

  只要稍加串聯,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變作了人,人變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
便只是天風劍派的新任掌門,不再是被人追殺的下流淫賊。即便天道中有人對他
有所狐疑,自此以後也只能爛在肚裡,不敢再提。有心指認他的如李蕭等人,必
定會被他設法除去。

  可認得邢碎影的並不是寥寥無幾,縱使他能收買幾個逐影的叛徒做出偽證,
也總有會被識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費周章,難道最後反而留下了這麼大的破綻?

  想要一窺真相的心情愈發迫切,聶陽按捺不住,搶上兩步,問道:「仇隋現
在是否還在聶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別人說話,一被打斷,不禁楞了一下,跟著答道:「八成還在,
他們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幫官府清理掉這山上的惡鬼,仇隋是發起人,
應該不會單獨行動擅自離開。」

  「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聶陽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兒手掌,
提氣疾奔而去。後面王凝山遠遠叫了句聶兄,他也只當沒有聽到。

  心神雖然激盪,他倒也沒有完全亂了方寸,一路施展輕功到了鎮外,跟著便
緩下步伐,一邊往裡走去,一邊調勻氣息,彌補內力損耗。

  儘管已有多年不曾回來過,家宅的大致方位,聶陽倒也不會記錯。為防萬一,
他帶著月兒選了一條僻靜小道,繞了一個大圈,從聶家院門斜對面的小巷探出頭
來,小心看了過去。

  內裡的情況被院牆擋著,單看四面圍牆和那開敞院門,倒是被收拾得煥然一
新,門口還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兩個家丁,一個揮著掃帚清掃門前石階,另一個
端著銅盆隨後潑灑清水。

  聶家從沒有過豐裕家財,這祖宅也是代代傳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後多了一筆
來自武館的收入,家境寬裕少許,也秉持著一貫的勤儉作風,門口新立的那兩座
石獅,必定是仇隋的手筆無疑。

  看來他倒真是把自己當作主人一樣,聶陽暗暗咬了咬牙,情勢未明之時不願
貿然現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號稱是邢碎影屍身的人,和此時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虛,此刻聶宅中儘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潛入窺探而不
被發現,實在難如登天。

  即便現在聶陽內功大進,他也沒信心與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百招之內分
出勝負。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穩贏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見長的趙萬鈞一人而已。

  更何況那女子並未說完就被他打斷,所說的也只是她認得出來的高手,這麼
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傢伙就在仇隋身邊。

  啪嚓一聲,聶陽放在一邊牆上的拳頭不覺用上了真力,在那陳舊磚牆上陷出
一個手印。而他自己直到聽見聲響,才意識到右臂竟已運足了真力,登時心中一
顫,將經脈內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蕩
的殺意才稍感平緩。

  這一番磨蹭,卻叫他等出了幾人。

  最先走出聶家大門的,是一個看起來四十餘歲,肩寬腿長的男人,袍袖頗寬
仍被臂膀的肌肉撐得滿滿當當,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兩個簸箕,雙目眼簾半垂,
內斂精光,單是看他舉手投足的架勢,也知道江湖中對趙萬鈞只是外家功夫登峰
造極的傳言有多麼離譜。

  到不如說,他少有機會需要使出內家功夫才對。

  聶陽與他曾有短暫的一面之緣,不禁將頭往巷中縮了一縮。

  與趙萬鈞前後踏出門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說要回仁莊去的田義斌田
老爺子。他口中雖與趙萬鈞談笑,神情卻頗為迷惑,似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叫
他百思不得其解。

  看他們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鎮上最大的酒樓珍饈閣去。

  田義斌家財萬貫,趙萬鈞也是江南富戶,這兩人自然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哪裡哪裡,宋前輩過謙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廬的小輩,向您請教也是理所
當然。您可千萬不必客氣。今後天風劍派與武當之間如何重修舊好,還要多仰仗
前輩美言了。」

  驟然遠遠聽到這樣一句,聶陽頓時心神一凜,那語聲明明十分陌生,可讓他
一聽,就由心底感到一陣難以壓抑的恨意。

  這是邢碎影……不,這是仇隋原本的聲音?

  隨著那話走出來的人,穿著青布長衫,五十餘歲,黃面微鬚,眉角微微下垂,
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但他腰間佩著一柄七星寶劍,劍柄嵌著一塊龍眼大小的八
卦石,不難猜到多半就是在武當輩分極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劍鳴的授業恩師,
宋賢。

  緊隨在他身邊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說話之人。

  那人應該有三十多歲,也許比看起來還要更大一些。他的面龐休整的十分潔
淨,連一絲胡茬也沒有留下,臉上的微笑透著一股誘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確長的
十分俊俏,難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時會情不自禁帶上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長的與邢碎影並沒多少相同之處。邢碎影的
五官更加偏於陰柔,若是生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間,與聶陽還有
不易察覺的幾分相似。而此時出來的仇隋,身量雖與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卻更
為陽剛堅毅,週身上下不再有半分書生氣,那種溫文爾雅,也更像是儒俠一般的
神態。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與聶陽有幾分相似,而且相像之處更為明顯,
連聶陽也察覺到一絲異樣,忍不住皺起眉心。

  而唯一能讓聶陽抓住的一條線頭,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彷彿終年不見陽光一樣,面色極為蒼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沒有絲毫玉潤
之色,否則到可以說是面如冠玉。

  月兒滿腹驚疑,看聶陽神色極為不安,忍不住問道:「那個就是仇隋?他…
…他當真和邢碎影沒有半點相像啊!」

  此前出現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誰?聶陽心中不斷問道,只覺身周密佈迷霧,
重重疊疊,摸不到半點頭緒。

  這時聶家門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聲仇兄,跟了過去。仇隋回頭一笑,返身
迎了那人兩步。

  這次,聶陽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雙眼黑不見底,帶著一絲笑意,又藏著幾分譏誚,冷冷的,卻用溫暖偽裝
起來。

  那眉毛已變得不同,眼眶已變得不同,顴骨處也已變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
卻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聶陽心底,嚴絲合縫的與他的記憶重疊,沒有絲毫偏差。

  「是他……」聶陽喃喃說道,退後半步,轉身靠在了牆上,渾身都在微微顫
抖,「就是他,我絕不會記錯。那雙眼睛……當年在馬車上,我……我看到的就
是那雙眼睛。」

  他握住月兒的手,拚命讓自己的心神不要從那慘痛的記憶中擅自逃離,他的
掌心滿是汗水,肩頭也微微顫抖不休。

  不僅是因為回憶帶來的痛楚,也因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過是他一直刻意製造的一個身份,當他是邢碎影的時候,他才是易
容過的。而那個與邢碎影這身份長相一樣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個替死鬼。從
他逃遁消失之後至今,這麼多年,要找一個這樣的替身並不太難。更何況,他多
半在找好替身後又數次用那個形象現身作案,留下的每一個倖存者,都是如今他
金蟬脫殼的幫手。

  現下邢碎影已死,還有誰能證明,天風劍派的新任掌門,與那陰毒狡詐的淫
賊竟是一人?

  他眼前彷彿出現了仇隋滿含譏誚的微笑,無聲的對他說:「你就算來了,又
能拿我如何?你要殺的人,我已幫你殺了。你要報的仇,我已幫你報了。」

  「哥!你不要緊吧?」月兒察覺有異,有些緊張的將他拉到身邊,問道,
「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看錯了,邢碎影長相和聲音都和他不同
啊。」

  「他……每次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
手的時候,都是易容過的。一定有人從很早就開始幫他。」聶陽喃喃說道,像是
說給月兒,又像是自言自語。

  「沒辦法揭穿他嗎?」月兒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這麼多正道高手在,
一旦揭破了他的秘密,必定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總會有辦法的……」聶陽咬牙說道,「趁他們去吃飯,咱們先去看看那替
死鬼的首級。希望能找出點破綻。我就不信,他能將這樣的事情做的天衣無縫。」

  兩人又在巷口等了約莫一刻功夫,見不再有人出來,才往對面的街道走去。

  那街道的一邊正是聶家宅院的圍牆,走到牆末,折入一條供車馬出入的短巷。

  時值正午,日頭頗為驕烈,蒸起了前日的雨水,令人頗有些氣悶,街上行人
幾不可見,僅有幾個小販扯開上衣亮出肚皮,用寬邊草帽擋著面龐,就著陰涼處
大剌剌躺倒。

  四下看了一遍,聶陽帶著月兒閃進車馬巷中,往盡頭走去。與故居近在咫尺,
深埋的回憶絲絲縷縷冒出頭來,他循著心中所想大步走到盡頭再度一拐,繞進了
一條一人半寬的縫隙之中。那是聶家大宅與旁邊的綢緞莊佈局不合留下的一條死
巷,另一端被兩家門面砌死,並無出路,兩家的污水溝渠都從這邊通出,匯為一
股,水溝兩邊對的也儘是些無人收屍的陳年垃圾。

  被那撲鼻惡臭一熏,月兒忍不住掩住鼻子,低聲皺眉道:「哥,來這種地方
做什麼?」

  聶陽過去將一扇朽爛門板踢開,就見排水洞邊不遠外的院牆底下,還開著一
個破洞,他輕聲道:「以前這綢緞莊後面是南宮家的別院,老夫人也在那邊住過
一段,我時常從這洞裡偷偷溜出來,翻牆爬進那院子裡……」記憶到此,不免又
將一個溫柔親切的童稚笑臉翻找出來,他神色一黯,不願再說下去,只是道,
「這裡進去是咱們家荒棄不用的偏院,屍首若在裡面,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在,
也不能冒險再去別處,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月兒皺眉望著那狗洞一樣的出口,為難道:「就不能翻牆過去嗎?」

  聶陽搖頭道:「這邊院牆比綢緞莊的屋頂還要高些,從上面翻過太容易被人
發現。」

  「好,」月兒把心一橫,忍著臭氣道,「我也鑽就是,我陪你一起去。」

  聶陽遲疑一下,轉念一想,留她在這裡也未必能夠安心,帶著一起反而有個
照應。便點了點頭,先彎腰趴在地上鑽了進去。

  洞內被一片長草密密擋住,聶陽抬手撥開站起,望著雙膝和手掌上的髒污,
不禁心中自嘲,多年不曾回鄉,歸家後頭一遭進門,竟鑽了狗洞。

  月兒跟在後面爬入,抬手揮開盤旋飛舞的蚊蟲,低聲問道:「接著呢?」

  聶陽並未答話,而是怔怔的看著一旁,那邊有個已經乾涸的池塘,塘邊長著
一棵歪脖老柳。他輕輕歎了口氣,邁步走了過去,彎腰盯著樹皮上還能清晰可辨
的幾道劃痕。

  那是幼年的他與南宮盼在這裡比身高時遺留的痕跡,如今痕跡仍在,紅顏卻
已無蹤。

  「哥,咱們沒時間磨蹭了!」月兒有些情急,一邊低聲催促,一邊在後面拍
了他一下。

  聶陽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略顯紛亂的思緒,轉身向著房簷下走去。

  那一列是自他出生就未再住過人的閒屋,聽說因為死過人,父親嫌那裡晦氣,
便連院門一併封了。不過他不知為何,偏偏願意往這院子裡跑,就像這裡有什麼
人在輕聲喚他一樣。

  屋裡早已沒了傢俱,房門自然不必上鎖。

  這偏院一共只有兩間屋子,他挨個推門看過,一無所獲。

  「這邊仍然空著,看來我只有晚上再來探過了。」聶陽略感沮喪,扶著那棵
半枯柳樹,一時不願離去。

  月兒瞭解他此刻心情,也沒出言催促,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著周圍景物。畢
竟對她而言,這祖屋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喚起的記憶,只是有個模模糊糊的大體印
象,描繪不出半點細節。

  大概正因如此,她對這舊宅並沒半點懷念之情。

  他二人正要原路返回,就聽院牆另一邊傳來一個略顯惶恐的男子聲音,「這
……這位大姐,小的都說了,仇公子和那些大俠都出門用飯去了,小的不知道你
說的東西在哪兒,沒法給您找出來啊。」

  緊跟著,一個聶陽還算熟悉的女子聲音平平板板的響起,「你不知道,我可
以陪你去找。我不是來見仇隋的,你只管找那個人頭讓我看看就是。我看一下就
走,絕不多留。」

  「孫絕凡?她也到了?」聶陽拍了拍月兒肩頭,向著一邊屋門使了個眼色,
「走,去那邊看看。」

  屋內後窗用木板釘死,聶陽靠在一條接近邊緣的縫隙處,用纏著繃帶的左手
扶好板邊,右手二指一捏,掰下一塊,透出一個可以看到外面的小洞。

  後窗外是一排樹,應該是為了特地擋住這兩間房屋才種下的,透過樹幹的間
隙,勉強能看到這一進院落的情形。

  「那……那可是個死人的腦袋哎,有什麼好看吶。您就別讓小的惹一身晦氣
了成不成?」一臉苦相磨磨蹭蹭走進院子的,就是方才說話的幫工,看他一臉憨
厚腳步虛浮,多半是臨時雇來幫忙打理院落而已。

  「你指給我,我去拿就是。」跟在他身後的灰衣女子,自然就是孫絕凡。

  孫絕凡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消瘦憔悴,但神情卻有了極大不同,曾經那死水般
的雙目此刻竟泛著赤紅,滿臉恨怒交織,讓原本還殘存幾分秀美的面容變得有些
猙獰。

  她一定也想到這可能是仇隋李代桃僵的手段,也和聶陽抱著一樣的想法,必
須親眼驗證死去的邢碎影,才能讓那絲疑慮徹底消失。

  那幫工一步三回頭的走到東首的儲物間,拉開屋門,向裡指了指,跟著畏畏
縮縮的站在一邊,並不敢進去。

  尋常百姓,自然對死人這種滿是晦氣的事物退避三舍。

  孫絕凡大步邁了進去。

  聶陽屏息看著那打開的門口,靜靜等著。

  不料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刻有餘。聶陽遲疑著將釘在窗上的木板扳松,萬
一情形有變,也好破窗而出,把孫絕凡救走。

  剛處理好半扇窗戶,就聽那房中傳來一聲充滿驚疑、淒厲高亢的呼喊。

  「為什麼!這不可能!呀啊啊啊——!」那恍若垂死母獸般的嘶吼餘音未歇,
孫絕凡嬌小的身影便一閃衝出房門,她手裡抱著一口黃漆木箱,像是抱著自己的
生命一樣用力,扣在箱底的手背青筋突起,連指節都已經發白。

  那一定是邢碎影的首級!

  一股熱氣從足底直升腦海,聶陽雙目一亮,頓時彷彿連周圍的一切都徹底忘
卻,單掌凌空一劈,將扳松的木板砸開,縱身穿窗而出。

  月兒暗叫一聲不好,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孫絕凡輕功只是不錯,但心性大受刺激之下,好似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甚至
等不及從首排房屋兩側繞行,屈膝一蹬,倒翻上屋頂,渾不在意被人發現,在房
頂上又是一掠而起,飛鳥般遠去。

  聶陽本就落後十餘丈遠,正要提氣飛縱,才想起妹妹就在身後,只好等她一
等,拉她一起躍起。已經到了屋頂,自然也顧不得被人看到,他勻出三成力氣緊
緊拉住月兒手臂,好讓兩人速度接近一致,兩步踏到簷邊,盯著孫絕凡遠處起落
身影,二人好似合二為一一樣一起追了過去。

  月兒人在半空,突然如芒刺在背,踏足落腳之時差了半個鞋底,險些滑落下
去,幸虧被聶陽一把托住,才不致在這遍地江湖人的街道上丟人現眼。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想找出那股不安的來源,雙腿跟著聶陽的牽引發力
前縱,不得不回頭看向前方之時,餘光驟然掃到了一張剛剛才見到過的蒼白面孔,
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盯著她。

  「怎麼了?有些勉強麼?」聶陽察覺到妹妹猛地打了個冷戰,不禁吐氣開聲,
出言問道。

  這一開口,又落下了兩棟房屋的距離。月兒知道哥哥情急,連忙搖了搖頭,
道:「不礙事,咱們追。」

  看孫絕凡的方向,顯然並無確切目的,只是朝著一個方向縱躍狂奔。聶陽只
有硬著頭皮苦追不休,一番飛簷走壁下來,體內內息流轉愈發如意,終於漸漸拉
近距離。

  轉眼前後三人就已到了鎮外,孫絕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麼徑直衝
進了道邊農田。她這一路損耗過來,提縱速度大減,踩著田埂展臂疾奔,灰濛濛
的背影總算徹底慢了下來。聶陽內力充沛,一看週遭並無他人,撤力放下月兒在
身後,發力前掠,猛地抄到孫絕凡身前,沉聲道:「孫前輩請留步!」

  孫絕凡左臂一收,將木箱護在身側,右手直推,一招幽冥掌攻了過來。

  聶陽立足不穩,避無可避,只得右掌一翻,一模一樣的一招迎了上去,雙掌
半空相交,無聲無息對在一起。孫絕凡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左足一滑,踩進旁
邊鬆軟泥濘的黃土之中。

  月兒緊隨其後趕來,一前一後把孫絕凡擋在中央,她看到兩人對了一掌,忍
不住怒道:「你這瘋婆子!怎麼一聲不吭說打便打!」

  聶陽看孫絕凡被一掌震開後神態似乎漸漸平復下來,連忙揚手讓妹妹住口,
柔聲道:「孫前輩,你好些了麼?」

  孫絕凡緊緊夾著腋下的那口箱子,面色忽而赤紅,忽而蒼白,細小的汗珠密
密麻麻的從額頭滲出,越凝越大,滾滾流下。

  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頭望著地面,緩緩道:「你追來……是為了看看他的
頭吧。」

  「不錯。希望前輩成全。」

  孫絕凡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將那箱子往前一遞,淡淡道:「你最好還是不要
看,看過之後,好像一切都成了空的,空蕩蕩的,什麼也摸不到。」

  聶陽點了點頭,蹲下將箱子放在膝上,拇指扣住箱蓋,深深吸了口氣,往上
掀開。

  耀眼的陽光立刻照亮了黑暗的箱內,金芒之下,一覽無餘。

  箱內放著一顆人頭,因方纔的顛簸,斜斜倒在一邊,露出頸部那整整齊齊的
斷口,被藥水泡過的筋肉呈現詭異的淡黃色,散發出濃濃的微酸臭氣。聶陽略一
猶豫,用衣袖墊住手掌,扯住那頭顱上的散亂黑髮,仔細看了過去。

  那的確是此前一直見到的邢碎影的面孔,總是泛起溫文爾雅笑容的嘴唇此刻
泛著青紫,嘴角還拖出一道烏紫血痕。臉頰靠近耳根的地方和額頭都被抓破,留
著數道傷痕,顯然是不相信死者身份的人為了驗證留下的印記。

  這張臉本該給聶陽帶來無盡的恨意,可他卻從心底提不起一點精神,仇隋一
直以易容模樣現身只不過是一個沒有證據的猜測,而這猜測很難在親眼見到邢碎
影首級並無易容之後仍不動搖。

  正如孫絕凡所說,看到邢碎影的面容安靜的擺放在這狹小的箱子中,聶陽的
心中登時變得空空落落,連扶著箱子兩邊的手都變得有些無力。

  眼見為實,真正看到所產生的衝擊,的確遠非聽一個女子講述能及。就連對
仇恨並不那麼銘心刻骨的月兒,也在看到邢碎影的頭顱時低低啊了一聲,睜大眼
睛呆立在地,說不出話來。

  聶陽看了一會兒,才幹澀的開口:「這……的確不是易容過的。」他停了一
下,抬頭望著孫絕凡,緩緩道,「但這絕不是你我見到的那個邢碎影。」

  孫絕凡死灰般的眸子盯住他,道:「你怎麼證明?」

  聶陽看了一眼箱子裡的頭顱,心頭一片空茫,只好不情不願的搖了搖頭。

  「聽到死訊的時候我就猜測,仇隋是不是也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身份出現的
時候,都特地易容改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金蟬脫殼。可這只是個猜測,一
個根本沒有任何證據的猜測,」她單薄的身軀激烈的隨著喘息起伏,雙肩都微微
顫抖起來,「仇隋是天風劍派重振聲威的發起者,是調查六百萬兩稅銀的大功臣,
這還不算,他說他潛心修煉劍術,十餘年來只是各處雲遊隱居,根本未曾涉足江
湖,不少有頭有臉的人,都可以為他作證,曾經受到他的拜訪。我也想相信仇隋
一定使了什麼手段,被他殺掉的這個是個假貨,可是……可是我根本沒辦法說服
自己!」

  語音及末,近乎嘶吼,孫絕凡聲嘶力竭的說罷,軟軟坐在了田埂上,口氣變
得沒有絲毫生氣,「我根本沒見過那張臉,那個叫仇隋的,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
人……除了眼神之外,他們兩個沒有半點相像,你叫我……怎麼去維持我的滿腔
恨意。」

  聶陽抱著那口箱子,心中竟也感到一陣悲涼,的確,他所堅持的陰謀猜測,
也不過是因為仇隋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場慘劇罷了。那真的和仇隋的
眼神有關嗎?他低下頭,就在不久前,他還因為凌絕世那成熟豐美的胴體而情不
自禁的回想起那場慘劇,可凌絕世與當年的事件絕無半點關係,莫非……真的是
心中的偏見作祟麼?

  難道邢碎影真的已經死了麼?腦中一陣眩暈,他緩緩站起身,將箱子蓋好,
交還給孫絕凡,「我還是不相信這人頭就是真的邢碎影。你只管把這人頭拿去吧。
我一定要揪出仇隋的馬腳。」

  孫絕凡單手接過箱子,眼簾半垂,似是在考慮什麼,片刻之後,突道:「聶
陽,你又從誰身上得了一股內力?」

  聶陽正在苦苦思索如何對付已經毫無破綻的仇隋,被冷不丁這麼一問,順口
答道:「哦,是凌……」話說到此,他才發覺失言,抬頭一望,果然孫絕凡的眼
神頓時充滿了敵意,他忙道,「此事另有隱情,請前輩相信,晚輩絕對沒有使任
何手段巧取強奪。」

  孫絕凡將信將疑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才低低歎了口氣,微微搖頭道:
「此事……終究與我無關。只不過你既然做下這種事來,就千萬小心提防東方漠。
那人為了凌師姐,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將箱子夾回腋下,回身向著來路走去。

  「前輩,你這是要去哪兒?」聶陽心中生疑,揚聲問道。

  「去找仇隋,將這人頭還給他。」孫絕凡緩緩答道,雙腳前後拖行,渾然沒
有半點武林高手的模樣,「我一定要親眼確認,仇隋的真正身份。」

  「前輩,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

  孫絕凡也不回頭,只是道:「若仇隋是真的他,再危險我也要試。若邢碎影
真的已經死了,那危不危險,對我也沒有多大分別。」

  以破冥道人昔年的江湖地位,孫絕凡亮明身份的話,只要有那些正道高手在
場,仇隋就算真是邢碎影,也不好直接下手,聶陽念及此處,也就不再勸阻,轉
而開始考慮自己這邊下一步應該如何行動。

  思忖良久,甚至與月兒一路緩緩走回到可以看到鎮內建築,聶陽依舊想不出
任何頭緒,心中愈發沮喪。

  當務之急,便是判明仇隋的真正身份,可這樣一個突然蹦出來的陌生人……
等等,聶陽心中一動,猛然想到,暫且不論邢碎影這個名字究竟屬於誰,仇隋這
個身份,可是確鑿無疑是仇家的養子。

  他在仇家發現的那些東西,一定屬於這個仇隋。若是能發現那些東西與邢碎
影的關聯,興許就有了可以突破之處。

  或者,能找到仇隋與聶陽養父母之間的深仇大恨,那樣的話……他側目望了
一眼妹妹,如果仇隋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他一定會向月兒出手。

  可現在在順峰鎮,他反倒是勢單力孤的那個,貿然將月兒暴露成餌,簡直就
是一場血本無歸的豪賭。

  孫絕凡以身昨餌,他卻絕不能將妹妹也這般輕率地送到仇隋身邊。

  除非,他有把握一擊得手。

  不論如何,要先在順峰鎮找到落腳的地方才行。

  「哥,是那個衙役。」還沒抬腳,月兒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扭頭看去,
就看到早先在關卡查驗的那個年輕衙役笑嘻嘻的拍著腰刀晃了過來,左手還提著
一個不大不小的酒葫蘆。

  入鎮道口並無他人,聶陽只得向那衙役擠出一個微笑,帶著月兒轉身便走。

  那衙役嘿嘿一笑,幾步趕到他們身邊,揚聲問道:「兄台,劉家二奶奶身子
可還康泰?」

  聶陽只得陪笑道:「還好,比前些日子好轉了不少。多承小哥關心。」

  「瞧你們風塵僕僕的,又出了遠門麼?」那衙役不徐不疾走在二人身邊,左
掌一下一下拍著腰刀,著實令人心中不安。

  聶陽還未想好如何回答,就聽他緊接著說道:「難不成,去爬了一遭鬼山?」

  聶陽心中一凜,笑道:「那怎麼敢,聽人說那裡現在邪門得很,上去保不準
就沒命下來了。」

  那衙役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可不是保不準,而是八九不離十。我們的
弟兄折在那上面二十多人,連屍體都找不到,嗬,真他娘的。那地方我小時候也
常爬上去玩,除了有個墓園子,也沒什麼啊?難不成……墓園子裡鬧鬼了?」

  「怎麼會,青天白日,就算有鬼也不敢出頭。」聶陽心中有些煩躁,那衙役
圓溜溜的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瞄,總覺得有些幾分不快。

  那衙役贊同的點了點頭,突道:「就算有鬼也不怕,都是你們聶家的先人,
總不會害你們兄妹倆。」

  聶陽頓住腳步,盯著那衙役道:「你究竟是誰?」

  那衙役笑道:「我不早說了,我也是在這鎮上長大的,說不定還跟你沾親帶
故。」

  聶陽定定望著他的顏面,搖頭道:「即便沾親帶故,我也記不起來。」

  「那是自然,畢竟你可是十多年不曾回來了。我要不是偷偷看了你一陣,也
不敢斷定你就是聶陽。」

  「近日來這裡的江湖人這麼多,為何要偷偷盯著我?」聶陽捏緊右拳,本就
焦躁的心緒轉化為攝人的敵意。

  「我的職責就是留意那些可疑的人物,向上報告,免得稅銀大案再次節外生
枝。」那衙役依舊拍著腰刀,語調輕鬆如常。

  月兒忍不住插口道:「我們哪裡可疑?」

  「你們說要找聶琴,當然可疑。」那衙役笑瞇瞇的搖了搖手指,「第一,她
最近身體的確不舒服,不過卻沒在家,而是在劉家的別莊療養,你們若是去探望
她,可走錯了地方。」

  「第二,她雖然的確是嫁到了劉家,可所有親朋好友,都知道她是劉家的三
姨太,三姨太,絕沒人會叫她劉二奶奶。你們若真是她的近親,又怎麼會不知道。」

  他向後退開半步,突然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今年二十二歲,卻從不知道我那娘親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外甥女。」

  他得意的看著聶陽的神色不斷變換,一字字道:「好久不見了,大表弟。真
沒想到,你們兄妹直到這時才肯回來。」

  「我們路上有些事耽擱了。」聶陽目中警戒不減,半邊臂膀仍將月兒護在身
後,「這邊的親戚,我也大都記不得了。」

  那衙役掏出一副畫像,隨手揉成一團,笑道:「無妨,我也記不得你長什麼
樣子,還真把上頭髮的畫像當了真,你長得可比畫的好看不少,要不是你從聶家
老宅裡竄出來,我可不敢跑來認親。」

  他拍了兩下腰刀,似是有些不解聶陽為何還帶著警惕神情,跟著啊喲一聲,
抬手拍了腦門一下,笑道:「看我,都忘了報上名字。我叫劉悝,魏相李悝的那
個悝。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姑表兄弟吧。」

  「不必攀親帶故,劉兄,你想怎樣,只管開口便是。那畫像,是通緝我麼?
若是如此,請恕我暫時不能認罪伏法。」聶陽力運右掌,一字字說道。

  劉悝卻搖了搖頭,笑道:「上頭給了不少畫像,都是可能影響我們辦案的人
物,你也知道,這稅銀大案非同小可,在孔雀郡折了鷹捕頭,著實惹惱了頂上的
大人物。畫像上有頭有臉的,都是指定了要我們小心提防的。」

  「我對那六百萬兩銀子沒興趣。」聶陽略感嫌惡,「你大可放心。」

  「既然是職責,我總要盡心到底。」劉悝依舊帶著笑容,道,「看樣子,你
似乎不願在聶家老宅落腳。現下鎮內不要說客棧,就連妓館都住滿了外來人,你
們這樣隨便去找,晚上恐怕就只能和丐幫的弟子一起在破落院子裡擠一擠了。」

  看聶陽並不搭話,他收起笑容,肅容道:「我可以提供地方給二位落腳,但
相對,我要二位保證一事。」

  月兒望了哥哥一眼,道:「講。」

  「六百萬兩稅銀屬於官府,二位此行既然不是為此,必然有本來的目的。」
他輕輕握住腰刀刀柄,朗聲道,「我功夫平平,但要說幫忙,總是能幫上一些。
不管你們來做什麼,我都盡力幫忙,而若是有人謀圖那些銀子,也請二位幫我們
阻止。若是二位的親朋好友打算出手,也請二位不要相助。」

  這話已說的十分客氣,聶陽本就對那些銀子毫無興趣,自然道:「你打算讓
我們落腳在何處?」

  劉悝微笑道:「劉家在這裡的宅院雖然不如聶家那麼大,要住下你們二人總
不是什麼難事。」

  「劉家?」聶陽微微皺眉,但確實有些心動,鎮西離聶家老宅較遠,被仇隋
直接發現的可能較低,能有個隱秘的落腳之處,也方便接下來的行動。就算這人
別有所圖,也值得一試。

  「當然是劉家,」劉悝頗為自得的指著自己笑道,「放著家業不管跑去做捕
快的劉家少爺本來就是個怪物,怪物往自己家裡帶兩個人住下,劉老太爺不在,
誰敢說個不字?」

  聶陽與月兒對視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劉兄帶路吧。」

  「不必這麼見外,」劉悝領在前面,笑道,「你叫我一聲表哥,我也一樣應
你。」

  聶陽笑了笑,並未接話,而是道:「說起來,作為捕快,你的功夫還真是不
錯。我看鷹捕頭與你交手,五十招內也分不出勝負。」

  「哪裡哪裡,太高看我了。」劉悝依舊一下一下拍著腰刀,「我們這種刀口
舔血的職業,不學好功夫,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我喜歡做捕快,但僅限
活的捕快。死了的捕快,就只是個死人。」他似乎意有所知,扭頭看了聶陽一眼,
道,「而死人,什麼也不是。」

  月兒突然插嘴道:「你是捕快,若是我們要去殺人,你也肯幫忙麼?」

  「要是罪大惡極之人,我自然會幫你們把他擒住。之後是要私刑殺掉,還是
叫我扭送官府,不妨再議。」他扶了扶被拍歪的腰刀,背對著他們道,「你們這
些江湖人,就是喜歡殺來殺去,你殺我,我殺你,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王法律例。
就不想想,若是天下每個人遇到冤屈,都想著自己報仇,那豈不是要世道大亂?」

  「很多事情,王法不管,也管不成。」聶陽咬牙答道,「若是王法盡如人意,
自然就不會再有江湖。」

  「你錯了。」劉悝淡淡道,「只要比起王法,人們更相信自己心中所謂的公
義,那江湖就永遠不會消失,也許會變成各種模樣,但只要王法稍微不如人意,
他們就會扯起正義大旗,做出所謂快意恩仇之事。」

  「你的眼光,倒頗為獨特。」聶陽隨口回答,並不願多做糾纏。

  他既然已是江湖人,就不願再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是對。

  劉悝哈哈笑道:「我只是喜歡胡思亂想罷了。也許將來總會有那麼一天,諸
事皆依律法,你我都不必舞刀弄劍,打打殺殺。就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有官
府循例判決。」

  聶陽不知如何開口,也就沉默不語,跟在他身後。不過對他的嫌惡警戒,倒
是稍有更改。

  弱肉不必強食,江湖嚴守分寸,這狼魂傳承至聶陽的理想,並未因他滿心的
仇恨而擅自遺忘。劉悝的一番話,讓他發覺自己已為了報仇掩藏深埋了太多東西。

  幸好……總算已到了要結束的時候。他疲憊的歎了口氣,握緊了妹妹的手,
感受著那切實的溫度。

  劉悝說他在這鎮上長大倒是所言不虛,沿著小路走去,沿途店主行人大多都
與他擺手招呼,頗有人緣。

  月兒看了一段,忍不住道:「你做捕快,也是在這鎮子裡做的?」言下之意,
是武功這麼好的捕快,自然該在更要緊的地方,像鷹橫天玉若嫣那樣屢破大案,
名揚天下。

  劉悝笑嘻嘻的說道:「對啊,我自小在這鎮上長大,練出了武功,進了衙門,
不正是該好好保護鎮子的時候麼?不過咱們順峰鎮一貫天下太平,偶爾有個毛賊,
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冷不丁來了這麼多高手,我也有點不知如何下手。」

  聶陽突然問道:「那個仇隋,你知道些什麼?」

  劉悝怔了一下,道:「仇二公子的事情,不就是你家的事麼?」他扭頭看見
聶陽皺起眉心,接道,「他可是公開宣稱,當年就是聶家把他送到仇家做了養子,
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事情,你這聶家的長子,怎麼反而會來問我?」

  「他……連這也說了?」

  「對啊,那仇二公子到真是個坦坦蕩蕩的人,別人問起私事,也是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我這做捕快的,自然要問個通透。」

  聶陽神色一凜,忙問:「你都問出些什麼?」

  劉悝瞥他一眼,道:「他是養子,我自然好奇他親生父母是誰。當年有個小
有名氣的劍客,叫做煙雨劍贏北周……」

  聽劉悝講述,仇隋竟然對自己的身世沒有絲毫隱瞞,母親早逝,父親在聶家
拜訪的時候染疾去世,聶家怕贏家後人孤苦無依,便托給世交家中撫養。與孫絕
凡打探出的事情,並無太大差別。

  花可衣的事情,他只用家門不幸帶過,仇不平傳聞死於脫陽,名門正派中人
自然不好多問,劉悝到底是多問了一句,卻被仇隋以不清楚內情搪塞過去。

  自那之後,仇家迅速衰敗,仇隋為了重振天風劍派,遠走他鄉苦修劍法,四
處遊歷。

  這便是順峰鎮中諸人所知道的仇隋。

  說話間已到了劉家,這院落並不太大,位置也頗為偏僻,倒是適合喜好清靜
的人居住。

  進去之前,聶陽將周圍的情形仔細觀察了一遍,確實沒有什麼異常,只是街
角處有個賣糖葫蘆的小姑娘一直望著他看,像是想來賣貨,又有些不敢。

  聶陽不禁想起了一定會吵著要吃的雲盼情,微微一笑,問了月兒一句:「要
吃麼?」

  月兒奇道:「哥,都什麼時候了,我哪有心思啊。」

  聶陽拍了拍妹妹的肩,又瞥了那姑娘一眼,心中若有所思,微微搖了搖頭,
踏入了那扇紅漆大門之中。

  跟著,沉重的大門緩緩關上,彭的一聲閉合在一起。

  院中聶陽兄妹的身影,隨之隔阻在內。

  只剩下那舉著糖葫蘆串的小姑娘,遠遠望著緊閉的大門,一雙黑亮的眼睛,
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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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二章 

                (一)

  那女子也沒想到聶陽的神色竟會變得有些駭人,她武功只能說還算不錯,可
單就方才倒兜兩顆毒彈的手法,她也絕不是聶陽對手,頓時驚得臉色發白,一個
閃身躲到了王、李夫婦身邊,顫聲道:「我……我說你要找的那個邢碎影,已經
死了。怎麼……你、你是他的好友麼?」

  「是啊,他都好幾個月沒上線了!」

                (二)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該不會是今天才到鎮上,還沒來得及回
家吧?」那女子有些訝異的反問道。

  「嗯,我們今天才趕到鎮上,確實還沒還沒回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聲,微微點頭,接二連三的報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江戶川柯南,金田一一,明智小五郎,淺見光彥……」

  「好吧,我想我暫時還是不要回家了。」

                (三)

  轉眼前後三人就已到了鎮外,孫絕凡仍不改向,也不上大道,就那麼徑直衝
進了道邊農田。她這一路損耗過來,提縱速度大減,踩著田埂展臂疾奔,灰濛濛
的背影總算徹底慢了下來。聶陽內力充沛,一看週遭並無他人,撤力放下月兒在
身後,發力前掠,猛地抄到孫絕凡身前,沉聲道:「Bazinga!」

  「……」

                (四)

  足足喘息半晌,她才低頭望著地面,緩緩道:「你追來……是為了看個死人
頭吧。」

  「呃……雖然你這麼說似乎也對……」

                (五)

  那衙役嘿嘿一笑,幾步趕到他們身邊,揚聲問道:「兄台,劉家二奶身子可
還康泰?」

  「還……等等,你把職稱說錯了喂。」

  「哦,抱歉。」





            第八十三章  採石剖玉

  發覺不該追得這麼深的時候,一切已來不及了,她四處張望,掌心的汗水浸
濕了綁在劍柄上的布條。

  四下的長草猶如鬼魅的鬍鬚,藏著不知多少魍魎。

  她看不到本該在身邊的人,也看不到光。

  能看到的,只有晃動的草葉,搖曳的枯枝,和一條條飛舞的影子。

  「出來!有本事的,都出來啊!」她大聲叫著,手裡的劍全無章法,砍起一
片斷草枯莖。

  「哼哼哼……」帶著嘲弄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她一個激靈,揮劍在身周
橫掃一圈,不料長劍斬出,竟好似砍入一團濃稠漿糊之中,黏乎乎拖住她的手臂。

  她運力掙了幾掙,內息好似泥牛入海,反而別的手腕一陣酸麻難耐。

  一陣怪笑聲中,數條黑影長身暴起,盤旋飛舞欺近。

  「別……別過來!」她驚慌失措的尖聲叫道,雙手握住劍柄,卻仍拔不動分
毫。

  轉眼間,一道黑影已擦過她的左肩,嘶啦一聲,肩頭一涼,衣料被掀飛整整
齊齊的一塊,白嫩圓潤的肩頭登時裸露出來。

  她心中一沉,又羞又急,索性撒手棄劍。不曾想劍柄竟生出一股吸力,將她
雙掌牢牢粘在上面。

  掙動之間,數條黑影尖嘯而過,布帛撕裂之聲此起彼伏,裙褲、罩衣破開數
處大口,半邊美腿、雪腴側腰連帶著緊繃肚兜一道呈於人前。

  自春花初綻之年就再未被第二個男子見過的私密肌膚,竟被那發出淫邪笑聲
的道道黑影盡收眼底,她一陣急火攻心,氣得幾乎吐出血來。

  「咯咯咯……」尖銳刺耳的淫笑再度逼近,飛舞的黑影猛地延出數條手臂,
直撲動彈不得的她。

  「放開我!放開!」她絕望的叫道,卻無法阻止那一條條蛇一樣的影臂緊緊
纏繞上來,冰涼而滑膩的觸感,盡情的撫摸玩弄著她週身裸露的每一處。

  「救我——凝風!凝風——!」

  她尖叫著從噩夢中醒來,被指甲刺入的掌心傳來鑽心的疼。

  不靠這疼,她似乎已無法逃離那可怕的夢境。

  可逃離又能怎樣,醒來後,不過是又一場噩夢而已。

  她睜大眼,瞪的連眼眶都開始發痛,卻依舊什麼也看不到。眼皮下隱約傳來
殘留的麻癢感,讓她悲從中來,難道……真的就這樣被毒瞎了嗎?

  她張了張嘴,口中依然只能發出嘶啞的嗯嗯啊啊聲,喉頭浮現被灌下的藥汁
酸苦的味道,讓她想要嘔吐。

  雙手已經麻木,方才睡著的時候,不小心把被綁住的手腕壓在了身下,她試
著動了動,指尖立刻傳來針刺一樣的痛楚。

  唯一略有自由的是她的雙腳,但也僅限於所躺的這張床上,足踝上的精鋼細
鏈,讓她無論如何也離不開這方圓數尺之地。

  不該那麼衝動的……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夫君,她的眼眶就一陣發熱。追過去的時候,她也不曾想
到,會陷入那樣慘烈的搏殺之中。

  崩卷的劍刃,飛濺的鮮血,四散的斷肢,無數雙赤紅的眼睛……她抽了抽鼻
子,即便身上已被擦洗過,仍能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

  她只恨自己未能多殺幾個淫賊,便力竭被擒。醒轉時,已是目不能見口不能
言的可怕困境。

  幸好,她還能感覺到週身衣物尚在,每日替她擦洗幫她便溺的也是女子,還
不至於叫她羞憤難忍。

  可絕望的那一刻還能有多遠?畢竟……還是落在了淫賊手中啊。她默默運了
運力,內功依舊運轉自如,只是手腕上的牛筋絞索和足踝上的精鋼細鏈均不是她
這種堪堪不及一流的內功可以掙脫,腕上被磨破的一圈已足以提醒她這個事實。

  她憤憤用腳捶著床板,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抗議。

  不料這次進來的,卻不再是那個好脾氣的小姑娘。她看不到,卻聽得出。

  那小姑娘沒有武功,腳步很沉。而這次進來的人,她卻幾乎聽不到,只能聽
到屋門打開的一聲吱呀,跟著,說話的聲音就已到了床邊。

  「夫人勿怪,得罪了。」溫文爾雅的一句話後,她腰側的穴道一麻,所有的
意識瞬間消散。

  再醒來,不知是多久之後,小腹一陣憋脹,她咬牙算計,此前並沒喝多少水,
會憋得這麼狠,少說也應該有一天以上。

  睜了睜眼,張了張嘴,依舊是無聲無光,她沮喪的抬了抬手,卻驚喜地發現
雙手不再被綁縛一處,而是如腳踝一樣換成了精鋼細鏈,她連忙摸索了一下全身,
把四周也探了一遍。

  仍是一張床,不過寬了許多,也軟了許多,躺在上面好似睡在雲裡,渾身都
輕飄飄的。雙手雙腳的鏈子拴在床頭床尾的四根鑌鐵圓柱上,她抻直了胳膊,也
只能摸到那柱子而已,根本使不上力。

  尿意更加強烈,她脹紅了臉,想要叫,卻叫不出來,依舊是嘶啞而低沉的啊
啊乾嚎,她怔怔側臥片刻,實在不願去想今後是否永遠也說不出話來,看不到東
西。

  「咚!咚!咚咚!」她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握緊手掌敲打著床邊,木板發出
沉悶的聲響。

  這邊的人卻不如此前的那個小姑娘反應那麼快,足足過了半刻有餘,才有人
踩著沉重的腳步聲呱嗒呱嗒走進屋來。

  進來的是個有些年紀的女人,聲音帶著一股奇異的疲憊,好像才剛剛從什麼
激烈的動作中抽離出來。

  她已經成婚三年有餘,她的丈夫年輕而健壯,她當然知道那奇異的疲憊意味
著什麼。

  她的臉紅了,半是因為聽到的聲音讓她確定了這裡是一家娼寮,半是因為她
的尿已經到了決堤的邊緣。

  她說不出話,只能苦悶的張開嘴巴,發出啊啊的乾澀聲音,用手羞恥的指著
自己的胯下。

  那女人到不笨,麻利的幫她備好了夜壺,順手一扯一拽,熟練無比的褪下了
她的褲子。

  那幾次都是小姑娘幫她,她也早顧不得人前小解的羞恥,腰下一鬆,一股水
箭嘩啦啦射了出去。

  這一泡尿憋得太久,直把那女人笑的花枝亂顫,隨口嘲諷了她幾句,抄起汗
巾給她揩抹之時,還似是有意似是無意的往她肥美細嫩的蜜丘上揉了兩把,嚇得
她一個哆嗦,也顧不得干沒乾淨,兜手便把裙褲扯回腰間。

  那女子哼了一聲,嘟嘟囔囔罵了兩句什麼,不過是偏僻的江南方言,並非中
京官話,她也聽不太懂。

  之後幾日,她飯來便吃,水來便喝,有人伺候,便順從的擦洗一番。目不見
物之下,耳鼻愈發靈敏,單靠聽,已能分辨出週遭屋子都在做些什麼。

  只是這娼寮頗為熱鬧,她不論何時醒轉,總能聽到男女嬉笑交歡的淫褻低聲,
根本難辨晝夜交替。若凝神不去聽它,心中空空落落,又不知該在意些什麼,心
神恍惚間,不知不覺便又聽上了那幾不可聞的淫聲浪語。

  一次次聽得她面紅耳赤,口乾舌燥。

  這必定是淫賊施展的手段,她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要中了歹人奸計,糊裡糊
塗毀了清白之軀。她的貞潔已是她最後的賭注,到時的搏命一擊,不是他死,就
是她亡。

  如此醒醒睡睡,她漸漸分不清到底是什麼時日,分不清每一次到底睡了多久。
每次來的女子初時還對她說上幾句話,夾槍帶棒,冷嘲熱諷,後來見她口不能言,
也就不再浪費唇舌,只是默默幫她送飯,更衣,擦洗,便溺。

  她也記不清是到這裡後的第九次還是第十次醒轉過來之後,一切總算有了些
變化。

  只是這變化,卻絕非她心中所願。

  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便是仗著身上並未失去的功力,等待擊斃要來淫辱她那
淫賊的機會。

  而這次,她終於知道,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來的應該還是那個男人,與平時那個女子一起。她只聽到了那個女子的腳步
聲,跟著,就是四肢的穴道被迅捷無比的封住。而她動彈不得之前,甚至根本沒
感覺到屋中另外進來一人。

  那人的聲音依舊文雅謙和,說出的話,卻像一把把利錐,幾乎刺破她的耳孔。

  「幫她洗洗,洗得乾淨些。」

  羞怒直衝天靈,可她卻連一根手指也挪動不了半分。細鏈傳來卡嚓的開鎖聲,
跟著,她被一個豐滿柔軟的身子抱緊了懷裡,拖到了床邊。

  那身子足足有她一個半人那麼豐腴,身上帶著熟悉的濃烈脂粉香氣,刨花油
的味道讓她喉頭發緊。

  那女人的手指像一根根小小的蘿蔔,圓,而且粗。但那些手指脫起衣裳來卻
是她想像不到的熟練。

  她一片混沌的腦海還未恢復清明,就覺身上一涼,胸前兜衣那緊繃繃的包裹
之感消失的無影無蹤,令夫君愛不釋手的一雙雪玉奶包兒就這麼撲稜稜亮在半空。

  血脈上湧,額角彷彿要炸開一樣,她張開口,徒勞的嗚嗚呀呀的喊著,卻依
舊阻止不了新換的裙子與襯褲一道脫腿而去。

  她早已沒有羅襪裹足,至此,雪白豐滿的少婦嬌軀再無一絲一毫遮掩,除卻
垂腰烏髮擋住大片雪背,週身纖毫畢現,春光盡洩。

  那男人還沒離開,他彷彿是故意讓她聽到他粗濁的鼻息,那鼻息帶著一絲獸
欲,和更多欣賞玩物的戲謔。

  早知如此,還不如一早便嚼了舌頭……她淚眼婆娑的挺在那女人懷中,像個
受人擺弄的木偶,被抱進熱氣騰騰的木桶之中。

  熱水蒸的她渾身發紅,蒸的她頭腦發懵,蒸的她失去了最後的期盼。

  再被抱到床上,扣好四肢鎖鏈之時,她終於忍耐不住大哭了起來。身上明明
已經穿好了一套裙裝,可自始至終那男人都在的情形下,她仍覺得自己還是一絲
不掛,與赤身裸體也沒什麼分別。

  那男人解開了她的穴道,溫柔的抱住了她,就像一個慈祥的父親抱住了傷心
的女兒,一個溫柔的丈夫抱住了心愛的妻子。

  她怔了一下,猛然覺得通體生寒,不光是對這男人,也對她自身升起了一陣
濃烈的恐懼。

  她慌亂的躲開,挪到一邊,雙手護著胸前,蜷成一團。

  她手刃過不少惡賊,可從沒哪一個,能讓她由心底感到如此害怕。她絕不願
承認,方才有那麼一霎之間,她竟想撲進那懷抱之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

  「瞧你的手,都被勒到了。唉,真是令人心疼吶。」那男人低柔道,伸手握
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扯了過去。

  她想要抽回手臂,可一股柔和的內勁傳來,頓時消融了她肩膀的力道。

  那人的手指在她被勒痛的地方溫柔的撫摸,接著,還塗了一層清涼的藥膏上
去,腫痛磨傷頓時消解不少,她抽噎著收回被放開的左掌,右手被拉去的時候,
她沒再掙回,而是順從的等待著藥膏,和他的手指。

  「夫人得在這邊委屈一陣,招待多有不周,還請多多包涵。」那聲音說罷,
似乎挪了挪身子,床板傳來輕輕的吱嘎一聲。

  她完全亂了方寸,心底的危險直覺被莫名麻痺,甚至在想,莫非……莫非這
人真的並不是那些淫賊一夥?是我……錯怪好人了麼?

  不對,若真的是個好人,又怎會把她鎖在這種地方!她微微晃了晃頭,想要
讓自己清醒一些。連日來,她的精神沒有絲毫好轉,失去了視力和言語後,彷彿
連意識也跟著混沌起來。

  不能大意……這……這傢伙才是最可怕的惡徒!她將雙手抱回胸前,渾身的
毛孔都努力散發著戒備。

  但接著,她的腳踝一熱,被一隻寬厚溫暖的手掌輕輕的握住。

  她的腳還赤著,握著足踝的手掌,就輕輕地撫在她的足背上。

  那夫君時常矜持著不敢放肆把玩的嬌小蓮足,就這樣被那人簡簡單單的扯到
了懷中。踝骨上方的傷處一陣酥癢,旋即一陣清涼,有力但溫柔的五指,按在藥
膏塗擦的地方,輕柔的上下推拿。

  渾身再度熱了起來,就像重新被丟回了那灌滿熱水的木桶,她咬著牙,想把
內力運到腿上,狠狠地踢那人一腳,可心中一陣陣癢絲絲的感覺,竟讓她心尖兒
一陣發酸,腿筋好似別住一樣,說什麼也使不上勁。

  好不容易鼓起一股力道,往後抽了抽腿,卻又軟綿綿渾不似個自幼練武的女
子,簡直猶如撒嬌一般,她面上更覺熱辣,偏頭將臉埋入被單之中。

  那手掌推拿片刻,腕力一轉,掌心輕輕巧巧地托住她足底,被熱水泡過的腳
掌酥嫩柔滑,如雪玉雕就透著胭脂潤紅,她雖然目不能見,但總知道自己的赤足
是什麼模樣,被陌生男子手掌抓握起來,直羞的四肢百骸如同流火,額上泌出薄
薄一層香汗。

  那手掌緩緩撫摸起來,粗糙的掌紋貼著光滑的足背前後摩挲,粗大的拇指按
在她足弓內沿,間或運力一壓,也不知那男子究竟按到了什麼地方,明明她被壓
下的地方一陣微痛,緊接著卻從痛處傳來一股鑽心的酸麻,不幾下,就讓她足趾
蜷曲,搖頭躲避起來。

  可就算沒有那條鏈子,她此刻一個瞎子又能躲到哪兒去,雙手還沒摸到床邊,
足底又是一陣奇酸徹骨,頓時整條腿都沒了力氣,連腰肢也禁不住扭了一扭。

  心中感到大事不妙,她察覺對方所圖為何,情急之下,往舌尖用力咬了一口,
劇痛總算劈開一線清明,她連忙力貫雙股,一腳向她猜測那男子所坐之處反踢出
去。

  那男子連她的赤足也不捨得放開一般,手腕一轉,身軀不知閃向何方,她這
一腿出力十足,就聽喀喇一聲,精鋼細鏈扽的筆直,纖細鏈身登時勒進她腳腕之
中,讓她一聲痛哼,縮成一團。

  「這是何苦。」那人柔聲說道,拉住腳鏈一扯,將她受傷小腿拽到懷中,小
心翼翼的挪開嵌入肉中的鏈子,挖了些清涼藥膏,輕柔塗抹上去。

  她痛得嬌軀微顫,那藥膏抹在傷口上頗為舒服,一時便也不願再作掙扎,靜
靜側臥在床。

  藥才塗完,他又輕輕捏住了她這只嫩腳,依舊緩緩撫摸,恍若把玩一塊易碎
美玉。

  癢絲絲的感覺再度纏繞上來,一圈圈裹住她的小腿,帶著惱人的燥熱層層攀
升。

  她忍不住想要開口求饒,張開嘴,才想起自己說不出話,只發出了乾澀無力
的呀呀兩聲。

  手指仍耐心十足的輕柔愛撫,那指肚乾燥、柔軟,指節的地方有粗糙的厚繭,
那老繭一下下蹭著她的腳掌,連足趾根下那一塊因聯繫步法而並不太細嫩的粗皮
也沒有放過,幾處穴道更是被指尖仔細揉搓,一股股熱力透過腳掌肌膚沁入,絲
絲縷縷鑽入體內。

  她從不曾想過,那一雙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此撫弄的腳丫,竟也有如此撩人的
可能。

  不、不成……不能再……再這樣了……她心中又羞又急,再次想要抽腿,卻
發現那股從腳掌傳來的甜美酥癢是如此魅人,在沉默寡言的黑暗中孤寂了如此長
久的時光,這一點點的愉悅也變得令人難以自拔。

  手指輕輕搓過她的足尖,她的腳趾忍不住蜷縮起來,那足趾纖細修長,可此
時連夾住他的手指也覺得力不從心。

  那人的手上裹了一層似有似無的內力,順著腳背撫摸上去之時,彷彿無數細
軟小針一排排刮過。

  那纖細如絲的搔癢終究還是貫通了她腰後咬牙死守的一線天關,雙腿一陣酸
沉無力,一陣燥熱如火,背脊不知不覺挺得筆直,連胸前那兩點嫩紅也顫巍巍脹
了起來。

  別……放、放過我……漆黑的眼前劃過丈夫溫厚的笑臉,可那令她滿心愛意
的鼓勵也沒能給她帶來抵抗掙扎的力量,身體本能的追逐著那一股股歡愉,飽滿
的少婦胴體漸漸被濃稠的情慾充盈。

  而直到此時,那人的雙手都未曾離開過她的雙足。

  她絕望的將臉埋入掌心,顫抖的體會著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奈滋味。

  「夫人,這樣一番舒筋活血,是否身上舒服多了?多有怠慢,還請包涵。」

  聽到那人親切的話音後,雙腳終於得回了自由,她連忙蜷起身子,雙手緊緊
護住了雙足。

  那人沒再動手,跟著傳來的,就是木門吱呀關上的聲音。

  她靜靜地蜷在那裡,半晌後,才抽噎著放鬆開來,身上新換的裙裝,已被她
的香汗浸濕了大半。而真正讓她淚如泉湧的,卻是並緊了雙股後,腹底清晰感覺
到的濡濕涼意。

  為何……為何不知不覺……就成了如此淫蕩的婦人……

  暗無天日的時光依舊在繼續。她終於察覺到,每天吃下的飯菜裡一定混著什
麼細微的藥物,那一次失態,也並不僅僅是因為來人的技巧,也因她的肌膚正漸
漸變得敏感異常。

  她數次想到了死,武功仍在的她,自盡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但當死亡真正橫亙於近在咫尺之處時,又有幾人能真正提起勇氣來?

  睡醒了三次之後,那人又來看了她一次。這一次待得時間短了些,對她的行
為卻放肆了許多。

  讓她洗過澡後,他細細撫摸玩弄的地方,已上升到了膝蓋之處,品嚐她滑嫩
肌膚的,也不再只是手指,還有一條溫熱滑膩的舌頭。

  腳掌被牢牢握住,小腿絲毫動彈不得,膝窩內側被他仔仔細細慢吮輕舔之時,
她的臉頰漲紅到幾乎崩出血來,雙手死死攥著腕上的鏈子,牙齒在下唇留下一排
深深的牙印。

  這塗滿蜜糖的鈍刀,幾乎用快樂將她凌遲。

  那男人第四次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像被捆在樹上的白兔見到了亮出森
白利齒的黑狐,瑟瑟發抖的縮成一團,帶著告饒的神情轉向他可能存在的方向,
啜泣著無聲的哀求。

  而對方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點住她的穴道,讓那女人幫她洗澡,幫她換好
衣服,再幫她解開穴道,坐到她的身邊,開始新一輪的褻玩。

  第一次是腳,第二次是小腿,第三次便已到了雙股,掌緣與她豐潤渾圓的臀
峰堪堪擦過,這次,自是不會再放過她腹下三寸腴嫩肥美的桃源幽徑。

  但那人行事卻是詭異無比,從腳尖往上一寸寸撫摸過來,到了裙底,將她緊
並雪股不緊不慢緩緩揉到酸軟無力之後,雙手一抽,竟轉而鑽入她上衣下擺,貼
著纖滑腰肢一陣揉捏,拇指運力,按住她凹陷腰眼,汩汩熱力緊貼腰後傳導進來,
熨的她腰胯酸沉憋脹,兩瓣豐臀被燥意催的上下挺動,令她自己也羞臊難當。

  一番折騰罷了,她又被弄得骨軟體酥,魂飛天外,汗津津趴在床上,一口口
嬌喘不休,肥嫩媚唇裹夾的幽深蜜巷陣陣抽動,如有千萬小蟲,伸著細腿在那管
嫩肉上爬來爬去,癢的她通體發麻,心底那股空虛,幾乎能將她一口吞下。

  若是能夠開口,最後腰眼被按的暢快淋漓那幾下,她真不知自己會說出什麼
話來。

  她咬住下唇,心中一陣酸楚,可什麼也看不到的雙眼內仍是一片乾澀,連淚
也流不下來。

  裙子似乎還是亂的,她也懶得去整,一雙嫩白裸腿,就那麼直愣愣的伸在外
面,身上還殘留著那人手掌留下的溫度,和那勾魂攝魂的情慾。

  顫抖的手掌緩緩移向雙腿中央,她咬著牙,身體蜷縮的更緊,股根那略顯粘
稠的潤濕已浸入裙腰下的布料,手指觸碰過去,一片清涼。

  不行……我……不能……她猛地把手掌抽回胸前,啪的一掌扇在自己臉上,
緊著左右開弓,一直打的面頰高高腫起,連頭都開始發暈,才喘息著停了下來。

  熱辣辣的疼痛持續了一會兒,她總算感覺到眼淚順著面頰流了下來,她緩緩
放鬆四肢,平躺在這張不知多少嫖客妓女顛鸞倒鳳過的大床上,靜靜的閉上了什
麼也看不到的雙眼。

  此後的幾次,她沒有再做任何徒勞的掙扎和抵抗,她猜,對方因為什麼目的
而不願直接玷污她,這猜測也成了她最後的借口,讓她可以自暴自棄般的享受著
和一次次瀕臨絕頂的愉悅。赤足、雙股、豐臀、纖腰、酥胸、粉頸……除了雙唇
未被吻過,蕊芯未被侵佔之外,她嬌軀上下已盡被那雙手掌攻陷,淪落無遺。

  一片漆黑的世界裡,夫君熟悉的面孔,漸漸模糊起來。

  那一次之後不久,她就又一次被帶走。這次她雖然被點住穴道,但人仍然是
清醒的。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抱上馬車,抱她上車的是個陌生的男人,身上有陌生
的味道,混著淡淡的血腥。

  馬車走了很久,換了船,在船上晃了一陣,換回馬車。這漫長的時間裡,那
個陌生的男人幾乎沒有說話,偶爾不得不說的時候,說出的字詞也顯得十分乾澀,
就像平時也不常說話一樣。

  而那個已經幾乎褻玩過她全身每一寸肌膚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裡。

  再次被安置下來的地方,是一間有著積塵味道的陰寒房間,似乎從不見光,
又多年未曾打掃,只是最近才匆匆收拾了一下。

  床板很硬,墊在身下的被褥又太薄,周圍的一切也太靜,讓她甚至有些懷念
被禁錮在娼寮的日子。

  這裡應該是個地窖,帶她來的男人要把她抱得很緊才能鑽進狹小的入口。她
的臉就貼在那人的胸膛,那裡結實而有力,充滿著陽剛的誘惑。她羞恥的咬住嘴
唇,悲哀的發覺,就連被這樣的陌生男人緊緊抱住,都會讓此刻的她產生絲絲縷
縷的綺念,接著化為浮現於肌膚上的陣陣麻癢。

  大概是到了不再可以全然放心的地方,這次的床上換成了冰涼沉重的鋼銬,
三指寬的堅硬圓環將她的四肢死死固定在四角,柔軟的身體被扯的完全舒展,不
論怎麼努力,也不可能發出太大的聲音。

  即便如此,沒人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嘴裡還是要被塞上一團軟綿綿的東西。
那團東西浸潤著帶著香味的藥液,不斷地緩緩混入津唾,讓她無法抗拒的一口口
嚥下。

  在這裡伺候她吃喝便溺的,是個一言不發的人。她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是
老是少,聞不到味道,也聽不到腳步,只能從地窖的蓋子發出的聲音,猜測是不
是有人來了。

  恥辱的心緒漸漸遠去,她張開腿,把下身湊向馬桶的時候,混沌的腦海已懶
得考慮,身邊提著她的手銬,替她剝去下裳,最後還替她擦拭乾淨的那人,是否
是個男人。

  時間的流逝,對她而言已失去了一絲一毫的準確性,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
迷夢中醒來時,聞到了新鮮的味道。

  那是一絲酒氣,並不是被人帶來的酒,而是來了一個喝過酒的人。

  那人就坐在床上,坐在她身邊,陰冷的屋中她能清楚地察覺到體溫的暖意。

  一隻手緩緩撫摸著她的臉頰,卻並沒把她嘴裡的東西掏出來。那是她近來最
熟悉的手掌,既恐懼,又忍不住時常去想,想到焦躁、悶熱,想到身子的某一處
都不自覺地縮緊。

  可聽到的聲音,卻是完全陌生的。

  「把夫人閒置在此良久,真是委屈了。」

  明明是一樣的口氣,一樣的溫文有禮,可話音,卻似是換了個人。她心裡一
陣迷茫,轉念又想,莫非仍是原來那人,就比較容易接受不成?終歸是被夫君以
外的人猥褻玩弄,同或不同,一個還是兩個,亦或是十個八個,又有什麼分別?

  她攥緊了手下的床單,無聲的表達著憤怒。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也不知夫人在貴莊眾人心目中地位如何,算算時日,若是有人要來尋你,
怕是不久就該到了。」

  你……你要做什麼?她驚慌的搖晃著頭,攥著床單的手用力擺了兩下,鋼圈
吃進肉裡,她卻依舊連床板都捶不到。

  「希望來尋你的師姐師妹能長的美些,若是還不如你,在下可就虧了。」那
人一邊說著,一邊意有所指的屈指在她股心一彈。

  這一彈力道十足,中的又是她身子最嬌嫩之處,一股鈍痛剎那間便流遍全身,
但她還未來得及接收這痛楚,一股更為猛烈的快意便直衝腦海,竟美的她從鼻後
嗯嗯哼了兩聲。

  這……這是為何?這身子……這身子竟成了這副樣子?渾身冷汗密佈,又猜
不透這人究竟要做什麼,只能聽出言語間對要來找她的師姐妹極為不利,讓她心
中大急,幾乎暈厥過去。

  「受了這麼久的苦,總不好叫你到最後仍糊里糊塗。不妨告訴你,在下與貴
莊並無深仇大恨,對貴莊女子的美色也並無特別的興致。只是不巧瞭解過貴莊雙
修心法,這氣連脈通,合為比翼周天的路子,在下細細思忖後,覺得頗為有用。
有些事在下要親自驗證,多半要仰仗這武功幫忙。尊師功力深厚,在下自愧不如,
幸虧有你跟著鏢隊同行,才不必我多費功夫,算是天助我也。」

  這解釋說了和不說也沒什麼兩樣,反倒叫她更加茫然無緒,若是要向她的雙
修內功下手,為何只是施展這種手段,難道怕她的雙修功法能采陽補陰不成?

  這人若不是舊識,究竟從何瞭解到莊內武功?陰陽雙修本就不是可坦坦蕩蕩
公諸於眾的武功,外人大多只是對傳聞有所印象而已,怎會有人……她心中一震,
突的想起這次與丈夫受命出行的緣由,昔年師叔郭凝志橫死,師姑羅玉菡慘遭淫
辱,一年有餘才被人在一家妓院發現救出,武功盡喪神智已失,至今仍瘋瘋顛顛
不通人言,為此凡是有誅殺淫賊機會,莊內弟子絕不會錯過。

  可聽這人的口音並不太老,難道真是當年出手的淫賊?

  若真是那人,她恐怕絕無半點僥倖機會。

  他替她擦了擦額上冷汗,柔聲道:「莫怕,在下在夫人身上下了這麼多功夫,
自然另有大用,那人心地很好,說不定發狂時候也懂得憐香惜玉,不至於要了夫
人性命。在下要做的事不必費什麼功夫,只等你師姐或師妹到了,向她們動手便
是。萬一沒人來找你,在下觀望一下夫人到時的結果,也是一樣。」

  按他所說,似乎是要將她送給什麼人,另有所圖。同時將她作為誘餌,引來
莊中同門,伺機下手。

  心中一旦清楚,更讓她手腳冰涼,自己已經搭在這裡無藥可救,不料卻還要
賠上一個同門。

  「夫人也不必覺得太過委屈,你們夫婦去鏢局幫忙,莫非就沒有受命染指那
本幽冥九歌?」那人輕聲譏誚道,「江湖這滿地髒穢之處,本就如此,你們好好
的女兒家,既然決定練武來趟這渾水,就莫要怨恨有一天被污了身子,溺斃其中。」

  那人又默默待了片刻,似乎來這裡對她說這些話並不單單為了告訴她什麼,
也是為了紓解壓力。她咬著嘴裡那塊軟物,漸漸明白過來,那人既然對她開口說
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就知道她還不是沒有機會將發生的一切告訴別人,若是
把她已當作死人,說的必定不會僅是這些皮毛。

  只不過她也不清楚,那人給她這一線生機,究竟是確實不想殺她,還是不想
讓她伺機自盡而已。

  但跟著,那人所說的話,便相當於承認了羅玉菡一案。

  「早年在下從貴莊門人手上得了彩石心經,還道如此能令內力突飛猛進的功
法為何還要配合雙修,虧在下費盡心機將它幾經調整,改做桃花神功,如今看來,
卻是買櫝還珠,愚蠢之至。」那人輕輕摸著她的臉頰,柔聲道,「不過比起貴莊
貿然摻進此事的愚蠢,那就遠遠不如了。」

  她全然不解這些話中含義,唯一聽明白的,也就是彩石心經而已。那內功是
他們莊內弟子成婚之前用作培養內息根基的基礎心法,別無所長,只是能迅速的
在丹田中修成大量無處可用的內力,一經婚後凝玉功錘煉,猶如長年累月開採的
亂石之中剖出塊塊美玉,可令內力進境神速。

  而沒有凝玉功輔佐,那練就的內息也不過是一團異種真氣罷了,就算借助外
力強行化為己用,也是後患無窮。

  可若是這人的目的是他們莊內的雙修內功,為何又要將她弄瞎毒啞,也不威
逼利誘,只是晾在這裡,給她吃些不知是何作用的邪門媚藥?

  她本也不是什麼聰慧之人,這些日子又渾渾噩噩,此刻苦苦思索,腦中一陣
刺痛,只覺渾身說不出的難過,還不如鬆弛下來,就這麼躺著好了。

  「往後在下怕是不會再來了。今日就與夫人別過,將來山水有相逢,還望夫
人莫要忘記在下的聲音。」

  她依舊聽不到那人半點腳步聲響,就像在她聽到的話,被撫摸玩弄的感覺,
都是幻象一般。

  門蓋打開的聲音傳來後,她最後聽到了一句:「夫人也不必怕自己寂寞,不
久就會有貴莊的老朋友來看你。你可以和他好好敘舊一番。」

  老朋友?凝玉莊與邪道中人素無來往,在武林雖說小有名氣,但托莊內那只
能夫妻修習的武功洪福,與那些江湖正道也並沒多少聯繫,曾明確交好的門派勢
力,屈指可數。

  她聽二位莊主提過的,也不過峨嵋、天女門、江東趙家、中北孟家、三才、
天風兩大劍派這幾家,與其門下弟子不得交惡而已。

  想了一陣,她又覺得自己實在可笑,此刻身不由己,性命能否無恙尚且不知,
貞潔九成九難以保全的情形下,關心這種旁枝末節,又有何用。

  被彈了一下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陣陣發麻,她什麼也不願再想,翻了幾個
身,便如往常一樣,閉目練起功來。

  沒有夫君在旁,那凝玉功越是運轉,心中便越是苦悶,眉心、乳根、會陰、
湧泉幾處真氣鼓蕩,連附近皮肉都微微跳動,進境極緩。

  被銬在床上連打坐的架勢也無力做出,草草行了幾遍內功後,她百無聊賴的
迷迷糊糊睡去。

  這一晚,她做了個以往未曾做過的噩夢。她的師姐師妹掉入了巨大的陷阱,
陷阱裡滿是赤身裸體的男人,她們揮劍不停地砍,不停地砍,那些男人卻永遠也
殺不完。

  不久,她們就連揮劍的力氣也被耗盡,男人們怪叫著撕扯她們的衣服,飛舞
的綢布條下,無助的女子變成了赤裸的白羊。

  男人們湧了上去,她甚至看不清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看到蠕動的男性
軀體的縫隙間,幾條女子抽搐搖晃的粉腿,只能聽到野獸一樣的喘息聲中,不時
傳來的撕心裂肺的慘嚎。

  這樣的噩夢,她做了不止一次。奇怪的是,醒來之後,她並沒想自己預料的
那麼擔心。

  隨著感官的日益敏銳,她的感情卻漸漸變的遲鈍。她偶爾還會想起丈夫,但
次數遠不如她想到來為她擦洗身體的人,只是濕布抹過敏感肌膚的愉悅,就足以
讓她回味著打發不少漆黑無聲的時光。

  後來,她忍不住在想,那個要來看她的、與凝玉莊曾經相熟的人是男是女,
如果是個男人,會是那人提到要將她獻出的對象麼?如果是的話……念及此處,
她臉上便一陣發熱,羞意一路蔓延到耳根,此時的害羞,不知不覺已幾乎沒有恥
辱之感,反而更像是新婚之夜頂著蓋頭坐在床邊,眼前的紅布被掀起時,那種混
合著緊張的血脈逆流。

  她並未察覺,心底對要來的人已有了些許期待,不論是什麼男子也好,只要
不是那定力超凡的怪人,總會對她做些什麼吧?反正將來生機渺茫,即使在這兒
成了失貞的婦人,也好過在這悄無聲息的一片黑暗中麻木的躺著。

  正因如此,當她再次感覺到生人的氣息時,心底湧上的,竟是強烈到連自身
都感到吃驚的失望。

  來的是個女人。

  一個很香的女人,並不僅是脂粉香氣,也混著一股沁人的幽香,似是體香,
又似是香囊。這女子武功不及先前那人,腳步清晰可聞,放下蓋子,便踏踏走近
她身邊。

  「還真是那個凝玉莊的小妹。這小冤家運氣著實不錯吶,沒費心思都能撿到
寶貝。」這女子語聲甜軟酥柔,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嫵媚慵懶,她凝神聽著,彷彿
覺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喲,瞧我,忘了妹子不能說話了。」那女子伸手扯去她那嘴裡那團軟物,
啪嗒丟到一邊,一根柔滑玉指輕輕撫上她的唇畔,笑道,「臭男人就是這樣,既
喜歡女兒家叫的好聽,又不喜歡聽咱們嘮叨……嘖嘖,這可愛的小嘴,讓人真想
咬上一口。」

  她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將嘴唇抿緊,不敢張開。

  「蘇玉蘭和洪玉霞守著自家男人在莊裡舒舒坦坦過日子,害得你這年輕小妹
在這裡受這份苦,姐姐真是心疼呢。」那手指不緊不慢的順著她閉攏唇縫左右摩
挲,另外幾根指頭搭在她面頰上,只是那麼觸著。

  聽這女子口氣,似乎與她莊中前輩相識。那兩位師姑安心相夫教子,離莊已
久,看來這女子應有多年不曾去過莊上拜訪,多半是兩位師姑年輕闖蕩江湖時的
朋友。

  可既然是故交,為何會與那心懷不善之人同流合污?她心中大惑不解,分神
之際,雙唇被撫的頗為舒服,不覺放鬆下來,開了嫣紅一縫。

  那手指頓時微微一彎,壓進她口中,指肚按著她的舌頭,輕輕一撓。

  夫妻閨房之中早做過類似之事,她心中正自迷糊,不覺吮緊紅唇,在手指上
舔了兩下。

  那女子咯咯嬌笑起來,抽回手道:「好妹子,你真叫人喜歡。你等著,姐姐
幫你洗洗身子。」

  她舔了舔唇,心底頗有些期待,前些日子她身上來了月事,到了這裡之後又
不曾沐浴過,只是定期擦洗,早覺得髒污難忍,能有個女子來幫她沐浴淨身,自
是再好不過。反正以她現下情形,對方要做什麼,她也沒得抵抗不是。

  那女子動作倒是麻利,不多時,便獨自一人弄來木盆熱水,她聽著熱水嘩嘩
倒進盆中的聲音,久未浸過熱水的肌膚都有些發癢。月事完後她就想要好好洗一
個澡,無奈口不能言,只能聽天由命,此刻嗅著熱水味道,似乎還混著些花瓣清
香,真是心曠神怡。

  那女子笑嘻嘻的將她手上環銬從床頭解下,合攏在背後接上,又將她雙腳解
開,摟起她下床。她在這床上著實躺了太久,抬起身子時,背後的衣料都彷彿有
些黏連。四肢總算得以活動,她連忙動動雙肩,屈了屈膝,關節卡卡輕響,被抻
了許久的四肢一陣酸痛。

  「妹子看不到,可要小心些,來,姐姐扶著你,往這邊。」那女子柔聲說道,
攙著她走到盆邊。臉頰感受到熱騰騰的蒸汽,令她血脈頓時一陣舒張。

  「姐姐幫你寬衣,你可不許向姐姐動手。」那女子一邊笑道,一邊拆開她手
上鐵銬,將她上衣剝下。

  不知多少時日裡,她第一次得到了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

  她的內力仍在,她的四肢沒有任何束縛,她的穴道也未被點上。而那女子,
聲音裡就能聽出還有內傷未癒。

  她的纖纖十指猛然屈起,擒拿手這種打底的防身功夫,她一介女流自然要練
得精熟。

  那女子似乎渾然不覺,也不急著將手銬鎖回,而是貼在她的身後,一口口熱
氣吐在她耳根。她的脊背忍不住挺得筆直,背後傳來兩峰柔軟之物貼上的擠壓感,
那女子香噴噴的酥軟嬌軀密密的貼合上來,對方個子比她高些,微抬的大腿若即
若離的蹭著她的臀尖。

  她的指尖顫抖起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絲殺機被一陣陣燥意纏繞拖拽,拉
進化為泥濘沼澤的心田之中。

  那女子的手開始動作,那靈巧的手指一點也不比先前娼寮中的那人遜色,沿
著她赤裸的背肌跳動著上下撫摸,同時,那兩團綿軟酥乳也隔著單薄衣料緩緩蹭
著她肩後方圓。

  同、同是女子,這……這怎麼可以……被那柔滑玉掌撫的腰眼微顫,她一陣
大窘,覺得這身子竟被同性撩撥得起了反應,心中忽而羞恥,忽而好奇,放鬆下
來的雙手不自覺地握在半人高的木盆邊上,忘了本該揮出的分筋錯骨招數。

  「歲月不饒人吶,姐姐像你這麼大時,皮膚也像你一般滑嫩呢。」那女子刻
意將口唇湊在她耳畔,一邊將她裙腰扯松,順著聳翹臀線揉搓向下,一邊探出舌
尖,貼在她耳廓之外,順著髮際輕輕一舔。

  臀肉被揉得忽扁忽圓,連會陰嫩肌也被牽連扯動,耳根又酸又癢,連頭皮都
陣陣發麻,饒是她扶著盆邊,仍雙膝一軟險些跪伏下去。背後女子嗤的一笑,順
勢一抄,從下面抱起她的大腿,嘩啦一聲便放進熱水之中。

  身子被帶著花瓣香氣的熱水霎時包圍,久違的舒適讓她忍不住快活的哼了一
聲,雙手捧起熱水,劈面澆下。

  她接著聽到一陣窣窣細響,似是那女子也跟著在旁寬衣解帶,心中一震,連
忙將裸背向後靠去,想佔住盆內空隙。

  那女子動作著實利索,她這一靠,卻靠在對方已然邁進盆內的一條腿上。她
臉頰一熱,忙向前躲開數寸,就聽那女子咯咯嬌笑,嘩啦一下鑽進盆裡,一雙手
臂鑽過她腋下將她摟住,一個溫軟豐腴的赤條條身子頓時便貼了上來。

  「躲什麼,姐姐好心幫你洗澡呢。」將她頭髮撥到一邊,那女子貼在她頸後
說道,口唇開合,微微蹭過那塊敏感肌膚,讓她不禁雙肩一縮,在熱騰騰的水裡
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沒來由的,她對身後的女子微感恐懼,彷彿一直害怕的事情,竟要由她加諸
己身。

  果然,她才這麼想完,那女子撩起一捧熱水,輕輕澆上她高聳酥胸,手掌順
勢一張一扣,將她嬌嫩乳尖恰恰攥在手裡,五指一捏一鬆,轉圈揉了兩下,跟著
便向下一滑,二指一合,捻住她翹立如豆的深紅奶頭,緩緩搓動。

  不、不是洗澡麼?她雙手向後推去,可這木盆攏共也只能容下她們兩人,她
在前面已經被擠得蜷曲雙腿,又能把那女子推去哪裡。

  那女子一手把玩她的胸前紅豆,另一手也不怠慢,從水下一抄,擠進她雙股
之間,直截了當攏住她豐美陰阜,輕輕一按,肥嫩蚌肉便被壓在掌下,輕抹復挑,
撩起蜜泉陣陣酥顫。

  莊內夫婦修的皆是雙修之法,比起尋常男女自是要大膽許多,儘管如此,她
卻從未被另一女子這般挑逗過,那纖纖十指對女兒家渾身癢處明白的通透無比,
比起魯莽男子既多了四分溫柔,又勝出六分準確。

  她胯下嬌嫩紅豆被那女子輕巧擒住,二指一分,已把那層嫩皮剝開,又有一
指輕輕一點,彈的她胯下說酸不酸,說麻不麻,一股尿意浮上下腹,偏偏又舒服
的緊。

  如此輕點了十餘下,她奶尖兒一顫,胯下蛤口美滋滋的夾了一下,只是泡著
熱水,也不知蕊芯裡頭是否也跟著淌了汁兒。

  伺機出手逃命的念頭早不知被她忘在哪個角落,泡的白裡透紅的赤裸嬌軀只
剩下扭動喘息的力氣,軟綿綿靠在那女子懷中,連腿兒也不願夾住。

  「好妹子,看你這麼乖巧,姐姐幫你連裡面也好好洗洗,嗯。」那女子的聲
音愈發低柔,下巴擱在她的肩上,開口說罷,便低下頭來,吻著她肩頸之間,滑
溜溜的舌頭舔來舔去。

  她肌膚早被不知什麼手段弄得敏感莫名,加上肩頸之間本就是是她要害所在,
舌尖蹭不兩下,已叫她半邊身子都酥的發顫,哪裡還顧得上聽那女子說了什麼。

  直到玉門被手指撐開,一段指尖輕輕搔著膣口嫩肉,鑽心的酸癢才叫她發覺
過來,頓時感到大為羞恥,可那一圈嫩肉被指尖搔的格外痛快,若要她合股抗拒,
又如何能夠。

  指尖往她肉渦內旋一圈圈繞進,越鑽越深,約莫大半指肚滑進之後,先是往
外微微一抽,還不等她屁股往前追那一下,跟著就是用力一刺,纖長指節一口氣
戳進她身子裡面,指根壓著兩瓣豐唇,彷彿連那兩片軟肉也恨不得一道塞進她的
蜜穴之中。

  一股快意直衝頂門,她張口叫了一聲,雖嘶啞低沉,仍透出無邊春意。那手
指直沒盡根順暢無阻,她心裡清楚得很,那可絕不是盆裡熱水的功勞。

  可……可莫要動彈才好。那根手指光是戳在那裡,她就已經渾身發軟,胸前
被搓弄的那顆乳豆,更是漲的發痛。若真的在裡面動將起來,真不知會是什麼滋
味。

  她正想著,身子裡那根手指便曲了起來,一屈一伸,勾動不休。

  雙腳在水裡猛地一蹬,抵住了另一邊的盆壁,眉心微蹙,臀肌緊攏,她不覺
抬起腰肢,迎著那女子手指不斷拱挺,不多時,嫩蕊深處美美的一抽,將一股與
熱水大不相同的溫膩蜜漿擠了出來。

  嗚……要……還要……全然沉湎於洶湧而來的美妙感覺,她忘情的在水中挺
動,腴軟的蛤口賣力的吮著那女子的指根,彷彿嫌那手指太過纖細,她挺起的腰
肢忍不住懸在水中畫起了圈子。

  彷彿心意相通,那女子吃吃笑著舔向她頸側,另外一指曲起一鑽,擠入她體
內,那蜜穴明明已緊緊吮住先前那根手指,這指尖向裡一探,那一渦嫩肉登時便
撐到一邊,好似主動讓道一般。

  那女子的技巧絲毫不遜於先前那男子,她心中連一絲一毫掙扎也沒能泛起,
便被捲入一浪一浪的極樂漩渦之中。

  不知第幾次洩身之後,她迷迷糊糊的感覺那女子將手掌抵在她膻中穴上,一
股內力緩緩透了進來,攪在她身子裡的手指,也跟著送出一點陰勁。

  凝玉功中雙修之法她早已練習到合骨透髓,情動之時身子自然而然生了回應,
一股吸力自胸前傳出,將那女子掌心牢牢吸住,胯下蕊芯輕輕一抖,一股涼氣接
在緊貼指尖之上。

  那女子頗為滿意的笑了笑,運力一抽,將她胸前手掌拿開,比翼周天並未構
成,凝玉功自然隨之收斂。

  她並不知道這女子想要做什麼,她也無力分心注意這些,她的身子只想追逐
那攪動的兩根手指,世間的一切,此刻都不及那兩根手指重要。

  連綿不絕的愉悅中,她的身子恍若飛昇而起,越升越高,直到眼前一陣發白,
漸漸失去了意識。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就此不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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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三章 

                (一)

  「出來!」她大聲叫著,手裡的劍全無章法,砍起一片斷草枯莖,「你有本
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啊!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雪姨你好……」

                (二)

  崩卷的劍刃,飛濺的鮮血,四散的斷肢,無數雙赤紅的眼睛……她抽了抽鼻
子,即便身上已被擦洗過,仍能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

  「果然……來大姨媽了呢。」

                (三)

  「咚!咚!咚咚!」她終於還是忍耐不住,握緊手掌敲打著床邊,木板發出
沉悶的聲響,「咚卡咚咚卡,咚咚咚咚卡卡卡。」

  「Cut!叫那個編劇最近少玩太鼓……」

                (四)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抱上馬車,抱她上車的是個陌生的男人,身上有陌生
的味道,混著淡淡的血腥。

  「難道……他也來大姨媽了?」

                (五)

  「往後在下怕是不會再來了。今日就與夫人別過,將來山水有相逢,還望夫
人莫要忘記在下的聲音。」

  聲音?這人莫非是唱歌的?

  「不錯,到時候夫人聽到了可千萬記得拍按鈕轉過來啊。」

                (六)

  「喲,瞧我,忘了妹子不能說話了。」那女子伸手扯去她那嘴裡那團軟物,
啪嗒丟到一邊,一根柔滑玉指輕輕撫上她的唇畔,笑道,「臭男人就是這樣,既
喜歡女兒家叫的好聽,又不喜歡聽咱們嘮叨……嘖嘖,這可愛的,讓人真想咬上
一口。」

  她心中一顫,恐懼的想,難道來的是蘇亞雷斯的親戚?





            第八十四章  映夜青蓮

  清脆的打更之聲已過了二刻有餘,除卻偶有蟲鳴鳥啼,已是萬籟俱寂。

  劉家偏院角落的那間客房之中,仍舊燃著燈燭,幽靜院落之內,陣陣酥柔婉
轉的輕吟清晰可聞。

  屋裡陳設頗為齊全,盡顯大戶精細,兩扇素面屏風橫在床前,上沿搭著一條
淡紫罩裙,斜掛了一件輕羅外衫。屏風後,床邊還放著踏足矮凳,兩雙軟底布靴
擺在凳前,較小那雙歪倒一隻,看著頗不齊整。

  一條粉色肚兜從床沿垂下半片,掛在床上的另一半,恰被一隻秀美玉足踏住,
雖是搖晃不休,到也不會墜下。

  那小巧赤足繃的頗緊,纖秀足趾幾乎絞入床褥,泛著酥紅的腳跟微微提起,
抻直了足底,恍若要將整個身子的重量,托給這雙纖纖足尖。

  一雙白潤美腿折在一起,蹲的極為緊實,腿肚貼著雪股,腰膝略一發力,汗
津津的身子就往上提起幾分,跟著稍稍一送,白花花的臀兒便咕唧坐了下來。

  烏髮垂散,朱唇緊抿,媚眼如絲,滿面霞暈,腿心兒裡輕輕咕唧一聲,齒縫
兒間美美咿呀婉轉,紅玉罩攏起落,紫龜時隱時現。

  戌末子初,二人聽著三更梆鼓才相擁交頸,這才不足三刻功夫,就已洩了兩
次,若不是翻身蹲坐上來,怕是又要被輕輕鬆鬆弄得失魂如醉,哥哥如此厲害,
倒顯得自己太過不濟,月兒頗為不甘,雙手撐在聶陽胸前,懸住腰胯想要略作休
息,不料聶陽微微一笑,抬手撫著她嫣紅乳尖,雄腰一挺,自下而上衝入盡頭。

  她終於忍不住哎呀一聲,雙膝一夾枕在聶陽腰上,權作格擋,嬌喘道:「不
成,不成了……哥,你、你讓我歇口氣。」

  聶陽雙手向下一滑,卡在她腰窩左右,十指一緊,捏住她柔韌緊實的纖細蠻
腰,望下一按,又往上一提,上下往復,笑道:「好,那你歇會兒。」

  「討……厭……哎、哎嗯,唔——嗚唔!」月兒被哥哥抓在手裡不得自控,
腰眼之下寸寸酥麻,美的她腰背一挺昂起身子,一對兒粉白圓潤的奶包兒上晃下
搖,生怕被劉家下人聽去,那嬌媚輕鳴才一出口,就被她抬手堵回嘴裡,青蔥玉
指橫在櫻唇之間,兩排貝齒緊緊咬住,配著額心微蹙,眉目似苦的歡愉神情,當
真是媚態橫生。

  劉悝就算知道他兄妹並非親生,倫常仍是頭等大事,自然安排了兩間臥房,
聶陽擔心妹妹安危,每日睡前都會在附近巡視一圈,往月兒房裡待上片刻。

  月兒本就忍了數日不曾與哥哥親近,到了今夜,說什麼也不肯讓聶陽回房,
將屋門一閂,便投入他懷中。

  連日來聶陽一有空暇,就在潛心練功,早一刻將經脈中的渾厚內力運轉如意,
對上死敵便多一分勝算,連連運功打坐,慾火中積,本也有些為難。月兒一向他
撒嬌,他也就遂了她的意,順水推舟,行雲布雨。

  除了一洩心頭沉積,他也有另外的打算,兩天過去,孫絕凡惹出的警戒無論
如何也該鬆弛下來,他已等了太久,不能再靜觀其變,這兩天的觀察,劉家的確
並未捲入這起江湖是非之中,月兒在此應比隨他前去要安全得多。

  為此,他從一開始便抖擻精神上下其手,連幽冥九轉功也小心控著用上幾分,
月兒這麼個食髓知味的貪歡少女,那裡禁得住他那一番明暗手段。到了這時,他
才把住腰胯起伏套弄不足百下,就覺陽根週遭又是一陣猛嘬,抵著菇頭的酥嫩蕊
芯激靈靈抖了幾下,洩了滿腔清汁兒。

  「嗚……我、我動不成了,剛才美的太狠,連後腰骨都酥了,哥,你……還
沒來麼?」月兒嬌喘吁吁的臥在聶陽胸膛,一幅才回了魂的模樣,手指軟綿綿的
在他胸前劃著圈子,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必聶陽回答,她自然也感覺的出,那根東西還硬邦邦戳在她粉臀當中,又
長又熱,簡直像要頂透了她的小肚子,方才坐的實了的時候,好似連五臟六腑都
推移了位。

  可一點也不痛,除開最初進來時漲鼓鼓的略嫌難受,之後便快活的一塌糊塗,
她情不自禁抬了抬屁股,那根東西在裡頭跟著滑了兩下,又弄得雙腿酸的一陣哆
嗦。

  聶陽平了平紊亂氣息,撫著她汗滑背脊,柔聲道:「你要是受不住了,我忍
著就是。」

  月兒不知道哥哥心存算計,立刻便抬腿往旁一倒,躺在床內,逞強道:「只
是腰上沒勁兒,怎麼受不住,你、你上來吧,別忍得狠了,再出什麼岔子。」

  她起的急了,龜首猛地脫出那正自吮縮的泥濘蜜管,穴眼裡帶出一片微沫汁
液,嫩肉外吐,發出波的一聲,猶如憋了一個悶屁,羞得她面紅耳赤,話說一半
就轉身背去,不敢看他。

  這床本是單人所用,雖然大些,兩人橫在一起,還是留不下多少空隙,聶陽
輕笑一聲,翻身湊去,密密貼在月兒背後,微微顫抖的聳翹圓臀中央,那一線溪
谷恰容下他昂然如槍的怒龍。

  只是被那話兒橫在玉門之外,前後輕輕蹭著,就叫她嚶的一聲弓起脊樑,回
手捏了他大腿一下,也不知是催促還是嬌嗔。

  撥開汗濕髮絲,他輕輕吻上月兒後頸,那微潮肌膚帶著淡淡鹹味,比平常更
顯柔嫩。月兒身形不高,腰胯卻生得不低,不僅雙腿顯得格外修長,如此側擁在
一起的時候,也比同等身量的女子更加方便,只是略一提臀,那暖烘烘濕漉漉的
一徑桃源便迎上了男子高昂之物。

  扶著她一邊肩頭,抬高她一條玉腿,聶陽弓腰一送,再次與妹妹合二為一,
腰肋運力,前後搖動起來。

  這姿勢頗為省力,肌膚相貼之處又格外的多,兩人當真好似融為一體,就見
月兒被抬起的腿不覺越伸越直,幾十合後,連足尖也繃的筆直,聶陽身子一挺,
她就嗚唔悶哼一聲,赤白的小腳在半空晃上一晃。

  隔著緊實彈手的臀肉,胯下那根棒兒入得自然淺了許多,不光是力道密集落
在女子膣內最為敏銳嬌嫩之處,弄得月兒心神蕩漾,還叫蜜穴外側最為緊湊的嫩
肉恰吸住傘稜之後,好似一張酥軟卻不失有力的油潤小口,攏緊了吮住男子最要
緊的一圈。

  雖然月兒自幼習武,身子比尋常女子結實許多,耐力也高出數倍,可一來男
歡女愛所耗並非實打實的力氣,二來滿腔真情盡在聶陽身上,只要是從哥哥那兒
得來,一分的快活平白便化作了五分、七分的愉悅。算下來,即使不用幽冥九轉
功,要叫她筋疲力盡對聶陽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知道月兒再洩上至多兩次,就會穴心兒酥軟如泥,蜜戶方圓不堪觸碰,眼濕
耳熱,舌尖冰涼,稍作安撫,就會香甜睡去。聶陽不再收束精關,雙臂環過月兒
身前,一邊把玩高高翹起的嫣紅乳蕾,一邊腰上加力,聳動的啪啪連響,如同抽
打月兒屁股一般。

  「嗯嗯、嗯啊……哥,我……又……又……啊啊……嗚——」月兒扭著翹臀
迎湊了幾下,一手摀住嘴巴,一手緊緊壓在胸前聶陽掌背,彷彿要將他的手指按
進酥軟玉峰當中,抬在半空那條長腿猛的挺直,花徑一縮,媚肉裹緊陽根洩了個
通透。

  聶陽喉中吐出一口長氣,腹下陣陣發麻,知道到了最後關頭,他不再給月兒
恢復時間,身體微微前壓,又將速度提了幾分。

  「嗚嗚、嗚!嗚唔!嗯嗯!嗯——!」拚命壓住嘴裡的嬌媚聲響,月兒汗出
如漿,夾在聶陽指縫的乳尖脹如紅豆,抬起的腿根嫩肌陣陣抽動,突的從那激烈
進出之處迸出一股晶亮蜜汁,噴在下方不住搖動的雪股內側。

  聶陽咬緊牙關,又是幾十下送出,腿根猛然一陣酸麻難當,陽根膨脹欲裂,
憋了數日的濃精激射而出。

  月兒按著嘴巴的掌下發出一聲細長的鳴叫,如泣似號,這一股熱流,彷彿往
她的心尖兒上猛地澆一層酸裡透麻,麻中有癢,癢底生甜的湯汁兒,登時舒暢的
三魂飛了六魄。

  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身子微微顫動,半晌無言。

  足足過了一刻功夫,月兒才長長出了口氣,軟軟轉過身來,扯了床邊備好的
布巾夾在腿間,把頭埋在聶陽胸口,語音仍有些發顫:「哥,能這樣和你一起,
剛才快活極了的時候,真覺得就是那一剎那當場死了,這輩子也無怨無悔。」

  聶陽靜靜的撫著她的肩背,並未答話。他正在細細思索,方才最暢快時感覺
到的一絲異樣。

  不知是不是這一路走來與月兒一起一直未曾施展九轉邪功的緣故,最近幾次
交歡,到了盡興之時,總覺得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強敵就在近前,可要千萬小心才好。

  子時近末,月兒鼻息變得纖細綿長,聶陽輕輕晃了一晃,見她並未有醒轉跡
象,便輕輕托住她的頭側,小心翼翼讓她靠在枕上,抽身下床,返回自己臥房。

  先前向劉悝借了一套夜行衣,雖然不太合身,衣袖褲腿都有些短,但聊勝於
無。跟衣服一起,劉悝還額外送了一條頭罩,戴上之後,只露出雙眼前的小洞,
比起蒙面布巾自然是更加可靠。

  並沒打算動手,一旦被發現,首先是要設法逃走,聶陽略一猶豫,並未將長
劍背上,就這樣空手出了屋門。

  劉家後門對著一條僻靜小巷,縱然皓月當空,巷子裡也是漆黑一片,聶陽從
那巷子摸出,特地沿著小路繞了一個大圈。順峰鎮此時不知有多少居心險惡之輩,
中夜時分,正是魍魎出巢之際,聶陽才繞了一半路程,就已察覺到不下三個人影
與他一樣的一襲黑衣悄聲閃過。

  明日天亮之後,不知又要多出幾具屍首。

  隨著鎮上江湖人士的數目趨近飽和,暗地裡的刀光劍影也終於拉開帷幕,聶
陽住在劉家這兩天,光是劉悝知道的兇案就已有近二十起,所幸百姓尚無傷亡,
丟了命的,都是近日陸續前來的逐臭之徒。

  官府想要插手,也有心無力,只能按兵不動,坐等援軍。

  北嚴侯與定南公素來不睦,只是鎮南王居中協調,才沒有明爭只是暗鬥。定
南公統轄中南,北嚴侯丟的稅銀落在他的地界,造成的尷尬局面,就連近在咫尺
的中京也頗有幾分無奈。不過聽劉悝說,北嚴侯旗下精銳已在路上,近日即將到
達,侯爺府的心腹,越界辦案自然腰桿也挺的直些。

  現下鎮上的官差俠士,便都是在等那批候爺手下的高手,合兵一處,強取游
仙峰。

  到了那時黑道之人自然無從下手,也難怪這幾日暗地裡的動作不住增加。

  聶陽對這班人的死活毫不關心,他的目標只是仇隋一人,只是怕到時群雄齊
動,不易找到機會,才留意著這些消息。

  快到聶家大宅時,聶陽與一個黑衣人在巷中狹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著
沉聲道:「三千客醉!」

  這話沒頭沒腦,顯然是什麼暗語,聶陽懶得去猜,縱身避上旁邊屋簷,貓腰
前行。

  那人卻並不罷休,左手一翻,一柄精鋼匕首自袖中落下,月色之下幽藍閃動,
一腳蹬在牆上,斜掠而起,直刺聶陽後頸。

  看那人手底功夫不弱,聶陽不願多做糾纏,旋身躲開,順勢一挑,數塊瓦片
飛起封住那人來路,跟著雙手一揚,四塊瓦片遠遠拋出,咣啷落在空曠街心,正
是那人要去的方向。

  這般響動,在靜夜之中刺耳無比,那人怔了一下,看聶陽又挑起數塊瓦片,
連忙抬起右手一擺,左手將匕首收起,接著抱了抱拳,權作道歉,一個鷂子翻身,
落在巷中,快步跑遠。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若是身上無事,本該把這黑衣人擒下,可惜此刻實在騰
不出手,只能將他嚇走。他把瓦片小心翼翼放回原處,趁著還沒驚動他人,也隱
入漆黑巷道,往聶家老宅去了。

  那偏院入口聶陽已經來過一次,與童年記憶兩相印證,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
找錯,他仍從那破洞鑽入,先在長草叢中觀望片刻,確定這兩間舊屋仍無人居住,
才放心的走到屋門旁邊,輕輕拉開,閃身進去。

  那天留下的破洞又被幾塊木板釘起,這次釘的更加密實了些,像是怕把這邊
的晦氣洩過去。他貼到另一邊的縫隙旁,先用手掌扇了些微風嗅嗅,確定木板沒
被動過手腳,才貼上雙眼,往院裡張望。

  雖然已是深夜,仍有兩間屋子窗內透著燈光,靠東那間能看到有人影晃動,
似乎是在商談什麼,西首這間則安靜的很,也聽不到什麼動靜。其餘能看到的兩
列房屋,窗戶都是漆黑一片。

  他冒險前來,只是想找人,不管是田義斌,還是孫絕凡,都不會讓他白跑一
趟。這兩人都與仇隋有過接觸,田義斌時間較長,孫絕凡目的明確,若再不驚動
仇隋的情況下找到他們,相信能問到什麼蛛絲馬跡。

  尤其是田義斌,聶陽始終覺得,那天看他的神情,必定是在懷疑著什麼。

  他將掌心冷汗在衣擺上擦了擦,既然確認了院中並無巡夜,也就不必再在空
屋多待,他退出房外,逕直走到牆角,提氣游牆而上,貼著牆頭無聲無息的滑落
到對面,背靠牆壁迅速閃進樹後。

  這裡住著不知多少高手,聶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著過人耳力,仔
細分辨著四周動靜,很快便將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正廳兩側是偏廳書房,原本
無人居住,不知是否來人太多,此刻都睡上了人,不過從鼻息聽來,大都並不是
什麼高手,只有書房那位聽不出深淺,讓他不敢冒進,只是從半開的窗縫中探了
一眼,似乎是個年輕男子,不是他要找的人。

  本就打算順便摸熟這裡的地形,他沿著牆邊將外圍情況大致巡視一遍,暗暗
記在心裡,跟著先往一片漆黑的第三重房間探去。那邊原本就是客房,與下人所
住的偏院相連,不招待客人時,聶家用飯就在這一列當中的那間堂屋,這邊的地
形聶陽熟悉無比,很快便蹲在了西首牆角。如果仇隋安排住客是從二重開始,那
東西順次下來,最近才住進來的孫絕凡多半就在這三重西首的幾間之內,找到她,
自然就能問清田義斌所在。

  內功大有進境,聶陽的行動也比之前敏捷輕靈了許多,天氣已經日漸炎熱,
大多臥房的窗戶都或是大開或是半敞,最少也開了一條縫隙,只不過屋內並不太
亮,想要看清還頗為考校目力。

  西首第一間似乎是住了兩個女子,屏風擋住床,什麼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隨
便搭在屏風上,不難辨認。看樣式花色,像是兩個年輕姑娘,並非孫絕凡那灰撲
撲的無神打扮。聶陽略一猶豫,往下一間探去。

  下一間是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老者躺在床上,少年卻盤腿坐在桌邊,就那麼
打坐入睡。

  那老者聶陽曾在窺探院門的那次見到過,應該比孫絕凡來的要早,莫非想錯
了?

  他蹲下身子,仔細思索,既然安排的都是兩人一間,那也有可能孫絕凡來前
有一個女子在這裡獨自居住,孫絕凡一到,自然湊成了一雙。

  這麼想的話,便只有將所有臥房都窺探一遍才行。

  看過的兩間房裡單聽鼻息,與少年同屋的老者內力極為深厚,那兩個女子所
住的房中氣息之音幾不可聞,至少這三人都是難纏的對手,真要挨個尋找過去,
免不了被哪個較為警覺的住客發現。

  他略一躊躇,又退回到西首牆角,心想也許順序並非是先東後西,說不定東
首為末。於是繞了大圈,沿著牆根摸到另一端,這間窗戶開得極低,只用一根鐵
栓撐著,探頭觀望十分困難。

  窗紙都是新換,若是戳破,必定會留下痕跡。

  左右觀望一下,他稍稍長身,抬手托住窗欞,另一手將鐵栓輕輕撥開,將縫
隙緩緩托大,幸好這新裝的窗戶做工極精,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湊眼上去一看,也是用屏風擋著床位,不見人影,只能聽到極為沉穩綿長的
呼吸與一個略顯短促的氣息此起彼伏,應該是相差不遠的兩位內家高手。

  孫絕凡內功是二度修煉,應該到不了這種境地,他小心翼翼將窗子歸回原位,
矮身蹲下,心道再找一間,若是還沒結果,便就此放棄,這裡雖是他的故居,可
此刻絕對不能久留。那天那女子隨口道出的幾個名字,除了田義斌對他並無威脅,
其餘都必須打起十分精神戒備。

  下一間房的東西兩扇窗戶都緊緊關著,他貼著窗角凝神細聽,確實有細微氣
息之音,這天氣如此悶熱,卻不開窗通風,不知是什麼怪人。

  還是莫要冒險的好,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退回角落,先離開這間宅院。夜
探不順,只有白日再設法拜訪。大仇未報,他可不能將孤注一擲於此。

  不料還沒退開這間屋的窗底,他就聽到屋內輕輕一聲喀,似乎是有人極小心
的抬起了門閂,若不是他耳力過人,險些便聽漏過去。

  他背後頓時一陣發緊,也不敢多想,貓腰反身急衝牆邊,不足兩丈的距離,
以他現在的內力,自然是一縱而至,果然才到牆根,方才打算窺探的那件屋門猛
然打開,一個天青色的身影一晃閃出。

  他攥起牆角一把碎石,雙足一蹬,長身而起,翻過院牆之時反手將碎石打出,
也不指望能阻攔多久,落地之後翻身再起,衝向對街屋頂。這一路向東,就算被
人跟上,也不至於引到月兒那邊。

  果然那青衣男子緊隨在後飛身追出,聶陽百忙之中扭頭望了一眼,來人身法
頗為飄逸,速度卻著實不慢,聶陽不願多做糾纏,越過屋簷之後側身一翻,悄無
聲息的隱入一邊小巷的牆下暗影之中,屏息站定。

  豈料那人竟如有著八目神通,追上屋簷之後略一停滯,竟也跟著翻身追下,
方位絲毫不差。

  聶陽心中一驚,趁那人身在半空無處著力,雙臂一錯,幽冥掌力劈空而出。

  那人翻掌接下,被聶陽掌力凌空頂出。聶陽乘機轉身發足狂奔,這窄巷中也
談不上什麼身法輕功,只是提氣輕身,足不點地般飛快逃走。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顧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處
著力,也管不了姿勢是否瀟灑好看,好似一隻誤入市鎮的山野靈猴,飛也似的竄
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雖然不快,遠遠地卻決計不會跟丟,不管聶陽怎麼七折八繞,他
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樣絕不會選錯一次。

  這樣糾纏下去,勢必無法脫身,聶陽又扭頭看了一眼,那人背後背著一把長
劍,遠遠追來,顯然並未出盡全力,還有餘暇留下記號。

  聶陽暗暗咬了咬牙,不再繞彎,逕直往鎮外逃去,既然打算動手,總要找個
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才行。單看輕功,那人並不比他強上多少,只是追蹤本事實
在強的怪異,不論什麼岔道都不會追錯,有時聶陽繞的狠了兜回半圈,那人甚至
還能未卜先知,直接越過當中房屋障礙,拉近距離。

  聶陽下定決心直線逃往鎮外後,反倒與那人距離越拉越遠,可這深更半夜,
他總不能一路逃到山林中去,只好選了一處月色無阻的明亮草坡,停下步子,一
邊調息一邊轉身等著。

  果然,那人與他明明隔了一片密林,卻像千里眼一樣徑直追了過來,這一路
跟著聶陽,倒是沒多走一寸冤枉路。

  比起聶陽氣息略促,那人倒是氣定神閒,果然並未全力施為。

  聶陽特意選了逆光之處迎敵,月光灑在那人面上,他才第一次看清來人模樣。

  看上去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模樣頗為儒雅俊逸,追來之時並未來得及束髮,
看起來卻絲毫不顯狼狽,這一路少說也追了十餘里腳程,他面上卻是一片平和,
只是不知為何閉著雙眼,頗為怪異。

  「閣下夜探聶宅,所為何事?」那人開口問道,聲音不徐不疾,不過卻並非
令人舒服的柔和語調,而是讓人覺得有些異樣。

  聶陽咳了一咳,壓著嗓子道:「我是要找人。」

  「要找何人?」

  「這你不必知道。」不明白對方來路,哪有說實話的道理,聶陽一邊隨口敷
衍,一邊尋找著動手的時機,不將此人制住,必定會漏了行跡。

  「想必不是什麼正大光明之時。鬼鬼祟祟,非奸即盜。看來還是將你帶回去,
讓他們問問吧。」

  聶陽這才發覺,這人說話不光節奏平緩,也甚少起伏,好似沒有任何感情波
動,聽起來極為怪異。

  而且那雙眼睛直到這時,也未曾睜開過一下。

  他心念一動,沉聲道:「慕青蓮?」

  那人道:「不敢,正是。」

  這名字雖不如同在聶家的另外幾人那麼響亮,棘手程度卻不相上下。他以前
並不叫這個名字,不過他之前的名字也沒人知道,那時他是個少年出道的刺客,
只要出得起花紅,什麼人他也肯替你殺,一手自行修煉的奪命快劍不知奪去多少
名家的頭顱。

  相傳一次行刺,他目標恰是個世外高人,偷襲失手一敗塗地。那人並未殺他,
反而將他帶在身邊,不僅傳他武功,還帶他遊歷江湖,重修為人處世之道。其後
五年之中,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封住他雙目,讓他目不見物,與盲人無異。

  五年一到,那人遠遊無蹤,他也重見光明。

  自那時起,他便改名慕青蓮,使一套無名劍法,兵器換做特地打造的無鋒長
劍,未再造下一次殺業。

  遇到此人,聶陽到絕無性命之憂,不過這對手六七年來不殺一人仍能降服無
數惡徒自身安然無恙,絕非尋常對手。那眼盲五年才能練成的武功,不說其他,
單是那敏銳至極的洞察之能便叫人頭痛。被這樣的人追在後面,難怪他怎麼七折
八繞也是徒勞。

  「閣下若無愧於心,大可跟我回去,將事情原原本本講個清楚,你要找的人,
我可以幫你。」

  「我不會跟你回去。你是佛劍,大慈大悲,別人可未必有你的好心腸。」聶
陽一邊說著,一邊凝神望著慕青蓮的站姿,只盼能找到一個微小的破綻,出手搶
佔先機。

  可這人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儘是破綻,無一處不是空門,反倒
讓聶陽猶豫起來。

  「既然是我帶你回去,你的性命自然有我保護。閣下若是信不過我,還有淨
空大師,宋賢前輩,仁莊田老爺子,這些人總不會叫你受什麼冤屈。」

  「我要是說,和天風劍派的新任掌門,有血海深仇呢?」反正仇隋也知道他
已到了鎮上,這種消息漏出也是無妨。

  慕青蓮微微揚眉,口氣倒是沒有絲毫變化:「仇兄初出江湖,所殺之人不過
一個邢碎影而已,閣下莫非是那淫賊同伴?」

  「哼,你們這些正派人士,都是蠢豬!」聶陽胸中淤塞,氣悶難當,雙掌一
錯,斜封於胸,沉聲道,「少說廢話,來吧。你想帶我回去,只怕沒那麼容易。」

  「也罷,江湖中事,也只有如此解決了。」慕青蓮每說一字,便向前踏出一
步,背後的無鋒之劍卻並未拔出。

  慕青蓮越逼越近,他雙眼依舊閉著,走來的姿勢又如同散步一般閒逸,想要
預料他從那裡出手,不論是眼神還是動作均一無所獲。

  聶陽全沒想到此人動作起來,仍能保持渾然天成的妙境,心知遭遇強敵,雙
臂一振,先將兩道劈空掌力揮出,跟著腳下急踏,展開狼影幻蹤步法,斜抄側翼。

  慕青蓮動作並不很快,左臂一拂,將聶陽掌力輕巧卸下,順勢身形一擰,把
卸落的雙重掌力層疊帶出,正迎向聶陽襲來右掌。

  這移花接木的手段,本就是影狼最擅長的功法,聶陽掌力一偏,影返傾力施
為,三股力道合為一處,疾吐慕青蓮肋下。

  慕青蓮拳掌功夫似乎並不高明,這一擊雖被他沉肘格下,但三疊掌力湧來,
豈是這麼容易硬擋,就聽他鼻中悶哼一聲,身子向側後平平移開數尺,右足狠狠
一踏,才勉強站定。

  若非他感知極為敏銳,這一掌恐怕他連格擋也未必能做到。

  聶陽一擊得手,信心倍增,垂手道:「我只是找人,並沒什麼險惡用心。你
只當沒發現我,就此別過。」

  他轉身就想離開,足尖剛一用力,就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柄黑漆漆的六尺闊
劍已被慕青蓮拔在手中,那闊劍看起來頗為沉重,他卻單臂平平抬起,渾若無物。

  「閣下內功果然了得,沒想到夜行偷窺之輩會有這種功夫,是我托大了。」

  聶陽苦笑道:「既然如此,請賜教。」

  他深知慕青蓮出手之前週身上下無跡可尋,年少時又是以快劍橫行江湖,不
敢如方才空手相搏時靜待對方逼近,身形一矮自劍尖下方急縱攻出。

  慕青蓮雙目不開,右足後踏略一退避,闊劍嗡的一聲在身前掃起數股柔勁,
跟著劍氣一轉,勁力擰化成鞭,纏向聶陽右腕。

  招式並未用老,不願與這似與太極異曲同工的勁道正面相對,聶陽撤掌旋身,
不退反進,踏踏兩步,已欺近慕青蓮身側,幽冥掌力無聲無息印向他肋下。

  慕青蓮閉目不看,卻像週身上下長滿了眼睛一般,聶陽掌勢甫出,他手中那
柄寬長黑劍已倒捲回來,帶起一股水波般的柔勁,順勢填滿了肋下所有空隙。

  那劍氣極為柔和,不帶絲毫銳氣,與聶陽陰寒刺骨的掌力大相逕庭。

  看他回身並不太快,聶陽把心一橫,掌上驟然加力,仍往同一處拍下。

  那股如水柔勁自然攔不住聶陽陰氣十足的一掌,登時便被盪開兩旁,不過是
將他的掌力阻了一阻。劍鋒才到半途,他的右掌已印在慕青蓮腋下。

  不料這一掌竟如打在一個滑溜溜的水袋之外,也不見對方擰腰縮胸,聶陽這
一掌仍像拍在油上,陡然滑到一邊。掌力已吐,目標驟失,右臂被自身掌力一扯,
抻的半身酸麻,他暗叫一聲不好,想要躲避已然不及,那回捲頗慢的闊劍正正斬
在他右肩之下。

  饒是他內力大進,影返自然而然起了應對,這一劍仍將他送出五尺有餘,若
不是劍未開鋒,恐怕當下就少了半邊身子。

  不過若不是知道那劍難傷人命,聶陽也不會試這冒險的打法。

  若非不必依靠目力判斷敵人出手情形,慕青蓮也不會有如此詭異的應對。這
人的武功,彷彿就是為了配合這超人的感應能力。

  他捂著鈍痛右肩,左掌仍受傷未癒,心裡轉過千百個念頭,卻沒一個能對付
了面前這大非常人的強敵。

  「閣下左掌有傷,右臂又受了我一劍,我勸你還是不要再鬥了。跟我回去,
我找人為你療傷。」

  彷彿有暖洋洋的熱水流淌在受創之處,酥酥麻麻,聶陽連逼了三道內力過去,
才將右肩經脈貫通,他握了握拳,應該還能出手,口中道:「不必,我的傷,不
勞你們這些蠢材費心。」

  這班人盲信仇隋,叫他怒火中燒,情不自禁把他們劃入敵人之中,口氣自然
也不會有多和善。

  「你並無殺心,我本不想出手,可你所說之事太過可疑,我不能放你離開。
你小心了。」慕青蓮微一搖頭,又將手中闊劍平平舉起,雙足交替前踏,也不見
有什麼精妙身法,直直迫向聶陽。

  聶陽正要矮身避往旁側,慕青蓮劍尖一抖,撒出數股劍氣,他那闊劍沉重堅
硬,內息經過劍身幾無損耗,比起尋常劍客可是大佔便宜。聶陽不敢怠慢,雙掌
連劃數個圈子,封在胸前,這一拆一擋,黑漆漆的劍鋒已迫在眉睫。

  他只得沉腰一仰,有傷左掌一撐地面,雙腿齊出反踢回去。他知道慕青蓮劍
法多半性屬於水,此類武功一旦搶佔先機,後招綿綿不絕,必將人拖入漩渦之中,
因此即使冒險,也要連消帶打,強攻反擊。

  闊劍呼的一沉,以劍脊斜砸聶陽雙膝,聶陽左臂發力,身形騰空而起,右掌
急切慕青蓮右腕。

  慕青蓮劍勢弧形一引,劍尖反挑聶陽側腹,聶陽凌空變招,一掌震在慕青蓮
劍身。

  至此力道相交,嗡的一聲悶響,聶陽倒翻兩個跟頭,勉強站定,慕青蓮闊劍
斜沉,滴溜溜轉了個圈子,才將幽冥掌力卸去。

  兩人相距數尺,聶陽凝神戒備,等對手再度出招,慕青蓮閉目垂首,卻不知
在想些什麼,手中闊劍輕輕斜抵地面,一時竟似凝固一般。

  默然半晌,慕青蓮才開口道:「你走吧。」

  聶陽心中生疑,緩緩退開半步,道:「怎麼,你不打算帶我回去了?」

  慕青蓮口氣依舊平平淡淡,道:「我武功比你強不出太多,若要強行帶你回
去,恐怕不能收手。你對我並無殺意,我不能對你全力出手。不論傷殘還是殞命,
都非我所願。你還是走吧。」

  聶陽謹慎的倒退數步,留神觀察著慕青蓮的動作。

  慕青蓮緩緩把闊劍背回身後,似是為讓他安心,轉臉背過身去,道:「閣下
與仇兄不論有何糾葛,希望下次莫要再使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聶宅白日裡來者
不拒,你大可大大方方進去找人。眾多高手在場,總不會有人沒來由的為難你。」

  知道對方必然能感覺得到,聶陽抱拳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剛剛踏出兩步,就聽遠遠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慕兄弟,你在麼?」

  原來……這就是慕青蓮留下記號引來的援軍麼?聶陽大喜過望,轉身停步,
望向那聲音來處。

  慕青蓮高聲答道:「田爺,此處已經無事。不必過來了,我去找你。」跟著
低聲道,「我看你並非惡徒,不願倚多為勝,你為何還不離開?」

  聶陽吸了口氣,反而嚮慕青蓮那邊走去,口中道:「因為我要找的人,就是
田老爺子。」

  慕青蓮聞言一怔,跟著緩緩扭過頭來,一直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目光如電
在他臉上一掃,突道:「閣下莫非姓聶?」

  田義斌眼看就到,聶陽也不便再隱藏身份,當即扯去頭套收進懷裡,道:
「我就是聶陽。」

  這一句聲音送的頗遠,田義斌遠遠聽到,立刻穿林而來,魁梧身形兩個起落,
便落在聶陽身邊,喜道:「當真是你!孫姑娘只說你到了鎮上,我還半信半疑,
說你怎麼不去找我,你這小子!怎麼回自己老家也要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芊芊呢?」

  聶陽搖了搖頭,道:「這裡並不安全,我沒讓她來。此間事了,我再回去找
她。」

  田義斌微微點頭,道:「有理,這邊最近確實不太安全。那……薛姑娘呢,
她陪你來了麼?」

  聶陽仍搖了搖頭,道:「此行兇險,我不願連累他人,僅有我兄妹二人一道。」

  田義斌眉心皺起,眉角的刀疤微微抽動,思忖片刻,才道:「要是薛姑娘在,
形勢倒是能好轉很多。畢竟你們兩個懷疑的事情非同小可。沒有鐵證,會幫仇掌
門的絕對不是少數。」

  「孫前輩找你談過了麼?」

  田義斌點了點頭,「她看出我對仇掌門有幾分疑慮,便偷偷約我談了兩次。
第二次慕兄也在,他也有所瞭解。這樣,咱們找個地方詳談,你叫上你妹妹,鎮
上現在藏龍臥虎,你們兄妹盡量不要落單。」

  看來田義斌與慕青蓮交情不錯,否則應該不會讓他牽扯進來,劉家並非什麼
機密之地,真要有人存心查探,發現他們兄妹行蹤並不困難,沒必要刻意隱瞞,
徒增猜忌,聶陽便道:「不必叫她,咱們直接去我落腳的地方。那裡還算清靜,
說話比較方便。」

  「好,慕兄,你去悄悄叫來孫姑娘,不要驚動別人。咱們珍饈閣外匯合。一
道過去。」

  慕青蓮微微頷首,快步走入林中。

  看他去得遠了,聶陽才輕聲問道:「慕青蓮這人,是否可信?」

  田義斌笑道:「你怎麼信我,就可以怎麼信他。對了,他剛才和你交手了麼?」

  聶陽點頭道:「過了幾招。他武功著實了得,真到性命相搏之時,我恐怕不
是他的對手。」

  「哦?這些時日沒見,你武功又大有進境麼?」田義斌側身拉開架勢,橫掌
於胸,笑道,「來,讓我看看你如今的深淺。」

  聶陽嗯了一聲,凝力於掌,緩緩推出。田義斌開步挺胸,也是一掌迎來,雙
掌相交,彭的一聲輕響,旋即震開。

  田義斌向後微微欠了欠身,聶陽卻禁不住後踏半步,才穩住身形。

  面上先是一陣喜色,跟著又略略一沉,田義斌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
「你的內功,怎麼突然就到了這種境界?是不是與九轉功有關?」

  聶陽心知不能隱瞞,道:「我機緣巧合,得了一位前輩的畢生修為,還沒完
全納歸己用,已經受益無窮。的確是靠了這九轉功,但我決不曾豪取強奪。」他
與田義斌既是江湖好友,又有一層親眷關係在,就算光為了田芊芊,他也不得不
解釋清楚。只是他不願再說出凌絕世之名,不知能否取信於人。

  田義斌微微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種邪門功夫,我勸你還是盡量不用
為妙,習武之路沒有捷徑,那種功夫必定後患無窮。」看聶陽不置可否,他也不
願多言,只道,「咱們也快些吧,別讓慕兄帶著孫姑娘等咱們。」

  孫絕凡的確頗信得過慕青蓮,聶陽他們在約好的地方等了沒有多久,兩人便
一道前來。遲了片刻,還是因為慕青蓮特意繞了一圈,將之前留給田義斌的記號
抹去。

  駐足原地停了片刻,慕青蓮才點了點頭,道:「沒有別人跟來。咱們走吧。」

  聶陽也沒有聽到什麼異動,便領在最前,帶路往劉家後門而去。

  回到門前廊下,聶陽望了一眼,兩扇窗戶都沒有燈火燃起,這才鬆了口氣,
低聲道:「月兒已經睡下,咱們去我房間詳談,不必叫她。」

  他徑直走到自己房前,開門入內,摸出火折,點燃了桌上油燈。其餘三人順
次踏入,慕青蓮走在最後,剛一進來,就低聲道:「不對,這屋裡有人。」

  聶陽心中一驚,剛要開口,就聽一聲嬌笑,月兒略帶詫異的聲音從垂下半邊
的床帳之後傳來,「來的是誰?好厲害啊,我明明連氣都屏住了,怎麼還能發現?
我還想要嚇哥哥一跳呢。」

  她鑽出來看了一眼,啊喲一聲又縮了回去,細細簌簌一陣輕響,顯然是正在
整理衣衫,探頭那下可以看到,臉頰還印著枕痕,睡眼惺忪,顯然也不過剛剛睡
醒。

  「這是令妹?」慕青蓮沉聲問道,雖無情感起伏,卻能聽出訝異之色。

  成年男女兄妹同房,就算在不拘小節的江湖之中,也決計說不過去。

  月兒在帳後搶著答道:「我哥可不是我爹娘親生。」

  孫絕凡也望著另外兩人點了點頭,道:「聶陽的確是聶清遠的養子。此事鎮
內幾乎人盡皆知。不是作偽。」

  慕青蓮眉梢微動,不再多言,將背後闊劍解下放在桌上,坐了下來。

  應該是想到了自家女兒,田義斌面色微微一變,但知道此時不是計較這種旁
枝末節的時候,也就沒有多話,坐到了慕青蓮身邊。

  孫絕凡倚著窗邊站定,並未打算就坐,聶陽剛一坐下,月兒就穿好衣服下床
出來,貼著他坐在一起,掃視一圈問道:「哥,怎麼大半夜帶回來這麼多人?」

  聶陽抬手按住她的手背,道:「自然是要說仇隋的事。這位是慕青蓮,你應
該聽說過。剩下兩位都是舊識。他們三人都在聶家老宅住著,總比咱們瞭解的通
透。」他轉嚮慕青蓮,道,「慕兄,這位便是舍妹,聶月兒。」

  閒話無暇多說,聶陽話鋒一轉,進入正題,直截了當問道:「田爺,你說你
此前也對仇隋頗有疑惑,指的是什麼事?」

  田義斌扭頭望了慕青蓮一眼,道:「說起來,和你們懷疑的事情應該是同一
件。不過……」

  「由我來說吧。」慕青蓮伸手撫著面前的闊劍,緩緩接道,「畢竟,此事是
我先提出,田爺才起了疑心。」

  「兩年前我路過仁莊,恰好田爺無事,就在莊上盤桓了一陣。而那時,仇隋
正在莊上做客。」他向著孫絕凡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道,「孫姑娘曾提起,那
半年她們一直苦苦追蹤,可以斷定邢碎影的蹤跡是在西南四州之中。按說,仇隋
的身份不該有可疑之處。可這次在此重新見面,我卻總覺得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聶陽不禁前傾了身子,追問道:「是什麼?」

  慕青蓮微微搖了搖頭,道:「若硬要說些確切的東西出來,並不好講。時隔
兩年,任何感覺,也難免會有偏差。我只能說,這次我見到的仇隋,聲音、氣味、
舉手投足的動作之類的種種細節,都與兩年前不太相同。」

  田義斌補充道:「我這人好交朋友,仇隋來時,我熱心多留了他一陣。當時
並未太過在意,這次到了這裡,慕兄向我提起,我才隱約想起,以前的那個仇隋,
確實有些異樣之處。」他看著聶陽,道,「孫姑娘向我說起你的猜測,我恍然大
悟,那個仇隋眉目之間頗有一些彆扭,很可能是原本神似的面孔添了一些易容手
段。他在各處逗留的時間都不太長,唯獨被我強留了數天,若非如此,我恐怕也
察覺不到什麼差別。」

  月兒喜道:「如此看來,我哥的猜測便是真相,這惡貫滿盈之徒早已處心積
慮留下了後路,這次當著眾人面前將替身擊殺,死無對證,想要撇的乾乾淨淨。
咱們這就去揭穿他的鬼把戲!」

  她說完,卻發現周圍眾人並無太大反應,不禁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這種
大奸大惡之輩,難道不該趁早解決麼?等到明早,我都嫌太晚。」

  聶陽對她搖了搖頭,拉她坐回身邊,沉聲道:「月兒,聽他們說完。」

  孫絕凡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道:「這不過是猜測,即使田爺和慕兄弟想到了
這些令人生疑之處,也沒有任何實據。我在那邊觀察了仇隋兩天,連我……也找
不出他的破綻。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

  慕青蓮道:「仇隋的疑點,不過都是些細枝末節,拿來說服旁人,極為無力。
就算是宋賢那種疑心病重的人,也未必會往心裡去。」

  「的確,現在正是天風劍派重振聲威之際,就算賣當年老掌門三分薄面,他
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咱們的猜測。」田義斌接道,「而且,僅靠我們兩人的疑點,
只能懷疑當年來拜訪的仇隋並非本人。還不能斷定他就是邢碎影,即便加上孫姑
娘調查來的事情,結論也只不過是個推測。無憑無據,沒人能去仇隋面前開這個
口。」

  慕青蓮跟著道:「我和田爺知道了孫姑娘的事後,打算從另一個方面來入手。
就是死掉的那個邢碎影。如果你我的猜測是真,那麼那個邢碎影就必定為假。是
假的,就必然會有破綻。」

  孫絕凡緊握雙拳,聲音中滿含著苦苦壓抑的憤恨,「這人行事極為小心,既
然此前都是易容成他人模樣犯事,那這次被殺的這個,就必然不會有易容的痕跡。」

  聶陽眉心緊鎖,忽然道:「這兩人雖然相貌一個偏柔一個陽剛,可大體輪廓
頗有幾分相似。會不會……當時假扮仇隋四處遊歷拜訪的,就是這個死人?慕兄,
你的感覺極為敏銳,當時看到那屍體,有沒有發覺什麼?」

  慕青蓮沉默片刻,微微搖頭道:「那時我只是察覺仇隋前後身份有異,並不
知道與邢碎影有關,對那種下九流的淫賊,我沒有絲毫興趣。何況不久就有逐影
的幾位姑娘趕來認屍,當時並無人起疑。等我離那屍首較近的時候,他已經被斬
的亂七八糟,僅剩一個頭顱完好而已。能嗅到的,只有血腥氣。」

  田義斌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人這次不曾易容,時隔兩年,他又是一出
手就被殺掉,慕兄弟你感覺不出什麼實屬正常。邢碎影這些年也不知造下多少孽
障,那幾個認識的姑娘簡直連眼睛都要瞪出血來,領頭那個二話不說,抽出劍來
就照著屍體胯下一頓亂砍,我當時就在一旁,真是把那……那玩意砍得好似肉餡
一樣,血肉模糊。」

  聶陽心中一動,突然問道:「田爺,那個先動手把屍體砍爛的姑娘,你還記
得怎麼稱呼麼?」

  田義斌微微揚眉,思忖道:「這……讓我想想。當時他們介紹的亂七八糟匆
匆忙忙,那姑娘好像摻在中間,哦,對,她姓馮,叫馮瑤箏。」

  孫絕凡神色一凜,握緊的右手猛然壓在了窗欞上。

  「既然是逐影中人,孫姑娘你一定認識她吧。」田義斌察覺有異,扭頭問道。

  孫絕凡咬牙一字字道:「我和她倒並不很熟。但我知道,她絕不是邢碎影的
受害者。」

  「哦?」其餘諸人聞言,都是疑惑一聲。

  「她是天女門弟子,前些年石靜涵在江南受辱,她與石靜涵情同姐妹,宣稱
要找陰絕逸報仇,才加入了逐影。她雖是花可衣的師侄,但言語之間對花可衣極
為輕蔑,兩人也表現的十分不合。打聽花可衣的事情時,我還旁敲側擊從她那裡
試探過幾次,結果一無所獲,現在仔細想想,恐怕是這兩人在我們面前作了一手
好戲!」

  孫絕凡望著窗外,手掌因怒氣而微微發抖,「她根本沒有恨邢碎影的道理,
帶頭去砍屍體,必定有鬼。」

  「和她一起的其他人不會覺得奇怪麼?」月兒忍不住插口問道。

  孫絕凡搖頭道:「不會,逐影中大多是受辱過的女子,過往的難堪,根本不
會有人特意去問。所有人的身世背景,只有寥寥幾人全部瞭解而已。」

  聶陽沉聲道:「如此說來,這位馮姑娘一定脫不了干係。田爺,逐影那幾位
女子現在在何處落腳?」

  慕青蓮在旁答道:「她們來的時候是在南北大道北客棧落腳,走的時候聽她
們說打算待上一陣,幫仇隋出一份力權當報恩。按後來鎮上來客數量估算,她們
應該沒機會換往他處。」

  聶陽一撐桌面,站起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她。」

  孫絕凡扭頭道:「我去,你不認得她。你們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把她帶來,
好好問個清楚。」說罷,她連往門口走去也等不及,縱身穿窗而出,幾個起落,
瘦削的身影已在院牆之外。

  聶陽緩緩走到窗邊,抬頭看著一片薄雲慢慢擋住大半月光,黑不見底的廣闊
蒼穹,彷彿沉沉壓下一般,叫人心底發悶。

  一股莫名的不安從心底湧起,他低聲自語般說道:「只希望那馮瑤箏,此刻
還依然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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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四章

                (一)

  快到聶家大宅時,聶陽與一個黑衣人在巷中狹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著
沉聲道:「三千客醉!」

  聶陽也是一愣,連忙道:「我不買單!」

  巷子裡立刻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二)

  這裡住著不知多少高手,聶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著過人耳力,仔
細分辨著四周動靜,很快便將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

  最左是間墓地,往右依次為教堂、軍械庫和圖書館。

  有對兒厲害的姦夫淫婦,不可久留。

                (三)

  西首第一間似乎是住了兩個女子,屏風擋住床,什麼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隨
便搭在屏風上,不難辨認。看樣式花色,像是兩個年輕姑娘,並非孫絕凡那灰撲
撲的無神打扮。聶陽略一猶豫,往下一間探去。

  下一間是一老一少兩個男子,他們正在(此處刪去五百字)。

  聶陽看了一會兒,紅著臉捂著屁股走了。

                (四)

  他攥起牆角一把碎石,雙足一蹬,長身而起,翻過院牆之時反手將碎石打出,
也不指望能阻攔多久,落地之後翻身再起,衝向對街屋頂。這一路向西,當真是
一部不錯的倫理片,女角樣子不錯,就是演技略顯浮誇。據說原著寫的也挺好,
哪位有把裡面粵語翻譯成國語的電子檔,還請發到我的……啊!

  「把這個新來的編劇拖下去,媽的看見關鍵字就拐到求東西上去了。」

                (五)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顧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處
著力,也管不了姿勢是否瀟灑好看,好似一隻誤入市鎮的山野靈猴,飛也似的竄
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雖然不快,遠遠地卻決計不會跟丟,不管聶陽怎麼七折八繞,他
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樣絕不會選錯一次。

  「糟糕,碰上尾行系列的老玩家了……」

                (六)

  看上去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模樣頗為儒雅俊逸,追來之時並未來得及束髮,
看起來卻絲毫不顯狼狽,這一路少說也追了十餘里腳程,他面上卻是一片平和,
只是不知為何閉著雙眼,眉心點著一顆硃砂,雙手捏著轉法輪印,身披奇型金甲,
氣勢驚人。

  聶陽心中一顫,驚道:「沙加,我不記得得罪過你!」

                (七)

  面上先是一陣喜色,跟著又略略一沉,田義斌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
「你的內功,怎麼突然就到了這種境界?是不是與主角光環有關?」

  「呃……田爺,能不說得這麼直白麼?」






            第八十五章  焚經灼血

  慕青蓮與田義斌在劉家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沒等到孫絕凡折返。此間無事,
慕青蓮便詳細問了一遍聶清遠夫婦當年的那樁慘案,聶陽雖不願回憶,還是原原
本本的將前情後果說了一遍。

  慕青蓮不時插言追問,將聶陽幾乎想不起來的旁枝末節也一句句催問出來。

  月兒當時尚且年幼,只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頭一次聽哥哥講述的如此詳細,
叫她恨得咬牙切齒,最後還忍不住回頭扭頭抹了會兒淚。

  聽完後,慕青蓮又一次問道:「按說你父親也行走江湖多年,不該如此毫無
戒心的讓生人上車才對。當時真的沒有什麼異常麼?」

  聶陽皺眉苦苦回憶道:「我那時在車裡看著妹妹,一邊哄她一邊聽著外面說
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邢碎影謊稱是順路的書生,他那時相貌文雅陰柔,我在
簾縫裡看著,確實不像什麼……」

  說到這裡,話頭突然頓住,聶陽凝神細想,認認真真的將腦海中一閃而過的
那個模糊情景緩緩拉近,一點點洗去記憶的浮塵。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爹、我爹剛見到邢
碎影的時候,足足愣了半天,我娘還問了他一句,他支吾著搪塞過去,後來還偷
偷追問邢碎影究竟姓什麼,父母何人。」

  慕青蓮立刻道:「若當時真如你所說,聶清遠一定是把邢碎影當作了什麼認
識的人。」

  「不,應該是當作了認識的人的兄弟。」聶陽抬手撐住額頭,一直不願回憶
的那個場景被他第一次全心全意的自最初向後梳理,他顫聲道,「我隱約記得,
他先後隔了幾次,裝作隨口問的樣子,問邢碎影是不是有失散的姐妹。邢碎影反
復否認,連我娘都起了疑心之後,他才定下心來,那時候他離馬車近,離我娘較
遠,我還聽他小聲說了句,『那孩子不是這模樣。我也太多心了。』」

  田義斌略一思索,道:「照你這麼說,邢碎影,也就是仇隋所易容成的模樣,
與你父親認識的人十分相似,那人多半還是個女子。那女子有兄弟,不過那兄弟
你父親也見過。」

  慕青蓮雙眉微皺,突道:「不如猜的更大膽些,那女子的兄弟,其實就是仇
隋。」

  他語調沒有絲毫變化,不等旁人開口,便接著道:「如此一來,就解釋通了。
仇隋為何要易容改扮成邢碎影?除了為自己留好後路,很可能還是為了不被你爹
認出。聶清遠並不是如眾人所知那樣,把仇隋送往仇家便再無往來,應該還去看
望過他。仇隋想對你爹下手,就易容成和自己那個姐妹相似的容貌,叫你爹少了
幾分戒備。出事之後,你爹還自然回護在他身前,方便他下手。這麼說,他與你
爹之間的仇,很可能就是……」

  聶陽等了片刻,卻不見慕青蓮繼續開口,不禁道:「慕兄,你說的很有道理,
怎麼突然不講了?」

  慕青蓮一直是定力過人的樣子,此時他卻突然睜開了雙目,緩緩地看向聶陽,
接著又看向月兒,在兩人之間反覆看了幾遍,又看了田義斌一眼,然後緩緩閉上
雙眼,面色似乎有些發青,抬手一拂,道:「抱歉,這推測有極為不妥之處。就
當我不曾說過吧。」

  月兒奇道:「慕大哥,你說的很好啊,哪裡不妥?」

  聶陽也道:「我覺得不僅沒有不妥,反而八成就是真實情況。」他臉色暗淡
下來,沉聲道,「如果這是真的,那我的身世恐怕也有了答案。我剛才提過,
邢碎影曾說與我有殺父之仇,不過卻為我的親生母親報仇雪恨,我一直覺得我與
他之間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線兩相牽扯,他對我幾次留手也極為可疑,這次見
到他本來面目,甚至與我有幾分相似,我如果所料不差……」

  他用力咬了咬牙,雙頰的肌肉微微抽動,繼續道:「很可能……當年贏北周
身故之後,其實留下了兩個孩兒,年幼的兒子上面,還有個年長許多的姐姐。那
姐姐……很可能就是我的生母。」他淒然一笑,緩緩道,「這一切若是真的,那
殺我生父又殺我養父的仇人,竟是我的舅舅。」

  月兒面色慘白,緊緊抓著聶陽衣襟,小聲道:「哥……也……也不一定這就
是真的。你那時年紀那麼小,記錯了也說不定。」

  聶陽微微搖頭,面色一片蒼白,輕聲道:「我總算明白,為何爹死前看著邢
碎影的時候,眼神是那麼奇怪。只是不知,他想說卻沒說出來的那句話,到底是
什麼。」

  田義斌自方才就一直望著他倆,此刻沉聲道:「聶陽,不要再想了。這些都
是死無對證的陳年舊事,失之毫釐差之千里,而且這些對於揭穿仇隋的謀劃毫無
意義,不要再自尋煩惱!」

  聶陽身子一顫,被田義斌渾厚的聲音從記憶中拉出,他點了點頭,雙拳緊握,
咬牙道:「的確,就算他真是我的舅舅,我不曾受過他半點恩惠,反被他害死骨
肉至親,不要說有這些血海深仇,就是無怨無仇,他做下這麼多傷天害理之事,
我也只能大義滅親!」

  慕青蓮霍然站起,淡淡道:「田爺,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不要讓那
邊的人起了疑心。你二人……」他側頭似乎想要瞥一眼聶陽兄妹,卻並未睜眼,
只是道,「你二人千萬小心,莫要行差踏錯,一步不慎,便是追悔莫及。」

  聶陽拱手道:「多謝慕兄,我一定會小心行事。孫前輩要是回來,我讓她趕
快回去。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議。」

  田義斌又是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站起走到門口,輕輕歎了口氣,
頗為無奈的拍了拍慕青蓮的肩頭,兩人一併離開。

  聶陽送出門外,遠遠還聽到慕青蓮向田義斌輕聲說道:「他兄妹二人的情形
極為不利,田爺你應該也已經明白。看來你我也要好好商議一番才行,絕不能貿
然說破。」

  送罷兩人,聶陽返回屋中,陪著妹妹又等了很久,直到半個多時辰後,屋外
才傳來拍門聲,伴著孫絕凡平平板板的聲音,「聶陽,是我,我回來了。」

  回來的果然只有孫絕凡而已。

  「馮瑤箏不在。兩天前,咱們來的那晚,她被人約了出去。這兩天都沒有回
來。我把一起來的同門姐妹挨個叫起來問了一遍,只有一個看到她往西南去了。
我想……凶多吉少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聶陽道,「明天一早,我和月兒就往那邊去找。
反正在鎮上藏頭露尾,什麼事也辦不成。你趕快回去,慕兄和田爺還在等你。別
讓他們擔心。」

  簡單說了兩句,孫絕凡與聶陽約定了明早在西南出鎮路口相見,便匆匆返回
住處。

  其時距天亮也沒有多久,聶陽不忍再趕月兒回屋,心道反正已被孫絕凡他們
撞見,多劉家一份知道他們的關係,也不算什麼。

  兩人相擁靠在床上歇了一會兒,月兒似乎還是不願承認,低聲問道:「哥,
那惡賊有沒有姐妹,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吧?我……我不信你會是那人的外甥。」

  聶陽本就從心底想要繞過這個念頭,道:「是與不是,此刻也都無關緊要了。
當年動手的邢碎影若真的有個姐妹,就與仇隋多了一份相同之處。」他想著在仇
家看到的那些記錄,「仇不平是仇家獨子,可仇隋卻有個姐姐。我初見那句『復
見阿姊』,還只是覺得是對關係親密的女子的愛稱,此刻想想,那不正說明,仇
隋有個失散在外的姐姐麼?」

  「那……這女子是贏北周的女兒的話,我怎麼從未聽姑姑提過?要是比邢碎
影大上不少的女子,和姑姑應該是差不多的年歲才對。」月兒茫然道。

  聶陽望著床頂黑沉沉的床帳,道:「姑姑不認得她,也不是沒有可能。贏隋
送往仇家當了養子,這女兒自然也有可能送去別家當了養女。爹經常探望兩邊,
所以認識,姑姑性子大大咧咧,自然就都不認識。你也別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哥,」月兒靠在他懷裡,閉上雙眼,輕聲道,「那真的是你娘的話,要怎
麼辦?」

  聶陽安撫一樣的拍了拍月兒肩膀,柔聲道:「就算是真的,我娘是我娘,邢
碎影是邢碎影,若是大仇得報,我會再好好查出我娘的……墳塚所在,到時,你
也與我一起去拜祭她吧。」

  月兒含含糊糊的唔了一聲,似乎是有些害怕,她的身子微微哆嗦了兩下,緊
緊地挽住了聶陽的胳膊。

  聶陽也閉上了雙眼,試著讓思慮沉靜下來,從紛雜的情緒中抽離,重新專注
於仇隋身上,拋開那些無謂的推測猜想。

  若不如此,心中便始終彷徨著一陣令人發冷的不安,彷彿仇隋正在他此前做
出的那些推測形成的紛亂漩渦之中對他冷冷的笑著,露出森森的一線白牙。

  迷迷糊糊打了個盹,睜眼時,天色已經微明,聶陽輕輕搖了搖月兒,叫她先
醒來梳洗一下,隨時準備出門。

  鎮上公務繁忙,劉悝一般頭遍雞叫便會醒來,在臥房門外的院子練練早課,
隨口吃點東西,就要往衙門報道。

  聶陽有事要問,早早等在了院口。

  等不多久,劉悝就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一見聶陽,笑道:「喲,大表弟,一
大早等在這裡,有什麼事麼?」

  「嗯,有點事不得不向你請教一二。」聶陽與他一同往正門走去,斟酌了一
下,問道,「劉兄,從鎮上西南出去,有什麼地方,適合做讓初次來到這邊的人
也不難找到的約見地點?」

  劉悝一握腰刀,肅容道:「聶兄,你認識的人裡,有誰不見了麼?」

  聶陽看隱瞞不過,只好道:「我有要緊的事需要找一個人,可那人下落不明,
只知道有人約她出去,她從西南小路出的鎮子。我這就要去找她,附近並不太熟,
只好來向你打聽一下。」

  劉悝沉吟片刻,停下腳步,道:「那邊並不安全,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衙門
露個臉,回來與你們一道過去。」

  「哎,你公事繁忙,就不必勞煩了。」聶陽不願牽扯進來太多無關人士,開
口便要回絕。

  劉悝笑道:「有人不見,這就是我的公事。這附近的地形沒有比我更熟的了,
你只管等著吧。我去去就來。」他一邊說道,一邊飛快的跑了出去。

  聶陽也只好微微搖了搖頭,往水井那邊打了一桶透涼清水,洗去滿面倦容,
回房等著。

  劉悝腳程到快,不多時,就折返回來,在院中道:「聶兄,聶姑娘,咱們走
吧。找人的事,事不宜遲。快些快些。」

  聶陽隔窗看了一眼,院中確實只有劉悝一個,才和月兒一起走了出去。劉悝
似乎早已看透兩人暗地裡的親密,見他們從一間屋中出來,連一絲訝異的神情也
不曾顯出。

  西南路口處,孫絕凡果然早早就等在了那裡,灰撲撲的身影一動不動的佇立
道旁樹下,彷彿已與斑駁樹影融為一體。

  看到劉悝,她也沒有半分訝異,聽完聶陽介紹後,瞥了一眼他的差服,問道
:「既然這位差爺熟知週遭地形,那就勞煩了。」

  劉悝笑嘻嘻道:「不敢不敢,咱們這就出發吧。人命關天,怠慢不得。」

  一行四人沿著西南小道出鎮而去,有劉悝帶路,又是出鎮,臨時關卡連問也
沒問就放了過去。這邊不同官道坦途,不僅小路頗為曲折,沒走出半里,就到了
山地。三人雖然都有武功,走的也頗為不順。

  劉悝帶在最前,步履輕盈,腳下頗為輕快,右手一下一下拍著腰刀,說是查
案,倒像是春末出遊。

  「前面不遠,就是一處涼亭,偶有年輕男女幽會,往南而去的送別,一般也
會在那裡喝上一杯餞行酒,再轉入大道。」劉悝抬手指了指坡道側旁,那邊遠遠
確實可以看到一處破舊小亭。

  「不管怎樣,先去看看。」聶陽話音剛落,孫絕凡已經飛身縱上旁坡,快步
走去。

  擔心周圍仍有埋伏,聶陽與月兒一左一右扶住武器,緊隨其後。

  劉悝仍是不緊不慢,一邊打量著週遭,一邊跟在最後,剛才還拍著腰刀的手
此刻卻緊緊握住了刀柄。

  不過那亭子裡卻沒有找到任何異常之處。地面和石桌石凳都積了一層灰土,
周圍沒有腳印,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劉悝四下檢查一番,搖頭道:「看來不是這裡。」

  小路繼續延往西南,離鎮子四五里處,散落著幾家農戶,耕作山間薄田,劉
悝帶著孫絕凡去問了一遍,前日確實有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往西南去了,經過
這裡時,還問了問路。

  「土地廟?」劉悝皺起眉毛,頗不情願的說道,「那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此話怎講?」問清了地方,聶陽不禁加快了腳程,看劉悝神情有些擔憂,
便開口問道。

  「前面不遠就是岔道,往土地廟去,就要走向北的山道,那山道你可知道通
到哪裡?」

  月兒蹙眉道:「這裡就你一個對地方熟的,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通到哪裡。」

  劉悝抬手指了一圈附近起伏山巒,最後定在西北方向高高聳立的山峰處,苦
笑道:「實不相瞞,那土地廟就在遊仙峰的背崖之下,要是有人輕功好些,又肯
費功夫,直接從那裡攀上山腰小道也未嘗不可。」他頓住話頭,歎了口氣,才接
著道,「若是山上有人接應,上下更是方便。折在山上的兄弟們,有幾人的屍首
就是在那邊的崖下空地找到的,摔得稀爛。」

  他看了孫絕凡一眼,謹慎道:「我冒昧問一句,你們要找的人,會不會和山
上那幫要命的鬼煞是一夥的?」

  聶陽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那人未必是鬼煞中人,倒可能和鬼煞的
僱主是一夥的。結果如何,總要找到她才知道。」

  到了岔道,折往北方的山路更加陡峭,小道顯然只是為了通到那座小廟,幾
乎無人打理,多處已被雜草淹沒。

  「這地方變成鬼山之後,平常人可絕不敢來。」劉悝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一
邊的濕土草窩,那半軟黃泥上,留著一個踏偏了的明顯足印,「多半,這就是你
們要找的人留下的了。」

  那足印小巧玲瓏,紋路清晰,明顯能看出是女子的貼腳繡鞋。

  孫絕凡不禁皺眉道:「瑤箏穿成這樣跑來這種地方,這是要做什麼?」不光
打扮得花枝招展,還穿了不便行動的精工繡鞋,她輕功也不是很好,穿成那樣,
行走山道就已足夠費力。

  「看來約她的那人,她喜歡得很吶。」月兒哼了一聲,譏誚道,「我穿著靴
子走起來還嫌腳下彆扭,她這份心思真是讓人感動。」

  孫絕凡張望了一下,快步往從山石間露出一角的土地廟走去。

  此地已到遊仙峰下,山崖陡峭,無數長籐自巖壁垂落,雖說是陽面,可三面
環山不見陽光,自半腰往下,山壁就鋪滿青苔。由下往上看去,想要攀爬到高處
的山道,絕非易事。

  那土地廟,就在山壁下方的空地一角。看空地另一側還有幾間破舊荒屋,多
半早年住著幾家獵戶。

  孫絕凡快步奔向那間小廟,聶陽則緩下步伐,與月兒戒備著周圍情形,跟在
劉悝身後慢慢過去。

  劉悝依舊不斷的東張西望,到了廟口,更是彎腰躬身,在野草叢生的地上一
寸寸看過去。

  聶陽叮囑月兒小心留意四周,也伏低身子,往另一個方向低頭找了起來。

  廟口的地上足印亂七八糟,根本分辨不清,聶陽正要往遠處找去,就聽孫絕
凡在廟內高聲喚他。

  「這裡最近才有人動過手。」孫絕凡抬手指了一圈,果然痕跡十分明顯。蛛
網破了數處,供桌斷了一腿,頂樑上有數個小洞,像是什麼暗器被拔去後所留,
門框上破了兩處,都是明顯的刀痕。

  「看來就是這兒了。」聶陽環視一圈,馮瑤箏被約到的地方顯然就是此處,
看這動手的痕跡,必定凶多吉少。

  「出手的未必是邢碎影。」孫絕凡又看了一遍留下的痕跡,小聲說道。

  聶陽點頭道:「嗯,以他的武功,應該不會打成這樣。」

  「馮瑤箏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說略在花可衣之上。若是邢碎影找不到機會親
自下手,她不一定那麼容易被殺掉。」她撫著門上的兩道刀痕,道,「來的刺客
若都是這種功夫,她未必對付不了。再找找看,還有什麼痕跡。」

  兩人剛一出門,就聽到劉悝遠遠道:「這裡有血跡。這裡也有,嘿,這好大
一灘……看來是很重的內傷吶。」

  三人立刻跟了過去。

  果然,離開那小廟不足五丈,四處就可以看到清晰地打鬥痕跡。壓折的長草,
踏陷的土坑,四處可見的血跡。

  劉悝把每一處血跡都大致看過後,道:「從足印和血跡的分佈來看,那女子
是想殺出重圍逃走,來襲的人武功比她差,損失不小。」他指了指兩處較大的血
泊,苦笑道,「這兩片血周圍都沒什麼濺痕,當中還混著些酸臭氣,九成是被震
斷了心脈,嘔血而死的人所留。你們要找的人,看來還是個硬茬子。」

  「嘖……來追殺的可不是什麼入流貨色啊。」沿著馮瑤箏逃走的路線走了一
段,劉悝蹲下身去,在草葉上揩了揩,皺眉道,「這毒粉也就是石灰的套路,被
撒上一臉,連眼都睜不開。」

  「那裡!」月兒突然低聲叫了出來,指著另一邊一叢灌木。

  灌木上勾著一條鵝黃薄紗,聶陽湊近一些,才看到裡面還落著兩片布料,被
利刃削下,從樣式來看,應該是兩幅裙擺。

  對面的灌木被踩開了一道,看樣子,馮瑤箏是往那邊逃了。

  那個方向只有內凹的一處山坳,即使輕功高絕,也無路可逃,可想而知,馮
瑤箏多半已被那毒粉迷了雙眼,慌不擇路。

  四人向那個方向追了一段,又發現了一隻鞋子,繡著粉色蓮花的白底緞面上
染著血痕,鞋跟那頭更是染上了一片鮮紅。

  「多半是在這裡被斷了腳筋。」劉悝面露不忍之色,握著腰刀道,「她應該
是強行發力,在這裡提縱出去,最遠也逃不出十丈。就要被追上。」

  孫絕凡面色一沉,雙腳交替撥開草叢,垂下視線仔細找去。

  果然,才走出三丈有餘,就看到一蓬污血染褐了一片草葉,周圍長草倒伏了
數尺方圓,另一隻鞋子歪歪扭扭嵌在地上,被壓進泥中半邊。

  倒伏草葉上還落著許多破布,扯得極碎,依稀能看出既有剛才的罩紗,也有
被撕爛的其他衣物。

  「看來,要命之前,還要順便劫一劫色。荒山野嶺,這幫人真是好興致。」
劉悝冷笑道,站直了向四下張望。

  孫絕凡盯著那些碎布,握緊的右拳微微發顫。月兒在旁憤憤道:「到此這姓
馮的就被人制住,咱們接著該往哪兒找?」

  其實已知道並非仇隋親自動手的情況下,即便找到馮瑤箏的屍身也沒什麼意
義,不過既然已經到此,聶陽總不好就這樣折返回去,向著靠屍體上的線索說不
定能找出與仇隋相關的蛛絲馬跡,他問劉悝道:「劉兄,咱們再來該往哪兒找?」

  劉悝挺直身子,望著遠處那幾間荒棄木屋,「要是對方毀屍滅跡,就是找上
了天也別想找到。要是對方不在乎被咱們找到屍體,殺人之前又要一逞獸慾,說
不定,你們要找的人就在某間屋子裡躺著。」

  孫絕凡猛然轉身,向著那幾間破屋飛身而去,聶陽拍了拍月兒肩膀,相攜跟
上。唯有劉悝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站在原地並未動彈。

  這三人腳程極快,片刻就將那邊看了一遍,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不在,那邊沒人去過。」

  聽聶陽這麼一說,劉悝低頭想了想,突然道:「大表弟,你們三個的輕功如
何?」

  「還行。」

  「過的去。」

  「幹嘛?」月兒不解問道。

  劉悝仰頭看著遊仙峰高懸在上的山道,喃喃道:「我在想,要是殺人的人,
是從上面下來的呢?那把她制服之後,帶到上面去,也並非全無可能吧?」

  他跟著突然搖了搖頭,又道:「不對,他們在這裡就迫不及待扯碎了她的衣
服,怎麼會有耐心費勁搬到上面?大表弟,咱們還是先散開往另外兩個方向找找,
哪怕只是凌辱女子留下的蛛絲馬跡,總歸聊勝於無。」

  「孫前輩,你和劉兄一起,我和月兒往那邊。」聶陽立刻分開人數,兵分兩
路。

  說是兩路,隔得也並不太遠,這片谷地地形頗為崎嶇,看著不大,想要每一
處都找過,倒也頗費功夫。

  約莫一盞茶功夫,劉悝從一片矮樹後探出身子,叫道:「找到了,在這兒!」

  聶陽和月兒對視一眼,疾奔過去。到了旁邊,劉悝看著月兒道:「小表妹,
我勸你還是別進來的好。在外面守著吧,這屍體模樣可不太好看。」

  月兒正要逞強,就見孫絕凡面色煞白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對她擺了擺手,跟
著低頭摀住了嘴,發出一陣乾嘔的聲音。

  聶陽拍了拍月兒的肩頭,道:「你守著孫前輩,我去看看。孫前輩,裡面那
個確實是馮瑤箏麼?」看孫絕凡點了點頭,他低低歎了口氣,跟著劉悝鑽了進去。

  矮樹叢後是一塊挨著巖壁的平地,枯枝草葉被壓平,他們苦苦尋找的那個女
子,就躺在上面。

  天氣並不涼爽,這屍身散發出一陣刺鼻的惡臭,一絲不掛的胴體已膨脹變形,
肌膚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淺綠色的斑塊,嗡嗡振翅的蒼蠅盤旋在褐色血塊凝結的各
處。

  那股腐臭衝進鼻中,就連聶陽也忍不住喉頭一緊,連忙閉緊了嘴巴。

  劉悝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他還是過去蹲了下來,用刀鞘輕輕撥動著屍體的
四肢,仔細檢查著。

  聶陽看了看那屍體的臉,依稀還可以看出,那七竅流血的面孔原本生的頗美,
只是現在已扭曲變形,顯得說不出的猙獰可怖,鼻樑左側有一顆黑痣,右眼下有
一顆淚痣,辨認起來倒還不算太難。

  劉悝正從腳掌向上檢查,聶陽忍著噁心彎腰跟著看了過去。

  用刀鞘撥弄了兩下,似乎嫌檢查得不夠細緻,他摸出一塊布巾纏在手上,仔
細看著屍體上的傷口,口中喃喃道:「左腳被斷了筋,右腿膝蓋骨被砸得粉碎,
大腿被咬的血糊糊的……」他撥開屍體雙腿,看了一眼便鬆手讓腿合上,那裡一
片狼籍,膿血、碎肉、屎尿與不知是什麼的各種東西攪在一起,慘不忍睹,被扯
光的蜜丘上方不遠,鼓脹如孕的肚皮上用刀尖刻了一個猩紅的鬼字,「娘的,這
幫人根本就是畜生。你看看這屍體,簡直就是被一群瘋狗咬死的!」

  劉悝緩緩站起,搖頭道:「這屍體前面沒有致命傷痕,如果背面也是一樣,
她應該是被一點點折磨致死。至於那個鬼字,既可能是鬼煞留的印記,也可能是
動手的人想要嫁禍,目前還不好斷定。」

  一雙豐盈乳房此刻浮現著暗淡的紫色,左邊的乳頭斷了大半,還有一線殘肉
連接,另一邊則只剩下一個褐色的血洞,傷口參差不齊,像是被咬住生生扯斷。

  張開的腫脹嘴唇間,看不到一顆牙齒,那些小巧潔白的顆粒,盡數散落在周
圍的地上,有些斷了根,有些則連著,本該是舌頭的地方,只能看到一團被利刃
攪爛的紫紅肉塊。

  她的眼睛沒有閉上,無神的盯著蒼天,但仔細一看,才看出她根本不可能閉
上雙眼,那能遮蔽一切慘象的簾幕,被小心的割下丟在了一邊。

  這的確像是一群瘋狗幹出的事,屍體週身上下,能看到的地方,都找不到一
塊完好的肌膚,左手的兩根手指,甚至被齊根咬斷,嚼爛吐在一旁。

  「連找仵作的功夫都可以省了。」劉悝拍了拍額頭,歎道,「這屍體上驗出
的兵器,恐怕隨處都可以見到。只有腳筋上那一刀比較奇怪,看切口,這一刀的
斬法相當詭異,像是從極低的地方平揮過來,不像是地堂刀的路子,很可能是個
侏儒。」

  聶陽盯著屍體的右掌,道:「你看她的右手,是不是有些奇怪?」

  劉悝聞言,蹲下去仔細看了一看,道:「嗯……像是一直攥著,最後被硬生
生掰開,指骨也斷了。」

  「難道她原本抓著什麼東西?」

  劉悝低頭湊得更近,捏住鼻子看了一下,道:「就算抓著什麼,也早被帶走
了。不過……她手掌上寫著一個字。看樣子,是用指甲狠狠挖出來的,應該是她
自己留下的。嘖,這女人倒也聰明,這個字混在沾了血的掌紋裡,沒有我這樣的
好眼力,還真不容易看出來。」

  「是什麼字?」

  「花。吶,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說不定這個字就是兇手的身份,你能想到
什麼,趕緊告訴我,我這就去把他捉拿歸案。」

  「花……可衣?」

  縱然是為虎作倀之輩,淪落到這種下場也頗令人同情,聶陽與劉悝將屍體草
草掩埋,走出林外,將事情告訴了外面等候的二人。

  即使不是親自動手,花可衣的主謀之名也已經八成坐實,聶陽本就覺得鬼煞
是仇隋雇來,花可衣作為他的同夥,自然也是僱主之一,必定脫不了干係。

  「她們原是同門,馮瑤箏被她蠱惑,八成是有舊時情誼所致。我與馮瑤箏相
交不深,但能感覺得到,她並非心機深沉的人,恐怕……這次她是上了花可衣的
當。」離開那裡很遠後,孫絕凡才緩緩說道,「畢竟她也一直以為,花可衣與邢
碎影之間有著什麼不便開口的深仇大恨。花可衣要讓她去砍邢碎影的屍身,實在
是再容易不過。」

  「馮瑤箏至少告訴了咱們一件事。」聶陽回頭望了一眼,沉聲道,「那就是
花可衣必定已經到了。」

  「你打算先找她?」

  聶陽點了點頭,道:「她知道的事情很多,咱們必須盡快找到她。當她對邢
碎影完全沒有用處的時候,她的結局未必會比馮姑娘好到哪裡。」

  「而且,」他看著遠遠低處已能模糊看到的小鎮邊緣,冷冷道,「邢碎影成
了仇隋,他已經主動站到了不能隨便退場的明處,那麼,斬斷他暗處的胳膊,總
好過直接向他動手,不是麼?」

  孫絕凡沉默片刻,才道:「好,我幫你找。」

  「對了,對田爺不要把事情說得太細。」到了鎮邊,聶陽叮囑道,「這慘景
讓他知道,我怕他沒法再與仇隋安然相處。我不想讓事情對他不利。」

  孫絕凡點了點頭,「我知道分寸。」

  「喲,這幫灰孫子竟敢偷懶?」回到鎮邊的路障處,劉悝環視一圈,竟沒一
個衙役守著,不禁皺起眉頭,叫道,「喂,人都死哪兒去了?」

  這時一個年輕衙役匆匆忙忙從一邊的林子裡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提著褲子
手忙腳亂的系褲腰帶,一看是劉悝,忙道:「劉頭兒,我在我在!憋不住了去那
邊撒了泡尿,可不是偷懶!」

  「人呢?就留了你一個?」劉悝按著那衙役的肩頭,皺眉道,「出什麼事了?」

  那衙役慌的把腰帶繫了死結,一邊解著一邊答道:「聶家老宅那邊出事了,
倒了好幾個。張頭兒見挑事的那個武功太高,怕出亂子,把四邊的人手都叫回去
護百姓去了。劉頭兒你也快去吧,張頭兒功夫不好,可別出了事。」

  劉悝神色一凜,點了點頭,扭頭向聶陽道:「大表弟,兄弟有事先走一步,
你們隨意!」話音未落,身形已飛縱至數丈之外,雖然看著像是野路子出身,速
度倒是頗快。

  聶陽看向孫絕凡,問道:「要不要跟去看看?」

  孫絕凡搖頭道:「你們去吧,我先去找逐影的姐妹打聽一下,有沒有人見過
花可衣。」

  「嗯,如果有什麼消息,晚上到劉家找我。」交代完畢,聶陽帶著月兒往劉
悝那邊追去,孫絕凡則折往北方,灰影一閃,便隱沒在曲折小巷之中。

  只剩下那衙役惱恨的瞪著解不開的腰帶,獨自發愣。

  離聶家還有兩道街口,就已經能看到四下儘是江湖武人,尋常百姓都閉緊了
門戶,不敢露面。聶陽略一思忖,仍帶著月兒鑽進了巷子,小心找著不惹人注意
的角落,繞了過去。

  到了聶家周圍,想要再往裡進,卻是非擠不可,除非站到房頂,那裡倒是稀
稀拉拉沒幾個人,就是太過顯眼。聶陽權衡一下,拉著月兒擠到了幾個小個青年
的身後,勉強能看到一些。

  聶家門口那片空地,四下已躺倒了七個人,不過看他們一邊嘔血一邊呻吟,
應該只是受了極重內傷,並未斃命。

  對著大門,站著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的那個肩寬體闊,戴著一頂寬大竹笠,
雙手微張,將另一人護在身後。被護著那個身形纖細,體態婀娜,縱然背對著聶
陽這邊還穿著男裝,依舊能看出是個年輕女子,雖比身前的大漢矮了許多,在女
子中也算是高挑。

  聶宅裡的諸多高手門里門外的站了一堆,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慕青蓮
似乎已經下場動過手,以劍駐地撫胸而立,面色煞白,唇角沁出一絲猩紅。

  聶陽心中一驚,喃喃道:「連慕青蓮也受傷了麼?」

  身前那人哧的一笑,側頭道:「他本是下去講和的,看對手沒帶兵器,也不
肯用劍。被那人逼住之後連對了五掌,就成這副模樣了。」

  旁邊另一人讚歎道:「想想也是,手底下沒有幾分功夫,怎麼敢對著這麼多
高手叫板。」

  聶陽正想追問,就聽另一人譏笑道:「這幫正派高手,要是真叫人當著眼皮
底下殺了仇掌門,以後恐怕也沒臉行走江湖了吧。」

  「這人是來殺仇……仇掌門的?他和仇掌門有什麼仇?」月兒探頭看著那人
背影,忍不住問道。

  前面看熱鬧的搖頭道:「他和仇掌門沒仇,是他帶來的那個姑娘,口口聲聲
說仇掌門害死她全家。那男的自稱是那姑娘的族叔,來為自己侄女出氣的。」

  另一人跟著道:「按說仇掌門初出江湖,哪來的時間與人結怨。可那姑娘說
的頭頭是道,連當年仇夫人的名諱家世也說的分毫不差,硬說仇掌門在她家隱居
的地方當眾姦殺了自己的養母,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瘋了。」

  聶陽心中一顫,仔細張望過去,那背影確實有八分像是趙雨淨。可從未聽說
她有個武功高強的族叔啊。這莽撞高手,到底是誰?

  一個三十多歲的持劍漢子掃了一眼周圍倒下的七人,抬起的劍尖都有些發顫,
但還是高聲道:「這位前輩,令侄女污蔑我派掌門在先,你出手傷人在後,這是
存心要和我派過不去麼?」

  那人扶了扶斗笠,哼了一聲道:「廢話,打成這樣,你還當我是來和你們掌
門攀親家的麼?」

  旁觀眾人中立刻傳來忍不住的撲哧笑聲。

  那漢子面色一紅,怒道:「好!那就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少說屁話,要打的只管下來,今天姓仇的不出來給個交代,我就打到你們
天風劍派沒人為止。」那人聲音洪亮渾厚,口氣卻頗為粗魯,他口中說著,伸手
往背後一撥,讓那女子讓開幾步。這一側身,讓聶陽看的清清楚楚,果然就是趙
雨淨。

  持劍漢子雙眼一瞪,正要下場討教,旁邊一隻大手突然伸過將他攔住,卻是
站在他身旁的震天雷趙萬鈞。

  趙萬鈞對那漢子搖了搖頭,道:「這人存心來向天風劍派尋釁,你們一個個
下去,正順了他的心意。」

  門前那人哈哈一笑,道:「他不來,你來!看在你也姓趙的份上,我讓你三
招。」

  「好大的口氣!」趙萬鈞本就黝黑的面色頓時又是一沉,雙拳一握,踏下石
階。

  他口氣雖怒,步履卻極為穩定,兩步邁下,相隔一丈有餘,呼的一拳已經擊
了出去。

  這一拳拳風甫出,他便邁步踏上,手肘一沉,第二拳後發先至,兩股拳力合
為一股,就聽他吐氣開聲,一聲低喝,足踏之處石崩地裂,缽大的拳頭陡然又快
了一倍,霹靂般砸向那人面門。

  「好拳法!」那人低讚一聲,雙足釘在原地,身子猛的向旁一斜,趙萬鈞的
拳頭從他頰邊擦過。

  「躲的好!」趙萬鈞暴喝一聲,拳勁一擺,將餘力一引,第二招眼見便要向
那人攔腰砸下。

  這時就聽噗的一聲悶響,趙萬鈞面色大變,低頭看著胸前印著的那隻手掌,
那一拳無力再揮出去,反而向後踉踉蹌蹌退了出去,「你……你……」他連說了
兩個你字,終於沒能忍住,口中一股鮮血噴了出來,灑的胸前一片猩紅。

  那人站直身子,悠然退了半步,方才站著的地方留下一雙斧鑿般的足印,他
甩了甩手腕,譏誚道:「趙萬鈞,我說讓你三招你就信,你是昨天才開始行走江
湖的麼?一把年紀還這麼天真,真不知你是怎麼混到現在的。」

  趙萬鈞氣的雙目圓瞪,雙臂震開身旁扶過來的手掌,強行提氣便要再上前出
手,不料真氣剛一遊動,就覺經脈之中一陣火熱灼痛,胸前如遭錘擊,哇的又吐
出一口淤血,竟軟軟坐到了地上。

  「焚……焚心訣?」趙萬鈞抹去嘴邊血跡,原本盈滿怒氣的雙目竟泛起一絲
恐懼,「是……是你這怪物!」

  聽到焚心訣三字,周圍諸人都是面色一變,圍觀人群中更是接連傳出兵器出
鞘之聲。

  趙萬鈞面如金紙,顫聲道:「你……你的刀呢?」

  那人哼了一聲,道:「刀在不在,與你何干。我這人沒那麼好耐性,那姓仇
的還要縮到什麼時候?」

  那人話音剛落,突然身子一側,抬手一揮,一道烏光被他反激回去,人群中
一聲悶哼,一個瘦小漢子捂著喉頭跌跌撞撞走了出來,雙手在喉頭一陣亂抓,口
中嘶嘶吼了兩聲,猛地吐出一口紫黑膿血,倒斃在地。

  「我就知道,這種熱鬧,肯定少不了你們。哼哼,替天行道,來的好!」那
人仰頭笑道,替天行道那四個字說的譏誚無比,「藏頭露尾的孬種!還不一起出
來受死!」

  他這一聲暴喝,人群中原本幾個抽出兵器的人反而將刀劍收回鞘中,縮了回
去。

  反倒是趙萬鈞身後,一個瘦小老者沒精打采的走上前來,握住腰間七星劍柄,
慢悠悠走到了那人面前,緩緩道:「武當宋賢,請。」

  那人冷冷道:「宋賢,你是入了天道呢,還是要為仇掌門擋災?還是說,這
兩者其實是一回事?」

  宋賢下垂眉角紋絲不動,只是又說道:「請。」

  「好,就讓我再領教一次武當神功!」那人哈哈笑道,一掌推出,平平無奇
擊向宋賢胸口。

  宋賢向旁一踏,長劍連鞘揮出,卸去掌力同時,劍身凌空劃了一個圈子,兜
向那人頸側。

  同是太極劍法,宋賢施展出來與董劍鳴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劍氣凝虛欲發,
劍勢綿綿無盡,攻守法度森嚴,一招連消帶打使的毫無破綻。

  那人讚了聲好劍法,拍出兩掌阻住宋賢逼近劍氣,向後連退三步。

  宋賢也不急於追擊,劍招仍是不疾不徐,一招招緩緩向前壓迫,也不見足踏
八卦有多迅疾,卻霎時便又將那人籠罩在劍意之中。

  宋賢揮劍踏上,層層劍光化作大小銀環,緩緩向中央套攏。那人擊出的掌力
一被絞入,便被層疊無窮的劍勢消解的無影無蹤。

  那人又向後退了三步,宋賢依舊不緊不慢的跟上,無形劍氣彷彿被他手中寶
劍攏固成交錯相疊的八卦密陣,越是催動越是渾厚,劍招尚未迫近,激盪的勁風
已將那人斗笠掀起,歪歪扭扭的落到一邊。

  那人削短的亂髮散落至頸,並非常人那般烏黑,而是黑中透著隱隱的暗紅。

  這下不僅聶陽,連月兒也認出了那人是誰,緊緊握著哥哥手掌,低聲道:
「真是趙陽趙師叔,怎麼辦?」

  聶陽壓低聲音道:「既然是他,真有危險,咱們也只有動手了。」

  那暗紅赤髮在江湖上極為少見,焚心訣也算得上是獨門心法,聶陽身前那幾
人也都認了出來,搖頭道:「果然是那匹老炎狼。」

  「嘖,小的就是個瘋子,老的看來也沒改,八成是師門特色。」

  「趙陽沒帶刀,你說宋長老勝算能有幾成?」

  「沒帶刀又怎樣,既然知道是這老瘋子,有多少銀子,我也不會賣宋賢贏。
起碼得是武當四老在這兒,這賭局才有的開。」

  不覺間,那邊兩人便已過了百招有餘。除了不時送出一掌,阻一阻劍招來勢,
那名聲赫赫的炎狼趙陽,竟已在空地中退繞了大半圈。

  先前那人正要開口譏刺同伴,就聽空地中趙陽一聲長嘯,單掌推出,仍是往
宋賢劍環之中劈去。

  宋賢眉梢微動,依舊是沉腕一繞,劍氣纏旋,將趙陽掌力拖入其中。

  長嘯聲中,趙陽這次卻並沒收招,反而雙掌齊出,又是兩股掌力推入。

  宋賢雙臂一沉,面色微變,霎時間連催三道劍氣,注入身前太極內勁之中。

  趙陽沉聲一喝,雙臂一縮,又是雙掌擊出,卡嚓脆響,腳下石板被他踏的粉
碎。

  劍身恍若壓上千斤巨石,宋賢額角青筋暴起,面孔漲的通紅。若是初交手時,
宋賢內力自然足以擋下,可不知不覺被趙陽耗去了百招真氣,他本就年逾五十,
內力精純有餘後繼卻頗為不足,此刻剛猛至極的掌力洶湧而來,連他凝在身前的
劍氣也一股腦卷壓反撲,他拼出全力,才堪堪接下。

  趙陽冷哼一聲,竟又踏上半步,一口濁氣吐出同時,又是一掌印向宋賢胸前。

  宋賢抬劍便要抵擋,力道才到手腕,就覺一陣酸痛難當,竟被方纔那三招震
麻了經脈。也虧他經驗老道臨危不亂,左掌往胸前一劃,一招綿掌迎了上去。

  雙掌相交,一觸即分。

  趙陽穩如泰山站在原地,雙臂與背後肌肉外凸,連身上的衣衫都撐了起來,
站在奪目陽光之下,宛如一尊赤髮神像。

  而宋賢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雙臂垂下,握著七星劍的右掌微微顫抖,顯
然已敗。

  「多少年了,你們武當的功夫還是不思進取,你守禦天下無敵又能怎樣,我
只要輕功不爛,難不成還會被你守死?」趙陽撤掌回身,並未追擊,邁步走到趙
雨淨身邊,再次揚聲道,「姓仇的,你天風劍派邀請這麼多人過來,就是為了給
你當替死鬼麼!」

  這話將門派裹挾其中,門前的天風門人頓時按捺不住,紛紛拔劍在手,叫罵
起來。較年長一個門人怒道:「早告訴你了我們掌門現在不在,是你不信,你當
我們在場的諸位都是信口雌黃麼?」

  淨空大師在旁點頭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趙施主,仇掌門的確不在。」

  一個護在外圍的衙役戰戰兢兢開口道:「這、這位大俠,你要找的那人確實
出鎮去了,他說要去遠迎貴客,崆峒派那位長老也跟他一起。」

  趙陽挑了挑眉,笑道:「好,我去尋個地方填飽肚子,下午再來找他計較。
這次可千萬告訴他,別讓他再偷偷溜了!」

  「姓趙的!你別欺人太甚!你打傷這麼多人,想就這麼算了不成?」

  趙陽冷哼一聲,掃視一圈,道:「我說我侄女與你們掌門有仇,他們罵了一
聲騙子,連問也不問就拔劍動手,我要是武功差些,是不是活該被你們砍成肉醬?
後面這幾個主動找我討教的,難道還想要我賠些治傷養病的銀子?」

  他轉臉看向圍觀眾人,高聲道:「我知道你們裡面就有不少天道的雜碎,趕
緊回去通報你們主子,趙陽來了,就在這鎮上等著。過時不候!」他過去拉住趙
雨淨,笑道,「侄女,咱們走。」

  「不能走!」喊出這一聲的,卻是劉悝。

  他拔出了腰刀,認真的盯著轉過身來的趙陽,大聲道:「於鬧市鬥毆傷人,
按律,少說也要杖責三十。我不管你是什麼人,跟我往衙門走一趟!」

  聶陽心中一驚,知道情勢不妙,上一代的前輩與公門過節極大,一言不合,
後果不堪設想。

  果然,趙陽凌厲雙目緊緊盯住劉悝身上的黑紅差服,冷笑道:「又是天道哄
來的六扇門狗腿子麼?我近年很少殺人,你可別自尋死路。」

  劉悝不閃不避,迎著他的視線道:「我不懂你說的天道是什麼,若是指天理
公道,那在我這裡就是我朝律法,你當街傷人,驚嚇百姓,我身為順峰鎮捕頭,
豈能看你揚長而去!武功高了就可以隨意傷人,那還要衙門官差作甚!」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捕快抖抖嗦嗦躲在劉悝身後,扯了扯他道:「小劉啊,
這事兒……這事兒就算了吧,咱們還是按江湖械鬥上報得了。」

  「不行!」劉悝怒氣沖沖道,「張頭兒,咱們守著鎮上這些年,連小偷小摸
都快絕了,鄉里平安,四下無事。自從這幫江湖草莽來了,暗地裡的命案出了不
知多少起,尋常百姓吃了虧,忌憚他們武藝高強,連報官也不敢。今天他們開了
光天化日之下鬥毆的頭,明天就敢眾目睽睽之下殺人!咱們那些鄰里街坊,豈不
是要被嚇破了膽!他們要按江湖規矩來,可以,但我也要讓他們知道,那是違法
的事!」

  趙陽突道:「小捕頭,譚凌山是你什麼人?」

  劉悝一挺脖頸,大聲道:「譚大人不是我什麼人,只是我一生的榜樣而已!」

  「好!」趙陽左臂一甩,一股掌力擊出,喀的一聲,將七尺外的石雕震碎一
塊,「既然如此,你來吧!」

  聶陽正想設法阻止,就聽圍觀人群之外有人大聲道:「住手!」

  跟著,人群緩緩分開一條大道,一個金冠束髮,身著軟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
了過來,仇隋與崆峒斷空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一個似是天風劍派門人的青年
正緊跟在仇隋身邊,竊竊私語著指向趙雨淨。

  「你是此鎮捕頭?」濃眉之下,豹目一掃,來人直接問道,並未看向其餘江
湖高手。

  劉悝收起腰刀,恭敬道:「正是,您是?」

  「北嚴侯帳下燕騎營副統領,程定。這是我的腰牌。」

  「見過程大人!」一眾衙役捕快,齊齊施禮。

  程定緊跟著道:「你們也應該已經聽說了,此件大案,由北嚴侯府全權督辦,
即刻起,此鎮公門事務,暫由本將接管。」

  「是。」

  「特事特辦,此案未結期間,凡不涉及本鎮百姓,僅與江湖中人有關之事,
暫不按律辦理。你們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看護好無辜百姓,二,盡快將這件大
案了結。傳話下去,今日申時,本鎮所有公門中人,到鎮東八里外的營地集合。
我在那邊候著。」

  劉悝深深吸了口氣,咬牙道:「是。」

  「去吧,此處交給本將處理便是。」程定擺了擺手,不再多言,大步走到聶
宅門前,低聲與門前幾位武林高手交談起來。

  這時,仇隋穿過人群走上前來,抱拳一禮,微笑道:「在下仇隋,天風劍派
代掌門。不知哪位與在下有仇,可否出來一見?」

  趙陽原本將趙雨淨擋在身後,此刻聞言,稍稍讓開了一些。

  趙雨淨恨恨抬眼望了過去,跟著面上一僵,秀美雙眸盈滿說不出的驚訝之色,
她抬手指著仇隋,顫聲道:「你……你怎麼會是仇隋?不對……你、你不是!仇
隋呢?仇隋呢?」


===================================
乳硬助性 第八十五章

                (一)

  聽完後,慕青蓮又一次問道:「按說你父親也行走江湖多年,不該如此毫無
戒心的讓生人上車才對。當時真的沒有什麼異常麼?」

  「那人右手豎著拇指,握拳向上,另一手舉著個牌子,寫著『搭車去西藏』。
我爹說這叫什麼什麼青年,挺可憐的,就讓他上車了。」

                (二)

  「對了!」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爹、我爹剛見到邢
碎影的時候,足足愣了半天,我娘還問了他一句,他支吾著搪塞過去,後來還偷
偷追問邢碎影究竟姓什麼,父母何人,是否娶親,有沒有意中人,對斷袖分桃的
典故有什麼看法,更欣賞董賢還是韓子高?」

  「呃……」

                (三)

  「嗯,有點事不得不向你請教一二。」聶陽與他一同往正門走去,斟酌了一
下,問道,「劉兄,從鎮上西南出去,有什麼地方,適合做讓初次來到這邊的人
也不難找到的約會地點?」

  「是來見網友的吧,那邊有個快捷酒店,挺好找的。」

                (四)

  「這地方變成鬼山之後,平常人可絕不敢來。」劉悝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一
邊的濕土草窩,那半軟黃泥上,留著一個踏偏了的明顯足印,「多半,這就是你
們要找的……」

  那足印約莫一尺有餘,半尺寬闊,數寸見深。

  「嗯……你們要找的是野人、雪怪還是史萊克?」

                (五)

  四人向那個方向追了一段,又發現了一隻鞋子,繡著粉色蓮花的白底緞面上
染著血痕,鞋跟那頭更是染上了一片鮮紅。

  劉悝端詳一陣,道:「莫非是在這裡來了大姨媽?」

                (六)

  「花。吶,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說不定這個字就是兇手的身份,你能想到
什麼,趕緊告訴我,我這就去把他捉拿歸案。」

  「花……花公子?」

                (七)

  趙陽原本將趙雨淨擋在身後,此刻聞言,稍稍讓開了一些。

  趙雨淨恨恨抬眼望了過去,跟著面上一僵,秀美雙眸盈滿說不出的驚訝之色,
她抬手指著仇隋,顫聲道:「你……你怎麼會是仇隋?不對……你、你不是!你
……你在哪兒整的容?能介紹給我削削下巴麼?」

                (八)

  「這次的標題怎麼看這感覺這麼彆扭呢……」

  「啊?」

  「你說是不是把二三個字對調一下位置更好?」
2014-3-7 15: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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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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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天道仇勤

  仇隋聞言,抬臂止住兩旁喧鬧之聲,微微一笑,柔聲道:「這位姑娘,你既
然口口聲聲說是在下的親戚,又與在下有血海深仇,怎麼會連樣子也記不清呢?」

  趙雨淨面上一片慘白,沒了血色的薄軟雙唇不住顫抖,聲音猶如被撥亂的琴
弦,說不出的茫然無措,「我……我明明記得,仇隋……不是這副樣子……」她
盯著仇隋雙目,突然覺得渾身一陣惡寒,情不自禁抱住雙臂,喃喃道,「怎麼會
……這樣?」

  「姑娘莫慌,你不妨先告訴我,你與我是什麼親戚,冒充我的那人,又是什
麼樣子。這麼多名門正派的大俠在此,必定會給你個交代。」仇隋走近兩步,全
無防範的站在趙陽身側,雙手扶上趙雨淨肩頭,好似個親切大哥一樣柔聲問道。

  趙雨淨不安的向後退了半步,顫聲道:「葛……葛婉玉是我的嫂子。」

  仇隋微微皺眉,道:「你……是我那表妹的小姑?你們不是兩家人一起隱居
多年了麼。怎麼還會惹上事端?算起來,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大哥,你把一切都告
訴我,我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趙雨淨戒備的向後又退了半步,道:「沒什麼好說的,那人說自己叫仇隋,
還有個名字叫邢碎影,他一來,就……就姦殺了我嫂子的娘親葛鳳,也就是你的
養母。我們兩家上下十幾口人,被他害死的乾乾淨淨!你是仇隋!那他是誰!他
為什麼知道仇家的事?」

  仇隋歎了口氣,悲憫的望著趙雨淨,搖頭道:「那人冒充是我,難道我母親
也會認不出麼?」

  趙雨淨身子一震,喃喃道:「他……從一動手就第一個制住了她,到死……
也沒讓她開過一次口。可、可他冒充你有什麼用?」

  仇隋淡淡道:「仇家的事情,只要肯查,多少能瞭解一二。他冒充在下,多
半就是為了栽贓嫁禍,趙姑娘,你活著出來指證,難不成是那人良心發現麼?」
他一拂衣袖,朗聲道,「你說的那人,不久前已經來了鎮上,恰好被在下當場格
殺,那人與我確實有幾分相似,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他多半是要借你的口散播對
在下不利的謠言,之後在你出面對證之前,將你殺人滅口。此人用心如此歹毒,
也不知與我到底有何血海深仇。」

  趙雨淨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他……
他已經死了?」

  仇隋柔聲道:「不錯,趙姑娘你也可以安心了,邢碎影已死,也有不少仇人
來認過屍體,他的確已惡貫滿盈,不可能再傷及他人了。如此說來,我還親手報
了母親的大仇,果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彷彿承受不了這如此巨大的變故,趙雨淨再度後退半步,突然一個踉蹌便要
坐倒在地,幸好趙陽長臂一攬,將她摟在身邊,她鼻翼抽了幾抽,圓睜的雙目忽
的落下兩行清淚,明明是大仇得報,那張嬌美顏面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悅或是哀傷,
就像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垂淚一般。

  仇隋背負雙手,微微昂首看向趙陽,微笑道:「炎狼趙陽,久仰久仰。」

  趙陽扶住趙雨淨,也不看他,口中道:「炎狼與那柄滅魂刀都已姓宮,我只
是趙陽。不必客套,既然是我這侄女認錯了人,傷了你的門人弟子,就是我的不
是。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仇隋微笑道:「那不知趙兄打算如何給在下一個交代?」

  趙陽讓趙雨淨站穩,自己錯開兩步站定,雙手背在背後,笑道:「他們一人
中了我一掌,一共七掌。你只管照我身上還回來,我絕不還手,也絕不運功抵抗。
你要是把我拍死,也不必你費心收屍。」

  不還手倒也罷了,不運功抵抗,就算是學了三年兩載內功的毛頭小子,打對
了地方也必定能要了隨便什麼人的命。趙陽這一句撂下,與用命相抵也沒什麼分
別。

  可看他面上神色,簡直是氣定神閒,好似交出去的其實是別人的命一樣。

  趙萬鈞在門口石階上怒道:「仇掌門,不要輕信此人,這小人根本不講江湖
規矩,你要是大意,小心反被他殺了!」

  趙陽側頭望他一眼,冷笑道:「你這種一身橫肉練進腦殼裡的蠢材,也配提
醒仇掌門這種聰明人?」

  仇隋也不理會他話中隱含的譏誚之意,信步走到趙陽身前半尺,抬起左掌,
道:「我雖苦修劍法多年,掌力卻也不至於落入三流,趙兄,你當真要白白吃我
七掌?」

  趙陽哈哈一笑,挺起胸膛,道:「你只管來就是。只是萬一不夠七掌你就拍
死了我,可不許向旁人找還。」

  仇隋斂去笑容,抿緊雙唇,環視了一下四周,跟著又看了一遍,接著微微一
笑,緩緩伸出左掌,啪的在趙陽胸口拍了一下。

  這一下就算是打蚊子也嫌太輕,門前諸人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圍觀眾人也是
一陣抽氣之聲。

  那幾個天風劍派門人本還以為掌門這是有自信不必七掌,所以出手試探,互
望了一眼,並沒開口。

  豈知仇隋面帶微笑,竟就此沒有停手,連著這般輕輕拍了七下,跟著收掌退
開,抱拳道:「趙兄果然是條漢子,今日之事,從此一筆勾銷。」

  趙陽唇角微勾,道:「仇掌門好大的氣量。趙某自愧不如。」

  仇隋緩緩向後退開,左右望了一眼,淡淡道:「不敢,趙兄肯為遠房族侄單
槍匹馬來面對這麼多名門高手,在下才是好生佩服。」

  趙陽也不跟他多做客套,大步走到趙雨淨身邊,一把拉起的她的手,笑道:
「侄女,不用這麼喪氣,江湖上的事兒,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咱們再好好查查。
別慌。」

  趙雨淨面色慘然,扶著趙陽的手臂才勉強站穩。

  仇隋在旁道:「趙姑娘,要不要先進屋裡休息一下,邢碎影的人頭在下還保
管著,你若想看看,我一會兒叫人拿給你。」

  趙雨淨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趙陽,跟著盯著仇隋看了一會兒,又
搖了搖頭,道:「不必,我跟叔叔先走了,不敢再勞煩仇掌門。」

  趙陽扶好趙雨淨,邁步就往街心走去,身後幾人嚷嚷道:「掌門!不能讓他
就這麼走了!」

  仇隋抬臂下壓,讓眾人安靜下來,凌厲的目光在那幾人身上一轉,道:「你
們誰要想去攔下他,只管過去。只要不打著我天風劍派的旗號,我絕不阻攔。」

  那些人這才忍耐下來,咬牙切齒的去扶起了倒地諸人。

  仇隋望著趙陽壯碩的背影從人群中央走遠,左掌似握非握的捏了一捏,轉身
帶著笑臉把一眾高手往院內送去。

  給仇隋通風報信的那個門人看眾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湊到仇隋身邊,
語氣中隱隱帶著怒意,低聲道:「仇掌門,趙陽這人不出手還好,出手便是咱們
的心腹大患,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您怎麼……怎麼就這麼白白錯過了呢!」

  那人口中雖稱著掌門,口吻卻沒絲毫尊敬之意,倒像是在監視仇隋所作所為
一般。

  仇隋與他一起轉身往門內走去,張開左手在他面頰上蹭了一下,冷冷道:
「你真以為我方才能殺得了他?」

  那人楞了一下,低聲道:「那是……冷汗?」

  仇隋哼了一聲,在門內影壁的陰影下緩緩道:「你真當他是單槍匹馬殺來的
麼。莫要忘了,現今的江南,是什麼人的地頭。」

  「你是說……周圍那些人裡?」

  仇隋深深吸了口氣,再輕輕吐出,跟著回頭望了一眼門外的空地,笑道:
「看來,該來的人,也來得差不多了。」

  門外的那片空地頃刻間便已不剩下幾人,只留下幾個捕快保持著警惕巡視著
兩邊街角。

  聶陽一直看到最後,人群散去時,他也跟著退到了巷子另一端。

  月兒等到旁人離開,才低聲問道:「哥,咱們要不要去見趙師叔?」

  「你說呢?」聶陽察覺到妹妹口氣有些猶豫,反問道。

  月兒搖了搖頭,道:「趙師叔鬧了這麼一場,肯定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力,咱們要是過去與他會合,今後行事多有不便,還是再等等吧。」

  她嘴上這麼說道,心中想的卻是遠遠躲開那趙雨淨,免得哥哥顧忌兄妹關係,
一有了另外選擇就對她退避三舍。

  聶陽與這位師叔並未打過什麼交道,聽師父提起也不太多,聽妹妹這麼說,
也就不再多言,帶著她先往劉家那邊退去。心中尋思是否應該到了夜深人靜的時
候去和趙陽見上一面,看剛才他的舉手投足,一定有幫手就在一旁,或者有什麼
後著隱而未發,否則,環伺在周圍的天道部下絕不會犧牲一人還肯善罷甘休。

  仇隋那輕描淡寫的七掌拍罷,實際則是背後的兩股勢力隱隱交鋒了一次。

  宋賢身份也頗有嫌疑,他一來是殷亭曉的直系前輩,殷亭曉已入天道,是慕
容極親口所說,二來,他下場挑戰的時機太過巧合,不論怎麼想,也像是和天道
有關,今後還得加倍留心此人才行。

  回到劉家後門,孫絕凡正等在那邊,見聶陽回來,她閃開門口,讓他開門進
去,自己跟在後面。

  院裡只有一個矮小僕婦在一下下的掃地,看他們回來,立刻跟進屋中,將晾
好開水的銅壺拎到桌上。聶陽在旁看那僕婦忙裡忙外,視線一直未曾離開。

  三人都忙了大半個上午,一人連喝了兩杯水,才舒了口氣。

  那僕婦回到院中掃地,並未走遠,孫絕凡隔窗瞄了她一眼,向聶陽使了個眼
色,聶陽若有所思的微微一笑,道:「不礙事,咱們只管說咱們的就是。」

  聶陽先把他們看到的事情告訴了孫絕凡,提醒她回去後多加留心,畢竟早年
那場動亂,前如意樓主風絕塵可以說是天道的頭號大敵,孫絕凡作為她的師妹,
也有受到牽連的可能。

  孫絕凡依舊一副不把自己安危放在心上的模樣,只是點了點頭,就轉而說道
:「我問過了,姐妹們仔細回想了一下,還真見到過貌似花可衣的人。」

  「在哪兒?」

  「鬼山。」孫絕凡略一猶豫,道,「她們那天在邢碎影的屍首上洩憤一番後,
心中感激,想要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當時她們的情緒本就正有些激昂,恰好
過午有一群江湖豪客想要強登遊仙峰。有三個姐妹跟著去了。她們記得,去的那
群人裡,有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看起來極為眼熟,她們本以為是花可衣,但那個
女子沒來向她們招呼,她們也就以為只是人有相似,並未在意。」

  「然後呢?那女子後來去哪兒了?」

  「他們在山腰就遭伏擊,稀里糊塗就死了一小半,那三個姐妹功夫並不太好,
又有一個受了傷,就與其他打算退下來的人一起下山了。出於江湖道義,他們在
山腳等了小半個時辰,最後……」她頓了一頓,道,「只等到一個渾身是血的青
年劍客,那人喉嚨已被割斷,費盡力氣,才在死前寫下一個鬼字。至於那個女子,
她們以為已經死在了山上。你說呢?」

  聶陽搖了搖頭,道:「如果那真是花可衣,她就不會死在山上。鬼煞背後的
僱主八成就是仇隋,仇隋現在身處明面,暗地裡的操作,很可能都是由花可衣代
勞。她上到山上,必定平安無事。」

  「我始終覺得……這事有些蹊蹺。」孫絕凡沉吟道,「以我對花可衣的瞭解,
這人城府有餘,心機不足,叫她保守秘密幫些小忙自然是手到擒來,可要是代替
仇隋指使鬼煞,操作這麼大的一個龐雜局面,她縱然有心,也是無力。」

  「那你的意思是?」

  孫絕凡緩緩道:「我想,仇隋的身邊,一定至少還有一個心腹。我思來想去,
最可能的人,是龍十九。」

  聶陽雙眼一亮,若有所思,月兒在旁奇道:「不可能吧?她一來是田爺家裡
的食客,二來一直傳說她與邢碎影有深仇大恨,為了他毀的自己滿臉傷疤,不以
本來面目見人。這兩人怎麼會是一路……」

  聶陽拍了拍月兒手臂,緩緩道:「孫前輩說的不無道理。仔細想想,仇隋一
向喜歡讓自己的親信偽裝成仇人藉以潛伏到對手當中,花可衣不就是個現成的例
子。所以龍十九與他有仇這種傳聞,很可能反而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他目光轉動,一邊仔細考慮,一邊緩緩說道:「王盛威王總鏢頭的事若是龍
十九所為,那吳延的本事,其實遠不及龍十九,我在洗翎園見到的那些人頭模子,
多半也是龍十九的東西,這麼看,牽涉進這件事的人中,也只有龍十九一人,可
以做到改扮成他人幾乎不漏破綻。」

  「按咱們的推測,仇隋想要做成計劃的事,一個易容高手的幫助絕對必不可
少。」孫絕凡接過話頭,道,「而合適的人選,唯有龍十九一人。只不過……從
年紀上看,這兩人的關係還是有些令人費解。」

  月兒緊鎖眉頭,一臉迷惑不解的問道:「那……你們的意思,上山的那個女
子不一定就是花可衣,也有可能是易容成她的龍十九?」

  「不可能。」一個清脆嬌嫩的少女聲音突然從窗外傳入,隨著這聲音進來的,
卻是方才為眾人倒水的那個矮小僕婦,她一臉蠟黃,一雙眼睛卻烏溜溜的極為靈
動,「龍十九的確是邢……阿不,是仇隋的最大心腹,但你們說的那天上山的女
人,卻一定不是她。因為龍十九六天之前,人還在羅仙郡過了一晚。」

  孫絕凡與月兒面色登時一變,唯有聶陽反而笑了起來,聲音也輕快了許多,
「果然是你,我還想你打算在外面聽上多久才肯現身呢。」

  月兒也反應過來這聲音是誰,勉強笑道:「盼情妹子,你、你怎麼成了這麼
一副樣子。」

  聶陽微微皺眉道:「芊芊跟來了麼?」

  雲盼情點了點頭,大概是手法與龍十九還有些許差距,這張臉仔細看起來還
有些明顯的木然之色,她歪頭看著聶陽,輕笑道:「留下那幾個沒一個不擔心你
的,芊芊姐最幫的上忙,就順水推舟追過來了,在咱們約好的地方和慕容極匯合
到一起,後來與我碰上的。話說,聶大哥,你怎麼看出我的破綻的?芊芊姐可是
足足照著這婆子幫我弄了一上午呢。不笑不說話的話,我也看不出什麼區別呀。」

  聶陽隨手一指她手上的掃帚,道:「這婆子我昨天才見過,一天的功夫,怎
麼會從左撇子變成右撇子?再說,這麼個乾巴巴的中年婦人,怎麼會有你這樣一
雙眼睛。」他故意抬手比了比雲盼情的頭頂,說笑道,「既然是易容改扮,能扮
成這麼矮小女子的人可不多。」

  雲盼情橫了他一眼,作勢挺了挺背,頂高了幾寸,道:「當真這樣就看出來
了?」

  看她雙眼滿是認真,聶陽繃不住臉,撲哧笑了出來,道:「當然不光如此,
我們來劉家那天,門口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姑娘,就是你吧。那次芊芊可沒給你費
多少心思,我一看就覺得是你。」

  雲盼情抿了抿嘴,背過身去,彎腰雙手蒙在臉上,用力摳了起來,過了一會
兒,坐直扭回身子,將一片軟塌塌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邊,呼的出了口氣,
露出的卻還不是本來面目,而是一張清秀討喜的陌生面孔,「換成這張臉,就輕
松多了。臉上那麼一堆東西,連說話都嫌費勁。」

  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技巧,看到的三人還是小小吃了一驚。

  雲盼情換了裝扮,喝了口水潤了潤喉,便把與聶陽失散後的種種一五一十講
了出來。

  聶陽一段段聽來,聽得心驚肉跳,連月兒也忍不住擔心的多問了幾句。

  而把所有的推測兩相印證之下,雲盼情也是頗為驚訝,道:「我還道仇隋與
你母親有一段愛戀情史,沒曾想竟可能是……是他姐姐。這麼說來,倒也算是極
為親密之人,畢竟若是這些推測全都屬實,那可就是他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

  她望著聶陽,猜到他不願正視這段親緣,眼珠一轉,立刻道:「對了,聶大
哥,你怎麼不去羅仙郡找我們匯合,反倒先去了仇家的老宅子?你這算是誆我們
麼?」

  聶陽尷尬一笑,頷首道:「我的確是不想再把你們牽扯進來。即便你們已經
來了,我也還是這樣想。只不過現在仇隋並不單單是我的仇人,他的背後,天道
一定也在算計什麼,慕容極他們若要動手,我也沒有立場阻攔。我只希望諸事真
相大白之時,仇隋的性命能由我親手來取。」

  雲盼情唔了一聲,喝了口水,道:「聶大哥,這事已經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控
制的了,慕容極原本打算照原定計劃幫你報仇,可你知不知道,順峰鎮現在對峙
的情形已經遠超孔雀郡那時。」

  她伸出手掌,白嫩小手也易容的有些發黃,她五指張開,緩緩道:「先說我
知道的如意樓這邊的情形,不算今天才到鎮上的幫手趙陽,只算如意樓屬下,比
慕容極地位更高的,鎮裡鎮外就已經到了五人。」

  「這五人中,有一個你必定聽過。」雲盼情帶著有些崇拜的眼神道,「她現
在是如意樓南三堂的總管,幾年前,卻還是名動武林,黑道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
女神捕。」

  聶陽與孫絕凡都是面露驚訝之色,月兒則直接失聲道:「你說的是威鎮西南
的玉若嫣?她……她不是犯了大案,被鎮南王府動用十餘名高手追捕收押了麼?」

  雲盼情笑嘻嘻的說道:「慕容極總不會騙我,他說那玉總管就是那個玉若嫣,
到時見了面如果不是,我一定和他沒完。我最仰慕的人除了燕師姐,就是這個威
風凜凜的女捕頭。譚凌山死後,六扇門高手無人能出其右,我都沒想到,她竟然
偷偷在如意樓做了總管。」

  此後話題漸漸扯遠,聶陽語調也輕鬆了許多。聽雲盼情所說,他們猜出聶陽
兄妹打算獨自前來的時候本就要過來,無奈趙雨淨一時失去了行蹤,不得不先讓
慕容極聯絡樓內弟兄尋人,也不知怎麼,找到的時候,趙雨淨已經和趙陽同行。
慕容極對趙陽十分放心,也就沒有貿然現身,只是透過部下讓趙陽知道如意樓已
經插手此事,一定會對他盡力協助。

  「趙師叔真的和趙姑娘是親戚?這也太巧了。」月兒有些不安的問道,畢竟
趙雨淨若真的是狼魂前輩的侄女,於情於理,便都不能算是外人,這自然叫她有
些不快。

  雲盼情頗瞭解她的心思,立刻便笑道:「不是不是,趙前輩向慕容極提過,
那只是權宜之計,方便他動手而已。不管往上追幾代,也是同姓不同宗。」

  孫絕凡歇了一會兒,將所有訊息細細聽完,之後的閒事與她無關,她也就起
身告辭。

  看她走後,聶陽才問道:「慕容極他們現在在何處落腳?你怎麼自己先過來
了?」

  「有芊芊姐幫忙,大家就在孫前輩去找人的那家客棧住著,趙前輩應該也會
帶著趙姑娘去那邊找地方,慕容極說,前幾天派了不少人摸底,鎮上現在能確定
是天道中人的,已有三十多個。」她環視了一圈,笑道,「不過你這次的眼光很
好,這兩天他們查了個底朝天,也查不出劉捕頭有什麼可疑,你還真是選對了地
方。」

  她頓了一頓,接著道:「他們要藉著易容之便隱藏形跡,你在鎮上早就被盯
上,與你隨意接觸,容易被對方發覺,只好先想方設法把我弄進來找你咯。畢竟
仇隋今非昔比,他們也怕你壓力太大做出什麼冒失行為。而且……」她看了一眼
月兒,目光突然顯得有些扭捏,連話音都變小了許多,「慕容極擔心趙雨淨沒跟
著你,你身體會出什麼岔子,我來探清路後,如果需要,芊芊姐也會盡快設法混
進來。」

  「不必,」月兒立刻斬釘截鐵說道,挽住聶陽手臂,道,「有我在哥哥身邊,
怎麼會有事。田姑娘身無武功,還是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吧。她那麼擅長易容,
正好留在那邊幫忙。」

  雲盼情只得苦笑道:「月兒姐姐說得有理,我過會兒就去告訴他們。」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拍了拍月兒手背,叮囑道:「盼情,你也叫他們不要因
為易容就麻痺大意,龍十九已在鎮上的話,師徒鬥技,芊芊多半略遜一籌,千萬
要多加小心。」

  「成,你們好好歇著吧,我得趕緊去弄好那張臉,然後抓緊練練左手,你都
能看出破綻,那劉捕頭眼睛那麼毒,我可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過去。」雲盼情拿起
剛才摘下的那片東西,笑嘻嘻的走向門口,臨出門前,轉身道,「對了,芊芊姐
叫我千萬記得告訴你,她到了這兒的消息你可不能告訴她爹。」

  「好吧,我暫且幫她瞞住田爺。」

  看著雲盼情換回僕婦面孔,裝出弓腰駝背的樣子,步履虛浮的走到院中接著
掃地,聶陽輕輕吐了口氣,心中一直矛盾的緊繃情緒,終歸還是隨著他們到來的
消息放鬆了大半。

  只盼一切事了之前,這些一直幫助他的人莫要受到什麼傷害,否則他一定會
抱憾終生。

  經過與雲盼情的一番詳談,仇隋身邊的親信之中,龍十九反而是遠比花可衣
更加重要的臂膀。可正如雲盼情所說,龍十九易容功夫精妙絕倫,自身又並無武
功,藏身在平常人群之中,根本無跡可尋。大膽些猜測的話,保不準這些天聶家
老宅進進出出的僕人丫鬟之中,就有這個遠比那些武林高手可怕的多的女人。

  深一步想,恐怕仇隋就是對她信心十足,才會放膽走入明處,就算他有什麼
不測,一直隱在暗處的她也能將一切繼續推動下去。

  月兒看他正在苦苦思索,也不敢打擾,就只是托著雙頰,怔怔望著他的側臉,
一雙秀目忽而柔情滿溢,忽而妒意閃現,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聶陽此前一直將全副精神放在仇隋身上,聽雲盼情一番話後,才試圖把視線
擴大到以仇隋為中心的漩渦之外。

  此前一直沒有太過在意的那六百萬兩巨案,此刻沒來由的浮上心頭。從一開
始,這件案子就一直若隱若現的纏繞在他身周。

  這筆官銀數額巨大,銷贓都極為困難,為何會選這麼一批棘手的東西下手?

  為了姑且逃避仇隋這邊毫無頭緒的紛亂思路,他索性從最初仔細梳理起來。
而隨之升起的,卻是一陣陣疑惑。

  從知曉的種種痕跡和線索不難推斷,這件稅銀大案,是在邢碎影的策劃下,
由以顧不可、王落梅、趙玉笛為首的摧花盟眾人犯下。而按照摧花盟落網的淫賊
交代,那六百萬兩銀子,只有極小一部分用作這個鬆散組織的開銷用度,其餘的
部分,一直都下落不明,當時負責運送的那批人,在之後一次次行動中一個個死
掉,沒留下一個活口。

  主使者中,趙玉笛是個徹頭徹尾的傀儡,顧不可、王落梅與邢碎影都是天道
中人。也就是說,這案子根本就是天道所為。天道前些年重現江湖,早已變成了
一個神秘莫測的龐大組織,即便是江南與如意樓那數年的明爭暗鬥最終未能得勝,
展現出的可怕實力卻並未從根本上得到動搖。

  尤其是官府和六扇門,滲透了不知多少天道的勢力,這麼一想,也只有天道
能無聲無息的策劃出這樣一場驚達天聽的劫案,並順利藏匿贓物。

  邢碎影一直仰仗著天道躲避追殺,那麼,天道要他去做某些事的時候,他也
不能陽奉陰違,這種彼此利用的關係,絕不可能有一方毫無付出。

  如此說來……聶陽心神一震,猛然想到,莫非,這一切並不是仇隋主謀,而
是天道?仇隋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藉著這件事,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

  慕容極曾向他提到過江南大亂那些年與天道有關的幾件大事,所圖謀的,或
是一方門派,或是高手人才,不論威逼利誘還是苦心佈局,都是為了擴張勢力,
與此次的案子截然不同。

  但吃慣了甜的,不代表不會偶爾吃頓辣子。

  聶陽撐住額頭,沉下心來,仇隋的目的顯而易見,六百萬兩銀子的線索出現
在順峰鎮,聶陽便不得不來,月兒少不了也要現身。那天道呢?讓這些銀子出現,
對他們能有什麼好處?

  此地緊鄰如意樓內三堂盤踞之地,若是想要再來一場決戰,順峰鎮無疑是個
糟糕透頂的場所。

  仇隋放出風聲極早,匯聚來的江湖人士魚龍混雜,如此多的耳目聚集一處,
絕不是拉攏人才的好機會。

  若是想藉機暗殺異己,這些時日有的是機會動手,可那些有頭有臉的高手並
未有人遇襲身亡,反倒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毛賊橫屍了不知多少。

  越想越是迷惑,聶陽皺了皺眉,突然想到此前碰到的顧不可,他那一副欲言
又止的模樣,「顧不可……」

  月兒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不禁問道:「哥,顧不可怎麼了?」

  「他那次說要找慕容極,有要緊的事情要說,對麼?」

  月兒楞了一下,點頭道:「是啊,不過那人可是天道走狗,誰知道是何居心。」

  聶陽躊躇片刻,驟然起身出門,看了看四下無人,匆匆走到院中雲盼情身邊,
低聲道:「盼情,幫我告訴慕容極,我想盡快見他一面。」

  大概是看他神情嚴肅,雲盼情當即道:「好,一會兒我去買菜,捎信讓慕容
極盡快想辦法混進來。實在不行,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讓他留心些從後門進來
找你。有你我接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好,先這麼安排。你快去快回,回來後幫我看住月兒,我要出去找一個人。」

  「找誰?」雲盼情好奇問道。

  「顧不可。」

  「顧不可?」烏溜溜的眼睛登時瞪得老大,「你找他做什麼?」

  聶陽緊鎖眉心,歎道:「我總感覺,如果不找到他,咱們就一定會錯過什麼
事,那事也許與我報仇沒有太大關係,但一定非常緊要。」

  雲盼情嗯了一聲,道:「聶大哥,你也別想得太多,好好休息養好精神,等
慕容極到了,你們一起商量。」說著,她望了一眼屋門,看月兒看不到這邊,才
抬手幫聶陽揉了揉眉心,柔聲道,「大家都在,一起想辦法的話,什麼事情,一
定都能解決。」

  聶陽垂首靜靜的望著她,默然片刻,才撫了撫雲盼情的發頂,道:「謝謝。」

  「瞧你,說得這麼生分做什麼。」雲盼情輕聲笑道,在他掌下扭頭蹭了蹭他
的掌心,才轉身離開。

  既然已經準備了數日,消息傳遞的速度自然不會太慢,雲盼情去了不過兩刻
功夫,就已經順利折返,慕容極恰好白日裡有事要忙,也只能晚上再來找他。

  有雲盼情在,聶陽總算放心了許多,費了一番口舌,讓月兒留在這邊等著,
他迅速離開劉宅,往上次見到過顧不可的那家酒館走去。

  大概是趙陽光天化日下的一場大鬧所致,街上的尋常百姓比平時少了許多,
街邊攤販商館的生意也是一副慘淡光景。與其說是被趙陽嚇到,倒不如說是被提
醒了這群江湖人能帶來的只有無窮的事端。

  程定的命令所致,巡街的官差人數大減,想必是都已集合過去。

  上次還熙熙攘攘的酒館中,這次卻幾乎不見什麼酒客,只有一桌三人爛醉如
泥的趴在桌上,鼾聲震天。聶陽微微挑高草帽寬沿,匆匆掃了一眼。走近那桌,
三人都是生面孔,他猶豫一下,又往樓上找去。

  只可惜,樓上空空落落只有一個小二在百無聊賴的抹著桌子,一見他上來,
連眼睛都亮了起來,蹭蹭幾步跑了過來,還撞翻了一個凳子,「喲!客官,裡邊
請,裡邊請!」

  聶陽摸了一塊碎銀拋到小二手上,並不坐下,問道:「這用飯的點,怎麼看
不到人?」

  那小二摸了摸頭,乾笑道:「上午鎮上有江湖人打架,聽說有死有傷,官爺
下了通告,讓街坊四鄰最近都收著點過日子,生意怎麼會好。」

  聶陽擺出熟練的親切微笑,閒談般道:「那些打架的,也要喝酒吃飯不是?」

  小二一聽,臉色更苦,粗黑的眉毛幾乎擰成一股,勉強笑道:「我倒寧願他
們不來喝酒吃飯,原本樓下樓上坐了十三四桌,也都要了酒菜,可我們還沒上,
就有人叫嚷著說要趕在什麼人前面攻下鬼山,不然就丟臉什麼的,幾句話說完,
呼啦啦就都走了。後廚的大師傅才把料下了鍋,氣的腮幫子都他娘在抖,你說這
叫什麼事。」

  「又有人去闖鬼山了?」聶陽暗暗搖頭,自語般說道。

  那小二撇了撇嘴,道:「咱們要命,架不住那些好漢不要命。一個個都覺得
面子名聲最為要緊,一波波趕去送死,我就沒見有幾個回來的。」

  聶陽凝神一想,心中猜疑,莫不是有人在暗中煽動,叫這些江湖豪客分批順
次送死?去找馮瑤箏屍身的時候,不是發現那邊的小道只要山上有人接應便可以
方便的上下麼?如此看來,即使每次都是同樣的人來煽動,或者半截裝作膽怯下
山,或者上山後從另一邊下去繞上一圈,怎樣也不妨礙下次依樣畫葫蘆。

  他將這消息暗暗記在心裡,準備晚上告知慕容極,雖說天道如此大費周章絕
不可能只為了除掉這些小角色,但既然事有蹊蹺,就不可不防。

  「對了,小哥,三天前有個大概這麼高的中年漢子,臉龐頗為清瘦,鬍子拉
碴有些邋遢,喝的醉醺醺的,你有沒有印象?」聶陽四下掃了一眼,抬手比劃著
問道。

  那小二頗為伶俐,偏頭想了片刻,道:「您這麼一問,我好像有點印象,那
人足足喝了好幾天,連身上的那把劍都押給了我們老闆。不過就你說的那天晚上,
他就走了。」

  「走了?」聶陽失望的歎了口氣,不抱期待的問道,「那你知道他往哪兒去
了麼?」

  不料那小二撓了撓頭,道:「他好像醉醺醺的說要去翼州。不過看他那一副
醉貓樣子,也不知道出不出得去鎮子。」

  聶陽向那小二道了聲謝,又額外給了他幾個銅錢,匆匆走下樓來,壓了壓帽
簷,沿著街道往翼州方向走去。

  可這樣找去,難不成一路找到翼州麼?聶陽越想腳下越慢,最後忍不住靠到
了路邊,想要閉上眼睛讓思緒暫且放鬆一下。

  這麼一側,卻突然發現,遠處一個身影有些慌張的躲到了一處屋角之後。

  如此拙劣的盯梢本事,不像是天道所為,那會是什麼人?聶陽略一思索,轉
身便走。

  過了一個巷口,下一個小道頗為寂靜,內裡沒有幾扇門,他轉身便往裡面走
去,腳下加快,頃刻便到了另一端的轉角,他閃身一拐,餘光一掃,果然那人已
經追了過來,也跟著加快了腳程。

  聶陽轉身站定,力運週身,退開半步拉開架勢做好了出手準備。

  那人果然不是什麼跟蹤高手,匆匆忙忙轉過拐角,竟險些一頭撞進聶陽懷裡。
聶陽本就連日處於心神緊繃的狀態,此刻戒備心起,自然毫不猶豫的一掌推出。

  那人武功倒也不弱,慌張之下仍急向後仰,嗆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寒光閃
閃的長劍,自下方斜撩上來。這應變雖然極快,出手卻毫無後路,一副搏命打法。

  聶陽心中一驚,用作試探的掌力一收,向後縱開數尺,凝神看去,不禁驚道
:「王兄?」

  那雙眼赤紅,恨不得將聶陽一口咬死般的劍客,竟是前日還一道上了一遭游
仙峰的王凝山!

  「誰是你的王兄!姓聶的!說!你把我妻子弄到哪裡去了!」王凝山神情近
乎發狂,連劍招也狂亂無章。

  凝玉莊武功講究夫妻合力,招數間男女司職分明,男攻女守,極為默契。此
刻沒了李玉虹從旁守禦,他的劍法全然和拚命無異,一眼望去,儘是破綻。

  可聶陽一頭霧水,只好勉強縱躍閃躲,沉聲道:「王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上次一別,我再沒見過尊夫人!」

  王凝山劍勢稍稍一頓,旋即怒道:「呸!我親眼見到還能有假!我與你同行
了大半天,難不成連你的模樣也認不清楚麼!」這一句出口,手中刷刷連出七劍,
劍劍指向聶陽要害,殺氣逼人絕非作偽。

  聶陽也有些惱怒,雙臂一振影返勁力遞出,輕而易舉將攻來劍招移向兩旁,
口中道:「遊仙峰上一別,我就再沒見過你二人。」

  「謊話連篇!」王凝山怒道,「算我瞎了眼!今日你若不告訴我玉虹的下落,
休怪我劍下無情!」

  先是祁玉琳,又是李玉虹,凝玉莊這麼個與世無爭的門派怎麼也會捲入到這
漩渦之中?聶陽心中生疑,雖然隱隱猜到和他們的雙修內功有關,但論奪人內力
九轉邪功遠勝凝玉功,仇隋為何會對他們下手?

  難道又是天道?

  他心中思慮雖快,手上招數更快,這狹窄小道不便輾轉騰挪,王凝山又攻的
極為猛烈,他只守不攻,不覺便已被逼退數丈。

  「既然如此,得罪了!」聶陽不願再拖下去,免得節外生枝,瞅準王凝山一
招用老,腳下展開狼影幻蹤身法,背擦牆面側身擠入王凝山身邊,左掌一切,斬
在持劍腕上,右肘同時一頂,重重砸在他胸前氣海。

  聶陽武功本就比王凝山高出一籌,凌絕世內力已有將近三成融會貫通的情形
下,他就算對上王凝山夫婦二人也有八分勝算。

  這一擊出手即中,王凝山悶哼一聲向後退開數步,仍勉強握著手中兵器,還
是想強攻上來。

  趁他仍提不起氣,聶陽搶上兩步,一招幽冥掌印在他右肩,陰寒掌力頓時封
住經脈力道,讓他手中長劍終於把握不住,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王凝山面色一片慘白,左手扶住右肩,恨恨道:「聶少俠好俊的功夫,有種
的,你就在這兒殺了我!否則我絕不放過你!」

  聶陽歎了口氣,看他一臉決絕,只好過去站定在他身前,暗暗將掌力運足,
雙肩放鬆下來,眼睛盯緊他尚能行動的左臂肩頭,口中誠懇道:「王兄,我發誓
尊夫人的失蹤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前兩日一直忙於藏身,我仇人就在鎮上,我
哪裡來的空閒去做這種事情。你若是不信,就在這裡殺了我好了。」

  王凝山退後半步,胸口劇烈起伏,左掌緊緊攥住右肩衣服,手背的青筋高高
突起,一下一下跳動不休,那一雙赤紅雙目死死盯著聶陽,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

  聶陽努力保持著全身的放鬆,只留下雙掌蓄勢待發,擺出一副空門大開的模
樣,靜靜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足足沉默了一盞茶功夫,聶陽的手心都有些出汗,王凝山才充滿疑惑的說道
:「為何……會這樣?」

  「王兄?」

  「這世上……竟會有如此相似的人麼?」王凝山望著聶陽的臉,喃喃道,
「那天那人,竟……竟真的和你有一點不同。可……可若不是我剛才仔細盯著你
瞧了半天,也根本發覺不了。」

  聶陽心中一動,道:「龍十九!」

  龍十九大小也算個江湖名人,聶陽一說出這名字,王凝山頓時道:「易容?」

  凝玉莊已經有兩名女弟子牽連進來,聶陽總不能坐視不理,他略一猶豫,帶
著王凝山回到了方纔的酒館,上到二樓找了個靠近角落的座位坐下。

  王凝山要了一罈好酒,仰頭灌了兩碗下去,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紅光,他一
抹嘴巴,沉聲道:「就是從遊仙峰下來那天,我們找了一戶民家落腳……」

  他情緒仍有些激動,言語間偶爾會有幾句錯亂,不過慢慢聽完,聶陽還是了
解到那天發生的事,為了一解心中疑惑,他連之前的事情也詳細問了一問。王凝
山醉意上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無神雙眼只有提到妻子的時候才會閃回一絲
光彩。

  果然如聶陽所料,這對夫妻也是一路尋著師妹的消息來到這邊,那天想要上
山,也是聽人說起見過一個形貌頗似祁玉琳的姑娘曾經在山腳附近出現過。王凝
山當時也有疑心,但總要上去看看才肯安心。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兩人借宿到民家安頓好後,再上街打聽師妹的消息,一直忙到入夜,才回了
住地。在那民家門外,他們偶遇了聶陽,畢竟有並肩作戰的經歷,兩人便請他入
內一起用飯。

  「那飯菜是玉虹親自下廚做的,端上來後,大家也是一樣的吃。到現在……
我也想不通他究竟是怎麼下的毒。那藥力十分厲害,我和玉虹沒吃兩口,就渾身
無力,倒在了桌上。之後……之後他就帶走了玉虹。等我能夠行動時,已經是次
日清晨了……」王凝山緩緩說完,仰頭喝了一碗,臉上帶著一絲苦笑。

  「仔細想想,這人除了面容與你稍有一點不同,聲音略顯異樣之外,竟幾乎
沒有破綻。若真如你所說,那人就是龍十九易容而成,她一介女流能做到這種地
步,簡直神乎其技。」王凝山口中雖說著欽佩的話,眼神中卻滿是殺氣,絲毫沒
有敬佩之意。

  不願將王凝山牽扯到更深一層,聶陽簡單交代了一下龍十九與自己的仇怨,
只用上一代的過節搪塞過去。他心中隱隱覺得,凝玉莊失蹤的這兩名女弟子,必
定凶多吉少,只是此刻不忍明說,不得不好言寬慰。

  「我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龍十九。一定……」王凝山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醉醺
醺的盯著聶陽,道,「我知道你說的並不全是真話,如果有一天,被我發現你騙
了我,我還會回來找你。我武功不如你,」他話頭停了一下,抬起眼,用一種聶
陽熟悉的目光盯著他,一字字道,「但殺人不一定非要武功好,不是麼?」

  聶陽歎了口氣,苦笑道:「若是我和他們師姐妹二人有任何牽扯,你可以隨
時來找我報仇。」

  王凝山挺直後背,抱拳一拱,也不道別,就這麼往樓下去了。

  聶陽隔窗看他揉著右肩,一步步消失在人群中,心頭一陣說不出的煩悶。對
他來說,找不到妻子,興許才是更好的結果。

  他恍然間覺得,他這小小的故鄉,正在悄無聲息的吞噬著一些東西,一口口
嚼碎,連點殘渣也不會留下……

  四周還是空無一人,聶陽坐上一會兒,喝一口酒,也不知喝了多久,直到覺
得耳根隱隱發熱後,才叫小二來算了酒帳,緩緩踱下樓去。

  樓下多了幾桌客人,都是些沒精打采的武人,兩人肩上還帶著傷,染紅了半
片衣衫。

  聶陽不願惹事,小心的隱去了全身真氣,從桌間走過。

  這些人應該是剛從遊仙峰下來,看來鬼煞似乎是沒怎麼用心,讓這群烏合之
眾還倖存這麼多人。

  以他的耳力,這般大小的酒館,就算賬房躲在屋裡偷吃個地瓜,他也能聽得
清清楚楚。

  因此當聽到熟悉的名字時,他忍不住留心起來。

  「早知道那上面這麼要命,真不該傻呼呼跟上去。」

  「是啊,要是學那兩隻喪門蝴蝶,半山腰就下去,也不至於往鬼門關走一遭。」

  聶陽垂目一想,不動聲色的靠近過去,恭恭敬敬一抱拳,微笑道:「這位大
哥,你剛才說的喪門蝴蝶,可是在說烏煞雙蝶那兩姐妹?」

  那人抬頭勉強一笑,道:「還能有誰。要不人家兩個小姑娘能在江湖混得風
生水起,真是精明的緊,也不像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死要面子,一見風頭不對,干
脆利索的就下山去了。怎麼?你認識她們?」

  聶陽陪笑道:「算是吧,和他們有點舊情,聽大哥說起,自然過來問問。不
打擾了,兄弟們繼續喝。繼續喝。」

  走出酒館,聶陽回想那天上山前的時候,在酒館中一聽王凝山要上遊仙峰就
率先站起來相應的幾人裡,也有那兩個沉默寡言的小姑娘。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蹊蹺。

  他將心中的事情整理了一下,顧不可想要告訴如意樓的秘密應該更為重要,
不過他若真的已經往翼州而去,在這鎮上怎麼尋找也是徒勞。

  花可衣也不可能輕易現身,此刻最容易找到的,反而是那一對兒有很大嫌疑
的姐妹黑蝶。

  可找到她們又能怎樣?聶陽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道自己真是矯枉過正,之前
還除了仇隋其餘人等概不關心,此刻轉了心性,又什麼事都想管上一管,真是要
不得。

  「咦?那兩個……」正所謂世事難料,他正猶豫要不要去找那兩隻黑蝴蝶,
就在空曠的街道另一端看到了兩個並肩而行的玄色身影。

  正是玄飛花與秦落蕊,她們一邊走著一邊竊竊私語,鵝蛋臉的那個還帶著一
絲滿意的微笑,只是分不出她姓玄還是姓秦。

  聶陽略一沉吟,背過身去在路邊小販那裡裝模作樣的挑揀了一番,側頭看她
們已經走了過去,才遠遠地跟上。

  那兩人頗為謹慎,在拐角處面對面站著聊了一會兒,左顧右盼片刻,才相視
一笑,折進另一條路中。

  聶陽快步跟到牆角,側耳傾聽,隱約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門響,似乎還有女子
輕笑,跟著卡嚓一聲,應該是鎖上了銅鎖。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先探頭看了一眼,小路裡已經空無一人,閃身進去,一
步步走向另一頭。

  這條路並不長,位於兩列破舊民居中央,路旁七扇木門,只有兩扇用舊的發
綠的銅鎖鎖在門外,其餘都是從內上了門閂。

  難道是有人從裡面出來後上了鎖?

  不對,應該是確認人在後,鎖了房門再從牆上翻入,這樣反而不會有人懷疑。

  如果是普通民房,現在青天白日,看上一眼也沒什麼大礙,此時也不是顧及
小節的時候,聶陽一蹬地面,竄上牆沿,兩間上鎖小院僅有一牆之隔,他自然先
往較近那家看去。

  院中頗為破落,柴垛上落著一層灰土,一架牛車斜靠在牆上,車輪掉了半邊,
窗紙破破爛爛,簷下曬著成串的玉米辣椒。

  他雙手撐住牆角,無聲無息落在院中,貼著牆壁貓腰過去,探頭從窗角一處
破洞往裡看去。

  這幾天他內功進步有限,反倒是這摸門攀窗的毛賊手段長進了不少,真是令
人哭笑不得。

  目光探入,雙耳也開始凝神細聽,這屋中頗為安靜,只有細細的鼻息之聲,
似乎正有人在內休息,不過那聲音頗為短促,也不知是不是內裡那人是煩躁還是
亢奮。

  窗角被掛著衣服的舊衣架擋著,看不到裡面,可聽聲音並不是剛才那兩個年
輕少女,裡面只有一人而已。

  他從窗台下矮身溜過,正想往另一間院去,還是好奇心起,打著以防萬一的
心思,悄悄伸長脖子往裡又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去視野頗為清晰,卻叫他怔在原地,心頭一陣激動,連手掌也緊緊
攥住,捏在肋下。

  窗裡看到的,先是一條雪潤光潔的修長玉腿,從一張舊兮兮的被子裡伸了出
來,堪堪搭在床沿,一隻秀美腳掌半懸在床外,被單到了胸前高高隆起,那豐滿
酥胸即使仰躺依舊挺拔誘人,怕是沒幾人會想到,這麼一個豐盈柔潤的美人,會
躺在這樣一間屋子裡。

  但這並不是聶陽驚訝的原因。

  叫聶陽一瞬間忘記了原本要找的那兩個黑蝴蝶,全神貫注在這屋中,只因那
秀髮散亂春花怠倦的美艷婦人,赫然正是花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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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六章 

                (一)

  趙陽扶住趙雨淨,也不看他,口中道:「炎狼與那柄滅魂刀都已姓宮,我只
是趙陽。不必客套,既然是我這侄女認錯了人,傷了你的門人弟子,就是我的不
是。我自然會給你個交代。」

  仇隋微笑道:「那不知趙兄打算如何給在下一個交代?」

  「諾,拿著。」趙陽微微一笑,丟了一個膠袋給他。

                (二)

  仇隋斂去笑容,抿緊雙唇,環視了一下四周,跟著又看了一遍,接著微微一
笑,緩緩伸出左掌,啪的在趙陽胸口拍了一下。

  「好厚的胸肌,羞死人了。」

                (三)

  「那你的意思是?」

  孫絕凡緩緩道:「我想,仇隋的身邊,一定至少還有一個心腹。我思來想去,
最可能的人,是作者。」

  「不錯,這人無處不在幫著仇隋,當真是咱們的頭號大敵。」

                (四)

  聶陽隨手一指她手上的掃帚,道:「這婆子我昨天才見過,一天的功夫,怎
麼會從左撇子變成右撇子?再說,這麼個乾巴巴的中年婦人,怎麼會有你這樣一
雙眼睛。」他故意抬手比了比雲盼情的頭頂,說笑道,「既然是易容改扮,能扮
成這麼矮小女子的人可不多。」

  雲盼情橫了他一眼,抬手比了個四。

                (五)

  聶陽心中一驚,用作試探的掌力一收,向後縱開數尺,凝神看去,不禁驚道
:「王兄?」

  那雙眼赤紅,恨不得將聶陽一口咬死般的劍客,竟是前日還一道上了一遭游
仙峰的王凝山!

  「誰是你的王兄!老子祖上八輩貧農!」

  「喂……重點錯了吧。」

                (六)

  他情緒仍有些激動,言語間偶爾會有幾句亂碼,卟濄謾謾廳綄,聶陽還媞ㄋ
繲菿那迗髮甡の事,ゐㄋ①繲唚ф疑惑,咃連從前の事情乜詳細問ㄋ①問。仼凝
屾醉噫丄湧,倁簪卟誩,誩簪卟燼,簪榊雙眼呮冇提菿萋孓の塒堠ォ噲閃徊①絲
茪彩。

                (七)

  但這並不是聶陽驚訝的原因。

  叫聶陽一瞬間忘記了原本要找的那兩個黑蝴蝶,全神貫注在這屋中,只因那
秀髮散亂春花怠倦的美艷婦人,赫然正是安吉麗娜朱莉!

  ……

  因劇組客串片酬超支。

  全劇終。






           第八十七章 蕊寒香冷(上)

  看了一眼屋內並無他人,聶陽直起身子,又小心翼翼的把另一間屋和四周情
形都探了一遍,鄰院的屋中只有兩個打盹的老婦,沒精打采的搖著蒲扇,那兩隻
黑蝶已不知所蹤。

  他又翻上房頂,趴在上面觀望了一下屋後陋巷,兩排民房之間的巷道儘是些
污水,狹窄難行,對面也不似有人。

  他稍感安心,倒鉤房簷輕輕一翻,落在花可衣門前,凝神聽著周圍動靜,推
門走了進去。

  破舊的木門吱嘎一響,在他身後關上。

  屋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和揮之不去的酒味,唯一一張八仙桌上,亂七八糟
的擺著三四個酒罈,兩個酒碗,一碟花生、一碟牛肉都還剩下大半,小半個饅頭
架在筷子上。

  關門的聲音已足夠大,就算是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也該醒覺。

  可床上的花可衣卻只是扭了扭身子,嗚嗚嗯嗯哼了兩聲,似醒未醒。

  這種時候,她竟還敢醉成這樣?聶陽心下生疑,抬手將屋門閂上,左掌凝力
護在胸前,一步步走向床邊。

  看她面色,前些日子受的內傷應已痊癒,雙頰泛著酒後酡紅,睡得到頗為安
穩。

  也不知此前她究竟醉成了什麼樣子,那樣風情萬種的一個美艷婦人,這時竟
顯得格外淒苦狼狽。

  那破舊被單只不過蓋了她小半身子,週身醜態一覽無餘。

  水紅長裙脫了半邊,內襯捲到腰間,裸著一條粉白圓潤的長腿,鞋襪盡褪,
另一邊卻掛著裙子,布鞋勾在腳尖,襪子蹬到足踝,卻沒脫淨。

  外衣敞的通透,兩管衣袖都是褪到一半,露著白膩膩的肩頭和肚兜上方那凹
下的鎖骨,汗津津的頸窩往上,唇畔的胭脂污紅了一片,面頰的香粉也被汗浸的
結了塊,眼底略顯浮腫,眼角的細微紋路格外清晰。那精心描畫的眼眉,也不知
是被淚水還是汗水,糊的亂七八糟。

  他見過花可衣很多次,而現下的這副模樣,他卻是頭一次見到。

  心底湧上一陣快意,他低下頭,伸手拍了拍花可衣的胳膊。

  「嗚唔……走開……莫要煩我。讓我再、再睡一會兒……」花可衣緊鎖眉心,
嘴巴委屈的抿了抿,翻了個身,反而將臉扭向裡面。

  這一下把被子抱在了懷裡,倒是把渾圓挺翹的豐臀拱到了床邊,襯裙高卷、
羅裳半褪的情形下,那聳出在纖腰下兩丘溫玉毫無遮擋,只是不知床板是否太硬,
臀尖上壓出兩片紅印,好似雪峰托霞。

  他的目光驟然深邃下來,連忙深深吸了口氣,將聚起的幽冥掌力散回經脈,
好抑制住胸腹間的陣陣鼓動。

  聶陽本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心下又對這女人頗為厭惡,一壓下心底的苗頭,
便毫不猶豫的一掌扇在花可衣白生生的屁股上,沉聲道:「花可衣,你是想就這
麼醉死過去麼?」

  啪的一聲,這一巴掌打得十分響亮,花可衣身子猛的一顫,唔唔哼了兩聲,
扭過頭來,糊了一片的眼睫顫動幾下,微微張開一線。

  頭痛欲裂,她一邊抬手按住額角,一邊喃喃道:「你這冤家,怎麼偏偏這時
捨得來看我,扭開頭去,不許瞧我,丑……醜的要死。」

  聶陽微一皺眉,猜她多半是宿醉所致,認錯了旁人,冷冷道:「你睜眼看看,
誰是你的冤家?」

  花可衣一怔,雙手摀住了臉,上上下下揉了一陣,跟著慢慢把手拿開,露出
那雙惺忪睡眼,迷迷濛濛的盯著他,用力看了一陣,才啊的驚叫一聲,扯過被子
擋在身前道:「是……是你!」

  聶陽不願與她多費唇舌,直接問道:「花可衣,你是不是還在幫邢碎影做事?」

  醉意仍在,花可衣迷茫的搖了搖頭,抬手敲了敲後腦,膩聲道:「你怎麼盡
說些我聽不懂的,邢碎影死了都這麼久了,我幫他做什麼事?撒紙錢麼?」

  「別裝了,你一直幫的本就是仇隋,他這金蟬脫殼的計劃,你怎麼可能不知
道。他那兩張面孔,你必定全都認識。」聶陽怒意上湧,只覺從進到屋中之後,
情緒就漸漸激動起來。

  花可衣懶洋洋的往床頭一靠,左臂掛著衣袖抬起,托住飽脹欲出的豐隆酥胸,
右手上抬,並指為梳攏了攏散亂鬢髮,媚笑道:「聶少俠,我說了你又不信,那
你乾脆把我綁上,帶到仇掌門面前對質如何?我也很久沒見我那小叔,借你的光
久別重逢,你猜他還認不認我這嫂嫂?」

  這話充滿譏誚,顯然在說,聶陽休想讓她指認仇隋。

  從仇隋走向前台的那一刻起,花可衣就只是他的嫂子,那個因床笫醜事而被
逐出仇家的棄婦。

  滿桌的酒,滿臉的笑,仍掩不住那雙疲累水眸中滿盈盈的苦楚。

  「花可衣,你為了這麼一個男人,連自己同門師侄也害得慘死,你當真是喪
心病狂了麼?他現在謀劃的事,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你就甘心這樣為虎作倀?」
無力感讓聶陽更加憤怒,右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經脈中的陰寒真氣絲絲縷縷游
向雙臂。

  花可衣眉心微蹙,疑惑道:「師侄?你說的是哪個?」

  聶陽咬牙道:「你還在裝模作樣,馮瑤箏死的慘不忍睹,掌心用自己的指甲
硬是挖出了一個花字,你莫非想說,這事和你無關?」

  雙肩一陣哆嗦,花可衣神情驟然大變,顫聲道:「小馮……她死了?這怎麼
可能?她……她明明什麼也不知道啊。明明……明明答應過我不殺她滅口的。」
話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幾不可聞,她猛的一抖,抬起頭來,妙目半瞇,冷笑道,
「我不知你究竟查到了什麼,總而言之,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也休想拿話來誆我。
現下鎮上英雄豪傑雲集,我不怕隨你去和任何人對質。我頭疼的厲害,你要是沒
別的話要說,請回吧。邢碎影已死,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牽扯。」

  「你當初可是親口承認過,仇隋便是邢碎影,如今要翻臉不認麼?」聶陽死
死盯著她汗津津的額頭,一字字問道。

  花可衣皮笑肉不笑的瞥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認過,聶少俠,你和仇掌
門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明明代你報了大仇,你不登門拜謝也就罷了,還要恩將仇
報麼?」

  「看來,你醉的很厲害。」聶陽費力壓下胸中翻騰的怒意,以他現在的武功,
擒下花可衣並非難事,反倒要注意不要一時衝動節外生枝,惹來鎮上他人的注意,
「我不想傷人,你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見孫前輩。」

  花可衣垂下頭,抬眼望著他道:「你也知道我醉的很厲害,這幾天沒日沒夜
的喝酒,怎麼見人嘛。聶少俠,要麼,你幫我清醒清醒?」

  「瞧你這副樣子,你喝酒後從來不照鏡子的麼?」聶陽看她又擺出媚眼如絲
的架勢,忍不住出言譏刺。

  不料花可衣渾不著惱,反而吃吃笑道:「我本就是年老色衰的孤苦寡婦,不
然怎會一個人在這種破房子裡喝悶酒,不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正
因如此,我才討厭清醒,我寧願就這樣一直醉下去。」

  聽出她似乎在有意東拉西扯拖延時間,聶陽抬手便往她手臂上抓去,「不論
如何,先跟我走一趟吧。」

  花可衣帶著七分醉意猛一扭身,被單向著聶陽罩去,雙腿一錯,將礙事的外
裙踢開,襯裙之下,單足飛踢而起,蹬向聶陽面門。

  嘶啦一聲,聶陽已將被單分成兩片,兩片破布之間,花可衣還帶著半隻襪子
的腳掌恰恰踢到。他向後一仰,花可衣果然順勢向下劈來,他雙臂交叉一格,輕
松擋下。

  酒醉至斯,花可衣變招依然極快,雙手一撐床板,另一腿打橫掃出,橫斬聶
陽腰側。

  聶陽雙手一錯,已將架住足踝握在掌中,沉肘擋下掃腿同時,一甩一拋,將
她整個身子掀在空中。

  花可衣順勢打橫一翻,白色襯裙飛舞之間,腳尖直挑聶陽喉頭。

  可惜別說她內傷並未痊癒,就是她毫髮無損的時候,這一腳也傷不到如今的
聶陽。

  心中那股煩躁愈發明晰,聶陽眼底寒光一閃,影返一格一引,將她的赤白腳
掌架向耳旁。

  她心頭一喜,腴白玉腿驟然貫滿真力,溫膩柔膚之下,肌肉霎時緊繃如鐵,
一腳橫掃聶陽耳根。一擊若中,少說也要暈迷數個時辰。

  但這近在咫尺的一招,竟還未動彈就失去了力道。

  只因聶陽的幽冥掌力,已毫不留情的印在她臍下三寸之處。這左引右擊一氣
呵成,竟將影返與幽冥掌同時使出。

  恍若數千冰針齊齊刺入,花可衣嗚的慘哼一聲,掃出那腿軟軟跌在聶陽肩頭,
彭的一下重重摔在床上,緊跟著蝦米般蜷成一團,疼的額頭頓時冒出一片冷汗。

  她行走江湖多年,並非沒遇到過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莽漢,她只是沒料到
聶陽竟也有這等狠勁。

  而且這一掌力道雄渾陰狠,就像一塊千斤巨冰,轟然砸在她胯下嬌嫩方寸之
間,蜜戶一陣麻木,痛的幾乎失去知覺,若是再稍稍狠些,只怕會打得她連尿也
洩了出來。

  「你……你這小色胚,怎麼……怎麼朝那裡也捨得下手。」勉強擠出的笑容
都疼得扭曲,花可衣捂著胯下,目光有些慌亂。

  那一掌不光叫她痛,也叫她明白了兩人此刻武功的差距。即便聶陽不狠心出
此下招,也不過是多費三五十招功夫罷了。

  「對你,我已沒什麼不捨得下手。」聶陽邁上一步,正要把她從床上抓下來
帶走,突覺胸中一熱,先前那莫名升起的激昂情緒化為絲絲暖流,猛然奔走入全
身血脈,讓他渾身一陣發燙。

  他連忙後退數步,一掌挑開了門閂,雙目一掃,將屋內陳設看了一遍,木桌、
立櫃、屋角的水盆,打水的木桶,那一張簡陋的床,沒有香爐,也不見迷煙,那
幾個空空的酒罈,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看到聶陽面色變得有些赤紅,花可衣咯咯笑了起來,那笑容儘管因疼痛而稍
顯怪異,卻仍看得出她笑的十分開心。

  「你是不是在想,你什麼時候中的毒?」

  聶陽心中一震,從進屋起他就一直格外小心,難道真的不知不覺就著了道兒?
他連忙將內息運行一遍,卻沒有發現有絲毫滯澀,只是身上越來越熱,那股煩躁
越發明顯,幽冥九轉功也開始在腹下蠢蠢欲動。

  花可衣在痛處揉了一揉,挪到床邊坐穩,笑瞇瞇的指了指臉上亂七八糟的脂
粉,道:「也怪不得你,這香粉味兒的毒,我也是頭回見著。他早就料到你一知
道我在鎮上,就必定會打我的主意,托人送來的這點手段,就是為你準備。怎麼
樣,現在是不是軟綿綿的提不起真力了?」

  提不起真力?聶陽暗運掌力,卻並無阻塞,反而因胸中鼓噪的焦灼而更加難
以留手,只想一掌掌將身邊的一切都狠狠砸碎。

  一定有什麼蹊蹺,聶陽強定心神,裝出無力的樣子靠在桌上,疑惑道:「你
……為何平安無事?」

  花可衣哼了一聲,醉眼朦朧道:「因為這毒的解藥,就是酒。要讓我給這毒
起名,就一定叫它醉生夢死。」

  「那你這借酒消愁,也是假的咯?」聶陽掃了一眼那幾個空壇,譏誚道。他
自然知道這並非答案,只是為了解毒,根本不必喝這麼多。

  果然,花可衣笑容微微一僵,道:「這與你無關。」

  「我既然已經落在你們手裡,現在總肯告訴我實情了吧?」聶陽有氣無力的
說道,眼中的絕望之情絲毫不似作偽。

  花可衣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又不能殺你。而且就算能,我也不會告訴
你一個字。殺人之前最忌諱的,就是囉囉嗦嗦不下手。我可不是那些蠢材。」

  「仇掌門就是以前的邢碎影這事,我總猜得不錯吧?」聶陽盯著花可衣的雙
眼,一字字問道。

  花可衣秀眉微揚,似乎是腹下仍痛,忍不住又揉了幾把,才道:「我說了,
我一個字也不會告訴你。我怎麼知道你沒找來十七八個耳朵好的人躲在幾十丈外
偷聽。想找人證,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與仇掌門只是多年未見的叔嫂,我再
沒別的可說。」

  她目光轉動,輕笑一聲,道:「我勸你也不用費心拖延時間了,給我藥的人
說了,這藥起效雖慢,後勁卻格外綿長,若不喝上半罈好酒,少說也要持續十幾
個時辰。你還是乖乖的坐在那兒,等我緩過勁兒,再去好好招待你。」

  她靠著床柱,撫胸歇了一會兒,跟著低聲問道:「聶少俠,小馮……她當真
死了麼?」

  聶陽正全力壓制週身的異樣感覺,也不願與她多說,只道:「死了。被鬼煞
不知道多少男人蹂躪致死。」

  花可衣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之色,喃喃自語道:「鬼煞……鬼煞……莫非是她?」

  「誰?」

  花可衣瞥他一眼,譏誚道:「你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想著探我口風,傻小子,
報仇這事,就這麼重要麼?值得你把一切都搭進去麼?就算大仇得報,你又能真
的開心麼?」

  聶陽本想開口反駁,可看她雙目迷離,也不知在看著什麼地方,與其說是說
他,倒不如在說她心中所思的那人。

  那必定是仇隋無疑,這艷名遠播的風騷婦人,也只有在這時才從眼中流露出
無法掩飾的眷戀之情。

  一股無名怒火直竄頂門,這女人……這女人明明知道仇隋做下的所有事,卻
不僅不設法阻攔,反而不惜捨棄名聲為他臥底江湖,光是逐影之中,就不知被她
害死多少人命。

  與摧花盟那場血戰後的慘景又在他眼前一幕幕閃過,鼻端彷彿又嗅到了他血
洗那藏身洞穴時縈繞在腦海的腥臭氣息……他在桌下緊緊握住了拳,整條手臂都
微微顫抖了起來。

  花可衣晃了晃頭,似乎還是有些頭痛,她懶洋洋的走到水盆邊,把水盆端起
放在架上,彎腰低頭,撩起水花輕輕潑洗著狼狽面容。

  她此刻身上穿著用衣衫不整來形容也太過客氣,剛才打鬥時,外衣被她甩脫
在床上,這修長豐潤的熟美身子,僅剩下一個貼身肚兜和薄如輕紗的一條襯裙而
已。

  彎腰洗臉,被汗浸的近乎發亮的襯裙中,可清清楚楚看到兩瓣蜜桃般的豐臀
向上翹起,肉色貼透,連股間一抹烏色也隱約可見。她雙臂撩水,赤裸裸的背脊
筋肉彈動,緊實無比。

  聶陽望著那半裸背影,緩緩站了起來,花可衣說的不錯,這藥性的確後勁十
足,層疊綿長,只不過,卻絕非是她所說的毒藥。

  這也許便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她當初用三顆做了手腳的光雷閃害了魏夕
安,如今,也有人用掉了包的毒藥來害她。

  那人一定非常熟悉九轉邪功的特點,如果不是聶陽此前已自斷陽脈,恐怕剛
才就狂性大發,化為淫焰支配的狂魔。花可衣,便是首當其衝的祭品。

  能做到此事的,除了龍十九,聶陽根本想不出還有誰。

  不成……失去理智之前,必須先擺脫這毒香。聶陽用力掐了一下掌心,靠那
刺痛醒了醒神,單手一撐,翻過身邊八仙桌,落在花可衣身後,左掌疾探,一把
攥住了她鬆鬆挽在腦後的髮髻,唯恐她臉上的下藥脂粉洗的不淨,狠狠把她按進
了水盆之中。

  花可衣心神鬆懈,反應不及,一聲悶哼,倒灌了數口涼水,嗆得在水中咳嗽
起來。不過她的確經驗極為老道,如此情況仍不慌亂失措,抓著盆邊的右手屈肘
向聶陽肋下頂去,左腿倒勾而起,如毒蠍亮尾,直踢他後心附近。

  聶陽早已料到會有此反擊一般,花可衣肩頭剛動,他已側身貼在花可衣肋側,
腰腹一擰,堪堪躲在她手肘力所不及之處,右掌一掌拍出,硬碰硬迎上她踢來赤
足。

  這一腿的確勁道十足,無奈兩人內功已有明顯差距,幽冥掌力直貫腳踝,震
得她在水中慘呼一聲,又咳出一串水泡。左足尚未落地,她左肘又往他後心頂出,
同時腰肢猛一運力,便要拔身而起。

  聶陽左手一撒,轉身擋下肘擊,右掌卻迅疾無比的接替過去,死死捏住她纖
細後頸,她才把臉抬出水面,連一口大氣也未曾吸完,便又被按了下去,水花四
濺。

  不能換氣,再強的內功也無從持續,胸腹間一口真氣早已渾濁,花可衣連出
三招,只是力道已弱,聶陽連躲也不躲,便單手接下。她趁這三招掩護,雙手一
抽,便要把水盆扯到架下。

  聶陽仍不給她機會,右掌狠狠一壓,叫她整個頭都幾乎埋進水盆之內,頂住
盆邊挪不出來。

  胸中憋悶欲炸,又一口水倒灌進來,她拚死一掙,擺拳打去,虛晃一招,右
腿向前踢出,只盼能踢斷了盆下木架,得以解脫。

  不料聶陽抬腿一攔,又將她招數半途格下,她愈發慌張,足踢掌劈,全往那
木架招呼過去,只覺再這樣下去,必定會被淹死在這水盆裡。

  聶陽在她右側,畢竟還是無法全部攔下,卡嚓一聲,木架左腿已被她一掌斬
斷,銅盆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水流滿地。

  唯有此時之人,才最為瞭解新鮮空氣的美妙,花可衣精神大振,正要美美喘
上口氣,突覺脊後一陣劇痛,頓時連腰下都沒了知覺,慘叫一聲軟倒在地。

  聶陽這一掌砸下,已收了四成力道,否則以她方才真氣不繼無從抵抗的脆弱
狀況,這一招便斷了她的脊樑,讓她此生連屎尿也無法自理。

  看花可衣已經無力再作抵抗,聶陽凝神壓下胸中戾氣,正要伸手拎起她帶走,
就聽門外脆生生傳來一句:「花姐姐,我們剛才忘了給你買酒,來的晚了,你還
醒著麼?」

  跟著又是一個低柔許多的嗓音說道:「你每次喝上半壇就能抵上一天,何苦
醉成那樣啊。」

  「玄姐,她不會還醉在床上吧?」這聲音剛才雖喊著花姐姐,此刻口氣卻沒
有絲毫尊敬之意,反倒隱隱帶著些鄙夷。

  不難猜出,是烏煞雙蝶到了。

  聶陽分心守住靈台一線清明,雙掌左右齊出,一掌掌風掠出,喀拉放下了門
閂,一掌凌空下擊,直劈花可衣胸前,她本就氣虛難繼,被這一掌迫住胸肺,登
時眼前一黑,酥胸一陣劇烈起伏,昏了過去。

  「花姐姐,醒醒,開門,是我們。」

  聶陽扭頭一望,甩手一掌破開後窗,彎腰抄起花可衣扛在肩上,縱身跳了出
去。

  那窄巷幾乎無處落腳,聶陽小心穩住花可衣身子,在兩面牆間左蹬右踏,翻
上屋頂,左右擇了一下方向,這裡離西南出鎮小道極近,似乎已是唯一的出路。

  所幸午後路上行人極少,鎮子西南又是貧民聚居之處,他將心一橫,就這樣
扛著一個半裸嬌娘,飛奔而去。

  西南小道那處關卡仍只有一個衙役守著,他腳邊放著半盆熬菜,靠著木柵正
在打盹,聶陽自然不會再驚動他,悄悄從旁溜過。

  從岔道折向北,便是馮瑤箏殞命之處,那裡緊鄰遊仙峰後崖,此時反而更加
安全。

  血脈隨著一路疾行愈發熱燙,肩上的香軟身子也顯得愈發誘人,聶陽咬了咬
牙,足下又快了幾分。

  不多時,他便帶著花可衣到了上午尋人時見到的那幾間廢棄舊屋。

  他記得偏西那間只不過是數月無人的模樣,床上還有春日備下的被褥,並不
太髒。

  走到門前,他正要伸手去推,肩上突然一動,一股勁風擊向他的後心,他本
就一路提防花可衣醒來,當下左臂一甩,將她拋向半空,讓她那掌慢了一霎,險
險擦過左肩。

  聶陽毫不猶豫順勢便是一招幽冥掌劈向花可衣,她人在半空翻轉,毫無躲避
招架之力,陰寒掌風全數打在她側腹,讓她一聲悶嚎,噗的一口血霧漫天噴出,
好似個裝滿了棉絮的破布口袋,軟趴趴摔在地上。

  熱血上湧,聶陽耳畔都有些細小蜂鳴,路上有幾次險些便將她卸下,幕天席
地先排解了滿心燥火再說。此時已到了這裡,自是不需再忍。

  他俯身拎起花可衣,她咳咳嗆出兩口鮮血,看來內傷不輕,無力再做反抗,
只能無奈的盯著他道:「上次姐姐給你,你偏不要,這次……這次姐姐不想給了,
你又……又下這麼重的手。」

  聶陽一腳踢開房門,帶她走入,大步邁到床邊,單手一掀,讓落灰布單翻轉
過來,露出淨面朝上,甩手把花可衣丟在上面。

  她內傷本尚未痊癒,此刻又遭新創,一張俏臉蒼白如紙,唯有口唇被猩紅血
色浸潤,顯得格外淒艷。

  面白唇朱,玉體如酥,聶陽目光閃動,養母臨死前的模樣又一次躍進腦海,
但這次,他心中沒有升起絲毫同情。

  仇隋的計劃,這女人一定知道,仇隋的行動,這女人是最大的幫兇之一,她
不配得到他的同情。

  不配。

  他五指一張,一把握住了花可衣肚兜下高聳的胸膛,柔軟的玉峰在光滑的絲
綢下因擠壓而變形,隔著綢布,乳豆在指縫間突起滑動,「你幫他做下那些傷天
害理的事情時,可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

  花可衣略顯急促的喘息著,仍不甘心道:「看來……姐姐今天難逃此劫了。
我、我只是不明白,為何……你沒有中毒?」

  聶陽的手掌用力揉搓,不再刻意壓制的燥熱帶著令人心醉的愉悅奔流在四肢
百骸,飢餓已久的九轉毒龍乘著藥性張牙舞爪,一舉破籠而出,「不,我還是著
了你的道兒,我根本沒想到你臉上那些殘亂的脂粉會是為我準備的藥物。只可惜,
那藥想要害的並不是我。」

  花可衣往後縮著身子,胸前的鈍痛讓她的額頭又開始冒汗,「你……什麼意
思?」

  「我沒猜錯的話,交到你手上的,其實是一種春藥,給你的人並不知道我曾
經自斷陽脈,所以在他的計劃中,藥性發作之時,就是你慘死在幽冥九轉功下之
日!」聶陽迫近她的臉龐,熾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臉上,和泛起紅絲的雙眼一道印
證著他所說的話。

  「不……可能……」花可衣雙手扳著他的手掌,乳房的痛楚讓她的胸口都有
些發悶,「你休想……挑撥離間……」

  「我會讓你活著,活著等到你親自確認這個事實的那一天。」聶陽的手掌猛
地一擰,綢布下的乳峰被狠狠扭成一團。

  花可衣痛的臉色煞白,汗出如漿,可口中的喘息,卻平添了幾分嬌媚之意,
她低眉抬眼,膩聲道:「聶少俠,你……你下手這麼重,姐姐哪兒還活得下去啊。
你再擰幾把,姐姐美都要美死了。」

  「若不是還有用處,我倒真想送你去死。」聶陽沉聲一字字說道,突然撒手
抬起身子,斜眼向下望著她,「不知道你再吃我一掌後,還使不使得出天靈訣。」

  花可衣正要開口,聶陽已一掌劈下,她內傷在身根本無從躲避,只能眼睜睜
看著那一招破冥通天直直落在她丹田之上。

  三重陰勁層疊轟進她無力防備的空虛丹田,刀割般的劇痛頃刻便擴散到奇經
八脈之中,將她渾身內力震得支離破碎。

  不要說天靈訣,此刻,她就算是最基礎的內功,也提不起半點。

  不再違抗心中的衝動,聶陽伸出雙手,輕柔的撫摸著花可衣裸露的雙臂,不
能在月兒身上施展的幽冥九轉功終於得到了宣洩的渠道,從她的腕脈開始,一點
點將零碎的真氣聚集起來,沿著經脈引導。

  「嗯……聶少俠,這邪門功夫,你……你用的還挺熟練吶……」花可衣勉強
說道,被撫摸過的肌膚泛起陣陣酥癢,她心裡知道這邪功厲害,自己的天靈訣又
被打散,根本無力抵抗,想要掙扎,可才扭了一下身子,週身傷處便說不出的痛。

  那酥麻與痛楚糾纏在一起,讓她腹中一緊,身子竟跟著熱了起來。

  聶陽專心撫過她光裸玉臂,上面沾的塵土也細細蹭淨,滑至肩頭,手指順勢
一勾,本已鬆脫的繫帶登時解開,那皺巴巴的綢布兜兒只靠她手臂才勉強遮在渾
圓雙峰之外。

  「聶少俠,你……你若非要姐姐,姐姐沒有不給的道理,只是……只是你千
萬輕些,姐姐下面被你打得好痛,恐怕……恐怕是腫了。」她疼得連聲音都有些
發顫,可語調依舊嫵媚動人,眼波流轉,反倒像是在調情作弄聶陽一般。

  「不礙事,一會兒便不覺得痛了。」聶陽懶洋洋的一笑,唇角邪氣四溢,雙
手撫至兜兒邊沿,她雙臂抱的頗緊,豐腴乳肉從綢布邊上溢出軟綿綿的一圈,他
在上面把玩一遭,便繞了過去,引著內力向下滑去。

  蒼白的肌膚開始泛起異樣的紅潮,花可衣的鼻翼輕輕抽動,冷汗仍在外冒,
她輕輕咬了一下唇瓣,終於還是開口道:「你……你口口聲聲說要留我一條賤命,
可、可姐姐現在傷成這樣,你來取內力的時候,我陰關一開被你邪功闖入,哪、
哪裡還有命在?」

  聶陽冷冷望著她,雙手仍向下滑,輕輕一撐,已將襯裙頂到胯下,凝脂般的
臀股嫩肌貼在掌心,微微顫動不休。

  「不如……姐姐教你個法子?」花可衣強撐笑道,勉力一撐手肘,向內側轉
身子,將大半粉嫩豐臀亮在聶陽眼前,她彷彿生怕聶陽不理會她,緊接著便伸手
向後一撈,捏住自己高聳臀尖,往上一扯,把那緊彈雪丘扒向一旁。

  臀溝被扯淺許多,當中絲絲菊紋也被扒的微微張開,露出淺褐內透著淡紅的
緊小肛口,她渾然不顯羞恥,一連聲道:「姐姐可不是扯謊,不論什麼採陰補陽
的功夫,都可經過陰經脈氣交匯之處完成,並不是非沖陰關不可。你……若真的
肯放姐姐一條性命,就、就從旱路來吧,把功力使在我會陰穴上,該是你的,仍
跑不脫。」

  好似怕他不肯,她還輕輕搖了搖屁股,低聲道:「姐姐連著幾日都只是喝酒,
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昨日才洗過澡,那裡……也不是很髒。」

  「這裡不傷陰元,只是採取內力精氣?」聶陽雙手將她內息聚到下腹,一股
內勁灌入,封住她腰後經脈,騰出手來,順著她的手掌,摸向那主動綻開在他眼
前的嬌嫩菊蕾。

  指尖才在那舒展褶皺上一碰,那小小肉洞便顫巍巍的一縮。

  「沒錯……若是你身邊那些女子也肯如此,你至少不必擔心忍不住九轉邪功
害了她們的命。嗯……小冤家,別……別這樣硬來,好歹、好歹沾些口水。」察
覺到他指尖就這樣往裡挖去,她連忙縮緊了乾燥臀眼,軟語哀求。

  聶陽半信半疑的看她一眼,將手指遞到她嘴邊。

  花可衣立刻張口含住,也不在乎那指尖剛才還鑽在她後庭之上,軟滑舌腹貼
著手指一陣舔弄,霎時便往上塗滿了滑溜溜的津唾。

  右掌壓在她左乳,威迫著心脈要害,聶陽略一用力,左手沾滿她口津的二指
撐開那一圈肛肉,向裡鑽入。

  比起溫潤滑膩的玉門蜜戶,這後徑小道不光格外緊窄,內裡也大不相同,腔
壁更干更熱,沒有細密褶皺伸縮不斷,而是摸到溝壑分明的一重重環形嫩肌,指
肚貫穿過去,便被那一環環嫩肉分段勒住,蠕動間生出一股向外推力,頗為有勁。

  他在裡面用力一挖,花可衣立刻便啊喲一聲夾緊了屁股,哀聲道:「小冤家,
求你輕些,姐姐受著內傷,可禁不住你隔著腸子摳我的五臟六腑。」

  聶陽拔出手指,上面到確實沒有鮮明髒污,他微微一笑,在她褪至膝彎的襯
裙上擦了擦手,回手解開褲帶。

  怒昂許久的陽根隨著褲子墜下而徹底解放,漲紫的靈龜頂端,那黑裂馬眼已
滲出一層透明津液,好似流了一線饞涎。

  花可衣頗為緊張的喘了幾口,費力的撐起身子,跪伏在床邊,豐臀高高撅起,
彷彿是怕潤滑不夠充分,又用手指往臀縫裡抹了幾把口水,跟著側目水汪汪的望
著聶陽胯下,似怯似盼的咬緊了豐潤下唇。

  單看當下這婦人昂臀沉腰,男子脫褲站定的場面,倒更似來這荒郊野外偷情
循環的男女。

  只不過尋常男子的情慾,絕不會摻雜如此多的凶狠凌厲之氣。

  他小心的將幽冥九轉功控穩,一雙拇指分開按住兩邊臀尖,用力一壓,雪股
中央便綻開一朵小巧紅菊,燥熱的慾念已迫不及待,他向前一壓,熾熱的菇頭無
聲無息的擠進菊蕊當中,連最外那圈嫩肌,也頂的凹了進去。

  花可衣嗚的一聲挺了一下身子,雙手緊緊攥住床單,不斷長長吸氣,將飽脹
欲裂的後庭盡力放鬆下來。

  鼻息愈發粗濁,尖端傳來的緊繃收束之感分外美妙,聶陽忍不住抱死她汗濕
纖腰,運力便是一頂。勒的最緊的,只有入口那一圈肌紋,傘稜從中貫入之後,
頓時便再無阻礙,撐成圓洞的後庭花芯中央,那一條怒龍長驅直入,根部亂蓬蓬
的毛叢,一下便緊緊貼在她微微顫抖的臀股之後。

  「唔……嗚唔!你、你把姐姐的腸子……都要捅穿了。」花可衣似苦非苦的
哀叫一聲,雙腳懸在床外,足趾猛地蜷起。

  聶陽也不理她,自顧搖晃起來,悠然享受著女子菊穴與牝戶截然不同的新鮮
滋味,一雙手掌從她腰側發力,將先前聚攏的內力逼入陰脈,緩緩推向會陰穴。

  她此前並未情動,身上又有內傷,全仗著那點口水,才勉強將聶陽的巨物納
入臀中,一進一出之間,臀芯被鑽的脹磨難耐,縱然她後庭並非處子,也頗有些
吃不消。

  忍著趴下身子,花可衣以胸肩撐床,騰出雙手,摸索著往胯下探去,一手撫
著蜜戶頂上那顆嫩苞,一手屈指勾入玉門,往自己最為敏銳的地方用力摳挖。

  一番折騰,總算讓花徑深處湧了些淫蜜出來,她輕輕哼著,連忙用手將那些
滑汁抹在聶陽前後突刺的肉棒週遭。

  前門香津潤濕了後庭窄巷,一來一往,總算順暢了許多。花可衣疲憊的吐了
口氣,軟綿綿伏在床邊,任他恣意施為。

  聶陽弄得興起,雙手一抄,穿過腋下握住花可衣豐美雙乳,兜兒早已掉在一
邊,那一對玉丘罩著一層薄汗,滑涼彈手,虎口一合,那軟中帶硬的乳尖便夾在
指縫當中,雖然她呻吟一直滿含痛楚,這一雙奶頭,卻早已脹硬如豆,用力一捏,
便捏出嗯啊一聲嬌哼。

  上身托起,花可衣細軟腰肢幾如折斷,雙乳被扣,臀肉又被他胯下長槍挑住,
一邊勉強喘息,一邊還要承受肛穴中兇猛粗暴的抽送,直弄得她哀鳴陣陣,額上
汗水沿著臉頰流下,隨著身子前搖後晃,一滴滴落在被拽長的白膩乳肉之上。

  「嗯……哼嗯……」內傷帶來的痛苦漸漸適應,花可衣的輕吟也漸漸染上嬌
媚之色,她本就能從痛楚中得到快樂,肛芯明明已被撐的圓漲欲裂,內壁似乎也
擦破了幾處,可她仍不覺扭起了腰,緊鄰的蜜戶之中也不知何時淌出一股清亮淫
漿。

  聶陽還是頭一遭從後庭破入,乘興動了百餘下,淫慾稍減,才向後一抽,壓
著下方緊貼會陰的腸壁,將絲絲內力送了過去。

  「嗚——!」花可衣昂首叫喚出來,那冰絲般的陰柔真氣搔在被玩弄的熾熱
酥軟的會陰嫩肌,簡直好似通紅炭堆裡猛地塞了一把乾草,淫火轟然焚身,讓她
雙手回握,一把捏住了聶陽大腿,兩片白臀懸空不住旋磨,彷彿不讓那棒兒在臀
縫裡攪上一攪,就沒法洩出心頭那股燥熱。

  「別……別這麼杵著,小冤家,求你,求你再動一下……」花可衣身子無力,
扭了幾下,便告不支,明知畢生修為危在旦夕,她仍軟語哀求,索取更多歡愉。

  聶陽把手挪到她腹下,九轉邪功開始以她陰脈為據點盤旋搜掠,搔在會陰上
的絲縷真氣舞動更急,搔的她渾身打顫,扶著他的胳膊仍撐不住身子,哎呀叫了
幾聲,趴回床邊,僅剩下高高昂起的渾圓豐臀猶自搖動不止。

  看她扭的實在騷浪無比,聶陽也被勾起心火,索性一邊把她內力逼在會陰附
近,一邊再度侵入紅腫臀眼深處,暢快的享受著那一環環有力嫩肌重重勒緊的絕
美快感。

  「嗯……啊、啊啊啊……好人,再……再用力,姐姐……姐姐要飛了!快…
…快些……」花可衣半開紅唇,連聲叫道,幾根春蔥玉指揉在膣口內外,如琵琶
輪指,飛快撥弄,那充血發紅的玉門隨著她的指尖泌出大片蜜漿,被撥的四下飛
濺。

  聶陽喉間咕噥一聲,只覺陽根周圍蠕動的嫩壁驟然加大了力道,忽而內吮,
忽而外推,套的他胯下一陣酸麻,精囊憋脹,竟險些就此洩了。

  他心知多半是花可衣在做著什麼打算,連忙強壓情慾,將棒兒抽到肛口淺處,
微微下壓,貼在她下腹的手掌隨之一滑,猛然揉上她勃脹如芽的嬌嫩陰核。

  「唔……嗚啊啊啊——」花可衣似乎終於禁受不住,足尖死死蹬住床沿,雙
膝微微懸高,渾身的力氣彷彿都集中在臀眼方圓,那張縮自如的小小後竅,也跟
著嘬住戳在裡面的菇頭,小兒吃奶般一口口吮吸。

  女子極樂之時,正是陰脈錯亂無主的良機,聶陽強忍著胯下噴薄欲出的快意,
連催三道真氣,霎時貫通會陰,吸向那囤積等待的渾厚真氣。

  怎知道,花可衣陰脈之中一陣鼓動,臀股肌肉驟然繃緊,那已被磨的紅腫的
會陰嫩肉,竟跟著生出一股內吸之力,力道雖然不強,卻將攏聚成團的週身內力
牢牢護住,一絲一毫也沒有流瀉出來。

  而隨著這變化,她挺腰一晃,已被他鑿的門戶洞開的臀眼一下將整只棒兒吞
至盡根,肛口緊緊勒住,深處一圈圈肌環更加激烈的套吸裹緊,連週遭的溫度也
霎時高了幾分。

  一道肉圈恰卡在菇頭後稜,一夾一吮,簡直好似要將這根東西從聶陽身上拔
下一樣。

  他本就情慾高昂,九轉功未能得手心中一震,一個分神,腰後沒壓住那股酸
麻,熱流直往末端湧去,深埋在花可衣後庭中的怒龍猛然一跳,昂首噴吐起來。

  「哼嗯——嗯啊啊……」花可衣舒暢的抬起脖頸,雪白的大腿根部一陣密集
抽搐,並未被侵入的蜜穴也跟著縮成一團,縫隙中擠出一股蜜津,垂落成晶亮銀
絲。

  「哈啊……哈啊……」聶陽雙肩起伏,連聲粗喘,陽精盡數灌入花可衣臀眼
深處,而剛剛洩精的龜首分外敏感,被熾熱腸壁蠕動吸吮,快活的渾身發麻,一
時間竟連采吸失敗的事也拋到了腦後。

  「沒想到……你還留著這樣一手。」他長長吐了口氣,向後退開兩步,菇頭
好似一個軟塞,從紅腫屁眼中波的一聲脫了出來,被撐開的孔洞未能很好地閉攏,
留下小指大小的一個縫隙,縫隙裡緩緩流出白濁精漿,淌過仍在微微抽動的會陰。

  花可衣快活的哼了幾聲,側身倒在床上,瞇著眼睛懶懶道:「姐姐連屁股都
被你弄了,哪兒還留了一手?你可莫要冤枉人。」

  聶陽略一沉吟,才想通關鍵,對付這種精通天靈訣的女子,本就不能按平常
的路數下手,縱然出手將她氣海破去,丹田打散,再封住她經脈穴道,只要將所
有內力聚攏一處引導到會陰周圍,那天靈訣自然就能靠這些內力本能運轉,牢牢
守住。

  看來只有不吝次數,化整為零,才能得償所願。

  轉念一想,花可衣已經落在他手上,還做這種垂死掙扎的意義何在?不過是
拖延一點時間,叫他多費一點功夫罷了。

  「你在等人救你?」聶陽緩緩將長褲提起,儘管藥性仍在,胸腹仍是燥熱難
當,但一想到花可衣多半沿途留了什麼記號,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提防可能到來的
追兵。

  花可衣扯過肚兜遮住胸腹春光,自嘲般笑道:「雖說江湖上我也有不少情郎,
可一個個都是你這樣翻臉無情的負心人,又怎麼會來救我。」

  聶陽也不理會她的譏刺,道:「至少那兩隻黑蝴蝶,總不是你的情郎吧。」

  花可衣將目光轉向別處,哼了一聲,「怎麼,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就不能
有兩個小姐妹麼。她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可沒本事來救我。」

  知道這女人說話從來真偽難辨,聶陽扭開視線,不願讓她半裸嬌軀燒旺他的
心火,趁著極樂之後的短暫清明,思忖道:「那兩人不停引人上山送死,仔細想
想……與天道多半脫不了干係。仇隋必定是天道中人,如此說來……花可衣,你
似乎也是她們的一員吧?」

  花可衣瞥他一眼,嘴角微微抽動,冷哼道:「我這麼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除了逐影這種殘花敗柳扎堆的地方,誰會收我。」她聲調一轉,嬌聲道,「盡說
這些做什麼,小冤家,姐姐方才被你弄得還挺快活,不如……咱們再試試?說不
定,這次姐姐就連皮帶骨都給了你。」

  聶陽微微皺眉,轉臉看她,才發現她已經橫躺在床沿裡側,兜衣掛在胸前,
胯下微分,柔若無骨的一隻手掌輕輕按在濕漉漉的烏亮毛叢上,纖指一勾,好似
將半邊恥骨握住,款款按揉。

  「怎麼?小冤家,方纔還生龍活虎的,又中了春藥,不用歇這麼久吧?來嘛,
姐姐後面舒服了,可前面還癢絲絲的。」

  若說不動心,那絕不是男人的正常反應,但聶陽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他連忙
側耳細聽,果然察覺到一個極輕的腳步正從門口悄悄走遠。

  「果然來了!」聶陽低喝一聲,飛身撲向門外,雙足一蹬門框,如離弦之箭
激射而出。

  門外,一個纖細的黑衣身影正一邊疾奔,一邊從懷中往外掏著什麼。

  聶陽雙臂一撐地面,矮身急衝,順勢抓起一把石子捏在掌心。

  那身影掏出來的,是一個發信號用的旗火,她甩手一揚,一陣白煙拖尾,花
炮發出尖銳哨響,直升而上。

  聶陽立刻揚手將一把石子打出,裹著內力的碎石激射而出,雖然準頭比起暗
器名家相差甚遠,但一把灑出,仍將那旗火凌空打落,攀高不足五丈便斜斜落下。

  那黑影一驚回頭,正是雙蝶中鵝蛋臉的那個鳳眼少女,她容貌雖頗秀美,看
向聶陽的神情卻極為狠辣,細長雙眼透著一股殺氣,怒道:「可恥淫賊!虧你還
是聶家後人,好不知羞!」

  「你們姐妹為虎作倀,引人上山送死,還有什麼臉斥責別人!」聶陽不願讓
她走脫引來更多援兵,口中說道,雙足毫不停歇,頃刻便殺到對手身邊。

  那少女自腰間拔出兩柄蝶紋短劍,嬌叱一聲上下齊攻,一劍刺向聶陽右目,
一劍斜指聶陽胯下。

  聶陽閃身避過,一掌反砸少女右腕。她應變極為老練,右手短劍反抹,連消
帶打,左劍橫斬,仍疾削他臍下三寸。

  狼影幻蹤輾轉騰挪天下無雙,短劍變化雖快,範圍卻小,頃刻間三十餘招過
去,仍未傷及聶陽毫髮。

  「好毒的武功!」聶陽觀察一陣,心中暗驚,這少女劍走偏鋒,仗著纖腰柔
韌靈活,側身翻轉連刺,雙劍始終一上一下,上路不離眼目人中,下路不離丹田
胯下,招招不留後路好似要同歸於盡一般。

  「對付你這種欺辱婦女的淫賊,何必客氣!若是玄姐在,一定和我一起閹了
你這惡徒!」

  玄姐?如此說來,這個必定是秦落蕊了。聶陽小心避過眼前閃動劍鋒,本想
空手入白刃,可看那短劍隱隱帶著藍光,十有八九淬毒在上,不能隨意冒險。

  百招一過,秦落蕊發覺兩人武功差距明顯,久戰不下後力不繼更無勝算,鳳
目中寒光一閃,雙足一曲一蹬,纖細身子打橫旋出,一對短劍如蝶翼雙飛,霎那
間化作數道烏光,罩向聶陽咽喉心口。

  聶陽連退數步,雙掌一揚,陰寒掌力橫亙面前,伺機待發。

  果然如他所料,這來勢洶洶的劍招只不過是虛晃,秦落蕊劍及寸許,驟然連
同身形往下一沉,雙劍交擊如剪,仍照准胯下要害而來。

  「中!」聶陽雙掌下壓,幽冥掌正拍在她手腕之上。

  悶哼一聲,她雙手一鬆,短劍向下墜落。

  她強忍痛楚,纖掌如風,半空強把雙劍撈起,順勢直刺聶陽腳掌,轉攻下盤。

  這盤算本身並不算錯,聶陽身高體壯,同樣在下三路過招,必然不如她行動
敏捷靈活。

  只不過,她低估了幽冥掌的威力。

  聶陽雙足往後滑開半尺,錯開她落下劍鋒,而當她想要借力前撲,再做追擊
之時,雙腕連帶整條小臂都一陣奇寒徹骨,肩肘一軟,竟趴摔在地。

  那兩掌看似平平無奇,卻一擊就傷到她雙臂經脈。

  她俯身在地,銀牙暗咬,強催兩道真氣貫入掌心,忍著由此帶來的刀割般痛
楚,抬身甩手,兩柄短劍眨眼間飛刺聶陽雙目。

  無奈此招出時,她已是強弩之末,這最後一擊並未比之前劍招快上多少,聶
陽錯步擰身,雙劍擦著他的髮鬢飛過,遠遠落到數十丈外的草地上。

  「淫賊!我做鬼再來找你!」秦落蕊面如死灰,將舌根抵在牙間,用力便要
咬下。

  可聶陽一見她面色有異,登時便出手捏住她雙頰,喀拉一聲輕響,已將她下
巴卸脫。

  秦落蕊驚怒交加,雙掌一抬,拍向聶陽小腹。

  聶陽也不回手格擋,雙掌從她面頰向下一落,迅捷無比的拍在她瘦削肩頭,
讓她雙手還未發力,便軟軟垂回原處。

  他順勢一扯,將她雙腕握在一隻手中,高高向上提起,低頭冷冷望著她。

  那小巧的鵝蛋臉上,粉嫩雙唇已無法合攏,唇角拖下一線津唾,頗為狼狽,
幾乎倒豎起來的秀眉之下,細長鳳目幾乎噴出火來,簡直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報復的快意在心中緩緩流淌,燥熱一點點挖掘出心底黑漆漆的殘忍愉悅,他
低下頭,輕輕在她細嫩的耳廓外咬了一口,跟著一字字在她耳邊道:「你這種女
人,還是沒有武功的好。」

  她身子一僵,雙目圓瞪,跟著,便無法克制的顫抖起來。

  好像一隻被捆好吊起,望見了持刀屠夫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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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七章

                (一)

  外衣敞的通透,兩管衣袖都是褪到一半,露著白膩膩的肩頭和肚兜上方那凹
下的鎖骨,汗津津的頸窩往上,唇畔的胭脂污紅了一片,面頰的香粉也被汗浸的
結了塊,眼底略顯浮腫,眼角的細微紋路格外清晰。那精心描畫的眼眉,也不知
是被淚水還是汗水,糊的亂七八糟。

  他見過花可衣很多次,而現下的這副模樣,他卻是頭一次見到。

  心底湧上一陣快意,他低下頭,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發到了微博上。

                (二)

  那人一定非常熟悉九轉邪功的特點,如果不是聶陽此前已自斷陽脈,恐怕剛
才就狂性大發,化為淫焰支配的狂魔。花可衣,便是首當其衝的祭品。

  能做到此事的,除了龍十九和劇務,聶陽根本想不出還有誰。

  呃……好像還有道具師。

                (三)

  不多時,他便帶著花可衣到了上午尋人時見到的那幾間廢棄舊屋。

  他記得偏西那間只不過是數月無人的模樣,床上還有春日備下的被褥,實久
留遺下的服裝,有希落下的書,一樹忘帶走的棋盤。

  他想了想,決定先跨海去追殺那個姓谷川的混帳。

                (四)

  花可衣扯過肚兜遮住胸腹春光,自嘲般笑道:「雖說江湖上我也有不少情郎,
可一個個都是你這樣翻臉無情的負心人,又怎麼會來救我。」

  聶陽也不理會她的譏刺,道:「至少那兩隻黑蝴蝶,總不是你的情郎吧。」

  「當然不是,那可是女孩子,要說也是情婦才對。」

                (五)

  說不動心,那絕不是男人的正常反應,但聶陽心中隱隱覺得不對,他連忙側
耳細聽,果然察覺到一個極輕的腳步正從門口悄悄走遠。

  「果然來了!」聶陽低喝一聲,飛身撲向門外,雙足一蹬門框,如離弦之箭
激射而出。

  門外,一個一身迷彩打扮的男子正匆忙將一個紙箱套在頭上,蹲了下去。

                (六)

  玄姐?如此說來,這個必定是秦落蕊了。聶陽小心避過眼前閃動劍鋒,本想
空手入白刃,可看那短劍隱隱帶著藍光,高清無碼,實在不捨得下手。





           第八十八章 蕊寒香冷(下)

  陽光斜斜擦過山頭,暖融融的曬在山間這片空地之上。

  秦落蕊的額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可她抬眼看到聶陽望下來的視線時,
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如果還能開口,她一定已經忍不住大聲叫罵起來。

  可惜她不能,她只有讓怒火從眼中宣洩,惡狠狠地瞪著他,像是要用視線剜
下他一塊肉來。

  聶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手指下的肌膚已經被勒的發紫,額發投下的陰影
遮住了他的眼睛,唯一清晰的便是目中鮮紅的血絲。

  「被人痛恨,原來也並不是那麼難以忍受的事。」他喃喃自語道,手掌猛一
用力,握在其中的纖細手腕發出喀喀的輕響。

  清秀的五官因痛楚而皺成一團,秦落蕊顫抖著抬起頭,無法合攏的嘴巴讓她
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滑稽,明明是憤恨交加的神情,卻由於雙唇大開口涎下垂而變
得好像春情萌動的騷浪少婦。

  伸出拇指,他沾了沾她流出嘴角的口水,輕輕塗抹在她的唇上。溫柔的動作,
彷彿即將離家的少年,在為愛人塗抹最後一次胭脂。

  他的面上浮現一絲微笑,那微笑彷彿穿越了時空與距離,與一個他絕不願承
認的虛像重疊在一起。

  只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

  他寧願相信,這藥性的確十分綿長,也十分有效。

  那一直被他努力壓制,刻意關閉的大門,在砰然開啟之後,感覺……倒也不
壞。

  被聶陽的注視弄得渾身發寒,秦落蕊小心的將力道運至腰下,雙膝微彎,打
算做最後一搏。

  除了姐姐,沒人可以碰她,絕沒有人。

  這些滿是骯髒色慾的臭男人,只會讓她噁心,噁心!

  她盯著聶陽的眼睛,即使氣勢上已被完全壓制,仍絲毫不肯示弱,她需要的,
只是一個機會,一個小小的機會,就已足夠。

  她的腳趾已經壓上靴尖的機關,一腿踢出,一截鋒利的劍尖就會從那裡彈出,
同時,還會有兩根淬毒的飛針射出。

  這已是她最後的手段,所以她必須等。即使聶陽的眼神已經讓她渾身都感到
不自在,甚至頭一次有了想要尖叫逃走的衝動,她也依然只能按捺著等待。

  既然他不肯讓她死,又露出了如此赤裸的眼神,那她就一定能等到機會。

  令人緊張的沉默持續了片刻,聶陽把拇指從她唇上挪開,口水已被擦得很勻,
少女本就紅嫩的唇瓣,像是抹了一層上好的胭脂,透著淡淡的潤澤。

  跟著,他把空下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任何人右手使力的時候,左手都會略微鬆懈,任何男人在對著一個不難看的
姑娘脫褲子的時候,心神也會略微鬆懈。

  毫無疑問,這就是秦落蕊最後的機會。

  她猛一挺腰,雙膝運力上頂,雙手並未去掙脫,而是藉著聶陽的握力把身子
往上一扯,抬腿便要蹬向聶陽胯下。

  噌的一聲,寒光閃閃的鋒銳劍尖彈出暗鞘,兩根飛針也激射而出。

  但劍尖啪的一聲折斷在泥土裡,那兩根飛針也沒入草叢,蹤影全無。

  聶陽就像是早已防備著她的最後一擊般,她運力上挺的同時,他順勢使出影
返向後一拽,帶著她往後騰空而起,足足掠出數丈。如同紙鳶般被帶飛出去,力
道又盡數被引開借走,她這一腿完全被對方功力帶偏,落地之時一腳踢在了地上,
足趾幾欲折斷,頓時痛的她連眼淚都差點冒了出來。

  偏偏還說出不出話,連痛呼都好似漏了風的風箱,她口中一陣苦澀,比方才
求死之時更為濃烈的絕望感開始從心底浮現。

  「這便是你最後的手段了麼?」聶陽依然低頭望著她,語調輕柔,就像在與
多年未見的朋友閒談。

  秦落蕊心已涼了一半,脊背一挺還想拚力站起。

  聶陽握著她雙腕的手掌運力下壓,兩人力道相差甚遠,登時便把她按跪在地
上,雙手也被壓在了頭後。

  「嗚啊——」她不甘心的吼叫出來,腰膝奮力上拔,無奈雙肩之上彷彿巨冰
壓頂,寒氣森森讓她分毫動彈不得。

  聶陽右手再次放回到褲帶上,拉著活結的一端,一點一點地拉開。

  秦落蕊屈辱的跪在他的面前,視線正對著他雙腿之間,她漲的滿臉通紅,額
上青筋暴起,隨著衣帶的拉開而不住抽動。

  「你不是很想閹了我麼。」聶陽抽出褲帶,勒過她的脖頸,與她的雙腕繞在
一起,死死捆住,他抬起腳,把滑落的褲子輕輕甩到一邊,裸露的胯下,緩緩湊
到她的嘴邊,柔聲道,「我給你這個機會,只要你能咬下去,我就再沒本事做你
口中的淫賊了。」

  一雙鳳目幾乎瞪裂了眼眶,秦落蕊眼睜睜看著男子的不文之物高昂著逼近自
己唇畔,上麵筋脈纏繞無比猙獰,還帶著絲絲血痕,顯見是方才弄傷了花可衣,
一陣淡淡腥臭撲面而來,叫她幾欲作嘔。

  那漲紫菇頭竟比她鬆開的嘴巴還要大上一些,硬梆梆的尖兒向裡一擠,把她
無力合攏的下巴又撐開幾分。

  「呃唔!咳啊!啊、啊嗚嗚——」秦落蕊纖細的脖頸漲的又粗又紅,鎖骨中
央抻直的兩根脖筋拚命地用力,可臉頰被聶陽雙手按定,連搖頭幾寸也做不到,
就像被一圈鐵箍死死勒住,逼她看著面前亂蓬蓬的一叢陰毛越湊越近,口中越塞
越滿,舌上一股腥澀直向舌根蔓延。

  「唔!唔唔!嗚嗚嗚……」畢竟只是個不滿雙十的少女,又從未遇到過如此
屈辱,那男子凶器填滿她口中每一處空隙後,她終究還是忍耐不住,苦悶的哭泣
起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滑落臉頰,落在緊貼身前的聶陽腿上。

  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聶陽的雙手微微一鬆,正想開口,就覺雙掌間的頭顱猛
然一晃,掙扎著要往下壓。她下巴雖被卸脫,上顎卻不受影響,這向下一啃,至
少也要給他命根子上留下數行齒痕。

  他連忙重新運力按住,目光落下,恰對上她憤恨至極的上迎視線。

  緩緩吸了口氣,他沉腰向後抽出,陽根的底部一寸寸蹭過她無處可藏的丁香
小舌,一陣陣酥麻貫體,快活非常。撤到最外,菇頭壓在她柔軟唇瓣上來回磨了
一圈,淺淺進出幾次,跟著又是往裡一頂,一口氣衝到喉頭,尖兒上都能感到周
圍的嫩肌在不斷地吞嚥蠕動。

  他這邊進進出出好似玩弄多了一條舌頭的蜜穴嫩蕊,她這邊卻被頂的嗆咳惡
心,舌腹、上顎、兩腮、喉頭,盡被那巨物左衝右撞碾壓過去,滿口儘是腥酸味
道,連那堆黑毛,也不停刺在她俏挺鼻尖,癢絲絲的好不難受。

  若是此時天降雷霆將她劈為齏粉,她必定感激涕零。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嘴唇舌頭都已有些麻木,腦袋也因為不斷地嗆咳而
有些昏昏沉沉,就在她以為那根東西要在她口中翻攪折騰到天荒地老之時,嘴裡
的肉棍突然一跳,那不斷撐擠她咽喉的肉龜猛地又脹大了幾分。

  胸口一陣噁心,喉頭本能的一縮,怎知聶陽這次卻並未後退,反而壓著她的
後腦往裡又是一刺,原本一直露在外面的那短短一截咕滋一聲消失在她唇外,她
軟麻的下唇甚至碰到了男子那皺巴巴的陰囊。

  脖頸彷彿被木樁強行夯粗了幾分,她連氣也喘不過來,雙手背在腦後凌空虛
抓,卻什麼也抓握不住,鳳眼之中淚如泉湧,嗆得連鼻涕也噴出了幾絲。

  這卻不過才是個開始。

  卡在深處的棒兒緊接著抖了起來,每抖一下,便是一股粘糊糊的東西噴射出
來,濃如米漿,腥澀無比。

  秦落蕊一邊哀泣,一邊本能的一口口吞嚥下去,儘管如此,咽的慢了,仍從
鼻孔裡嗆出一些,白花花的流在嘴邊,讓她羞憤欲絕。

  聶陽退開兩步,調整著急促的呼吸,雖然胸中慾火稍息,可不知是否藥性所
致,沾滿口水的那根棒兒依舊威風凜凜的昂首佇立。

  幸好陽脈已斷,這情慾不會與幽冥九轉功的陰火交匯一處,否則……不知會
害死多少無辜女子。

  至於這秦落蕊,他冷冷掃了一眼,心底並未有半點覺得後悔或是憐惜。

  花可衣、龍十九和這黑蝶姐妹,統統都是一樣,對仇隋的殺意,理所當然的
擴延到這些助紂為虐之輩的身上。

  若不是還要留下活口盡可能盤問出些什麼,他一定會讓她們都變成九轉邪功
的祭品。

  方纔的倔強和氣勢被面上的涕淚交加徹底摧毀,秦落蕊難得一見顯出楚楚可
憐的模樣。

  她垂下頭,哇的一聲嘔了出來,也許是晌午並未吃什麼東西,吐在地上的,
只有渾濁的酸水而已。

  聶陽走過去,彎腰輕輕替她拍著後背,柔聲道:「吐出來,是不是就好受些
了?」

  秦落蕊身子一顫,雙腿連連蹬地,向後挪開數尺,哭的發腫的雙眼除了憤恨,
終於還是多了幾分鮮明的恐懼。

  「你若是肯告訴我你們究竟在謀劃些什麼,我可以放過你。」聶陽一邊說道,
一邊向她走去,上衣敞開後,結實的肌肉散發出令秦落蕊心悸的壓迫感。

  而更讓她慌張的,是那依舊耀武揚威的男子器物。

  行走江湖這兩年,她多少也對男女之事有所瞭解,本以為剛才那一番噁心之
後,總能拖延上一時半刻,玄姐來了,還有一絲希望得救,怎麼也沒想到,聶陽
竟根本不必休息。

  她心思動的頗快,轉念便想到聶陽神態間的異常之處,跟著便明白過來,花
可衣那邊佈置下的毒藥,恐怕是出了問題,她左顧右盼,四下空曠無人,只得把
心一橫,向著聶陽猛地點了點頭,口中啊啊叫了兩聲。

  聶陽走到她身邊,彎腰伸手一托,喀的一聲,鬆脫的下頜總算回到了原處,
不過這一下傷的頗狠,只怕以後若是笑得大聲些,也有可能再次脫臼。

  她小心翼翼的左右活動了一下下巴,喘息道:「手,幫我解開,這樣,我喘
不過氣。」

  聶陽低下頭,幫她鬆開雙腕,將那腰帶隨手一系,束好了上衣,衣擺頗長,
擋住了小半大腿,只剩下兩條男子裸腿豎在面前,她總算稍微安心一些,揉了揉
麻木雙腕,道:「我……我先問你,你為什麼沒有中毒?我們明明算計的這麼精
巧,你只要來找花姐姐的麻煩,就九成九要著了道兒。」

  聶陽望著她迷惑的神情,淡淡道:「因為你們被出賣了。」

  「不可能!」她低叫道,旋即壓下火氣,撫著胸口,喘息道,「我不信。那
藥明明有效,我和玄姐去之前都要喝酒,有一次我喝的少了,胸口都會發悶。」

  聶陽搖頭道:「那藥確實有效,只不過不是用來毒死我的,而是用來害死你
們的。給你們藥的人,並不是想要我的命,而是想要我在這順峰鎮上,身敗名裂,
丟盡顏面,最好是羞愧遠去,從此不再回來。」

  「你……你是說?」

  「那不過是藥性綿長持久的春藥而已。其實你仔細想想也該明白,若真的是
什麼厲害的毒物,就算用酒能解,又豈能做成脂粉,塗在臉上?」聶陽蹲下身子,
輕輕撫著她散亂髮鬢,柔聲道,「如果不是我早早橫下心自斷了陽脈,此刻,花
可衣已是個死人,你們姐妹,恐怕也成了屍體。周圍尋常民家的無辜女子,更不
知要有多少毀在我的九轉邪功上。你們兩個的死活,那人真的放在心上麼?」

  秦落蕊鼻尖微微冒汗,她吞了口唾沫,雙手扶著草地,向後退開一些,喃喃
道:「沒想到……我們姐妹,竟也成了棄子……」

  「也?」捕捉到她話中的含義,聶陽微皺眉頭,逼近追問道。

  秦落蕊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那邊開著屋門的房間,似乎是擔心花可衣出來,
她垂下頭,低聲道:「按當初的交代,因為這毒藥起性較慢,花可衣身上,還被
偷偷下了後招。」她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有少許羞恥,不敢正視聶陽雙眼,聲音
更低了幾分,「我們每日送去的酒裡,也放了藥粉。不過……不過那藥是做什麼
的,我們可一點也不知道。她……她只說,花可衣騷媚入骨,你、你又有那什麼
邪功在身,到時候用內力壓住毒性,說不定還會……還會與她做、做那下流事情,
那樣,你就會中這酒裡的毒。」

  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聶陽,囁嚅道:「我猜……她應該是騙我的,你、你這也
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龍十九……你好深的心機。竟連這種地方,也想到要布下後手!

  聶陽連忙又將功力運轉了一遍,每一處要緊穴位都刻意沖了兩遍,幸好並無
大礙,只是仍舊飢渴的九轉邪功變得更加焦躁,甚至已影響到凌絕世那並不需要
轉化只是要慢慢納為己用的同源內力。

  姑且當作並無大礙,聶陽緩緩吐了口氣,柔聲道:「暫且沒事,想來不是什
麼猛藥。秦姑娘,你現在能否如實相告,你們到這鎮上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秦落蕊的目光變得有點閃爍,她側開頭,遲疑道:「我和玄姐,自然……是
為了揚名立萬。」

  聶陽微微搖了搖頭,右手猛地一抓,嘶啦一聲,她肩頭一塊衣料已被扯下,
渾圓粉嫩的肩頭頓時裸露在他眼前。

  秦落蕊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抬手掩住露出肌膚,顫聲道:「你……你這淫賊,
想幹什麼?」

  聶陽勾起唇角,將那塊衣料往鼻端一湊,道:「你可以不說實話,我現在藥
力發作,巴不得不需要放你一條生路。」

  秦落蕊看他又抬起手來,忙道:「等等!我……我……我是接到命令來的。」

  「什麼命令?」

  「讓我們姐妹盡快趕到鎮上,幫……幫仇掌門見機行事。」她垂下的右手攥
了一把草葉,緊緊捏住。

  「都做些什麼?」

  「你、你不是知道了麼。」她避開他的目光,小聲道,「就是隨各處的江湖
草莽起哄,煽動他們上山去冒險。那些人都是為了一己私慾,求名逐利,死有餘
辜。」

  「他們求名逐利死有餘辜,你們用稅銀設下陷阱害死人命反倒是替天行道了
嗎?」聶陽冷哼一聲,譏誚道。

  「你莫要血口噴人!」秦落蕊怒瞪著他道,「我們不過是引人上山與鬼煞拼
命,怎麼就成了我們設下陷阱?你難道想說那鬼煞是我們請來的不成?」

  聶陽微微一笑,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看她忍不住渾身一顫,才柔聲道:
「自然不是你們姐妹請來的,你們兩人就算再多殺百十個淫賊,也買不來這麼大
的陣仗。」

  她抬手拍開聶陽手掌,緊張道:「你說這些,我聽不懂。你想問什麼,就快
問,問完了……就快放我走。」

  「和你一道的,除了玄飛花,還有誰?」

  「這……這我不能說。」

  嘶——這一聲,又是一塊黑布飛起,飄落在地,秦落蕊鳳目圓睜,低頭一望,
慌忙垂肘掩住胸前,那一片露出的白色裹胸,驚得她頓時出了一頭冷汗,「我…

  …我雖然是女流之輩,可……可也知道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你……你這
般逼迫,實在是欺人太甚!」

  「好,那我只問,這次把你們三人一併出賣的那人,到底是誰?是不是就是
仇隋仇掌門?他出賣你們在先,你替我指認,總不算違背江湖道義吧?」聶陽柔
聲誘哄,雙目黑如深潭,彷彿要把秦落蕊吸入其中一樣。

  她潔白的脖頸輕輕蠕動了一下,遲疑片刻,才搖了搖頭道:「不是仇掌門。

  我們……我們還不夠資格和他接觸。若是有人出賣我們……一定是那個女人。」

  她雙目微瞇,眼中閃過一絲嫉恨,緩緩道,「這次在鎮上的一切行動,我們
都暫時轉成她的直屬部下。」

  「你說的,是龍十九?」

  秦落蕊雙唇不住顫抖,猶豫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道:「她那一支的人我
都不認識,全憑令牌行動。她本人……又有那種本事,所以就算我知道她把我們
姐妹當作棄子賣掉,也沒法幫你找到她。」

  「花可衣不是她那一支?」聶陽揚了揚眉,問道。

  秦落蕊咬了咬牙,搖了搖頭,道:「她……她是仇掌門那邊的人。我猜,多
半是顧及他們怎麼也是叔嫂親戚,才這樣安排的吧。」她不安的看了一眼聶陽越
發紅潤的面頰,勉強維持鎮定道,「我說了這麼多,若被他們知道,等同死罪,
你……你這樣還不肯放過我麼?」

  求死的衝動被打斷,又痛遭羞辱,勇氣似乎再也難以凝聚,她神情愈發驚惶,
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想來這副模樣,江湖上也沒有幾人見過。

  聶陽心中權衡再三,花可衣嘴裡恐怕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看她的態度,
也絕不會做出半點對仇隋不利之事,這秦落蕊年紀尚輕,性子又衝動莽撞,反而
是天道的一個絕佳俘虜。

  只是先前答應了她,她應答也不似作偽,總不好背信棄義。

  算了,反正這姐妹二人行跡已露,晚上通知慕容極,再擒下也不是什麼難事,
聶陽暗暗思忖片刻,心道反正還有花可衣在,身上的情慾總有辦法洩去,就暫且
放過她吧。

  「看你並不像騙我,很好,你可以走了。」聶陽輕輕歎了口氣,體內喧囂的
淫慾貪婪的渴求著面前的鮮嫩嬌軀,他勉強定了定神,把視線從她裸露肩頭上移
開,一步步往後退去。

  秦落蕊低下頭,散亂的髮絲垂落兩頰,聶陽的腳尖才從她垂下的視線中消失,
她便咬緊了牙關,護在胸前的手悄悄摸進了衣襟之中。

  聶陽本就一直盯著她週身每一處動作,一見她並未轉身走開而是探手摸進懷
裡,登時左手一扯將腰帶抽下,右手向後一翻,已把外衣脫在手中。

  果不其然,秦落蕊的手掌猛地抽出,向他一揚,一片碎布落下,一把青黑毒
砂漫天撒來。

  聶陽右手一抖,影返勁道直透袍布,展臂凌空一兜,就聽噗噗一陣輕響,一
把毒砂盡數打在那灌注真氣的衣料之上。

  秦落蕊心中大駭,連忙又往懷裡掏去,摸出一把暗器,一邊往他這邊甩手撒
出,一邊扭身拔足便逃。

  怒火登時竄上心頭,聶陽俯身一縱,從打來的暗器下方野豹般衝出。

  秦落蕊的身法雖然輕盈花巧,用來逃命卻不夠快。聶陽不過三個起落,凌空
身形投下的黑影已籠罩在她身上。

  她扭身還想還手,才一回頭,就見聶陽雙掌齊出,渾厚掌力捲起一股陰風,
凌厲下擊,迫的她呼吸都為之一滯,連忙勉強就地一滾,往旁邊躲開。

  正想往後踢腿以攻代守,她腰後才要發力,就覺一股巨力無聲無息印在她腰
眼之上,登時四肢百骸一陣惡寒,胸腹刀絞般的疼痛一路湧到喉頭,唔得一聲悶
哼,腥鹹滿口,溫熱鮮血順著唇角向下流去。

  秦落蕊身子一軟,還沒倒下,就被聶陽揪著後領提了起來,一把攬在身前,
繃緊的左臂用力勒住她的纖細脖頸,突起筋肉壓在她柔軟喉嚨,讓她連氣息也難
以順暢。

  「我已經放你走了,為什麼還要出手?」聶陽貼在她耳邊問道,聲音嘶啞暗
淡,帶著說不出的陰沉之意。

  秦落蕊抬肘向後頂去,卻被他另一手一把抓住,強行扭到身前,與脖頸一道
勒住,雖被制住手臂,頸上壓力卻稍稍鬆馳,她急促的喘了幾口大氣,恨恨道:
「你……你邪功傍身,若不殺你,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受你禍害!縱然……沒什
麼希望,我、我也要試試看。不然……怎麼對得起替天行道四字!」

  「呵、呵呵……」他低沉的笑了起來,左臂猛地又加了幾分力道。

  「唔……咳啊!」嘴裡那口血終究還是沒能嚥下,秦落蕊一聲悶哼,咳出一
片猩紅。

  與勒緊的手臂截然相反,他的右手卻輕柔無比,就像方才在她唇上塗抹口水
一樣,緩緩把她咳出的血痕擦拭乾淨,只是這次她下頜未脫,他也沒往唇間抹去。

  縱然已渾身赤裸,聶陽身上仍熱得發燙,這溫度透過單薄的衣料,毫無保留
的傳達給貼在他身前的秦落蕊。她身量不高,也就比雲盼情高上一指不足,這般
靠著,只覺一根硬物抵在腰窩之上,頓時讓她有些心慌意亂。

  粘著血的拇指劃過她的下巴,把一道紅痕一路拖過他自己的左臂,跟著落在
鎖骨下,那方才就被撕開的破洞之中。

  白色的裹胸中,傳來異樣的緊實觸感,聶陽譏誚一笑,在她耳邊道:「纏的
這麼緊,也不怕委屈了那兩隻兔兒。」

  「才……不用你……管……」她勉強說道,嬌小的身子用力扭動掙扎,只是
這樣被人從背後鉗制,功力又差出一截,實在是無計可施。

  「怎麼不用,我不好好幫你一把,豈不是對不住你扣給我的一頂好帽子?」

  他拇指一擰,將殘餘血跡盡數抹在裹胸外,跟著順著那破洞運力一扯,黑色
上衣應手而裂,敞開的衣襟中,露出裹胸與褲腰間那一段白生生的腰肢。

  她練的應是以外功為主,腰身雖細,卻並不顯得十分柔軟,肚腹上能隱隱看
到肌肉的輪廓,此刻不斷用力掙扎,肌膚下筋肉彈動,透著一股別樣情趣。

  「放開……我……」她急怒交加,抬腿往下踩去。聶陽屈膝一頂,便逼得她
無處下腳,反而讓腰臀與他大腿貼的更緊,敏感肌膚甚至能感覺到他血脈搏動,
叫她羞憤難當。

  上衣懷中揣的東西隨著掙扎掉了下來,仍有一些暗器,兩個油紙包,和一些
江湖人常用的隨身物件,反倒是女兒家的胭脂水粉、隨身小鏡不見蹤影。

  衣襟開敞,還露出她腰帶裡別著的一排飛刀。這麼看來,她到是渾身上下都
不缺傷人奪命的手段。

  他垂手抽出一把飛刀,將餘下的丟在地上,勒著她向後退開,遠遠離開那堆
凶器,免得一時分心,再被她得了機會。

  想到她靴中也另有乾坤,他索性連她的靴子連同布襪一併蹬掉,拖著她一雙
赤足往後挪開。

  她腳掌比尋常女子大些,應該是自小踩樁的緣故,足趾並的極攏,腳背上筋
絡分明,可見在那穿花蝴蝶般的身法上著實下過苦功。

  一直拖出數丈,聶陽才停下腳步,稍稍放鬆左臂,讓她劇烈喘息起來。

  她趁隙抽出雙手,反臂便去抓他胯下。

  他眉心一擰,手臂在她鎖骨上猛地一勒,喀的一聲,她雙手伸至半途,便軟
軟垂下,她痛呼一聲,喘息道:「咳……有種……你就一掌劈死我……這麼折磨
一個弱女子,算什麼……算什麼男人!」

  他重新收緊手臂,右手拿著飛刀向上一挑,裹胸連著內裡包纏白布一併裂開,
隨手一扯,落在地上,一雙出乎意料的肥圓玉乳撲嚕跳將出來,也不知被這般纏
了多久,白皙的乳肉被勒的滿是紅印,上面兩顆嫣紅乳蒂,也軟軟陷在一片暈紅
中。

  「啊!你這……惡賊!放……放開我!」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鎖骨受傷運
不上力,只得又摳又撓,好像尋常潑婦般向他反擊。

  那幾道血痕自然可以視而不見,聶陽也不理她,把飛刀遠遠丟開,右手一抹,
已運起幽冥九轉功,撫在她酥軟如綿的豐乳當中。

  「嗚唔——唔啊啊——!」大抵是頭一遭被異性如此撫摸,秦落蕊尖銳的悲
號起來,腰肢一挺,左足撐地,立地一字馬向上越肩直踢聶陽面門。

  他左臂一鬆一攬,反將她小腿一併勒在頸側,動彈不得。

  這一腿將兩顆乳瓜擠向一邊,鬆軟玉丘將聶陽手掌陷在當中,僅剩下不足三
指的手背還露在外面,這麼一對「累贅」,若不用布條緊緊束住,還真是會令輕
功身法至少打個對折。

  「別……不要!」胸前驟然一冷,原本被男子碰觸導致又羞又熱的肌膚瞬間
涼了下來,她心中一顫,突覺週身殘存勁力都往他掌下匯去,恍若江河入海,萬
流歸一,想到傳言中那幽冥九轉功的厲害,登時嚇得她臉頰都變得發白。

  她們姐妹一向辣手無情,這兩年也不知結下多少仇家,仰仗天道庇佑,加上
自身武功,總算是平安無事。可若是功力被奪,成了個健壯些的平凡女子,今後
只怕連個安穩覺也求之不得。

  「你……你放過我,我……我保證不再對你出手了。我發誓……玄姐那邊我
也幫你去說,我們姐妹這就離開這裡,再……再也不來了。」畢竟還是年輕丫頭,
大難臨頭,終於碎掉了一身的尖刺,婉轉哀求起來。

  只可惜她這番話說得也太過順口熟練,有方才毒砂在前,他一身如火慾念在
後,又如何肯再放她。

  手掌向下一滑,聚在一處的內力精元盡數被引導到丹田之下,週身經脈變得
空虛不堪,她還想掙扎,卻連四肢都已用不上力。那掌心忽而熾熱,忽而清涼,
輕輕壓在她丹田下的褲腰上,竟激起一陣癢酥酥的快意,絲絲縷縷散播開來。

  她雖手刃過不少淫邪之輩,對男女之事也一知半解,可自身卻還是黃花處子,
除了玄姐,連外人的手都沒有拉過,又怎會知道這燥熱酥麻代表著什麼,只是少
女本能預警,心中大感不妙罷了。

  「放手……放手啊……」她盡力將腰肢往一邊扭開,可身子被牢牢鉗制在聶
陽身前,扭來擺去也不過尺許距離,根本掙脫不開,不過片刻,她一身修為便被
他熟練無比的封在下腹,熱如內丹。

  鋪墊已罷,聶陽手掌一轉,又攀回到她胸前豐美雙丘上,把那股絲絲縷縷的
麻癢,也一道送到她胸前肌膚。

  她身子一顫,想向後縮,可背後被他頂住,根本動彈不得,胸前一陣熱過一
陣,忽而一陣酸麻透過,氣息一陣憋悶,竟啊的一聲低低叫了出來。

  這一生羞得她面紅耳赤,連忙緊緊咬住下唇,雙手拚命去扒胸口那只要命的
手掌。

  沉甸甸的乳肉豐腴柔嫩,聶陽一邊撩撥,一邊享用,嫌她摳得發白的手指煩
人,手掌輕輕一引,讓她指尖一下摳在旁邊乳根上,留下一個血道,疼的她唔唔
一陣悶哼。

  聶陽以往從未見過如此渾圓巨物,一時愛不釋手,掌心貼著汗津津的滑膩肌
膚輕柔愛撫,運起的功力如羽毛輕掃,在她飽滿酥胸上來回遊走。

  不多時,這番逗弄便見了效果,軟軟陷在那一圈暈紅中的嬌羞乳蒂,終於還
是不堪忍受一股股流過的甜美愉悅,怯生生的冒了個尖兒。

  聶陽居高臨下望著,又豈會看漏那初綻紅芽,虎口一張,已將一邊奶尖兒捏
在當中,食指微抬,指肚點在乳蕾頂端,輕輕敲叩。

  「唔——」帶著巧妙陰勁的手指輕輕一點,便是一陣麻癢流竄,這般連續輕
敲,就算是飽經滋潤的婦人也難說禁受的住,秦落蕊緊咬的齒縫間情不自禁的洩
出一段細顫嬌吟,高高抬在肩頭的赤裸腳掌忍不住勾起了足尖。

  眼見著那顆嫣紅乳豆輕顫著膨脹起來,他兩指微曲,輕輕一捏,已將它擠在
當中,挺起的嫣紅蓓蕾軟中帶硬,稍稍施力,左右搓動,頃刻間,便又脹大幾分,
翹立起來。

  「住手啊……住手,求你……」令她慌亂的奇妙愉悅隨著乳頭的挺起而更加
鮮明,本已沒再用力的小腹不覺又繃得死緊,微微突起的肌肉彷彿被無形的力量
連接在乳尖,他的手指動上幾動,那小肚子便一陣細密抽動,彷彿要將什麼東西
從肚中排擠出來一樣。

  而更讓她大惑不解的,是肚子裡好像真的有了什麼,暖洋洋的,腹下抽動之
時,那股暖意便好似被擠了下去,幾次三番過後,一陣山風吹過,褲襠裡一片涼
颼颼的濕意,她還道是洩了尿出來,頓時羞憤欲絕,恨不得一頭撞進地下,再也
不要見人。

  分開二指,聶陽耐著性子將秦落蕊兩邊豐乳細細把玩通透,讓兩顆嫣紅乳珠
漲的發紫,連中央那條溝壑都泛起落霞紅潮,這才戀戀不捨的鬆開手掌,向下滑
去。

  「你……你幹什麼!不行……不許碰那兒!不要——!」已被弄得週身發燙,
四肢酸軟的秦落蕊卻一直留意著自己腿心的情形,不光是因為知道那是女兒家要
緊的地方,也因為那片濕漉漉的地方越擴越大,不管她怎麼忍尿,仍是濕的快能
擰出水來。

  可他手指找的,卻偏偏就是那兒。

  黑色布褲上的水痕並不明顯,手指一探,才發覺已是一片濕濘,聶陽哧的一
笑,笑出的熱氣正噴在她額側。

  胯下羞處被隔著一層薄布壓住,雙腿大開連阻擋也無處使力,耳中又聽到聶
陽那聲譏笑,秦落蕊嗚的把臉扭向一邊,淚水奪眶而出。

  潤濕的布料十分貼身,將內裡的蜜唇形狀描繪的清清楚楚,聶陽不費什麼心
思,便摸到了她蜜戶頂上的相思紅豆,一字大開的雙股扯開重門疊戶,讓那嬌嫩
突起近乎毫無遮掩,他在周圍畫了幾個圈子,將細細涼氣緩緩透入,跟著指肚一
壓,按在那棵嫩核上便是一陣上下揉搓,早已貫透指尖的功力更不會被單薄布料
阻擋,一股腦罩了上去。

  「嗯——你……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高高抬起的大腿頓時
抻的筆直,肌肉突起,連褲管也撐的發緊,充滿彈力的股根以褲布都無法掩飾的
幅度抽動,秦落蕊的下唇已被咬破,仍無法忍耐的張開了口,那恍如嗚咽的淫靡
呻吟,霎時便迴響在空曠山間。

  冷熱交替的如絲內力隨著聶陽的指尖撩撥纏繞在陰核方圓,說癢,癢的發痛,
說痛,痛的酸麻,層層疊疊的快活一浪藉著一浪,讓她甚至忘了一身功力即將消
失,情不自禁的扭動著腰肢,褲襠被浸濕的地方,頃刻便蔓延到大腿附近。

  「啊啊——好……好舒服……」無意識的吐露了心聲,她垂下的雙手也忘記
了抵抗,只是攥緊了手邊的褲管,不自覺地跟著心裡的暢快用力。

  聶陽用掌底壓住那顆硬脹小豆,轉而握住她濕潤蜜丘,二指略一用力,隔著
布料將真氣送入緊縮膣口,四下蹭弄,譏笑道:「能叫你舒服成這樣,我這也算
是恩將仇報了吧。」

  秦落蕊猛然醒覺,羞恥的連耳廓都紅的透亮,強咬牙道:「無……無恥!嗯
啊——啊啊……」這話原本斥罵的頗有氣勢,可才罵出口,聶陽的內力已送入她
體內,好似一條無形的舌頭,突的在她花蕊之中飛快舔了幾下,強烈的酸癢凝成
一線,一氣貫穿腰背,沖的她頂門微感眩暈,又是一連聲的嬌媚輕叫。

  她垂下頭,左右搖了起來,汗濕的髮絲隨之來回擺動,幾縷貼在臉頰上,隨
著她急促的嬌喘起伏。

  聶陽鬆開左臂,活動了一下仍然不太靈便的左腕,揉動她因喘息而更加誘人
的晃動乳瓜。

  一直高抬的腿終於得以放下,她軟軟靠在他身前,雙股好似有自己的意志一
樣,明明膝蓋拚命想要併攏,緊繃的大腿卻絲毫不想移動,仍分開出足夠的空隙,
讓他的手在其中恣意褻玩。

  「我……我……怎麼……會……」聶陽的手指動的更加迅速,她掙扎著吐出
殘破的字句,在酥軟的呻吟中顯得格外無力。

  「嗚——啊!啊啊……」終於抵受不住這銷魂噬骨的甜美折磨,秦落蕊淒楚
的尖叫起來,黑褲中的雙腿劇烈的顫抖了幾下,膝彎一軟便向前倒去。

  聶陽雙臂攬住她的身子,右手往深處一摸,果然已洩了滿谷腴滑,指尖一按,
便能覺出濕淋淋的鮮嫩玉門正誘人的一張一縮。

  這不是花可衣,她不懂天靈訣,情潮初洩,正是少女陰脈最為脆弱之際。

  他不需要再等下去。這一番玩弄,已足以消解他的怒氣。

  剩下的,便是那熾烈的慾火,與飢餓已久的九轉毒龍。

  他把秦落蕊腦後的髮絲撥開,低頭輕輕吻著她的後頸,初嘗極樂喜悅的少女
在溫柔的親吻下緩緩鬆弛了週身的緊張,無法抗拒的依賴感讓她不安的呻吟起來,
縮著脖子想要躲避。

  輕輕揉著她的酥軟乳峰,他緩緩抽開了她褲腰上的絲帶,帶著紅邊的黑色腰
帶垂落下去,輕輕落在她的腳背上。

  腳上的腰帶似乎驚醒了她,她猛地抖了一下,雙手緊緊抓住了褲腰,大抵是
心知求饒已毫無用處,她只是不住地搖頭,低聲抽泣著並緊了雙腿。

  聶陽也不強去脫她褲子,只是低頭不住的吻著她的耳根頸側,左手揉在她胸
前,漸漸又混上了絲絲清涼真氣。還未軟化的乳蕾又顫巍巍的翹了起來,在他指
間捏扁揉圓,變化多端。

  「嗚唔……嗯嗯……」還未消褪的愉悅再度燃起,她偏頭想躲,卻根本躲避
不開,帶著黑蝶耳墜的耳垂更是被他一口含住,舌尖前後摩擦,吮的那邊肌膚麻
癢難耐。

  他微微沉腰,待命已久的陽根向前一挺,擠入她臀後溝谷之中。她褲子為了
方便行動本就極為貼身,這一下好似臀肉夾住了男子凶器一般,嚇得她渾身一緊,
雙手忍不住向上一提。殊不知這一提褲腰,布料入肉更緊,那硬物往前一滑,直
鑽腿心,熱乎乎的邊兒擦過潤濕蜜唇,感覺清晰無比,好似隨時會衝殺進來。

  她大腿肌肉極為緊實,苦練外功所致,比尋常女子也要粗壯許多,此刻運力
夾緊,倒真是擠不進半根手指,但正是如此,才更令人遐想一旦進到深處,這雙
腿運力一夾,該是怎麼一番快活。

  在外隔靴搔癢般蹭了一陣,聶陽右手從她腰側收回,在她大腿上捏了幾捏,
突然扯住她褲襠布料運力一撕,那一塊濡濕黑布登時被撕下巴掌大的一塊,緊緊
夾住的雪白臀部連著小片大腿一併露了出來。

  她啊的驚叫一聲,回手便要去捂,聶陽一聲輕笑,左手捏著她豐腴乳肉向下
一拽,右臂一翻,已將她雙臂架在背後。

  胸前肩上同時吃痛,她身子本已無力,悶哼一聲彎下腰去,上身一沉,臀股
自然昂起,一條濕淋淋的嫣紅裂隙頓時便從併攏的腿心裡露出大半。

  還以為要被壓倒在地,秦落蕊咬牙使力,挺直雙腿往上頂去,不願就此跪伏。

  這卻正中聶陽下懷,他雙腿分開,遷就她嬌小身形,沉低的怒龍正對著臀股
交縫裡欲露還羞的處子陰門,尖尖的菇頭悄悄對正,猛然運力往裡衝去。

  那緊小嫩渦原本並不容易闖入,無奈她雙腿緊並,那根玉莖想要滑開也無路
可去,滋的一聲,週遭腴軟蜜唇都被頂的向內凹去,粗壯陽根藉著淫汁滑膩,一
下便沒入她體內大半有餘。

  好似一根火燙鐵棒硬生生插到體內,秦落蕊昂頭慘呼一聲,雪白股間一絲猩
紅垂落,流入褲子破口之中。

  緊繃如筋的嫩腔牢牢握住棒身,越往深處,阻力越強,已被撐開的陰門更是
一陣陣全力縮緊,徒勞的向外推擠。聶陽低喘著用雙手卡緊她的腰肢,稍稍往後
退出寸許,跟著又是一衝。

  這一下終於將曲折小徑探的通透,菇頭傳來軟中帶硬的花心觸感,他運力一
壓,那肥美花心跟著便是一顫,他上下一攪,那團嫩肉便如珠戲游龍,貼著菇頭
來回翻滾。

  他在那裡采蕊戲芯,滿心愉悅,她卻脹痛欲裂,好似要被沿著肚子從中砍開,
實在禁受不住,雙腿無力,微微分開幾分,簇攏的肌肉稍一放鬆,疼痛也跟著減
輕少許。

  她心知童貞已失,大勢已去,心頭一片空空蕩蕩,好似丟了魂魄,索性將雙
膝打開,好讓那脹裂之感再減輕些。

  聶陽跟著她放低身形,見她雙手已鬆,便抽出下身,將她褲子向下剝至膝彎,
扶正玉莖,重新緩緩推入。

  一片白皙豐丘之間,繞著血絲的粗長凶器一寸寸擠入其中,好似一根粗大木
釘,將這只折翼黑蝶慢慢釘死,再也無處可逃。

  處子蜜穴,又是春潮未歇,當真是緊窄不失濕滑,腴軟透著細嫩,聶陽壓住
功力,忍不住先縱情抽送起來,只是單純的讓胯下怒龍,享受那一陣陣嘬吸帶來
的令人骨髓發麻的暢快。

  畢竟聶陽費心撩撥了半晌,動情的胴體自然便生了回應,破瓜鮮血並未流上
多久,就被粘膩的清潤淫漿稀釋開來。

  疼痛漸遠,欲情再臨,秦落蕊因垂下而更顯豐碩的巨乳,又在晃動中浮現了
動人的霞光。

  「求求你……別……別再動了……」明知無望,她還是忍不住哀求告饒,不
光是被他撞得好似拍打一樣的屁股陣陣熱辣,也是身子裡被磨弄出的酸癢令她打
心底感到害怕。

  不是怕那會令她難受,而是怕那會令她太過快活,快活的變成一個淫婦,變
成生平最看不起的那種女人。

  不論什麼男人,此刻又有誰會收手?

  聶陽回手握住她翹起臀尖,擔心夜長夢多,就此開始運功。粗大菇頭先是卡
在膣口,淺淺磨弄,進出間,細如毫髮的內息輕柔透入,絲絲涼意觸上火熱嫩壁,
讓那蜜腔立馬便是一縮。

  「嗯……嗯嗯?」只在淺處抽送,內裡自然空虛,秦落蕊略感奇怪,但只來
得及輕輕一哼,便被那股彷彿能讓身子飛天而起的浮動快意佔據了全部腦海,一
邊扭動腰肢,一邊踮起腳尖追逐著快樂之源。

  看她已顯得有些狂亂,聶陽吸了口氣,向前一挺,緊緊貼上她臀後肌膚,陽
根直衝蕊心,搔弄四下媚肉的寒涼真氣隨之匯成一股,猛然撞入酥軟如泥的一團
嫩肌之中。

  「啊、啊啊——!」秦落蕊渾身抖了兩下,方才剛剛洩過一次的身子又小小
丟了一回,隨著瓊漿蜜露流出的女子陰元,盡數被他吸納。

  他垂手一按,將先前聚好的內息往下一送,強行迫往陰關,跟著挺身振腰,
裹著絲絲寒氣的玉莖深埋在她臀中,密集的動作起來。

  這一下使出了真力,轉眼秦落蕊的雪臀便被他撞的白裡透紅,混著淡薄紅色
的陰津被攪的泛起細沫,一股股擠出體外,沿著不住痙攣的股內緩緩流下。

  「我……要……要……不行了……啊嗯……嗯啊啊——!」身子好似被拋進
巨大漩渦之中,她窒息般顫聲叫道,嬌小裸軀猛地挺了兩下,號哭般的尖叫衝口
而出。

  聶陽也粗喘起來,汗水從額前滴落在她身上,一感到勒在最外的玉門突然束
緊,他立刻施展十成功力,雙臂一抱,把秦落蕊嬌軀攬膝抬起,高昂怒龍自下而
上深深鑽入,無力抵抗的脆弱門戶頓時洞開,聚成一團的功力盡數流向他體內。

  許久未曾滿足的九轉邪功亢奮的在他經脈奔走,張牙舞爪的撕咬著秦落蕊本
就不強的內息,全部支離破碎後,仍未覺得滿意,便又衝向了兩人緊密貼合之處。

  冰涼的氣息再次鑽入花心,秦落蕊嗚嗚叫了兩聲,洩到無力的身子晃了幾下,
又被推上顛峰,軟綿綿的吐了一股淫蜜。

  聶陽卻仍嫌不夠,一雙眼睛盯著她晃動豐乳,運功又再抽送。

  若是尋常女子,早已失神昏迷,就算是秦落蕊這樣的習武少女,此刻也被那
極樂折磨的快要失去意識,一浪高過一浪的快感中,竟模模糊糊覺得這樣死掉好
似也不算太差,口中喃喃說道:「嗯……嗯啊,死……死了……死了吧……」

  感到身上嬌軀漸漸變得沉重綿軟,他猛然驚覺有異,連忙強行收住九轉邪功,
一看秦落蕊,已經垂頭閉目不省人事,先前因喜悅而泛起紅潮的肌膚,此刻竟變
得十分蒼白,虛汗從她週身冒出,濕如雨淋。

  他暗道一聲糟糕,比起花可衣,這可是更有用的一條舌頭,不料被情慾激狂
了心性,險些弄到她脫陰而亡。他忙將她放在地上,側目看去,果然明明棒兒已
經離開,那張合不斷地蜜穴中仍汩汩流出稀薄透明的津液,好似體內鑿開了一口
泉眼。

  他平心靜氣一番,有些惱怒的壓下仍在躁動的邪功,單掌按出,貼在她氣海
上,將一股真氣小心的送入心脈,另一手運力封住她腹下陰脈,跟著不斷摩挲她
心口肌膚,配合心脈的微弱跳動間或下壓。

  這般折騰了一柱香功夫,她總算是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搖了搖頭,虛弱不堪
的夢囈道:「不要……放……開我……」

  他這才長出口氣,坐在了一邊的地上。

  赤身裸體坐在這荒郊野外也不是辦法,他略一休息,起身找回了衣物,穿好
後將秦落蕊扛在肩上,帶去先前那間屋子。

  屋子還是不久前的樣子,床邊甚至還殘留著濕漉漉的痕跡。

  但花可衣已經不見了。

  後窗的窗欞被整個卸掉,她應該就是從那裡鑽了出去。

  他把秦落蕊放到床上,略一沉吟,使出幽冥掌力封住她下肢經脈,扯過被單
將她蓋在下面,這才穿窗而出,追蹤過去。

  倒不是他還非要追回花可衣不可,畢竟那女人對仇隋死心塌地,指望她出面
揭破難如登天,她又受了重傷,短期內應該是無力幫忙,比起她,他更想沿著另
一條路迎去,把玄飛花也出手擒下。

  他此刻追蹤過去,不過是想看看,她受著內傷,在這種地方會往哪兒逃。

  這踉踉蹌蹌的腳印並不難跟,他彎腰留意著周圍動靜,很快就跟到了遊仙峰
的後崖之下。

  足跡到此為止,他仰頭看了看,垂下的樹籐似乎有幾根頗為古怪,他用衣袖
墊住手掌,握住捏了一捏,果然如他所料,籐蔓中藏著堅韌的鋼絲,只要用手扯
動,便能輕易的向崖上發送訊號。

  如此看來,花可衣必定是躲到了鬼煞之中。

  他留心記下這裡的佈置,並未打草驚蛇,而是緩緩退了回去。

  既然鬼煞已經救去了花可衣,剛才那幾間屋子,也不再安全。他回去帶上秦
落蕊,給她裹了一條被單,一路帶到那條岔路口。

  就此回鎮,到關卡處多半又是一番麻煩,玄飛花多半是往另一條路追去,以
秦落蕊做人質的話,擒下應該不難。聶陽思忖片刻,還是將秦落蕊扛在肩上,大
步往南走去。

  只不過,他一路走到快到官道的地方,也沒找到那另一個黑衣少女。

  按說她們情同姐妹,總不會丟下這個就此回去。而這一路尋來,路上也沒什
麼需要特意耽擱的地方。

  聶陽疑惑的看著遠處人來人往的官道,玄飛花找到這裡,怎樣也該折返,為
何會沒有迎上呢?

  他往回又仔細找了一遍,這次,總算讓他找到了一個耳環。

  一個帶著黑蝶耳墜,與秦落蕊耳垂上一模一樣的精工耳環。丟下的地方極為
刻意,就像是為了求救而留下的記號一樣。

  但周圍除了雜亂的足印,再也找不到可以辨明方向的依據。

  那本是來尋他晦氣的玄飛花,就這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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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八十八章

                (一)

  清秀的五官因痛楚而皺成一團,秦落蕊顫抖著抬起頭,無法合攏的嘴巴讓她
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滑稽,明明是憤恨交加的神情,卻由於雙唇大開口涎下垂而變
成了阿黑顏(アヘ顏)。

  「喂……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用這種一般人不好理解的詞!」

                (二)

  被聶陽的注視弄得渾身發寒,秦落蕊小心的將力道運至腰下,雙膝微彎,打
算做最後一搏。

  「猛虎落地式!」

                (三)

  聶陽低下頭,幫她鬆開雙腕,將那腰帶隨手一系,束好了上衣,衣擺頗長,
擋住了小半大腿,只剩下兩條男子裸腿豎在面前,她總算稍微安心一些,揉了揉
麻木雙腕,道:「我……我先問你,你為什麼沒有中毒?我們明明算計的這麼精
巧,你只要來找花姐姐的麻煩,就九成九要著了道兒。」

  聶陽望著她迷惑的神情,淡淡道:「因為上次我去作者家門口上吊,他終於
捨得給我加光環了。」

                (四)

  她抬手拍開聶陽手掌,緊張道:「你說這些,我聽不懂。你想問什麼,就快
問,問完了……就快放我走。」

  「和你一道的,除了玄飛花,還有誰?」

  「這……這是禁則事項。」

                (五)

  「我已經放你走了,為什麼還要出手?」聶陽貼在她耳邊問道,聲音嘶啞暗
淡,帶著說不出的陰沉之意。

  「該……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

  「混蛋……跟著唱起來了。」

                (六)

  上衣懷中揣的東西隨著掙扎掉了下來,仍有一些暗器,兩個油紙包,一把剃
刀,一瓶雌激素,一頂假髮,一堆胭脂水粉,兩個胸墊。

  「哎,聶少俠。你怎麼走了?」

                (七)

  這般折騰了一柱香功夫,她總算是痛苦的呻吟了一聲,搖了搖頭,虛弱不堪
的夢囈道:「不要……放……開我……」

  聶陽嗯了一聲,又緊緊抱住了她……

  秦落蕊,卒。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斷句是很重要的。





           第八十九章 折花掠影(上)

  順峰鎮週遭危機四伏,聶陽自然不能為了個玄飛花多費功夫,他將秦落蕊小
心放下,施展輕功縱上一旁樹幹,眺望一圈,確認沒有什麼異常後,便躍下將她
原樣扛起,往出鎮那條小路折返。

  走出不遠,背上忽然一痛,他反手一摸,原來是醒來的秦落蕊從頭上取下了
黑木髮簪,照他臀後刺了一下。

  「不必白費功夫,那根簪子裡的藥,我已經倒乾淨了。」聶陽一掌拍在她屁
股上,譏誚道,「你身上已沒有我沒檢查過的地方,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把頭
髮簪好,乖乖隨我回去。」

  秦落蕊在他肩上低低抽泣起來,哭了一會兒,才恨恨道:「無恥!淫賊!」

  聶陽隔著被單又在她臀上扇了一掌,道:「這會兒隨便你罵,不想讓我打昏
你的話,一會兒快到鎮上的時候記得閉嘴。你既然已經落在敵人手裡,老實一些,
總會少吃些苦頭。」

  「少……少吃些苦頭?我……我都被你——還有什麼苦頭吃不得!無恥!惡
棍!下流!」

  看來還是快到的時候打昏她的好,聶陽搖了搖頭,摟緊她開始踢打得雙腿,
加快腳步。

  秦落蕊罵了一陣,總算停下了嘴,只是在後面不住抽噎。

  聶陽本就仍有八分煩躁,若不是鎮子已經就在不遠,險些便要再把她放下來
好好炮製一頓。察覺到他的手掌突然往上移了一移,壓在了還隱隱發痛的臀峰上,
秦落蕊身子僵了一僵,把哭聲也漸漸壓了下去。

  步子雖快,聶陽的耳朵卻沒有一刻放鬆,不過過於信賴耳力的下場,便是走
下一個陡坡後,突然發現一個身影已經近在數丈之內。

  那是個略有發福的中年商賈,圓圓的臉上留著山羊鬍子,扣著一頂瓜皮小帽,
綢緞長袍外罩著金絲夾褂,怎麼看也不像是江湖武人,更像是個當鋪的大掌櫃。

  不過一個當鋪的當家,不會在這種地方等他。

  那人一看到聶陽,就微笑著迎了過來,彷彿等待已久。

  戒備心起,聶陽側身將秦落蕊讓到後方,右掌前伸,沉聲道:「閣下是誰?」

  那人楞了一下,跟著笑了起來,略顯浮腫的眼皮下,漆黑的眼瞳盈滿了溫暖
之意,「看來假以時日,田三小姐必定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聲音沒有絲毫偽裝,溫醇悅耳,而在此刻的聶陽聽來,更是驟然感覺渾身
一陣輕鬆,連那惱人的燥熱,也霎時消去幾分。

  他也發自內心的微笑起來,邁步往那人身邊走去,口中道:「慕容,你要是
這副樣子回家,你那未婚妻會不會嚇得逃婚?」

  慕容極無奈的摸了摸被墊的肥厚外凸的下巴,笑道:「連她也能嚇跑,那我
就可以靠這張臉殺人了吧。」

  「你怎麼會在這兒?」走到慕容極身邊,聶陽把身上的秦落蕊穩了穩位置,
問道。

  「原本我是該在鎮子周圍調查一些事情,晚上一切忙完的時候再去找你。」
慕容極輕輕歎了口氣,道,「可惜,我聽人報告,你帶著一個光溜溜的女人,一
路往這邊來了。我只好早些過來,看起來,你似乎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

  察覺到慕容極口氣中隱約的責怪,聶陽默然片刻,道:「我原本抓到了花可
衣。」

  「哦?那……她呢?這位又是?

  「為了這女人,讓她逃了。」聶陽不願多談,只道,「不過倒讓我知道了這
邊上遊仙峰的法子。至於這位,是烏煞雙蝶中的秦落蕊,她們也已經入了天道,
這次過來,就是為了從旁協助仇隋。」

  「這俘虜……比花可衣還值得麼?」慕容極頗為不解的問道。

  「花可衣對仇隋實在是死心塌地,上次鬆口說出的話,她一句也不認。我也
不知道她的話究竟有沒有哪一句可以相信。比起她,這位秦姑娘簡直稱得上單純。」

  慕容極摸了摸下巴,笑道:「死傷在這兩隻黑蝴蝶手上的人想必不會認同你
的結論。不過,我倒是能多少明白一二,至少,這兩人與仇隋沒什麼感情糾葛,
也不是過命的交情。」

  「不錯。」聶陽望了望出現在視野中的關卡,道,「慕容,能帶我們進鎮麼?」

  慕容極點了點頭,「你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慕容極才從鎮中折返,隨行的還有一輛輕便馬車,
和一個滿面虯髯的車伕。

  關卡上的兩個衙役不知道是被提前收買亦或本就是自己人,秦落蕊猛然大聲
呼救,也被他們視而不見,聶陽索性撕下兩條床單,給她綁手塞嘴,省卻麻煩。

  「往劉家去麼?」慕容極撩開簾子看了一眼,低聲問道。

  「嗯,既然芊芊已經來了,你們再做變裝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回去時候千
萬小心,天道已經來了不少高手,暴露行跡總不是什麼好事。」聶陽靠在廂板上,
閉起雙目盡力調節著胸腹間的熱流。

  上車之後,他和慕容極已經做了簡單的交流,這些事雖然千頭萬緒,講述起
來倒也不費什麼功夫。

  聶陽說到身上中的毒藥時,慕容極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苦笑道:「看來做
個酒鬼倒也有些好處。」

  講完之後,慕容極也簡單敘述了一下。

  按他所說,如意樓的屬下僅有一些探子和原本就在鎮上的暗哨在此,南三堂、
內三堂與外三堂彙集到附近的好手在玉若嫣的命令下以一個過於廣闊的圈子將順
峰鎮圍在了中間。

  慕容極要求過幾次,但玉總管全然沒有動手的打算,不管是六百萬兩稅銀還
是以仇隋為首的天道黨徒,她選擇的都是靜靜觀望。

  今天北嚴侯府中精銳高手大半趕來後,她才初次調動了幾名有實力的高手,
交代下去幾道密令。慕容極無從越權瞭解,只知道這動向與北嚴侯屬下的營地有
關。

  形勢異常微妙,慕容極能直接命令的屬下變得很少,只能勉強保證在鎮上的
活動而已,因此對聶陽報仇的幫助,變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出乎聶陽意料,趙陽這次的立場竟然還是未知。

  趙陽知道如意樓的人就在附近,所以他才敢簡單直接的出手尋釁。但他與公
門眾人素來看不對眼,和玉總管之間交情極為冷淡,聽說這次的主事者是她後,
便決定自己行動。

  幸好他對慕容極還算親切,目標一致的情形下,勉強可以算是聶陽的最大強
援。

  老馬破車,走的談不上快,一些要緊事情說完,聶陽從布簾縫隙往外看了一
眼,擔心道:「慕容,你和雲盼情都離開了,芊芊自己留在落腳的地方,會不會
不太安全?」

  慕容極的唇角浮現一絲笑意,道:「田三小姐的易容術至少也有龍十九七成
火候,一般的江湖人,根本認不出她。」

  「可別忘了,現在天道在這鎮上統領全局的,很可能就是龍十九本人。她可
是深知芊芊的手段,也知道芊芊的身份有多大份量。不行,」聶陽揉了揉眉心,
沉聲道,「還是先去你們落腳的地方吧,我可以不下車,你去把芊芊安頓好。實
在不行,就先托給趙師叔。」

  「你這也是個法子,傳聞趙陽前輩生平最是憐香惜玉,不過,我怕有人不答
應。」慕容極笑道,圓圓的臉上腮肉跳動,在車內昏暗處看來,真是毫無易容痕
跡。

  「誰不答應?」

  「我。」回答聶陽的,卻是車前那個肩寬體闊的虯髯車伕,他面貌極為陽剛,
這一個我字,卻說得嬌脆清甜,婉轉悅耳。

  聶陽一聽,不僅半驚半喜道:「芊芊?」

  那車伕卟哧一笑,連背影都變得平添幾分嬌嬈,「聶大哥你好沒良心,人家
為你大老遠趕來,你卻寧願把我托給一個陌生大叔。」

  聶陽不由得苦笑道:「你也知道,現在這是非之地,恐怕最危險的就是在我
身邊。如果可以,我寧願你們一個都不要來。」

  「我們不來,你和月兒就不危險了麼?」

  「我本就是我們兄妹的事。再怎麼危險,也責無旁貸。」聶陽輕輕歎了口氣,
小聲答道。

  田芊芊甩了甩手中馬鞭,笑道:「你為何不這樣想,你要是有個萬一,我們
幾個都不會開心,我們一起跑來幫你,其實也是為了幫自己。你活下去,總好過
死了讓我們一起難過。是不是?」

  聶陽一怔,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直覺胸中的淤塞之感,隨著一股暖意消融
了大半。片刻後,他才微笑起來,靠在了廂壁上,喃喃道:「謝謝。」

  馬車緩緩駛入劉家後門,偽裝成僕娘的雲盼情依舊在院中忙活,她似乎是刻
意磨練過,拎壺揮帚,已經都是以左手為主。

  聶陽一下馬車,就聽到月兒在屋中喜道:「哥,是你回來了麼?」隨著話音,
屋門哐啷一聲被推開,月兒走出門來,卻看到聶陽身邊多了兩個陌生男子,和一
個被捲在被單中塞住嘴巴的年輕少女,臉色頓時微變,問道,「這……都是誰?」

  聶陽一邊往屋內走去,一邊小聲介紹了一邊。聽到那虯髯大漢竟是田芊芊,
月兒滿臉的不信。芊芊倒是直接,拉著她的手便往自己懷裡一塞。月兒面色微紅,
這才半驚半疑的點了點頭。

  她與雙蝶也是一道上山,自然認得,聽聶陽簡單說了一遍事情經過,雖然滿
心不悅,還是忍耐下來,小聲道:「這種不明事理甘當走狗的女人,殺了也是活
該。哥你只是廢她武功,也夠心慈手軟了。」

  田芊芊黑眸轉動,在月兒身上打量一番,跟著又看向秦落蕊,略一沉吟,突
道:「沒殺她,倒也是樁好事。」

  「哦?」其餘人的目光頓時轉了過來,雲盼情也關好屋門,站在了屋內。

  「聶大哥,你一直最擔心的不就是月兒的安危麼?那你說,要是有個和月兒
一模一樣的女子在咱們手上,危險豈不是平白少了一半?」

  聶陽微微皺眉,看著秦落蕊道:「她們高矮胖瘦都不太相像,除了臉型有幾
分相仿,其餘幾乎看不出什麼相同,這樣你也能做到?」

  田芊芊笑道:「用來和月兒站到一起供人比對那肯定是要穿幫的,要讓你仔
細去觀察一番,多半也是要糟。可要是單獨拿出來讓與月兒不熟的人遠遠觀望,
除了我師父和寥寥幾個極為擅長認人的怪物,八成都能糊弄過去。」

  秦落蕊在床上側臉聽著,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冷汗頃刻便留了滿頭滿臉。若
不是嘴裡還被塞著東西,恐怕這時已經叫罵起來。

  聶陽想了片刻,嗯了一聲,道:「就依你。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上。」

  眾人難得重聚,七嘴八舌聊了一會兒,芊芊身上只帶了一些基本工具,為秦
落蕊改扮的事情只能暫且延後。留在這裡也是徒增麻煩,索性等一會兒他們離開
之時,就直接裝上馬車帶走。

  「對了,芊芊,能跟我說說你師父的事嗎?」此時鎮上最難對付的敵人就是
龍十九,聶陽思忖再三,還是向芊芊開口問道。

  此時大半罈好酒已經下肚,他身上的藥性已去了七七八八,說起正事,也能
更清醒些。

  芊芊已經去了虯髯大漢的面具,露出本來面目,一張艷若春花的絕美容顏配
著那墊出的魁梧身材,還頗有幾分滑稽。

  「這……要從何說起呢?」她歪著頭想了一想,「我從小就跟她學東西,她
一年最少要在莊上待兩三個月,這麼多事,讓我從哪兒開始說啊?」

  聶陽皺了皺眉,雖說想要知道些龍十九的事,卻發現不知從何問起。

  如何識破她的易容?如何防備她的毒藥暗器?這些問題田芊芊要是能有答案,
她怕是也不會在那匪窩中失手被擒,最後成了他聶陽的屋中嬌娘。

  「你能想到什麼,就告訴我們什麼好了。」

  慕容極微微一笑,補充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師父為何給自己起了龍十
九的名字,她本名叫做什麼?」

  田芊芊點了點頭,回憶道:「其實她本名自己也從未刻意提過。到我爹莊上
尋求庇護的時候,也只是自稱龍十九。不過……她有一次喝的酩酊大醉,我問起
過她的名字,她含含糊糊的說過『阿石』這樣的閨名,也不知是哪個『石』字。
其餘時候問起,她總是說有辱先人,不願多提。」

  「但龍十九這個名號,我倒是聽她說過。她說武林中曾經有過龍三爺、龍五
公子和龍十少這幾個有名的高手。而她雖然不懂武功,卻覺得那三人加在一起,
也不是她的對手。所以便自稱龍十九。說起來,這與昔年名滿天下的劍客燕十三
倒是大同小異。」

  「她跟你說過什麼與她自身有關的事麼?」聶陽問道,「比如,她的家人,
情人?」

  田芊芊微微一笑,道:「我聽雲妹子說了,和我知道的事情兩相印證,她和
邢碎影多半就是舊情人,龍影香九成九是他們的私生女。不過這些私事,我師父
幾乎從不說起。和我一起的時候,她除了教我讀書寫字,教我各種本事之外,通
常都很少說話。現下仔細一想,最初我要學那桃花神功的時候,她言語間還頗為
不願。」

  聶陽眼中寒光一閃,喃喃道:「早知道龍影香竟是他的女兒,我當初就不該
把她還給白繼羽。」

  田芊芊低頭道:「聶大哥,別說這些氣話了,不論如何,最後你還是會去換
人的。」

  看他握緊了拳頭,她伸出手蓋在他手背上,柔聲道:「你會那麼做,不正是
你和邢碎影截然不同的地方麼?這……總不是一件壞事。」

  聶陽搖了搖頭,挺直手指揉了揉緊繃的眉心,輕歎道:「任何會阻礙我報仇
的事,對我來說都不是好事。」

  一直默不作聲的雲盼情靠在門上的身子輕輕一顫,漆黑的眸子裡流露出鮮明
的擔憂。

  田芊芊見勢不妙,一聲輕笑,將話題攬回道:「我師父還經常說起一些江湖
逸事,雖說都是我軟磨硬泡求來的,不過倒也還算有趣。可惜和她自己有關的似
乎不多,也不知道你們想不想知道。」

  聶陽不抱什麼希望的接道:「若是有和仇家相關的事情,就再好不過了。」

  田芊芊為難道:「那倒沒有,仇隋這名字,我都是和天道搭上線後,才第一
次聽到。啊……」她想到什麼一樣,遲疑片刻,接著道,「說起這個,當初我師
父引薦我加入後,好像旁敲側擊暗示過,要讓我勸我爹也加入進來。只是那是我
和我爹已經翻了臉,嘴上答應下來,實際從沒提過。此刻回想起來,天道原本想
要的其實是我爹,多半是後來未能遂願,才設法把我坑了出來,設套害他。」

  慕容極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否則他們不可能教你那害人的桃花神功,還
不讓你接觸到更多天道的同門。八成從一開始,你就只是個跳板而已。」

  田芊芊早已隱約猜到,心裡倒也並未受什麼衝擊,而是突道:「說起那桃花
神功……有件事我突然想了起來。」

  這功法與聶陽也算有所牽扯,他總算稍稍振作了一些精神,抬頭道:「什麼
事?」

  田芊芊回憶道:「我最初按信上所說的方法修煉的時候,曾被我身邊一個老
僕看到過心法的內容。他看了個開頭,先是頗為驚訝的說了句『咦,這不是凝玉
莊的東西麼?』我自然不信,將他駁了一頓,他往後看了幾頁,又向我道歉說『
錯了錯了,是小的老眼昏花,後面有不少不同,可能是小的誤會了。』」

  慕容極謹慎道:「他既然這麼說,多半是誤會了吧。」

  田芊芊卻搖頭道:「那人和凝玉莊頗有淵源,而且也不是信口開河之輩。這
次聶大哥出鏢,不也有兩個凝玉莊弟子大老遠趕來幫忙麼?莫非……凝玉莊跟天
道也有什麼牽扯?」

  聶陽這才開口道:「與天道是否有關我不能肯定。但凝玉莊一定與九轉邪功
有什麼隱含的聯繫。跟著鏢隊的那對夫妻,妻子祁玉琳下落不明。他們找到鎮上
的師兄師姐,做妻子的李玉虹也在近日失蹤,而下手擄走她的,很可能就是易容
成我的龍十九。」

  想到王凝山,聶陽跟著便想起了與他相遇前要辦的事,立刻肅容看向慕容極
道:「慕容,你這次來,顧不可有沒有去找你?」

  「顧不可?」慕容極微感訝異,道,「他找我做什麼?莫非誤以為我是如意
樓的什麼當家,想要出手除掉不成?我只是樓主身邊一個隨從,可擔不起他這麼
看重。」

  聶陽搖頭道:「我剛到鎮上見到他一面,他似乎有什麼急事需要找如意樓的
人。我看他裝出頹廢消沉的樣子,好像藉著酒醉在躲避什麼,當時我有別的事要
辦,沒想到仔細詢問,後來再去找他,有人說他往翼州方向去了。顧不可為人更
近似天道正統,我覺得不像是刻意做出的圈套。」

  慕容極沉吟不語,田芊芊在旁卻道:「這第二代天道哪裡還有什麼正統,昔
年四大世家六大劍派圍剿天狼山,結成暗地裡的同盟,自持替天行道,才有了天
道這麼一個稱呼。血戰之後,天道便只是一個虛名,直到狼魂重現江湖大肆尋仇,
才又重新集合起來與之對抗。雖說也有陰謀算計,但歸根結底,還都是名門正派,
最後立下君子之約,狼魂息事寧人,天道解散,雙方也並沒有誰毀約。」

  她頗為不屑道:「我先前還以為這次天道重出江湖,依舊是為了武林大義,
還道這一次主事之人胸襟寬廣,連我這種性子偏激手段邪門的人也肯收納,可現
下看來,說是魚龍混雜都嫌客氣。」

  她既然被天道設計過,自然心頭有氣,慕容極也不理她的氣話,緩緩道:
「我們並沒對顧不可下令趕盡殺絕,他要躲得肯定不是如意樓,再說要是躲咱們,
更沒必要找我。摧花盟已經消滅,顧不可本就不是掛名的淫賊,也不至於躲避其
余江湖正道。我覺得,與其說他在躲避誰,倒不如說他想做出頹廢無用的姿態,
來令某些人麻痺大意,放鬆對他的戒心。」

  聶月兒眼珠一轉,道:「天道,他在躲避他們天道的自己人。所以他才要找
如意樓。」

  慕容極緊接著道:「這消息我會盡快讓玉總管知道。順峰鎮周圍方圓五十里
已經密佈我們的眼線,顧不可只要真的往翼州方向去了,就絕不可能無影無蹤。」

  這件事通知到了慕容極,聶陽心頭也是一鬆,彷彿卸了一塊大石,他緩緩道
:「除了顧不可,還有失蹤的祁玉琳、李玉虹,凝玉莊被捲入的兩個女弟子,一
定隱藏著什麼重大秘密。可此刻在這鎮上,我實在是無法任意行動。」

  田芊芊在旁突道:「聶大哥,你想任意行動,也不是什麼難事,把你變成哪
個名人多半有點困難,但若只是叫除了這裡的人沒人認得出你,可就輕而易舉了。
到時候你只要小心說話的口音,四下怎麼打探都行。」

  聶陽不是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只是先前覺得仇隋已經到了明處,又不願連累
田芊芊來此犯險,也就暫且略過。

  而現今,一來龍十九已經接替仇隋成為暗地的主使,二來田芊芊人已到此,
再說些矯情的話也是徒勞。

  「好吧,就依你說的辦。」

  看聶陽臉上又浮現出略帶戾氣的振奮光彩,雲盼情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轉
身盯住了窗外的動靜,安靜的聽著他們的談話。

  如果仇隋只是個普通的淫賊惡徒該有多好,她只需要陪他去找,找到後一劍
殺了,一切便能結束。

  哪怕他一直只是邢碎影也好,不管他有多麼陰險狡猾,總會有一時失算的一
刻,他們要對抗的,無非就是一些見不得光的高手。

  可他終究還是成了仇隋。

  天風劍派的掌門,天道的舵主,稅銀大案的關鍵,他搖身一變,已經成了這
鎮上最碰不得的人。

  她側臉看了一眼床上,面色蒼白的秦落蕊仍在無聲的抽泣,她微微皺起了眉,
易容材料在額心填塞出攏皺的不適。烏煞雙蝶,名號雖不好聽,近年在龍江沿岸
辦下的,卻也多為伸張正義之事,縱然手段殘忍,也令人無從指摘。

  之後他們要對抗的,卻是比起這兩姐妹更能代表正道群雄的人。

  先不論所謂名聲的影響,單論武功,光是她在鎮上已經認出的那些人,就個
個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如果仇隋鐵了心躲在這樣一群人身後,聶陽必定會一次次選擇鋌而走險,甚
至……走向另一條她一直想讓他避開的路。

  幸好,至少……秦落蕊還留下了一條命在。她在心中自我寬慰了一番,將注
意力轉回到他們的對話中。

  聶陽對玄飛花的失蹤頗為在意,向慕容極問了一句。

  慕容極搖頭道:「從我守在那條小道開始,除你之外,再沒別人從那裡經過。
不過如果掠走她的人逃的方向向外,玉總管的手下一定會發現。」

  「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人動的手。」聶陽回頭看了一眼秦落蕊,道,
「她們姐妹都是天道中人,又是派來支援仇隋,這幾天一直負責誘人上山冒險,
按說,最可能向她們出手的,就是如意樓。」

  慕容極仍搖頭道:「不會,玉總管的命令不下,鎮上的探子只會搜集情報。
這幾天最接近出手的一次,就是上午趙前輩那一場大鬧,天道要是有多人暴露身
份出手,我們的人一定會策應趙前輩,免得損失這麼一個好手。」

  「她們姐妹武功也算不錯,尋常毛賊沒那麼容易擒下玄飛花,這兩人一身的
暗器,武功與她略高的。也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得手,附近不會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可見,出手的人,要麼是武功比她高出太多,一招就將她制服,讓她只來得及丟
下一個耳環。」他側臉望著秦落蕊,接著沉聲道,「要麼,動手的就是她認識的
人,她並未想到那人會對付她。」

  秦落蕊臉色登時一變,緊緊咬住了口中的布條,惡狠狠地瞪向聶陽。

  聶陽盯著她滿是淚痕的憤恨鳳目,一字字道:「動手的若是你們天道的自己
人,那你們這棄子,當得到真是徹底。」

  「唔唔——唔嗚——!」秦落蕊憤怒的悶哼起來,搖動的身體讓原本裹在身
上的被單滑落下去,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膚。

  聶陽走到床邊,拉起被單把她蓋住,柔聲道:「你不必如此激動,其實,你
心裡也明白,這可能性,本就不小。不是麼?」

  秦落蕊當然不信,聶陽也只是拿這話刺激她而已,他本人也並不太相信。

  玄飛花自然也不會相信有這種事發生。

  可它卻偏偏發生了。

  醒來的時候,左腿膝下二寸的地方還隱隱有些麻癢,想來……應該是那根毒
針留下的殘餘藥性所致,她動了動四肢,還有些麻軟,但總算已經能夠行動。

  抬眼望了望四周,是一間裝飾極為樸素的民居,多半是附近那個村子裡的農
戶住所,她們姐妹需要潛伏的時候,也會選擇這種低風險的地方駐留,代價通常
不過是幾兩銀子,便宜得很。

  可……這並不是她落腳的地方。這是哪兒?

  有些發痛的頭漸漸翻找出暈倒前的的記憶,她丟下了作為記號的耳環,再往
前,因為膝蓋中了一根飛針,那飛針……是逆鱗!

  「龍……影香?」最後見到的,的確是那張面孔沒錯,可……可是為什麼?
玄飛花捂著額頭,因麻痺而模糊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

  對了……原本是去追聶陽的,聶陽帶走了花可衣,所以她和秦妹放了信鴿,
先一步追了過來,遇到岔道,兩人分頭行動。

  追到半路,她遇到了龍影香,都是天道同門,她自然沒有什麼防備,還以為
對方是接到信鴿趕來幫忙,上前剛把情況說完,就覺膝下一麻,中了暗算。

  甚至連質問都來不及說出一聲,玄飛花越想越是不忿,翻身坐到床邊,伸手
去摸兵器,才發現兩把短劍都已不知所蹤。

  她心中一緊,連忙將週身都摸了一遍,才發現所有東西都被收走,連頭髮也
披散下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裝著機簧的布靴不在床邊,腳上連襪子也被剝去,
不得已,只好赤腳踩在地上。

  這泥地又濕又涼,踩在上面一陣噁心,她強忍著走到窗邊,正要往外看,破
爛的木門吱嘎一響,有人走了進來。

  她扭頭一看,怒道:「龍影香,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繼羽被調走執行任務,心中記掛著他尚未痊癒的傷勢,龍影香一張俏臉本
就冷若冰霜,聽玄飛花這一聲怒斥,冷笑著將門一關,道:「我與你無怨無仇,
你難不成認為這會是我的意思?」

  玄飛花聞言一怔,跟著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兩步,她比秦落蕊年長兩歲,心
性也較為沉穩,一轉念間,已經猜到大事不妙,但面上不動聲色,暗暗催動真氣
活絡血脈,口中道:「這是舵主的命令?還是……哪位掌旗的意思?」

  龍影香唇角微勾,道:「自然是我娘的意思,仇掌門此刻哪裡有空,小小舵
主,怎麼敢拿這種主意。」

  「不知屬下犯了什麼錯,龍掌旗要如此對待屬下?」玄飛花血脈漸漸流暢,
卻還是做出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好似扶著窗欞才能穩住身形一般。

  「沒什麼錯。」龍影香若無其事道,「只不過你們已被不少人盯上,這些天
誘人上山,你們做的太扎眼了。」

  「可這也是掌旗的命令,屬下不明白。」

  龍影香摸出玄飛花的那雙蝶紋匕首,放在桌上,淡淡道:「你若明白,掌旗
不就該輪到你做了。我娘身無武功,所以你們姐妹不是一直不服麼?」

  玄飛花不卑不亢道:「屬下只是擔憂掌旗安危,並無他意。而且屬下姐妹兩
人一直盡忠職守,不知掌旗為何要派你來如此對待屬下。」

  龍影香笑道:「反正他已來了,我也不妨讓你聽個清楚明白。讓你們兩人去
做那麼扎眼的事,本就是為了今後的打算所做的鋪墊。若非如此,鎮上那些江湖
人怎麼會留意你們?不留意你們,又怎會把你們追聶陽出鎮的事情記在心裡?」

  「聶陽?他又不是這次的主要目標,不過是順帶進行的一個任務而已,掌旗
最近是不是太過重視此人了?」玄飛花將真氣運了兩個周天,終於暢通無阻,她
盯著龍影香雙手,留意著逆鱗所在。

  她知道不是龍影香的對手,隱龍山莊的雙龍刺比她練得蝶雙飛不知強了多少,
正面交戰毫無勝算。不過她對自己的輕功還有一定自信,只要龍影香稍稍分心,
沒用逆鱗將她當即擒下,逃走並非絕無可能。

  龍影香似乎對針上的麻藥頗為自信,轉開頭也不看她,側臉道:「什麼重要
什麼不重要,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我娘這麼決定,自然有她的道理。」

  玄飛花自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她冷笑一聲,左足一挑,身側的木盆斜飛而
起,砸向坐在桌邊的龍影香,同時右足一蹬,雙掌齊推破窗而出,轉眼間嬌小身
影已到了院中。

  龍影香抬手一擋將那木盆撥到一邊,也不起身,坐在那裡揚聲道:「交給你
了,董少爺。」

  玄飛花腳才踏地,就覺一股勁風撲面而來,起身已然不及,只得狼狽萬分的
就地一滾,從下方躲開。

  忙亂中,眼前只見到一名男子雙腿踏步而來,她咬牙挺身而起,雙掌一錯猱
身而上。

  她與秦落蕊武功路數相同,不過修習時側重內功心法,因此失了兵刃出手威
力也不會損失殆盡,雙掌如穿花蝴蝶,直往那人要害招呼過去。

  能被龍影香喚作董少爺的,除了董劍鳴還能有誰。

  太極劍法本就在拳經之後,董劍鳴不拿長劍,武功也絕不會遜色一分,他雙
手一翻,掌間柔勁已將玄飛花掌力鎖在當中,虛抱一攏,扯得她立足不穩,往他
懷中跌去。

  玄飛花雙臂一張,架開董劍鳴掌力,勉強轉身逃開。董劍鳴冷哼一聲,右手
疾伸,運力向後一拉。

  她身上黑衣縱然結實,也撐不住如此一拽,她被踉蹌扯回同時,布帛從後領
開裂,生生被他扯下近尺寬的一大塊布料,白潤背脊登時裸露在外。天氣悶熱,
她內裡並未襯上其他,這一下之後,連肚兜繫在背後的交叉紅帶也被看得清清楚
楚。

  「嗯!」玄飛花也不回頭,悶哼一聲向後蹬出一腳,知道上衣已是累贅,反
手一扯從身上扯脫,兜頭往後蒙去。

  董劍鳴提膝格住她踢來左足,右手一揚,把她丟來上衣捏在手中。看她藉著
一踢之力仍要前竄,手臂一轉,束衣成鞭,凌空抽下。

  啪的一聲,雪白的背後頓時泛起一條奪目紅痕,玄飛花痛呼一聲,雙手在地
上一撐,仍勉強向前翻去。

  只是這一撐一翻,已來不及逃出董劍鳴的太極拳力,他上步一攬,一記勾手
正中玄飛花剛剛翻抬過腰的腿側,跟著順勢一扯,褲管應聲開裂,直被他扯到腳
踝。

  「哈啊!」玄飛花一聲怒喝,被抓住的左腳用力一抽,右腿足尖繃的筆直,
翻身疾取董劍鳴頸側。

  董劍鳴不閃不避,左臂一崩一甩,將她左腿抽拉之力借往右肩,側身一靠,
身形擠入她雙腿之間,肩頭不偏不倚的頂在她大腿內側,將她嬌小身子扛飛到半
空之中。

  跟著他雙手連連揮出,只聽布帛碎裂之聲連連響起,黑色布片飛舞如蝶。

  等玄飛花從天旋地轉落到地上,勉力穩住身形蹲在地上之際,身上已只剩下
那一條鮮紅肚兜,和被撕到不足三指寬、被腰帶繫在腰上的褲布。

  她臉頰比秦落蕊圓潤可愛,身形卻瘦削許多,白嫩雙腿絲毫不見腴肉,膚下
儘是肌肉躍動之感,胯部略窄,腰肢則更加纖細,一眼看去,甚至顯得有些稚氣,
加上肚兜中的胸膛幾乎沒有什麼起伏,與十二三歲的少女好似也沒有什麼分別。

  雙臂擋在胯下,玄飛花已羞得滿面通紅,圓圓的眼睛也蒙上一層水氣,但她
似乎還不死心,因喘息而起伏的雙肩依舊凝力待發。

  董劍鳴微微歪頭看著她近乎赤裸的嬌軀,目光一點點掃過全身,彷彿在悠閒
地觀賞即將到手玩物的少年。

  抬頭對上他陰鷙眼神,玄飛花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一邊望著他雙手的動
作,一邊小心的張開垂在胯下的雙手,攥了兩把泥土握住。

  只要將來能殺了此人,現在被他多看幾眼又有什麼關係。

  「愚不可及。」董劍鳴眼簾略垂,突然低聲自語般說道。

  玄飛花不敢再等,雙手一揚灑出滿天泥土,也顧不得身上衣不蔽體,轉身就
逃。

  可惜她雙肩才動,董劍鳴已飛身跳起,她才轉過身來,他恰恰落在她面前,
近在咫尺,讓她鼻尖幾乎撞在他胸口。

  「你們……你們到底要怎樣?」玄飛花又羞又急,終於大聲問了出來。

  董劍鳴目光更加陰沉,唇角卻泛起一絲微笑,道:「你那姓秦的好妹妹,已
經成了聶陽囊中之物。我不將你好好收拾一番,怎麼對得起我那艷福齊天的好姐
夫。」

  玄飛花並不知道董劍鳴與聶陽之間的關係,只覺心頭一片迷茫混亂,唯一明
白的,此時的處境極為危險,不動手,絕不可能有什麼好下場。她強打精神,決
定拚死一搏,雙掌雙腳暴風驟雨般揮舞出去,也管不得什麼招數章法,簡直如潑
婦鬧街,往董劍鳴身上招呼過去。

  太極守禦天下無雙,就算是名滿天下的孤煙掌在此項上也要甘拜下風,董劍
鳴雙臂一張,足踏八卦,輕輕鬆鬆將她的胡亂招式卸力擋下,猶有餘暇看著她出
招之時足踢腿掃,暴露出的曼妙風景。

  那一雙修長玉腿盡處,竟不見半根毫髮,只是肌膚在股根附近略略轉深,往
中央微微隆起,簇成一團綿軟白嫩的蜜丘,當中縱裂一道嫣紅凹谷,隨著她雙腿
開合忽寬忽窄,窄時閉攏無痕,好似倒扣腿心的淺底玉盤,寬時紅豆乍現,連谷
底微開的嫩紅穴渦也清晰可見。

  明知對手的視線正看著最為羞恥之處,玄飛花卻毫無辦法。這搏命打法極耗
精力,百十招後,口中嬌喘愈發急促,舉手投足也感到一陣酸軟。

  董劍鳴這才如戲弄夠了獵物的貓兒,雙手一圈一絞,將她右臂絞在當中,只
聽卡嚓一響,她高聲慘呼,右臂肩肘同傷,軟軟垂了下去。

  他閃身踏入玄飛花身後,左手一擰,將她左臂反剪背後,押著帶進屋中。

  龍影香微微一笑,悠然起身往門外走去,口中道:「一個時辰後,我來幫你
收拾。」

  木門在玄飛花身後砰然關上,她勉強掙了一掙,左腕如被鐵箍圈住,動彈不
得,抓著她的左手還恰恰壓在她腰眼之上,一股陰勁透入,讓她雙腿酸軟如綿,
絲毫提不起力。

  「我不明白……我為天道盡心盡力……這……這到底為什麼……」身後傳來
董劍鳴寬衣解帶的輕響,玄飛花心知在劫難逃,心中極為不甘,淒然問道。

  「我怎麼知道。」董劍鳴冷冷答道,「你們天道的事情,本就莫名其妙。」

  玄飛花聽到這並非同門中人,心下更加不願,被壓在桌上的身子又勉力掙扎
起來。

  董劍鳴在洗翎園耳濡目染,早已非當初的懵懂少年,也不理會她毫無威脅的
扭動踢打,右手一撈,從她肚兜側縫擠了進去,小巧卻不失堅挺的幼嫩淑乳頓時
落入他掌心,幽冥九轉功力透指尖,大肆摸揉起來。

  可她被壓在桌上,手掌橫在木板與乳肉之間,屈伸多有不便,董劍鳴玩弄片
刻,鬆手撒開她左腕,摟著她凌空一翻,讓她躺在桌上,臀部半懸桌邊,旋即將
那礙事肚兜一把扯掉,團成一團,塞入她口中。

  玄飛花左手一得自由,立刻便一掌打向董劍鳴胸前。他屈肘一架,反手又將
她左腕握住,高扯過頭,狠狠壓在桌上。

  這一壓,他低頭俯身,幾乎趴在她赤裸身上。舌尖在唇外掃了一圈,他一聲
冷笑,低頭便吻向她俏立乳尖的嬌小紅豆。

  她腰肢拱起,屈膝想要頂他,無奈對方人在雙腿之間,怎麼也無從使力,胸
前被濕潤口唇緊緊吮住,奶尖兒被舌尖滑溜溜的舔了幾口,酸中帶癢,悶悶漲了
起來。

  不管她在身下怎麼踢打扭動,董劍鳴只是含著她腫脹乳頭不斷吸吮舔嘬,左
手從她耳根向下撫摸,腋下、肋側、臀肉一處也不放過,摸到她抬起足踝,便順
勢握住腳掌,輕柔捏弄一番。

  玄飛花身子瘦削,腳掌也極為小巧,儘管粘著不少泥沙,仍如新剝菱角,白
嫩可愛,摸捏之間腳趾屈伸,更加誘人。

  溫熱嘴唇終於放開了乳首蓓蕾,卻一路轉向腋下,那一片肌膚無論如何鍛煉,
也依舊十分柔軟敏銳,他舌尖掃過,來回轉了幾圈,就聽她口中一陣悶哼,隱約
透著壓抑不住的嬌媚,「唔——嗚嗚……嗚嗯嗯……」

  一個時辰已經很長,足夠他在最後之前先做些享樂之事。

  赤裸的下身,那根凶器已昂首良久。

  洗翎園中學到的,本就不是什麼令女子愉快的方法,對玄飛花,董劍鳴更不
需要刻意討好,將她赤裸肌膚上不曾髒污的地方品嚐大半後,他撐起身子,左手
扶住玉莖,往她懸空大半的雪臀湊去。

  那臀肉並不太豐滿,甚至有些單薄,不過肌膚嫩白,臀瓣結實彈手,倒也別
有滋味。

  玄飛花驚慌失措心中害怕,身子又是一副春蕊半吐綻放未畢的模樣,他這一
番親吻撫弄,也只是讓她有些發熱,股間嫩蕊堪堪有了幾點蜜露而已。

  對董劍鳴,這卻已經足夠。

  除了九轉邪功帶來的女子極樂神情外,他也越來越喜歡看到她們因痛苦和快
樂交織而扭曲的面目。

  突起青筋的陽根一寸寸擠入緊繃的臀股中心,踢打的雙腿更加劇烈的掙扎起
來,可搖動的雙腳和憋悶的哭嚎都無法阻止他緩慢的推進,彈動的腰肢被死死按
住,腹部的肌肉在他的掌下強烈的抽動。

  他繼續向裡,堅硬的菇頭好似正在鑽開無縫無隙的嫩肉,被撐開的花蕊本能
的收緊,死死抱住他的棒兒,反而讓他快活無比。

  感到阻礙的存在,董劍鳴停下動作,深深吸了口氣,跟著向前一壓,弓身親
吻她抻直頸側同時,腰臀把那根巨物,毫不留情的推送到處子稚嫩蜜徑的盡頭。

  跟著,他抬手扯掉了塞在她口中的肚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慘叫從玄飛花
的口中湧出,她從沒想過,這聽慣了的聲音會有一天從她嘴裡出現。

  那粗大凶器帶來的撕裂劇痛,絲毫不遜於她刺入別人要害的短劍。

  甚至,比那更痛。

  因為這痛,並不會被死亡終結。而且,這也只是開始。

  董劍鳴愉快的吐了口氣,站在桌邊抓住了她一時無力的雙腳,舉起分到兩邊,
被壓開的腿根,兩根大筋都跟著浮現出來,當中那團白馥馥的蜜丘,也被稍稍拉
開。

  緊縮的蜜戶微微放鬆,他立刻向後抽離,菇頭刮過青澀嫩壁,磨的她又是一
陣哀鳴,連鼻尖上都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咯吱一聲,卻是玄飛花身下的木桌都被董劍鳴頂的挪了位置。

  蕊芯再遭重擊,玄飛花嗚的一聲痛哼,強忍許久的眼淚還是流了出來,一路
墜入鬢髮之間。

  雖沒有多少愛蜜,破瓜之血仍起了潤滑功用,進出之漸漸順暢,董劍鳴轉而
抱緊她的纖腰,免得她縮回桌上,腰胯前後擺動,享用起來。

  這時左手固然重新得到自由,玄飛花卻疼的連運力的心神也凝聚不成,纖細
五指緊緊扣著桌邊,隨著身子前後搖晃。

  董劍鳴的動作愈發激烈,那張舊桌也響的愈發密集,垂在桌邊的一雙赤足,
也晃的更加厲害。

  一道血痕從晃動的雪股緩緩流下,流過膝彎,流過小腿,流過纖秀的腳踝,
最後宛如一顆紅淚,輕輕滴在地上。

  一邊蹂躪著處子嫩穴,他一邊伸手玩弄她嬌軀其餘各處。大抵是許久不曾有
機會如此盡興,他下手頗重,嬌嫩肌膚上被他一捏,便是一個略泛青紫的印子,
嫣紅乳頭被他搓掐幾下,更加腫脹,彷彿連那小巧乳暈也能佔得滿滿當當。

  不足一盞茶功夫,玄飛花已被折騰的滿身大汗,亮晶晶的肌膚上佈滿了董劍
鳴留下的印痕。

  對這成果頗為滿意,董劍鳴停下動作看了一會兒,輕輕笑了兩聲,撤腰抽了
出來。

  脹痛的體內驟然一空,玄飛花呻吟一聲,抽泣著蜷在桌上,雙腿並在一起,
腫如饅頭的蜜丘被這一夾,又擠出一縷血絲,打橫拖過臀尖,流在桌上。

  董劍鳴垂手蹭了些血,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兩下,混著淡淡腥氣的味道衝進
鼻中,讓他滿足的閉上了雙眼。

  像是享受了片刻手上的味道,他抱起她翻轉過來,猶如最初那時一樣面朝下
按在桌上,跟著扳起她一條腿高高抬起,從臀後一舉挺入。

  而重新擠入蜜穴中的玉莖,已經帶上了絲絲縷縷的清涼內息。

  他運起功法的雙手,也開始從背後輕柔的撫弄她飽經蹂躪的肌膚。

  漸漸地,能讓疼痛都為之失色的酸麻快意從深處浮現出來,玄飛花迷惑的搖
著頭,流淌在週身的情潮一波一波的湧出。

  稚嫩的腔管中,終於有了不同於血的滑膩蜜漿。

  「嗯……嗯嗯……別……別……」一直忍耐著沒有開口求饒,當感到陌生的
燥意取代了疼痛,肌膚的厭惡轉為渴盼時,玄飛花終於哀求道,「啊啊……不要
……這樣……放、放開我……」

  但那冷熱交替的奇妙搔弄反而更加快速,也更加準確,彷彿剛才的撫摸只是
為了判斷關鍵的位置,帶來陣陣酥麻的手掌開始盤旋在肋下和頸側。

  她翹在桌邊的臀部又開始了扭動,這次,卻不是掙扎,而是穴心傳來的鑽心
狠癢,讓腰肢不受控制的開始擺動,吞吸著戳在體內的堅硬肉棒。

  明知這情形不對,卻完全無法控制身體的渴求,玄飛花心神愈發迷茫,直覺
週身肌膚越來越熱,口中無比乾渴,就連經脈中的內力被緩緩引到胯下,也渾然
不覺。

  約莫一刻功夫過後,董劍鳴穩住腰胯,任她自己扭腰擺臀,雙手輕輕揉著她
凹陷腰眼,一陣強過一陣的內力源源不斷的逼迫進去。

  腰後酸軟如墜,汗津津的裸身上彷彿只剩下快活的感覺在跳躍,玄飛花一聲
聲嬌啼起來,那頗為稚嫩的身子,竟不知死活的浮現出熟美少婦的媚態。

  就好像此前的疼痛,也成了此時甜美情潮的鋪墊一般。

  運力閉住她酥脹蕊心,董劍鳴熟練的抄過她腋下握住雙乳,親吻著她小巧耳
珠,緊緊貼在背後,緩緩挺動。

  這動作雖然慢了下來,每一次進出,卻都像紮在玄飛花的心尖兒,耳垂又酸
又癢,雙乳翹麻難耐,偏偏胯下那口泉眼好似被塞子牢牢堵上,憋著那股暢快淋
漓的媚勁兒就是不給出路,直急得她恨不得開口哀求,求他還像方纔那樣惡狠狠
地搗上幾下,越重越好。

  看她週身雪白肌膚都泛起了嬌媚紅潮,指間乳頭也漲硬至極,在她耳垂輕輕
一舔,便引起一串戰慄,董劍鳴微微一笑,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若是堅持不住,
就只管安心上路,我保證,很快就給你送個伴兒,不叫你孤單寂寞。」

  玄飛花此時早已聽不進任何話語,只是似哭非哭的呻吟不斷,小巧圓臀不住
向後挺動,當中濕淋淋的蜜穴滋滋直響。

  董劍鳴長長吸了口氣,將玉莖抽至最外,一聲低喝:「破!」那根棒兒頓時
凝起一股寒氣,帶著隱隱吸力猛然插入深處。

  「呃、呃嗯——呀啊……啊啊啊——!」

  尖細高亢的淫靡叫喊聲中,玄飛花的嬌軀劇烈的痙攣起來,內力、陰元混著
泉湧般的淫汁,從大開的陰關中奔流而出。

  一道口涎從唇角垂下,她的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茫然的看著不知何處的遠
方。

  泛著細沫的濁漿從桌邊滑落,一滴滴落在先前流下的血痕上,將泥土上的斑
點血跡一點點暈開。

  終於,模糊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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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興 第八十九章


                (一)

  「不必白費功夫,那根簪子裡的藥,我已經倒乾淨了。」聶陽一掌拍在她屁
股上,譏誚道,「你身上已沒有我沒檢查過的地方,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把頭
髮簪好,乖乖隨我回去。」

  秦落蕊臉上一紅,嬌羞道:「那……那你看我的內痔還有的治麼?」

                (二)

  戒備心起,聶陽側身將秦落蕊讓到後方,右掌前伸,沉聲道:「閣下是誰?」

  那人楞了一下,跟著笑了起來,略顯浮腫的眼皮下,漆黑的眼瞳盈滿了溫暖
之意,「你知道安利麼?」

                (三)

  「你這也是個法子,傳聞趙陽前輩生平最是憐香惜玉,不過,我怕有人不答
應。」慕容極笑道,圓圓的臉上腮肉跳動,在車內昏暗處看來,真是毫無PS痕
跡。

  「等等,毫無PS痕跡一般都是用來反諷的吧?」

  「那個……我覺得你NG的重點錯了。」

                (四)

  聶陽一下馬車,就聽到月兒在屋中喜道:「哥,是你回來了麼?」隨著話音,
屋門哐啷一聲被推開,月兒走出門來,卻看到聶陽身邊多了兩個陌生男子,和一
個被捲在被單中塞住嘴巴的年輕少女,臉色頓時一紅,道,「都什麼時候了,你
還有心情開亂交趴踢?」

                (五)

  這泥地又濕又涼,踩在上面一陣噁心,她強忍著走到窗邊,正要往外看,破
爛的木門吱嘎一響,有人走了進來。

  她扭頭一看,怒道:「龍影香,你這是什麼意思!」

  龍影香道:「開門啊,英文是open door。這你還要我怎麼解釋?」

                (六)

  「聶陽?他又不是這次的主要目標,不過是順帶進行的一個任務而已,掌旗
最近是不是太過重視此人了?」玄飛花將真氣運了兩個周天,終於暢通無阻,她
盯著龍影香雙手,留意著逆鱗所在。

  「你懂個屁,支線任務不做少拿多少獎勵你懂嗎?」

                (七)

  太極守禦天下無雙,就算是名滿天下的孤煙掌在此項上也要甘拜下風,董劍
鳴雙臂一張,足踏八卦,輕輕鬆鬆將她的胡亂招式卸力擋下,猶有餘暇看著她出
招之時足踢腿掃,暴露出的曼妙風景。

  那一雙修長玉腿盡處,竟有一根東西晃來蕩去……

  玄飛花,卒。





           第九十章 折花掠影(下)

  奇經八脈都已找不到半點真氣存在的證據,玄飛花閉起雙目,低聲抽泣著又
運了一遍心法,結果依然如故。

  重內輕外的她,丟了這一身內力之後,和尋常女子又有什麼分別?

  渾身的肌肉又酸又疼,胯下股心更是腫痛難耐,明明已經沒了那根東西進出,
卻還是殘留著彷彿被什麼戳著的異樣感覺。

  她費力的側過身子,躺在濕漉漉的桌面上,不光是受傷的右臂無法動彈,四
肢百骸都虛弱不堪,連翻身坐起都極為困難。

  「你……到底是誰?為何……也會幽冥九轉功?」就算死,也總要死個明白,
下去見了閻王,總不能連仇人姓氏名誰都說不上來。

  董劍鳴盤膝坐在床邊,不理會各路真氣在經脈中互異互斥的隱患,把玄飛花
的內力一股腦全部納入,連煉化也懶得去做,只是強行收下。

  行功完畢,他才悠然走到玄飛花身邊,伸手玩弄著她腫成菩提子般的乳尖,
道:「學了,自然就會。這也不是什麼極難的心法,我為何會不得?至於我是誰
……」他低下頭,突的一口吻住她嫣紅雙唇,輾轉吸吮一番,才抬起頭,盯著她
羞怒雙眼道,「那並不重要,你將來做鬼多半是要纏著我的,那時你自然會知道。」

  玄飛花淒然一笑,顫聲道:「我……我一身功力,已經被你拿得乾乾淨淨。
你為何還不殺我?」

  董劍鳴俯身壓了過來,手掌輕柔的撫過她汗津津的清涼肌膚,一路挪到臀後,
握住仍在微微抽動的臀尖,一邊搓揉,一邊道:「你我無怨無仇,送你上路,總
要選個不那麼殘忍的法子。就讓你像方纔那樣快活,一直快活到升天,如何?」

  玄飛花悲鳴一聲,把臉扭到一邊,不願再看他略帶瘋狂的雙目。

  「其實你應該明白的,你是聰明人。不這樣死,這筆賬怎麼賴到聶陽頭上呢?」
董劍鳴譏誚一笑,撫在她臀上的手掌滑入股間,將一條腿扳開架在肩上,挺腰一
湊,仍舊生龍活虎的陽根滋溜盡根而入。

  玄飛花嗚嗯一聲咬緊下唇,又痛又脹,又酸又麻,可說什麼也不願再叫出剛
才的淫浪之音,索性抬起左手死死按住了嘴巴。

  董劍鳴懶得去管她這最後的垂死掙扎,伸指在舌尖沾了些口水,往她光潔無
毛的蜜丘頂端輕輕一按,隔著一層嫩皮將軟中帶硬的嬌小媚核壓在指下,陽根往
裡一聳,手指便轉上一圈,菇頭往後一蹭,便在那相思豆上左右撥弄兩下。

  女子週身上下,再無一處能比這裡更加敏銳,更不要說他還運起了九轉邪功,
指尖忽涼忽熱,揉在上面密密發顫,簡直要顫飛了她的魂兒。

  「嗚嗚……嗯——嗯嗯……」左掌已幾乎按不住滿口的呻吟,玄飛花微搖螓
首,頃刻便被他逗弄的滿面紅潮,白皙裸軀透著淺淺桃紅,本就殘留著一腔淫蜜
的嫩穴更是新泉如湧,層層嫩肉一股腦往陽根上纏繞過去。

  他要的便是這種美妙滋味,滑膩緊窄的蜜戶吮的他暢快無比,腰臀繃緊,配
合著手指的挑動漸漸加快撞擊。

  他學來的這手法,本是為了對付洗翎園裡那些身經百戰的花魁,那些妖嬈女
子對顛鸞倒鳳比起梳妝打扮還要熟絡,若不使些非常手段,採不到半點陰元不說,
還要被反吮了陽精入腹。

  對那些老練女子尚有奇效,更別說玄飛花這種稚嫩處子。

  剛剛才被奪了元紅,陰關初綻,她那裡禁得住這般逗弄,董劍鳴才大開大合
百下有餘,她便一口咬住嘴邊手指,嗚咽著洩了身子。

  花心那團軟肉抖了幾抖,一股黏滑蜜漿迎頭澆在龜首,董劍鳴暢快的輕哼兩
聲,被那彷彿陡然厚了半寸的嫩腔裹吸的通體酥麻。他乘勝追擊,二指一轉,捏
住當中膨腫陰核,另一手按住她晃動胯骨,把她汗濕粉臀牢牢定住,指肚一搓,
陽根便往裡重重一戳。

  「呃!嗯!唔!啊!啊啊……啊啊啊——」每頂一下,玄飛花的身子便麻了
半截,緊緊咬著的小口也忍不住微微張開,羞恥的聲聲叫喚,愈發響亮。

  離龍影香約定的時間還有大半個時辰,董劍鳴不願這麼早就讓她丟了性命,
雖然手上輕佻慢捻不住逗弄,那一根怒漲肉龍卻收起了所有功法,只是遵循著男
女情念,暢快淋漓的進進出出,盡情享用少女情潮洶湧中格外美妙的嬌柔玉體。

  這將近兩刻的時光對玄飛花來說無比的漫長,所有的知覺都漸漸麻痺,連被
折斷的右臂也感覺不到疼痛,唯一清晰的只有身子裡律動的那股酸脹欲裂的甜美。

  她一次次浮上天空,又一次次被劇烈的快感扯回現實,胸前的兩點燒灼一樣
的刺痛,可一點也不覺得難過,雙腿之間明明已經濕的好像尿了一片,卻還有一
股又一股的汁液汩汩流出,壓在下面的大腿好似被泡著一般。

  更讓她難過的是,明明這男人強要了她的身子,強奪了她的功力,可在這一
浪接一浪的奇美高潮之下,她竟然連恨意也被沖刷的褪了顏色,扣著桌邊的左手,
竟莫名想要抬起摸摸他的臉頰。

  她惱恨的閉上了眼睛,卻閉不上不斷發出羞恥呻吟的嘴唇,再又一陣無法克
制的高亢尖叫中,小腹深處的某個地方再一次密集的痙攣起來。

  滿意的看著眉眼間盈足春意的玄飛花,董劍鳴抹了把汗,呼的吐了口氣,將
玉莖深深埋入她的體內,放鬆了腰眼的肌肉後,蓄勢已久的濃濁精漿猛烈的噴發
出來,一股股迸射進酥軟如泥的蕊芯深處。

  被那噴射澆透了心尖兒,玄飛花啊的尖叫一聲,夾緊了屁股又跟著洩了一次。
董劍鳴往後一撤,原本被堵在穴腔子裡的東西一股腦流了出來,白花花的洩洪般
染了她一腿。

  雪白的大腿糊滿了一片,仍在意猶未盡的輕輕抽搐。

  像是在納悶為何還沒死掉,玄飛花迷茫的看了他一眼,軟綿綿的躺在桌上,
除了微微顫抖的腳尖和起伏的酥胸,再也沒一處有力氣動彈。

  「過了江之後,可是很久都不曾如此盡興了。」董劍鳴略有不捨得捏了捏她
汗津津的乳肉,在她嫣紅雙唇上摸了一摸,轉身坐到床邊,喃喃自語道。

  玄飛花微微側了側頭,彷彿聽到了一線生機,可想了又想,還是沒有開口,
反而閉起了雙眼。

  若是讓她做為這人的禁臠,屈辱的苟活,她寧願就這麼死在這兒。

  反正,從一開始領命前去誘殺那些江湖豪客的時候起,她就已經踩在了這個
死套之中,說不定,連誘殺的謀劃,也不過是鋪墊而已。

  週身浮現出激情後的酸痛,她不願再去想那些複雜的難以明白的江湖事,她
只是想著秦妹,想著兩人出師後碰上的種種開心的、不開心的事情,等待著最後
的一刻來臨。

  那一刻並沒讓她等上太久,不到一盞茶功夫,董劍鳴便恢復了精神,把通體
酥軟的她從桌上抱起,一把丟在了床上……

  「少喝點孟婆湯,下輩子記得,別再踏入江湖了。」

  裹挾著死亡寒氣的極樂吞噬意識之前,玄飛花聽到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

  董劍鳴低著頭,赤裸的身軀緊緊的壓著她仍然柔軟的身體,兩人的汗水匯合
在一起,從她漸漸蒼白的肌膚上滑落下去。

  他趴了很久,直到身下的嬌軀一點點失去了溫度,才意猶未盡的起身,下床
穿好了衣服。

  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已經徹底失去生命氣息的身體,他微笑著走出了屋門。

  站在院中等了一會兒,龍影香如約出現,大概是為了保險起見,她換了一身
尋常農家少女的粗布衣裙,用花布包著頭髮。

  「等了很久麼?董少爺?」龍影香的口氣中有著一絲淡淡的鄙夷。

  董劍鳴眼簾半垂,目中神華盡斂,看起來略顯呆滯,微笑道:「還好,我玩
的久了些,恐怕她身子都還熱乎著呢。」

  龍影香不願與他多說,點了點頭便走進門內。董劍鳴隨從般跟在她身後,順
手關上了屋門。

  「嗯……不錯,只要咱們的人稍微提醒一下,很容易認出這是因為幽冥九轉
功脫陰而死,這條人命,肯定會算在聶陽頭上。」她滿意的摸了摸玄飛花的腕脈,
輕笑道,「明天傍晚時候,會有和聶陽十分相似的人往這邊過來,能恰巧看到他
的人選也已經決定,雖然不知娘到底要做什麼,但看來極為順利。」

  董劍鳴依然面帶恭敬地看著地面,道:「董凡那個畜生,咱們還不去找麼?」

  龍影香輕輕哼了一聲,道:「江上出了那麼大的岔子,沿江追下去的人還沒
有回信,咱們往哪兒去找?你不必著急,咱們能把這一樁辦漂亮了,再去找董凡
那個叛賊,人手也充裕許多。」

  「說起來,你們還真是個亂七八糟的組織啊。之前你的情郎不是還說要查清
仇隋的真面目麼?怎麼現在又趕到這鎮上幫忙?」董劍鳴抬起手輕輕撫摸著桌子
邊緣的木紋,那裡被玄飛花的淫汁浸的透濕,變了顏色。

  龍影香抽出那兩柄蝶紋短劍,仔細的依照影返可能造成傷害的部位劃上幾道
血痕,隨口答道:「不來這鎮上,要怎麼查清仇隋的真面目?既然我娘說了,那
照著去做就是。沒看這兩個來幫仇隋的丫頭,已經是這個下場了麼?」

  「他和你娘都是掌旗,你們這不是在內鬥麼?」董劍鳴依舊是一幅忠心耿耿
的口氣,似是在真切的擔憂他們。

  「他們上面的事,我不懂那麼多。」龍影香低下頭,檢查了一遍玄飛花的屍
身,考慮著要不要再做些手腳,「如果不是繼羽和我娘都在,我才沒興趣趟這混
水。」

  她有些警覺的回頭望了董劍鳴一眼,「問這些做什麼?」

  他雙目茫然的搖了搖頭,道:「畢竟這姑娘是你們的同伴,受你們的命令殺
了她,我總會有些好奇吧。」

  龍影香謹慎的看了看他的雙眼,盯了片刻,才輕輕吐了口氣,道:「至少這
丫頭一身修為連帶十幾年的陰元精氣都歸了你,對你總不是壞事。你將來要殺聶
陽,憑現在的內功還遠遠不夠。」

  她一邊說,一邊把兩柄蝶紋短劍一柄丟到桌邊,一柄放在床上,又把從院內
拿進來的幾片破碎衣料胡亂丟在屋內地上,來回看了一眼,再把凳子踢翻了一張。

  「嗯……這樣看起來就沒什麼破綻了吧。」

  董劍鳴低聲附和道:「的確。」

  「好,咱們也該走了。剩下的,就是讓他們帶人看到聶陽之後再來發現這裡。」
龍影香大大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肩膀,轉身向門口走去。

  董劍鳴依舊跟在她身後,恭敬道:「龍姑娘,你說,單單玄飛花一個,會不
會還不夠?」

  龍影香推開木門,隨口道:「怎麼,你還想再多栽贓幾次麼?來幫仇隋的人
裡,適合的女子可沒有幾個。並非自己人的倒有不少,但想要不露痕跡的下手,
並不容易。畢竟如意樓的人已經到了四周,不能被他們輕易拿住把柄。」

  「其實,還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董劍鳴眼中寒光一閃,太極柔勁貫通右臂,
緩緩舉了起來。

  龍影香疑惑道:「你說的是?」

  開口之時,她微微側了側頭,於是,眼角的餘光看到了一隻無聲無息劈下的
手掌,重重地砸在她頸側的大血管上。

  眼前的一切化為黑暗之前,她驚恐的看到了董劍鳴沒有一絲迷茫的、透著露
骨瘋狂的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龍影香才費力的睜開了雙目,眼前浮現的,是和玄飛花所在
的房間相差不遠的破舊屋頂。

  可惡……她想要叫喊,唇舌之間卻被一團軟綿綿的東西緊緊塞住,連哼聲也
只能從鼻腔裡擠出。

  手……腳……全都動彈不得,這……這是怎麼了?她努力讓自己從混亂中清
醒過來,而隨著記憶一起浮現在眼前的,是董劍鳴那張帶著殘酷微笑的面孔。

  看窗子投入的光線,此時已將近黃昏,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已足夠他把她帶
到任何地方。

  身上流竄著寒意,她動了動脖頸,喉嚨的位置被一根繩子勒住,應該是與她
被捆緊的手連接在一起,稍一掙扎,便勒的喘不過氣。

  那寒意並非僅僅是因為恐懼,也因為她身上可以稱得上遮蔽的東西,僅僅剩
下胯下一條裹著草灰的汗巾而已。

  而神情悠閒的董劍鳴,正抱著手肘,仔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兩道麻繩一上一下環過龍影香嫩鴿般的淑乳,在背後將她雙手緊緊綁住,繩
索連著脖頸,手臂墊在身後,胸膛別無選擇的向上挺出,好似要把乳尖那兩點嫣
紅呈在空中似的。另有兩道饒過她的膝彎,勾起她細長雙腿,連在手臂肘彎,連
接的繩子不足半尺,令她一雙白皙長腿只能曲起分在兩側,把胯下羞人之處徹底
暴露在外。

  這綁法,她在洗翎園中倒也見過,只是絕沒想到,會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

  「嗚!嗚嗚!嗯!」她驚怒交加的瞪著董劍鳴,與不久前玄飛花醒來時的神
態倒是頗為相似。

  「很生氣嗎?還是很吃驚?」董劍鳴坐在床邊,身上的衣物已脫的一乾二淨,
壯碩的身軀壓迫到十分逼近的位置,讓龍影香的身軀都感覺到他傳遞過來的溫度,
「你是不是在想,你娘才走了這麼短的時間,那什麼見鬼的心經應該還有作用才
對?」

  她的確想不通,圓睜的雙目死死的瞪著他。

  他把手臂緩緩伸到她眼前,包裹著躍動肌肉的皮膚上,竟佈滿了扭曲醜陋的
傷痕,「我不是洗翎園的婊子,我是師從武當的董家少爺。看到麼,這些傷口,
都是我親手一刀一刀割出來的,疼痛,才能讓人清醒。疼痛,才能讓我不像個傻
子一樣被你們操控在手心。你以為我只想殺聶陽嗎?姓白的,和你們母女兩個,
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嗚唔——」心底的恐懼洶湧而出,龍影香拚命扭動著身體,可被捆綁成這
副模樣的她就算運足了真力,也只能像勾引男人的婊子一樣在床上扭擺,根本掙
脫不開。

  玄飛花淒慘的死狀頓時浮現在眼前,她驚恐的盯著董劍鳴,下意識的流露出
哀求的眼神。

  他低頭捏著她的下巴,濕漉漉的舌頭舔過她的臉頰,說話時,熱氣清楚地噴
在她的耳根,「現在是我最好的機會。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麼大事,既然你娘必定
要忙上一陣,白繼羽也不得不帶傷出擊,你說,這是不是我對付你這廢物的大好
機會?」

  他呵呵的笑著,緩緩道:「你猜,你們的人帶著一群見證者趕來得時候,先
找到玄飛花,再找到你,那他們是不是只能把你的死算到聶陽頭上呢?」

  冰涼的手指爬上她胸前因冷風而翹起的蓓蕾,按下,捏緊,他像一個溫柔的
情人一樣摟住她的頭,低聲道:「不瞭解內情的白繼羽發瘋後對上內功大進的聶
陽,不論誰勝誰敗,我都一樣的高興。呵呵呵呵……」

  龍影香只覺渾身發冷,身子一扭挺肩撞了過去。

  這種攻擊自然不會奏效,董劍鳴手指一掐,擰著她一邊乳頭向旁拽去,蓓蕾
疼痛欲碎,把她強行甩到一邊。

  「你只管發你的瘋,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你。」他低沉的笑了起來,從丟
在桌上的外衣裡摸出一個小小瓷瓶,拔開塞子,叩了些碧綠色的軟膏在掌心,口
中道,「洗翎園的藥,對付你這樣不聽話的母狗,可是好用的很。」

  龍影香連連搖頭,雙腳拚命蹬著床板往後逃去,粗糙的麻繩深深勒入她的肌
膚,陷出一道道紅痕。

  董劍鳴追到床上,一手按住她的脖頸,另一手把那帶著淡淡香氣的軟膏抹在
柔軟豐挺的玉乳頂端,這藥滲的頗快,他左右各擦了幾下,那層薄薄碧綠便隱沒
到乳暈及周圍肌膚之中,只留下清香撲鼻。

  「說起來,你這女人還真是讓人晦氣。」他側目盯著她胯下的汗巾,嫌惡的
皺了皺眉,抬手給她扯下。

  汗巾上一塊鮮紅血跡,大半滲在裹進去的草木灰中。

  看這情形,應該是月事近末,癸水未盡之時。他應該是一早就已發現,才將
汗巾重新纏了回去。

  想到正值月事來潮,龍影香稍稍鬆了口氣,帶著一絲僥倖,期盼能逃過一劫。

  不料董劍鳴早已準備妥當,抓著她的雙腳把她拖到床邊,臀尖懸在床外,跟
著拎過木桶,舀了一勺清水,嘩啦潑在她股間。那簇柔細烏毛登時被沖的濕淋淋
貼在蜜丘之上,緊閉在一起的兩瓣柔唇沾染的血絲也被洗的乾乾淨淨。

  冷水一沖,白膩的大腿猛地一抽,細嫩的肌膚上隨即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
瘩。

  「嗯嗯!嗚嗯嗯——」沒想到這種情形下依然不被放過,龍影香大感絕望,
羞怒交加的悶哼起來,可身子被五花大綁,就連合起雙腿護住羞處也力所不及,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又倒出一坨軟膏,把手伸向她的胯下。

  比冷水更加清涼的濕膩觸感從緊閉的玉門之外傳來,她渾身一個激靈,哀求
的看著董劍鳴,連連搖頭。

  董劍鳴對她陰森一笑,手指扒開那胯下蜜唇,連那顆媚核,也從細嫩外皮裡
剝了出來,跟著把手上的藥膏,一點一點仔仔細細的塗抹在每一處褶皺嫩肉之上,
那露了一個粉瑩瑩尖頭的花芽上,更是特地多抹了兩把。剩下一團塗在指尖,一
股腦送進攏成一團的緊窄膣口中。

  指尖刺入一節,上下左右轉了兩圈,拔出時,手上已沒了藥膏,而是沾著一
絲猩紅,他撤回手掌,將那絲紅痕湊到鼻端嗅了嗅,冷笑道:「原來你這樣自視
甚高的女人,這裡也是臭的。」說罷,他把那血跡隨手抹在龍影香人中附近。

  聞到自己厭惡至極的經血味道,她氣得腦中一陣轟鳴,險些就此暈迷,背在
背後的雙手連忙用力掐了一把掌心,靠刺痛清醒過來。

  腦中霎那間閃過千百個念頭,卻想不出一個主意,董劍鳴上來就塞住她的嘴
巴,顯然是斷了她口舌之功,又將他綁成這副模樣,就算偷襲也無從下手。

  她行動前提醒他小心提防玄飛花的地方,此時一股腦都用在了她的身上,當
真是欲哭無淚。

  「按說,白繼羽和你共處一室也不止一次兩次了,你這身子,怎麼還是一副
青果兒模樣,一點應有的風韻也見不到,難不成,那姓白的是個天閹?」董劍鳴
口氣中滿是惡毒的譏誚,他指尖明明已探到那處子證明,如此說道,自然只是為
了羞辱。

  龍影香氣得渾身發抖,若是口中沒有東西,只怕連血都要吐出來,她用力掙
了幾掙,這次運上了真力,白嫩的臂膀隨即被一道道麻繩勒成數段,凹印之中,
紅的透出一片紫色淤血。

  董劍鳴對這幾股麻繩頗有信心,抱肘坐在一旁只是看著。

  龍影香越是用力掙扎,那赤裸裸的身軀便扭動的愈發誘人,被麻繩禁錮的嬌
美胴體不覺便浮現一片妖艷的色澤,讓他頗有些後悔,應該往她胯下加上一道繩
索,掙扎起來前後研磨蜜戶,必定更加有趣。

  他正想起身去拿繩子,就聽她口中突然發出一串嗚咽,白玉般的面頰驟然變
得嫣紅如火,原本左右扭動想要掙開繩索的身子,猛然高高拱起,好似有根無形
的線扯住她的胯股,將她拉了起來一般。

  「嘖,這可怪不得我,原本會慢慢生效,你偏要運功使力……是不是熱的難
受,身上也癢的不行呢?」董劍鳴坐回床邊,伸手輕輕搓著她已經完全凸起的奶
尖兒,那花蕾一被捏住,整個身子都跟著一陣顫抖。

  可……可惡……怎……怎能輸給這種……這種東西……龍影香一頭撞向床板,
腦後的鈍痛卻絲毫壓抑不住身體由內而外迸發的火熱情慾,彷彿無數根細柔的羽
毛搔弄著她的五臟六腑,週身上下無一處不酸癢難耐,無一處不熱燙如火,唯一
一處稍感好受的地方,偏偏卻是被他捏在手中的乳頭。

  董劍鳴慢條斯理的玩弄著手指間的充血花蕾,悠然道:「說起來,這藥我也
不知道該用多少才好,怕白繼羽尚未讓你知道男女之樂,忍不住就多放了些。洗
翎園的那些弱女子用上一點便哭爹喊娘,龍小姐您武功高強,想必一定比她們厲
害的多吧。」

  已無力對他的冷嘲熱諷做什麼回應,龍影香全副心神都凝聚在靈台一線,苦
苦守著最後的清明。白嫩的股間再無精力壓制,嫣紅裂隙微微綻開,當中花芯不
住張縮,混著淡淡血水的黏滑淫蜜一股股流向外面。經過抽搐的會陰,將淡茶色
的臀眼也染的濡濕。

  「呵呵,好像尿了褲子一樣,還真是不得了啊。」董劍鳴在她股間抹了一把,
反手塗在她臉上,笑道,「整日一副了不起的模樣,還不是和婊子沒什麼分別。」

  「唔……嗚啊!」口中的破碎衣料突然被扯去,龍影香尖叫一聲,正要破口
大罵,卻覺下身一漲,兩根手指已擠入她體內一節,旋轉攪動,徹骨的酥麻直沁
心肺,口中的怒斥霎時便成了細碎呻吟,一連串流瀉出口,「咳……咳啊啊,嗯
……嗯嗯……停……停手……」

  「你被藥傻了麼?」董劍鳴冷笑道,手指在她體內一轉,拇指從外側壓住膨
脹的秘核,恍如將她恥骨握在掌中一般,幽冥九轉功隨即發動,強烈的刺激從女
子最敏感處迅速蔓延開來,「這種時候我若會停手,又何必在你身上冒這麼大險?」

  「啊啊……呀啊啊啊!」彷彿被雷霆擊穿了脊背,龍影香的纖瘦腰肢猛然反
折,伴隨著尖銳的悲鳴,蜜唇之間尿眼洞開,淡金色的水流傾瀉而出。

  董劍鳴早已料到,將手掌一扯,握住她雙腳向上一推,臀股高高舉起,失禁
的水流盡數倒澆回去,將她大半個身子淋得透濕。

  淡淡的腥臊味道頓時充斥在狹小的屋中。

  董劍鳴捧腹哈哈大笑,前仰後合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盯著龍影香死灰
般的面色,狂笑道:「龍大小姐,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自己的尿臊
味兒好聞麼?」

  「為……為什麼……」茫然的望著董劍鳴因狂笑而扭曲的猙獰面孔,她艱難
的蠕動嘴唇,迷惑的問道。

  「為什麼?」他斂去笑容,從桌上拿起一條馬鞭,恨恨道,「你和你娘費盡
心思來圖謀我家的產業,難不成,你覺得我還要對你們感恩戴德麼?今天是你,
總有一天,我也要你娘落得這般下場!」

  話音剛落,刷的一聲破風輕響,那馬鞭重重抽在龍影香大腿,一道醒目血痕
立時浮現,高高腫起。

  她淒厲的慘叫一聲,在床上挺了幾下,火辣辣的劇痛混在媚藥過量的藥性中,
反倒讓她蜜穴深處驟然絞緊,竟又擠了一股淫汁出來。

  「哈哈哈,蕩婦!婊子!下賤的母狗!」董劍鳴左臂肌肉高高鼓起,上面的
縱橫傷痕更顯猙獰,他一邊大笑,一邊連連揮出手中馬鞭。

  那趕車用的馬鞭本就絞的極為粗糙,質料也極為堅硬,一鞭下去,便幾乎皮
開肉綻,龍影香縱然自小習武,終究還是女兒家的身子,肌膚青蔥水嫩,哪裡禁
得住這等凶殘的鞭打。

  三五鞭下去,已抽的她雙目翻白,連慘叫也梗在喉中吐不出來,已經失禁的
下身更是被抽的又尿了小小一灘。被麻繩左右分開的大腿內側,頃刻間便被縱橫
交錯的鞭痕佔據。

  「饒……饒了我吧……」已經瀕臨崩潰的她,虛弱的吐出了求饒的句子,
「不要……再打了……」

  「還有最後一鞭,保證是你這樣的婊子最喜歡的。」董劍鳴雙目凶光乍現,
手臂高高舉起,狠狠一鞭抽在她毫無遮掩的陰丘蜜戶之上。

  「呃——呃啊!啊——啊啊啊——!」瞠目欲裂,龍影香身子猛然從床上彈
起,左右來回打滾,一雙腿死命往中間夾去,連接在手肘上的兩段麻繩終於抵受
不住,啪的一聲從中斷開。她纖細雙腿頓時死死夾在一起,蜷著身子縮在床上,
膝彎上的麻繩深深陷入肉裡,凹溝之中,漸漸滲出一層細密的血珠。

  「先苦後甜,欲揚先抑,」董劍鳴譏誚笑道,抓住她散開的長髮纏在手上,
猛地一拽,把她從床上拖了出來,面朝下甩在桌上,一雙被勒的站立不住的長腿
軟軟垂在桌邊,「為了不讓你失身時候太過難受,我可是煞費苦心吶。」

  龍影香已快要昏死過去,哪裡還有心思回答,面頰貼在粗糙桌面上,只是不
住喘息。

  「玄飛花就是在這種破桌子上丟了童貞,我送你下去陪她,總要一碗水端平。
你說,我是不是做事公平合理,是不是比你們更適合替天行道的美名?」他一邊
譏笑,一邊擠入她雙腿之間站定,一手揉著她勁瘦臀肉,一手將她蕊心汩汩流出
的蜜汁塗在高昂陽根前端。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感覺到熾熱的硬物一寸寸撐開
她紅腫刺痛的陰門,龍影香淚流滿面,喃喃詛咒道,「你……你一定……不得好
死……」

  「哈哈哈,」董劍鳴仰首大笑,單手拉住她背後雙腕,騎馬般向後一扯,腰
身一送,粗長陽具好似一把鈍刀,惡狠狠刺入她身體最為柔軟嬌嫩之處,淒楚無
比的慘叫聲中,他大笑道,「你做人做鬼,都一樣放不過我,不得好死又如何?
只要你們這般人都不得好死,我情願陪著!」

  他口中一字字說道,胯下凶器也一下下刺入抽出,分不清是月事所致還是破
瓜之血,白膩的臀肉中央進出的巨物十幾個回合便染上一片血紅。

  「嗚啊!嗯……嗯啊啊……好……痛……」本就被鞭子抽的腫脹欲裂,董劍
鳴毫不停滯的侵入深處,更是讓她痛的渾身發緊,可那過量媚藥已經盡數起效,
粗暴的姦淫仍激起一波波惱人的歡愉,讓她口中的呻吟半是痛苦半是嬌媚,說不
出的羞恥難過。

  只在最初用了一下九轉邪功,董劍鳴刺入龍影香體內之後,反倒將功力全部
收斂,只是拉著她背後手腕,騎在她臀後前後搖動。

  弄了半刻有餘,痛楚似乎漸漸麻木,纖細的腰肢也本能的開始搖動,董劍鳴
瞇起雙眼,突然在她臀上扇了一掌,反而向後撤出。

  原本因那激烈的磨弄而大為紓解的淫慾陡然變成一片空虛,龍影香不覺啊的
叫了一聲,語音滿是失望,她旋即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惱恨的咬緊下唇,強壓下
幾乎忍耐不住的哀求,把花瓣似的柔唇生生咬出一絲鮮血。

  「還不到你享受的時候,賤人。」董劍鳴哼了一聲,雙手用力掰開她夾緊的
臀肉,並不豐滿的屁股扯開了當中的溝谷,白膩的肌膚在中央簇攏成一圈茶色的
紋路,收斂出一個狹小緊湊的肉渦。

  那臀眼被淫汁染透,昏黃陽光下,閃動著誘人光澤,大概是前面蜜穴空虛難
耐,會陰附近的肌肉不住抽動收縮,帶的那後庭菊穴也不斷開閉,恍若要將什麼
東西吞吸進去。

  他唇角微勾,也不去幫她按揉放鬆,扶著滑溜溜的棒兒,將那尖頭用力壓入
緊繃繃的肛肉之中。

  這一下讓龍影香始料不及,她慌忙回頭,卻只來的及喊出一個不字,就覺臀
後一陣脹痛欲裂,一根巨物猛然逆行深入進來,連腸子好似都被撐破一樣。

  董劍鳴快活得喘著粗氣,聽著她苦悶的痛呼,毫不憐惜已經滲出血來的緊窄
後庭,把住她的腰側,便大開大合的抽送起來。

  「繼羽……救……我……」連那種羞恥的地方也被姦淫玩弄,龍影香的防線
終於一潰千里,失神的雙目淚眼朦朧,開始向不知身在何處的愛人呼救。

  「他被你娘耍得團團轉,正不知在什麼地方冒險拚命,哪裡顧得上你。乖乖
的撅好屁股,伺候的小爺開心,說不定能饒你不死,留你個機會見情郎最後一面。」
董劍鳴喘息愈發急促,陽根在蠕動的谷道間抽動的極為暢快,凌辱龍影香更是讓
他心中大感滿足,低頭看著被撐成圓洞不住滲出血絲的屁眼,他大笑著抱緊龍影
香的腰胯,發瘋一樣急速搖擺。

  肉體相擊之聲,一時間密如雨落。

  五臟六腑彷彿彷彿都被攪翻了個,龍影香不住的叫著白繼羽的名字,在藥性
的支配下,於這扭曲的痛楚中達到了極樂的巔峰。

  洩身的蜜戶一陣緊縮,連帶著飽脹的腸腔也猛然勒緊,董劍鳴快活的低吼著
最後聳動幾下,跟著用力往深處一頂,一腔濃精激射而出,一滴不剩的灌入她傷
痕纍纍的後庭盡頭。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滿心的屈辱羞恥隨著高潮的來臨爆發,
龍影香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嘶啞的號哭起來。白繼羽在她眼前閃動的模樣一
個個碎裂到不見蹤影,近乎麻痺的腦海只剩下鼻端揮之不去的腥臊和酥癢難耐的
喜悅。

  董劍鳴喘息著向後退開半步,卻並未就此放過她,而是將手中馬鞭到轉過來,
握著那粗糙的把柄,一下戳進她尚未合攏的紅腫屁眼裡。

  伴著她的哭號,他悠然坐在桌上,反握著鞭柄拔出、插入、拔出、插入,單
調卻興致勃勃的玩弄著……

  等到董劍鳴運起幽冥九轉功,開始撫弄那已經幾乎不成人形的裸軀時,龍影
香已徹底失去了神智,所有的理性都被燃燒的慾念和劇烈的痛楚分割切碎,肉體
在媚藥的支配下,僅剩下了追尋快樂的本能。

  只不過,她依然在喊著白繼羽的名字,即使在董劍鳴的引導下用最淫賤的言
辭來哀求男子的褻玩,她仍不斷的喊著同一個名字,彷彿將所有的一切都當作自
己的情郎,便是她最後的反抗。

  不堪一擊的陰關被董劍鳴轉眼間衝破,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一直不曾放在眼裡
的人盡情的掠奪,直到連生命的精元,也一點不剩的流逝。

  她留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句話,仍是那不知喚了多少遍的名字。

  「繼羽……繼……羽……」

  不知她是否有些後悔這一切沒能交給心愛的人,嚥下最後一口氣後,她的雙
眼依舊圓睜,不甘的望著已黑暗下來的窗外……

  只可惜白繼羽不可能聽到她的呼喚,他的人,此刻已在順峰鎮中。

  天道中一直都有人對仇隋心存疑竇,白繼羽也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相傳
與邢碎影有深仇大恨的龍十九調他過來時,他不曾有半點猶豫便改換到龍十九門
下。她也的確不曾讓他失望,不僅幾次調度設計極為妥善周到,還不動聲色的幫
他除去了數名仇隋旗下黨羽。還向他透露,他們有同樣的疑慮,仇隋應該就是邢
碎影本人。

  可順峰鎮這一番風起雲湧變幻莫測,到叫他有些摸不到頭腦。

  他此前對仇隋也是只聞其名,這次邢碎影之死若是貨真價實,豈不是一直都
錯怪了這個仇掌旗?

  身上的傷好了八成有餘,他一接到任務,便將刀鞘纏上粗布裹好,一路往聶
家老宅而去。

  他並不想引人注目,但也不必刻意隱藏行跡。畢竟對整個江湖來說,他還只
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後起小輩,鎮上能叫出他名字的,怕是也不足十人。

  但認得他的刀的人,只怕不少。出刀之前,他並不願讓對方有過多提防。

  其實他並不明白為何要來做這種事,摸底探查這種朦朧的任務,並不是他所
擅長的。

  不過他還是領命而來,畢竟他與龍掌旗之間的關係除了上下級之外,還隔了
一個龍影香。

  其實仔細想想,這任務換了其他人來,也並不容易完成,聶家此刻高手雲集,
雖然其中有幾個天道同門,但按照規矩,他若是惹出什麼亂子,其餘人絕不會為
他貿然暴露身份。

  上頭在謀劃的事情一定非常要緊,否則宋賢這種身份的高手,按理說還是應
該固守在武當門人中擴張勢力才對。

  他轉念想到董劍鳴,忍不住猜測,莫非這武當元老,是為了清理門戶而來?

  那樣的話,說不定就有機會領教一下傳聞中守禦無雙的武當太極了,他興奮
地舔了舔嘴角,胸中熱血蠢蠢欲動。

  若不是身份所限,此刻鎮上這麼多高手,真想一個個挑戰過去,大打一場,
揚名立萬,必定不在話下。

  聽說北嚴侯府的高手接管了鎮上的官衙,此刻衙役捕快都在他們的大營中聽
候指示,已經擦黑的街上看不到什麼巡邏的公門中人。沒了那些爪牙庇佑,尋常
百姓也少了許多,平常熱熱鬧鬧的集市,此刻只剩下幾個稀稀拉拉的小販,飯館
索性連燈籠也沒掛出來。

  這種寂靜,還真是讓人不快。

  摸出幾個銅板,在一家大膽開張的麵攤上要了一碗清湯麵,店家望著他緊握
刀柄的手,連連擺手不敢要錢,他啼笑皆非的慢慢將那碗麵吃完,把銅板留在桌
上,起身離開。

  果然,哪裡有這幫江湖人,哪裡就不得平靜。

  心底生出一股厭倦,他摩挲著手中的刀柄,讓有些動搖的心緒穩定下來。

  踏入這條路,便不可能再有回頭的機會。甚至,也不要有回頭的想法。

  不堅定的人,只能揮出不堅定的刀,不堅定的刀,就只有死。

  「這裡,本該是聶陽的家吧。」白繼羽轉頭看著街對面門上新換的牌匾,那
大大的聶府二字顯得格外刺眼,「那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逍遙,自己的家裡鵲巢
鳩佔,都不當回事麼?」

  天還並未全黑,他打算再等一會兒。

  他並不習慣黑夜裡的行動,眼前黑暗下來的時候,他就會想起他練刀的情景。

  可就像這次任務一樣,他只有妥協。

  只有昏暗的月夜,才能把與人交手的概率降到最低。

  龍十九特地提醒過他,有個叫做慕青蓮的人極為難纏,如非必要,切莫與他
交手,即使是晚上,也要遠遠躲開。

  這人頗為有名,他也有所耳聞,不過正因為有所耳聞,才覺得躲開實在困難
的很。

  靜靜等了小半個時辰,街上更加冷清,他緊了緊腰帶,正要過去,卻看見對
面巷中悄無聲息的走出幾人,看樣子像是從偏門出來。

  他心中略感好奇,向後退開幾步,隱入牆壁間的陰影之中。

  最先走出的是曾經見過一次的孫絕凡,不過沒與她交過手,只是觀望過,大
致估計的話,以現在並未完全痊癒的身體狀況,應該也有六成勝算。他略一思索,
便明白孫絕凡在這裡的目的多半與他一致,這女人與邢碎影也有著無法化解的仇
恨,如果調查的足夠多,就不會那麼輕易相信邢碎影已死。

  跟在後面的人,卻是帶著一個小廝的田義斌,他神情凝重,走出巷口時還左
顧右盼一番。

  那小廝身後則是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他閉著雙目,走路卻並無阻礙,好像
眼盲已久,如果所料不差,這應該就是那佛劍慕青蓮。

  白繼羽皺了皺眉,覺得頗為棘手,這幾人任意一個,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但除了那小廝之外任意兩個聯手,他就有敗無勝,三人一起動手,他恐怕連逃走
的機會也沒有。

  既然如此,只能等他們離開後再做打算了。他屏住氣息,悄悄往後又退了幾
步。

  那四人卻並未就此離開,而是站在巷口等了一陣。

  不久,街道另一端緩緩駛來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數十丈外。

  那四人立刻往那邊走去,慕青蓮落在最後,神情肅穆,看上去像是在留意是
否有人盯梢。

  白繼羽屏息凝神一動不動,慕青蓮的面孔卻仍是往他這邊偏了一偏,讓他背
後一緊,險些便向後撤走。

  慕青蓮與孫絕凡上了第一輛馬車,田義斌則帶著小廝坐入第二輛,看那馬車
寬敞程度,應該一輛就已足夠。白繼羽微微一笑,心道這仁莊莊主果然闊氣。

  既然慕青蓮坐進了第一輛馬車,隔著兩輛馬車,他的耳力總不會如此神乎其
技,還能聽到他的動靜。

  比起不會長腳跑掉的聶家老宅,白繼羽更加好奇這班人要去哪裡,去做什麼。

  田義斌和孫絕凡唯一的交集,便是聶陽。白繼羽略一沉吟,耳朵遠遠聽著馬
車車輪滾動的聲音,飛身翻上房頂,貓腰追去。

  馬車很快便拐入小道之中,他小心的保持著距離,在房頂上縱躍騰挪,只要
距離稍近,就會覺得心底浮現一陣隱隱的不安,他自嘲般的笑了笑,小心的跳下
院牆,從另一側快速抄了過去。

  不料那幾人的佈置也頗為謹慎,他才進入巷道,就看到遠遠地角落裡藏著一
個身影,正監視著這邊,不過他練出的夜眼幫了大忙,趕在那人發現之前,他便
又回到了牆上。

  探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遠處屋頂上也蹲著一個身影,正在四處張望。

  這反而讓他更加好奇,這麼謹慎的趕去見面的人,八成便是聶陽。龍十九此
次多數佈置都與聶陽有關,他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不管那是什麼人,偷偷摸摸躲在陰影裡,應該已經有了受傷的覺悟吧?白繼
羽無奈一笑,閃身回到巷道中,蹲下用力一蹬,身形如箭激射而出。

  陰影中監視的那人不及反應,才要張口叫喊,就被他刀鞘重重頂在胸前,悶
哼一聲軟倒在地。

  他抬腳撥了幾個破舊竹筐過來擋住倒下的那人,鑽進巷中追了過去。

  追的越久,暗哨越多,白繼羽已經無比謹慎,還是看漏了一人,幸好他應變
極快,趕在那人呼哨之前將手中的刀連鞘擲出,正砸在那人胸口。

  這一下不敢留力,下手頗重,那人多半受了內傷,他也無心再作掩飾,急忙
加快身法,跟上快要失去蹤跡的馬車。

  幸好入夜後鎮上異常的安靜,車輪聲並不難分辨。他凝神辨明方向,握緊刀
柄追了過去。

  「這位小兄弟,可否請你不要再跟下去了?」

  一出巷口,便聽到這麼一聲詢問。白繼羽心中一驚,擰身縱向相反一方,抬
眼看去,一輛馬車停在街心,另一輛已不知所蹤。

  停著的馬車旁,站著一臉木然的孫絕凡,而馬車後月光的陰影下,則站著臉
色蒼白如玉的慕青蓮。

  白繼羽頗為不甘,揚聲問道:「我離你們如此之遠,為何你還能聽到?」

  慕青蓮微微揚眉,微笑道:「你若是也做過瞎子,便知道除了耳朵,還有很
多靠得住的感覺。」

  「哼,果然是難纏的傢伙。」白繼羽向後退開兩步,冷笑道,「我若保證不
再追蹤下去,你肯讓我就此離開麼?」

  慕青蓮淡淡道:「為何不可,閣下若是能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本就是好事
一樁。此刻這鎮上,最不應有的,便是好奇。」

  白繼羽又退開兩步,看他所說不似作偽,不禁笑道:「在下白繼羽,久仰慕
大俠之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在下這種毛頭小子,夠不夠資格向您
討教兩招?」

  慕青蓮眉心微蹙,道:「你還是要跟蹤過去麼?」

  白繼羽道:「不,我保證不追便是不追。這與我想要向你討教的事毫不相干,
你當我想要揚名立萬就是。畢竟這裡現在藏身這麼多高手,我可不想錯過近在咫
尺的機會。」

  慕青蓮扭頭向著孫絕凡招了招手,孫絕凡點頭上了馬車,馬車隨即駛向遠處。
慕青蓮頗為無奈的吐了口氣,將背後長劍取下,道:「我能感覺到,閣下的刀法,
似乎並不是可以點到即止的武功。」

  白繼羽緊握刀柄,踏上數步,道:「我練刀本就不是為了嚇唬人。你若擔心,
我保證刀不出鞘便是。」

  慕青蓮微微搖頭,道:「連鞘出刀破風極難,那樣我勝之不武。你只管照常
出手吧。只是不論輸贏,我都希望你今後能盡量收斂這刀上的戾氣,凶刀不祥,
禍人禍己。即便是當年名動天下的魔教教主……」

  白繼羽面色一凜,飛身而上,「閒話少說,接招吧。」

  馬車,已遠遠的消失在街道盡頭。

  孫絕凡做回車內,略感擔憂的問道:「這樣讓慕青蓮去與那人交手,是否不
太合適?」

  車內原本就坐在那裡的慕容極依舊頂著那張圓圓的商賈面容,他搖頭道:
「此時也沒有別的選擇,白繼羽的刀法凶煞至極,以你我的武功想要全身而退並
不容易。慕青蓮的武功對付他的刀法極為合適,這是唯一的對策。」

  他側頭看了一眼車窗,歎道:「坦白說,我對慕青蓮也並未完全信任,仇隋
此刻已經極難對付,我不願再多生枝節。」

  孫絕凡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他若贏了固然好,輸了,對大局也不會有什
麼影響是麼?」

  慕容極道:「可以這麼說吧。」他微微一笑,轉頭望著孫絕凡道,「比起聶
兄,我其實更不容易相信他人。」

  孫絕凡將掀開的布簾抬手放下,車廂內重又變成一片黑暗,「對聶陽,你也
並未完全相信麼?」

  慕容極淡淡道:「我的任務是來幫他報仇,他只要信我就已經足夠。」

  「你究竟還保留了多少?慕容極。」孫絕凡的聲音帶上了微妙的壓迫感,仿
佛在確認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慕容極將另一邊的布簾撩開,透入一道月光,輕笑道:「你也好聶陽也罷,
知道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幫他報仇之後,我們又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你們要做的事,到仇隋之死便能結束。我要做的事卻還有很多。」

  遠遠傳來金鐵交擊的響亮聲音,慕容極探頭向後望了一眼,放下了布簾。

  對話,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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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九十章

  作者外出取材……啊不是,作者滾落山崖……啊也不對。

  呃……總之這一章休刊。要怪就怪中秋假期吧……殘念。
2014-3-7 15: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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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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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九十一章 龍潭初潛

作者:snow_xefd
共計15534字


  乾淨的白布一圈一圈的纏繞過緊繃的手臂,即便已經上過了上好的金創藥,
包紮的地方還是滲出一片觸目的猩紅。

  慕青蓮的臉色似乎又蒼白了幾分,不過他的雙眼卻閃動著略顯興奮的光芒。

  他盯著面前那張完全陌生的臉,忍不住點頭讚歎道:「親眼所見之後,那推
測果然變得更加合理。只是徒弟便有如此技巧,做師父的想必更加出神入化。」

  那看起來忠厚老實的年輕人有些擔心的望著慕青蓮的手臂,開口卻是聶陽的
語聲,「連累幕兄受傷,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慕青蓮重新閉起雙目,搖頭道:「這種挑戰,本就是江湖人躲不開的責任。
聶兄弟不必愧疚。近年江湖的後起之秀令人刮目相看,我們這些人,怕是也到了
急流勇退的時候了。」

  依舊是僕婦打扮的雲盼情疑惑道:「白繼羽外傷極重,算日子,這會兒很難
痊癒,他那刀法還是這麼厲害麼?」

  月兒在旁憤憤道:「上午慕大哥也受了傷,還是內傷,不然一定不會輸給那
個姓白的小子。」她和白繼羽有宿怨在前,自然向著慕青蓮說話。

  慕青蓮微微一笑,只道:「我倆就算都沒受傷,他那一刀也肯定讓我十分為
難。想破他的刀法,必須要有殺心才行,我出手瞻前顧後,最多也就是勉力擋下,
要贏有些勉強。」他收起笑容,淡淡道,「連白繼羽在內,江湖上已有三人在用
這門刀法。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罷了,這些事與你們也沒有多大干係,就此揭過吧。」慕青蓮動了一下包
紮好的右臂,問道,「田兄呢?」

  聶陽頗為無奈的說道:「田爺一看這易容,就猜出芊芊到了,現在兩人還在
隔壁說話。恐怕一時半刻說不完。」

  慕容極一直站在窗邊看著院內,此刻才開口問道:「劉悝還沒回來麼?」

  聶月兒點了點頭,答道:「他托人捎口信給家裡僕人,這幾天不必等他,那
個程大人為了避免行動洩露,所有將要參與這次行動的公門中人,全部吃住在大
營,不得擅自離開。」

  慕容極思忖道:「按玉總管估計,北嚴侯府上的精銳高手,足足動用了大半
不止,那些看似騎兵的部下,並沒幾個真正的兵卒。按說這些武功平平的衙役捕
快應該起不到什麼關鍵作用。調這麼多人過去,除了掩人耳目,只怕還另有打算。」

  「不管有什麼打算,動手的時候只怕不會太久。」聶陽略顯煩躁,沉聲道,
「他們聯合這批高手動手之日,想必就是仇隋行動之時,咱們要是不能提前猜透
他的目的,必定會讓他得逞。」

  「最簡單的猜測,仇隋要借這次大案告破壯大天風劍派聲勢,他本就是天道
中人,一旦崛起,便相當於為天道平添一支下屬。」雲盼情率先開口,但語氣幾
多猶疑,顯然不太自信。

  慕容極接道:「若是這種思路,雇來鬼煞,很可能只是為了做戲,不僅能借
機剷除異己,還可將稅銀案的罪名嫁禍他人。」

  聶陽蹙眉道:「但要僅僅是為了這個目的,我總覺得他做了許多多餘的事。」

  慕容極盯著他道:「那些事,恐怕都是為你們兄妹準備的。」

  雲盼情附和道:「的確,聶大哥,他將實施這計劃的地點選在順峰鎮引你過
來,不就是為了順便了結你們之間的恩怨麼。那他額外做些針對你們的佈置,也
是合情合理。他一定猜到你要拿月兒做誘餌逼他動手,以他的性子,一定不會乖
乖上鉤,多半會用什麼手段,反去逼你現身。」她鄭重其事的總結道,「所以,
你一定要沉得住氣才行。如今他在明你在暗,咱們大可先專心對付龍十九,看他
一個人在台上,還怎麼唱得下去。」

  聶陽略感疲憊的歎了口氣,低聲道:「花可衣、龍十九,傳聞中都是他的大
仇家,其實卻都是他的心腹。與他有仇的人這麼多,和這兩人一樣的,到底還有
幾個?」

  「發現一個,便除掉一個。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孫絕凡平平說道,起身
向門口走去,「我在院子裡等你們。恕我失陪。」

  花可衣之事,看來始終是孫絕凡心中的一個疙瘩。

  屋中靜謐片刻,慕青蓮再度開口道:「聶兄弟,你當真要冒險一試?」

  「不能接近他一次,我始終不會甘心。」他冷笑道,「只要月兒安全,我就
算以本來面目到他身邊,也不會有什麼大礙。他不會殺我這事,算是讓我佔了天
大的便宜。」

  雲盼情擔憂道:「可……那都是猜測啊,萬一他其實和你沒什麼親緣關係,
之前只是別有所圖才放你一馬呢?比如……比如他想靠你找出月兒才手下留情。
他現在知道月兒已經到了鎮上,出手殺了你,月兒一定會憤而現身,你豈不是…
…豈不是危險的很。」

  聶陽略帶不甘的說道:「不光是猜測,我……也多少有些感覺。他與我,必
定有一層血脈相關。」他在桌上捏緊了拳頭,咬牙道,「只不過,不管他是我怎
樣的親人,我也決不會放過他。」

  月兒扁了扁嘴,在旁扶住他的胳膊,小聲道:「哥,不要亂想。仇隋那班人
嘴裡就沒有幾句實話,真是親戚,就算看在自小對你的撫養之恩,也不能對我爹
娘下那種狠手。」

  眼前又閃過養父養母淒慘的死狀,聶陽點了點頭,長長吐了口氣,沉聲道:
「有些事……似乎只是差了一條線而已。」

  月兒皺眉勸道:「哥,別再瞎想了,當年的事經歷過的人,你攏共也只審問
過花可衣一個,那女人的話十句裡沒有半句可信,以後再說吧。」

  不知為何,聶陽腦中突然閃過花可衣向他說過的一句話。

  「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他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親人,就是死在你們聶家人
的手上。」

  他一直只當是在說贏北周,畢竟結合贏北周暴斃的時間和那招讓他無論如何
也不能釋懷的浮生若塵,聶家動手的嫌疑並不算小。

  可此刻再回想這句,仇隋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明明……是他姐姐……

  莫非……

  「哥,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出了這麼多汗,都從裝扮下滲出來了,哪裡不
舒服麼?」月兒在旁察覺不對,抬手幫他擦著,還要小心不要蹭掉易容的部分。

  聶陽穩定了一下心神,強笑道:「沒什麼,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突然有點
頭暈。」

  雲盼情與慕容極對望一眼,都覺得有些疑惑,慕青蓮在旁柔聲道:「不論你
多想報仇,總要先保住命在。累的厲害的話,就去休息吧。田兄看來還要好一陣
子,過會兒再去叫你。免得你精神不佳,一去那邊就漏了破綻。」

  聶陽甩了甩頭,手放在額角輕輕揉著,微笑道:「沒事了,等到了那邊再休
息也無妨。」

  「那邊除了仇隋,必定還有其他天道的高手,仇隋不肯殺你,那些人可未必
會放過影狼。」雲盼情還是一副不願讓他涉險的樣子,連聲說道,連語調都不自
覺的拔高了幾分。

  聶陽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苦笑道:「不必擔心,現在這副樣子,連我師父也
認不出我這不肖弟子,其他人哪兒來的火眼金睛。比起這,我更擔心月兒,仇隋
早早就把她風狼的名號刻意散佈出去,比起我,月兒要危險得多。」

  月兒立刻搶道:「所以我才說,留那個姓秦的替身在這兒,我換成丫鬟打扮,
和你一起潛回咱們家,有慕大哥和田爺幫忙,怎麼會有危險。仇隋就算是個瘋子,
他還能在眾目睽睽下得手不成?」

  她看聶陽還在猶豫,接著又軟語哀求道,「哥,我在這裡等著,你在那邊冒
險,咱們兩不相見,不是白白為彼此擔心麼?而且這樣一來盼情妹子和慕容大哥
還要費心看著我,豈不是容易被對方各個擊破麼?我和你一起去的話,咱們趁夜
把田姑娘和那個替身,連同你替掉的那個小廝一道送到玉總管那裡,這邊就再沒
有後顧之憂了。不好麼?」

  聶陽有些苦惱的看向慕容極,慕容極略一遲疑,向他點了點頭,低聲道:
「聶姑娘說的也有道理,那邊有孫絕凡在,保護易容成丫鬟的她反倒比這邊容易
一些。只是仇隋心思極為細膩,你們兩個同去,被看破的可能可翻了不止一倍。」

  慕青蓮一聽月兒也要參與,面上登時浮現一股淡淡的擔憂之色,但他默然半
晌,還是沒有開口。

  聶陽也不好再推脫,只好道:「那既然田爺還要等上一陣,不如就勞煩慕兄
帶孫前輩一起,回去找個合適的丫鬟過來。」

  慕容極抬手一伸,道:「我陪你們過去,還照方纔的路線便是。」

  慕青蓮微笑道:「這次希望莫要再橫生枝節。再遇上那樣的好手,我只怕沒
有這次的好運。」

  慕容極淡淡道:「這次要是再有人跟蹤,就由我出手。慕兄只管放心。」

  那兩人出門叫上孫絕凡離開,屋內頓時空落了不少,雲盼情看了一眼聶月兒,
笑道:「我去院裡透透氣,你們歇著。」

  只剩下兄妹二人,月兒頓時沒了顧忌,單手撐著臉頰,直愣愣盯著聶陽面龐,
仔細端詳。

  聶陽被看得有些發窘,忍不住扭開一些,道:「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月兒笑瞇瞇道:「當然有,你臉上被芊芊弄上這麼多東西,我不好好看著記
在心裡,萬一認錯了哥哥,豈不難堪。」

  田芊芊在月兒面前舉手投足都極為謹慎,言語間又頗為討好,月兒提起她時,
口氣也親暱了許多。

  「認錯哥哥有什麼難堪,」聶陽微微一笑,緩緩道,「認錯了自己,才是不
可救藥。」

  「盡說些我聽不懂的,」月兒抿了抿嘴,臉頰枕在他肩上蹭了一蹭,道,
「反正仇人不會認錯,這就夠了。吶,哥,說真的,我對行走江湖實在沒什麼興
趣,報完仇後,你當真還要把姑父的名號發揚光大麼?」

  「師命在身,不然,你要如何?」聶陽寵溺的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問道。

  「說實話,我師妹師弟都很厲害,要不是急著見你,我才不要背著風狼的名
頭出來打打殺殺,哥,」她頓了頓,臉頰泛起一陣淡淡的紅暈,「咱們報完仇後,
就退出江湖,找個地方過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找個沒人認識咱們的小鎮,我不
再姓聶,也不再是你妹妹,那幾個嫂子,我保管當她們是姐姐一樣看待,咱們…
…咱們生幾個娃娃,一家人熱熱鬧鬧平平凡凡的過日子,你說……」

  聶陽抬手打斷她的話頭,輕歎道:「別說了,眼前有這麼多要緊的事,怎麼
有心思想那麼長遠。」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看得太遠,便容易看漏了腳下。」

  「哥,」月兒扳過他的臉,撅起小嘴瞪著他道,「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從剛
才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要是這麼不開心,大不了這仇咱不報了。你去叫上
芊芊,咱們這就回去,過江帶上那幾個嫂子,找個偏僻地方住下,開武館,不行
給人當護院,怎麼也不會餓死。」

  看他唇角微顫,目光隱隱透出些許愧疚之意,月兒又道:「你不必擔心爹娘
怪你,將來我先死了,下去之後一切我都替你擔著,若是你先走一步,我把孩子
安頓給姐姐們,轉臉就下去找你,絕不叫你挨罵。」

  聶陽眼中猶疑之色漸漸褪去,他深深吸了口氣,摟緊了月兒溫熱綿軟的身子,
低聲道:「沒什麼,我只是在胡思亂想罷了。我不會放過他的,不管……他有怎
樣的理由也好。」

  兩人相擁等了一會兒,門外咚咚響了兩聲,田芊芊開門走了進來,微笑道:
「聽說月兒也要同去?」

  月兒點了點頭,還沒開口,旁邊聶陽已道:「芊芊,田爺呢?」

  芊芊哧的輕笑一聲,到桌邊扭身坐下,道:「在院子裡生悶氣呢,光是胳膊
肘朝外拐這句話,就絮絮叨叨說了快有一百遍。不用理他。」她笑呵呵的轉臉看
著月兒,「這樣一幅花容月貌,要化成丫鬟模樣,我還真不捨得下手。」

  月兒臉上一紅,嗔道:「又拿我開玩笑,哥身邊明明就數你最好看,可不要
來取笑我。」

  「好好,不說笑。你當真想清楚了?仇隋那邊可不是什麼安全地方,光靠易
容,遠遠談不上保險。」田芊芊頗為伶俐,不再多開月兒的玩笑,轉而說起正事。
心思倒也並不難猜,畢竟她與董詩詩相看兩相厭,真要想得長遠些,討好月兒也
是一條出路。她父親妻妾成群,自身又是庶出,心思自然與這些純粹的江湖女子
大不相同。

  「這有什麼好想的,讓我躲在這邊整天擔心哥哥在仇隋身邊有沒有個三長兩
短,沒三天我就瘋給你看。再說你們又要找顧不可又要找李玉虹,還想分人手保
護我,一個個都要去學三頭六臂的本事了吧?」

  「行了,」聶陽壓下她的話頭,只道,「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過會兒孫前輩
和慕兄會帶合適的人選回來,你再幫忙易容一下。」

  「好吧,」田芊芊頗為幽怨的悄悄瞥了聶陽一眼,柔聲道,「既然如此,那
我今晚過後,就去玉總管那邊落腳,免得給你們添亂。他們帶來的丫鬟,我也弄
成月兒的模樣,萬一秦落蕊一個不夠用,就拿她頂上。」

  聶陽微微皺眉,道:「不成,那丫鬟你們好好安頓下來便是,決不可隨意牽
連江湖以外的無辜百姓。」

  月兒張了張嘴,但沒說話,似乎是想起了師父的訓誡,不敢反駁。

  三人隨意聊了一會兒,聶陽只是偶爾插上一句,大多並不開口,等了許久,
孫絕凡才帶著一個丫鬟趕了回來。

  那丫鬟約莫十三四歲年紀,大概是粗笨活兒幹得較多,身子倒是已長的很開,
布褲緊繃繃的裹著一雙長腿,身量一眼望去,與月兒大體相若,胸前稍遜,也不
過是一條白布纏上便可解決。

  臉龐輪廓也十分合適,只是五官比起月兒粗笨許多,膚色也有些蠟黃。

  聶陽看向田芊芊,她心領神會,端詳片刻,道:「還好,稍稍費些功夫,最
多一個時辰,應該就能完成。」

  點了點頭,聶陽向孫絕凡問道,「帶她出來,會不會惹出亂子?那小廝畢竟
是田爺的親隨,這丫鬟呢?」

  孫絕凡還未答話,那丫鬟搶著道:「沒事沒事,大通房的丫頭片子光我那屋
每天半夜就有好幾個不在屋裡睡覺的,仇老爺雇了這麼多人,都不說請個管家,
哪兒有人留意我們啊。」

  好好的丫鬟半夜為何不在屋裡睡覺?聶陽心中生疑,卻沒直接問出口,而是
仍看著孫絕凡。

  孫絕凡這才開口道:「這是聶家老僕的閨女,自小在這鎮上長大,比起那些
新來的可靠許多,月兒若要去,適合的身份只有她了。」

  那丫鬟有些忐忑的看著屋裡的眾人,小聲道:「說好的,五十兩,你們可不
能誆我。」

  慕容極進屋關上房門,笑道:「五十兩,絕無拖欠。只是允許你回去之前,
你必須呆在我們安排的地方。」

  那丫鬟嘻嘻一笑,道:「五十兩,只要你們不把我買進窯子,啥地方我也肯
待著。在聶家干半年短工,才有三錢銀子,簽五年長契,也不過三兩半,你們才
讓我躲半個月,有吃有喝不用幹活還給五十兩,簡直就是活菩薩。」

  聶陽心中一動,沉聲道:「這位姑娘怎麼稱呼?」

  多半是來的路上聽說了要做的事,那丫鬟立刻答道:「我小名叫青丫,家裡
姓李,李青這名字說只有出嫁時候才用,平常也沒人這麼叫。我從小許了人,那
人外號叫豆腐,鎮上人就總管我叫小蔥,那位小姐替了我,可別忘了這事,別人
叫你你不應,可就穿了幫了。」

  聶陽沉吟道:「李姑娘,令尊曾經在聶家做過工?」

  李青一怔,道:「是啊,聶少爺為人特別大方,我爹到了今年都還斷不了念
著聶家的好,這不一聽說仇老爺幫聶家找人,價都不還就把我送去了,少說虧了
一錢銀子。」

  聶陽緊接著問道:「你爹當年是做什麼的?」

  李青這次顯得有些警覺,向後退了半步,謹慎道:「你……你怎麼也問這個?
你是誰?」

  也?聶陽眉心緊皺,心道打探過聶家消息的人光董凡仇隋就已有兩批,被人
這麼問過也不奇怪。他略一躊躇,沉聲道:「我是聶陽。聶清遠的兒子。」

  李青眨了眨眼,跟著抬手摀住嘴巴,悶聲驚道:「小……小少爺?你……你
躲在姑奶奶的婆家做什麼?家裡這麼熱鬧,你怎麼不回去啊?」

  「你知道我?」聶陽緊緊盯住她的雙目,連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也不肯放過。

  「還不是我爹,一口一個小少爺、小小姐的,我想不知道也不成啊。本來他
提的不多,可自從來過一幫人又是給錢又是送東西的打聽了一堆事兒後,我爹就
成天唸唸叨叨的。一會兒說聶少爺死的慘啊,一會兒說那幫人都不是好東西。我
估摸著,他八成是扯了謊,他這人老實了一輩子,只要騙人,就整夜整夜睡不好
覺。」這丫頭聲音清脆明快,嘰嘰喳喳說的頗快,到也不顯囉嗦。

  看聶陽面色凝重,李青又道:「哎呀,這會兒可不能再叫小少爺了。少爺,
仇老爺人那麼好,又是聶家出身,你怎麼不去認親啊?我爹那輩兒的不少人,都
還念著那時候聶家的好,見了你,準得高興壞了。」

  聶陽搖了搖頭,只是淡淡道:「我最近會去拜會令尊,還請李姑娘一會兒將
地址告知於我,有些當年的事,我想要親口問一問。至於聶家,我這不是在準備
回去麼。」他側頭對月兒使了個眼色,道,「這位姑娘替你的身份,就是為了暗
中保護我。其中的詳細原因,你就不要知道了,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青似乎是想起了上午門前那場惡鬥,瑟縮了一下身子,轉而道:「那……
少爺,咱們可得先說好,這……這五十兩銀子的事兒,你可不許告訴我爹。我打
算靠這銀子跟豆腐一起開個小鋪子呢,而且,讓他知道我在聶家不幹活偷懶,非
得給我頓打不可。」

  聶陽微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保證你不會有事。若是在你爹那裡問到我想
知道的事,我到時再給你們家五十兩銀子。」

  李青頓時喜笑顏開,連忙行了個禮,道:「少爺您想知道的事兒,我爹怎麼
可能不說。那我就先謝過了,果然聶家的老爺少爺都一樣的大方,也不枉我爹整
日記掛著。」

  月兒頗為擔憂的看了聶陽一眼,小聲道:「哥,你……要去打聽什麼?」

  聶陽只是搖了搖頭,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也不會很快就去。要去,
也要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

  月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滿心狐疑。

  拉拉雜雜各種事情辦下來,一夜也並不算太久。等月兒也易容完畢之後,安
靜的街道上已經傳來清冷的三更梆鼓之聲。

  有了來時白繼羽的那一場惡鬥,回程路上,慕青蓮顯得更加謹慎,神情一直
專注凝重。田義斌多半是和女兒談的不甚愉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聶陽也是
心事重重,容著四人的馬車上,只剩下李青一個還有心思挑挑話頭,讚歎田芊芊
的那雙巧手如何神奇,其餘時候,便只剩下車軸嘰嘰嘎嘎的單調聲響。

  慕容極帶著另一架馬車領在前面,想必是另有話要交代,他硬是讓月兒坐在
了那邊。

  還要趁夜把其餘人送到外圍玉總管手下,馬車並未在聶宅門外停留太久,五
人下車後便即離開。

  照之前所商定的,已經是青丫模樣的聶月兒交託給孫絕凡安置,聶陽則頂替
原本那個小廝卜阿四,隨侍在田義斌隔壁。

  應該是江湖人士住下的太多,聶家原本供馬車出入的側門入夜也不會鎖上,
只有兩個臨時雇的護院守在門內。那二人都認識田義斌,見他們回來,只是行了
一禮,並不多問。

  尋常的家宅庭院之中,充盈著非比尋常的沉重氣氛。

  放眼望去的每一間屋子,裡面住著的,都不是什麼平凡人物。

  聶陽跟在田義斌身後,小心的看過去。

  已經是夜半中宵,可和上次聶陽來夜探之時相差無幾,仍是有幾間屋子亮著
燈光,也不知是有事在談,還是習慣在明亮中睡覺。

  「田爺,李姑娘提起過的半夜丫鬟不見的事,你有沒有什麼頭緒?」路過下
人居住的偏院時,聶陽低聲問道。

  田義斌微微搖頭,道:「也許是家就在鎮上,天黑回去了。也許是趁著離了
父母,偷偷會情郎去了。這誰說的準。仇隋招待的十分周到,需要女子侍寢的,
附近郡城的青樓會專門提供,沒人會向這些半大丫頭下手。」

  聶陽嗯了一聲,看孫絕凡帶著月兒往那邊走去。田芊芊的手段即便略遜於龍
十九,也稱得上精妙絕倫,雙肩和腰肢都墊了東西,月兒的背影這樣看去,和方
才李青略顯粗笨的身形一模一樣。月兒恰好回頭望了他一眼,那張臉也已經變成
了李青的模樣,甚至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擔憂。

  那……真的還是月兒麼?

  他輕輕晃了晃頭,甩掉這無稽的妄想,即使變了模樣,那雙滿含深情的眸子,
又豈是旁人模仿的出。

  田義賓與慕青蓮的房間並非客房,應該是招待親眷所用的臥室,因此才有供
丫鬟休息的相通隔間,原本的小廝就睡在這裡。進屋門前,同院的其他屋子開了
幾扇窗,有人探頭張望了一下,田義斌揚手笑著打了個招呼,慕青蓮則搶先進屋,
並未理會他們。

  有慕青蓮在一牆之隔的地方睡著,聶陽躺在床上覺得著實安心不少,這世上
能暗算慕青蓮的人實在不多,也讓他自從到了鎮上之後,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

  一夜無夢。

  安眠的時間縱然短些,也好過在噩夢中掙扎十幾個時辰。

  天濛濛亮的時候,聶陽睜眼醒來,身上的酒意已完全消去,那惱人的藥性應
該也已清除乾淨。

  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甚至隱隱有些亢奮。一想到仇隋就在同一間院落之中,
他甚至覺得掌心已有些濕潤。

  他一定就是邢碎影,只要有機會,一定要出手殺了他。聶陽反覆在心裡強調
著這個念頭,好穩固被那張面孔所動搖的心緒。

  那小廝昨夜交代的事情並不難記,他起身後先去偏院打了桶冷水,順路拎一
壺伙房燒好的開水,交給田爺洗漱,向前廳的大丫頭要一袋上好的花茶,早晨的
事便算完了,之後只待田爺吩咐即可。

  田義斌知道這是聶陽,自然不會交代什麼繁雜工作下來,反倒招呼他一起喝
茶,聶陽唯恐被人看穿,只是站在旁邊伺候。

  知道他有些擔心月兒的情形,田義斌喝完茶後,便帶他出門望偏院走了一圈。

  丫鬟們起的更早,但一番收拾下來,總不如僕人小廝出門利索,此刻才三三
兩兩分工行動。

  月兒跟在兩個小丫頭身邊,遠遠看去有說有笑,並沒露出什麼破綻,一路往
二進去了。

  「怎樣,要不要去拜會一下仇掌門?」慕青蓮信步走到田義斌身邊,明裡向
田義斌說道,實際自然是在問聶陽。

  聶陽壓低聲音,道:「如果方便,再好不過。」

  田義斌朗聲笑道:「好,我這就去向仇掌門問個晨安。」

  院中有天風劍派弟子經過,立刻拱手道:「田爺,慕兄,掌門就在正廳。」

  慕青蓮摸了摸右臂的傷處,領在最前。

  終於……要真正站在他面前了。聶陽盡力不著痕跡的深深呼吸幾次,努力松
弛下有些過頭的興奮心情,恭敬謹慎的跟在最後。

  雖不能與大富大貴的人家相比,聶家的宅院在這小鎮上也算是數一數二的豪
闊。可見混跡江湖的人,總是比尋常百姓要寬裕的多。

  過去路上,三人與宋賢擦肩而過。

  這瘦小老者看起來弱不禁風,內功卻當真深不可測,昨日與趙陽硬碰硬一場
下來,毫髮無傷的僅有他一人而已。雖說佔了趙陽連戰數場的便宜,但也不能小
覷。

  而且此人基本可以斷定是天道中人,若是動起手來,九成九會是仇隋的助力。

  如何對付他,也算是一道難題。

  正廳屋門正對著影壁,此刻大大敞開,亮出屋內情景。趙萬鈞與淨空大師都
已入座,還未到門前,三人就已聽到趙萬鈞略顯嘶啞的嗓音遠遠傳來。

  「讓我說,趙陽多半與這起大案脫不了干係。狼魂高手如雲,又有如意樓這
個靠山,做下這案子的實力綽綽有餘。如意樓如此龐大的組織,對金銀消耗也必
定十分巨大,這地方離如意樓傳聞中的總堂所在如此接近,多半就是他們設下的
誘餌!」

  淨空大師頗為不以為然,緩緩道:「趙施主,推測是推測,沒有證據,還是
不要亂下結論的好。你動了嗔念,還是先靜下心來,再重新考慮吧。」

  他們走到門前時,坐在當中的仇隋恰好開口,溫文爾雅的聲音微笑道:「趙
大哥雖說心中有氣,這猜測到也不是沒有道理。七星門覆滅,才輪到鬼煞在江南
崛起,照理說,他們算是欠了如意樓一個人情。淨空大師,這麼大的案子,又有
這麼多高手趕來,光是為了銀子,你覺得他們肯在山上等死麼?」

  田義斌在門外哈哈笑著大步邁入,道:「這可說不好,這些殺手本就是拿錢
辦事,捨生忘死,只要得出的夠多,讓他們在哪兒等死都不是沒有可能。」

  「田爺說的也有理。」仇隋抿了口茶,笑道,「不過現在這案子由誰犯下都
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擊敗山上的敵人,將被劫走的稅銀奪回來。將這場
風波徹底平息。」

  趙萬鈞恨恨道:「可若真的是如意樓背後指使,趙陽這次現身就絕對不是什
麼好事。莫要忘記,這人上次在江南出現,帶走了多少高手性命!咱們攻山之時,
背後受到此人鉗制,還不知要葬送多少性命。」

  慕青蓮微微皺眉,道:「趙大俠的意思,莫不是我們應該在行動之前,先去
將趙陽擒下?接著,再跟如意樓大打一場,分個勝負?」

  趙萬鈞聽出他語氣中的譏刺之一,面上一紅便要發作,抬眼看到他手肘上的
繃帶,轉而奇道:「咦,慕兄,你……你怎麼一夜過去,又添了外傷?」

  慕青蓮在田義斌身邊坐下,淡淡道:「昨夜我和田爺出門辦事,遇到一個來
歷不明的高手,我吃了點虧。不打緊。」

  淨空大師白眉微皺,沉聲道:「這小小的鎮子,也不知藏了多少高人。那天
在街上,貧僧看到焦枯竹焦施主,身上煞氣之重,令人心驚。」

  仇隋點頭道:「那些人不知為何而來,儘是這次行動的變數。不過所幸北嚴
侯府的高手已經趕到,想必這兩天就會制定出詳細的行動計劃。到時奪回稅銀,
也算是替武林在朝野之中爭了一口氣。此次所為乃是江湖大義,宵小之輩若想來
橫生枝節,必定遭萬人唾棄,大家不必多慮。」

  聶陽站在田義斌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垂首不語,也不能抬眼特意去看仇隋,
只是靜靜聽著。

  但此處離仇隋實在是太近,近到若是他手上有柄劍在,便一定會出手的程度。
他在田義斌的椅背後緊緊握住了拳頭,才讓露在他人眼前的部分不流露出異樣的
情緒。

  「程副統領有沒有傳來什麼消息?」慕青蓮一直是不溫不火的語調,連發問
也沒有多少疑惑之意。

  與他一起待的久了,大多會有些懷疑,那些關於他曾是殺人無算的冷血殺手
的傳聞,究竟有幾分可信。

  但屋中最為氣定神閒的人,還是仇隋,「仍是昨日下午的消息,今天的還沒
動靜。不過這事急不得,這麼多日子已經等了過來,又何必在乎這一天兩天。」
他這份閒逸頗有感染力,趙萬鈞的緊繃情緒稍微放鬆下來,連聶陽的緊張感也跟
著消除了幾分。

  看來仇隋作為一派掌門的風範,已初露崢嶸。

  「田爺,這次行動,你還未說明到底是否加入,眼看便到了動手的時候,在
下覺得還是再向你確認一下的好。」仇隋的目光掃過聶陽,並未在他身上多做停
留,而是直接落在田義斌身上。

  聶陽略略鬆了口氣,用餘光打量著仇隋。

  他的面色依然十分蒼白,彷彿終日不曾好好休息,眼中也能看到清晰的如網
血絲。

  那雙眼溫潤祥和,實在看不出半點屬於邢碎影的痕跡。

  田義斌長長歎了口氣,笑道:「我原本是不服老的,可昨夜見到慕兄受傷,
對手只是個不足二十的年輕人,才發現我們這些前浪,還是乖乖死在沙灘上的好。
仇掌門,我就在山下掠陣吧。」

  這一聽便是借口,仇隋卻並未多問,而是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
勉強。仁莊那麼多張嘴,畢竟不能離了田爺。慕兄受傷頗重,若是到時侯未能痊
愈,依在下之見,就也不要上山了。」

  慕青蓮點了點頭,道:「遵從仇掌門安排。」

  「只是一個小小的鬼煞,咱們聚集了如此多的高手,再加上北嚴侯府的精兵
強將,人手已是綽綽有餘,兩位也不必掛懷,只管好好休息便是。」仇隋起身向
外走去,道,「保險起見,我會去再詢問一邊,不願上山的,到時就都交給田爺
你來調配,作為接應。」

  田義斌拱手笑道:「好,就讓老夫腆著老臉再管一回事。」

  趙萬鈞盯著慕青蓮的傷口,頗為在意的問道:「慕兄,你說的那個年輕人這
麼厲害麼?你受的內傷也並不算重啊,怎麼會傷了你,還嚇到了田爺。」

  慕青蓮微微張目看了田義斌一眼,只說了十個字:「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

  不僅是趙萬鈞,連淨空大師的臉色也變了,早已見過白繼羽武功的田義斌只
是微微一笑,端起茶杯一舉,聶陽提壺幫他滿上。

  「竟然已有三人……」淨空大師沉聲道,「這魔刀,為何還能流傳於世?」

  慕青蓮笑道:「大師將來遇到他們,不妨好好問問。我是不想再遇到這刀法
了。」

  趙萬鈞憤憤在桌上捶了一拳,怒道:「炎狼、魔刀,這鎮上到底還要來多少
怪物?」

  田義斌歎道:「你不如問,這鎮上到底還藏著多少怪物不曾現形。」

  慕青蓮在旁道:「去鎮上轉轉,總好過坐在這裡。」他說著站起身來,問道,
「趙兄,淨空大師,可有興致同去?」

  看那二人都搖了搖頭,田義斌笑著站起抱拳,道:「那恕田某少陪了。」

  到了門外並無他人處,田義斌才向聶陽問道:「怎樣,看出什麼沒有?」

  聶陽歎了口氣,搖頭道:「看不出任何破綻,我在想,是不是我以本來面目
現身的話,他才會有所行動。」

  慕青蓮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不急,那種情非得已的手段,還是等到最後
關頭再用。」

  「說是出來轉轉,還真不知道去哪兒。」田義斌左右張望一下,笑道,「慕
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麼?」

  慕青蓮略一猶豫,道:「要是聶兄弟沒什麼要去的地方,咱們不妨去看看趙
陽。」

  「哦?為何?」

  慕青蓮望了一眼聶陽,道:「那位趙雨淨趙姑娘,不是也知道很多事麼?」

  趙陽是在慕容極選的地方落腳,並不難找。

  比起聶陽剛到鎮上的時候,江湖人已經少了許多,到了客棧,還不是用餐的
時候,飯廳裡也沒什麼人,倒是有一桌二人相對而坐,正在豪飲不休,桌邊地上,
已放了三個空酒罈子。

  說是對飲,倒也不甚恰當,趙雨淨只不過是端著酒杯,勉強抿上一口,而背
對著他們的闊背漢子,卻是一碗一碗仰頭鯨吞。

  田義斌笑道:「這趙陽莫非是轉了性?跟著這麼漂亮的姑娘,卻一碗一碗的
喝酒。」

  慕青蓮也跟著笑道:「江湖傳言中,我可是在女子閨房之中,也從不睜眼的。
再說他既然認這姑娘做了侄女,多半也不方便下手。」

  他二人調侃的事情,聶陽自然知道。趙陽既好酒,也好色,但傳言他尋歡之
時絕不喝酒,喝酒之後也絕不求歡,說是與他年輕時一次酒後亂性有關。

  那他在這裡大口喝酒,自然就是對趙雨淨並無雜念。

  這話音雖不算大,卻也足以讓趙陽聽到,他一抹嘴角,也不回頭,笑道:
「假瞎子,你來找我作甚?想來找回場子,也等養好傷吧。另一個說話的,是田
爺麼?」

  田義斌哈哈一笑,大步上前,「你好毒的耳朵,一別五年,我嗓子莫非就沒
變過?」

  趙陽哼了一聲,笑道:「你這鬼鴨子一樣的怪嗓子,誰忘得掉。來,坐下喝
酒。」他雙目一掃,奇道,「你好大的氣派,出來闖江湖還帶著小廝?」

  田義斌看聶陽並不想露出身份,便坐下仰頭乾了一碗,道:「我早過了闖蕩
江湖的年紀,這次來也是為了私事。身邊跟著一個手腳麻利的,總歸舒服一些。
來,慕兄,你也坐。」

  慕青蓮微微一笑,要了一壺熱茶,道:「在下不擅飲酒,還請趙兄恕罪。」

  「少一張嘴,還省了我的銀子,有什麼不好。」趙陽呵呵一笑,看著慕青蓮
右臂傷處,奇道,「你這假瞎子不是很少與人動手的麼,怎麼和我較量才一天,
就又受了外傷?」

  慕青蓮不願多言,便簡略交代了兩句,搪塞過去。

  趙陽並沒把那刀法放在心上,一笑而過,跟著突然反手抓住慕青蓮腕脈,面
上泛起一片紅光。

  聶陽心中一驚,但看慕青蓮毫無躲避反抗之意,也只好沉下心來看著。

  約莫一盞茶功夫,趙陽鬆手端碗仰脖喝盡,笑道:「成了,你那刀傷我沒辦
法,我這焚心訣造的孽,這就兩清了。」

  慕青蓮乾了杯茶,道:「昨日本就是我挑戰在先,還是要多謝趙兄。」

  趙陽一擺手,與田義斌鬥起酒來,兩個海碗交錯不休,頃刻便又是兩壇見底。

  聶陽在旁站著,偷偷看了趙雨淨幾眼。她氣色極為差勁,雙目迷離無神,仿
佛還未從昨日仇隋所說的話中脫離出來。

  若是發現不了仇隋的破綻,真的認為邢碎影已死的話,我也會變成這副樣子
麼?聶陽心中暗暗說道,突然覺得不論是趙雨淨還是自己都著實可憐得很,一生
的念想,就這樣全數綁縛在徹骨的仇恨之上。

  一切事了的那天,他真的能如月兒所希望的那樣,平平常常的生活下去麼?

  「好,還是有人一起喝的痛快,這丫頭酒量太差,脈象又極為不穩,我喝了
一早晨悶酒,煩得要死。」趙陽呼的出了一口長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腹,話
鋒一轉,道,「說吧,有什麼事?是找我,還是找我那便宜侄女?」

  田義斌打了一個酒嗝,壓低聲音道:「我們是為了仇隋的事情而來。這位趙
姑娘知道的事情,可能對我們有些幫助。」

  慕青蓮怕說不清楚惹出糾纏,直截了當道:「這麼說吧,我們懷疑,仇隋殺
死的邢碎影,只不過是個替身。」

  趙雨淨雙目一動,這才浮現些亮光出來,她顫聲道:「你……你是說……」

  田義斌點頭道:「雖然還只是猜測,但我們相信,你之前所見到的邢碎影,
應該就是現在的仇隋所易容,而他殺掉的,就是早早準備好的替罪羔羊。為的就
是最後金蟬脫殼,搖身一變洗清所有的舊債。」

  趙陽眉頭揚起,問道:「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並不輕巧,要有易容高
手幫忙和深沉心機不說,這麼多年的佈局,光是這份耐心就極為可怕。」

  趙雨淨也面露迷茫之色,小聲道:「我……我昨晚也曾想過這種可能,可…
…可實在是連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田義斌歎了口氣,將他們的推測盡量簡略的講述一遍,細節處慕青蓮在旁補
充,一些旁證也都毫無保留說了出來。

  趙陽耐心聽完,忍不住讚道:「你們說的若都是事實,那這仇隋倒當真是個
人才,只可惜心胸不夠廣闊,為了私怨荒廢半生,實在有些不知輕重。」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說罷,他還特意看了趙雨淨一眼,而聽在聶陽耳中,更
是別有一番滋味。

  他跟著一拍後腦,大笑道:「不過這話由我來說真是毫無底氣,哈哈哈。」

  這笑聲雖然依舊豪邁,卻也隱隱含著一股苦澀之意,想來對當年狼魂報仇雪
恨之時做下的事,多少有些悔恨。

  趙雨淨低頭望著膝上緊握雙手,開口道:「既然如此,我知道的事……便都
告訴你們好了。不過,我不知道究竟有什麼用處。我……始終像個傻子一樣,被
他刷的團團轉,到最後,竟連他是生是死,都猜不出……」

  田義斌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柔聲道:「一切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能
隱瞞一時,絕隱瞞不了一世。」

  趙雨淨點了點頭,開始從頭講起。

  仇隋第一次入谷襲擊的事,聶陽也只是聽過一個大概,此刻聽她細細道來,
心中頗有身臨其境之感,忍不住咬緊牙關,雙頰的肌肉微微跳動。

  「他將葛鳳直接殺死,恐怕為的就是不叫她言語之間露出破綻,讓你們懷疑
他仇隋的身份。」慕青蓮聽到半途,忍不住低聲道,「也可能,他當年在仇家,
就與養父母結下了什麼舊仇。」

  趙雨淨繼續講述下去,跟著便是嫂子葛婉玉被他任意玩弄姦淫,哥哥也被他
弄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她將的時候條理頗為清楚,語氣也沒有任何起伏,如此
悲痛憤恨之事,提起來也沒見有多麼傷心,連眼淚也沒有落下一滴,那乾枯雙眸,
彷彿已變成兩口無水深井。

  而到最後,她說起了聶清漪。趙陽神色一凜,面上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許多,
聶陽也不禁仔細聽去,不願漏掉一字。他也隱約知道,趙雨淨對那時發生的事,
多少有些隱瞞,此刻看她倒像是要一吐為快。

  「聶清漪主動去找的仇隋?」趙陽聽到此處,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看趙雨淨點了點頭,他頗為疑惑的搖了搖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們的對話趙雨淨大多沒有聽到,只是似乎聽到她管仇隋叫了贏什麼的名字。

  贏隋這個本名已不是什麼驚人秘密,在場眾人倒也不太驚訝。

  但緊接著,趙雨淨的話卻讓他們都小小吃了一驚,聶陽更是驚訝的微微張口,
險些便忍不住問出口來。

  「她最後要我帶口信給聶陽,說……讓他不要報仇。她說所有的恩怨都由她
一人而起,她去找仇隋,就是為了兩不相欠,她還讓聶陽帶著家眷,去董家好好
生活。」她遲疑一下,接著道,「只是我報仇心切,不願將這些告訴聶陽。想必
……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此事。」

  田義斌聽到此處,忍不住側頭望了聶陽一眼,另一首在背後偷偷扯了他一下,
提醒他莫要失態。

  慕青蓮沉吟片刻,苦笑道:「如此說來,先不論仇隋究竟是不是邢碎影,至
少某些事情已經很明確了。」

  田義斌點頭道:「不錯,仇隋便是贏隋,贏隋就是贏北周的兒子,而贏家與
聶家,有解不開的血仇。聶清漪的話,未必便是真相,她一力承下所有仇恨,多
半是為了保護什麼。」

  慕青蓮接道:「也並不難猜,邢碎影下手最為很辣的一次,便是聶清遠夫妻
的慘案,聶清漪不管是為了保護聶家的聲譽還是為了保護聶陽、聶月兒兄妹,都
有可能這麼做。」

  趙陽此刻才緩緩道:「我想不通。贏聶兩家最有可能的血仇,無非便是贏北
周暴斃。可偏巧那事我知道,贏北周的確是因病死在聶家。告訴我這事的人絕對
信得過。」

  「哦?」慕青蓮問道,「趙兄是什麼緣由知道這陳年舊事的?」

  趙陽道:「聶清遠與杜遠冉比劍的時候,我有個兄弟眼界極廣,認出他苦練
的那門絕招並非聶家劍法祖傳,而是新近加進去的。只是聶清遠戰敗,便不好再
當面說破,於是暗地裡調查了一番,才發現贏北周因病暴斃在聶家,臨死前留了
一套劍法,那絕招,就是出自那門劍法。這畢竟是聶家的家事,也就沒再深挖。
你此時說起,我才想起還有這事。」

  聶陽垂下頭,掌心和腋下已儘是汗水。

  果然……那一招浮生若塵,其實本是贏家的劍法。他能這麼順暢的施展出來,
也是得益於……那不願承認的甥舅關係吧。

  不行,已經決定了不能再想的,聶陽唯恐思路會順著這個方向蔓延下去,連
忙用指甲掐了一下掌心,稍稍冷靜了幾分。

  可事情卻不是他不願想,便不會有人再提。

  慕青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變冷的茶水,跟著緩緩道:「之後的事,我
們卻推測出了一些。比如,贏北周死後,遺下的並不只是贏隋一個兒子。還有個
更年長些的女兒。」

  他張開雙眼,目光在聶陽的臉上一掃而過,沉聲道:「贏北周死後,贏隋送
往仇家做養子,一切都有據可查,連仇隋本人也親口承認,並以此作為聶家對他
的恩惠。」他勒住話頭,一字字道,「而從我參與到此事起,先後聽過多人詳談
此中經過,卻沒有一人提起過這個女兒的下落。」

  桌畔默然片刻,慕青蓮輕輕歎了口氣,淡淡道:「也許,我們是時候問一問
仇隋,他為何也不肯提起這個姐姐了。」

  聶陽抬手擦了擦額上滲出的冷汗,他想開口,讓他們不要再查這條線,要查,
也一定等到報仇之後,可他雙唇蠕動,卻像掛上了千斤巨石,怎麼也發不出聲。

  那綁在他身上,將他高高吊在半空的纖細繩索,彷彿已被擱在了鋒利的刀鋒
上。

  而下面,則是一片虛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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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九十一章

                (一)

  聶陽被看得有些發窘,忍不住扭開一些,道:「怎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

  月兒笑瞇瞇道:「當然有,你臉上被芊芊弄上這麼多東西,『我是大傻瓜』
『我好色又下流』『不是主角我早該死了』,嘖嘖……你一定欠了她很多錢。」

  「……田!芊!芊!」

                (二)

  「這有什麼好想的,讓我躲在這邊整天擔心哥哥在仇隋身邊有沒有個三長兩
短,沒三天我就瘋給你看。再說你們又要找顧不可又要找李玉虹,還想分人手保
護我,一個個都要去學忍法影分身了吧?」

  「呃……」

                (三)

  照之前所商定的,已經是青丫模樣的聶月兒交託給孫絕凡安置,聶陽則頂替
原本那個小廝卜阿四,隨侍在田義斌隔壁。

  「卜阿四?田爺,你原本是姓穆的?」

  「……」

  「給我告訴那個編劇,最近少看英超!」

                (四)

  淨空大師白眉微皺,沉聲道:「這小小的鎮子,也不知藏了多少高人。那天
在街上,貧僧看到焦枯竹焦施主,身上傻氣之重,令人心驚。」

  「看來是練功走火入魔,傷了腦子。」

                (五)

  趙萬鈞憤憤在桌上捶了一拳,怒道:「炎狼、魔刀、狼人、吸血鬼,這鎮上
到底還要來多少怪物?」

  「喂……能拍暮光之城了。」

                (六)

  「好,還是有人一起喝的痛快,這丫頭酒量太差,脈象又極為不穩,我喝了
一早晨悶酒,煩得要死。」趙陽呼的出了一口長氣,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腹,話
鋒一轉,道,「說吧,有什麼事?是找我,還是找我那便宜侄女?」

  「便宜?」旁邊一人雙眼一亮,搶著問道,「多少錢?」

                (七)

  而到最後,她說起了聶清漪。趙陽神色一凜,面上表情頓時變得凝重許多,
聶陽也不禁仔細聽去,不願漏掉一字。他也隱約知道,趙雨淨對那時發生的事,
多少有些隱瞞,此刻看她倒像是要一吐為快。

  「嘔嗚……」於是她就吐了。






【如影逐形】第九十二章 血光之災

發表於 2013-11-24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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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完畢,正式回歸。
  周常繼續。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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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血光之災

  冷汗已幾乎從面上的偽裝下滲流出來,聶陽垂在腹前的雙手已握的發白,混
合著煩悶的不安讓他快要忍耐不住。

  仇隋的姐姐是什麼人、在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在仇隋死前,聶陽都不想
知道。

  有些事能令他堅定,有些事也能令他動搖。他能預感到,那個開始昭顯自己
存在的女子,絕對屬於後者。

  但桌邊坐著的幾人,卻還是對這個話題頗有興趣。畢竟基本排除掉贏北周的
原因後,贏聶兩家的秘密,九成就要落在這個神秘的女子身上。

  不行……不要再說了……面具下的臉一定已十分蒼白,聶陽躊躇著抬起手,
實在不行,就在此處亮明身份好了。

  他現在不想知道當年的恩怨,他只想殺了仇隋。他不在乎等仇隋死後再知道
一切,即便會因此而後悔,他也在所不惜。

  他不能允許自己人生的線,繃斷在這樣一個迫近目標的時刻。

  就在他打斷眾人的談話前,另一個聲音代他實現了這個目的。

  那是個有些緊張,帶著濃重南鄉口音的男聲:「請問,哪位是趙陽趙大爺?」

  趙陽左眉一揚,長身而起,轉頭看著旅店門口進來的瘦小農夫,道:「是我,
什麼事?」

  那農夫拿著草帽扇著臉上的汗水,陪笑道:「有人給了我五兩銀子,叫我半
個時辰內務必把那兩箱東西送到這兒,緊趕慢趕,驢子都快抽了筋,好不容易沒
延誤了,趙大爺您趕緊來收一下吧。」

  那農夫身子雖然精壯,但步履虛浮雙目無神,確實不像有武功的樣子,應該
只是拿人錢財幫人送貨。

  這種手段江湖再常見不過,送來的多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田義斌與慕青蓮
同時站起,跟著趙陽走向門口。

  聶陽心底鬆了口氣,跟在田義斌身後,悄悄打量了趙雨淨一眼,她精神似乎
稍稍好些,想來是不知不覺間,仇人的死活已和她的性命牢牢捆在一起,形影相
隨。

  外面停著一輛驢車,車板極小,上面卻馱著兩口大木箱子,要不是幾道麻繩
交錯固定,根本無法啟程。那兩口箱子兩頭頂出車板數寸,這農夫無處可坐,多
半是一路小跑跟來,難怪累的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就是這兩口箱子?」趙陽走近驢車,鼻翼忽的一抽,濃眉跟著擰起幾分。

  他本就長的粗獷,眉頭一皺,讓那農夫頓時有些惶恐,連忙過去把繩子解開,
一連聲道:「對對,就是這兩口箱子,我這就給趙大爺卸下來。只是……只是我
實在搬不動,要送進去的話,還得勞駕趙大爺找個人搭把手。」

  慕青蓮沉聲道:「不必,你卸在這裡,就快快走吧。」

  察覺到兩人的語調都有些異樣,聶陽也連忙走近幾步,才一靠近,就發覺因
由所在。

  想必是那農夫一路跟著跑來已經習慣,才並未察覺,這兩口箱子裡,正散出
淡淡的血腥氣。

  趙陽不願驚到這老實農夫,知道問他也問不出什麼,繩子一開,便一手一個
將箱子托到門邊地下,隨手摸出一塊碎銀,催他走人。

  看了看周圍並沒多少百姓走動,趙陽雙手一張,讓眾人往後退開幾步。他將
箱子開口朝向另一側石牆,站在數步外一記劈空掌力砸去,將箱蓋鉸鏈從後砸開,
跟著又是一掌,箱蓋卡嚓一聲倒在一邊。

  他如法炮製,將另一口箱子也打開,這才遠遠站定,探頭望去。

  沒有火藥,也沒有暗器,看箱口的空氣,也不似有毒。

  他們這才湊近圍了過去,看那兩口箱子中究竟放著什麼。

  「咦?」趙陽一眼掃過,奇道,「這是什麼人在發瘋?花五兩銀子送兩個我
不認得的死人來做什麼?莫非覺得趙某是三歲娃娃,憑這便要把我嚇跑不成?」

  聶陽湊近目光一垂,便覺胸中一陣滯悶,一股說不出的苦澀之意從舌根泛開
滿嘴。

  這兩人他都認識。

  一個是王凝山,另一個,卻是慕容極已經令人去找的顧不可。

  把這兩人送來給趙陽,不如說是間接送給慕容極看。

  聶陽握緊雙拳,壓低聲音把這二人的名字告訴了田義斌,田義斌與顧不可似
乎曾是舊識,聞言面色微變,俯下身去一把把箱中屍身提了出來。

  那屍體面目略顯浮腫,但不難認出身份,看他面目扭曲驚愕,也不知死前到
底受了怎樣的驚嚇。按說以顧不可的武功定力,不應有如此神情才對。

  「果然是顧不可。」田義斌喃喃說道,仔細看著屍身週遭。聽到這名字,慕
青蓮的神情也是一變,凝神看了過來。

  屍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痕,一觸肌膚,尚有餘溫,腫脹的面目略微發黑,紫
色的舌頭探出唇外,顯然是中毒身亡。

  慕青蓮微微搖頭道:「看樣子,他多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他想向如意樓傳
達的,必定是什麼要緊的訊息。只是我還想不出,究竟是什麼事會讓他寧願背叛
天道。」

  「進箱子裡的時候,他還沒有死。至少,還沒死透。」趙陽在一旁看著箱子
內壁,突然開口道。

  箱子內壁上,清晰地留著顧不可用已然紫黑的毒血留下的字跡。

  想必是他強閉住一口真氣封在心脈,才留下這麼一條線索。只可惜,全無用
處,留下的幾個字中,第一個殺字雖然寫的歪七扭八,倒是並不難認,可第二個
字卻只能認出半邊,是個歪歪扭扭的單人旁,至於右邊那血糊糊的一團,只怕是
神仙也分辨不出,第三個字只寫了兩筆,一點一橫,僅此而已,不過位置偏高,
應該是某個字的上部。

  若是有人這樣也能猜出顧不可要說什麼,只怕連顧不可肚子裡的蛔蟲都要甘
拜下風。

  王凝山的屍體倒是已經死透很久,提出來時四肢都已僵硬。他面上彷彿仍凝
結著死前那一刻的怒氣,一雙眼睛幾乎瞪出眶來,牙根儘是血絲,那怒火中燒的
感覺,彷彿能傳達到此刻看見屍身的人心中一般。

  他週身大大小小也不知留下了多少傷口,傷處並不很深,切口卻極為怪異,
傾斜的角度與尋常劍法略有不同。

  聶陽不必仔細去看,也能輕易的辨認出來,那正是聶家劍法的絕招,浮生若
塵。

  屍體胸前的衣服被割開,胸膛上被劃出一行血字,順天者死。這一手目的倒
是十分明確,昔年狼魂與天道鬥得最為激烈之時,天道被誅殺的高手便經常會被
在屍身上留下這樣的字跡,王凝山的屍體被處理成如此模樣,必定此前已經讓他
人過目過,既可以給王凝山扣上天道的帽子,又把殺人者的嫌疑引到了聶陽身上。

  到時只要再把李玉虹處理妥當,凝玉莊的報復,必定會直指聶陽而來,說不
定,連此前任凝風夫妻的舊帳也會一併清算。

  這熟悉的套路,是仇隋的手法。

  趙陽蹲下伸手一擰,將王凝山手指齊根掰斷,從中扯出一塊巴掌大的綢布,
布邊連著一根繩子,他低頭看了看,冷笑道:「哼,到死手裡還攥著塊肚兜。」

  聶陽思忖片刻,覺得不能再對趙陽繼續隱瞞身份,畢竟若是能得到這位前輩
助力,外圍的許多事情便都有所依托。

  他湊近田義斌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田義斌先是一怔,跟著看了一眼王凝山,點頭道:「好吧,我來說。」

  守著兩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在旅店門前,自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田義斌打個
招呼,四人兩兩抬起箱子,往樓上走去。

  不願讓血腥氣污了臥房,趙陽丟下銀子又專門開了一間上房,趙雨淨不知他
們幾個要做什麼,只是茫茫然跟著走了上來。

  不願讓趙雨淨知道聶陽方才就在,田義斌借口他們要仔細研究這兩具屍體,
把她哄回了自己房間休息。確信再無他人,這才由他開口,將話頭挑起說開。

  揭破聶陽身份之時,趙陽並未太過驚訝,只是拍了拍聶陽肩頭,微笑道:
「原來你就是小杜的侄兒。」

  畢竟外圍的事主要是與天道有關,對自身的事情聶陽也就說的比較簡略,加
上近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人講述,也已熟練許多,片刻就已經把大致的來龍去脈
陳述清楚。

  當年追殺邢碎影的發起者是上代狼魂中位居第三的前如意樓主風絕塵,縱然
她不願旁人插手,趙陽也不可能聞所未聞,一些消息兩相印證之下,反倒讓他也
起了興致,冷笑道:「如此說來,仇不平倒真是找了一個好弟弟,天風劍派由此
人執掌,才算是與當年一脈相承。」

  想必是回憶起與六大劍派爭鬥的那些時日,趙陽的語氣也略顯譏誚。

  但既是舊事,他自然不會再提,轉而向聶陽詢問這兩具屍體的詳情。

  無奈聶陽所知也是極少,和盤托出之後,也只是提供了一些猜測的基礎罷了。

  慕青蓮原本不太相信顧不可會加入天道,他與顧不可有位共同的好友,以他
間接瞭解,顧不可與天道理應相看兩相厭才對。直到說起原因可能與王落梅有關,
慕青蓮才略顯釋然,輕歎道:「這倒像是他這樣的人會做的事。可惜,可惜……」

  趙陽屈指輕敲桌面,沉吟道:「按說他誤會你殺死王落梅,以他這份情愫,
本該對你恨之入骨,怎麼這次反而主動托你幫忙聯絡呢?」

  慕青蓮接道:「除非他急著要說的那件事,足以讓他暫時放下私仇。」

  如果慕青蓮所言非虛,那對於顧不可來說,背叛天道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情,而能忍下對聶陽的恨意,反倒說明了他想說的話十分要緊。

  聶陽頗為悔恨的咬牙道:「當時我若是不急著離開,多聽他說上兩句就好了。」

  趙陽哈哈一笑,道:「這種廢話還是少說,你又不能當真回到那天,何必徒
增煩惱。有這心思,不如多看看眼下,想想將來。」他側目望著箱中顧不可的屍
體,道,「既然假瞎子對這傢伙頗為瞭解,那總算可以開始猜上一猜。」

  田義斌點頭道:「此事必定是與當下的稅銀案緊密相關,謀劃的,也必定是
天道中人,恐怕幕後主使,十有八九便是仇隋。」

  趙陽輕笑道:「這仇掌門倒當真忙得很,稅銀案由他明暗兩頭主持,還要借
這機會收拾自家仇人,同時重新立起天風劍派的門戶,幾攤子事捏在手上,還要
計劃一樁足以讓顧不可冒險叛逃去如意樓的陰謀,你說這人,莫非長了八個腦袋?」

  慕青蓮搖頭道:「先不論主使是誰,關鍵還是先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什麼
事。我對顧不可的瞭解可能不如田爺清楚,他仁莊中江湖情報極為廣博,不妨先
讓他說說看,顧不可的經歷中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田義斌皺眉道:「我最早見他的時候,他還沒有成名。混跡在我爹好心收留
的一些流浪少年之中,他那時又黑又瘦,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我之所以記住他,
也是因為他離開莊上之前,特地找到我爹,留下一張寫著顧字的紙片,信誓旦旦
說他將來一定會揚名立萬,到時候必定會來報答什麼的。」

  仁莊人來人往,田義斌這類事情想來也經歷過不少,他一邊仔細回想,一邊
緩緩道:「他再來時,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劍客。那時,他才說他叫顧不可。在
莊上盤桓了一些時日後,突然不辭而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了,他劍法有成
再次來訪的時候,龍十九已經在莊上住下。」

  「那關於顧不可個人,仁莊有什麼瞭解?」慕青蓮在旁問道。

  「我沒有特意留意過,回去查一下的話,應該有一些記錄。」田義斌記性雖
好,也不可能記得住江湖上如此多的人物個個生平,就連皇城五年一度的風雲天
驕榜由多人收集江湖消息,仍間或淪為笑料,他自然不願隨口說些無從考證的傳
言。

  趙陽卻毫不在意,道:「不礙事,就算是小道消息,可信不可信的都好,你
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假瞎子不是繞著彎子也知道他麼,多少能判斷出大致真假。
之後咱們來猜他的想法,總算也有個依據。」

  說話的都是前輩,聶陽不好插言,也想不出有什麼可說,便只是聽著。

  田義斌只得歎了口氣,道:「這種流言,也沒什麼真憑實據。你們權且一聽。
他據說是將門之後,先祖一家滿門,都間接死於北嚴侯手中。父債子償,當時的
小侯爺,現下的北嚴侯,自然就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我與侯爺關係極好,時
常來往走動,他那時混入仁莊,九成是為了報仇。」

  他頓了一頓,神色頗有幾分不解道:「不過這傳言未必可靠,畢竟直到最後
他武功大成,我和侯爺也都不曾再遇到過他。可能這次稅銀遭劫,也和這血仇脫
不了干係。」

  慕青蓮略帶無奈的微微一笑,道:「我那朋友也提過,此人生平一大憾事便
是家仇未報,也不想去報。至於箇中原因,當時只是閒談提及,我也並未細問。」

  「若這傳言屬實,倒也並不難猜,」趙陽頗為玩味的看向顧不可屍身,緩緩
道,「此人既是將門之後,自然懂得何謂家國平安。侯爺雖然年紀不大,統率謀
略卻皆是上等,北防重地他接手十餘年間,與北蠻大大小小三十餘戰,未嘗一敗,
那幫野人聞風喪膽,這顧不可要是為了一己私怨刺殺這樣一位朝廷棟樑,以後還
有什麼顏面行走江湖。受人慫恿去劫了這筆稅銀,想必就是因他非要洩了這口吞
不下的惡氣而已。」

  他把眼一抬,接道:「這麼一想,這倒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

  田義斌點頭道:「的確,他第一次到我莊裡,就沒對我露出過好臉,最後一
次見面時,倒是對我和善了許多,如果不是……唉,我還道能和他交個朋友。」

  趙陽盯著那凌亂筆畫,沉聲道:「說不定,他已經把你當作了至交好友。他
這種人,心裡的事,嘴上未必會說。你瞧他留下的這東西,像不像是要寫殺仁莊
三個字?他說不定是為了警告你,有人要殺仁莊莊主。」

  聶陽皺眉,謹慎道:「要是個仁字,右面那半邊,也寫得太用力了……」

  「天道難道想要對我動手?」田義斌先是一怔,跟著苦笑道,「這麼說倒也
不是沒有可能,龍十九在我那裡待了這麼久,我家中那些五湖四海的賓客,不知
道已經混了多少他們的人。」

  慕青蓮緩緩道:「難怪田爺這次說什麼也不肯跟著上山,想必已經有所察覺
了吧。」

  田義斌呵呵笑道:「我年紀大了,腦子不靈光,但托多年刀口過活的福,總
不至於有人算計我,我也渾然不覺像塊木頭。更何況這可不是天道第一次打我的
主意了。頭一次向我下手之時,要不是小星兄弟恰好在我莊上混口粥喝,仁莊那
時就要糟糕。龍十九突然發難這次,倒是托了聶兄弟的福。」

  聶陽連忙微微搖頭,道:「不敢當,這是我份內之事。」

  趙陽拿起酒碗仰頭喝下,哈的吐了一口大氣,道:「暫且先當作這樣,那幫
雜碎要借這次大案的機會再向田爺下手,顧不可念在舊情份上,冒險想要通知與
田爺關係不錯的如意樓,結果死了。那你們兩個在田爺身邊,一定要格外小心。
聶陽,你家的宅子現下可不姓聶,一定不能大意。這幾天他們就得動手,狐狸尾
巴藏不久了。宅子裡的事,就全靠你們三個了。」

  「那……」聶陽想到此行本是要拜託趙陽在外圍行動,開口正要說話,卻被
趙陽抬手打斷。

  「姓玉的既然靠不住,總還有我在。有人巴巴的花銀子給老子送兩個死人來
尋晦氣,我要是還整天在這邊喝酒,豈不是要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他反手將
酒碗扣在桌上,冷笑道,「外面的事,就只管交給我來,那會點變臉本事就不知
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娘們,我非揪出她來剝光打一頓屁股不可。她手下那些孝子賢
孫,我一個個擰斷了脖子戳進她屁眼裡。」

  「我把那便宜侄女送走,之後就行動。」趙陽起身走向門口,扭頭道,「聶
陽,你和她要不要說話?還是我幫你帶個話?」

  聶陽略一躊躇,搖了搖頭,道:「不必,我沒話要對她說。」知道趙雨淨隱
瞞聶清漪遺言,他心中怎能不留下一個疙瘩,此刻又是緊要關頭,哪裡還有閒心
去與她閒聊。

  趙陽微微一笑,拍了拍胸口道:「男人還是要胸懷廣闊一些,那好,改日再
敘,少陪了。」

  他說走就走,話音未落,已大步離開。

  聽趙陽敲門叫出趙雨淨就此離去,聶陽三人也不願久留,將兩具屍身裝回箱
內,從後窗送出尋了個僻靜處安置妥當後,時辰已近晌午。

  挖坑埋箱,折騰了一身泥土,三人又找了家小酒鋪,草草打理一番,吃喝一
頓。

  即將飯畢時,街中馬蹄疾響,數名精幹騎手一晃而過,直奔聶家而去,匆匆
打量一眼,好像是程副統領帶來的侯府高手。

  他們不敢怠慢,連忙趕回聶宅,不料行至半途,便看到那幾名騎手策馬返回,
仇隋也騎著一匹好馬緊隨其後,他在馬上看到三人,還百忙之中拱了拱手道:
「在下去營地那邊與程統領見面,田爺慕兄還請自便。」

  回到宅院,正碰上趙萬鈞,他憤憤道:「北嚴侯手下好大的架子,非要帶仇
掌門去那邊詳談,留下咱們一幫人在這邊什麼也不知道,跟防賊一樣防著,憑什
麼還要咱們給他賣力?」

  慕青蓮柔聲道:「趙兄,此處人員繁雜耳目眾多,程統領能有所防備,說明
他行事謹慎小心,對咱們不是壞事。再說你們的行動本就是仇掌門一手負責,由
他前去並沒什麼不妥。對咱們江湖人,這只是一場義舉,對他們官府人,這卻關
系到此後的大好前程,趙兄還是大人大量不要計較的好。」

  趙萬鈞撇了撇嘴,總算收下了滿腹牢騷,畢竟他只是面子有些掛不住,也並
不是動了真怒。

  仇隋不在,聶陽倒是鬆了口氣。心中記掛著月兒,他便藉著換熱水的功夫去
後面看了一眼。

  月兒此刻是青丫模樣,到不必擔心會被哪個粗獷豪客看中陪房,周圍儘是些
新進丫頭,也不必擔心說走了嘴,看她們一邊說笑,一邊把各屋的被褥拿到院中
晾曬,聶陽心中這才安定下來。

  院子另一頭一個大丫鬟正在訓誡幾個面生的年輕姑娘,想必是又招了些人,
他不禁留心幾分,暗暗生疑,這宅院雖大,卻也不必這般不斷招人,他心中尋思,
要找機會讓月兒打探打探,這來來去去的丫頭中,一定有什麼古怪。

  機會不難創造,田義斌喝了幾口清茶,便帶著聶陽往後進走去,看到丫頭們
忙前忙後的樣子,裝作過意不去,隨手一指道:「我這邊沒事了,你去幫幫他們。
看一個個身子單薄的,哪兒有力氣搬這麼多東西。」

  聶陽應了一聲,立刻便跑去幫忙收拾。月兒心領神會,幾趟出入,便找到個
機會,脆生生的笑道:「這位小哥,翠姐叫我去抬幾張舊桌子方便院子裡擺酒,
來幫個忙唄?」

  「好嘞。」聶陽裝模作樣的應了一聲,顛顛跟在月兒身後。

  即便身邊已沒旁人,兩人也不敢太過怠慢,一邊認真應付交代的差事,一邊
壓低聲音交談。

  先確認了彼此都平安無事,這才雙雙寬下心來,轉入正題。

  聶陽這邊的消息月兒並不太感興趣,簡單應了幾聲,表示知道,也並沒追問。
她那邊從丫頭們嘴裡套出的話,有趣倒是有趣,可儘是些流言蜚語家長裡短,和
年輕姑娘情竇初開時常見的白日綺夢。

  提到最多的,自然是那溫文爾雅樣貌俊秀的仇隋仇掌門,得著機會能去仇隋
身邊一趟,但凡膽子夠大模樣不差的丫頭,都會拼著哪怕誤了時辰也要找面鏡子
匆匆梳妝一番。

  若不是那叫翠姐的大丫鬟看管的緊,只怕少不得有人青天白日投懷送抱。

  白天管的嚴實,入夜卻截然相反。翠姐已經成婚,自然並不住在聶宅,晚膳
事宜安排停當,她就回家打理自家兒女夫君去了,沒人看管的年輕丫頭們,每晚
總有幾個偷偷溜出去的,也正是托了這個的福,月兒替換青丫深夜返回住處才壓
根無人理會。

  想必是多少被主子們知道了些,前前後後也打發走了不少丫頭,說是給了加
倍的工錢,所以也沒人鬧事,只是一茬茬收韭菜似的招人,反正仇掌門財大氣粗,
工錢比別家高了三成有餘,連還在餵奶的小婦人都濕著胸脯跑來應徵,總不會缺
人用。

  「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些古怪。」沉吟片刻,聶陽忍不住叮囑道,「你還是多
留心些的好,也別刻意打探那些走了的丫鬟,現在不是橫生枝節的時候,保護好
自己才是最為要緊之事。」

  月兒嘻嘻一笑,點頭道:「是是是,我的好哥哥,月兒一定謹遵教誨。你只
管放心辦正事吧。」

  辦正事……時下這一團亂麻般的局勢,哪有什麼正事可做,聶陽唯有回以一
個苦笑,將五六個凳子摞好,雙手抱起,往院中搬去。

  仇隋這一去竟一直耽擱到天色擦黑,趙萬鈞一副沒了魂的樣子,隔上半個時
辰,就忍不住使喚個天風劍派的弟子前去打探,一下午過去,足足叫去了四人。

  宋賢與淨空大師在正廳下了兩個時辰的棋,聶陽不通棋道,對那黑白方寸之
爭全無興趣,幸好田義斌也不是沉得住氣觀棋不語之人,看他們下了一陣,便帶
著聶陽四下走動,藉著探視招呼的機會,把宅子裡其他值得留意的人大致向聶陽
介紹了一番。

  崆峒斷空子聶陽曾經見過,此人頗為倨傲寡言,田義斌和他也沒什麼交情,
便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按慕青蓮的說法,此人在崆峒派同輩高手中劍法已算得
上數一數二,若是仇隋的幫手,便一定要格外小心。

  此前聶陽前來窺視時看到的那一老一少,也在留心之列,老者姓單名敬誠,
與昔年名震西南四州的錦繡乾坤劍師出同門,不過繼承下來的並非劍法而是拳腳
功夫,那少年是他的關門弟子,對外不說姓名,只叫他癡兒。

  住下的江湖女子除去孫絕凡還有五人,值得在意的卻只有一個而已。那女子
年逾不惑,容貌頗為硬朗,身形比起男子還要高大幾分,面上隱約可見數道傷疤,
說話中氣十足洪亮渾厚,令人頗為懷疑投胎時是否出了些岔子。她名號叫做未亡
夜叉魯英虹,二十五歲前便死了三任夫君,此後守寡至今,十餘年間為三位亡夫
報仇雪恨,只是為人十分低調,平日幾乎不曾離開衛州半步,名頭並不響亮。

  剩下一個最值得小心留意的,便是天風劍派副掌門林鶴鳴,論年紀他比仇隋
大上不少,算輩分可以說是仇不平的小師叔,據說年紀輕輕劍法就已出類拔萃,
當年對仇不平繼任掌門便頗為不服,此次毫無異議心甘情願奉仇隋為掌門,其中
必有蹊蹺。

  這五人田義斌特意點出,或是因為與仇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或是因為極有
可能已是天道中人,他們很可能就是這次天道行動的關鍵,至於其他住客,並沒
什麼值得一提的人物。

  「算一算這些值得懷疑的人,除掉那個癡兒還是個娃娃,剩下的人裡,隨便
兩人聯手殺我,我怕是都只有逃命的份。若裡面有一個是宋老頭或那個斷空子,
我想逃命還真不太容易。」田義斌回到房中剛一坐下,便苦笑道,「要不是有慕
兄弟在,我還真想早早打道回府。」

  慕青蓮撫摸著胳膊上的傷處,唇角浮現一絲微笑,也看不出是譏誚還是苦笑,
平淡道:「若不是感覺此間事情關係重大,我倒真想陪你一起回仁莊去。」

  「哦?慕兄弟,你也怕了?」田義斌隨口說道,並無半分譏刺之意,反倒頗
有自嘲之感。

  慕青蓮卻微微點了點頭:「久未殺人,也打算絕不再殺人的人,總會有些畏
懼血光之災。」

  「誰的血光之災?」聶陽關好門後,忍不住低聲問道。

  慕青蓮微睜雙目,緩緩道:「我若是感覺的出,也就談不上畏懼了。也許是
田爺,也許是我,也許是你,也許是鎮上的每一個江湖人。無論如何,總不會是
什麼好事。」

  聶陽扭頭看了一眼窗外,保持著恭敬站在田義斌身旁的姿勢,冷笑道:「有
這麼多江湖人在的地方,何時發生過什麼好事。」

  「你說的……也有道理。」慕青蓮淡淡道,「也許,只是我杞人憂天罷了。」

  三人閒聊幾句,已是紅日斜掛,暮色漫天,才要說起仇隋為何去了如此之久,
就聽門外一陣噼噼啪啪的慌亂腳步由遠及近,一個身量小巧的丫鬟竟不顧禮數的
推門闖了進來,面色蒼白滿臉細汗,氣喘吁吁結結巴巴道,「田……田老爺,快
……快去前面,廳裡……仇老爺回、回來了。」

  田義斌不由得起身笑道:「他回來就回來,怎麼把你嚇成這樣。」

  那丫鬟彷彿被嚇的不輕,抖抖嗦嗦的搖了搖頭,道:「不……不光仇老爺回
來了,還、還有人送來、送來兩口棺材……裡面、裡面是死人!兩個死人!」

  屋中三人面色頓時都是微微一變,田義斌立刻揮了揮手,道:「你去叫其他
人吧,我馬上就去。」

  那丫鬟跌跌撞撞跑去下一間屋,聶陽立刻低聲道:「莫非咱們埋下的屍體被
人掘出來了?」

  慕青蓮起身拍了拍聶陽肩膀,道:「應該不是,陷害你,不必再費事把箱子
換成兩口棺材。」

  田義斌瞇起雙眼,向門外走去,「不管死的是誰,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知為何,走出屋門的一剎那,聶陽陡然覺得一陣心悸。他往旁側看去,狹
長院落遠遠地另一端,青丫模樣的月兒正端著木盆收拾著晾乾的被單,混在幾個
嘰嘰喳喳的丫頭之中,並沒什麼特別。他吁了口氣,抬手撫了撫胸口,加快腳步
跟在田義斌身後,走向前廳。

  比起早晨來時的清靜無人,此刻前廳已是另外一副情景,兩側的座椅盡數坐
滿,只剩下一邊的上首留著兩個座位,特意留給姍姍來遲的田、慕二人。聶陽平
心靜氣,小心走到二人背後站定,眼觀鼻鼻觀心靜靜站住,只用餘光打量近在咫
尺的仇隋。

  仇隋的目光,正專注的落在那兩口棺材上。

  棺材是便宜的薄皮糙木,多半就是在鎮上匆匆花了幾錢銀子臨時買來,將就
一用。

  看田、慕兩人進來坐好,仇隋長身而起,向棺材那邊走了兩步,抬手道:
「人都到齊了,開棺吧。」

  田義斌側頭問身邊坐著的趙萬鈞:「趙兄,這是怎麼回事?」

  趙萬鈞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和仇掌門前後腳進來,是在四周村子警戒的
天風弟子找到的,據說死的是兩個女人,因為屍首頗為不雅,便臨時買了兩口棺
材。仇掌門把咱們都叫來,也方便認一下屍體。」

  話音未落,嘎吱一聲,第一口棺材的板蓋已被撬在一邊。眾人頓時齊齊站起,
往棺材周圍圍攏過去。

  棺材內是一具赤身裸體的年輕女屍,身形嬌小面頰圓潤,看起來頗有幾分稚
氣,兩柄蝶紋匕首一左一右戳在兩側微隆嫩乳上,刺入小半,想必是死後才把匕
首插上,傷口並未流出多少血來。屍身膚色極為蒼白,以致有些發灰,股間一片
狼藉,蜜唇外翻,乾涸血絲隨處可見,雪白的大腿內側儘是濁液殘痕。

  一個踮腳探頭看見的年輕人在外圍倒抽了口氣,驚道:「這……這不是烏煞
雙蝶裡那個姓玄的嗎?莫非……另一個在那口棺材裡?」

  不知被誰請來的焦枯竹沉著臉擠到棺材旁邊,一扯衣袖,附身在女屍肋骨四
周按了一圈,掌心壓上小腹,運起內力探了一探,接著雙手交替捏出,把四肢脖
頸摁了一遍,起身道:「奇怪,這兩把匕首是死後插上的,除了右胳膊,沒什麼
其他外傷,臟腑也都沒受內創,且又不是中毒……」

  他盯著女子胯下看了一陣,突然哼了一聲,彎腰二指一戳,抵在女屍臍下二
寸有餘之處,面上紅光驟盛,一閃而沒,收手回胸,才道:「這女子陰關被破,
九成九是被採陰補陽的淫賊活活奸死的。」

  一旁的宋賢面色微變,左右橫了一眼,突然往後退了半步,不再言語。田義
斌與慕青蓮對望一眼,眼底均浮現一抹擔憂之色。聶陽暗暗咬牙,心道果然不出
所料,玄飛花這棄子被當作嫁禍手段,如此用上,若不是秦落蕊未死,這一樁罪
名只怕再無翻案之機。

  仇隋望著玄飛花的屍身,面露沉痛之色,喃喃道:「邢碎影已死,這順峰鎮
週遭,應該沒有其他會這種邪門功夫的高手才對。」

  似乎是怕聶陽按捺不住,田義斌悄悄回手在他腿上拍了一拍。

  果不其然,斷空子冷冷道:「怎麼沒有。據我崆峒門人所說,這宅子主家的
後人聶陽,就會和邢碎影一樣的邪門功夫。」

  仇隋微笑道:「你說的是影狼聶陽?可他此刻就在鎮上麼?咱們之中可有人
見過?」

  這時,靠近門邊的地方一個男子聲音接道:「他就在鎮上,到了好幾天了。
這烏煞雙蝶那天也和我們一起,我們幾個一道往遊仙峰走了一遭,見識了一下鬼
煞的手段,要不是聶少俠功夫不錯,我們幾個都要折在山上。我覺得……這事應
該不是他所作所為。」

  斷空子冷笑道:「連自己家宅都不敢回來,縮頭縮尾誰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說不是他,那倒是說說看,鎮上還有什麼人會這種採補邪功?」

  宋賢眼簾低垂,一路退回到座位坐下,閉口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仇隋抬手截下話頭,道:「沒有確鑿證據,不能擅自斷定是誰所為,等到聶
少俠現身,再仔細求證便是。來,看看這口棺材是什麼人。」

  旁邊有人喃喃道:「能是誰,多半是喪門蝶另一個姓秦的唄。」

  兩個天風弟子抄起撬棍,咯噔兩下,便把破板掀到一旁。眾人平移兩步,頓
時便有一人道:「咦?不是姓秦的,這……這是誰?」

  「龍……影香?」這次認出來的,卻是田義斌,他著著實實的露出一臉訝然,
驚道,「怎麼會是她?」

  不止田義斌,聶陽也著實嚇了一跳,連忙從層疊肩膀縫隙間看了進去。

  那屍身四肢週遭佈滿大大小小的細碎傷口,每一處都是在死後割開,只是皮
肉翻捲,露出暗褐色的凝血死肉,那雙豐盈玉乳,竟被齊根削去,僅剩下兩個碗
口大的暗紅創口,兩把短劍從鎖骨上方插入,斜下穿出,被割下的兩團乳肉便戳
掛在那裡,彷彿一雙酥胸長錯了位置。

  儘管屍體被折騰得慘不忍睹,那張臉卻沒有半分傷到,就像生怕別人認不出
屍體身份一樣。明明即將死亡,那張灰敗容顏卻和方纔的玄飛花一樣,透著一股
似痛非痛的愉悅之情。再看下身,一般模樣的狼籍不堪,連後庭嬌花也是一片血
肉模糊,不消說,定是同一個人下的手。

  帶來棺材的弟子顫聲道:「這、這位姑娘也是在同一處找到的。想必……是
一起遭了毒手。」

  焦枯竹查驗一番,點頭道:「應該是同一人幹的,致死之處,一樣是脫陰而
亡。」

  聶陽雙拳緊握,掌心滿是冷汗,千頭萬緒無論如何也牽扯不到一起。

  龍影香是龍十九和仇隋的女兒,自然不會是他們的人下的毒手,那……那還
有誰會做出這種事情?聶陽百思不得其解,雖說董劍鳴的名字也在心中一閃而過,
但他還當董劍鳴正被龍十九操縱,虎毒不食子,自然不信會是他動的手。

  心念一動,聶陽微微側目,往仇隋那邊看去,仔細端詳著他的表情。

  沒想到仇隋面上竟毫無任何變化,連方才對玄飛花屍體露出的沉痛之色也消
失不見,一時間唯一能看出的神情,竟只有用一個「無」字形容。

  田義斌和慕青蓮也目不轉睛看著仇隋,想必都認定這是個絕佳的觀察機會,
能抓到一點疏漏,至少能印證他們的猜測,也是好的。

  一陣七嘴八舌的感歎之後,有人問道:「龍影香……這可是國姓啊,她到底
什麼來頭?」

  田義斌略一猶豫,沉聲道:「她是我門客龍十九的私生女,隨了母姓,算起
來,可以說是半個隱龍山莊的人。不過,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死在這邊。」

  一個屋內伺候的丫鬟低著頭走出門口,跟著撒腿便往大門外跑去,也不知要
趕著通知誰。屋內幾雙眼睛看著,卻無人前去阻止。

  從龍影香這名字被點出的時候起,就有幾人的神情變得有些異樣。

  但不包括仇隋,他面無表情的望著棺材中的屍體,半晌後,唇角竟好似擠出
一絲微笑,跟著又連忙收起,無聲無息的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這時,五官
才彷彿一下放鬆下來一樣,組合出一幅沉痛萬分的神情,惋惜道:「如此年輕的
女子,竟慘遭如此毒手,真是令人心寒。待此間事了,咱們一定要集眾人之力,
將這窮凶極惡的淫賊誅滅正法。」

  他話鋒一轉,擺手道:「兇手一時尚無頭緒,咱們過後再談,來人,你們先
把這兩口棺材抬下去,明日找個地方好生安葬。當前最要緊的事還是遊仙峰上的
六百萬兩稅銀,程統領的計劃,就由在下來轉告大家。」

  龍影香入天道時曾換姓為李,武功也並不十分出眾,在江湖上更不要說什麼
名氣,幾乎沒什麼人認得。玄飛花知道的人雖然多些,但烏煞雙蝶名聲平平,口
碑在正道中又極差,這麼兩具屍體,自然激不起什麼驚天波瀾。

  江湖上每日不知要死多少人,除了他們的至親好友,又能有多少人會被這種
死亡觸動。

  所以,棺材抬下之後,這件事的討論,便就此結束。只給眾人留下一個模糊
的印象,這殘忍萬分的手段,很可能是影狼聶陽所為。

  對於天道來說,這無疑是最佳的結果。

  若是有很多證據一起指向聶陽,反而會因過於巧合惹來旁人猜測是否嫁禍,
而僅僅是這麼個印象的話,懷疑便會如毒草一樣在眾人心中生根發芽,最終結出
流言之果,傳揚成無邊污名。

  可這當真是一場嫁禍麼?聶陽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玄飛花的死他早已料中,
可平白添上一個龍影香,還死的如此淒慘,頓時便將他所有的思路堵得嚴嚴實實,
一片混亂。

  為今之計,只有更加謹慎小心,千萬莫要在鎮上暴露出身份才好。

  仇隋坐回座位,端起茶杯潤了潤喉,便開口將話題引回到稅銀大案上來。他
一舉一動無不尋常普通,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就在聶陽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否猜測有誤,龍影香其實與仇隋並無瓜葛的時
候,他猛然注意到,仇隋放在桌上的茶杯,杯蓋上竟延伸出一道裂紋,直達蓋沿。

  這嶄新的茶杯,斷不會出現如此瑕疵,只可能是方才仇隋拂去漂浮茶梗之時,
收力不住所致。

  他那雙手,恐怕此刻仍凝滿了蓄勢待發的真力。

  程統領對這裡的江湖人並不完全信任,因此托仇隋帶回來的指令,也讓人頗
有些摸不到頭腦。

  他讓仇隋把能調動的高手分成四組,兩組白晝,兩組黑夜,守住遊仙峰山前
山後兩處,不必上山,也不許其他人上山,但凡有人從山上下來,格殺勿論。

  原本已做好速戰速決的心理準備,群豪一聽這安排,就連最蠢鈍的人也想的
明白,這竟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鬼煞耗死在山上。誰也不知道鬼煞諸人在山上藏匿
了多少食糧,加上山泉野果,真這樣圍困下去,何時才是個頭?

  更何況,行軍打仗那一套,直接拿來對付武林高手,顯然不同,諾大個山峰,
幾個輕功高手來去起落不過是一霎間的事,單憑這裡幾十個高手哪裡照看的住,
要是佈置得太過分散,保不準還要被鬼煞暗下殺手。

  這決定一說出口,廳中立刻便議論紛紛,反駁之聲此起彼伏,連淨空大師也
忍不住微微搖了搖頭。

  「程統領這麼安排,可能也有他的道理。咱們先姑且照他說的去做,要是三
五日不見任何成效,在下再去與他交涉,實在不行,咱們再殺上山去,依江湖路
數解決。這樣可好?」仇隋等眾人喧鬧一陣,才緩緩開口,「咱們本就是來幫忙
的,總不好太過任性,失了名門正派的氣度。」

  眾人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仇隋輕輕出了口氣,正要開口商議分組之事,就聽屋後院落中驟然傳來一聲
短促慘叫,第一聲未落,第二聲緊接著響起。

  正廳並沒有對著後院的窗戶,眾人面色都是一變,起身各展所能,紛紛向後
搶去。

  最先一人還未踏出門口,第三聲慘叫便響了起來。

  聶陽不敢施展輕功,只好大步跑在最後,仇隋出門時還在他身前不遠,飛身
一縱,就已抄到最前,這一下輕功身形飄逸迅疾如風,被越過的人中還有一個忍
不住喝了生彩。

  繞到院中後,聶陽裝作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喘了幾口,才直起身子看去。

  戰鬥已經結束。

  院中本是四個抬著棺材要放到荒棄偏院去的天風弟子,因為一時沒找到門鎖
的鑰匙,便在那裡等著。

  而此刻,他們中已有三個倒在地上。

  一刀斷喉。

  剩下那人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嚇的面如土色,倒在地上雙眼發直,褲襠濕
了一片,騷臭撲鼻。

  兩口棺材一口被踢翻在地,玄飛花赤裸屍身倒在外面,另一口棺蓋被劈成四
片,四散落在地上,棺材內空空如也。

  但龍影香的屍體並未不翼而飛。所有人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披散的長髮,
垂落在一個少年的肩頭。

  那少年用腰帶將龍影香的屍身牢牢綁在身後,手中握著漆黑的刀柄,站在後
排臥房的屋頂,俯視著院中諸人。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彷彿兩顆自晚年冰窟取出的黑色寶石,寒氣四溢。縱然
隔著如此之遠,仍有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對院中的其他人,這少年也許並不算有名。

  但對於田義斌、慕青蓮和聶陽,卻絕對不會忘記。

  田義斌一看到是他,唯恐旁人枉死,忙提氣朗聲道:「白繼羽!你來做什麼!」

  慕青蓮也半是提醒般說道:「這把魔刀,竟在這時來了。」

  趙萬鈞聞言頓時一驚,失聲道:「這就是那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

  「不錯,正是此人。」慕青蓮微微點頭,撫摸著受傷右臂,向後退了兩步。

  原本已有兩三人拔出兵器在手,聽到後面他們的對話,腳下登時收住步子,
互相打量起來。

  仇隋微微皺眉,上前兩步,拱手道:「這位白兄弟,在下的弟子與閣下無怨
無仇,這位龍姑娘的死,與在場諸位也沒有半點干係,你出手如此狠辣,是否有
些太過衝動了?」

  白繼羽的目光好似兩根銳利冰錐,冷冷掃過院中每一個人,最後重新落在仇
隋身上,一字字道:「我只問你,小香是誰殺的。」

  仇隋眉心鎖得更緊,朗聲道:「一切都還只是推論,並無明確實證,在下也
無可奉告。」

  「呸。」白繼羽盯著他道,「少給我裝蒜!說,是誰下的手!」

  仇隋依舊平淡道:「在下確實不知。只知道她與這位玄姑娘一樣,都是死於
採陰補陽的邪門功法。」

  白繼羽深吸口氣,咬牙道:「我一定會仔細調查清楚,你們最好不要做得太
過分,若是叫我查出和你們有關,我必要讓你們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虎毒不食
子,我呸!你們這群瘋子!」

  仇隋身後,已有人低聲商量出手。

  但他們才說了兩句,已有兩個身影出現在白繼羽身後不遠,手中拿著長劍,
貓腰躬身,無聲無息的靠近他背後。

  趙萬鈞上前幾步,揚聲開口,打算引住白繼羽的注意力,好方便後面兩人下
手,「白少俠,你……」

  他只來得及說到這裡。

  他嘴裡的第五個字還沒出口,屋頂上的白繼羽腳下已動。

  就如背後長著眼睛一樣,白繼羽雙腳一蹬,人逆著屋瓦斜坡滑後丈餘,眨眼
間就已到了那兩人身後。

  緊接著,便是院中眾人也能清楚聽到的一聲鏘。

  灰濛濛的刀光只是一閃,便回到了鞘中,逼人的殺氣猛然一現,便消失不見。

  「不管是誰,想要拿小香的死做什麼文章的話,就先問問我這把刀。」他一
字字說完,扭身縱離。

  而直到他的身影落在另一重房簷上,這邊屋頂上的兩人才晃了一晃,噗通倒
下,骨碌碌滾下屋頂,摔在半空的脖頸驟然噴出一股紅箭,化作漫天血光。

  沒人去追,只因仇隋橫展雙臂,攔住了身後諸人。

  幾個聲音同時低聲歎道:「好快的刀!」

  聶陽安靜的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但血腥味還是如影隨形的飄散過來,揮之
不去。

  他皺了皺眉,這味道,何時變得如此好聞了呢……




乳硬助性 第九十二章


                (一)

  慕青蓮沉聲道:「不必,你卸在這裡,就快快走吧。」

  察覺到兩人的語調都有些異樣,聶陽也連忙走近幾步,才一靠近,就發覺因
由所在。

  想必是那農夫一路跟著跑來已經習慣,才並未察覺,這兩口箱子裡,正散出
淡淡的栗子花味。

  「媽蛋,難道是兩箱紙巾?」

                (二)

  他們這才湊近圍了過去,看那兩口箱子中究竟放著什麼。

  「咦?」趙陽一眼掃過,奇道,「這是什麼人竟如此瞭解我的興趣?竟然這
麼討好我?」

  「等等……這裡面……死人……男人……」

                (三)

  「進箱子裡的時候,他還沒有死。至少,還沒死透。」趙陽在一旁看著箱子
內壁,突然開口道。

  箱子內壁上,清晰地留著顧不可用已然紫黑的毒血留下的字跡。

  「操,沒WIFI。」

                (四)

  他週身大大小小也不知留下了多少傷口,傷處並不很深,切口卻極為怪異,
傾斜的角度與尋常劍法略有不同。

  趙陽端詳一陣,沉吟道:「這刀工,像是松鼠桂魚……」

                (五)

  趙陽輕笑道:「這仇掌門倒當真忙得很,稅銀案由他明暗兩頭主持,還要借
這機會收拾自家仇人,同時重新立起天風劍派的門戶,幾攤子事捏在手上,還要
計劃一樁足以讓顧不可冒險叛逃去如意樓的陰謀,你說這人,莫非長了八個腦袋?」

  「還別說,他以前有個外號叫做八歧大蛇。」

  「……」

                (六)

  那女子年逾不惑,容貌頗為硬朗,身形比起男子還要高大幾分,面上隱約可
見數道傷疤,說話中氣十足洪亮渾厚,令人頗為懷疑投胎時是否出了些岔子。她
名號叫做華英雌,二十五歲前便死了三任夫君,此後守寡至今。

  「我猜,是這人名字沒取好。」

                (七)

  沒想到仇隋面上竟毫無任何變化,連方才對玄飛花屍體露出的沉痛之色也消
失不見,一時間唯一能看出的神情,竟只有用一個「囧」字形容。

  囧丁乙……

                (八)

  聶陽安靜的站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但血腥味還是如影隨形的飄散過來,揮之
不去。

  他皺了皺眉,這味道,何時變得如此好聞了呢……

  好像就是從被愛德華咬了一口之後吧。





【如影逐形】第九十三章 刀殘中宵

作者:snow_xefd


            第九十三章  刀殘中宵

  院中的諸人來的時候各展神通,一個個迅如疾風,返回的時候卻一個個步履
沉重,彷彿肩上扛著千斤巨石一般。

  即便仇隋說了句此時不是橫生枝節的時候,好似阻攔了大家追擊,可實際上
站在最前的那幾人心中都明鏡一樣清楚,他們並沒人真的想追過去。

  趙萬鈞無疑已將慕青蓮昨夜的遭遇轉述眾人,只要不是太過魯鈍之輩,都知
道方纔那連取五條人命揚長而去的少年,就是那套凶煞刀法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
式的第三個主人,白繼羽。

  自忖功夫不能遠勝慕青蓮的,都不會肯去以身試刀。

  才要到行動的時候,就栽了這麼一個不大不小的跟頭,為此次計劃蒙上一層
揮之不去的陰影。

  「剛才……剛才那一刀就是傳說中的……魔刀嗎?」人群中還是有人忍不住
低聲問道。

  田義斌在旁苦笑道:「不是,那只是隨手一招罷了。那兩個想從背後偷襲的
鼠輩,也只配受那麼一刀。」答完那人,田義斌若有所思的低聲道,「沒想到,
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進境,簡直像是只要和高手交手一次,就能更上一層樓一
樣。」

  慕青蓮也低聲讚歎道:「盛怒之下殺氣依然收放自如,對天地人魔如意連環
八式這樣依托殺氣的刀法來說,至少已是融會貫通的境界。如此看來,昨晚那一
刀,他還算是手下留情了。」

  知道這兩人是在提醒自己白繼羽武功不可小覷,一定要留意這個要命的威脅,
聶陽心中暗自歎了口氣。論天賦資質,他的確不如白繼羽,若不是幽冥九轉功強
納了大量內力,又有清風煙雨樓之行謝煙雨的指點迷津,與那把魔刀交手幾乎毫
無勝算。

  而即使是如今功力大進今非昔比,他仍不敢說有十足把握贏下那死氣逼人又
奇詭狠辣的刀法。

  除非……那一招浮生若塵能發揮出它本應有的威力。

  一想到那本蘊含著犀利後手的絕招,聶陽的心中便一陣細微的刺痛,連幼年
父親聶清遠留在他心中那溫暖的笑容,也隨之扭曲起來。

  不管怎樣,我都會為你報仇的……默默在心底重複著這樣的呢喃,藉以堅定
心志,聶陽深深吸了口氣,跟在田義斌身後,重新踏入氣氛凝重了許多的正廳之
中。

  縱然心底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聶陽仍不得不承認,仇隋的確比他想像的還
要厲害得多,再次就座後,他輕描淡寫的幾句閒談,順勢提起了幾樁鬼煞做下的
刺殺案件,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白繼羽那柄魔刀上拉回,一番看似分析遊仙峰
上敵情的論述,暗中提點了在場眾人,比起白繼羽,鬼煞諸人才是更加要命的對
手。

  他們未必會和白繼羽一較高下,卻九成要和鬼煞的人決一死戰,這個事實被
點透後,在場各人的心思自然又轉回到程統領安排的任務上。

  孤山絕峰,易守難攻,程定在北嚴侯帳下統兵本就以穩固著稱,有諸多高手
助陣,又背靠順峰鎮,人和地利佔盡,人手補給應有盡有,既然顧忌山中有不少
百姓祖輩墳塚不能放火燒山,圍山斷糧自然成了上上之選。

  知道這些兵將久經沙場令行禁止,不會輕易為了遷就武林人士的性子隨意朝
令夕改,廳內群豪即便多有怨言,在仇隋好言好語之下也不好發作,只得紛紛表
示聽命。

  之後便是分組結隊的協商,儘管暗潮洶湧,讓聶陽頗覺此間諸人關係複雜,
但仇隋掌控全局的情況下,最終結果倒也無人反對。

  田義斌和慕青蓮依舊焦不離孟,被分在後山斷崖下的夜崗。兩人早上才剛剛
答應只在山下照應,此刻也不好推脫,只得接下。

  慕青蓮身上有傷,夜裡又較為凶險,同一組的高手比白晝多了一些,不知是
否特意安排,聶陽記下的熟面孔裡,斷空子、焦枯竹與宋賢三人都被分了過來。
田義斌一番推拒之後,此組事宜交由宋賢負責。

  仇隋同為夜崗,帶著人數較多的另一組巡查山前,單敬誠師徒、淨空大師和
那夜叉寡婦都在同處。

  白天的兩組人馬,趙萬鈞和林鶴鳴分別負責,程統領在白天似乎有所佈置,
並沒要求多少高手在場,比起夜裡兩組,人手顯得單薄不少。

  今夜就要開始行動,日夜兩組人馬以子午二時為界交接,佈置完畢,不久就
要開始值守的眾人紛紛回房爭取時間稍微休息片刻。宋賢與田義斌他們約定了集
合的地方,便留在正廳與仇隋繼續商議今晚的具體安排。

  回房路上,田義斌半開玩笑般道:「沒想到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在山下喝幾
天夜風的時候。鬼山上淨是些墳頭,可別把我也埋進去才好。」

  一道的旁人立刻陪笑道:「那怎麼會,田爺武功高強,那幫鬼鬼祟祟的刺客,
怎麼傷的到您。」

  田義斌哈哈一笑,擺手道:「老了,老了,江湖始終是年輕人的天下,我還
是多多留神小心吧。」

  昨晚本就未能睡上太久,今宵又必定是一夜無眠,田慕二人一回臥房,就脫
去外袍,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聶陽一邊幫他們收拾外衣,一邊小聲問道:「今晚我還要不要跟去?」

  田義斌打了個呵欠,搖了搖頭,「小廝平時整天跟著也就罷了,他們只當我
過慣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到了那種地方還要你跟在身邊,必定有人起疑。」

  「你留下也不是什麼壞事,」慕青蓮在旁道,「仇隋要跟著我們一起行動,
府上精英少了十之七八,你和月兒想要探查什麼,也方便安全的多。明日午時才
會交接,時間足夠充分。」

  聶陽皺眉道:「我只是有些擔心你們,遊仙峰前後有多少他們的人咱們心中
根本沒底,山上的鬼煞八九不離十也是天道背地雇來,萬一真要向田爺出手,豈
不是凶多吉少?」

  田義斌坐到床邊,一邊蹬脫腳上的靴子,一邊笑道:「這次出來在龍十九手
上吃了個悶虧,再怎麼我也不會冒險了。你儘管放心,情況一有不對,我馬上腆
著這張老臉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芊芊的外孫還沒見著,我可不捨得死。」

  慕青蓮拍了拍聶陽肩頭,道:「若真是田爺都無法逃脫的情形,多你一個,
也是無濟於事。白白多傷一人性命罷了。」

  既然如此,聶陽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回到外間小廝板床上,閉目養神,調
息修養。

  經脈中的內息仍有些許古怪,多半與上次中的藥性脫不開干係,龍十九何等
人物,豈會讓他一罈好酒就將藥力解除的乾乾淨淨。再說酒中下的藥是否會通過
花可衣間接影響到他仍是未知之數,讓他連行功運氣都不得不加倍小心。

  運功三個周天之後,經脈漸漸通暢,他這才略感安心,全神貫注運功消化體
內積存的各異真氣。他已意識到強運那些未能徹底納歸己用的內力很容易導致邪
功發作,大敵當前,能多轉化一分也是好的。

  唯恐被人識破,他也不敢盤膝打坐,只是靠坐在床柱上,擺出趁著主人睡覺
打盹偷閒的架勢,多少會影響一點效率,不得不額外多投入幾分專注。

  不知不覺,便已是夜寂中宵,田、慕二人推門叮囑幾句,與院中等著的其他
人結伴往遊仙峰而去。

  聶陽起身從窗縫往外望去,宋賢果然領在最前,一邊邁步,一邊低聲交代著
安排佈置。

  今夜起,遊仙峰上的鬼煞眾人,似乎便沒那麼容易下山了,花可衣說不定還
在山上,依程統領的命令,她武功已失,想要下山簡直必死無疑。

  按之前的推測,龍十九偶爾也會上山,應該是與鬼煞的首領碰面,要是運氣
好些把她也堵在山上,聶陽心裡至少也會安定八分。

  擔心仇隋在宅院裡留有什麼暗線,聶陽又等了小半個時辰,才取出黑衣黑巾
換上,閂好房門,從後窗小心觀察一陣,摸到牆外。

  大多房間人去屋空,聶陽仍不敢大意,小心的閃到對面牆根陰影之中,沿牆
貓腰快步走入角落。

  僕役丫鬟所住的偏院與那間被荒棄的偏院遙遙相對,不過畢竟都是通鋪,院
落也大上許多,男女臥房之間,特地用一道上鎖小門隔開,平時出入買菜的後門
在丫鬟臥房那半邊,隔門的鑰匙又在丫鬟臥房之中,入夜後想要自由活動的話,
丫鬟比起僕役護院都要方便的多。

  月兒白天已經告訴了他,她就在隔門內第一間,屋裡頭一共能住八個,不過
昨晚只睡了三人。

  下人住所,自然沒有護院巡夜,離臥房客房距離不近,那幫江湖中人想來也
不會留心這邊,聶陽稍感安心,在院牆外稍稍觀察兩眼,就地一縱翻上牆頭,隔
門內的半邊院子空無一人,臥室也只有另一頭的一間還亮著微光。

  貼著牆輕輕落在角落,他湊到半開窗縫外往裡一望,大通鋪上整整齊齊躺著
四個姑娘,都只用一層被單罩著身子,褻衣短褲外露著半臂小腿,天氣悶熱,蓋
的談不上嚴實,簡直是春光畢露。

  他皺了皺眉,那些丫鬟頭朝這邊,看起來毫無區別,這要怎麼分辨哪個是月
兒?

  彎腰拾了一顆土塊扣在指間,他小心的將手伸進窗內,哧的一聲彈向床邊,
土塊卡噠撞在床沿,發不出不輕不重一聲響動。

  床上四人兩個毫無反應,兩個翻了個身,翻身兩人中的一個揉了揉眼,抬臉
往這邊看了過來,聶陽看的真切,正是月兒,連忙又挑起一枚土塊,哧的一聲彈
出,正中月兒枕下。

  月兒晃了晃頭,略略醒了醒神,抬起身子抓過被單擋在身前,凝神細望。

  聶陽連忙扯下面巾,向她招了招手,看她點了點頭心領神會,才重新帶好面
巾返身蹲回暗影之中,靜靜等待。

  過了一會兒,屋門吱呀一聲輕輕打開,月兒從中閃出,把門緩緩帶上,四下
張望了一圈,走到聶陽身邊,低聲道:「哥,什麼事?」

  聶陽拉住她走到另一頭的牆角,遠遠離開臥房,才道:「仇隋負責夜崗,直
到明天午時之前都不會回來,這裡的高手去了七七八八,正是調查的好機會。」

  月兒雙眼頓時一亮,「好啊,我要不要也去找件夜行衣?這身丫鬟行頭太扎
眼了。」

  「不,你最好留在這邊,比起我,你暴露身份的代價太大。我來找你是來問
問情況,你這邊有什麼值得調查的事情嗎?還有,仇隋住在哪一間屋?」

  聽到不能跟隨行動,月兒神色頓時便顯得有些黯然,只是隔著易容,並不那
麼明顯,她仔細想了想,先把仇隋的住處告訴了聶陽,跟著道:「我這邊哪有什
麼可查,都是些年輕丫鬟,裡面有幾個還一身風塵味,明顯是來犒勞那些粗人的,
入夜也不在通鋪睡覺,保不準在誰屋裡呢。」

  聶陽微微點頭,追問道:「你仔細想想,丫鬟裡有沒有什麼其他異常之處?」

  「嗯……今天新來的丫鬟裡有一個人好像總是在留意我,弄得我一直繃著神,
煩死了。」月兒摸了摸臉頰,似乎還不太適應面皮外這一層偽裝,「其他沒什麼
了。大丫鬟一撤,這邊沒了領頭羊,轟的一下就散了,剩在這兒睡覺的都是些老
實巴交的小女孩,能有什麼問題。」

  「你能喬裝,別人自然也能,總之不要懈怠,一定要小心防範。你回去吧,
別驚動別人,我去仇隋屋裡看看。」聶陽摸了摸月兒頭髮,抱了抱她權作安慰。

  月兒回房後,他又把這偏院來回看了一遍,後門的門鎖只是虛虛掛著,不知
多少人從這裡偷偷離開,天色將亮再偷偷折返,隔門倒是鎖的很嚴實,可見真正
陪寢的女婢通常在該睡下前就已離開。

  仇隋的臥室在最內一進的東首第二間,被書房與內院飯廳東西夾在中間,曾
經是聶清遠夫婦的住所。一想到仇隋就堂而皇之睡在當年養父母起居之處,聶陽
心中就一陣憤懣,不覺握緊了雙拳。

  這一列臥房畢竟都是聶家內宅,除了仇隋,只有林鶴鳴也住在此處,睡在一
處閒置臥室裡,那裡是聶清漪出嫁前的閨房,聶清漪婚後,便改做他夫婦回家探
親留宿的臥室,雖然林鶴鳴應該仍在屋內,但房間位於西端,聶陽只要不把仇隋
住處的家什擺設打砸劈拆,怎麼也不會驚動到他。

  到了門前,並沒看到門鎖,聶陽心中一顫,橫身貼在牆外,打起十二分精神
聽著屋內動靜,足足聽了一盞茶功夫,卻什麼也聽不到。他這才用衣袖墊住手掌,
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

  屋門應手而開,莫非仇隋真的把這裡當作了自己家宅,才會毫不設防?還是
說他已專注於仇掌門的身份,坦坦蕩蕩沒有什麼見不得人?

  進到屋裡,關好房門之後,四下漆黑一片,屋外那顆老樹枝繁葉茂,將月光
擋的所剩無幾,只能勉強分辨屋內傢俱輪廓而已。聶陽屏住呼吸走進內室,裡外
踏了一遍,並無人捷足先登,四下陳設也未見異常之處。

  外室的供桌上坐著一台香爐,他擔心又被暗算,上前將三根香頭一併掐斷,
按進香灰之中,再將所墊衣袖上的灰跡仔細拍淨。

  既然是日常起居之所,總不至於所有物件上都塗了毒藥只等著對手不知何時
才來的探訪,他隔窗張望兩眼,確認院中無人,這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攏住光亮,
晃燃了隨身帶著的火折。

  櫥櫃裡僅有幾套換洗的青布衣袍,床上也沒有暗格,一番探查,倒真像是一
個作風簡樸身無長物的一派掌門風範。

  內室有扇小門,打開後就是隔壁書房,既然來了,聶陽自然不會客氣,帶著
火折閃身入內,自書架開始仔細看過去。

  畢竟是新換上的傢俱擺設,書架上幾乎沒什麼東西,中層放著一套筆墨硯台,
顯然並未用過。

  書桌上的筆架被當作鎮紙,壓了一疊紙張在下,他把火折湊近看了看,只是
些近日的記錄,內容也只包括了天風劍派弟子,簡直再尋常不過。

  尋常的甚至有些異常。

  就像這屋子的主人一早便知道一定會有人進來偷看,而特地準備了這樣的布
置似的。

  不敢拿動紙張的位置,聶陽就那麼用筆架壓著草草翻看了幾張,和最上那張
並沒什麼不同。

  仇隋真的打算就此專心做他的天風掌門了麼?

  不對,這書房裡還有什麼異樣之處,心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被錯過了,他掌
好火折,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還是那些東西,並無錯漏,這次他連書架上那幾本撐門面的四書五經都翻開
瞧了一眼,字裡行間也沒有密帳之類,到顯得他過分多疑。

  準備放棄的時候,聶陽突然心中一動,退開兩步,舉起火折把書房內週遭再
次巡視了一遍。

  沒有。

  一本也沒有。

  這裡是聶家的書房,聶清遠夫婦北上那次只是為了先行一步,只帶了基本的
行李,家宅中的其餘東西全部留在原處,連老夫人也因為不願舟車勞頓暫未出發。

  那麼,聶家原本那些記錄的書冊呢?

  即便只是南宮家庇蔭的旁支之一,聶家總算也是武林世家之列,與家族相關
的記錄文書怎會一冊也見不到。

  只有一個可能,仇隋早已把那些書冊藏匿起來。

  但目的呢?

  仇隋對聶家的瞭解甚至還在聶家兄妹之上,即使有什麼不明之處需要調查,
也不至於將所有聶家文書收拾的乾乾淨淨。

  以此刻的情景來看,倒像是仇隋在刻意隱瞞聶家的什麼歷史,不願讓他人看
到一樣。而且,這個「他人」,很可能就是聶陽。

  我聶家的事,為何要由你來隱瞞?聶陽緊鎖眉心,重新翻了一遍書房,想要
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可這明顯已經重新裝潢過的房間,根本找不出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些全新的擺設,彷彿連聶陽的記憶也一併抹消的乾乾淨淨,一絲不留。

  既然找不到什麼,這裡也不宜久留,不如再往有可能是天道成員的人的房間
裡去探查一下。他照原路退到仇隋臥房,小心的退到門外,重新遁入牆邊的陰影
之中。

  今夜不在的其他人中,天道嫌疑最重的應該是那位武當長老宋賢。一來有殷
亭曉的前車之鑒,宋賢與殷亭曉師出一系,怎可能毫不知情?二來趙陽前來尋釁
的時候,他也表現得太過積極。

  若是連武當長老也與天道有了瓜葛,不管是對狼魂還是如意樓來說,都絕對
不會是個好消息。

  白天聶陽倒是記下了宋賢的房間,不必再去詢問月兒。

  但他才潛回前院,就突然想到一事,登時心中一驚,趕忙又向最裡院落貓腰
奔去。

  掐滅的三個香頭,要是不及時重新點上的話,以仇隋的能力,簡直等於在他
房中掛了幾個大字寫上有人到此一遊。

  一時想的事情太多,竟然犯下這樣的錯誤。

  心急火燎的衝到拱門外,聶陽已經探出大半的頭硬生生在半空頓住,雙掌在
地上一按,止住前衝之勢,側身躲入牆後。

  只因院中已不再是空無一人。

  本該已經睡下,為明日白天的值守養精蓄銳的副掌門林鶴鳴,竟穿戴整齊的
站在仇隋的臥房門外。

  雖說是背對著聶陽的方向,但那身形裝束,應該不會認錯。再說這時候這院
中也只有他一人可能在此而已。

  這位天風劍派副掌門已年過五旬,體力也許會有所衰退,內力卻只會愈發渾
厚精純,聶陽略一躊躇,便決定隱在門外小心張望,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果然,林鶴鳴在屋門外緩緩轉身,雙目將院內每一個角落均掃視了一遍,沒
有絲毫遺漏,跟著抬手一推,悄無聲息的退入仇隋房中,屋門關好後,窗欞中旋
即亮起一線微光,顯然也是點起了火折。

  沒想到等著來窺探仇隋起居之處的人竟不止一個,聶陽微感驚訝,縮起身子
藏得更加隱蔽,靜靜等待。

  反正他對自己的耳力頗有自信,總不會讓林鶴鳴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約莫半刻功夫過去,林鶴鳴還未出來,身後不遠處卻又傳來一串極輕腳步聲,
聶陽暗道一聲不好,探頭一看林鶴鳴還在屋內,把心一橫,縱身閃入拱門內,蜷
曲四肢縮入牆邊花叢之後,瞇起雙眼融入那一片陰影之中。

  才剛藏好,三個佩劍青年已匆匆走了進來,一眼看去,似乎都是天風弟子,
只是為了優先招待貴客,都讓他們住在鎮內其他地方才對,看他們行色匆匆,顯
然是有事臨時趕來。

  那三人徑直走到亮著微光的屋外,最先那個壓低聲音道:「師父,我們到了。」

  屋內的微光一閃熄滅,跟著房門打開,林鶴鳴閃身出來,一邊將屋門關好,
一邊道:「怎麼樣,查到了麼?」

  另一名青年低聲道:「跟到了,張師弟守在那邊盯著,那小丫頭沒什麼功夫,
人倒是精得很,好幾次過拐角差點讓她看見。」

  「師父,您這邊查到什麼沒有?」第三人低聲問道。

  林鶴鳴搖了搖頭,道:「我想他也不會蠢到把那些東西擺在明面上。走,先
往那邊去一趟。」

  那三人正要轉身,林鶴鳴又道:「不要驚動其他人,免得多生枝節。」說罷
率先縱身而起,穩穩翻上房簷,不動片瓦。

  三個徒弟也紛紛躍上屋頂,單看輕功,應算是天風弟子中的好手,比起先前
見到的那些烏合之眾強了不知多少。

  仇隋新掌大局,會被舊有弟子排斥理所當然,可看情形,林鶴鳴一系卻好似
另有所圖,聶陽眼見他們飛快從另一邊躍下,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身形一展
飛快衝到仇隋屋中,晃燃火折把三炷香一併點燃,關好屋門確認沒有再留下其餘
破綻之後,提氣急縱而起,在旁側院牆上借力一點,無聲無息的趴伏在屋頂之上。

  這也只是堪堪趕及,雙目急掃,總算是捕捉到長巷盡處那一閃而沒的飛揚衣
角,他連忙展開身法,落入巷中追了過去。

  有林鶴鳴這麼一位高手在,聶陽斷然不能追得太近,只有在數十丈外遠遠跟
著,稍一鬆懈,就會不知所蹤,幸好那三位弟子輕功遠不如他,總算被他咬住了
尾巴。

  七折八繞,竟一直跟到了小鎮另一角,幾乎快要出鎮的近郊農戶所在。近來
江湖人士數目激增,不少人圖個隱秘方便,也會寄宿在尋常民家,林鶴鳴大半夜
如此費心勞力,自然不會是來尋普通農民晦氣。

  他們說的那個張師弟就躲在一棵樹後,正望著一家竹籬圍起的小院。

  看他們師徒五人匯合一處,聶陽左右打量一番,閃身隱入路邊雜草叢中,忍
著蚊蟲叮咬,緩緩從另一側摸了過去。

  到能勉強聽到他們話音之處,就不敢靠得更近,他伏低身子,將面巾提了一
提,全神貫注側耳傾聽。

  「不會錯,傍晚那丫頭去報信時撞了三師兄一下,不然那姓白的小子不可能
來的這麼快。」

  「師父,姓白的肯定就在裡面,我剛才還聽到他的聲音,好像在問一個姓龍
的人在哪兒。聽起來怒氣沖沖的。」

  「咱們要不要多通知點人啊?那……那畢竟是傳聞中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
式。」

  「不用擔心,師父一定已經胸有成竹。仇掌門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到頭
來還是要靠咱們師父才行。」

  他們原來是來追蹤白繼羽的?聶陽分神一想,也對,天風劍派這次在眾目睽
睽下吃了個悶虧,林鶴鳴身為副掌門,要來找回場子也是理所當然。

  可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不少蹊蹺之處。

  若是要讓白繼羽給個交代,理應選在更加公開的場合,而不是深更半夜農戶
門前。若真是為了天風劍派的名聲,也不該選在仇隋往遊仙峰值崗的當下,再怎
麼說,佈告天下的天風掌門,仍是仇隋。

  正自思忖,忽聽林鶴鳴低聲道:「都躲到樹後,有人!」,聶陽頓時心中一
驚,還道是行跡敗露,抬頭看去,卻不見那幾人過來,反而都隱在樹後,向遠處
田埂看去。

  低垂夜幕中,數個勁裝漢子大步走來,最前一人手裡拿著一枝鑲邊小旗,只
是離得太遠,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模樣。

  聶陽略一衡量,往田地一側靠了一靠,小心移動到白繼羽藏身的農戶附近,
躲在溝渠內露出半邊腦袋,仔細看向來人。

  來的漢子倒都是生面孔,沒有一個認得,單看步履身形,除了領頭那個拿著
小旗的中年男子,其餘武功只能說是不錯而已,打鬥起來,未必會是林鶴鳴弟子
的對手。

  離那農戶近了,聶陽才聽到屋內有個聲音哭哭啼啼道:「白公子,奴婢……
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好心給你傳個口信,也算對得起龍小姐給奴婢的恩惠,
其他的事,奴婢一點也不曉得啊。」

  看來這丫鬟是龍影香花銀子收買的內應,看到龍影香的屍體,連忙跑去通知
與龍影香關係親密的白繼羽。

  那班丫鬟之中,果然不知藏著多少古怪,明日見了月兒,該叫她好好留意一
下。

  手執小旗的中年男子離院門數丈便遠遠站住,手中令旗左右一揮,其餘數人
立刻散開將農戶正面圍住,跟著,他上前兩步,朗聲道:「白兄弟,是我,余桐。
龍掌旗有事要向你交待。」

  余桐?聶陽連忙在腦海中仔細回想了一遍,記憶中並沒有這個名字。不過江
湖之大藏龍臥虎,名氣並不等於實力,敢在這種時候來找白繼羽的,總不會是什
麼善茬。

  屋內沉默片刻,響起白繼羽有些疲憊的聲音,「你走吧,我不為難你。別再
回去了,銀子總抵不過命。」話音落處,院內的簡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哭腫
了雙眼的丫鬟抽噎著走了出來,一邊抹眼擦淚,一邊往外走去。

  看到門外這些人,她下意識的躲了一躲,小心翼翼從他們身邊走過。

  余桐側目看她一眼,向旁邊一個漢子使了個眼色。那漢子心領神會,反手從
腰後摸出一柄匕首,向著那丫鬟背影大步走去。

  那丫鬟渾然不覺,只是因為害怕加快了腳步。

  聶陽微皺眉頭,從地上摸了一塊石頭扣在掌中,目光掃去,那邊樹後林鶴鳴
也握緊了腰間劍柄,蓄勢待發。

  「誰動她,我就要誰的命。」屋內驟然傳出一聲冷哼,跟著嗖的一聲,一道
寒光破窗而出,電光火石刺入那漢子拿匕首的手腕之中,只聽一聲慘呼,鮮血橫
流。

  看他握著手腕的指縫裡透出暗器大半,竟只是一根髮簪。

  「若不是她,我連小香的屍身也見不到。你們想要滅口,先問問我手裡的刀。」
隨著擲地有聲的字字話語,白繼羽從屋內緩緩走出。

  月色朦朧,眉目間看的並不清楚,聶陽更是只能看到一個背影,一步步走出
圍籬。

  可任誰都能看的出,這少年此刻已疲憊到了極點,彷彿不管誰在他身後推上
一把,他就會轟然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只有那把刀還在,纏著白布的刀柄依舊斜掛在他的腰間,刀柄上,握著一隻
因用力而發白的手。

  只要有這把刀,這隻手,他就不會倒下。

  余桐並不算大的雙眼死死的鎖住白繼羽握刀的手,他是來說話的,他不想話
未說完,就已成了一個死人。他抬起手,擺了擺,放過了那個丫鬟。

  一個五十兩銀子收買的下人,有的是滅口的機會,他不想為此激怒面前的少
年。

  「龍掌旗聽說你在找他,便特地命我們來向你做個交代。」余桐口中說道,
手裡的令旗微微一晃,擋在胸前。

  「說。」白繼羽走到竹籬門邊,抬手將竹門打開,走到泥土小路上,距離余
桐,不過一丈。

  余桐盯著他的刀,微微一笑,向後退開半步,將令旗插入腰間,拱手道,
「白兄弟,龍掌旗讓我們告訴你,龍姑娘是她的親生女兒,這一點沒有半分作假,
龍姑娘的死,沒有人會比龍掌旗更傷心。」

  白繼羽哼了一聲,冷冷道:「傷心也有很多種。有些人不管怎麼傷心,該算
計的事情,也一件不會落下。」

  「白兄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余桐看他又向前走了半步,忙不迭又向後
退了半步,始終與他間隔一丈有餘,不敢寸近。

  看來以余桐對自己武功的估計,一丈之內,便難以躲開白繼羽的出手一刀。

  「你們都告訴我是聶陽下的手,證據呢?」白繼羽咬牙問道,緊繃的雙肩微
微發抖,像是用盡全力才克制住迸發的怒意。

  旁邊一個青年揚聲道:「我和羅大哥兩個人都看到他在那邊出現過,白兄,
你是想說我們兩個都瞎了麼?孔雀郡裡我至少見了聶陽三次,背影也許會認錯,
臉我也會認不清楚麼?」

  余桐沉聲道:「白兄弟,實不相瞞,龍掌旗已經把經過原原本本告訴我了。
龍姑娘這次確實是個意外。玄、秦二人不光行跡已經敗露,此前也多有劣跡,經
兩位掌旗商議,準備用她們姐妹當作誘餌,逼迫聶陽現身。龍姑娘自告奮勇,獨
自攬下這個任務,我們自然也不敢干預。誰知道……最後竟會是秦落蕊下落不明,
玄飛花和龍姑娘香消玉殞吶。」

  「龍掌旗是這麼說的?」白繼羽的口氣似乎有所緩和,但話音中的殺意卻愈
發濃厚。

  「白兄弟,那是龍掌旗的親生骨肉,你連她也信不過麼?」余桐依舊一副苦
口婆心的架勢,但一雙眼睛卻一刻也不曾離開那柄刀。

  「親生骨肉?」白繼羽譏誚道,「除了她龍十九,天下還有哪個娘親,知道
自己女兒遇害,不先想著報仇雪恨,卻忙著把女兒慘不忍睹的屍體送去給滿屋子
的大男人看?只為了一個影狼聶陽?」

  余桐皺眉道:「龍掌旗如此做,不也是報仇雪恨的手段麼?那影狼聶陽,不
多久便要臭名遠揚,比起一刀殺了他,不是更好?」

  「董劍鳴呢?」白繼羽突然問道,「小香死的那天,董劍鳴在哪兒?現在他
又在哪兒?說!」

  余桐一怔,囁嚅道:「這……龍掌旗未曾交代,屬下也確實不知。不過這兩
天似乎沒人見到過董少爺。」他不敢扭開頭,仍盯著白繼羽握刀的手道,「小羅,
你一直在洗翎園的人那邊,董少爺這兩天人呢?」

  那被叫到的青年立刻大聲答道:「龍掌旗說有個任務交代他去辦,起碼要十
幾天才能回來。」

  「什麼時候走的?」白繼羽追問道。

  「前……前天正午……」

  余桐接過話頭,道:「白兄弟,龍掌旗知道你心中怒極,唯恐你疑心我們利
用龍姑娘的死,才特地派我們過來解釋。只是這敗壞狼魂聲譽的大好機會,咱們
絕不能錯過,你要是一刀殺了聶陽,反倒遂了他們的願。聽大哥一句,繼續按龍
掌旗的指示辦事吧。你傍晚擅自行動,恐怕已經激起了仇隋的戒心,要是再繼續
貿然自主,恐怕會壞了咱們的大事。別忘了,揭穿仇隋的真面目,為咱們天道除
掉包藏禍心之人,才是咱們此行的目的啊。」

  白繼羽的態度似乎稍有軟化,他握刀的手掌輕輕鬆開,轉而扶在刀鞘上,口
氣也緩和了許多,「余大哥,不是我信不過龍掌旗。而是這次任務從一開始就存
在許多蹊蹺之處。一定有人在幕後陰謀算計著什麼,你我恐怕都被人利用而不自
知,還在傻傻的替人賣命。」

  「白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余桐面色微變,慌忙答道。

  「余大哥,咱們此行,名義上是輔佐支援仇隋的行動,實際上是為了調查仇
隋對天道所隱瞞的秘密,對麼?」

  「是。」

  「自從上頭密令龍掌旗接手負責之後,咱們看起來行動好像是順利了很多,
也誅殺了不少叛徒,可你是否發現,隨著那些人的死,仇隋的真正身份反而更加
神秘,連一點蛛絲馬跡也尋找不到。稅銀大案的佈局馬上到了緊要關頭,咱們豈
不是真成了趕來幫忙的?」

  余桐勉強笑了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找不到蛛絲馬跡,也許說明
仇隋並沒向上頭隱瞞什麼,畢竟最早的線報也沒有附上任何證據。查他的人不止
咱們一支,這麼多人都沒找出什麼,也許是上頭多心了吧。」

  「可你有沒有發現,自仇隋佈局以來,先後犧牲的這些人裡,他那邊的人簡
直像是送上門來,而咱們的人,卻都死得不明不白,遠的不說,就說李蕭,你與
他交情非淺,你當真信他是死在聶陽手上麼?這短短一個半月,仇隋從令使到舵
主,從舵主到掌旗,你仔細想想,每一步,反倒是咱們為他掃清了障礙。現下他
獨自掌管一支,與龍掌旗平起平坐,你還當真以為能揭穿他麼?咱們一步步走到
如此田地,真的只是因為仇隋算無遺策心機深沉麼?」白繼羽說道,腳下向前連
踏數步。

  顯然他所說皆是事實,余桐無從反駁,眉心緊鎖道:「你的意思是……龍掌
旗她……」

  「我聽龍掌旗的,不過是敬她為小香高堂,未來總歸是一家人。她與仇隋之
間有什麼瓜葛,我本也不想深究。可如今小香慘死,她不僅刻意隱瞞許多事情,
還大張旗鼓把小香的屍身送到仇隋身邊。這種人,我為何還要供她驅策?余大哥,
你做了這麼多年令使,其中的異樣之處,當真看不出麼?」

  「仇隋畢竟是龍掌旗一手引入天道,他這次又恰好幫龍掌旗殺了邢碎影報了
大仇,可能難免有些徇私之處,不過咱們在江南連番受挫,中南四州一時間的確
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仇隋縱有私心,終歸是個人才,白兄弟,你還是不要太過執
著的好。找不到真憑實據,咱們扳不倒他。」余桐沉吟道,「既然你對兩位掌旗
頗有成見,那不如這樣,我幫你去討個特事特辦的許可,你答應不要壞了這次的
大事,我們也不過問你私下的追查。如何?」

  白繼羽冷冷道:「連這次的大事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會不會壞
事?」

  「此次事關重大,詳情唯有兩位掌旗知道。連在鎮上的四位舵主,也都一無
所知。」余桐躊躇道,「不過龍掌旗倒是有所交代,咱們的人大多身份隱秘,為
免誤傷,最終行動之前,任何人不許向聶家大宅中住下的江湖人出手。想必暫時
你也依照這個規矩行事即可,傍晚你擅自格殺的那幾人,龍掌旗念你過於激動心
神失常,幫你瞞下,下不為例。」

  「不在那裡住著的人,你們就不能管我,是麼?」白繼羽垂目一笑,問道。

  余桐一直與他保持著一丈距離,聽他如此說道,忍不住又向後退了半步,道
:「不錯,龍掌旗一向愛才,白兄弟一直受她器重,但凡力所能及,她一定會設
法遂你心意。」

  「好!」白繼羽突然昂首說道,一字出口,刀鞘上扶著的手掌猛然一抬緊握
刀柄,雙膝微屈身形一閃,霎時間便欺近數尺!

  余桐面色大變,雙臂一震,一對袖鑭順勢落入掌中,一上一下眨眼間將身前
空門護的水洩不通,一副早有防備的架勢。

  兩把袖鑭無鋒無刃,長短不過一尺有餘,用來搶攻可謂險極,但若是專注於
守禦,卻靈便迅捷不懼敵方兵刃鋒利,恍若一面無形盾牌橫亙身前,滴水不漏。

  龍十九選定此人前來,顯然費了一番心思,即便不可能擊敗白繼羽,卻也不
至於話說不完便殞命當場。

  不料白繼羽竟只是虛晃一招,左足一蹬,雄腰急擰,驟然折向方才開口的小
羅。

  週遭諸人本以為白繼羽要向余桐出手,紛紛情急出手,小羅也一邊拔劍一邊
俯身欲沖。

  他的劍不過才拔出數寸,白繼羽的人已在他的眼前。

  余桐此時再欲攻其必救已然不及,就見小羅左右兩人幾乎同時悶哼一聲,倒
飛出去,旋即啪的一聲脆響,灰黑色的刀柄重重砸在小羅握劍的手腕之上,他痛
呼一聲撒開手掌,長劍還未滑入鞘中,白繼羽便已順勢閃到他的身後,二指一分
捏住他喉頭,冷冷道:「要命的,就給我說實話。你可不是住在聶家的人。」

  這一串動作白繼羽必定早已在心中謀劃完備,出手一氣呵成,余桐手下諸人
武功本就大大不如,又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驚魂甫定,小羅的命已捏在白繼羽掌
中。

  從加入天道起,白繼羽便從未有過因自己人而手下留情的記錄,余桐連忙喝
住眾人,急道:「白兄弟,有話好說!」

  小羅早已嚇得魂不附體,沒了半分血色的雙唇連連打顫,抖抖嗦嗦問道:
「白……白大哥,你……你有話只管問,別……別嚇小弟。」

  「董劍鳴到底去幹什麼了?」白繼羽語氣森寒冰冷,任誰也能聽的出小羅只
要稍有差池,那兩根手指就會毫不猶豫的捏合。

  小羅面露為難之色,顫聲道:「我……我……」

  「龍十九為了控制他,每次對他施展五羅媚顏心經的間隔不會超過五天,怎
麼會讓他單獨去出十幾天的任務?」白繼羽不耐煩道,「既然你毫無誠意,那黃
泉路上就去怪讓你撒謊的那人去吧。」

  察覺到喉頭壓力陡然變大,小羅臉上頓時一片煞白,驚叫道:「我說!白大
哥饒命!」

  「他在哪兒?」略略鬆開手指,白繼羽再次問道。

  「董……董劍鳴他前……」

  小羅只來得及回答到此,锃的一聲輕響,突然從人群中傳來。

  白繼羽面色一變,連忙從喉頭收手,順勢在肩頭一扯,想把小羅拉向一邊。

  但那暗器來勢實在太快,他手背躲開已是極限,才捏住小羅肩頭衣料,便聽
一聲悶哼,那細小暗器已釘入小羅喉間。

  「嗚……嗚唔……嗚嗚——」小羅驚恐的按住自己的脖頸,但口中已發不出
清晰的聲音。白繼羽一鬆開手,他便僵硬的倒在地上,一瞬間連四肢都已麻痺。

  這既是滅口,也是警告。

  另外幾個自孔雀郡跟來的年輕人頓時都變得面色慘白,互相交換著眼色向後
退去。

  余桐把手中的逆鱗放回胸前,道:「龍掌旗有令,董少爺的任務是絕對機密,
凡有透漏者,殺無赦。」他口氣轉為緩和,柔聲接道,「白兄弟,龍掌旗交代的
十分周全,鎮上的事情一旦結束,她就讓你見到想見的任何人。在此之前,還請
白兄弟委屈一陣。」

  白繼羽低頭望著腳下小羅已經停止抽搐的屍體,唇角泛起一絲微笑,「龍十
九是想說,我若是想找元兇報仇雪恨,就得先按她的意思行動,對麼?」他口中
對龍十九已無半分敬意,稱呼也換成了直呼姓名。

  余桐額上已流下一片冷汗,龍十九的確對他交代的十分詳細,還特地交給他
一枚逆鱗以防萬一,可她卻獨獨沒說,若是白繼羽不肯答應,又該如何?

  按天道的規矩,不從上令,殺無赦。

  可先不論這人能不能殺,他們一起來的這些人一擁而上,殺不殺得了才是要
緊問題。

  而且,比起殺不殺他,現下更要緊的問題,顯然是先不要被殺。

  樸素的青銅吞口中,閃耀著寒光的刀刃一寸寸拉長,緊握著刀柄的手掌依舊
穩如磐石,只是手背上凸起了一條條青龍般的筋脈。

  余桐的眼睛不自覺地瞇起,一直緊盯著那隻手、那把刀的他,自然知道即將
發生什麼。

  他守得住,不代表其他人可以。

  先機一失,萬劫不復。

  於是他抬起手,做出了他認為最合適的決定。

  「白繼羽抗命不遵!動手!」

  余桐一生中犯過不知多少錯誤,當他揮起袖鑭衝上去,灰濛濛的刀光漫天撲
來的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命令將是其中最後一個……

  聶陽注視著籬笆外的戰鬥,手掌不自覺地握緊,為了救人而撿起的石塊硌痛
了掌心,仍渾然不覺。

  他情不自禁的在腦海中將自己帶入到雙方的位置。

  若是我面對這麼多人的圍攻應該如何?若是我面對這樣可怕的刀法又該如何?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把每一招每一式記在心中,掌心漸漸滲滿了冷汗。

  按余桐的預計,他可以靠手中袖鑭暫時封住白繼羽的刀路,其餘人散開圍住,
暗器兵刃一起招呼。靠這種法子,他圍殺過數個成名高手,因此他自信有六成把
握得手。

  余桐兩把袖鑭一上一下,帶著陰柔纏勁封向白繼羽半出刀鞘的兵刃,其餘人
也呼喝著圓形散開,伸手入懷去掏隨身暗器。

  所有的順利到此為止。

  一股寒意猛然掠過心頭,余桐的視線不禁第一次離開了白繼羽的手,看向了
他的雙眼。

  那是一雙佈滿了血絲,紅網包裹著黑色玄冰一樣的眼睛,濃郁到恍若有形有
質的殺氣,一剎那迸發出來。

  緊接著,余桐就感到了一陣尖銳的刺痛從左胸傳來,冰冷的觸感從心尖瞬間
擴散到四肢百骸,他垂下視線,想要看一眼那把刀,但他只看到了噴濺而出的猩
紅血漿。

  耳邊傳來刀鋒砍斷頸骨的刺耳聲響,他噗通倒在骯髒的泥土中,從此再也聽
不到其他的聲音。

  他終於明白,真正可怕的不是刀法,而是用刀的人。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參與這次行動的人都見識過白繼羽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心中想的都是
絕不能讓那把魔刀出鞘。卻不曾想懷中的暗器還沒發出,包括余桐在內已有三人
倒下。

  一刀一人,一個心臟,兩個脖子。

  一個和白繼羽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捏著懷裡的暗器,顫抖的胳膊卻怎麼也使不
上力,恐懼讓他崩潰的尖叫起來,但才一開口,冰涼的感覺帶著血的味道便貼著
他的舌面刺了進去。

  飛起的視線不斷的旋轉,最後看到的是白森森的一圈牙齒中仍在顫抖的舌頭,
和漫天噴灑的猩紅血霧。

  跟著是第五個、第六個。那把刀就像是神魔附體,只要找到目標,便能霎那
間出現在那人的要害之上。

  圍攻的眾人在死亡的恐懼中陷入了近乎癲狂的狀態,他們瘋了一樣的衝向中
央,毫無章法的兵器被全身的潛力推動,狂亂的斬向白繼羽的身上。

  除了最初對付余桐的那一刀,白繼羽根本沒有用任何刀法,他重複的只不過
是所有刀法中最簡單的幾個動作,斬、突、掃、劈,就像那套被稱為魔刀的刀法,
已在他手中返樸歸真,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

  明明是最簡單的動作,卻偏偏沒有一人能夠躲開。

  躲不開,卻不意味著沒有辦法。

  瘋狂浮現在每一個人的眼底。

  白繼羽一刀斬進一人肋下,那人慘呼一聲,身體竟逆著刀鋒一轉,讓原本收
勢的刀刃破體而過,深紫色的腸子一股腦纏在刀上,將殘軀重量盡數壓在刀上。

  多人圍攻之下,白繼羽根本沒有變招的餘暇,身形一轉,刀刃連著一段腸子
狠狠砍入另一人頸窩。

  那人咬緊牙關,拚死夾住肩頭肌肉,竟把刀鋒硬生生鎖在斷開的琵琶骨內。

  白繼羽低喝一聲,雙手握刀,不退反進,已纏滿了血肉的刀刃破開那人軀體,
一路自斜下斬出。

  兩條性命換來的這彈指良機,別人自然不會錯過,白繼羽腳下絲毫不敢停頓,
刀勁一鬆便向旁側滑開數尺,即便如此,肩後仍一陣熱辣,被劍鋒拖出一條數寸
傷口。

  連點穴止血的功夫也沒有,他順勢反手一刀,刺入身側那人腹中,不願再被
對手搏命拖住,他旋即一轉刀柄,將那人肚腹攪了個稀里糊塗。

  只可惜不要命的人才最為可怕,那人垂死之中仍緊緊握住了他的刀鋒,抽刀
之時,指骨不僅發出刺耳的聲音,也稍稍減緩了收刀的速度。

  於是另一把刀,成功砍在了白繼羽的背後。

  若是他前縱的稍微慢些,此刻就已被開膛破肚。

  這血肉橫飛的搏命一戰,並沒有持續太久。

  白繼羽看向身前最後一個對手。

  那人身邊已沒有可以用命幫他的同伴,而白繼羽仍未倒下,他的刀,也依然
握在手中。

  沸騰的血液冷了下來,冷的讓他渾身發抖。

  雙膝驟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一下跪在了地上,突然扯著自己的頭髮,哭
喊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幫你找董劍鳴!我幫你找龍十九!不要殺我!」

  白繼羽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哭泣、嘶號、倒下、抽搐、嘔吐、失禁,接著
緩緩舉起了手裡的刀,猛然砍下。

  滿地的臟腑血肉間,終於只剩下了白繼羽一人。

  他站起來,腰背挺得筆直。拿起衣服上最後一塊沒被血液浸透的地方,他緩
緩擦淨了手上的刀刃。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圍籬盡頭農戶的院牆旁,聶陽藏身的地方,一字字道
:「閣下莫非覺得還不到現身的時候麼?」



乳硬助性 第九十三章 

                (一)

  田義斌在旁苦笑道:「不是,那只是隨手一招罷了。那兩個想從背後偷襲的
鼠輩,也只配受那麼一刀。」答完那人,田義斌若有所思的低聲道,「沒想到,
這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進境,簡直像是只要和高手交手一次,就能更上一層樓一
樣。」

  慕青蓮也低聲讚歎道:「在這麼下去,他的頭髮就該變黃發光了。」

                (二)

  他皺了皺眉,那些丫鬟頭朝這邊,看起來毫無區別,這要怎麼分辨哪個是月
兒?

  他想了想,捉了一隻老鼠放進屋內,那老鼠沿著牆邊一路溜去,到了一雙繡
鞋邊突然吱的慘叫一聲,暈厥過去。

  「嗯,看來那個是月兒。」

                (三)

  畢竟是新換上的傢俱擺設,書架上幾乎沒什麼東西,中層放著幾個手辦,圍
著一個尚未塗裝的高達。

  「那個……導演,雖說贊助的有萬代(Bandai)……」

                (四)

  準備放棄的時候,聶陽突然心中一動,退開兩步,舉起火折把書房內週遭再
次巡視了一遍。

  沒有。

  一本也沒有。

  這裡是聶家的書房,聶清遠夫婦北上那次只是為了先行一步,只帶了基本的
行李,家宅中的其餘東西全部留在原處,連老夫人也因為不願舟車勞頓暫未出發。

  那麼,聶清遠的那些花花公子呢?

                (五)

  低垂夜幕中,數個勁裝漢子大步走來,最前一人手裡拿著一枝小旗,只是離
得太遠,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模樣。

  聶陽略一衡量,心道,「莫非是植物大戰殭屍在拍真人版?」

                (六)

  然後,他轉過身,看著圍籬盡頭農戶的院牆旁,聶陽藏身的地方,一字字道
:「閣下莫非覺得還不到獻身的時候麼?」

  「呃……白兄,你……你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嘛……」

  「等等……你臉紅什麼?」





【如影逐形】第九十四章 撥草屠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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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吃儉用入了一塊cherry的青軸機械鍵盤,打字噼裡啪啦的好有快感。
效率至少上升了……呃……總之是上升了吧,大概。

  希望這塊鍵盤能堅持到幫我賺回它自己身價的那天。(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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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撥草屠蛇

  聶陽暗暗苦笑一聲,從藏身處直起身子,伸了伸蜷的發麻的腿腳,啞著嗓子
道:「白兄,你是何時發現的?」

  白繼羽週身殺氣盡斂,若不是那一身潑墨般的血色和隨處可見的傷痕,絲毫
看不出這個少年剛剛才經歷了那樣一場廝殺,「你要是不撿那塊石頭,我發現不
了你。」

  略一抬手,聶陽將那石塊遠遠彈出,歎道:「原來如此。」石塊徑直飛出十
餘丈遠,啪的一下打在林鶴鳴藏身的那棵樹上,提醒他們並非無人知道。

  「你是誰,來做什麼?」盯著他面上黑巾,白繼羽冷冷問道,腰間的刀鞘微
微一轉,將刀柄移至身前。

  林鶴鳴就在不遠處,聶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五指大張平舉雙手,
誠懇道:「抱歉,在下姓名暫時不能如實相告,還請白兄相信,在下絕無向你動
手的意思。」

  不管是出於何種考量,現在都是拉攏白繼羽的最好機會,這少年看來就要與
天道徹底決裂,以他的武功,不論對什麼人都會是不錯的助益。

  只是現下正是白繼羽前所未有的盛怒之時,聶陽身份極為敏感,稍有不慎,
反而會惹上這名強敵。

  「是麼?那太遺憾了,要是想殺我,今晚可是最好的機會。」白繼羽漠然掃
視了一遍身前目所能及的各處傷口,抬手擦去唇角一絲紅痕,突然轉頭望向一邊,
揚聲道,「他不想殺我,那你們呢?」

  聶陽順著白繼羽視線望去,險些啞然失笑。

  林鶴鳴與那四個弟子躲在樹後藏得本來頗為嚴實,這種距離下也斷然聽不到
呼吸聲響,只不過他們卻沒注意月移星斜,樹影漸漸轉了方向,將樹後人的半邊
輪廓拖得無比狹長,映在泥土地上,雖不顯眼,卻也看得清清楚楚。

  林鶴鳴輕歎口氣,率領弟子從樹後走出,大步走近,朗聲道:「在下天風劍
派副掌門,林鶴鳴,傍晚已與白公子有一面之緣,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不記得。」白繼羽道,「院子裡那麼多張臉,我記不住。」

  林鶴鳴揮手示意弟子後退幾步,在離白繼羽兩丈有餘處站定,沉聲道:「敝
派橫死於閣下之手的幾名弟子,想來閣下也是不記得了?」

  白繼羽眼中一股戾氣一閃而過,他哈哈一笑,指著身邊橫七豎八的屍身道:
「這樣躺了一地的人,我記他們作甚?你還想我每年清明為他們燒些元寶香燭麼?」

  「在下雖年齒已長,武功漸不如前,但也不能任憑門下弟子橫遭他人毒手。
本想領教一下閣下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卻被人捷足先登,實在可惜。」林
鶴鳴望著白繼羽週身大小傷口,緩緩說道。

  「沒什麼可惜。」白繼羽冷笑道,「你來找我又不是為了比武較技,我受了
傷,對你總不是壞事。三更半夜,除了這位藏頭縮尾的仁兄,也再無他人,你來
殺了我,再把他滅了口,你那幾個弟子,總不會四處宣告自家師傅乘人之危吧?」

  林鶴鳴沉聲道:「武林道義在心不在識,在行不在言,一如人間諸惡,莫非
不為人知,天道不彰,便能奉為善行麼?在下身為天風劍派副掌門,絕不會做出
有辱六大劍派殘名之舉。閣下今日有傷在身,算閣下的運氣。他日若有機會,相
見於安然無恙之際,在下定當向你討回這個公道。」

  聶陽狐疑的望向這位副掌門,他本已做好幫白繼羽出手的打算,頗有些意外
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畢竟不論怎樣的名門正派,數名弟子慘遭毒手後遇上兇手有
傷在身,縱然遇上罕見情況不便當場格殺,也會將其擒下日後公開處理。

  這林鶴鳴的回答,若不是極為迂腐,便是別有考量。

  白繼羽譏誚道:「怎麼,你怕旁邊這位仁兄幫我出手不成?你大可放心,我
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與人合力對敵,他與我非親非故,要是擅自幫我,我保不準還
會給他一刀。你願意單打獨鬥,我奉陪,你要和弟子一起動手,我也絕不倚仗他
人。將來我毫髮無傷的時候,可未必會想起你這麼個惹人厭的老頭。」

  他看出林鶴鳴並無一戰之意,反而出言挑釁,好似體內流淌的凶性殺意尚未
滿足,仍在擇人而噬。

  林鶴鳴仍不著惱,長劍掛在背後也全無取下之意,穩穩站在原地道:「閣下
記性不好無妨,敝派的事,在下總不會忘,山水有相逢,還望閣下保重性命,屆
時再一分高下。」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弟子頗為不解,互望一眼,卻不敢多言。

  「反正,你今夜是無論如何不敢跟我動手了?」白繼羽握住刀柄,往林鶴鳴
的方向走了兩步,背後諾大的空門,竟就這樣讓給了聶陽。

  白繼羽絕不可能如此信任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以他感覺之敏銳,這反倒
更像是在誘人出手,聶陽微微皺眉,看著他寬闊的脊背,往後退開兩步,保持著
既不會威脅白繼羽後心,林鶴鳴出手也來得及幫忙的距離。

  不料林鶴鳴竟真的說走就走,好像他費了這一番功夫就只是為了躲在樹後看
一場屠殺似的,對白繼羽的無禮挑釁,他拱了拱手道:「你說不敢,那便是不敢。
後會有期。」說罷,雙手一橫,帶著弟子往後退去,一直退出數十丈遠,才轉身
遠離,快步走入泥土小路盡頭沉厚的夜幕之中。

  白繼羽一直看著林鶴鳴等人消失不見,才哧的冷笑一聲,轉身面對著聶陽道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你現在肯摘掉面罩了麼?」

  知道易容仍在,聶陽並未遲疑,抬手便將黑巾扯下頸間,道:「既然已沒有
旁人,在下的身份也不需要對白兄隱瞞,我就是……」

  白繼羽抬手打斷道:「不必,你不用告訴我你其實是誰。我也不用知道,你
剛才不想殺我,我現在也不想殺你,這就夠了。」他側眼望了聶陽一眼,淡淡道,
「傍晚在院子裡,你一直站在田義斌身後,既然你算是他的小廝,我喊你一聲田
兄,也就是了。」

  「……好,」聶陽只得點頭道,「那白兄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從內襯裡扯下一塊布條,白繼羽將手臂傷口牢牢纏住,跟著蹲下身去,翻開
余桐屍體,在他懷中摸索道:「這地方不能呆了,要先找個地方落腳才好。把這
兒弄成這樣,真對不住這家人。」

  掏出一張銀票,幾塊散碎銀子,他接著笑道:「這姓余的堂堂一個令使,身
上竟只有這麼點銀子,也不知夠不夠賠這家人的晦氣。」

  看他笑容滿含苦澀,聶陽不禁問道:「龍姑娘的屍身……」

  「埋了。」白繼羽輕聲道,「本來還留了一根簪子,剛才救人心切,也叫我
用了。也好,總是看著遺物,也沒什麼意思。」

  他慢慢站起,踩著腳下屍身往乾淨些的路面走去,緩緩道:「她這人性子不
好,容易得罪人,若不是這死法特別,我還真不容易猜出是誰下的手。」

  「你是說……你剛才提到的董劍鳴?」既然白繼羽不願聶陽表露身份,他也
就裝作不認識此人一樣隨口問道,其實心中卻略感焦灼。

  董劍鳴的確有些走火入魔,可看在董家姐妹和當初對董浩然的承諾份上,聶
陽還是想盡力保他一命,叫董家不至於斷了香火。

  但這條命,著實難保得很。

  龍十九為他掩飾,只不過是為了集中力量先解決聶陽這邊,一旦大功告成,
天道部下必定會在她指揮下全力展開獵殺。

  仇隋此刻忙於稅銀大案無暇分身,日後若得空閒,單看他傍晚頭一次怒意流
露險些壞了平日偽裝的模樣,就知道絕不會手下留情。

  白繼羽更不用說,他與龍影香一起從天道底層艱難爬起,那時龍影香尚未認
母,兩人都是孤苦無依頗有些同病相憐,日漸親密起來的感情本就沉厚綿長,董
劍鳴只要被他發現,兩人便只能有一個活在世上。

  要是再算上很可能會順便清理門戶的宋賢,聶陽就算三頭六臂,也難以如願。

  「並不一定是他。」白繼羽沉聲道,「小香的死法,這鎮上共有三人能夠做
到。只不過,其中一人一直留在聶宅出入皆有記錄,又是我們這次來此的目標人
物,絕不會是他。」

  「至於剩下兩人,是董劍鳴下手的可能,至少九成。」白繼羽冷笑道,「最
後那人,本就是這次陷害的目標,龍十九很可能順便把此事算在他頭上,想用小
香之死嫁禍,我自然不會遂了她的心願。」

  他回頭看了聶陽一眼,若有所指道:「不過要是我瞎了眼判斷有誤,天涯海
角,我也不會放過那人。」

  聶陽不知有什麼可說,只得輕輕歎了口氣,道:「白兄節哀順便。你有傷在
身,此地不宜久留,你要去何處落腳,不妨讓在下送你一程。」

  白繼羽怔怔望著小路盡頭,半晌才道:「也好,你看來也是天道的對頭。跟
我來吧。」

  也?

  聶陽心中頓時一喜,白繼羽怎麼說也是龍十九一系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
他鐵心倒戈,龍十九和仇隋的辛苦謀劃必定大受影響。

  通往遠處村莊的小路曲折難行,風弄殘雲,頃刻間,高懸枝頭的銀盤已被遮
住大半,周圍的一切都被暗幕籠罩,連近在一步之遙前方的白繼羽的背影,聶陽
也只能勉強看清一個輪廓而已。

  黑暗中的靜謐,只會助長疑心和猜忌,聶陽略一思索,開口問道:「白兄,
我其實是尾隨林鶴鳴他們而來。林副掌門在旁邊觀望了這麼久,為何最後只是草
草說了兩句,就匆忙離去了呢?」

  白繼羽冷哼一聲,道:「我原本還在納悶,田兄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想通了。」

  「哦?」

  「林鶴鳴要是一開始就在樹後,那一切反而解釋的通。」白繼羽一邊邁著步
子,一邊隨著腳下的節奏緩緩講述,既像是說給身後的聶陽,又像是說給自己,
「他聽到我與天道的關係絕無修復可能,那對於他來說,我便是潛在的助力。」

  「咦?他難道……」

  白繼羽點了點頭,道:「林鶴鳴雖是天風劍派副掌門,卻並非天道中人。昔
年六大劍派被逐一擊破,分崩離析之際,屬於那一代天道的元老或死或傷,殘留
下的餘黨,對天道當年的行事手段多少都會有些怨氣。仇家先輩當年仰仗天道同
僚相助才奪得掌門之位,林鶴鳴便是當年的敗北之人。這次仇隋重建天風劍派,
並非無人對他起疑,更不是萬眾歸心。只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林鶴鳴發現有幾
人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之後,便改口支持掌門即位,自己也順勢撈了一個副掌門
的位子。你想想,這樣的人,會為了幾個不相干的弟子的賤命,折斷我這把對付
天道的好刀麼?」

  「原來如此……」聶陽喃喃應道,心想仇隋身邊看來不光並非全無破綻,反
而暗潮湧動十分凶險。

  「所以他才沒有動手,說不定,要是有人想趁機殺我,他還會找個借口出手
救我一命。和你的想法,只怕是不謀而合。」白繼羽隨口說道,輕描淡寫的點破
了對聶陽並未太過戒備的原因,跟著冷笑道,「無妨,刀在我手上,我只殺我想
殺的人,至於你們誰會因此得利,與我無關。」

  「白兄,你在天道也算有些時日。這天道,究竟是個怎樣的組織?」聶陽猶
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師父對他說起過的,畢竟是上代天道,按如意樓的說法,這一代的天道已與
那時截然不同,他很好奇,身在其中的白繼羽,在決心脫離之後,會對它有何等
評價。

  白繼羽卻並未立刻回答,半晌後,才輕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聶陽一愣,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你看這根狗尾草,」白繼羽彎腰在路邊扯了一根谷莠子舉在手裡,破雲月
光並不很亮,不過兩人相距極近,也不難看的清楚,「我不過是這無數根毛須中
某一根上的一小段,龍十九和仇隋,則是毛須根部果實中的某兩顆,而所有這些
毛須和果實加起來,便是天道的外圍。中央那根主莖,才是天道真正的精英與核
心,仇隋如果這次辦事得力,以天風劍派掌門的身份,十有八九可以晉陞到那個
地位,至於龍十九,在與隱龍山莊決裂的情況下,這輩子恐怕只能呆在果子的位
置。」

  他頓住話頭,沉默片刻,又道:「其實這些,你直接問如意樓的人也差不多
少,明爭暗鬥這麼多年,他們連毛剝掉了天道不少果子,多半已經看到了主莖。」
他將手中毛茸茸的穗子丟掉,緩緩道,「天道此次死灰復燃,人力財力都無比雄
厚,與如意樓爭鬥同時,還在滲透操控著不知多少門派勢力,這些年在江南連連
受挫,這次行動又緊鄰如意樓重地,一條號令下去,仍能迅速招來兩三支人馬,
即便和武林史上如青龍會、大風堂、天尊這樣的組織比較起來,也絲毫不會遜色。」

  停下腳步,白繼羽指著周圍田埂上一株狗尾草,道:「所以這一根穗子,絕
不是天道的全部,龍十九也曾有所猜測,我覺得,她猜的應該不錯。這條穗子的
根,才是天道的靈魂,它供給了整條穗子的養分,卻把自己埋在泥土中,深藏不
露,就算是穗子上的我們,也根本不可能看到泥土裡是什麼樣子。」

  他繼續往前走去,自嘲般笑道:「你說,我怎麼告訴你,這究竟是個怎樣的
組織?我最多也只是瞭解,我是這株狗尾草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

  聶陽長長出了口氣,只覺周圍的月光,彷彿又暗淡了幾分。

  白繼羽輕笑道:「沒什麼好歎氣的。只要那穗子還連在根上,總有一天,會
有人把它挖到地上,晾在光天化日下。我已經成了叛徒,若是有機會,我也一定
會一把火點上去,把那滿穗子的硬毛,燒掉多少算多少。」

  「能不能冒昧問一句,聶宅中住下的那些高手,到底有多少天道中人?」聶
陽默然片刻,又問道。

  白繼羽思忖道:「傍晚我掃的那一眼看過去,並沒有我認得出的。你應該知
道,天道這一根根毛須彼此之間並無聯繫,除了一起行動的自己人,即使是緊鄰
的幾支人馬,互相瞭解也十分有限。就算我要向天道下手,也要先調查清楚,才
能不殺錯人。我聽龍十九說過,這次事關重大,天道還派來了一位負責暗中監督
的巡查,而那人是誰,連龍十九和仇隋都不知道,否則他們也不至於需要處處小
心謹慎。田兄,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否則你一番心血,豈不是前功盡
棄。」

  聶陽心中一顫,暗想白繼羽多半已經猜到他的身份,索性直接問道:「白兄,
那當初不淨和尚他們,又是為何死在你手上?殷亭曉到底是不是天道中人?」

  白繼羽並未立刻回答,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數十步後,他才沉聲道:「那次與
月狼交手之後,我也是突然收到密令,才向那些人下手滅口。事後我才知道,那
次的令使,就是仇隋。那些人大半都與他同支,若是不死,包括不淨和尚在內,
此刻恐怕都已經到了鎮上。我猜,應該是那些人活著會對這次行動有所妨害,才
會被仇隋藉機除掉。」

  「那……殷亭曉呢?」殷亭曉的身份事關慕容極對聶陽的誠實與否,他自然
格外關心。

  可惜白繼羽只是道:「殷亭曉和不淨和尚關係雖好,地位卻大不一樣。不淨
和尚武功雖好,名義上卻不過是少林一個外圍弟子,在天道內毫無實職,我都是
恰好和他一起行動,才知道他的身份。殷亭曉貴為武當掌門嫡系師弟,幾乎等同
半個副手,就算他真的入了天道,至少也是直升舵主,怎麼會輕易叫我知道身份。」

  「如此看來,宋賢恐怕就更難知情了?」

  「天道最重視的不是武功,而是地位,宋賢是上代武當僅存的一位元老,掌
門張雷霄都要尊他一聲師叔,這等人物真要投入天道,至少也是掌旗之尊,要是
能助力滲透武當,輕易便可以成為被果子毛須包在中央的主莖人物,那些人裡,
最差也是調動一方的尊主。我保證,除非那些人親口承認,否則就算天天在我眼
前晃蕩,我也一個都指認不出。」

  他回頭望了聶陽一眼,淡淡道:「以他的地位,單單只是懷疑而拿不出證據,
最好不要向他下手。他殺了你,不過是誅殺一個偷襲他的惡徒,你殺了他,卻要
面對武當乃至整個武林正道的追緝。不要小看那種壓力,不管是天道還是如意樓,
都絕不會願意正面面對那種情況。」他接著笑了笑,握著腰間的刀道:「當然,
你若也是我這樣的孤魂野鬼,天不怕地不怕,那江湖上倒也沒什麼人殺不得。」

  「白兄,」聶陽忍不住道,「你……會不會考慮與如意樓合作?」

  白繼羽哈哈一笑,道:「不可能。如意樓的買賣我可交易不起。我要是平頭
百姓還好,不是付些散碎銀子,就是請一桌粗茶淡飯,保不準痛哭流涕說幾句謝
謝,就算成交。可惜我是江湖人,江湖人想要如意樓幫忙如意,他們要什麼,我
就得給什麼。這種賠本生意,我死也不會做。」

  聽出他口氣中隱含的倔強,聶陽只得暗自苦笑,不再勸說。

  又走出一陣,白繼羽低聲道:「田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人並不
太在意江湖中所謂的是非善惡,這一幫幫的人,在我眼中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拋開這些的話,如意樓與天道,其實並沒什麼不同。也許對你來說如意樓主是可
以信賴的兄弟,可對外人來說他其實也是深埋在泥土中的根。我既然脫離了這樣
一個組織,自然不想再進到相差無幾的束縛之中。」

  「我明白了。白兄若是有需要幫忙之處,儘管告知在下,在下並非如意樓門
下,不算是交易。」聶陽深吸口氣,緩緩說道。

  白繼羽擺了擺手,淡淡道:「我這樣的人,還是莫要考慮太遠的好。昨天我
還想不到,會這樣和你一前一後趕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一天,我又要和你刀
劍相向。你畢竟不可能做一輩子田家小廝,不是麼。」

  聶陽正要開口,白繼羽在前面突然把手一揚,低聲道:「噓,到了。」

  他皺眉向前望去,小路直接消失在田地間的縫隙盡頭,一片開闊土地上,四
處長滿了雜草,連鋪路的石板也掩蓋無蹤,朦朧月色下,隱約可以看到幾處農舍。

  聶陽心中一直暗自估計著方位距離,如果這裡是一處天道的落腳點的話,那
離玉總管布下的圍哨簡直是比鄰而居,可謂兵行險招。

  一到這裡,白繼羽之前走路時的放鬆頓時盡數收斂,脊背緊繃,貓腰俯身,
輕輕一竄,已無聲無息的縱出數丈,順著不會撥到雜草的空地快步繞到一件農舍
後。

  四下觀察一番,聶陽小心的跟了上去,他內功比白繼羽渾厚許多,施展輕功
也頗有優勢,兩個起落,已追到白繼羽身後。

  「你在這裡等我。」白繼羽壓低聲音交代一句,悄悄摸到土磚壘就的陳舊院
牆外,翻身躍了進去。

  幾間農舍都是黑漆漆一片,聶陽挪到那院牆外,側耳聽向裡面。

  比起方才白繼羽血戰的農戶牆外溝渠,這邊雜草叢生四下儘是污泥,蟲鳴之
聲嘈雜紛亂,令人難以靜心。聶陽全神貫注,也只是彷彿聽到一聲悶哼。

  片刻後,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白繼羽道:「田兄,來吧,已經沒事了。」

  院中三間屋子都房門緊閉,倒是地窖的蓋子掀在一邊,四尺見方的窖口透出
昏黃光線。

  跟著白繼羽下到地窖中,裡面仰面倒著一具屍體,喉頭一點淤青,口鼻流血,
顯然是被白繼羽用刀鞘一招頂碎了喉骨。

  「隨便坐。」像是在自家招呼客人一樣,白繼羽隨口說著,往床邊那口箱子
走去,從裡面翻出一卷紗布,一瓶金瘡藥,坐下收拾起身上外傷。

  「白兄接下來有何打算?就這樣一個暗樁一個暗樁的拔掉麼?」不敢碰這裡
的東西,聶陽端坐在凳子上,開口問道。

  白繼羽搖頭道:「怎麼可能,先不說我知道的只有幾處,到了明天,我叛出
的消息傳遍天道,所有與我有過聯繫的暗哨必定會緊急轉移,我受著外傷,可沒
那精力熬上一夜對付這些小嘍囉。」他拍了拍硬板床上的枕頭,接著道,「我來
這裡,不過是要找個暫且安全的落腳之處,養精蓄銳。」

  「那……白兄是要我幫忙守衛一晚?」這是拉攏白繼羽的絕好機會,浪費一
夜護在這裡,對聶陽來說也沒什麼壞處。

  「不是美人在側,我睡不安穩,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吧。」白繼羽
將紗布扯斷掖好,起身走到那張破舊方桌邊,扯過一張發黃舊紙,手指在胳膊傷
口上用力一按,沾了些鮮血,一字字寫了起來,「看在你一路送我過來的份上,
我送你一份答禮。不過我也不保證沒有任何風險。」

  聶陽起身走過去,奇道:「是什麼?」

  「我知道的另外幾處藏身地點,和洗翎園那批人的落腳處。你喜歡去查那個,
就去查那個。這幾個地方沒什麼高手坐鎮,余桐剛才也已經死在我的刀下,風險
並不太大,當作回禮,恰好合適。」白繼羽匆匆寫好,將指尖血跡擦淨,重新按
住傷處,冷笑道,「也不必瞞你,你今晚要是能端掉這幾個暗哨,對我來說也是
好事一樁。龍十九人手不足,起碼一時半刻也沒富裕來對付我。」

  聶陽將黑巾重新蒙好,接過紙張把上面的繪圖說明一併記在心裡,順峰鎮周
圍他雖然並不太熟,但這張紙上的地點,卻還可以找到。

  「那好,這些地方,就由我來代勞吧。」

  聽白繼羽簡單說明幾句,聶陽離開地窖,將蓋子放好,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
石,輕鬆許多。

  從看到龍影香的屍身開始,他就一直擔心白繼羽的怒火會盡數針對他而來,
這少年不僅刀法精絕,更給他一種野獸般的感覺,心底隱約的恐懼讓他覺得白繼
羽某種意義上比起仇隋還要危險。

  今夜之後,這個大麻煩,就該輪到龍十九和董劍鳴去操心了。

  一想到那個小舅子,聶陽的額角就一陣抽痛。

  若當真保不下他,就只好想辦法安撫傷心的董家姐妹了。做好最壞的打算,
聶陽快步離開,向離這裡最近的第一個目標趕去。

  此時離天明還早,余桐等人死訊多半還未傳開,正是這幫人最鬆懈的時候。

  既然是龍十九的幫手,未來很可能也會是仇隋的助益,殺一個算一個,他絕
不嫌多。

  沒想到,第一處目標,就讓他撲了個空。

  倒不是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只是還在那裡的人,已經沒有一個活口。

  就算是消息傳得如此之快,明明撤走即可,為何要殺的乾乾淨淨?心中生疑,
聶陽藏身暗處觀察了一陣,確定並無伏兵在側後,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死屍旁邊,
蹲下身仔細檢查。

  稍一檢視,他心頭頓時一寬,看那胸膛上殷紅鮮亮的突起掌印,便知道既不
是殺人滅口也不是飛來橫禍,而是趙陽發現了這處隱匿據點,出手清剿。

  上代狼魂之中風、炎、血、獨四人下手最為無情,惹上的血債也是最多,只
要身份確無可疑,這種連洩密都不夠資格的嘍囉,在趙陽手下自然毫無生機。

  這一處隱秘性並不很強,看陳設和駐留的人手,多半是用作聯絡傳訊,剩下
三個地方則隱秘許多,就算是趙陽,也一定沒那麼容易查到。

  略一思忖,聶陽從一具屍體上卸下長劍別在腰間,匆匆趕往下一個地方。

  第二處龍十九應該曾居住過,樟木箱中整整齊齊的摞著幾張尚未完工的人皮
面具,還有幾套備用的易容工具。

  只是看守這些東西而已,屋中的兩人毫無緊張感可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酒臭撲鼻。

  聶陽手起劍落,那兩人便醉醺醺的見了閻王。

  既然東西在這兒,龍十九說不定還會來取,他把地點仔細記在心裡,天亮後
就設法告訴玉總管和趙陽,看看能不能堵住這個難纏的女人。

  餘下兩處一處比一處靠近順峰鎮,按順序剿殺過去,倒是方便折返。怕今晚
就有人過來,他把兩具屍體小心的藏到床下,染血的被單也捲成一團丟到屋後,
這才匆匆離開。

  洗翎園那批人的落腳處就在鎮上,其中還混雜著不少於天道並無瓜葛的護院,
今夜並不方便下手,只是剩下兩處地方,時間還很充裕,他大可以小心謹慎的慢
慢行動。

  不料下一處卻更加省力,那裡原本應該是余桐他們駐守,那些人盡數戰死後,
諾大的荒宅裡就剩下一個睡也不敢睡借酒壯膽的看門人,聶陽將他擒下還沒審問,
就把他嚇得屎尿齊流,腥臭難聞。

  一劍結果了那人走出門外,費得時間還不如這一路趕來所耗,倒真是順利的
有些出乎意料,他默默辨認了一下方向,向今晚最後一個目標趕去。

  那是位於三岔道口一家扯著黃旗的酒肆,供過往旅人打尖住店,因為離順峰
鎮極近,客房只有二層兩間,老闆是個獨眼瘸子,平日事務儘是老闆娘一手操持,
按白繼羽的提醒,酒肆裡除了這對蒙在鼓裡的中年夫婦,其餘已儘是天道中人,
尤其是那個看上去呆呆傻傻先天不足的小二,實際早已被七寸釘馮斷易容替換,
最應小心注意。

  馮斷這名字聶陽此前並未聽過,但白繼羽最後這樣說道:「田兄,你不需要
知道他是什麼人,你只需要記住,要麼別和他碰面,碰面的話,就要讓他變成一
個死人,越快越好。」

  他並不是無條件的相信白繼羽,但這一句,他沒有不信的理由。

  而且,白繼羽懷疑,馮斷多半是鬼煞的人。三岔道口中的一條走出不遠,就
分出可以曲折繞至遊仙峰後崖的羊腸小道,鬼煞與天道間的不少訊息,恐怕就是
經由那個酒肆來回傳遞。

  對這樣一個地方,聶陽當然要慎重行事。

  至少,也要先殺了那個馮斷。有趙陽在鎮上尋找,龍十九勢必要匿藏一陣,
一旦殺了馮斷,鬼煞與山下的聯絡就又被切斷一條,這樣的話,即使圍山的高手
中有人心懷異心,也勢必能讓鬼煞大亂陣腳幾日。

  看月頭,應該已是四更過半,聶陽從酒肆側面的土坡下方探頭看去,二層木
樓果然是一片漆黑。

  平順了一下因趕路而略顯急促的呼吸,他撥開長草,提前把長劍拔出握在手
上,劍鞘丟在一邊,貓腰一步步摸向小樓。

  離牆邊還有不足兩丈時,酒肆後牆正對的那個小山包上突然有點微光一晃而
現,他心中一凜,猛然向前撲出數尺,趴在綿密野草之中,從草葉縫隙向那邊看
去。

  那昏暗光點似乎是在山包的稀疏林地間穿行,時隱時現,走的也並不很快,
大半天才晃悠著走下坡地。

  小小的光點越晃越大,聶陽漸漸看清,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做著更夫
打扮,更鼓卻背在背上,一手提著燈籠,另一手卻攥著不知什麼,放在眼前把玩。

  走到更近處,連那青年臉上神情也看得清清楚楚,面色赤紅,神情帶著三分
羞愧七分迷醉,好像明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卻不捨得承認一樣。

  本以為那手裡攥的只是一塊白布,聶陽還想是不是那戶人家小姐的繡帕,可
離近之後才看清,那分明是一條女子貼身的短小褻褲,可沒有哪家的姑娘,會拿
這種東西送人。

  那青年抬眼看見快到酒肆後門,這才恍然醒覺,面紅耳赤的把手上褻褲折好
收進懷中,取下背上更鼓,似乎是怕神色不對令同伴起疑,就這麼在屋後空地上
繞起了圈子。

  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趁那青年繞著圈子走到背對位置,聶陽雙臂一按,
將長劍留在原地飛身而起,凌空撲擊那青年後頸。

  不料對手武功竟也不弱,一聽到身後衣袂帶風的微弱聲響,歪頭側身一躲,
掌中更鼓順勢反撩聶陽外肘。

  這反應雖已算是極快,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來得及避開頸後要害,肩頭
仍結結實實中了一掌,更鼓抬起半途,人已被打得斜退數步。

  一招失手,眼看那青年張嘴便要呼救,聶陽不敢再手下留情,雙臂一振,十
成幽冥掌力澎湃而出,直逼對方腹下氣海。

  尋常修煉方法自然沒有如此渾厚的內力可以相抗,那青年身形不穩無從躲避,
不得不雙臂一垂封在身前,強行接下,頓時內息翻湧胸腹間如驚濤拍岸,下盤一
晃倒飛而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聶陽上前一步接住燈籠更鼓,縱身抄住那青年夾在腋下,不敢久留,一邊熄
掉燈籠,一邊飛奔到來時經過的一處土坑中。

  剛下到坑底,那青年已悠悠醒轉,肩頭一抖便要運勁發難,卻聽卡嚓一聲輕
響,頓時痛哼一聲險些再暈過去,原來是方才雙臂硬接聶陽的掌力,臂骨斷裂未
覺,此刻用力之下,竟從裂開處斷掉。

  「深更半夜,兄弟這是從哪兒回來啊?」故意逼出粗啞刺耳的聲音,聶陽冷
笑問道。

  「哼,與你何干?」那青年痛的冷汗直流,臉色煞白,卻並沒見有多害怕,
反而頗有些視死如歸的勁頭。

  聶陽心中接連動了幾個念頭,最後還是決定鋌而走險,沉聲道:「哼,你身
為天道門人,手持女子褻褲神情猥瑣,讓本門顏面何存?我身為巡查,莫非還管
你不得?」

  「巡……巡查?」那青年楞了一下,跟著冷汗垂流更急,結結巴巴道,「我
……我不是……沒、沒有……」

  「沒有?」聶陽伸手一摸,從他懷中掏出那件褻褲,微黃布料上隱隱散發一
陣淡淡腥臊,顯然是哪個婦人不久前還貼合胯下之物,「難不成你想對本巡查說,
這件褻褲是你才脫下來的?」

  「我……我……」

  「淫褻良家女子,我就算現在把你斃了,也沒人能說一句不是。」聶陽厲聲
說道,手掌一握,陰寒內勁已透骨而入。

  那青年強忍痛楚道:「我……我真的、真的沒做過,聽……聽我解釋。」

  聶陽撤回內力,不肯給他時間思考其中蹊蹺,逼問道:「說,膽敢有半分隱
瞞,我稟明上頭,讓你們龍、仇兩位掌旗也吃不了兜著走!」

  兩位掌旗的身份仍是江湖秘密,尋常人怎會知道,那青年頓時不敢再有懷疑,
小聲道:「屬下……屬下只是一時按捺不住,偷偷……偷偷撿了這件衣服回來而
已。」

  「這是誰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誰,我們幾個都不知道,我每次去也是喂完吃喝
就走。這事對……對自己人也是秘密,仇掌旗特別叮囑過,不、不能讓他人知道,
所以我們才都選在半夜行事,沒想到……這也會遇上尊使。這……這真與屬下無
關,尊使若是不信,我可以和仇掌旗當面對質。」那青年雖對仇隋十分忌憚,可
對聶陽假冒的巡查身份更加恐懼,看神情不似作偽。

  聶陽微微皺眉,猜不出仇隋背著天道又在玩什麼把戲,但既然是他如此小心
藏起的女子,必定有什麼要緊用處,砸了他的如意算盤,總不是壞事。

  於是他把那青年細細盤問一番,便將目標從馮斷換到了那個神秘女子的身上。
如果所料不差,那女子此刻確實比起馮斷更為緊要,即使念在江湖道義,也該先
去救她一把。

  「醒來後,記得轉告仇隋,他暗地裡做下的那些事,本巡查已經調查的七七
八八,叫他洗乾淨脖子,等著上頭處理吧!」特地留下這句擾亂心神的話,聶陽
一掌劈在那青年頸側,跟著解下他腰帶將他手腳綁在一處,嘴裡塞上破布,身邊
不到天明便看不清楚的地方留下一塊可以磨斷綁縛的大塊碎石,才起身往正對著
酒肆後牆的那個山包走去。

  如果那青年所言不虛,那邊負責看守的都是些初出江湖的楞頭小子,對天道
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儘管對囚禁一個心智失常的女子頗有非議,但仍都盡忠職
守,日夜換崗,不敢有半點懈怠。

  那些人裡並沒有什麼一流高手,因為那女子幾乎沒有獨立行動的能力,只要
有人定期餵吃喂喝接屎接尿,倒沒什麼其他麻煩。

  「那女人平時必須塞著嘴,一解開,就光說些糊里糊塗的話,要不就一直喊
一個姓聶的人名。」那青年說到這句的時候,聶陽才真正下定決心先去找這個女
子。

  若是將來某一天仇隋覺得時機成熟,讓這女子被他人找到,帶到眾人面前,
可以預見會是怎樣的結果。

  背後一陣冷嗖嗖的感覺,聶陽臉頰的肌肉用力咬緊,紛亂的線頭糾纏在一起,
讓他愈發不明白仇隋到底打算做什麼。為何他與龍十九的行動既有契合之處,又
有一種非常莫名的矛盾感。

  那女子如果真是他心中猜想的那位,那今日傍晚龍十九以女兒屍身栽贓他的
時候,毫無疑問正是把這張牌用上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隱藏身份的他根本毫
無辯白的餘地,這瘋癲女子與兩具裸屍相互印證,再加上王凝山與顧不可的屍體,
聶陽這名字幾日內就將遠揚四海。

  而且,是以最讓狼魂感到羞恥的方式。

  翻過山包後,約莫七里之外,有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縫,斜倚山壁的樹木枝繁
葉茂,鋪於污泥的荒草茂密如氈,即便是進山的獵戶樵夫,也不願涉足這種一望
便滿地毒蟲的山間窄隙。

  但這裡距遊仙峰後崖不過一里出頭,仇隋要是想藏一個對他有用的人,還真
是絕佳的場所。

  聶陽四下張望一遍,斜枝密葉將本就微弱的月光遮去七七八八,黑暗難行,
尤其各處均是枯枝灌木,即便有一身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想要悄無聲息的潛進
去簡直難如登天。

  抬頭看看,山峰到兩丈餘高之處便驟然閉攏似合非合,僅留一線微光,想從
巖壁攀入避開樹木,也是癡心妄想。

  沒想到這五尺寬的一道山縫,竟把聶陽難在原處動彈不得。

  看來想悄悄動手已是不能,他考慮片刻,邁開步子大步走到山縫旁邊,左右
雙足踢出,故意撥弄出不小響動,跟著逼緊嗓子哎呀痛呼一聲。聽到山縫深處傳
來簌簌輕響,他立刻閃身貼著崖壁屏息站定。

  出來那人倒是十分謹慎,遠遠問了句:「李兄弟,是你折回來了?」

  聶陽顫聲道:「我……我被蛇咬了,快……快來救我……」

  這聲音滿含恐懼,又是刻意模仿那青年音調,那人一時間自然分不真切,匆
匆應了聲便撥開長草樹枝提著燈籠走來,叫嚷道:「你這混小子,剛才喂完飯,
是不是偷偷把人家姑娘失心瘋脫掉的褻褲撿走了?」

  聶陽不敢多做回答,只是哎喲哎喲痛哼了兩聲。

  「哼,你這就是亂起色心的報應。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怎麼能對個被人逼瘋
的姑娘動歪念頭呢,下次再犯,蛇就該咬你的命根子了!」話音越來越近,說到
最後,一根木杖把掩蓋著山縫的草木一股腦壓到一邊,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
探頭出來,問道,「人呢?怎麼把燈籠也掉了?在哪兒呢?可別引了山火,裡面
的都得跟著燒死。」

  出來這人口吻頗為正直,聶陽微一猶豫,緩緩推掌出去,力道收了三成。

  掌勢極緩無聲無息,一觸肩後,才猛然發力,陰寒內勁驟然震入那人經脈,
唯恐一招難以奏效,聶陽順勢又是一掌砸在那人後頸,來人比起那姓李青年武功
略弱,連哼也沒哼出一聲,便旋身軟倒。

  聶陽連忙接住燈籠木杖,往那人頸側又補了一杖,若是沒人救治,至少也要
昏厥一天一夜。

  平順了一下緊張的氣息,聶陽把黑巾扯下藏進懷裡,燈籠前伸,揮杖撥開草
木踏入山縫之中。燈籠光線閃動不定,他身上也是一襲黑衣,即便還有人守在裡
面,一眼看來也沒那麼容易分辨,只要能爭取到一怔的機會,他就可以全力出手,
不給對方叫醒他人的機會。

  山縫內裡愈發崎嶇曲折,轉過兩個拐角之後,聶陽才看到那個枯籐垂簾的隱
蔽山洞,不過一丈高低,八尺寬窄,單看入口,不像是能容下這麼多人的地方。

  他走近幾步,正要探頭去看枯籐遮掩的洞口內部,忽覺渾身一寒,頸後泛起
一層細密疙瘩,耳邊同時傳來極輕的破風之聲。

  不及細想,他雙足一蹬,拔地而起,身形凌空急轉,就見一柄毒蛇般的薄窄
劍鋒幾乎擦著他的靴底刺過。

  出手的是一個滿面殺氣的俊秀少年,烏黑眼瞳中沒有半分猶豫,劍鋒一轉,
霎時斜斬聶陽凌空雙膝。

  這是殺過人的劍,只比過武的劍,不會有這麼迅捷準確的判斷,更不會有如
此濃烈的殺氣。

  只可惜,那少年應變雖屬一流,武功和經驗仍與聶陽有不小差距。轉身同時,
聶陽手中木杖已後發先至,蘊滿陰勁的杖頭正中少年變招後的劍脊。

  那本就是一柄殺人的快劍,如何禁得住這沉重一擊。

  劍刃啪的一聲從中斷開,聶陽借力側移,將燈籠向上拋起,騰出左手一掌往
少年肩頭壓下。

  那少年也不呼喊同伴,眼中凶悍之氣乍起,右手撒劍成掌,直直迎上。

  噗的一聲悶響,聶陽雙足踏地,穩如泰山,那少年卻連退兩步,脊背結結實
實撞上山壁,唔的一聲,緊閉雙唇間泌出一線猩紅。

  抬手接住落下的燈籠,聶陽順勢一杖點出,毫不猶豫擊碎了那少年喉頭。

  慈悲,是這江湖中決計不能濫用的奢侈品。他剛才已放過了兩人,那已足夠
轉達仇隋今夜發生的一切。

  在洞口用木杖仔細探了一遍,聶陽小心的踏入山洞之中,風罩中的蠟燭即將
燃盡,看到洞內轉角隱隱透著微光,他索性將燈籠放在洞口處熄滅,貼著洞壁向
裡挪動。

  轉角之後,內裡反到比外面大些,四壁見不到斧鑿痕跡,是個半間臥房大小
的天然石室。地上鋪著茅草,頭腳相對躺著兩人,好夢正酣,另一端卻分出兩岔,
都是一人寬的窄洞,也不知連著哪裡,凝神細聽,似乎能聽到憋悶的唔唔聲響,
也不知是穿洞風音,還是苦楚人聲。

  他屏息走進洞內,並指為劍,兩招戳下,那兩個猶在熟睡的看守自此長眠。

  這地方顯然經過一番準備,石壁鑿好了燈座,燃著兩盞油燈照明,竹筐盛著
一些備用的乾糧,裝著清水的皮袋疊放在角落。

  救走人後,乾脆就一把火把這裡的東西燒個乾乾淨淨,聶陽嫌惡的皺了皺眉,
取下一盞油燈托在手上,往漆黑一片的另外兩個通道走去。

  左手邊的那個通道隱隱散來一股霉味,還夾著縷縷臭氣,保不準是夜香所在。

  右手邊的通道剛一湊近,方才聽到的悶聲呻吟就變得清晰許多,聶陽將油燈
舉在身前,另一手蓄足內力把木杖橫在胸側,一步步邁了進去。

  盡頭的天然石室比外頭那間略微小些,四下頗為潮濕,石壁爬了不少苔痕,
幾塊石頭壘成一個矮几,上面放著幾件粗布衣裳和一個木盆,裡面的半盆水上浮
著一條布巾。

  剩下的大半空間,都留給了一張簡陋矮床,說是床,其實不過是幾塊木板草
草拼起,上面墊著茅草,鋪著一張破舊床單。

  那斷斷續續的悶哼聲,便是從這床上傳出。

  床頭床尾對著的石壁各鑿出兩個凹坑,每個凹坑中嵌著一枚鐵環,粗糙的麻
繩自鐵環中穿過,伸向床板,結結實實的綁住了一雙細嫩皓腕和一對纖巧足踝。
下手捆綁的人倒頗為體貼,害怕麻繩粗糙傷及肌膚,麻繩內側還各自墊了一塊布
巾。

  被綁住四肢的女子只得攤開在床板上,腰肢不斷扭動挺起,手腳不斷試圖蜷
起,一雙膝蓋努力並向中央,好似掙扎,卻又有些異樣。她身上衣衫倒還算完好,
只是穿的極為彆扭,倒像是被人強行套上,腳上的布襪也被蹬掉在床尾,露著兩
只白嫩秀美的赤足。

  這豐美的少婦身段並不太陌生,只是凌亂長髮蓋住了大半面龐,聶陽也不敢
直接斷定。

  把油燈放在矮几上,他先用木杖敲了敲床邊石壁,回音厚實,並無空間在後。

  那女子聽到聲響,身子猛的一彈,跟著口中唔唔嗯嗯的聲音也驟然變響,要
不是那團破布被一條繩子結結實實勒在她口中,多半就要尖叫出來。

  她向著聶陽的方向扭過頭,黑髮散落,露出白淨秀美的一張面容,可那雙數
日前還秋水盈波的嫵媚雙瞳,竟變得空空洞洞茫然無措,失卻了光芒。

  他走過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那張赤紅嬌顏卻沒有半點回應,仍是不斷顫
動著想要聽到什麼。

  忍不住解開那條繩子,掏出塞在唇內的那團破布,他顫聲道:「王夫人,你
……」

  才說了這四字,就被她口中一連聲的叫嚷打斷:「聶兄弟,聶郎,好人,親
哥哥,來啊,快來啊,人家好難受,快、快要受不住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吧,
啊啊……好癢……好熱……好癢……呀啊啊啊——聶陽……聶陽!再來弄我啊!
不……不要把我丟在這兒……不要……」

  那語聲柔媚淫浪,幽怨如泣嘶啞似號,既是苦苦哀求,又隱含一絲無助恨意,
憋在口中的一串話喊出,神態更顯癲狂,無神雙目中眼白浮滿血絲,彷彿急切要
將什麼東西吞進口中一樣大開的紅唇之間,清亮津唾嬰孩般垂下。

  聶陽呆若木雞的蹲在床邊,儘管這女子的身份境況他猜的並無差錯,卻絕沒
想到,之前與他同闖遊仙峰時還艷若桃李意氣風發的李玉虹,竟成了一個如此癡
傻瘋癲的瞎子!




乳硬助性 第九十四章

                (一)

  聶陽暗暗苦笑一聲,從藏身處直起身子,伸了伸蜷的發麻的腿腳,啞著嗓子
道:「白兄,你是何時發現的?」

  「不過是看了一眼小地圖而已。」

                (二)

  林鶴鳴就在不遠處,聶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五指大張平舉雙手,
誠懇道:「抱歉,在下姓名暫時不能如實相告,還請白兄相信,在下絕無向你動
手的意思。」

  「少來,上次那個叫聶風的也這麼說。」

                (三)

  白繼羽眼中一股戾氣一閃而過,他哈哈一笑,指著身邊橫七豎八的屍身道:
「這樣躺了一地的人,我記他們作甚?你還想下次他們換個行頭演別的配角被我
看見害我笑場不成?」

                (四)

  知道易容仍在,聶陽並未遲疑,抬手便將黑巾扯下頸間,道:「既然已沒有
旁人,在下的身份也不需要對白兄隱瞞,我就是……」

  白繼羽抬手打斷道:「不必,你不用告訴我你其實是天線寶寶,就給我留個
驚喜好了。」

                (五)

  董劍鳴的確有些走火入魔,可看在董家姐妹和當初對董浩然的承諾份上,聶
陽還是想盡力保他一命,叫董家不至於斷了香火。

  但這條命,著實難保得很。

  「先找保險公司再找精子銀行,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六)

  「你看這根狗尾草。」白繼羽彎腰在路邊扯了一下,什麼也沒扯起來,他臉
紅了紅,又扯了一下,還是沒扯動,雙手一起上,仍沒扯下。

  他轉身指著天上,道:「你看那個月亮……」

                (七)

  忍不住解開那條繩子,掏出塞在唇內的那團破布,他顫聲道:「王夫人,你
……你走錯片場了。」

  「啥,這兒不是天龍八部?」






【如影逐形】第九十五章 長虹貫玉

作者:snow_xefd
2014/01/12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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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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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長虹貫玉

  「王夫人?王夫人!」聶陽見李玉虹狂態愈發癡濃,連喚數聲,回應仍只是
不斷地淫聲浪語,不得不一指戳出,想要閉住她胸前穴道。

  他方才始終未曾用上本音,換句話說,來的男子不管是誰,李玉虹也都是這
副模樣。

  好似她的意識中,僅剩下向「聶陽」求歡這一件事而已,而這「聶陽」,卻
是任誰皆可。

  這可真叫他大為頭痛。

  閉住氣脈後,李玉虹聲音雖然頓住,只剩下嗚嗚嗯嗯的低沉哼聲,可轉眼間
臉色便漲的異常紫紅,面頰下的纖細血脈竟都突了起來,秀美面目登時變得十分
猙獰。

  聶陽面色大變,連忙運力探入她經脈之中,這才發現,她的意識雖然瘋癲癡
狂,一身內力卻在不斷運行奔走,行功恍如失控,不管是點穴、閉氣還是截脈,
都足以叫她須臾間走火入魔,內功盡喪。

  不得已,他又伸出雙手,按在方才運勁閉氣之處,前後左右揉散開來。

  他不擅點穴,用的本就是重手閉氣的法子,點下去時只要照著膻中氣海之間
運力擊下,將內息盡數閉在上下兩端,一時半刻一樣週身無力重則暈迷。可若要
迅速解開,卻不得不從膻中兩側催動內力灌入被封閉的脈絡,強行衝開。

  若是男子倒也罷了,對著李玉虹這樣豐腴嬌媚的少婦,雙手運力下去,不論
如何躲避,也閃不開那雙綿軟豐彈的酥乳,手掌一揉,凝脂白玉便隨之扁圓變幻,
這等撩人,險些就讓他忘了還要救命。

  來回揉了十餘下,總算是聽她嚶嚀一聲,續上了氣息,他連忙撒手後撤,粗
喘著擦了擦額上汗水,強定心神。

  「弟弟……好人……快來弄姐姐吧……總是晾著姐姐,姐姐都要瘋了……嗯
……啊啊啊……來呀……來呀,剛才揉的好舒服,快、快來再揉啊,姐姐的胸口
好漲……」才緩過氣來,李玉虹便又是一連聲的軟語央求,好似魂魄被人抽去,
只剩了一腔淫火撐著這副皮囊。

  聶陽不願被她語聲擾亂心神,只好抬手又將她嘴巴塞上,閉目定神片刻,才
勉強冷靜下來,再次出手探入她經脈之中。

  她體內內息流轉雖有異樣之處,但能感覺到應該是她平日勤加修煉的內功,
並沒有邪功外力干擾的跡象,倒是這內功頗為古怪,流轉循環之間,彷彿缺了半
扇,白白在她體內週而復始,沒有半點實際收益。

  他皺眉細想,凝玉莊一向以夫婦雙修聞名,莫非,這就是他們自由修習的那
門凝玉功?因為僅有女子一人,所以才殘缺一半,孤行無果。

  這一轉念間,猜測便被驗證,他強行送入李玉虹體內探路的一絲真氣才一進
入對方周天之中,就如不慎陷入一股粘稠漩渦,轉瞬間便被牽扯吸入,納進自身
經脈。

  大概是渠道不對,並非經由雙修之故,李玉虹體內真氣經此干擾,竟驟然加
快了幾分,拱在半空的纖細腰肢用力挺了兩下,雙手一陣亂扽,竟把那粗糙麻繩
扯得噼啪作響。

  他這才發覺,李玉虹的內力最大的異常之處。

  那天在遊仙峰上飛縱而起的她,內力絕不可能有現在這般醇厚。那一股股奔
走到彷彿成為激流的強勁內功,少說也比當日所見翻了不止一倍。

  不知為何,眼前突然閃過王凝山憤怒到扭曲的臉龐,他心中一顫,咬牙又將
一股內力探了進去。

  果不其然,鼓蕩在李玉虹四肢百骸間的內息之中,還隱隱透著並未被完全抹
消的陽剛之氣。

  莫非……王凝山的一身功力,此刻竟已到了李玉虹身上麼?

  仇隋……你到底在這夫妻身上試驗了什麼?聶陽有些驚恐的收回手,舌根泛
起一陣苦澀。

  若說凝玉莊這與天道如意樓狼魂都沒什麼干係的偏遠勢力能與仇隋有什麼瓜
葛的話,無疑就是那後患無窮的幽冥九轉功。

  至少有七分可能,仇隋其實也一直為九轉邪功所苦,才會這次順便向凝玉莊
的弟子下手,想從他們的雙修內功中嘗試找到解決自身隱患的方法。

  這麼看來,仇隋並非是不想用李玉虹這枚棋子,而是不能用。

  他一定還沒從李玉虹身上真正找到想要的結果,才不得不把她暫時藏在此處,
嚴加看管。

  可轉念一想,祁玉琳落在他手上可不止一天兩天,豈會直到現在仍未找到頭
緒?

  聶陽越想越是迷茫,只好暫且猜測,祁玉琳和李玉虹被仇隋用來試做了不同
用途,效果卻都不理想。

  不論如何,還是要先把人救出去再做打算。看李玉虹這副樣子,多半被龍十
九施了什麼非常手段,少不得還要麻煩田芊芊設法破解。

  帶著這樣一個累贅,可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揮霍。

  他甩了甩頭,伸手去解李玉虹腕上的繩索。

  不料運足內力一扯,那麻繩竟然紋絲未動,他心中暗驚,湊過去仔細一摸,
才發現麻繩中竟然絞著六七股牛筋,當中還有一根極細銀線,防備的著實異常,
難怪繩索隔著墊布陷入肉中,仍沒能掙斷。

  心中一陣煩躁,他起身走到外間,從那兩具屍體上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的貼
著李玉虹手腕伸入,運力挑斷。

  生怕她會扯出嘴裡堵物,聶陽一邊探身準備斷開另一手的綁縛,一邊準備隨
時抓住她得以解放的左腕。

  哪知道比起被塞著的嘴巴,李玉虹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就見她被勒麻的手掌原地動了一動,細白的手指迅速的屈伸了幾次,緊接著
手臂驟然向下伸去,腰肢向半空一挺,竟已單手將下裳褪到了雪股半途,白瑩瑩
的一丘豐臀霎時便裸露眼前。

  聶陽一怔,手中匕首運力割著繩子,還未及反應,面頰便隨著看到的景象浮
現一陣熱辣。

  那一隻纖柔手掌已牢牢扣住股心,掌下壓著幾縷萋萋芳草,食中二指恍如那
一片草叢中被野兔啃咬的兩管嫩蔥,不住前後晃動,不管哪一根手指壓下,都能
聽到李玉虹被塞住的小口中溢出一股醉人的嗚咽。

  口唇一陣燥意湧動,聶陽不敢再多耽擱,狠狠割斷另一手上麻繩,轉去李玉
虹腳邊。

  她右手脫縛之後,仍不去掏嘴裡,而是直直鑽入半敞酥胸的衣襟之中,也不
知是捏住了紅玉乳珠,還是攏住了粉白豐丘,衣衫之下起伏不休,捏揉的快活無
比。

  聶陽不敢看她,只是牢牢抓住她掙動腳掌,免得匕首探入之時錯手傷及肌膚。

  她那赤足滑嫩細軟,帶著一股撩人熱度,落在他掌中極不安分,好似一尾出
水活魚,不住扭來挺去。

  費了一番力氣,他運上七分真力,才算是把她腿腳牢牢按住,挑斷剩下兩股
麻繩。

  擔心她馬上做出什麼失控舉動,聶陽一幫她脫縛,便立刻向後退開數步,也
順便再次平復一下胸腹間鼓蕩的懊燥之氣。

  李玉虹仍沒空去理會嘴裡塞著的那團破布,雙腳剛一自由,便立刻屈膝抬腿,
一對裸足左右交蹭,竟把大腿上半褪下來的衣裳麻利的蹬到一邊,還惱恨無比的
在上面踏了兩腳。

  油燈昏暗,那豐腴滑嫩的赤裸下體卻是白膩耀眼。

  李玉虹雙手一上一下,粉頸漲得青筋微凸,就那麼側躺著不住玩弄自身羞恥
之處。似乎嫌這仍不涼爽,橫在胸前的右掌一撐,上衣順勢分開,內裡也不見兜
兒敝體,肉滾滾白馥馥的一對奶兒被五根手指搓扁揉圓,淫靡非常。

  莫非是中了什麼厲害淫藥?

  聶陽瞥了一眼旁邊的木盆,盆中清水多半是用來幫她擦洗身子,並未濁髒,
他吐了口氣,抄起木盆走回她身邊,劈頭蓋臉澆了下去。

  洞中陰冷潮濕,盆中清水自然也是陰涼刺骨,濺在聶陽身上,都激得他一陣
哆嗦,更不要說眼前近乎全裸的李玉虹。

  涼水傾盆而下,她嗚的一聲縮成一團,週身紅潮彷彿退卻少許,夾在股心的
手掌也停住動作,只剩下小巧鼻翼飛快的連連翕張。

  「王夫人,王夫人?你好些了麼?」聶陽試探著叫了兩句,抓著她衣襟將她
雙乳蓋住,打量著該如何把她抱起帶走。

  大抵是冰涼水流稍稍復甦了她些許神智,她緩緩抬起手,把口中布團扯了出
來,細若蚊鳴般問道:「是……誰……」

  聶陽皺眉道:「王夫人,我是來救你的。你稍微忍耐一下,我這就找人幫你。」
看她情況似乎好些,他連忙拿過被她脫到一邊的長裙胡亂往她腿上一纏,權作下
手之處,跟著低低道了聲得罪,雙手一分,已把她橫抱在懷中。

  「誰……誰都好……救我……救救我……」李玉虹剛被抱起,口中的哀求便
又透出一股淫亂嬌媚之意,尋常女子被打橫抱起,為了穩住身子總會雙手摟住對
方,她卻不管不顧,被水澆的冰涼的雙手摸摸索索,突然便爬進聶陽領口之中,
按著他胸前結實肌肉,連聲道,「好兄弟,快……快救救姐姐……」

  聶陽暗道一聲糟糕,沒曾想她並非單單是淫火攻心,而是連腦中意識也僅剩
下求歡索淫,保不準除了這男歡女樂之事,她就只記得聶陽這麼個名字而已。

  他只得回手去拉她手腕,這樣一來,卻把她頭頸抱得更緊,嗅到他身上男子
體味,她竟如餓虎尋到肥羊,修長脖頸一扭一伸,一張還沾著水珠的狼狽面容便
死死貼在他胸前。

  聶陽衣襟本就已被她扯松,胸口頓時與她肌膚相貼。她扭動面頰,在他胸前
來回蹭了兩下,急急喘了兩聲,一口便咬了下去。

  這一口咬的也不很重,只是用牙齒將他肌肉擠成一團,豐唇內嘬牢牢吸住,
裡頭那根舌頭,卻像嘗到什麼美味一樣,拼了命的舔來舔去。

  酥癢如麻,聶陽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旋即發現情形不對,只得拋卻憐香惜
玉之心,撒手一拋,便要把她丟回原處。

  哪知李玉虹武功仍在,身手依舊矯捷,他才向外一甩,她便雙手一抱,纖腰
一擰,反倒死死掛在他的身上,火熱嬌軀將一盆涼水都蒸成細密香汗,緊實修長
的玉腿緊緊貼著他的肚腹上下磨蹭。

  「王夫人!」聶陽情急,只得心中道了聲得罪,回手一掌砍在她頸側,想將
她打昏帶走。

  倒不是他突然變了正人君子,也並非李玉虹姿色不足撩不起他激昂情慾,而
是一來此地危機四伏實在不宜久留,二來王凝山才方離世,對這新寡文君又怎能
完全不講江湖道義,再則,從方才種種推測,仇隋只是在她身上害死了王凝山,
卻並未親自下手施功,裡面八成有什麼隱患,不然王凝山與她自幼一起練功成婚
便開始雙修,怎會不明不白丟了一身內力。

  這一掌下去,他足足運了四成勁道,甚至想要豁著讓她受些內傷,也好過如
此癡纏不放,無法救人。

  李玉虹悶哼一聲,身子吃痛,向旁歪了一歪,卻沒有半點要暈厥過去的跡象。

  聶陽轉念一想,她體內此刻凝聚著夫妻二人的凝玉功,奔流不息循環往復,
週身經脈都在極度活躍之下,想要不成重傷將其打昏,著實並不容易。

  正躊躇間,李玉虹再度攀附上來,她雙目不能見物,貼著他的身子只能靠雙
手不斷摸索,不過目標卻極其鮮明,順著腰腹向下一探,轉手便要去解他褲上腰
帶。

  「你……」聶陽向後一縮,想要怒斥兩句,卻發覺對這失去理智的婦人,斥
罵又有何用?

  她雙手緊緊抓著聶陽褲帶,被他扽的跟向前衝,一頭扎進他小腹中央,口中
嗚嗚咿咿已經不知在說些什麼,只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

  偏偏聶陽一身夜行打扮,褲腰繫的十分結實,她第一下便抽死了活扣,此刻
在結上一通亂摸,又如何解得開。

  聶陽略覺氣惱,垂手扯住她後領,硬要把她拽開。

  心底燥意已是一陣強過一陣,他不敢再任憑李玉虹胡鬧下去。

  李玉虹此刻內力也是不弱,雙臂死死扯在聶陽褲帶上,他這一拽,竟沒拽動
分毫。

  聶陽暗罵一聲,右臂貫足內力,又是向後一拽。

  李玉虹雙手卻順勢向後一折,將光滑粉嫩的身子直接從上衣中脫了出來,讓
他手上拿著一件粗布衣服,滿臂力道愣愣揮了個空。

  她毫不在意身上已一絲不掛,反而連雙手後折的間隙也不肯浪費,低頭一口
咬住聶陽褲帶,雙手緊跟著揪住兩邊,牙齒來回扯動,撕咬不休。

  也不知是布料太過結實還是她用力方法不對,這一番凶狠扯咬,只不過咬進
嘴裡幾縷布條線頭,她昂著頭,口中緊緊咬著那幾根絲線,無神雙眼之中驟然水
波上湧,先是苦悶的嗚咽兩聲,跟著珠淚連連滑落,竟傷心至極的抽泣起來。

  「王……王夫人……」聶陽又驚又怒,看到即便如此仍不肯鬆開他褲帶的雙
手,和那一張轉眼間已佈滿淚痕的狼狽面容,不僅由心底升起一股莫可名狀的同
情,「你……你當真如此難過麼?」

  彷彿已聽不懂聶陽在問什麼,李玉虹一邊悶聲低泣,一邊不死心的湊近他胯
下,雙手抓著他的褲腰,想就這麼硬扯下去。

  一步踏出……興許……就是萬劫不復……

  可又能如何?他怎麼允許這樣一個極為有用的棋子繼續留在仇隋手中,把她
帶走她卻又是這副模樣,想要掩人耳目根本是癡人說夢。

  既然如此,只好鋌而走險了。

  他反手將匕首插入腰側,輕輕一挑,已經被扯到繃緊至極的布條頓時裂開。

  黑色的紮腳布褲立刻便被李玉虹雙手並用扯至膝彎,她抽動鼻子嗅了兩下,
順著男子胯下的汗腥體臭抬起頭來,手掌順著雙腿一路摸索上行,定准了尚未脹
起的陽根所在,嗚的一聲喜悅嬌哼,便匆匆湊了過去。

  聶陽握著匕首向後退開兩步,靠在石壁上站定,抬手擦了擦汗,測頭望著那
條狹窄洞縫,提防有人闖入。

  李玉虹才管不得這許多,到了嘴邊的男子器物向後逃走,急得她撒嬌般喊了
一聲,手腳並用爬追而來。

  聶陽橫下心來隨她去做,暗暗運起幽冥九轉功,打算速速把這難纏少婦整治
的癱軟如泥,再帶她逃走。

  這種詭異環境,他胯下那根陽物自然也全無鬥志,軟軟蜷垂在捲曲毛髮下。
李玉虹卻如獲至寶,雙手托著皺巴巴的春袋,一條嫩滑靈巧的丁香小舌賣力伸出
唇外,將那條肉蟲舔上吮下,推左撥右,鼻尖一路拱到聶陽腹股溝壑之間,舌腹
托起一顆肉丸,嘶溜溜把玩挑弄。

  「嗯嗯……」聶陽輕輕哼了一聲,滑溜溜的舌頭蹭過的每一處,都浮現一陣
酸中帶麻的酥癢。

  捲起的小舌貪婪的嘬著略微膨脹的根部,彷彿對其中流淌的熱血無比飢渴。

  撥開礙事的衣襟,聶陽低頭看著埋首股間的李玉虹,異樣的潮紅仍盤旋在她
裸露出的每一寸肌膚上,明明才被涼水澆了個透,卻像是剛從熱水桶裡撈出的蝦
子。

  數日前,她還是個巧笑倩兮的明媚少婦,愛意流轉眸間,如今,卻赤身裸體
野犬一樣不知羞恥的趴跪在陌生男子胯下,嘖嘖有聲的品嚐著不文之物,那陽物
脹大幾分,便教她歡喜的渾身打顫。

  九轉功行,情慾高熾,聶陽終於也忍耐不住,將匕首丟到一邊,彎腰撫過她
猶帶濕氣的光潔雙肩,穿過腋窩兜手一握,攥住了那兩團豐腴雪乳,嫣紅奶尖兒
早已勃發如豆,硌在掌心軟中帶硬,好似一個初春芽苞。

  他往芽苞上一捏,前後一搓,就覺裹在陽根週遭的濕滑小口驟然緊了一緊,
那嗚嗚嗯嗯的哼聲也跟著快了幾分。

  沒那閒功夫在這陰濕山洞裡輕佻滿捻,他在李玉虹酥胸上揉了幾揉,便將早
已備好的真氣蓄在掌心,輕輕一罩,專往那敏感丘頂催動過去。

  她本就已淫情滿溢,一腔春蜜早將雪股內側染的一片黏滑,又哪裡禁得住這
如萬千細針輕刺的翹麻徹骨。

  內力沁潤乳肉不過一霎,她就哽噎般長吟出口,赤裸嬌軀猛地一彈,一陣密
密痙攣,好似丟了一回。

  說是好似,只因聶陽也沒見過到了洩身之時,仍死死吮著陽物在口,週身肌
肉抽搐,舒暢的雙眼翻白,嘴巴裡仍不忘賣力含舔吸嘬的奇女子。

  陽根終究在她口中高高昂起,怒莖硬漲變長,她那一張小嘴吞含不住,偏偏
還不捨得撒開,叫龜首幾乎戳進緊小喉眼,噎的她一陣嗆咳,涕淚交加。

  看來也不需再做什麼準備,聶陽四下望了一眼,想看看什麼地方比較合適。
這狹小石室,自然也只剩那張簡陋床鋪可用。

  他低低歎了口氣,正想彎腰抱起她,她卻嘶嚕一聲把濕淋淋的陽根吐出口外,
轉身站了起來。

  彷彿怕這來之不易的男人突然消失,她人剛轉過身去,左手就緊緊抓住了聶
陽左臂,跟著纖腰一彎,豐臀高高撅起,右手飛快的摸到那根陽具握在掌中。

  聶陽還未及反應,圓潤肥美的屁股便向後一挺,噗滋一聲輕響,粗大火熱的
肉棒直挺挺被她吸入體內,好似被那張流滿饞涎的紅嫩蜜戶一口吞下。

  「啊、嗯啊啊……」這一下入的她快活無比,抓著聶陽胳膊的手掌狠狠捏緊,
暢快的叫出聲來。

  她雙腿本就修長,縱然身量比聶陽低些,腰線卻反而持平,緊緊抓著他手臂
勉強保住平衡,她腳跟微踮,緊接著前後搖動起來,圓鼓鼓的臀丘貼著他緊繃下
腹,像顆爛熟的蜜桃滾上壓下,桃谷之間,茅草之外,一根巨柱剩下半截在外,
其餘大半吞吐進出,咕唧之聲大作。

  彷彿覺得這樣仍不盡興,李玉虹另一手緊緊捏住半邊屁股,用力向旁拉開,
扯的雪臀大張,連那圍著幾根捲曲烏毛的微褐後竅都看得清清楚楚。

  菊穴都扯的大開變形,她仍渾然不覺羞恥,反而連聲叫道:「深……深些,
嗚嗚……還要……還要……進來,再進來呀啊啊……親哥哥,弄、弄死我吧……」

  那桃源洞中洪水滔天,又並非十分緊致,加上她花徑生的頗淺,聶陽還未動
作,硬梆梆的菇頭就已一下一下砸在她穴心子上,除非破關而入,否則如何再進
得去。

  可她就是非要盡根而入,扭著水蛇般的白腰,一邊嘶嘶呼痛,一邊硬是把臀
尖往聶陽胯上壓去,頂的實在難受,就稍稍往外抽出一截,趁著肉稜刮得嫩管兒
一陣爽利,再狠狠往後挺回,連壓帶磨,生生往內凹進幾分。

  明明應該鈍痛難忍,她卻仍歡喜的連連高呼,一頭烏髮左搖右甩,口角垂下
晶亮津唾,一直流到汗津津的頸窩。看她如此,聶陽也只好壓下心中不忍,將腰
向前送出,幫她動的更加順暢。

  雖然不若平時身邊那幾個青春少女緊致動人,但李玉虹的淺淺媚穴卻別有一
番銷魂,滿腔愛蜜讓他進出極為滑順,盡頭那團肥美穴心恰恰豐彈軟嫩,龍首一
撞上去,週遭膣肉便猛地吮上一口,玉門關處先是一緊,跟著由外而內迅速收束
進去,好似一圈肉筋,環著棒身從頭到尾勒了一遭。

  再加上那兩瓣豐腴無骨卻又緊湊彈手的曼妙美臀,初遇時隱在裙中並未得見,
如今赤裸裸一次次聳在他身上,快活的啪啪有聲。讓他一時間心神激盪,也忘了
蓄勢待發的幽冥九轉功,只是站在那裡讓她博命似的套來弄去,舒服的脊後發麻。

  李玉虹這般前後搖晃一陣,終究還是沒把整條陽根吞進肚中,反而被插的汁
水四溢一片狼藉,嬌喘咻咻香汗橫流,腰後那顆肥美蜜桃晃得漸漸慢了,一直費
力挺直的雙膝也陣陣發軟,冷不丁小小洩了一次,美的險些軟倒在地,連忙雙手
撐住膝蓋,仍舊勉強向後擺去。

  簡直是把站在身後的聶陽當作一根硬邦邦熱乎乎的角先生。

  可惜這角先生卻不是個玉石腦袋,他被那肥美穴肉裹的陰火攻心,終於忍不
住雙手一伸,攬住她快要無力扭動的津津蛇腰,挺身一送,威猛無比的貫了她一
個通透。

  「嗯嗚——呀啊啊啊……」她身子一軟,向前撲倒,勉強雙手撐著地面,仍
讓屁股高高昂起,一邊婉轉嬌啼,一邊不再前後搖晃,轉而分腿沉腰,一門心思
迎合向他。

  滿腔情慾化作腰背勁道,盡數鼓蕩向前,他微分雙腿稍稍沉下身子,動作愈
發劇烈,龜首好似一顆膨大軟塞,把滿腔淫津堵在縫中,噗滋噗滋砸向被泡的酥
軟如泥的蕊芯。

  「啊!啊啊!好快活!要飛、飛起來……呀啊!好美……美、美死我了……
嗚——!」一串淫聲浪語驟然收於細長媚吟之中,她雙膝一軟,兩瓣桃臀緊緊夾
住,潤紅嬌軀彷彿掛在了肉棒上,抖抖嗦嗦又丟了一次。

  這次洩的頗為厲害,胯下那一片烏毛盡被染濕,滴滴答答向下垂流,要不是
清澈無味,聶陽真要以為她是快活的尿了一泡。

  他暫且停下動作,打算略喘口氣,盤算著不必用到九轉邪功,多半也能讓她
紓解欲情,單純的男女交歡風險自然小的多,至於心中那份愧疚,此刻也不是多
想的時候。

  反正就算不是他來,仇隋也不可能白白把李玉虹弄成這樣在高抬貴手,王凝
山頭上的那頂白帽子,難免要染的綠中透亮。

  「好人……我、我還要……別……別停。」不過一閃念的功夫,李玉虹又忍
不住晃起了高高撅著的屁股,明明手腳無力連身子都快要支撐不住,卻仍勉強把
雪臀聳到最高,咕嘰咕嘰再行吞吐。

  這短暫的休息,她並未有任何好轉,但這星點冷靜的間隙,聶陽卻發覺到一
絲異樣之處。靜止下的陽根滿滿地塞著她的蜜戶,龜首自然也抵著她的花心,僅
僅是抵著未動,卻能感覺到那一團軟滑嫩肉中隱隱透出一股吸力。

  抽送之時感覺尚不分明,他還道是她嫩穴夾吸得力,讓那頭兒有了被嘬吮之
感,此刻方才明白,竟是她體內的雙修功法,正在急切的渴盼陰陽互濟。

  再動起來時,穴內吸力更加明顯,柔和內力也催動到會陰方圓,嫩肌內吮,
裹的他尾骨陣陣發麻,換做尋常男子,不幾下便要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聶陽連忙收攝心神,小心的將九轉邪功回撤幾分,暫且不與她的凝玉功有任
何碰觸,只是盤旋在丹田一帶,壓制住陽精湧動。

  李玉虹自身並未察覺什麼,一門心思仍在體內進進出出的粗大肉棒上,凝玉
功的流轉運行彷彿不過是本能催動,與她心神毫無關係,聶陽才把動作穩住,她
便急匆匆要哭出來般叫道:「不要……快些,再快些呀,好癢……人家裡面要癢
死了,狠狠弄我,狠狠弄我,弄死我吧!」

  嘴裡叫的雖然響亮,她四肢卻早已綿軟無力,聶陽向前狠狠一頂,堅硬肉錘
唧的一聲撞將上來,讓她手腳頓時一酥,心尖酸軟欲化,哎喲一聲往前撲倒。

  她唯恐就此摔趴,硬生生抬手挪腳往前爬了半步,總算是挺住了汗津津的屁
股,仍讓那根銷魂恩物直挺挺連在臀後。

  聶陽噴了口粗濁鼻息,跟上半步,腰桿用力一打,緊繃小腹結結實實拍在李
玉虹臀尖。

  「啊啊……啊!」她淫叫一聲,又往前挪了數寸。

  彷彿一追一逃,不過十餘回合,李玉虹又被聶陽逼到了那被當作床鋪的木板
旁邊。她抬手摸索著爬了上去,口中一邊哀哀浪哼,雙手一邊攀住牆壁,顫巍巍
支起了上身。

  這一路挪來,她約莫又丟了一次,洩的雙膝不住內合,修長的雙腿彷彿被抽
了骨頭,軟綿綿左搖右晃。

  四肢愈發無力,那嫩如羊脂的玉門蜜戶卻勁道漸強,不光比起初時緊窄數倍,
收口荷包一樣緊嘬著陽物根底,穴心子那肥美肉團,也不知不覺好似凹了一個肉
渦下去,一下一下吸著馬眼,將命根子上散發的絲絲熱氣一股腦卷吞下肚。

  聶陽把她一路壓到牆邊無路可逃,才雙手一抄握住她胸前豐乳,架她弓腰半
站,只把雪白的屁股往後撅出,繼續任他前後抽動。

  這姿勢男子極為省力,肉滾滾的臀丘擋在中間,棒兒縱長也不得不撤至外圍,
紫硬肉稜進進出出,盡往腫脹陰門內外招呼。

  那嫩縫入口本就比內裡敏感,又少了吸力漸長的花芯作梗,聶陽振奮精神捏
住她紅翹奶頭,雄腰疾振,噼噼啪啪百十下密集送出,直弄的她蛤口陰津狂噴,
翻眸長聲尖叫,滿面通紅似笑非笑如泣如號的大丟特丟了一回。

  「嗚……好……好快活……要、要死了似的……親親好哥哥,你……你弄得
人家好美……美死了……」嬌喘吁吁的趴在石壁上,她伸出手指在聶陽指縫間撥
弄著自己乳頭,一身嫩肌都已在間或痙攣,換做尋常女子,顯然已是不堪雨露的
徵兆,她卻仍饞涎半垂,扭擺腰肢道,「還要……好人,人家還要……來嘛,來
呀,嗯嗯……求你啦,接、接著弄弄人家,弄弄人家的穴眼嘛……」

  僅憑經驗感覺,李玉虹前前後後大大小小洩了至少六七次,再怎麼淫慾焚心,
總不至於半點好轉也沒有,聶陽緊鎖眉心,緩緩抽送著暗自思忖,莫非……是和
那憋在體內周轉不休的半套凝玉功有關?

  事關九轉邪功,李玉虹又已是花心酥軟陰關半敞的虛弱模樣,再加上仇隋未
曾下手的未知緣由,他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撫著她軟彈酥胸,貼在她背後先淺
淺抽送緩解她連聲催促。

  肌膚相貼,隔著一層薄汗,兩人連彼此的心脈顫動都可清晰感受,這樣的親
密姿態,總算讓一直狂態畢露的李玉虹稍微安靜下來,不再連聲媚呼,只是咬著
下唇急促輕喘,不斷向後拱聳腰臀磨蹭他的腰腹。

  動作雖緩,蜜徑中的夾吸之力卻不弱反強,尤其是那兩瓣屁股微微轉動向上
一挺,便有數道細嫩褶皺裹著龜首蠕動一番。

  聶陽輕輕啃咬著她肩窩肌膚,心中暗暗著急,魚水之歡女子先天便有持久之
能,李玉虹又一身異象,若只是尋常交媾,恐怕他到了精盡人亡之際,她也仍是
這副模樣。

  既然如此,只得送佛送到西了。

  李玉虹內力已經盡數凝聚在會陰左近,淫慾也熾熱如火,到省了他撩撥挑逗
的事前功夫。他抱起她往那破床板上一放,舉起她雙腿順勢一轉,不等她開口催
促,雙膝抵住堅硬板面擠進她雙股之間便是一頂,肉菇將回流淫汁拌著她急躁嬌
呼一併堵了回去。

  陽天陰地,本就是男女最常態的模樣,聶陽一邊挺腰強攻,一邊抬手脫去礙
事上衣,伏身摟緊她汗滑油潤的赤裸嬌軀,胸乳相抵,肚腹緊貼,恥毛交錯,腿
股糾結,只剩下緊繃臀肌運力前聳,凹出兩個內陷「酒窩」。

  李玉虹被這疾風暴雨般的攻勢擺弄的嬌顫連連,頭十餘下便戳的她花心一跳,
滋滋噴了股黏漿出來,後面這一連串玉杵搗珠,更是直直把她一溜煙送到了九天
之上,呀啊尖叫一聲,死死摟住聶陽雄軀,嬰孩般咂住男子乳頭,一雙長腿緊緊
夾住他腰桿,恨不得將他勒死在腿間似的。

  一直狂抽猛送了兩三百下,聶陽抬身低頭,看她週身都已是一片酥紅,嵌著
小巧肚臍的細白腹部,恍若吞了一尾活魚,不住波浪起伏,一雙美乳漲圓如球,
翹立其上的奶豆殷紅勝血,一腔陰元簡直是箭在弦上緊繃欲斷。

  從未想過不靠九轉邪功仍能讓女子變成這副模樣,聶陽暗暗歎了口氣,愈發
緊致不輸處子的細嫩貝肉幾乎要吸出他的陽精,他定了定神,終究還是催動了幽
冥九轉功,小心謹慎的送往佈滿內息的腫脹玉門之中。

  飢渴的漩渦彷彿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浸滿蜜汁的兩片嫩唇暢美無比
的一個激靈,緊緊抱住了埋入其中的龜首。

  雙手撐在她腋下,他小心的緩緩往深處挺進,凝成細絲的陰寒真氣緩緩外放,
纏貼上蠕動的腔肉。

  「嗯……哈啊……哈啊……」也許是一直本能等待的就是這一時刻,李玉虹
的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只是不斷的緩緩嬌喘,雙腿用力勾在聶陽腰後,無神的
眸子緊張的望著昏黑的洞頂。

  「王夫人,對不住了……」他輕聲說道,向前一壓,陽根滋的一聲,碾開最
後一段嫩管,用力頂在肥美穴心中央,準備已久的內力凝成一把冰鑿,直挺挺貫
穿進去。

  「啊——!」李玉虹昂首尖叫,被壓在床板上的扁圓臀肉用力挺了兩下,雙
手驟然伸出,彷彿感受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一樣,咿咿呀呀的哭喊著凌空亂
抓起來。

  聶陽硬下心腸,稍稍往後一抽,跟著又是一頂。

  早已在數次情潮洶湧中軟弱不堪的陰關怎禁得住這樣重重兩擊,耳邊就聽她
一聲苦楚呻吟,一股溫熱柔和的真氣頓時被他強吸過來。

  但這一吸,卻好似從一大團蓬鬆棉花外側扯了一把,不過堪堪扯下一塊,牽
絲帶縷。

  聶陽一怔,旋即發覺自己破關而入的那股內力猶如冰投春江,一霎那便消失
的無影無蹤,融入李玉虹的流轉內息之中。

  兩廂交換,反倒是聶陽虧了幾分。

  這……便是對上凝玉功的結果麼?

  他穩住心神,此刻兩人經脈相通猶如一體,可不敢有半分差池。

  急速循環的凝玉功吸力本就在緩緩增強,而聶陽的九轉邪功才一侵入,那吸
力就陡然猛增數倍,就像個遠遠望去不過尺餘深淺的淺潭水渦,一腳踏入才發覺
竟是深達數丈的陷阱。

  兩股內力拉扯之間,彼此互有損耗,彷彿構成了一條循環通路,聶陽吸來一
道,便有一道被凝玉功捲入,轉瞬消融。

  時間推移,李玉虹體內吸力仍在不斷增強,好似若是沒有另一半凝玉功前來
補足,就會無窮無盡的增長下去一般。

  聶陽只得跟著加強功力,兩人之間的內力流轉愈發猛烈,不過須臾,就連他
自身的全部真氣也跟著奔流循環,漸漸被凝玉功牽引成一個巨大周天,將兩個赤
裸男女練成一個內力之環。

  對這種情況聶陽全無經驗,只得咬緊牙關,拼盡全力維持住陰脈中的采吸之
力,不求採來李玉虹內力,只盼保住自身無損。

  周天運轉愈發快速,頃刻間,李玉虹的內力已在聶陽經脈中兜了一圈,聶陽
的一身真氣,也在她身子中游轉了大半。

  他這才發現,李玉虹的內力竟和桃花神功練出的真氣極為相似,不過威力卻
遠遠勝出,就像是桃花功畫出的無睛之龍,由她點上了靈動雙眸。

  莫非這桃花功,也和凝玉莊有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

  一男一女身軀交疊魚水相容,卻僵持在場紋絲不動,這詭異景象,如今卻在
這山洞中持續上演。

  原本通體暈紅香汗淋漓的李玉虹,此刻卻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豐潤雙唇中還
流瀉出嬌媚婉轉的低沉呻吟,一身肌膚重又變得雪白粉嫩,痙攣抽搐的各處也不
再動彈,只有順滑柔韌的腰肢還間或扭動一下。

  聶陽頭上的汗卻越出越多,一身緊繃肌肉也跟著泛起潮紅,額上汗滴順著臉
頰流下,從下巴墜落,滴滴落在身下李玉虹起伏雙乳之上。

  全神貫注維持著吸力與李玉虹相抗,聶陽甚至無心留意這循環將近一個大周
天的真氣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幽冥九轉功終究不過是邪練功法的採補之術,效用如何比得過專精雙修之道
的凝玉功,儘管聶陽竭力抗衡,流轉之間,內力不斷絲絲流向對方,如此下去,
反倒成了聶陽在為她灌輸內力過去。

  「不……不要……」李玉虹口唇蠕動,滿含淒楚的哀聲說道,「不要……再
……這樣了……」

  聶陽隱約猜到,王凝山死前,恐怕就落入了和他近似的境地,才讓她於神志
不清中發出了本能的哀鳴。

  但那終究不過是湮滅的神智短暫的迴光返照而已,聶陽向後掙了一掙,那雙
長腿卻死死纏在他腰後,雪臀高抬,緊緊貼著兩人交合之處。

  不得已……只好用上非常手段了。

  大仇未報,絕不能讓一身功力葬送在這樣一個地方,他緩緩舉起右掌,分出
一股真力凝聚掌心,九轉邪功恰恰方便催動幽冥掌力,一招印在她緊實小腹中央。

  只要能讓這運轉之流斷上一霎,他就來得及把九轉邪功撤回,免得卷在其中
損失更多。

  即便內功運轉之時強行打斷很可能害的李玉虹走火入魔,如今他也顧不得那
許多了。

  反正她現下也與廢人沒有多大分別。

  李玉虹的內力比剛才更加渾厚幾分,聶陽也不敢手下留情,凡能調動的內力,
十成十往她肚腹按下,這一掌下去陰寒徹骨,頓時便斷開李玉虹臟腑中的奔騰經
脈。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本已平靜下來的李玉虹中掌之後先是一
僵,緊接著渾身一顫,突的高聲慘叫起來。

  淒厲哭嚎聲中,漩渦一般的凝玉功驟然停滯,跟著便好似一條旋轉環鏈被從
中切斷,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道。

  兩人拉扯角力之時,一方突然渾身無力,會發生什麼?

  聶陽傾注在李玉虹身上的功力已是前所未有的強,換做尋常女子,只怕是連
奇經八脈也會牽引的移了位置,而此刻與之相抗良久的凝玉功驟然失效,僅靠李
玉虹那早被破開的陰關,那裡還有半點抵抗之力。

  甚至來不及強行收功,李玉虹的慘叫聲頃刻便變得暗啞無力,成了呵呵的抽
搐氣息。構成原本漩渦的所有內力,一剎那便被聶陽采吸的乾乾淨淨,一身精元
也是絲毫不剩,盡數收納。

  纏在他身後的修美雙腿軟綿綿的垂落下來,平平癱落在地。

  聶陽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冒著氣血逆流之險硬生生停下邪功,向後撤出,有
些慌亂的看著李玉虹一動不動的身子。

  白生生的大腿根部,那兩瓣紅腫蜜貝中央,好似被鑿開的一洞泉眼,蛋清般
的漿液汩汩流出,源源不斷。她白裡透紅的肌膚,迅速的暗淡下去,高聳胸膛的
起伏,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王、王夫人……」渾身劇烈的戰慄起來,眼前的世界甚至都有些旋轉,聶
陽伸出手,顫抖著按在李玉虹丹田上,一股內力強行灌入。

  空空蕩蕩。

  就像一口大氣吹進了滿是洞眼的口袋,什麼也存留不住。

  他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不甘心的雙手並用,又是數道內力輸送過去。

  空空蕩蕩。

  竹籃,終究打不起水。

  他一把抓起李玉紅的手腕,最能反映臟腑之能的腕脈之中,唯有油盡燈枯四
字。

  「不……可能……」腦中一陣眩暈,他雙手摟起李玉虹,貼著她耳邊道,
「王夫人!醒醒!你……你醒醒!」

  所有心神被控或是神志不清之人,將死之際多少總會迴光返照片刻。

  可李玉虹勉力睜開無神雙眼後,口中卻仍是嬌聲說道:「好人……人家……
還……還要……」

  只怕沒有哪名女子,會願意在人生的最後,留下這樣一句遺言。

  眼中一陣酸澀,聶陽低下頭去,緊緊抱住李玉虹徹底癱軟的身子,顫聲道:
「不要死……你……不能死,給我活過來……活過來!」

  脫陽失陰,就算是扁鵲復生華佗再世,也救不回這條命來。

  聶陽摟得更緊,似乎想要從哪柔軟的身子裡壓搾出一絲生機。

  但柔軟的酥胸下,已再聽不到半點動靜。

  溫香漸冷,軟玉漸僵,他終於還是鬆開手,任那方纔還在他身下嬌喘扭動的
身子滾落在冰涼的木板上。

  經脈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是桃花功的內力全部被李玉虹煉化成凝
玉功的真氣,那些難以化為己用的異種內力也被凝玉功融合大半,連他辛苦練就
的內力也被轉化小半,竟成了他體內最強的一股。

  大概煉化者是李玉虹的緣故,內力仍為陰性,運用起來並沒什麼滯澀之感。
只是他胸腹間一直瀰漫著一股煩悶,也不知是經脈中的內力愈發互不相融,還是
凝玉功的這番凝煉對他的幽冥九轉功造成了什麼未知影響。

  他卻無心理會這些,確認李玉虹已死後,他的精神就變得有些恍惚,周圍的
一切都彷彿有些不盡不實,就連手邊的石壁,也要摸在上面再三確認,才能穩住
搖晃的身體。

  有多久未曾這樣了?

  是從第一次殺人後扶著一棵老樹嘔吐的昏天黑地之後麼?他有些記不清了,
硬要回想,便覺得頭痛欲裂。

  終究……還是有人香消玉殞在幽冥九轉功上……

  就這樣……死在自己身下……

  「啊——!」胸中的苦悶爆發成一聲憤懣的怒吼,他一拳捶上石壁,砸的石
屑飛濺,碎石四下崩落。

  如果還有時間,他真想就這樣赤身裸體的跑出山洞,狂奔在清涼的夜風中,
什麼也不去想,一直奔跑到天涯海角。

  可惜,他不能。

  他靜靜地穿好了夜行衣,把割斷的腰帶從新接好,撿起匕首默默的走到了李
玉虹的屍身旁邊,蹲下來用旁邊的衣物仔細的把她的下身擦拭乾淨,照原樣為她
兜上。

  趁著血液未凝,不容易被看出破綻,他舉起匕首,一把插入到高聳的左乳之
下,接著抹了些血跡在她嘴角,默默端詳了片刻,跪在她屍身前,緩緩磕了一個
響頭,伏地良久,才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他未曾想過這一夜的探查竟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側目東望,雲海微光,既
無心,也無力再去做些什麼,只有找到來路,趁著天色仍暗,匆匆摸回聶宅。

  宅中的下人已有活多的起身就著井水洗漱收拾,不過他們並無武功,都被聶
陽輕鬆躲過。

  一回到房中,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沉重的酸痛順著肌肉的紋理上下蔓延,
他活動了一下肩背,頹喪的躺回床上,胸中的苦悶愈發鮮明,已到了需要費力壓
制才能順暢呼吸的地步,他試著運用了一下那些本屬於凝玉功的內力,雖然並無
不妥,卻從心底感到陣陣不安,只好草草罷手。

  雖說李玉虹逝世對仇隋的計劃必定是個打擊,聶陽卻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一想到奪來的不僅是內力,他就煩悶欲嘔。

  他反覆想要說服自己,殺人就是殺人,用刀用劍用採補功法,並沒什麼不同。
可心底卻始終無法認同,他甚至不敢回想養母垂死時淒楚的面容。

  原本以為的小小一步,竟真的踏入到萬丈深淵之內……

  仇隋他們要到正午才能回來,還有一上午時間,聶陽本打算好好休息一場,
緩解身上的異常。可天才發亮,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並沒其他人在旁,門外的人也就懶得再隱藏本來的嗓音,清脆的叫嚷進來,
「喂,田爺家的小哥,再不起來,太陽就曬屁股了。芳姑叫我來收拾這間,你趕
緊穿衣服,我可要進去啦。」

  聶陽連忙翻身下床,撫著胸口把煩悶之感略略順了一順,快步過去把門打開。

  「那我可進來了,小哥幫幫忙搭把手,可慢出去哈。」月兒一邊高聲說給別
人聽著,一邊閃身進來,隨手帶好了門,低聲道,「怎麼樣,哥,你沒什麼事吧?
怎麼臉色這麼差……沒睡好麼?」

  聶陽搖了搖頭,倒了一杯涼茶一口灌下,滿口苦澀道:「還好,怎麼這麼早
便來了?」

  月兒抿了抿嘴,望著他道:「哥,你……昨晚遇上什麼事了?怎麼感覺你好
不對勁。」

  聶陽避開她探尋目光,把頭扭向一旁,畢竟這妹妹對他的心思極為敏銳,保
不准便猜出什麼,「沒事,昨夜查來查去,有些累了。不用擔心。」

  「哦,那就好。可千萬注意身體,哥你要是躺下了,我可鬥不過邢碎影那淫
賊。」

  月兒似不經意的一句,卻讓聶陽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不由得強打精神,道:
「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好好躺下休息。」

  「嗯,」月兒點了點頭,笑道,「這宅子裡正午前都沒什麼可擔心的,你好
好睡就是了。」

  「好,」聶陽隨口敷衍道,「那我就放心睡了。」

  月兒轉身正要出門,又回過頭道:「對了,我來本來是有事要告訴你,看你
氣色不好,差點忘了說了。」

  「什麼事?」聶陽皺緊眉心,托著脹痛額頭勉強問道。

  「我今早和其他丫頭閒聊的時候,打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月兒認真的說
道,「其實大丫頭,哦,對,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芳姑,她每天早早離開,並不
是直接回家。」

  「哦?」聶陽稍稍起了點興趣,揚眉問道,「她去幹什麼了?」

  月兒笑瞇瞇的說道,「雖說丫頭們都沒看到她去哪兒,但有人看到她手裡提
的東西。那東西可是怪異得很。說出來,只怕你也和我一樣,想破頭都猜不出她
到底要去哪兒,要做啥。」

  「是什麼?」

  「是一疊紙錢。」

  「紙錢?」聶陽忍著頭疼,問道,「她……每天都拿著一疊紙錢?」

  月兒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丫頭們見了至少七八次,每次都是一疊紙
錢拿在手上,至於懷裡是不是還揣著什麼,就不好說了。」

  「拿的要是紙錢,去做什麼,倒是並不難猜。」聶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淡
淡道。

  月兒的笑容漸漸隱去,蹙眉道:「哥,你的意思是……」

  聶陽點了點頭,權作默認。

  月兒扁了扁嘴,急匆匆道:「哥,她……她可是每次都宅子外頭轉圈,轉著
轉著就不見了的!你……你的意思難道是?」

  聶陽沉聲緩緩道:「那就是說,她每天傍晚都帶著一疊紙錢,在這宅子裡的
某處祭拜某個孤魂野鬼。」

  那個鬼字一說出口,兩人竟都感到一絲寒意掠過心頭。

  屋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
乳硬助性 第九十五章

                (一)

  仇隋……你到底在這夫妻身上試驗了什麼?

  轉基因?新疫苗?還是都市傳說?

                (二)

  生怕她會扯出嘴裡堵物,聶陽一邊探身準備斷開另一手的綁縛,一邊準備隨
時抓住她得以解放的左腕。

  哪知道比起被塞著的嘴巴,李玉虹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她衝著導演的方向,端端正正的比了個中指,跟著掏出嘴裡的布團罵道:
「誰他媽提議的用襪子?不知道我是汗腳嗎?」

                (三)

  黑色的紮腳布褲立刻便被李玉虹雙手並用扯至膝彎,她抽動鼻子嗅了兩下,
順著男子胯下的汗腥體臭抬起頭來,手掌順著雙腿一路摸索上行,定准了尚未脹
起的陽根所在,嗚的一聲喜悅嬌哼,便匆匆湊了過去,一口咬下……

  「……哎呀,餓死老娘了。還是吃這個補身體。」

                (四)

  空空蕩蕩。

  竹籃,終究打不起水。

  他一把抓起李玉紅的手腕,最能反映臟腑之能的腕脈之中,唯有一曲將軍令
……

  「唐……唐伯虎?」

                (五)

  如果還有時間,他真想就這樣赤身裸體的跑出山洞,狂奔在清涼的夜風中,
什麼也不去想,一直奔跑到天涯海角。

  可惜,他不能。

  上次在孔雀郡外的裸奔,他已經上了官府的黑名單。

                (六)

  月兒笑瞇瞇的說道,「雖說丫頭們都沒看到她去哪兒,但有人看到她手裡提
的東西。那東西可是怪異得很。說出來,只怕你也和我一樣,想破頭都猜不出她
到底要去哪兒,要做啥。」

  「是什麼?」

  「是一件水手服。」

  「……」
2014-3-7 15: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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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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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九十六章 直鉤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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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另:天香華文作者專區及文庫建設中,歡迎廣大色文作者進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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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直鉤擊水

  一身武功的聶月兒,卻從心底害怕那些神鬼精怪,被聶陽的說法嚇了一跳,
沒再多待便匆匆離去。

  方纔與月兒站的近了,絲絲少女幽香探進鼻中,令聶陽胸腹間的苦悶愈發鮮
明,他勉力定下心神,試探著又將幽冥九轉功運了幾遍,凝玉功的內力雖然醇厚,
但質性柔和綿軟,雖少了許多異種真氣相斥之苦,威力卻也稍遜一籌。

  自從自斷陽脈之後,他所修煉的內功便一直是幽冥九轉功,一來和幽冥掌師
出同源相性極佳,二來真氣陰寒激烈威力極強。錯手害死李玉虹後,雖然憑空多
了將近三四十年修為在身,卻讓他經脈內存蓄的各色內力幾乎全化作了凝玉功,
強行用幽冥九轉功催動,便覺得胸口煩悶難當,幾欲作嘔。

  他對凝玉功一竅不通,這一股真氣此後毫無增加的可能,他只得強打精神,
試著靠九轉邪功去煉化這些令他頭疼的「飛來橫財」。

  按以往的經驗,除了桃花功的內力轉化起來進境略快,其餘各種內力都不那
麼容易拆解融合,真正被他迅速納為己用的,僅有凌絕世那一身同源真氣而已。

  因此對這凝玉功,他本也不抱什麼希望,只想著哪怕能磨下一絲一毫,天長
日久,總有融會貫通的一天。

  他靜心理氣,勉強試了一遭。

  不料結果卻出乎意料的喜人,這些內力與桃花功有幾分相似,煉化的速度卻
比桃花功那毫無用處的虛廢真氣更加迅速。

  這些雜七雜八的內力經過李玉虹的一番轉化,竟好似在陡峭群山之中揮舞著
開天闢地巨斧,生生砸開一條捷徑。

  莫非……這就是仇隋原本的打算?他想靠修習凝玉功的女子,化解身上異種
真氣互斥之苦?

  聶陽停功細細思忖,心道八九不離十就是如此,至於這打算是抓到祁玉琳之
後才有的還是開始便謀劃在內,則無從知曉。

  他又試著運功一陣後,才發覺這凝玉功只傳給夫婦二人還不僅僅因為雙修法
門的緣故,這修煉出的內力,也頗有幾分古怪。

  內力每被煉化一分,往往便等同於實戰中運用了十分,特性自然也被放大的
極為鮮明。

  凝玉功的真氣,竟對男女情慾有極為明顯的牽引。

  不論是運功過久還是潛心修煉,都輕易便可導致慾火焚身。

  若不是多了一個雙修的法門用以宣洩,這門功夫只怕要淪落到某本皇宮流出
的秘典一般的下場——欲練此功,引刀自宮。

  聶陽不過才煉化了一刻功夫,便覺得週身燥熱無比,連手背也浮現異樣赤紅,
胯下那根陽物更是高高豎起,幾乎頂破褲子直衝天際,換一個陽頂天的雅號。

  他連忙散功調息,暫且住手。

  看來若要吞下這送進口中的肥肉,他還非得找個風平浪靜的時候,帶上幾個
女眷,一邊練功一邊陰陽調和才行。

  頗為自嘲的笑著,他苦澀的想,生平最大的仇人便是個淫賊,不想著報仇的
路上,他卻也越來越像個淫賊,現下他這種情形,若無相交女子在側,簡直寸步
難行。

  胸中的鬱結,令他真想仰天長嘯一聲,恣意大醉一場,再嚎啕大哭一番。

  此刻四下無人,他暫且不敢行功煉化經脈裡的凝玉功,只得調息打坐,讓幽
冥九轉功周天往復,一邊練功,一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心裡還記掛著田、慕二人,未到午時,一夜未眠的聶陽便悠悠醒轉,精神略
微好些,身上也輕了不少,總算是聊勝於無。

  看日頭,快是夜崗諸人回來的時候,他匆匆抹了把臉,整理好身上的小廝打
扮,快手快腳把屋內收拾了一通,立在門外候著。

  天道對田義斌下手的可能並不算小,因此儘管知道玉總管已經在周圍嚴陣以
待,聶陽依舊十分忐忑。

  直到他遠遠看到慕青蓮溫和平靜的微笑。

  慕青蓮的笑容,彷彿擁有一種能令人安定下來的力量,田義斌跟在他身邊的
時候,似乎也比平時文雅了不少。

  這兩人雖然平安無事,卻能看出一夜不眠不休還是十分疲憊。田義斌半壺熱
茶下肚,哈的吐了一口大氣,抹了抹嘴,笑道:「果然不服老不行,當年夜襲七
鷹寨,我們兄弟幾個從半夜殺到天亮,從天亮追殺剩餘的狗賊到天色擦黑,下山
後連澡都沒洗,喝酒喝了一夜,也沒覺得有多累人。現在到好,只是喝了一夜涼
風,就連肩膀都酸了,眼皮一個勁兒往下墜。嘿,他娘的。」

  幫田義斌續了半壺熱水,聶陽不願擔擱他們休息,草草問了幾句當夜情形。

  也不知鬼煞是不是得了風聲,這一夜值守風平浪靜毫無波瀾,埋伏的地方相
互都能照應,也多少防範了一點內鬼報信的可能。

  聶陽最關心的,自然還是仇隋的行動。

  田、慕二人並未與仇隋同組,不過仇隋肩負著四下串聯巡防的使命,一夜下
來也見了他六七次,直到白日視野遼闊,才不見他來回奔走,著實是辛苦無比。

  慕青蓮雖罕有開目見物之時,感覺卻比常人敏銳數倍不止,他略微沉吟片刻,
緩緩道:「昨晚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

  田義斌好奇的挑了挑眉,「嗯?怎麼說?」

  慕青蓮遲疑道:「我也拿不準,只是感覺而已。」他似乎不太願意單憑感覺
判斷什麼,不過猶豫一番後,還是道,「仇隋與咱們一道出發的時候,心境就頗
為不平,渾不似平時的他。我本覺得一夜下來,他應該能平復少許,不想方才聽
他說話,隱隱怒氣竟更加明顯,好像連殺氣都快被激了出來。田兄,你我到此也
算有些時日了,我著實不曾見仇掌門像今日這麼異樣過。」

  莫非仇隋百忙之中還偷閒去了一趟那個山洞,發現那幾具屍體後怒意勃發,
連上龍影香的份,一併湧上心頭不成?

  聶陽不願提起李玉虹一事,也就不再多言,只叫他們兩個好好休息,免得被
折騰的疲憊不堪更容易遭人暗算。

  不久,仇隋便遣人把酒菜麵點送到各人房中,讓他們匆匆吃喝一番,倒頭便
睡。

  聶陽畢竟年輕,又休息了將近兩個時辰,自然不必乾等在屋內。

  昨晚得到的情報,總要盡快通知出去才好。以他小廝身份,出門容易得很,
隨便借了個由頭,偷偷跟月兒打了個招呼叮囑她小心,半刻之後,他就已坐在慕
容極面前。

  見面的地方已是玉總管羽翼之下,眾人都放心不少,大抵是發現月兒那個小
醋罈子不在,田芊芊也去了易容,亮出如花笑靨親暱的陪坐在他身旁。

  除了雲盼情,想見的人倒是都在,聶陽不願浪費時間,知道雲盼情有事在身,
也就不再多問,一股腦把昨夜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只在李玉虹身亡的地方
草草帶過,但看他愧疚黯然的神色,但凡不是無可救藥的蠢材,也明白發生了什
麼。

  田芊芊對她師父的本事瞭然於胸,思前想後,也斷定鎮上再沒別人有這種本
事,只是依她所說,這種不為控制只為摧毀心智的毒辣法子不僅對心神損耗極大,
得到的好處也極為有限,龍十九應該有多年未曾用過,其中想必有什麼緣由。

  畢竟按猜測中仇隋的需要,用五羅媚顏心經操控人心激發自然情慾才是更理
想的法子。

  龍十九這般操作,簡直如同為仇隋架了一座冰橋,濕滑難行,還搖搖欲墜。

  至於剩下的知道地點還未及清理的天道據點,趙陽微微一笑記在心裡,其他
人也就不再多問。

  對李玉虹的死,趙陽這位前輩顯然頗有微詞,最後還是按捺不住,警告聶陽
叫他答應一旦大仇得報,便立刻廢了這身邪門功夫,免得貽害世人。

  「武功可以再練,人這一輩子,可沒得重活。」趙陽最先起身離去,他喝乾
了壺裡最後一口酒,留下這麼一句,閃身出門。

  田芊芊心底到覺得聶陽這門邪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現下顯然不是出言支
持的時候,只好柔聲道:「聶大哥,這也不是你成心有意,就別一直裝在心裡了。
王夫人心神已經被我師父毀的乾乾淨淨,下半生縱然活著,也不過是個只懂得向
男人求歡的癡傻淫娃,要我說,還不如死了的好。」

  唯恐被人注意到異樣,聶陽不敢在這邊久留,臨走前繞到趙雨淨屋外,隔窗
看了一眼,心中既有幾分惱怒,也有幾分悲憫。

  這一繞路,到叫他遠遠見到了玉總管一面。

  並沒人向他介紹,他也並未上前寒暄,只是遠遠看了那麼一眼。

  只是一眼,就足以斷定那女子的身份。

  銳利如刀的森黑雙眸,俊美如玉的英氣面容,除了昔年名動天下的女神捕,
又還能是誰。

  玉總管只是望了他一眼,微微頷首權作招呼,口中仍忙著交代事務,視線一
轉便又回到面前那幾個勁裝漢子身上。

  聶陽無聲的歎了口氣,不知道她昔年的嫉惡如仇還剩下幾分,若是八成仍在,
一旦知道李玉虹的事情,恐怕又是個會記在賬上的。

  報仇之後,欠下的帳一筆筆慢慢還掉,說不定倒能成了他此後人生的目標。

  沒有目標的人生,才是最可怕的。

  回去之前,他拐到茶坊要了一包上好毛尖,圓了出門時的由頭,這才慢慢往
聶家大宅那邊溜躂過去。

  出門幹活的小廝若是不偷懶,才會惹人起疑。

  那幫武林中人大都還在休息,聶陽一路走回臥房,也只見到孫絕凡一張熟面
孔,不過為了不引人注意,兩人並未彼此招呼。

  拒絕了幫忙的要求,孫絕凡的時間和聶陽一樣富裕,應該也在趁著仇隋他們
輪流值守的機會盡力調查著什麼。

  兩人都把仇隋性命看作畢生心願,雖有合作,關係卻談不上緊密,能托她照
料月兒,聶陽已經十分知足,也不奢求她會主動講出什麼情報秘聞。

  只是看她死氣沉沉的雙眸難得有了星點神采,看樣子,必定是發現了什麼。

  聶陽回到房中,田、慕兩人仍在休息,慕青蓮感覺過於敏銳,白日裡反而難
以睡沉,索性盤膝閉目打坐,不若田義斌,大字躺開在寬闊床板上,好夢正酣。

  心想今晚多半還要徹夜行動,也只有趁這時候多歇片刻,他回到外間,不敢
擺出運功的架勢,只是斜斜倚在床頭,好似偷懶打盹一樣靠著,閉目調息。

  這一下,竟從午後一直歇到了申初,暖洋洋的日光熱烘烘的烤在臉頰,才讓
他挪了挪位置,清醒過來,他稍稍晃了晃頭,腦袋裡好似灌了一腔漿糊,沉重滯
脹,身上雖然輕快了不少,胸腹卻依舊煩悶難當。

  他捏了捏拳,揮了揮掌,一個多時辰的調息並未見到什麼成效,凝玉功依舊
粘稠如粥,催運之間令人心焦。

  子夜仇隋才會出發,聶陽一時想不出該做什麼,正想著再休息一會兒,就聽
到門外一串矯健步點迅速由遠及近。

  啪啪啪,一陣急促拍門聲後,外面傳來天風弟子清亮的叫聲,「田爺,慕大
俠,仇掌門有事邀大家一同商議。如果方便,請速到前廳落座。」

  大概是知道慕青蓮在內,那弟子並未重複,匆匆往別的屋子去了,就聽那弟
子聲音一路喊過去,越去越遠。

  這種時候,會是什麼事?聶陽心頭不解,看向從內室走出的慕青蓮,也是一
般的略感疑惑。唯有田義斌,意猶未盡的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伸了伸腰,笑道
:「管他什麼事,去了就知道。走。」

  原本只當是仇隋臨時有新的安排要傳達給夜崗諸人,可走到院中,聶陽才發
現往前廳去的人可著實不少。

  不光孫絕凡、焦枯竹這些不參加圍山的武林高手,連負責各院雜役的僕人丫
鬟也都紛紛往那邊走去。

  到了前廳,江湖中人各尋座位坐下,座椅之後則密密麻麻站滿了下人。聶陽
滿腹疑竇,和月兒遙遙相對交換了一個眼色,示意多加小心後,安靜的站在了田
義斌的座椅背後。

  左右兩邊的僕役氣息粗重虛浮,並不似埋下的伏兵,聶陽謹慎的打量了一下
週遭,總算暗暗吁了口氣,略感自嘲,明明是回了自己的家,卻變得愈發草木皆
兵疑神疑鬼。

  作為召集者,仇隋卻遲遲沒有出現,上首的兩張椅子,孤零零坐著閉目垂眉
的宋賢。

  僕役這邊尚且能安靜候著,另一邊那幫新進門的丫鬟可還沒把規矩學的十足
十,一看這陣仗,便忍不住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

  連帶著幾個江湖豪客也側頭探身,低聲詢問,嗡嗡嗡嗡嘈雜不斷,把諾大一
個前廳,弄得好似一個晨午菜場。

  旁邊一個青年劍客也忍不住探身過來,低聲問道:「田爺,您猜會是什麼事
啊?大家晚上還有任務在身,這會兒匆匆把咱們召集一處,莫非……鬼山那邊出
了什麼岔子?」

  田義斌微微一笑,搖頭道:「我回來就一覺睡到有人叫門,能知道什麼?不
過鬼山那邊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正午交班的時候我仔細打量過,程副統領雖然
沒什麼高深武功,他身邊帶的那些親隨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慕青蓮也跟著微笑道:「的確,來的雖是燕騎營的副統領,帶的卻不是衝鋒
陷陣的騎兵。要是今天見的那五六十人都是北嚴侯府招攬的高手,咱們廳裡這些
人一起動手,都未必能討了好去。更何況是鬼煞那些下九流的刺客。」

  他兩人言下之意,誰也不信仇隋招人前來是為了鬼煞之事。

  田義斌抬手向聶陽要茶,趁機在他手背上輕輕敲了兩下,權作提醒。

  聶陽應了聲是,提壺將茶杯續滿。

  仇隋謀劃之事,如果不是為了鬼山上的六百萬兩銀子,那多半就是為了聶家
兄妹。

  他想必早就應該猜到聶家兄妹已經到了附近,很可能已經潛入聶宅,但他選
在此時發難的話,多少還是有些令人驚訝。

  本以為會耐心等到稅銀大案塵埃落定,聶陽心中思忖不住,如墮五里霧中,
滿目迷茫。

  「叨擾諸位休息,當真對不住,在下魯莽,先在這裡給大家賠個不是,還請
多多包涵。」隨著略帶疲憊的清亮聲音,仇隋大步踏入廳中,雙目如電環視一遭,
微笑道,「宅院中的各路人馬,除了尚在遊仙峰下辛苦值守的武林同道,應該都
在這裡了吧?」

  負責伺候的僕役丫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仇隋也沒多做解釋,只是淡淡道:「都到了就好。」

  聶陽小心的盯著仇隋,發覺慕青蓮所言果然不差,與平時談笑自若溫文爾雅
的神情相比,現下的仇隋面上好似帶了一張無形面具,微笑仍是那個微笑,卻讓
人感覺不到絲毫親切,甚至,流露出了一絲殺氣。

  列座的罕有遲鈍之人,幾個城府較淺的年輕人,已經無法克制的流露出戒備
的神情。

  就連田義斌,也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的看著仇隋一步步走到座位上坐下。

  仇隋今日果然顯得十分反常,落座之後,先是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之後
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竟就那麼端著茶杯,愣愣的發起呆來。

  宋賢在旁等了片刻,仍不見他開口說話,白眉微揚,抬眼側目道:「仇掌門,
有什麼事但說無妨。」

  仇隋一怔,旋即發現自己失態,連忙擠出一個微笑,將茶杯放回桌上,清了
清嗓子,揚聲道:「其實,也並非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與遊仙峰上的稅銀大
案,應該也沒有什麼干係。只不過,和今天在場的諸位,多少也算有些瓜葛。」

  「我們都是為了稅銀大案而來,和那案子沒什麼干係,怎麼會和我們有瓜葛?」

  「怎麼?莫非是有什麼大奸大惡之徒前來壞事麼?」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議論起來。

  仇隋搖了搖頭,微笑道:「大家都住在此處,按江湖道義,也算是受了聶家
的恩惠,那要是聶家的事,大家莫非也要置身事外麼?」

  昨日才見了那兩具女屍的慘狀,今日又提起聶家,在座諸人自然便想到了聶
陽,霎時間又都沉默下來。

  慕青蓮微微皺眉,朗聲道:「仇掌門,難不成,是和聶陽有關?」

  仇隋不置可否,轉而道:「既然大家同住在此,也算是和聶家有緣。在下更
不必說,若沒有當年聶家前輩將我送往仇家,便沒有今日的仇隋,更不會再有如
今的天風劍派。聶氏一門與南宮、仇兩家世代交好,算是昔年江湖上的名門正道,
即便是這一代的聶陽誤入狼魂,也不可能壞了聶家近百年的名望。」

  雖說江湖上論資排輩,聶家門楣至多算是三流,但此刻大家都在聶宅屋簷之
下,自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有人立刻便道:「仇掌門只管開口,都是江湖同道,
聶家若是有什麼事,只要我們兄弟幾個做得到,絕無二話。」

  也有老成持重之人淡淡道:「仇掌門,到底是什麼事,你總要先說出來吧。」

  仇隋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道:「列位可能有人不太清楚聶家後人的情況,容
我先簡單介紹一下。」

  「長子聶陽,影狼杜遠冉的關門弟子,去年初方踏足江湖,一直醉心報仇,
名聲並不響亮,直到今年幽冥九歌走鏢一事,才漸為眾人所知。」仇隋拿出兩張
寫滿蠅頭小楷的紙張,垂目念道,「說來慚愧,算起來我也是他家的長輩,卻還
要靠別人幫忙搜集情報。」

  「另外一女,名叫聶月兒,風狼沈離秋弟子,並未正式出師,只是為找聶陽
私自踏入江湖。此女之前五六年一直隨著沈離秋學藝,風狼的手段諸位想必也十
分清楚,因此關於這個聶月兒,我們近乎一無所知。」

  一聽到風狼名號,廳中數人頓時變了顏色,魯英虹更是一拍扶手,怒目圓睜,
險些竄將起來。

  聶陽暗暗叫苦,也不知這看上去嬌花弱柳的風狼前輩,當年到底是怎麼惹下
了這麼多血仇。

  仇隋將手上紙張放到一邊,接著道:「這就是聶家後人大致的情形。兄妹兩
個俱投狼魂門下,這也不怪他們,畢竟當年聶清遠夫婦慘死,聶清漪嫁給影狼為
妻,這個結果實屬理所當然。」

  眾人不知道他講出這些意欲何為,便只是靜靜聽著,等他繼續。

  他遲疑一下,又歎了口氣,卻道:「想必有不少人知道,在下與聶家頗有淵
源,家父贏北周,突發疾病客死異鄉,全賴聶家祖輩不吝料理後事,家母產子時
崩血而亡,所幸聶家長輩將我這孤兒托付給仇家悉心照料,才有了今日的仇隋。」
他頓了一頓,一字字道,「因此,聶家後人有事,我絕不會坐視不管。他們若是
做出什麼令列祖列宗蒙羞之事,我這個長輩,又怎能視而不見?」

  聶陽心中登時一顫,慌忙往對面的月兒那邊看去,果不其然,月兒也察覺到
仇隋意有所指,易容過的臉龐繃的死緊,惹的旁邊那個黃臉丫頭一直偷偷看她。

  田義斌眉頭微皺,冷不丁揚聲道:「仇掌門,容我說兩句。」

  「田爺請講。」

  「我長話短說,不瞞各位,聶陽與我在孔雀郡就已相識,小女田芊芊,與他
也在那裡結緣,聶陽算起來,也可以說是我田家未來女婿。我田某人閱人無數,
聶家小子雖說因家仇而有些偏激執拗,可本性並不壞,我不認為他會做出什麼有
辱先祖的惡行。仇掌門還請調查清楚才好。」

  慕青蓮跟著道:「當年狼魂與正道中人雖有不合,行事也不按常理,但並不
是作奸犯科的險惡之輩,只是理念與大家略有不同。這重身份,仇掌門不必格外
強調。」

  宋賢白眉微顫,沉聲道:「不錯,當年吾輩與狼魂縱然鬥得你死我活,互相
也能稱得上敬佩二字,憑聶家的名望地位,單是入了狼魂,可絕談不上辱沒家門。」
他這話語意極為鮮明,言下之意,聶家兄妹能得到狼魂稱號,反而是光宗耀祖的
事。

  武當、少林與狼魂舊債不可謂不多,身為武當長老的宋賢說出這話,自然再
也沒人可用狼魂身份發難。

  只不過,仇隋要說的顯然並非此事。

  他用杯蓋輕輕撥了撥茶梗,緩緩道:「諸位所言甚是,天風劍派也並非沒有
受過狼魂的恩惠,但……」他說了一個但字,接著頓住話頭,沉默片刻,才道,
「此事不僅有辱聶家先祖,對狼魂的名聲,恐怕也頗為不妙。我請大家前來,正
是想將這謠言扼殺於未發。」

  「謠言?」田義斌揚聲追問。

  仇隋點了點頭,沉聲道:「我方纔已經說過,聶月兒私自離開師門,就是為
了來找聶陽。聶家對我有恩,在下早已遣出多人仔細調查這兄妹二人的動向,可
不曾想,他們卻回給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在下不希望事情在確實認定之前轉為流
言蜚語,索性將所有人召集過來,聽一下大家的意見,也請所有人暫且保密。以
後找到聶陽,再一起討個說法。」

  田義斌眉心緊鎖,慕青蓮也面露難色,聶陽心中惴惴,只覺胸腔子中越跳越
快,幾乎躍出喉嚨。

  仇隋環視一圈,語氣沉重,一字字緩緩道:「據說,聶月兒與聶陽出則同行,
住則同寢,早已親密無間,逾越了兄妹之距,在下懷疑,他們恐怕已做出有逆倫
常之事。」

  宋賢白眉一挑,雙目睜開,其餘諸人也大都吃了一驚,唯有田義斌和慕青蓮
面色並未有太大變化。

  魯英虹鐵青著臉開口道:「仇掌門,你說的事關係女子名節,可要千萬慎重
啊。」

  仇隋淡淡道:「這種大逆不道的亂倫,豈能無端指責污蔑。在下說是懷疑,
已是看在聶家前輩的份上,說的極為委婉了。」

  斷空子在旁冷冷道:「若是直截了當些,就是他們已經做下苟且之事了吧?」

  仇隋抬手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田施主,你……可知道此事?」淨空大師滿面凝重,向這裡唯一承認與聶
陽相識的田義斌問道。

  田義斌不知如何開口,慕青蓮在旁歎了口氣,道:「枳句來巢,空穴來風,
在下與聶陽也算相識,此事未必無因。仇掌門當真要深究麼?」

  田義斌面色微紅,道:「他們兄妹相依為命,感情極好也是常情,更何況…
…」他話要出口,旋即覺得不對,便生生吞了下去。

  不料孫絕凡長身而起,接道:「更何況他二人又不是血親。」

  這話一出,廳內又是騷聲四起。

  孫絕凡盯著仇隋,平平說道:「聶陽本就是聶家養子,其親生父母下落不明
無人知曉。他兄妹二人即便有違倫常,也不過是犯了哪些死板呆子的忌諱,江湖
中人不拘小節,既無血緣,又何必斤斤計較。」

  田義斌也只得開口道:「聶陽若真的已與月兒兩情相悅,自然不能再傳續聶
家香火,將來找他們之後,幫聶陽找到生身父母,認祖歸宗,再將月兒嫁過去便
是。」

  聶家子女如何嫁娶和這幫江湖人可謂毫無關係,一聽到聶陽並非聶家親子,
廳中大半都洩了口氣。

  慕青蓮勉強微笑道:「雖是一段孽緣,所幸仍有挽救餘地,將來聶月兒出嫁
之時,還請仇掌門莫要忘了發張帖子,也讓在下討杯喜酒。」

  眼見廳中氣氛漸漸緩和下來,仇隋的神情卻紋絲未動,彷彿早已料到會有此
結果。

  「如果真能如此,在下倒是不介意拿出銀子,為這兩個小輩操辦一場婚禮,
在下並無子嗣,說不定這一生,也只有這一個坐於高堂的機會。」仇隋緩緩道,
「只可惜,這絕不可能。」

  魯英虹皺眉道:「仇掌門,兄妹婚配的確大逆不道,但若是聶陽認祖歸宗,
此事也並非毫無轉圜餘地,將來他們夫婦選出一子過為聶姓,也不教聶家斷了香
火。這是他們的家事,你又何苦非要讓大家斷個清楚明白呢?」

  宋賢也道:「仇兄弟,大家此刻皆在聶家屋簷之下,定能為此事做個見證,
這解決之道,你莫非還有什麼異議?」

  仇隋把茶杯慢慢放到桌上,斬釘截鐵道:「有。你們說的解決方法,在下早
早便已想過。」

  「在下方才便說了,為了報聶家的恩情,他們兄妹的事我一早就已在調查。
聶月兒師父太過棘手,聶陽卻並不難打探。他是養子一事,在下比你們知道的要
早的多。所以剛知道他們兄妹苟且之時,在下也做了和你們一樣的打算,第一時
間便差人明察暗訪,去尋找聶陽的親生父母。」仇隋黯然垂首,道,「在下本以
為此次水銀大案發於順峰鎮,正是天賜良機,解決了當務之急,順便尋到他們兄
妹,幫聶陽認祖歸宗,再替他們操辦了婚事,也算是告慰聶家先祖在天之靈。可
惜,可惜,可惜……」

  聽他連說三個可惜,廳內眾人的好奇心又被吊起,紛紛疑惑的望向首座。

  慕青蓮面色微變,突道:「莫非……仇掌門已經找到了聶陽的親生父母?」

  仇隋微微頷首,滿面陰沉道:「不錯。」

  這二字說的並不響亮,卻如一道驚雷轟然劈進聶陽耳中。

  仇隋一直反覆強調,他與聶陽有殺父之仇,聶陽父母的身份,他必然一清二
楚。

  只是聶陽從未想過能從仇人口中聽到真切答案,更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合
被道破。

  可轉念一想,仇隋必定是有所圖謀,就算說了,也未必是真的。

  會巴巴趕來這裡的江湖人,大都熱衷這種江湖逸聞,立刻便有人催促道:
「仇掌門,聶陽的親生父母是誰?快說啊。」

  已有明白人從此事和聶家兄妹之間情事的關係隱約猜出什麼,紛紛露出不敢
相信的神情,狐疑的望著仇隋。

  聶陽擔心的看了一眼月兒,擔心她暴起發難,這才注意到,月兒其實早已按
捺不住,只不過被剛才偷偷瞄他的那個丫頭死死抱住,動彈不得。

  仇隋也不賣關子,歎了口氣,朗聲道:「事關父母親緣,干係重大,在下也
不好單憑兩片嘴皮信口開河,幸好,此事並非無據可查。」

  他拍了拍手,高聲道:「劉師侄,辛苦你了。」

  應聲走進廳中的,是天風劍派的一個年輕女弟子,她與另一個少婦扶著一名
老漢,逕直走到廳中。

  眾人都在聶宅住了好一陣子,也都認得出,站在老漢另一側的,正是宅院中
臨時擔當起總管之責的大丫鬟,芳姑。

  仇隋擺了擺手,讓自家弟子下去接著守在門口,「芳姑,大家不會為難你,
但你也千萬不要隱瞞什麼,你所隱瞞的,對聶家並不是什麼好事。你們自以為是
的包庇,只會釀成更嚴重的後果。」

  芳姑只不過是一個平常百姓,被這麼多持刀弄劍的人圍在當中,渾身抖的跟
篩糠一樣,結結巴巴的答道:「仇……仇老爺,奴婢……奴婢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這裡住著許多武林舉足輕重的人物,在下自然不會疏於週遭的防範,芳姑,
天風劍派有二十餘名弟子分為三批輪流巡守,你覺得,你每天做下的事,能瞞得
過我們麼?」仇隋也不去看她,垂目望著手中茶杯,淡淡問道。

  「奴婢……奴婢……」芳姑低下頭,扭頭看了看身邊的佝僂老者,一邊搖頭,
一邊道,「奴婢只是……只是替聶家的主子燒紙上香,絕……絕沒有別的意思啊。」

  「聶家的祠堂,幾時搬到那荒無人煙的上鎖別院去了?」仇隋冷冷道,「聶
家的列祖列宗都供奉在後進佛堂,你自從到了此處,每日傍晚都在那荒廢院落裡
偷偷摸摸祭拜,進的還是別人都打不開的上鎖房屋,你還想隱瞞麼?」

  芳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梆梆磕了兩個響頭,帶著哭腔道:「奴婢那時真的
不知道啊,奴婢……奴婢也是今天你們問起爹爹,才第一次知道拜祭的是誰。奴
婢絕沒說謊,爹爹教我每天去那裡拜祭,只是告訴我那裡是個凶宅,如果不每日
供奉,住進生人,那冤死的女鬼便會出來追魂索命。奴婢也是為了各位主子,才
……才偷偷燒紙焚香的。」

  那老者也不做聲,只是不住搖頭,那操勞了一輩子的瘦小身子彷彿已到了油
盡燈枯的時候,渾濁的雙眼無神的望著地面。

  仇隋端起茶杯潤了潤喉,柔聲道:「你現下既然知道,就說出來吧。告訴大
家,你拜祭的是誰?」

  芳姑低下頭,碎發垂下,把她的臉龐圈在中間,「奴婢……奴婢拜祭的是…
…是少爺的娘親。」

  「你說的少爺,指的是誰。」仇隋抬手比了一下,立刻便有兩個弟子把廳門
關上。

  在座諸人大多猜出即將有一樁名門醜聞公諸於世,一個個全神貫注聽著對話。

  聶陽的雙拳緊緊握住,指甲嵌入肉中,血絲順著指甲緩緩流下。

  「是……是聶老爺的公子,聶……陽。」芳姑的聲音愈發細小,到最後幾若
蚊鳴,幸虧在場都是武林高手,才能聽得真真切切。

  「等等!你是說,聶陽的娘親,就死在聶家大宅中?」田義斌忍不住開口問
道。

  旁邊的慕青蓮神色也變得分外凝重,追問道:「這些事情你是從何得知?當
真屬實?」

  芳姑膽怯的看了他們一眼,淚眼婆娑的說道:「這……這都是爹爹講給我的,
他以前嘴巴嚴的很,什麼也不肯說,後來發了癡,說話顛三倒四,時清醒時不清
醒,就說走了嘴。我這次重新回宅子做工,爹爹恰好醒了陣神,才仔細叮囑我要
對……對那可憐人好生拜祭。免得她心中怨氣深重,禍害生靈。」

  我……娘親……怨氣深重?聶陽瞠目結舌,直想衝上前去,把前因後果好好
的問個清楚明白。可一想到暴露身份的後果,便只得強行忍下,一時間氣血淤塞,
憋的他腦脹臉熱,幸虧易容仍在,才不至於被人看破。

  「這位姑娘,此事關係重大,你可千萬要說清楚。到底……到底當年發生了
什麼事?」田義斌不待仇隋開口,已搶先替身後的聶陽追問。

  芳姑抽抽噎噎的擦了擦眼,小聲道:「爹爹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癡癡傻傻,
我……我也只是東拼西湊,這裡面……詳詳細細的事兒,我可說不明白。」

  慕青蓮柔聲道:「你只管說你知道的,既不要編造,也不要缺漏。」

  被慕青蓮的聲音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芳姑瑟縮著抬起頭,開口說道:「那
……那姑娘,約莫十來歲的時候來的聶家,很討老夫人喜歡,老夫人一直把她收
在身邊。老爺……老爺那時候還小,整天纏著老夫人。本來……老夫人想做主,
把那姑娘許給老爺,先做填房丫頭,娶妻後直接升成側室。」

  「可後來,也不知怎麼,老爺子大發了一頓脾氣,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姑娘長到十六七歲時侯,出落的跟朵花一樣,老夫人想著既然不能留在
家裡,也就別耽誤了人家,便尋摸著……想幫她找個婆家。可姑娘不願意走,此
後老夫人那麼多年,有了感情,說她沒爹沒娘,就把老夫人當作親娘看待,不嫁
人,也哪兒都不去。」

  「老爺子病死後,老爺便出去闖蕩江湖,一個月也不見回來一回。老夫人身
子骨不好,小姐又不禁用,家裡的事,幾乎全托給了那姑娘。」

  「有次老爺在外面受了傷,不得不回家休養,待了差不多四五個月。身子才
好了一點,就又去闖蕩那什麼江湖去了,總吵吵著說要闖出一番名號,才對的起
……聶家的,什麼什麼劍法。」

  「老爺那次才走,姑娘就陪著老夫人搬去了別院。家裡的大事,全交給小姐
做主。有天晚上,我爹爹起夜,聽到小姐哭哭啼啼的和誰大吵了一架,第二天,
小姐就也去那什麼江湖上闖蕩了。家裡的事,只能交給我爹爹和另一個老總管。」

  「如此過了七八個月,老爺突然回來了。喜氣洋洋的說認識了一個紅顏知己,
下次回家,便要帶給家人認識認識。他說的,就是後來的夫人。」

  「爹爹那陣子做事不小心,摔傷了腰,就回家養了兩個月病。再去上工的時
候,家裡的情形,就變得有些詭異。老爺整天魂不守舍,也不再說去江湖闖蕩,
老夫人陰沉著臉,時不時喝斥老爺兩句。而那個姑娘,再也沒出現過。家裡……
從那時多了個養子,認了老爺做爹,起了大名,叫做聶陽。」

  她說到這裡,似乎覺得後背有些發冷,縮了縮脖子,才接著說道:「那姑娘
心腸又好,模樣又俊,當年家裡的下人都挺喜歡她,爹爹……他也不例外。他忍
不住四下打聽,可誰都不肯告訴他。後來還是他把一個發小灌了個大醉,才聽到
了那姑娘的去處。」

  「原來,老爺這次回來差不多半個多月的時候,那姑娘不知為什麼,在別院
最裡間的廂房,懸了三尺白綾,上了吊。」

  「據那個發小說,最先發現屍體的,是一個最近常來找姑娘玩的野小子,他
在約好的地方等姑娘沒等到,就偷偷鑽狗洞進了院子,結果一開門,就看到姑娘
穿著大紅的嫁衣,大紅的繡鞋離地好幾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那野小子好像也
被嚇得不輕,之後就再沒來過。」

  「爹爹說,那種死法,心裡必定藏了不知道多少怨氣,死後必定化為厲鬼。
他怕出事,就隔三差五偷偷去那間屋子上柱香,燒點紙。院子後來鎖了,他就偷
偷配了鑰匙,一年到頭,總不忘了供奉。」

  「興許是爹爹的誠信奏了效,後來夫人進了門,家裡一直都平安無事,夫人
對小少爺也十分親切,就是肚皮遲遲沒有動靜,拖了好久,才生下了小小姐。」

  「後來爹爹的舊傷發作,恰好聶家打算舉家北上,就辭了宅子裡的活,領了
銀子回家休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斷了供奉,厲鬼發作,沒多久,爹爹就聽說……老爺
夫人……雙雙丟了性命。」

  「奴婢……奴婢知道的,就是這些,奴婢絕沒說謊,也……也絕沒隱瞞。真
的。」

  仇隋長長出了口氣,問道:「你再想想,你爹爹休息的那段時間,是否真的
沒人送小孩來聶家當作養子?」

  芳姑急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順峰鎮就這麼大點地方,聶家又是名門大
戶,收養孩兒這事,怎麼會弄得這麼偷偷摸摸。而且那時老爺還未婚娶,怎麼也
不至於急匆匆收養一個孩兒。聽我爹爹說,聶陽出現的時候,根本還是個沒斷奶
的乳娃,誰家的娘會捨得把自個的孩子這麼小就送到別家啊。再說,要……要真
是收養,為什麼一直到夫人過門,辦了大禮,才由老夫人出面,辦了一個收養的
儀式?那根本……根本就是糊弄夫人和小姐而已。只是老婦人特意叮囑過,才沒
人多嘴多舌罷了。後來老人莫名其妙一批批換掉,反倒是別人都以為不知情的爹
爹,被留到了最後,成了家裡的總管。真以為小少爺是養子的,就是從那時候開
始成了多數。老夫人和老爺都不再提起,我爹爹自然不會多嘴。」

  她囉嗦了半天,最終斬釘截鐵道:「所以奴婢敢斷定,聶陽少爺,肯定是那
姑娘的親生兒子!」

  聶陽強撐著聽到此處,終於腦中轟的一聲炸裂開來,眼前一片昏眩,勉力握
緊椅背,才沒有倒下。

  田義斌焦急道:「那姑娘……那姑娘怎麼稱呼?」

  芳姑為難的歪著頭道:「這……這真說不好,我爹爹癡呆後說話總是不太清
楚,含含糊糊的,我也不知道那姑娘叫什麼,聽起來,好像爹爹都喊她蘭姑娘。
也不知道是姓藍,還是叫蘭。」

  仇隋將茶杯中的殘漿仰首飲盡,緩緩道:「這下,諸位應該清楚,在下為何
說你們的提議,絕對不行了吧?」

  一個愣頭愣腦的青年小聲道:「說不定……說不定是哪個下人幹的好事……」

  旁邊立刻有人拍了他一巴掌,道:「去,真是那樣,聶家堂堂一個武林世家,
為何要收來做養子。直接叫他們成婚不就結了。」

  魯英虹面色鐵青,沉聲道:「若果真如此,這兄妹倆……倒當真是犯下了無
可挽回的逆倫大錯。」

  字字句句,像一把把千斤重錘,交錯連綿砸在聶陽頂門,眼前一片金星亂冒,
一股熱流逼到喉間,讓他用盡全身力氣出了一身大汗,才強行壓住,沒有歇斯底
裡的怒吼出來。

  但克制住的,僅有他一個而已。

  就聽對面驟然傳來卡嚓一聲,一張上好的梨花椅背竟被一雙纖纖玉手生生擰
碎,跟著,那雙手向後一收,手肘重重頂在身後緊緊摟著她的丫鬟腹間。

  那丫鬟吃痛後退,她抬手一揭,也顧不得嫩面一陣生疼,被怒氣沖紅的雙眼
死死盯住了廳中的父女二人,被咬破的櫻唇中冒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我便
是聶月兒!你的胡言亂語,我一個字也不信!」

  月兒身前的椅子上坐著的是單敬誠,椅背方碎,他便靈猴般向旁一竄,閃到
癡兒身前。

  喝聲出口,月兒抬腳一踢,破爛椅子直飛出去,讓開一條通路,話音落處,
她已縱身衝出,纖纖五指屈鉤成爪,毫不留情一招直取芳姑咽喉。

  順峰鎮的武林高手十之七八都在此處,又怎會容她暴起傷人。

  那張椅子飛起之時,已有四人起身縱出,兩把長劍出鞘,七人將暗器扣在手
中,數人一起喝道:「住手!」

  盛怒之下,聶月兒又豈會停手,出手一招被一把長劍毫髮之間逼開,她毫不
遲疑嬌軀急擰,左掌拍向芳姑天靈,右手回探腰間。

  最快的那把劍正是崆峒斷空子,那一柄窄細長劍迅捷凌厲,也不去理會月兒
掌勢,順勢一轉刺向她胸前。

  月兒自然不肯和芳姑換命,秀足後踏,展開狼影幻蹤,斜斜溜出數尺,右手
一扯一抖,百煉精鋼的軟劍霎時鋪開一片匹練,殺氣流瀉,凝成透骨寒風。

  「今天就讓我領教一下風狼的寒天吹雪!」斷空子雙目一亮,抬足將芳姑踢
到一邊,那抖抖嗦嗦的老者也被旁人拉開,廳中空地轉眼便只剩下月兒與他兩人
數尺相對。

  「呸!閃開,本姑娘沒空和你糾纏,把那騙子交出來!我今日定要把她碎屍
萬段!」月兒怒極,秀美面目竟透出一片猙獰,她軟劍一揮,殺氣隨著劍風吹起,
眨眼便到了斷空子身前。

  「好劍法!」斷空子於毫釐之間險險避過,不退反進,手中窄劍準確無比的
刺入月兒劍招僅有的幾處破綻之一,自下而上斜挑她細嫩喉頭。

  高手相爭本就是一招半式,斷空子劍勢更急,自然信心十足能將她逼迫變招。

  哪知道月兒視若無睹,硬生生向前擠入半步,軟劍曲捲如鞭,啪嘞一聲輕響,
竟硬是纏住了斷空子左肩。

  就聽一聲悶哼,噗呲噴開漫天血雨,斷空子面色慘白,棄劍後撤,蹬蹬連退
七八步,才勉強站定。

  他所退之處,留下一條猩紅血線。

  他的左臂留在了地上,五指捏著劍訣,伸出的二指猶在抽動。

  而他的劍,則留在了月兒身上。

  那細長的劍鋒,從她左肩鎖骨下直穿而過,透背而出,劍脊血槽噴出一片殷
紅,轉眼便染紅了她身上半邊布衣。

  「聶姑娘!有話好說!」

  「你冷靜些,個中緣由咱們可以慢慢調查!」

  「也許有什麼出入,你先冷靜下來,一切都還可以商量。」

  幾位於心不忍的江湖人開口勸道,唯恐這廳堂化作血流成河的修羅場。

  再怎麼說,這也是聶家的大宅,難道真要在這裡殺了聶家的後人不成?

  月兒恍若未聞,她耳中此刻好似已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眼中也看不到別的
情景,她只是死死盯著芳姑,盯著這個編造出一片謊言來毀滅她幸福的可惡女人。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月兒淒厲的尖叫一聲,反手將那柄窄劍拔了出來,一把丟在地上,揮劍衝出,
奔向芳姑。

  斷空子那一腳用力並不輕,芳姑也被踢出了很遠,恰落在宋賢身前。

  而在宋賢身邊一桌之隔,便是仇隋。

  月兒看不到仇隋,看不到宋賢,她赤紅的雙眼之中只看得到芳姑一人。

  但有人看得見。

  一聲怒喝霹靂般傳進她耳中,那也是她此刻唯一願意聽到,也唯一願意聽從
的聲音。

  「月兒!走!逃啊!快點逃啊!」

  哥……淚水瞬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空蕩蕩的軀殼霎時又有了一絲靈魂,月
兒頓下步子,委屈的抿緊嘴唇,回頭看向聶陽的方向。

  似乎有暗器的破空之聲傳來,但她偏不想理,她只想再看看哥哥,再聽聽哥
哥的聲音。

  膝彎、肩肘、腰側同時傳來數點刺痛,跟著便是一片麻癢。

  原來……中了暗器麼?

  「逃啊!給我逃啊!你再不走!我就死在這裡!」

  撕心裂肺的怒吼撞進她一片濃霧的心田。

  不行,哥哥不能死。

  就算……就算真的是兄妹,我……也想要和哥哥在一起,哥……絕對不能死
……

  逃,哥說要逃,好,那就逃!這些騙子,我遲早還能殺個乾淨!

  中了暗器後反而釘在原地的月兒終於抬起了腳,飛快的向門口跑去。

  「不能走!」幾個年輕劍客站了起來,門口的天風弟子也紛紛拔出了兵器。

  「不要傷她性命!」仇隋高聲下令,幾個人影立刻離座,縱身追去。

  一道森寒劍氣破空而至,橫攔半途,那幾人被逼住身形,不得不出招還擊,
與聶陽鬥在一起。

  「誰敢攔她!我要誰的命!」聶陽一聲怒喝,影返勁道纏住一把襲來長劍,
猛然一帶,劍鋒破空而去,噗的一聲將攔在門口的一個天風弟子肚腹貫了個對穿。

  月兒滿腔殺氣仍在,軟劍翻飛,寒天吹雪雖弱了幾分,卻也遠非門口幾個三
流弟子抵擋的住,單敬誠本想起身出手,一眼瞥到田義斌虎目怒瞪,又訕訕坐了
回去。

  一條血路轉眼便殺了出來,只留下幾個非死即傷的年輕男女。

  眼看月兒就要逃出門去,終於又有人按捺不住,離座出手。

  只聽嗆啷一聲,卻是方才緊緊抓著月兒的那個丫頭反手抽出了旁邊一人長劍,
踏雲逐月般飛身閃出,青光乍現,劍氣徐來竟如春風拂面無孔不入。

  「都給我留下!」一聲嬌叱,劍意洶湧而出。

  每個人都認出了這套劍法。不認得這套劍法的人,還有什麼臉面坐在這裡。

  ——清風十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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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九十六章

                (一)

  「編劇,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次的標題是什麼意思?」

  「啊?不是很好懂嗎?裡面既包含了昔年姜太公的典故,又暗合了當今網絡
流行風潮,簡直是古典與現代的完美融合啊。我特意觀察過一段時間微博,這個
詞真的很流行呢。」

  「嗯……不行,我還是覺得不太對勁。你給我改改。」

  「呃……我覺得真的挺好的啊。」

  「總之,叫直鉤釣魚不行。」

  「哦,那……」

  「炸魚更不行。再囉嗦就把你的名字改成七個字。」

  「……」

                (二)

  凝玉功的真氣,竟對男女情慾有極為明顯的牽引。

  不論是運功過久還是潛心修煉,都輕易便可導致慾火焚身。

  聶陽苦思良久,突然大徹大悟,明白了這門功夫的真正用途。

  第二天,他開了一家成人用品網店。

                (三)

  龍十九這般操作,簡直如同星際四線克隆魔獸十字圍殺Dota紅血一收五!

  「你確定她的名字叫龍十九而不是APM一千九?」

                (四)

  銳利如刀的森黑雙眸,俊美如玉的英氣面容,除了昔年名動天下的女神捕,
又還能是誰。

  「權志龍!還能是權志龍!」

  「明明是允浩!允浩呀啊啊啊!」

  「是我家金希澈!你們這群異端!」

  ……

  「媽蛋!來人啊,把這幫走錯地方的叉出去。……哦,把剛才喊裴勇俊和安
在旭的那個留下。」

                (五)

  仇隋環視一圈,語氣沉重,一字字緩緩道:「據說,聶月兒與聶陽出則同行,
住則同寢,早已親密無間,逾越了兄妹之距,在下懷疑,他們恐怕已做出有逆倫
常之事。」

  宋賢白眉一挑,雙目睜開,其餘諸人也大都吃了一驚,唯有田義斌和慕青蓮
面色並未有太大變化。

  魯英虹鐵青著臉開口道:「仇掌門,沒圖你說個JB。」

                (六)

  不料孫絕凡長身而起,接道:「更何況他二人又不是血親。」

  這話一出,廳內一片索然無味之聲。

                (七)

  應聲走進廳中的,是天風劍派的一個年輕女弟子,她與另一個少婦扶著一名
老漢,逕直走到廳中。

  眾人都在聶宅住了好一陣子,也都認得出,那老漢正是名叫德田重男的東瀛
猛者。

  於是在座的男性,一起解開了褲帶。

                (八)

  「逃啊!給我逃啊!你再不走!我就死在這裡!」

  撕心裂肺的怒吼撞進她一片濃霧的心田。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冷靜點,來的不是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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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九十七章 陰晴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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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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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陰晴圓缺

  跑。

  既然哥哥說了,那就跑。

  混亂的思緒已容不下其他的念頭,聶月兒揮舞著手中軟劍,跌跌撞撞的殺出
了聶家正廳。

  身後追來的人似乎被誰擋了一下,她也無心留意,她只記得要跑。遠遠地跑。

  離開那個充滿謊言的地方,離開那些可恥可恨的騙子。

  左肩已經沒了知覺,半邊身子也漸漸發冷,她咬著牙,擦乾了眼底的淚,努
力想要看清逃亡的路。

  「風狼!往哪裡走!」背後傳來一聲恨意滿盈的怒喝,想必又是師父曾經的
仇家吧,她深吸口氣,右掌握緊,勉強聚起意識分辨身後風聲。

  名門正派的暗器不淬劇毒,但有幾枚附了麻藥,縱使效力不強,也讓月兒膝
肘發軟,陣陣刺癢。這般境況下,她再怎麼調動心神,也只能勉強察覺到兩道勁
風正疾掃向她下盤。

  絕不能回頭,回頭的話,就再也走不脫了。

  她猛地向前縱出兩步,離宅院大門又近了數尺。

  身後叮的一響,勁風如影而至。

  她奮力蹬了一下地面,卻覺得原本輕盈的身子此刻重如磐石,非但沒有躍起,
反而踉蹌數步險些栽到。

  可那兩道風沒有傷到她。

  背後傳來一聲怒斥,跟著便是打鬥的響動。

  好像是孫絕凡的聲音,在催她快走。

  不用你催,哥哥讓我跑,我就決不會停。月兒咬牙站直,口中滿是鹹腥血味。

  不該選軟劍的,想拿它撐一下,都使不上力。她繞過影壁,靠牆喘了兩口,
將軟劍夾在腋下,抬手止住了左肩血口。

  目眩稍緩,雙腳也有了點力氣,她奮力凝住胸中一口真氣,提劍跑了出去。

  街上冷冷清清,行人稀稀落落,小販貨郎也不見幾個,連街角原本三兩成堆
的乞丐,此刻也只剩下個半大小子傻呵呵的望著這邊。

  該去哪裡?

  她迷迷濛濛的左右望了一圈,她從不願向人求救,可此刻哥哥正在裡面與人
性命相搏,誰,誰來救救他?

  趙陽,對,還有玉總管。她像是看到了浮木的汪洋溺者,盡全力向認定的方
向跑去。

  看樣子,早已有人知道她會逃往這個方向。才過了兩個街口,她就看到了兩
個年輕劍客徑直向她走來。

  他們眼中沒有殺氣,並不是來殺她的。但對她來說,抓住與死,也並沒太大
分別。

  「聶姑娘,請留步。」其中一個還頗為有禮,持劍起手,亮了一個切磋的架
式。

  「滾開!」月兒杏目圓睜,怒喝聲中,軟劍揮出。

  那兩人面色微變,旋即錯步後移,一左一右出招接下。

  止血之後她精神略好了幾分,體力卻一時半刻難以恢復,重傷之下,寒天吹
雪至多不過殘餘一成威力,不見寒風凜冽,反而更似微風撫面。

  來人劍法一陰一陽,彼此配合頗為默契,好似兩儀合擊,威力大增。

  此消彼長,月兒勉力攻出的劍招盡數被對方輕易格下,尋不到半點空隙,那
些原本在她眼中算是破綻的地方,劍鋒還未殺到,便已消失不見。

  不能敗。

  哥哥還在等人去救。

  絕對,不能敗!

  二十餘招一過,月兒後繼乏力,劍勢更無半點威脅。那兩人互望一眼,雙劍
凌空交擊,陡然轉守為攻,橫剪她膝上寸許。

  她等的便是此刻,牙關驟合,一口咬在舌尖之上,激痛瞬間流遍全身,驅走
滿身疲累昏沉,旋即右足一蹬,左腿弓步前移,竟硬生生將纖細小腿的那條脛骨,
卡入雙劍間如利剪之口那處。

  與此同時,她凝在胸中的真氣盡數傾入右臂,撫面微風,霎時間轉為徹骨寒
意,吹向那兩人頸間。

  不能……再與人交手了。

  拖著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月兒躲著任何可疑的面孔,一步步走向鎮外。血
不知何時止住,她並未出手,她的手上,已只剩下握劍的力氣,也許,血就要流
干了吧。

  溫熱的風穿過林間,吹在她的臉上,她卻只覺得冷。

  左腿已經開始麻木,若不是她此刻沒有單腳跳著去找救兵的力氣,她真想一
劍將它砍斷。

  不知道會不會還有追擊的人,她扭頭看了一眼身後,光是一路拖來的血痕,
就已足以讓這世上再沒有更容易的追蹤。

  她挪到路邊,靠在一棵樹上歇了一會兒,只一小會兒,順了順氣息,便又繼
續前行。

  哥哥的那聲怒吼還迴盪在耳邊,鞭子一樣抽著她,讓她不斷地挪動著雙腳。
邁出一步,拖上來,再邁出一步,再拖上來。

  脛骨好像是裂了,撐地的時候,已經麻木的左腿傳來銼刀打磨一樣的痛。

  幸好有這些痛,她頓了頓左腿,讓那疼痛更加劇烈鮮明,唯有這樣,她才不
會倒下。

  遠遠地,她看到了三岔道口的酒肆,看到一面隨風微動的黃色布旗。她皺了
皺眉,原本走的並不是這個方向,為了躲開可疑的人,繞了繞去好像走偏了。

  酒肆裡好像會有不少人,能不能找個人去幫忙送信?她摸了摸漸漸失去知覺
的左腿,眼皮沉重的隨時想要垂下。

  無論如何,她也再走不動了。

  對不起,哥,月兒……盡力了……她委屈的抿了抿嘴,握著軟劍的右掌彷彿
已經僵硬,連想要撒開也做不到。

  希望這樣一身是血帶著兵器進去,不至於嚇跑能幫忙的人。她昏昏沉沉的想
著,走向那間酒肆。

  一個憨憨傻傻弓腰駝背的小二,嘿嘿呆笑著蹲在門外。

  他背後那扇破敗的木門,好似一張缺了半邊牙齒的大嘴,晃蕩著,獰笑了起
來。

  聶陽絕不會讓月兒走進那家酒肆。

  只可惜這一幕,他看不到。

  他佈滿血絲的眼裡,看到的只剩下一把把飛舞的兵器。

  遙遙斃了攔在月兒面前的天風弟子後,加入戰局的人便瞬間多了起來,原本
開闊的空地,霎時被縱橫交錯的刀光劍影充斥。

  列座之人自恃身份,大多不肯貿然出手,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卻見不得同
門枉死。

  幸好只是些年輕人,雖然人多,聶陽仍能勉強應付下來,雲盼情嬌叱出手之
後,身後更是壓力大減。

  他知道此刻廳中並非儘是天道中人,月兒一出大廳,眼見孫絕凡縱身前去幫
忙,他便轉攻為守,只是拖住能顧及的對手,讓他們無暇追出門去,並不再重手
急攻,免得真殺出太多人命,惹來群情激奮。

  眼見面前攻來的年輕弟子面帶鄙夷,聶陽反手一招幽冥掌將他長劍震飛,怒
道:「我聶家家事,不勞各位費心!等大仇得報,我一定會為這大錯給你們一個
交代!」

  魯英虹臉上的傷疤幾乎擰成一團,她起身喝道:「邢碎影已死!你聶家還有
什麼大仇!你犯下這種醜事,色慾熏心,不向列祖列宗下跪道歉不算,還護著妹
妹撒潑逃竄!好不要臉!」

  聶陽本已心神大亂,被魯英虹厲聲喝罵,直覺胸中一滯,一股熱血轟的一下
直衝頂門,怒道:「我家的事,不必你這多事的寡婦操心!」

  夠資格坐在這廳中椅子上的人裡,論脾氣只怕沒人比魯英虹更糟,再加上不
知廉恥之事恰恰便是魯英虹最愛管的閒事,就聽她沉聲道:「好,我就來領教領
教聶少俠的功夫,順便教教你什麼叫天理倫常!」

  「江湖上的天理倫常,還不就是你們一群高手抱著團說了算,且不說不知者
不罪,就算聶大哥有錯,交給聶家長輩處理就是,憑什麼要你們插手!」雲盼情
雖仍是丫頭打扮,本來面目在這幫人面前也不算有名,可她手中已有小成的清風
十三式已代表了足夠的份量。

  仇隋淡淡道:「在下不才,也算是聶家長輩,無奈聶姑娘性子急躁,欲圖暴
起傷人,大家總不能先讓她放倒幾人洩洩怒氣,再好聲好氣勸她吧?」

  滿心怒火湧上喉頭,聶陽雙掌齊出,左右二人被他影返牽扯,登時飛出數尺,
摔在就座諸人腳下,他一手指向仇隋,不願再管什麼證據,大吼道:「邢碎影!
少在這裡裝模作樣!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此生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旁人聞言都是一驚,紛紛側目望向仇隋。可仇隋卻好像一時呆在了那裡,一
手端著茶杯,雙眼直愣愣的看著聶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斷空子不知何時不見,林鶴鳴、趙萬鈞負責白晝圍山,與仇隋關係最近的三
人均不在場,倒是淨空大師白眉微皺,喝住了出手眾人,朗聲道:「聶施主,你
這話從何說起?」

  聶陽環視一圈,雲盼情嬌喘吁吁的站在他身旁不遠,手中長劍猶在滴血,田
義斌眉心緊鎖,顯然並不贊同,慕青蓮歎了口氣,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無奈,胸腹中鼓蕩的苦悶煩躁,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雙拳緊握,望著
仇隋,大聲的說了出來。

  曾經發生過的,和他正在猜測的,他都長話短說的講了出來。

  他說完的時候,孫絕凡也踏進了門內,直截了當說道:「懷疑仇隋的,加我
一個。」

  仇隋低下頭,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並未回答任何一句指責,彷彿回
答任何一句,都是對他身份的侮辱。

  這已是最好的回答。

  一眾天風弟子忍不住大聲的喝罵起來,魯英虹也怒道:「姓聶的,你自己大
錯特錯,不知悔改也就罷了,對仇掌門污蔑造謠,東拉西扯轉移視線,好下作的
手段!和你這種人,講什麼江湖道義也是白費!清風煙雨樓的女娃,給我閃開!」

  話音落處,魯英虹雙掌一拍,身後座椅應聲碎裂,她高壯身軀斜縱而出,逕
直掠過雲盼情身側。

  她對雲盼情毫不設防,雲盼情反而不好出手,只得跺了跺腳,護在外圍,以
防有人夾擊。

  田義斌起身出掌,將魯英虹凌空攔下,沉聲道:「魯女俠,稍安勿躁!無憑
無據的事情,我不好信口開河,但龍十九,的的確確就在這鎮上,她早已背叛仁
莊,偷偷入了天道。」

  「那又如何?」魯英虹怒道,「田老爺子,大家都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多年,
龍十九擅長易容,龍十九入了天道,仇掌門有可能是天道中人,那死了的淫賊,
便成了被龍十九易容的仇隋了麼!」

  慕青蓮面帶苦笑,緩緩道:「雖然無憑無據,但這事的確並非絕無可能。」

  淨空大師搖了搖頭,道:「慕施主,『並非絕無可能』六個字,也太過草率
了。」

  「枉……枉你們一個個號稱武林名宿,都被蒙蔽的好像三歲娃娃!都是蠢材!
無可救藥的蠢材!」胸中的激盪終於還是爆發出來,聶陽雙目赤紅,只覺週身每
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說不出的煩躁之意讓他再也無法壓抑任何情緒,一字字罵將
出來,罵的無比暢快。

  「助紂為虐的蠢材!死不足惜!」罵聲未落,聶陽一聲大喝,幽冥掌催起十
二分勁道,劈面向魯英虹砸去!

  田義斌輕歎一聲,側身滑向雲盼情身側,站定掠陣。

  魯英虹一掌迎上,喝道:「自以為是的狂徒!別以為有未來泰山在旁,就可
以胡言亂語!」

  田義斌與聶陽有一層親口承認的翁婿關係,自然被旁人劃入聶陽那邊,投來
的一眾視線,大多帶著不解惋惜之意,讓田義斌只有皺眉苦笑,無話可說。

  彭彭一串悶響,空地中的兩人頃刻便已交了七掌,沒有花巧,沒有虛招,一
掌掌儘是針鋒相對。

  聶陽內勁陰柔,幽冥掌又是陰性掌法中的上乘武功,招招出手陰寒沁體。

  魯英虹一介女流,練得卻是大開大合志剛至陽的一十六路大開碑手,內力催
動掌心赤紅,帶起勁風灼熱如炭。

  一男一女,武功卻是逆轉陰陽,到真是略顯奇怪。

  內力根基雖遠不如魯英虹紮實,脫胎換骨後的凝玉內功也使不出八成威力,
但聶陽體內內息終究是渾厚無比,九轉邪功存下的累積修為,遠勝魯英虹不止一
截。

  二人一掌掌對擊二十餘招後,聶陽只是被震得經脈發麻,魯英虹卻已面色赤
紅,點滴汗水順著面上疤痕淌下。

  明明對手掌力不及自己,可招招下去,不見他受半點內傷,反倒將攻去的真
氣耗得乾乾淨淨,魯英虹心思雖然並不敏銳,轉念間也已想到關鍵所在,雙掌齊
出,藉著一震之力縱身後躍,怒道:「你這無恥之輩到底靠那邪功搶了多少女人
的內力!你這一甲子都不止的修為,可別說是你沒日沒夜練出來的!」

  經這一提,眾人才恍然想起,聶陽不僅身負亂倫無道的逆行,還背著九轉邪
功害人性命的嫌疑。

  仇隋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沉聲道:「在下雖是聶陽親族長輩,此事卻
也不能姑息。只是那些兇案證據並不明瞭,大家還請不要傷他性命,把他擒下關
在這裡,將來仔細調查清楚,也算對聶家世代英名有個交代。」他句尾一挑,向
田義斌道,「田老爺子,礙於翁婿之情,在下也不好勉強你出手相助。你若是想
幫聶陽,還是去找到證據證明他切實無辜,才算對得起江湖道義,免得大家同室
操戈,不是麼?」

  田義斌面頰肌肉微微抽動,並未答話,只是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畢竟,他的肩上不僅頂著自己的腦袋,也扛著仁莊威震江湖的名號。

  「聶大哥根本沒用幽冥九轉功做過壞事!我從旗門鎮一路跟著他,我可以證
明!」雲盼情按捺不住,反手揭掉面上易容,滿含怒氣的話音清脆響亮。

  「這位可是清風煙雨樓的雲盼情雲姑娘?」仇隋雙目微抬,彬彬有禮的問道。

  雲盼情怒道:「你裝的好像!孔雀郡外你那一掌險些要了我的命,現在換了
本來面目,便不認了麼!」

  慕青蓮又皺起眉頭,顯然覺得雲盼情此刻所言大大不妙。

  仇隋微微一笑,朗聲道:「原來雲姑娘也對在下頗有誤會。也罷,此事必定
還有蹊蹺之處,不過你看聶陽現下神志失常,已不能耐心解釋,還讓我們先把他
制住,等他清醒些再做計較。在下對尊師神往已久,此間事畢,一定登門拜訪,
將所有誤會一併解開。」

  雲盼情手中無憑無據,只覺胸中氣血翻騰,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勉力鎮定
心神,搖頭道:「聶大哥不用你們管,這裡頭有多少天道中人等著在算計他,以
為我不知道麼!你們要真是為他好,就讓我把他帶走,兇案也好,他們兄妹的事
情也好,將來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小姑娘好大的口氣,真把自己當作清風煙雨樓了麼!」魯英虹生平最恨之
事幾乎被聶陽佔了個全,方才交手又沒佔到半點便宜,說什麼也不肯放他離開,
登時便道,「他要是真的問心無愧,如此多的正道高手在場,還能讓他不明不白
的丟了性命麼!你這是瞧不起我們不成?」

  「廢話那麼多,小姑娘要為情郎出頭,一併拿下關到一起就是,到時候郎情
妾意,說不定過後還要給咱們備份謝媒大禮。」焦枯竹一心要從聶陽身上謀圖薛
憐性命,在旁陰惻惻道,「說也奇怪,這小子不過是眉清目秀而已,竟然一身的
上品桃花,田爺的千金甘願下嫁,自個的妹妹非要委身,這丫頭明知如此,還肯
在這兒替他搏命。等抓住這小子,可要好好問問,這是調了碗什麼迷魂湯。」

  這夾槍帶棒的幾句,輕描淡寫便把雲盼情所作所為定為受情所困。

  雲盼情又羞又怒,偏偏還無法反駁,只得一跺秀足,怒道:「你們這幫人好
不講理!有本事的,就把我們一起拿下好了!」

  仇隋淡淡道:「雲姑娘此刻不太冷靜,大家盡量不要傷到她,免得讓謝樓主
難做。田爺,刀劍無眼,你不妨先回房休息吧。」

  談話間,聶陽一直站在原地垂頭不語,只是緊握的雙拳不住地顫抖,似是在
苦苦壓抑著什麼。田義斌一直盯著聶陽,此刻聽到仇隋顯然準備動手的話,只是
向後又默默退了兩步,仍不離開。

  慕青蓮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田義斌身邊,閉目不語。

  雲盼情知道激戰將至,一個箭步衝到聶陽身邊,關切道:「聶大哥,你沒事
吧?你振作點,咱們一起衝出去。月兒姐姐受了傷,你不去找她怎麼行!」

  月兒……對,仇隋絕不會就這麼放過月兒的,還不能……不能再這裡倒下。
聶陽緩緩抬起頭,苦苦壓制住狂暴之氣後,他面上少了幾分猙獰,卻多了幾分扭
曲。

  雲盼情的提醒,讓他僅存的神智清楚的明白了這時候他最該做的是什麼。

  不是公道,不是真相,更不是去殺仇隋。

  而是逃走,去保護危在旦夕的月兒!

  「好,咱們走!」聶陽運力在雲盼情背後一推,她借力揮劍飛起,聶陽緊隨
其後,快步衝向廳門。

  「做夢!」一聲冷哼,焦枯竹瘦削乾癟的身影一閃攔在雲盼情面前,枯瘦十
指夾帶數股陰風直取她纖細腰肢。

  魯英虹本就未曾退下,緊接著再度出手,雙掌一錯讓過雲盼情劈向聶陽面門。

  單敬誠眼前一亮,雙腿一蜷蹬上椅面,從側面直撲聶陽肩頸。

  幾乎同時,武功較差的年輕人們衝向廳門,要把這唯一的出口層層封住。

  孫絕凡面無表情站在門檻內側,雙掌一分,卡嚓一聲,將門軸劈的粉碎,亮
明瞭力保聶陽退路的態度。

  碎裂聲中,雲盼情氣沉雙腿,劍風橫引,極為巧妙的攔住焦枯竹十指來勢。
本想順勢削斷他指尖凶器般的細長指甲,不料那指甲黑中透亮,也不知是用什麼
藥水泡過,叮叮格擋在劍刃鋒銳之處,竟絲毫無損。

  另一邊聶陽一掌接下魯英虹,一掌化去單敬誠拳勁,兩股真氣左右交加,迫
的他倒退兩步,生生踏裂足下兩塊青磚才算穩住身形。

  單敬誠拳法輕靈迅捷,雙足連踏,繞往聶陽側後連連出招,魯英虹掌風雄渾,
手起臂落恍如開碑裂石,沉重無比的壓向聶陽面門。

  聶陽低喝一聲,顧不得走火入魔的風險,強行用幽冥九轉功運轉體內凝玉真
氣,雙腕一轉左右伸出,強要用影返手法借力打力。

  只是這影返練到登峰造極,論起四兩撥千斤的本事,仍比不上玄門正宗的太
極神功,魯英虹盛怒之下,掌力更重三分,聶陽腕骨一震,竟僅是引偏了半尺不
足,掌風擦過面門,令他呼吸都為之一滯。

  單敬誠的拳勁倒是被他擒個正著,可他掌心黏勁才一吐出,就覺對方手臂霎
時好似被抽掉了筋骨,連星點真力也沒能借為己用。

  聶陽微微一怔,兩個對手卻毫不停滯,魯英虹擰腰旋身單掌橫斬聶陽腰間,
單敬誠足不點地瞬間連出五拳,瘦削拳頭彷彿一化為五,將聶陽後心上下左右一
並籠罩。

  一快一慢,一鈍一靈,聶陽應接不暇,只得展開狼影幻蹤,蹭著魯英虹掌沿
斜身向前躲去,單敬誠的拳力雖然不及,卻將整個背後空門亮在那邊一列座椅之
前。

  幸好兩名高手前後夾擊已經頗為過火,剩下諸人自持身份也好,另有圖謀也
罷,並未乘隙出手偷襲。反倒是雲盼情心急如焚,強催三道劍氣逼開焦枯竹搜魂
十指,連退三步與聶陽後背相抵,低喘道:「聶大哥,不能久戰,咱們耗不起。」

  焦枯竹本就不願與清風煙雨樓結怨,此刻得了空暇,立刻閃身搶到魯英虹身
邊,啞聲道:「單老頭,那女娃你去對付,這匹瘋了的小狼,我有大用。」

  單敬誠不輕不重冷笑一聲,一拳揮向聶陽胸口,道:「小老兒才不去自找晦
氣。姓謝的你惹不起,難道我就惹得起?」

  他口中一串說著,手上也跟著連連出拳,渾不見拳法應有的厚重霸氣,九虛
一實,看的人眼花繚亂。

  雲盼情正要轉身幫聶陽迎敵,旁邊椅上那被單敬誠喚作癡兒的少年突的站起,
愣愣的望著雲盼情,突然嘿嘿一笑,右拳呼的一聲向前擊出。

  也未見癡兒使出什麼身法,那一拳卻眨眼便到了雲盼情鼻尖。

  她心頭一驚,不肯讓開聶陽背後空門,斜斜一側,左肩硬受下這一拳同時,
掌中長劍化作萬縷清風,頃刻吹過癡兒週身各處。

  這少年面色呆滯,雙拳也不似單敬誠輕靈快捷,劍鋒嗤嗤劃開他衣衫皮肉,
他連眉頭也未皺一下,呼的又是同樣一拳砸向雲盼情鼻樑。

  好似他習武以來,就學了這樣一拳而已。

  雲盼情這次早有準備,一見他沉肩上步,劍風頓時凝往劍尖,直捲對手咽喉
要害。

  沒人會覺得清風十三式有多快,但所有死在謝家劍下的人,都不知道那陣風
是何時吹走了他們的靈魂。

  沒想到,癡兒的一拳竟也是如此。

  莫名其妙,那一拳就擊中了自信可以在最後一刻閃過的雲盼情,狠狠的砸在
她已受了傷的左肩上。

  幸好雲盼情的劍,也刺透了他的鎖骨。

  並非是有意閃躲,僅僅是他出拳的時候,身體會本能的跟著移動而已。

  劍客的直覺讓雲盼情明白,面前的這個癡兒,比他師父著實可怕的多。

  身後拳劍互傷之際,聶陽也被身前三個高手完全壓制。焦枯竹、單敬誠和那
夜叉一樣的魯英虹,若不是初次聯手頗為生疏給了聶陽影返施展的餘地,他們早
已讓聶家的血,流在聶家的土地上。

  雲盼情盯著癡兒右拳不敢回身幫忙,聶陽苦苦支撐,眼看就要被魯英虹一掌
接一掌的大開碑手逼離雲盼情背後時,門口一聲冷哼,一股更加陰寒幾分的幽冥
掌力洶湧襲來,魯英虹只得側身還了一掌。

  得了這稍縱即逝的空隙,聶陽一聲怒嘯,一招破冥通天破開單敬誠密集拳網,
右肋硬吃下焦枯竹一爪,逼得單敬誠不得不與他硬碰一招。

  一聲悶響,單敬誠踉蹌後退兩步,吃了個不大不小的悶虧,聶陽卻也被震得
氣血翻湧,勉強閃向一旁,靠著影返卸力,仍被焦枯竹追擊得手,胸前衣衫開裂,
平添兩處爪痕。

  孫絕凡清理門口那些年輕人得心應手,與魯英虹對上卻略佔下風,她經過一
次武功全失,內力比起魯英虹遜色不止一籌,三掌過後便知道不可硬拚,只得擺
開幽冥掌的簡單招式,小心應付。

  雲盼情沒了護住聶陽背心的壓力,雙足交踏離開原地,步法配合之下,清風
十三式寒光暴起,癡兒若還是傻乎乎一拳揮來,定叫他那條右臂有來無回。

  偏偏癡兒一步踏上,仍是那平平一拳,呼的一聲砸進那要命的劍風之中。

  終究還是於心不忍,雲盼情微微蹙眉,最後關頭收回七成力道。不料青濛濛
的一個影子一閃,癡兒的左拳,竟鬼魅般轟上了她的右肋!

  雲盼情一聲悶哼斜飛數步,重重摔在單敬誠留下的空椅子上,恨恨望去,癡
兒站在原地,呆愣愣複述口訣般道:「右拳打不中的時候,便出左拳。」

  這呆呆的小子,左拳比右拳竟然快了十倍不止!

  這還是左邊的鎖骨被刺,血流不止的情形下。

  若不是一看便知道腦筋不好,這少年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孫絕凡節節敗退,轉眼也退到了癡兒附近,她扭頭見他右肩一沉,心知不妙,
雙膝一彎拔地而起,凌空與魯英虹連對兩掌,飛躍而過,翻身站定。

  果然,孫絕凡才一縱身,癡兒的拳頭便已經到了她方纔所在之處。

  只不過,現在站在那裡的,卻是收足不住的魯英虹。

  魯英虹全副精神都放在縱身而起的孫絕凡身上,並未想到這拳力驚人的少年
竟然會完全不懂收勢。就聽卡嚓一聲,慘呼乍起,魯英虹右肩肩胛,已被那一拳
打得碎裂開來。

  孫絕凡乘虛而入,幽冥掌無聲無息印在魯英虹肋下,將她高壯身軀一掌擊飛,
如斷線紙鳶,直直飛向門口,落進滿地痛呼不起的年輕弟子之中。

  單敬誠正與焦枯竹左右夾攻,餘光瞥見方才一幕,面色頓時一變,雙拳虛晃
閃身從聶陽身邊掠過,急衝到癡兒身邊,雙掌牢牢按住他肩膀,沉聲喝道:「莫
慌!不是你的錯!」

  哪知道魯英虹急怒攻心,強撐起身開口便罵:「姓單的!你從哪裡找來這麼
個呆子徒弟!打起架來不分敵我的麼!」

  癡兒面頰一顫,臉上登時變得蒼白沒有血色,雙肩瞬間繃緊,鎖骨被刺出的
傷口噗的噴出一股血箭。

  單敬誠暗叫一聲不好,一個鷂子翻身搶到魯英虹身前,雙臂一張叫道:「不
要急!他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癡兒一呆,面色稍稍和緩,他顫了顫嘴唇,還未開口,灰影一閃,孫絕凡已
欺至他身後,一招幽冥掌,便將他送到單敬誠身邊作伴去了。

  陡然少了兩名強敵,雲盼情壓下肋側骨裂般的劇痛,快步趕向聶陽身畔,一
劍罩住了焦枯竹漫天飛舞的利爪。

  仇恨化成的動力的確難以想像,焦枯竹前半生苦心鑽研醫術,武功只是他用
以瞭解內傷外患的手段,杏林盟慘案之後,他竟脫胎換骨,練出了一身陰狠毒辣
的一流功夫。

  只可惜,聶陽的動力,與焦枯竹並無太大不同。剛一落入單打獨鬥的境地,
焦枯竹便被聶陽一股股隱含掌風逼住,只能仗著指甲堅硬鋒銳,勉強維持胸前關
口不失。

  此刻劍氣並擊,就算是弱了許多的清風十三式,他也抵擋不住,焦黃面皮上,
已急得落下汗來。眼見孫絕凡將單敬誠攔在數步之外,他心下頓時怯了,枯骨搜
魂手威由心生,他本就對聶陽並無恨意,此刻氣勢一減,縮手縮腳,幾招間便被
聶、雲二人攻的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兩旁又有幾人按捺不住,起身助拳,無奈功夫略遜,雲盼情纏住焦枯竹十餘
招的功夫,便都被聶陽幽冥掌打傷退回。

  經脈之中內息奔騰,幽冥九轉功好似一根纖細金線,纏著凝玉真氣強行為聶
陽所用,時間推移,他這強運的功法也愈發熟練,影返威力終於達到顛峰,幽冥
掌力一招比一招陰寒徹骨,返身一掌逼得焦枯竹硬接,竟將他震飛丈餘,踉蹌退
到仇隋身前。

  唇畔泛起一絲莫名笑意,仇隋拍了拍焦枯竹肩膀,柔聲道:「焦兄,你且退
下休息片刻。在下也算聶家半個家長,此時怎好只讓各位幫忙。」

  單敬誠才剛佔到上風,就被雲盼情幫手迫回,孫絕凡扭頭叫道:「聶陽,走!」

  此刻無疑是逃走的最佳時機,淨空大師與宋賢都穩坐原處好似沒有出手的打
算,站定觀戰的田義斌與慕青蓮反倒令不少人礙於情面不好出手,到門口的通途,
只不過有一群躺在地上呻吟的傷者而已。

  但聶陽沒有走。

  他反而轉過了身,緊緊握住了拳。

  只因,仇隋緩緩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緩緩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劍鞘。

  仇隋已站起。

  聶月兒卻已快要倒下。

  從鎮中逃出來已經幾乎費光了她最後一絲體力。

  即使內力仍在,失血過多的身體卻再也沒能力壓搾空虛的經脈。

  離那酒肆還有七八丈遠,她怎麼也邁不開步,只好扶著身邊的那棵歪脖老樹,
站定在原地,低頭喘息起來。

  頭昏,脖子的力氣彷彿也變得不夠,真想就這麼坐下來,靠著樹幹沉沉睡上
一覺。月兒咬了咬嘴唇,可痛楚也已無法帶給她更多力氣,受了重傷的身體,顯
然已經到了極限。

  她抬起眼,看著不遠處門邊傻呵呵的看著她的那個小二,猶豫了一下,還是
向他招了招手。

  那小二嘿嘿笑了笑,抬起胳膊用套袖蹭了蹭鼻涕,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

  他走得很慢,好像左腿還有些不靈光。

  月兒摸了摸袖袋,裡面還有幾個銅板,只是叫他幫忙請個酒肆裡的客人過來,
應該足夠了吧。

  小二走近。他看著她身上的血,彷彿才發現這其實不是衣衫原本的顏色一樣,
啊的驚叫了一聲,粗布褲檔瞬間濕了一片,戰戰兢兢的轉身就要跑。

  月兒連忙叫道:「小哥,別走。我……我有事請你幫忙。」

  小二斜著眼瞄了她兩下,抖著手指著她的軟劍,結結巴巴說道:「你……你
把那個……丟……丟了。」

  月兒握了握拳,手腕確實提不起力,留著這把兵器也已毫無用處。她歎了口
氣,勉強把軟劍丟到一邊。左手每次動彈都會牽扯傷口,她便換了右手拿著那幾
枚銅板,亮在掌心,道:「你幫我個忙,這些銅板,便都是你的。」

  那小二歪著脖子走近兩步,嘴角拖著一道口水,哼哧哼哧喘了兩下,含糊不
清道:「你……你也忒小氣了,人、人家出手,都、都是成塊的碎銀子,這……
這麼幾個銅板,也、也拿得出手。」

  月兒一陣氣悶,偏偏還要求這呆子幫忙,發作不得,只好軟言好語道:「小
哥,我身上正好沒什麼銀子,不過我朋友有。等他們來幫忙,一定補給你一錠大
大的元寶。」

  小二呆頭呆腦的抓過她掌心銅板,拿出一枚放在嘴裡傻乎乎的咬了一口,呲
牙咧嘴的彈了彈腮,露著一口黃牙,湊近道:「當真沒銀子了?」

  聞到一股蒜臭,月兒忍不住皺眉把臉扭到一邊,忍著怒氣道:「沒了,但我
答應給你的,絕不會少你。」

  若不是此刻她週身疲軟無力出手,早一掌把這貪婪小二放倒在地。

  「不信。讓我搜搜看。」小二翻白瞪她一眼,突的伸出雙手,一手摸向她腰
帶內側暗兜,一手掏向她襟內口袋。

  就算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女子,這行為也無禮至極,月兒羞怒交加,聚起一口
殘氣一掌拍向他額頭,「無恥!」

  小二左手一抬,也沒見他做什麼動作,月兒就覺掌心一痛,好像被蜜蜂蟄了
一口,她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回腕看一眼傷處,一股麻痺便沿著手臂急速攀升,
一眨眼的功夫,竟連指尖都動彈不得。

  那小二仍是一臉呆樣,雙臂卻上下來回動了起來,兩隻手掌動作極快,比江
湖上的尋常高手也毫不遜色。

  隨著那小二雙手所及,月兒雙膝、腰側、肩頭、肋下皆被同樣刺中,不過三
五次呼吸之間,她自脖頸往下,就已沒有一處還能由她支配。

  「你、你是什麼人!」月兒牙關緊咬,心中惱恨自己麻痺大意,無奈四顧無
人,只得高聲問道,盼著能從酒肆中引出他人。

  果然,一個面目憨厚的中年女子不明所以的走了出來,遠遠喊道:「木頭,
你幹嘛呢?樹下是誰?」

  那小二也不回頭,右手一甩,一道烏光直飛過去,釘入那婦人眉心。那婦人
雙目圓瞪,血痕從鼻樑兩側流下,連驚叫也沒發出一聲,便軟軟倒斃。

  「等我解決了礙手礙腳的雜碎,便來好好搜你的身。」小如綠豆的一雙眼睛
陡然放出淫邪光芒,那小二身形一轉,身材雖仍十分矮小,駝背卻已挺得筆直,
雙臂一展,便已飛縱到酒肆門口,閃身入內。

  就聽酒肆裡響起兩聲淒厲慘叫,緊接著,那小二又出現在門口,將套袖隨手
扯下,一邊挽起衣袖,一邊向月兒走來。

  「你到底是誰?」月兒死死盯著他,咬牙問道,「天道麼?」

  那小二皺了皺鼻子,譏誚道:「我可不想沾上一身偽君子的臭味,一手拿錢,
一手辦事才叫痛快。嘖嘖,名門正道的小妞別的惹人討厭,還好長相大多不錯。」
他抬手捏住月兒臉頰,稱斤掂兩一樣搓了一搓,「拿了那麼多銀子,還道是有多
難對付,原來不過是塊送進嘴裡的肥肉。」

  「是仇隋派你來的?」月兒怒瞪著他,喘息著問道。

  那小二抿了抿嘴,手掌一滑,已摸在她頸窩旁側,他身量頗低,這樣摸著也
要抬起手臂,「誰肯給錢,就是誰派來的。別的我從不多問,更不多說。」

  粗糙的掌紋蹭過汗津津的頸窩肌膚,讓她頭皮一陣發麻,說不出的噁心,看
他目光已經在自己胸口打轉,霎時間萬念俱灰,一鬆下頜,便要往舌根咬下。

  小二抬指一點,戳在她人迎穴上寸許,又是一股刺痛傳來,叫她連咬合之力
也瞬間喪失,「你可莫慌著尋死,讓你痛痛快快見了閻王,我可要少拿三成銀子
不止。」

  「按說,我是該把你弄到山上,讓兄弟們都樂呵樂呵,大家都痛快,我也能
多拿銀子,何樂不為。」他一邊小聲說著,一邊欣賞著月兒絕望憤怒的不甘神情,
雙手緩緩解開她領口盤扣,淫笑道,「無奈山下被人圍得水洩不通,帶著你這麼
個大姑娘,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溜不上去。只好將就將就,往其他鎮子找家
窯子,先把你安置了再說。」

  他往月兒高聳酥胸上淫笑著捏了一把,輕輕一扯,腰帶跟著鬆脫,布裙連著
裡襯掉在地上,露出一雙染了些許血跡,仍白嫩修長的美腿。他雙目放光,盯著
那兩條高過他肚臍的長腿看個不休,口中道:「送到那邊,也是拿銀子辦事。你
剛才說要給我銀子,卻只給了幾個銅板,乾脆就讓你提前開張做筆買賣,當作還
了我的帳,如何?」

  月兒急火攻心,幾欲暈去,偏偏口中也中了那毒,連罵也罵不出來,憋的滿
面通紅,連原本封住的傷口都破了一股血絲出來。

  小二微微彎腰,雙手陶醉的撫摸著月兒玉潤柔滑的腿股肌膚,讚歎道:「當
真不錯,這雙腿這麼有勁,到時候廢了你的功夫,盤在客人腰上,夾起來不知該
有多快活,騎你一次,起碼也值五十兩。你方才說要給我一錠元寶,還真是恰恰
剛好,那我就老實不客氣的笑納了。」

  月兒靠在樹上僵如枯木,可週身感覺卻是清清楚楚,那一雙髒手摸來摸去,
好似十條爬蟲,噁心出一層雞皮疙瘩,摸了一陣,他脖子一歪,竟一嘴咬在她大
腿肌肉之上,牙關緊合,滑溜溜的舌頭前舔後蹭,染出一片粘糊糊的口水。

  怒氣幾乎衝破天靈,月兒悶聲哼叫,卻連吐口唾沫在那小二頭上也辦不到。

  那小二紅著雙眼撒開嘴巴,滿意的看著玉腿上留下的赤色牙印,興奮如狂,
歪頭又是一口,咬在另一條腿上。

  牙咬舌舔,又痛又癢,到了第四口,他那大頭終於還是擠進了月兒雙腿之間,
啊嗚咬在粉白細嫩的雪股內側,離那兜著汗巾的私密桃源不過數寸。

  一身血脈彷彿霎時被抽得乾乾淨淨,月兒心頭一片空茫,兩眼望著灰濛濛的
無邊蒼穹,怔怔落下淚來。

  若是失身於此,今後還有什麼臉再見哥哥?今後還有什麼活在世上的必要?
可聽這人的意思,卻是要她連死也做不到,恐怕多半是要毀去她的容貌,斷了她
反抗的能力,賣進娼寮妓館,從此千人騎萬人跨,變成淫賤無恥的婊子。

  小二的嘴又咬在了另一邊的同樣位置,這次舔的滋嘖作響,顯然已到了亢奮
無比的時候。

  她緩緩閉上眼睛,最後在心裡念了一遍哥哥的名字。

  當身體被這人玷污的那一刻,以後,請當作這世上已沒有聶月兒這個人吧。

  就在她這樣祈求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是馮斷?」

  她滿懷希望的睜開眼,卻看到了一個更讓她絕望的身影。

  那杏黃長衫只剩下一邊衣袖,斷開的地方,猶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中那段
森森骨節,那張臉一如既往的冷漠,原本掉在廳中的窄細長劍,斜斜別在他的腰
帶上。

  「斷空子,你來做什麼?」馮斷不滿的嘟囔一句,依依不捨的在月兒大腿上
擰了一把,這才整了整腰帶,站直身子,「我這邊暫時不接新買賣,這可是你們
老大說的。」

  「我來找她。」斷空子冷冷的盯著月兒近乎赤裸的下身,目光中閃動著異樣
的火焰,「為了這條胳膊。」

  馮斷盯著他的斷臂,笑道:「你竟被這丫頭砍了一條手臂,你們崆峒派的劍
法,就只有這點本事麼?」

  也不理會他的譏笑,斷空子一步步走到月兒身畔,右手緊緊握住劍柄,「我
崆峒派劍法的確不夠精妙,但砍下一條胳膊,也已足夠。」

  馮斷皺眉道:「她已經傷成這樣,你再弄殘了她,只怕會要了她的命。我雖
然說過活要奸人,死要奸屍,可那只是玩笑,當不得真。」

  斷空子沒再回話,只是緩緩將長劍抽出,緊緊握在手中,指節都捏得發白,
泛起死魚般的色澤。

  「好好好……這年頭主顧最大,不過你們老大怪罪起來,你可得說清楚,這
條手臂,不是我要看的,到時候沒有客人願意幹她,可不能怪我。」馮斷頗為遺
憾的舔了舔嘴唇,雙眼仍盯著那雙微微顫動的修長雪腿。

  他就喜歡長腿的女人,姓馮的那個小妞,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由他親自出馬
抓住,兄弟們爽了一輪後,讓他痛痛快快的把她大腿咬了個血肉模糊,現在想起
那時候嘴裡肌肉彈動的感覺,回想著牙縫裡滲進去的混合著尿騷味的血腥氣,他
就覺得胯下的老二硬的要死。

  既然這姓聶的小妞已經免不了斷只胳膊,不如把她賣掉之前,就徹底玩玩她
的大腿好了,反正已經殘了,索性讓自己好好高興一把,大不了把她扔進乞丐窩,
照樣有的是爺們肯爬上去。

  他心裡正計較著,餘光瞥見斷空子舉起了劍,連忙湊進幾寸,緊緊盯著月兒
胯下汗巾。

  他喜歡看女人痛的尿出來的樣子,喜歡的不得了,尤其是有這麼一雙好腿的
女人。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道劍光閃過。

  猩紅的血漿四下飛濺。

  一條右臂落在地上,五指緊緊蜷曲,彷彿仍想握成一個拳頭,打在斷空子的
臉上。

  馮斷很瞭解那種憤怒。

  因為血是他的。

  胳膊,也是他的。

  「你——」馮斷又驚又怒,一聲斥罵還未出口,斷空子的劍光又是一閃,這
次斬向的,卻是他的頭顱。

  「劍客,豈能死在你這種人手上。」斷空子冷冷說道,窄細長劍化作一道寒
光,迅捷無比的連連劃向馮斷胸頸要害。

  右手一失,馮斷看家的暗器本領便和廢了無異,他勉力躲閃,卻發現自己方
才小視的崆峒劍法已織成一張綿密天網,每一道網線,都是一道要命的寒光。

  嗤嗤、嗤嗤……輕響不斷,血濺不休,須臾二十招過,又聽馮斷一聲慘呼,
左邊臂膀終歸還是沒能逃過斷空子凌厲劍招,被齊肩絞斷,飛出數尺。

  「鬼煞……不會放過你的……」避無可避,馮斷雙目怒瞪,看著那柄長劍穿
胸而過,他額上青筋暴起,死死盯著斷空子,噗的一口鮮血,噴在那長衫之上。

  斷空子冷冷盯著他,緩緩將劍拔出,轉身,向月兒走去。

  馮斷矮小的身軀,隨之倒下。

  斷空子站在月兒身前,先是拍了拍她肩腿穴道,旋即發現並非被點中,而是
各處都有一點紫黑小孔,他眉頭微皺,一抖手中劍尖,在她頸上傷處挑出一條血
口,跟著二指點住血口左右,內力到處,一股微微發紫的血漿汩汩流了出來。

  口中麻痺稍減,月兒抬眼望著斷空子,問道:「為什麼?」

  斷空子道:「我已說過。你豈能死在這種人手上。」

  月兒譏誚道:「你的意思,便是我應該死在你手上麼?」

  「即便是,也不是現在。」斷空子閉上雙目,似是在回想之前斷他手臂的那
招寒天吹雪,「下次我一定會贏,到時候,我會堂堂正正的砍下你的左臂。」

  月兒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什麼守信君子,也不打算和你做什麼約定。」

  「你好後,我會找你。」斷空子的語氣依舊是冷冰冰的,只有方才說起一定
會贏的時候,才有了那麼點溫度。

  似乎是想到解藥可能在馮斷身上,斷空子轉身又走到屍體旁邊,蹲下尋找起
來。

  月兒心頭稍鬆,好奇心起,問道:「你這麼做,不怕天道懲罰你麼?」

  聽剛才他與馮斷的對話,加上之前崆峒弟子也在鏢隊中幫忙,斷空子的身份
顯然已不難猜,月兒並不是笨蛋,這事暫且忘卻了與哥哥有關的煩惱,自然很快
便想明白。

  斷空子沉默片刻,才道:「天道本就不是用來與這種敗類同流合污的。這種
人,該死。」

  月兒哼了一聲,道:「若仇隋仇大掌門也是這種人呢?」

  斷空子顯然並非一無所知,他的口氣也帶上幾分蕭索,淡淡道:「若真是這
樣,那,他也該死。」

  「哼,若真是這樣,你肯動手殺他麼?」月兒恨意上湧,索性直接問道。

  斷空子搖了搖頭,道:「我殺不了他。這裡的人,沒人殺得了他。」

  仇隋的武功,莫非到了什麼極高的境界了麼?月兒面色一片慘白,想起哥哥
還留在那廳中,若是仇隋親自動手,哥哥豈不是有敗無勝?

  比起解藥,哥哥的性命才更重要,她咬了咬牙,連忙道:「斷空子,我……
我求你件事!」

  斷空子一怔,似乎沒想到月兒會開口求他。

  「你……能不能幫我去一個地方傳句話給一個人?我、我想求她去救我哥哥。
你若答應,我一旦康復,一定第一時間找你,與你好好一較高下!」月兒心急如
焚,面上神情也儘是卑微的乞求,哪裡還有半點劍客的模樣。

  斷空子冷漠的眼中微微浮現一絲暖意,他長身站起,大步走向月兒,道:
「好,你說。」

  月兒頓時滿心歡喜,開口道:「在鎮子……」才說了三字,她的神色便陡然
大變,驚慌的看著斷空子,顫聲道,「你……你……怎麼……怎麼會……」

  斷空子順著她的視線低頭望向自己胸前,訝然發現,剛才馮斷噴在他胸前的
那一口鮮血,竟不知何時變成了瑩瑩慘碧,無聲無息的蝕穿了胸前衣物,深深陷
入他肌膚之中。

  而他竟渾然不覺,沒感到半點疼痛。

  他連忙回手想去點胸口穴道封住血脈,但那塊慘碧色澤竟如地獄業火,頃刻
便侵蝕入肉,一轉眼就已燒透了他的外皮,血淋林的胸腔,竟就那麼裸露出來。

  手中的長劍掉在地上,斷空子的身上開始冒出混合著焦臭的白煙,他低下頭,
看著身上的皮肉迅速的消失,似是不能相信自己竟會如此死去。

  斷空子倒下的時候,馮斷的身上也開始冒出陣陣白煙,想必是臨死前,馮斷
吃下了鬼煞的碧火蝕骨丹,靠那最後一口毒血,為自己報仇雪恨。

  縱然已在山上見過鬼煞的這種手段,月兒看著斷空子這般死去,心中仍是說
不出的難過。

  還有更多的絕望,天色將晚,這空曠的三岔道口,怎麼還會經過尋常旅人?
她下身仍近乎赤裸,身上的毒也並未解開,不論來的是什麼人,她都毫無抵抗之
力。

  半晌後,夜幕統御了無邊大地,陰雲密佈,月兒身邊的樹影下,已暗的伸手
不見五指。

  風漸漸大了。

  耳畔的風聲中,突然傳來了凌亂的腳步響動。

  她扭頭,瞪大眼睛看了過去,被風吹動的枝葉亂影之中,只能看到幾個衣衫
襤褸的身形,帶著嘻嘻哈哈的笑聲,往酒肆的方向走了過來。

  是幾個男人,她不認識的,乞丐一樣的髒臭男人。

  酒肆裡只有屍體,沒有酒。

  不管來的是誰,都一定會發現她的。

  她聽著自己變快的心跳聲,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夜色,漸濃。

  無星,無月。



===================================
乳硬助性 第九十七章 

                (一)

  身後追來的人似乎被誰擋了一下,她也無心留意,她只記得要跑。遠遠地跑。

  離開那個充滿謊言的地方,離開那些可恥可恨的騙子。

  離開那個,叫做傳銷窩點的地方。

                (二)

  她奮力蹬了一下地面,卻覺得原本輕盈的身子此刻重如磐石,非但沒有躍起,
反而踉蹌數步險些栽到。

  「可惡……真的該減肥了麼?」

                (三)

  只可惜這一幕,他看不到。

  他佈滿血絲的眼裡,看到的只剩下屏幕中舞動的白石茉莉奈、川並舞夏、橘
梨紗、小西悠、河愛杏裡……

  月兒?月兒是誰?

                (四)

  無奈,胸腹中鼓蕩的苦悶煩躁,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雙拳緊握,望著
仇隋,大聲的說了出來。

  曾經發生過的,和他正在猜測的,他都長話短說的講了出來。

  「請參見如影逐形一到九十六章。」

                (五)

  「枉……枉……枉……汪汪汪……」

  「……」

                (六)

  碎裂聲中,雲盼情氣沉雙腿,劍風橫引,極為巧妙的攔住焦枯竹十指來勢。
本想順勢削斷他指尖凶器般的細長指甲,不料那指甲黑中透亮,也不知多少年未
曾洗過,叮叮格擋在劍刃鋒銳之處,竟絲毫無損。

                (七)

  就聽酒肆裡響起兩聲淒厲慘叫,緊接著,那小二又出現在門口,將套袖隨手
扯下,一邊挽起衣袖,一邊向月兒走來。

  「你到底是誰?」月兒死死盯著他,咬牙問道,「咕嚕麼?」

  「My precious!」
===================================
2014-3-7 15:2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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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九十八章 浮生若夢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一把劍丟了過來。

  聶陽下意識的接住,緩緩拔出,吞口下一瀲清光,寒氣逼人,確實是一把寶
劍。

  他抬起頭,盯著仇隋,把劍鞘丟到了一邊。

  把劍借給聶陽的劍客頗為不滿的瞪過來一眼,只是在仇隋面前不好發作。看
來,若不是仇隋開口,那人是一定不會把劍借出的。

  這裡的人,竟然都這麼相信他。聶陽握緊劍柄,憤怒抽緊了他每一條肌肉,
發白的手指緊貼著纏布微微顫抖,劍穗懸在下面,輕輕晃動不休。

  仇隋也拔出了劍,立刻便有一名弟子上前接過劍鞘,恭恭敬敬的放回桌上。
全然是一門宗主風範。

  雲盼情憤憤頓足,若不是此時出言會分了聶陽的心,她必定會抱怨他為何不
走。儘管心中有氣,她還是與孫絕凡不約而同的守在了通往廳門的路上,順手撿
起一把劍鞘,收劍示和,免得節外生枝。

  田義斌眉心不斷鎖緊,皺出的紋路猶如斧鑿,慕青蓮輕輕歎了口氣,把手放
在了他的肩上。

  已沒人能阻止這場決鬥。

  「誤會已讓你憤恨難平,在下只有親自出手。今日之事,已鬧的太不愉快,」
仇隋緩緩說道,目光輕描淡寫的從雲盼情和孫絕凡那邊滑過,「即便誤入歧途,
你總歸是聶家晚輩,這次比試,只當是對你稍加教訓,望你能及時悔過,迷途知
返。」

  這番話語氣柔和,隱隱帶著不及期許的失落與顧念舊情的不捨,旁人聽了,
紛紛向聶陽投來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猶如一群長輩,在盯著族中最為忤逆的不肖
之子。

  罷了,和這班人有什麼可說。只要殺了仇隋,縱使被他們群起而殺之,也算
是了結了畢生所願,死,也可以瞑目了。聶陽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暫時忘掉
浴血出逃的妹妹。

  所有的精神,都必須集中在面前的對手身上。

  任何一個哪怕會玉石俱焚的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好似不屑在聶陽激鬥疲憊之時出手,仇隋從容不迫的持劍站定,靜靜望著他
胸口起伏,把氣息調整到最為合適的狀態。

  血脈中的真氣鼓蕩得愈發強烈,耳畔不斷傳來隱約的嗡嗡蜂鳴,聶陽輕輕晃
了晃頭,知道再怎麼調息,也難以把體內凝玉功的內力發揮到十成,反不如趁著
幽冥九轉功還拖得動這股真氣,強行出手。

  若是走火入魔,乾脆就把性命交代在這裡算了!

  以為是養父其實卻恰好相反的生父、連名姓都沒有只知道已經自盡多年的生
母、同父異母卻與他有了苟且之事的妹妹……糾纏在腦海的紛雜思緒,隨著一聲
大吼驅出心神,「殺!」

  搏命之際,聶陽出手便是迅影逐風劍的殺招,經過謝煙雨的點撥,和之後多
日的苦思冥想,他終於能將影返功法融入劍招之中,一劍遞出,柔勁密佈劍身,
唯有劍尖凝出一道青芒,疾吐仇隋喉頭。

  第一次與邢碎影交手的時候,聶陽也是這樣一招,一劍刺向對手咽喉。時過
境遷,這一招今非昔比,再也不能靠二指虛點半途攔下。

  只不過那時叫做邢碎影的那人,手中並沒有劍。

  仇隋手中有劍,一樣寒光閃閃的寶劍。

  這裡許多人都沒見過仇隋的劍法,投奔來與新招收的天風弟子,也都只是被
口頭指點過一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仇隋的劍上。

  六大劍派之一的天風劍派,劍法可以說無人不識。懷疑本就是容易發芽的種
子,如果仇隋的劍法足以令人質疑他這些年苦修的經歷,那原本否定的陰謀就將
得到肥沃的土壤,飛快的成長為四竄的流言。

  仇隋雙目一凜,足下未動,身形平平滑開半尺,左肩一沉,右掌劍鋒斜斜引
出半個圈子,叮的一聲彈開聶陽劍身,旋即順勢而下,斜劈聶陽頸窩。

  氣盈於鋒圓轉如意,順勢而為一氣呵成,正是天風劍法中的「貫虹式」。

  廳內都是識貨之人,這一招至少也有二十年火候,縱然林鶴鳴在場,也未必
能更加爐火純青,眾人頓時疑慮全消,一個天風弟子忍不住低低叫了聲好。

  聶陽對天風劍法只是略有瞭解,但也看的出仇隋的確對這劍法融會貫通,絕
不是裝裝架子,心中一陣苦躁,步法踏慢一霎,哧的一聲被削去肩頭一片衣料。

  也不知是否存心賣弄,仇隋劍勢不歇,迴旋兜斬,「破雲式」、「揚雪式」、
「散霧式」、「潑雨式」連環進擊。

  影狼劍法不重招式劍意為先,迅捷為主,影返為輔,無奈仇隋內力雄渾,劍
氣絲毫不見外放,盡皆斂藏於鋒,幾次雙劍交擊,都沒讓聶陽佔到半點便宜,招
式又極為精妙,若不是聶陽此前多次觀摩過雲盼情的清風十三式,此刻必定會被
逼的手忙腳亂。

  聶陽好不容易勉強擋下,人也被逼退到空地中央,仇隋一聲清嘯,踏步橫移,
「掃葉式」攔腰斬出。

  手中長劍剛被震開到另一側,如何也格擋不及,聶陽不得不雙足一蹬,擰身
後旋,百忙之中一劍刺出,意欲迫住仇隋後招,卻被「散霧式」攻守合一,輕鬆
化去。

  天風劍法不過一十八式,只不過變化繁複,一生萬象,並非返樸歸真的流派,
尋常弟子施展出來拘泥刻板,威力自然平平無奇,此刻仇隋行雲流水般招招搶攻
揮灑自如,看的幾位舊弟子目眩神迷,恍然間似乎看到曾經六大劍派統御武林的
輝煌時代。

  彷彿心底知道聶陽意欲何為,仇隋雖然攻勢綿綿不斷,卻沒有一招稱得上以
命相搏,反而儘是在力保不露破綻,寧肯犧牲一擊得手的絕佳機會,也不給聶陽
以攻代守一命換一命的空隙。

  三十餘招一過,聶陽心中愈發煩躁,不再回救強出三劍,卻又被仇隋「卷塵
式」的奇詭變化消解,正想索性只攻不守,仇隋一招「掃葉式」轉攻向他下盤,
接連七種變化劍劍不離他膝彎足踝。

  說什麼也不肯被生擒活捉,聶陽只得回劍拆擋,十招之間,又被牽回方纔的
態勢。

  越鬥,被強行牽引的內力便越發難以控制,聶陽掌中長劍漸漸失卻靈動,幾
次搶上皆被仇隋料敵先機一般輕鬆封住,本就不長於招式變化的迅影逐風劍竟被
層層堵死。

  只是仇隋選擇的打法對聶陽的威脅實在有限,若是聶陽轉身逃走,他反倒鞭
長莫及無力攔截。

  不過聶陽絕不肯走,沸騰的意識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仇隋。

  煩悶終於進一步變化成無法壓抑的狂躁,聶陽左臂一抬,一道鮮血淋漓的破
口換來仇隋「飛沙式」綿密劍招中稍縱即逝的一點破綻。

  他毫不猶豫劍鋒高舉,談不上招式,甚至談不上武功,就那麼將內力洶湧貫
入,迎頭當面直劈下來。

  胸腹之間儘是空門,只要一招「乘龍式」出手,最多拼著手臂中上一劍,便
能把聶陽立斃當場。

  雲盼情在旁甚至不由自主的驚呼出來,嗆啷一聲便要拔劍。

  但她的劍才拔出數寸,聶陽一聲低喝,劍芒驟然消失,凌空劍鋒瞬間如天降
雷霆,狠狠劈下。

  若是仇隋出手,劍刃洞穿聶陽胸腹之時,也正是聶陽將他劈開那刻。

  只可惜,仇隋彷彿根本沒有牽制以外的打算,諾大的空門他視若無物,沉肩
橫肘,雙掌齊握劍柄,硬生生自下而上自劣勢之位接住了這一招。

  聶陽還未及心喜,就覺兩股內力於兵刃交界之處重重相碰,自然是仇隋的內
力更加渾厚穩固,可沒想到反震之力竟然極其微弱,僅有一股細若蛛絲的酸麻從
右臂攀上。

  不及細想,他劍上加力下壓,仗著居於上方的借力之便,一邊壓上體重,一
邊運起影返功法,將仇隋反抬之力卸往雙足。

  鋒利劍刃寸寸迫近,仇隋卻面不改色,只是微微偏頭,讓劍鋒從耳邊沉下。

  眼見被壓下的長劍已經貼住仇隋肩頭之際,聶陽突覺反抬力道變強少許,恰
恰僵持在那位置,他連運數股真氣,仍未憾動分毫。

  沒想到兩人比劍仍會比到內力相抗的境地,本以為會看一場精彩決鬥的諸人
不禁微微皺眉,頗為不解。

  畢竟此前仇隋穩穩佔據上風,直如天風劍法的實戰演示一般,聶陽凝聚全力
的一劍雖然速度極快,可仇隋那鬼魅般的身法要想躲過也並不太過困難。

  只能猜測,這形勢,本就是仇隋想要的。

  聶陽早已失卻了冷靜,自然想不到這一層。雲盼情卻是旁觀者清,她秀眉緊
鎖,貝齒不覺緊咬下唇,原本像是護身符一樣的清風煙雨樓五字,此刻卻成了她
不能出手的禁錮枷鎖。

  若真是危急關頭,拼著將來讓師伯責怪,也只有動手了。她目光滿是焦灼,
拔出幾寸的長劍,也並未收回原位。

  隨著吱吱的刺耳響聲,劍鋒交錯滑動,終於劍鍔相抵,護手交叉,鈍處相貼,
不再需要顧慮劍鋒中折,內力更加洶湧澎湃,激盪在兩人之間。

  仇隋雙目一亮,一聲輕哼,衣袖由內鼓起,如灌疾風,手上那柄長劍猛然抖
了一下,發出誇嘞一下脆響。

  聶陽面色驟變,也不知對手這一下逼出了多少真氣,連忙竭盡全力,拚命迎
向這最後一搏。

  但傳來的,竟仍是蛛絲般纖細的一股酸麻。

  只是這次,那股細若游絲的真氣並未一閃消失,而是趁著他經脈空虛長驅直
入,霎時間便到了他丹田旁側。

  沒想到仇隋消耗如此多的真氣竟是為了這樣一擊,聶陽心中登時疑雲四起,
但看到仇隋悶哼一聲唇角沁血,無暇深思,強行聚起一股殘氣,又將力道加強幾
分。

  這時,那股游絲終於抵達了它的目的地。

  那是盤結與聶陽經脈深處,幽冥九轉功的根基所在。

  勉強將渾厚的凝玉功綁縛牽扯化為己用的九轉邪功,本就已被扯緊到極限,
聶陽直至此刻仍未走火入魔,本就已有幾分運氣在內。

  而那股游絲,就像一把並不鋒利的小刀,輕輕劃在了他經脈中那根張滿了的
弓弦上。

  胸腹間好似被重錘接二連三的敲擊,聶陽週身巨震,仍想勉力下壓,卻被仇
隋輕鬆反抬站起,逼得他踉蹌退後兩步,長劍駐地,方才站穩。

  先前被凝玉功轉化了八成獵物的九轉邪功正如一條飢餓至極的毒龍。

  這一刻,毒龍脫縛。

  不能煉化的凝玉真氣完全無法滿足狂化的九轉邪功,因聶陽自斷陽脈而束縛
已久的貪婪渴望,霎時間迸發到極限。

  「休想!」聶陽怒吼一聲,錯亂的內功已經踏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他滿面不
甘,長劍連挽幾個劍花,活絡開的右腕緊接著一轉,刺出的一點青光瞬間爆為寒
星無數,迎頭罩向面露訝異之色的仇隋。

  那訝異之色並非因為這招浮生若塵,而是剛才看到聶陽滿面狂態時,便流露
出的吃驚之情。

  好似他也沒想到會讓聶陽變成這副模樣。

  但此人心思極快,浮生若塵方一出手,他便瞬間鎮定下來,雙足連踏,向後
退開數尺。

  星點劍光絲毫不收,迅捷無比的直追而上。

  仇隋眉心微皺,長劍斜劃,使出天風劍法中壓箱底的第十八招,「裂天式」。
真氣裹挾之下,三尺青鋒聲若龍吟,以開天闢地之威斬入聶陽身前的劍光之中。

  不想聶陽一身內力失控之後,勁道反而更加驚人,飛快撩出的道道劍氣竟真
讓那萬點寒光近乎化虛為實,「裂天式」破氣而入,不過尺餘,便被數道劍氣纏
住,拖緩這一霎,差的便是生死之距。

  仇隋變招極快,不等劍氣及體,長劍反絞,一招「乘龍式」強行殺出重圍。

  劍氣盛極而衰,聶陽目紅如血,帶傷左手一掌拍下,擊在右腕滯澀血脈之上,
單足化軸以毫釐之險避開仇隋「穿林式」三劍直刺,虛晃一招,又將那浮生若塵
使了出來。

  連沒見過這招的人也看得出來,這種極耗真氣體力的絕招全力施為一次,少
說也要三五個時辰才能重現巔峰一擊,一見聶陽這搾命般的打法,認出這是聶家
劍法的幾名高手忍不住面露惋惜之色,還有人輕輕歎了口氣。

  雲盼情手心早已儘是汗水,眼看著劍光如雨再度暴起,俏臉登時變得煞白,
如櫻嫩唇被她生生咬破,一滴殷紅悄聲滑落。

  仇隋右足向後一滑,右臂屈抬,看似「穿林式」般的刺擊起手,不料劍尖一
顫,抖出三個不大不小的劍弧,他凌空一斬,三道光圈霎時化為一道凌厲劍氣直
沖而出,緊接著,就見他手腕幾欲折斷般左右連擺,那一道劍氣凌空爆開,頃刻
化為細雨般綿密的奇詭劍招。

  這絕不是天風劍法,與之相似的「散霧」、「潑雨」兩式前者勁力不足,後
者精細遠遜,但若要兩者皆有且虛實自如,不僅需要內力驚人,那百煉柔鋼般的
手腕,也必不可少。

  硬要說的話,反倒和聶陽正在施展的浮生若塵更像是同出一脈。

  可聶家劍法中,絕沒有這一招。畢竟,就連這威力無比的浮生若塵,聶家也
只有聶陽一人練成而已。

  浮生若塵劍路好似日照微塵無跡可尋,仇隋回敬的這一招則恍若江南煙雨,
千絲萬縷放眼望去無比清晰,卻綿密交織毫無空隙。

  前者攻勢難敵,後者以攻代守。

  只聽叮叮叮叮金鐵交擊之聲細密響起,連綿不絕,兩蓬各有所長的寒光萬點,
激撞出一幕如壁火花。

  轉眼盛勢已過,劍氣將衰,聶陽右臂筋脈欲斷,轉眼便是強弩之末。而仇隋
氣定神閒,絲毫不見疲態,恐怕再將他此刻用的這招使上一遍,也是揮灑自如。

  聶陽縱然神智狂亂,也知道此招一收,便也再也拼不出下一招浮生若塵,強
行催動真氣連揮數劍之際,眼前陡然驚雷般閃過仇隋凌空收束三道劍弧的凌厲一
劍。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靈犀所致,他近乎本能的擰身側移,斜斜一劍劈卷而出,好似風捲微塵,將
無數劍光霎時凝為一股,殘氣齊聚,化為數股劍風,奔雷般刺向仇隋。

  這想必便是謝煙雨猜測的那招後招。它本就應該存在,本就該如此自然而然
的施展出來,而不是生硬的斷在浮生若塵之後。

  劍氣破風而入,仇隋面色一凜,唇角驟然浮現一絲冷笑,劍上加力,靠那細
雨綿綿接連化去三股劍氣,第四股裹挾劍鋒之外凌厲而來,他這一招也已盛極而
衰,再難化解,彈指間,胸腹要穴盡被籠罩在森寒劍氣之中。

  「好一招煙雨陣陣!」千鈞一髮之時,仇隋劍光一凝,左臂一橫,一掌拍上
聶陽劍脊。

  陰寒徹骨的雄渾真力激盪而上,聶陽虎口被震裂數道血口,劍柄再也拿捏不
住,脫手而飛。

  那已經刺破衣衫,刺入仇隋皮肉之中的劍鋒,終究還是噹啷一聲掉在一旁地
上。

  這一掌純是仗著內力遠勝強行破招,故雖成於危在旦夕之際,旁人仍覺得有
些勝之不武。有幾個直心腸的,反倒替聶陽稍覺惋惜。

  但大多數人仍是疑惑。不僅疑惑聶陽為何會用出聶家劍法中本沒有的一招,
更疑惑仇隋在天風劍法之外,為何還懂的這樣一套奇詭劍法。

  聶陽長劍已失,卻不肯就此罷手,長吸口氣,仍要勉強運出已不受控制的狂
亂真氣,雙掌一錯,便要用幽冥掌再度出手。

  可才一提氣,經脈中便如萬刀攢動,疼得他一聲慘叫,額上霎時便多了一層
豆大的汗珠。

  仇隋眼中又露出少許訝異神情,但轉瞬便被壓下,他摸了摸胸前創口,沉聲
道:「你能靠自己悟性生生悟出這浮生若塵的後招,也算是天資過人。可惜,為
何自甘墮落,踏進走火入魔的邪道之中。」

  臉頰上的肌肉不住彈動,聶陽緊咬牙關,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充滿
恨意的雙眼,死死地盯著仇隋。

  仇隋緩緩踏上半步,道:「昔年先父感恩聶老夫人宅心仁厚,便將這招浮生
若塵傳於聶家,先父創下的這門煙雨劍,對天資體質要求極為嚴苛,遠稱不上是
一流劍法。你能以聶家後人身份練到如此地步,已是極了不起的事。」

  他微微一笑,突然長聲吟道:「浮生若夢,煙雨濛濛,浮生若塵,煙雨陣陣。」

  話音未落,他長劍疾挑,突的一劍刺出,半空劍尖一顫,化作無數寒星。

  廳中諸人瞪大雙眼,看著這一招由贏北周後人親自使出的浮生若塵。

  聶陽沒有閃避,心頭一片灰敗,神智已漸漸消融,無神黑眸之中,閃動著漫
天劍光。他知道,從今天起,浮生若塵便再也不是聶家劍法中的絕招了。

  屬於贏家的,終歸還是會被贏家拿走。

  最後一絲亮光,熄滅在無窮無盡的劍影之中。

  劍光迫近,一劍劍刺在聶陽身上,嗤嗤輕響連綿不絕。

  雲盼情面色大變,恍然醒過神來,左手一抄,已從腰帶內側摸出兩柄柳葉飛
刀,但還未出手,便被田義斌扯住手臂,聽他沉聲說道:「別慌。仇隋不想殺他。」
這一扯力道極大,顯然田義斌也早就運足內力蓄勢待發。

  關心則亂,雲盼情這才發覺,那一劍劍刺過,破開的儘是聶陽週身衣物,創
口無數,卻沒有一處見血。

  單是這拿捏的恰倒好處的火候,就絕非聶陽可比。

  原本心中還有疑竇的旁人這才紛紛相信,聶陽用的浮生若塵,的確只是拙劣
的仿冒而已,沒有那份天資,還是不可強求。

  倒有幾個明眼人看出聶陽那劍法其實也用的頗有幾分造詣,並不像是天子體
質不合,但這疑慮一閃而過,也沒人會多嘴質疑。

  一招使畢,聶陽已是衣衫襤褸,緊繃筋肉清晰可見。仇隋輕巧一轉,一掌拍
在他肩頭,將他震開數步,踉蹌站定在雲盼情身前不足一丈之處。

  仇隋這一掌似乎並非是為了傷人,他一掌出畢,面上又浮現一絲克制不住的
訝異,聶陽毫髮無傷,只是直愣愣的望著青石地面。

  「勝負已分。」仇隋怔了片刻,才朗聲道,「一招絕招無論如何也抵不過救
命之恩養育之情,若沒有聶老夫人仁心慈厚,也沒有在下今日的榮光。聶陽九轉
邪功的幾樁疑案,責任便由我一肩承擔,若是將來水落石出,的確為聶陽所為,
在下一定親手為聶家清理門戶。」

  他回到座位坐下,揚手一擺,道:「在下不會再強留聶陽,也不會再出手。
若是你們還有誰覺得應該把他擒下的,便請自便吧。」

  雲盼情黑眸連轉數圈,仍想不明白仇隋為何變了心思。心底隱隱覺得不安,
連忙走近聶陽身畔,扯了扯他衣袖,小聲道:「聶大哥,咱們快走吧。」

  她這一扯,卻把聶陽破敗衣袖扯掉了半幅,她只得抓他手臂,不料觸手之處
一片冰寒,好似死人一樣涼的嚇人。

  這一下驚得她花容失色,忙運力探查聶陽經脈,這才發現,他不僅真氣狂亂
失控走火入魔,還有一大團渾厚陰柔的內力旋轉牽扯,好似一個無底漩渦,她探
入小股真氣霎時間便被捲吸進去,碾碎消失的無影無蹤。

  「仇掌門知恩圖報,我卻不欠你聶家什麼。你們兄妹亂倫無道,她已經逃了,
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你走脫!」魯英虹擦了擦唇畔血跡,一把推開礙事的單敬誠,
大步走上前來,忍著內傷道,「丫頭,你就算愛護情郎,也該知道什麼是黑白對
錯。你可不要一念之差,墮了清風煙雨樓的名頭!」

  雲盼情本就已心煩意亂,她終究不過是個年輕少女,定力早已瀕臨極限,雙
目一抬怒瞪過去,竟把單敬誠嚇得往後退了半步,「我就是我,少拿師父師伯的
名頭壓我!我所作所為,儘是我自己所願,與他們沒有半點干係。」

  魯英虹調順胸中一口郁氣,上前怒道:「好個不懂事的丫頭,我今天就替你
師父好好教訓教訓你!」

  雲盼情抄劍在手,護在聶陽身前,一字字道:「你也配?」

  廳內氣氛霎時又變的一觸即發。

  慕青蓮長長歎了口氣,拍了拍田義斌後背,隨手一抄一擰,將身邊那張椅子
卡嚓掰下一條長腿,握在手中,閉上雙眼,淡淡道:「這裡的劍都開過鋒,殺氣
太重,我還是用根木棍的好。」

  佛劍的武功諸人見過的並不多,一聽此言,紛紛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畢竟,他與田義斌的選擇,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廳中情勢的走向。

  雖說慕青蓮毫無疑問是武林正道一員,但他顯然對聶陽改頭換面在田義斌身
邊當小廝的事心知肚明,此刻突然顯露出手徵兆,恐怕對想留下聶陽的人來說並
不是什麼好事。

  幾人不安的望向仇隋,卻發現原本一直主導著形勢的他此刻正呆愣愣的看著
不知何處,也不知在回想些什麼。好像從方才聶陽怒吼發誓要殺他的那時候起,
他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單敬誠右手一扯,把受了內傷的癡兒丟回諸人身後,雙拳橫攔,緊張道:
「慕兄弟,小老兒不是你的對手,索性先服個軟,你要是想幫他們,可別選我做
對手。」

  「阿彌陀佛。」淨空大師將禪杖倚在牆邊,緩緩踏步走入場中,朗聲道,
「慕施主,聶家後人終歸有錯在先,他如今走火入魔,放他離去,反而對他不利。
煩請三思。」

  慕青蓮唇角泛起一絲苦笑,道:「他若能走脫,自然有人救他。莫非大師自
忖,那焦枯竹救人的本事,能抵得過整個如意樓麼?」他說話語氣一向平和,此
刻難得多了幾分譏刺之意,更顯得格外挑釁。

  淨空大師微微頷首,袍袖一擺,無風自動,「既然如此,便由老衲領教佛劍
高招吧。」

  田義斌面色頓時微變,且不說慕青蓮有傷在身,就算好友全盛之時,以他了
解,也絕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他在少林輩分極高,相傳一身內功精純渾厚登峰
造極,就算是本院群僧,同輩中人武功在他之上也是屈指可數。

  濃眉一揚,田義斌上前一步拉住慕青蓮手臂,開口道:「你有傷,還是我…
…」

  還未及說完,廳內諸人的視線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來自頭頂的屋脊之上。

  彭!彭彭!又是數聲悶響,緊接著一個聲音怒道:「東方漠!你是來真的?」

  這班江湖人耳力雖強,卻也只聽到一個輕哼權作回答,旋即悶聲大作,連連
傳來十餘響。

  然後,眾目睽睽之下,嘩啦啦一陣巨響,伴著瓦礫塵霧,兩條身影凌空墜下,
半空之中對了兩掌,反震兩邊,隔了丈餘分開落下。

  闊背熊腰,勁裝短打的那個,正是上代炎狼趙陽。另一邊一身青袍的瘦削漢
子,自然便是孤狼東方漠。

  趙陽扭臉看了一眼地上蜷成一團的聶陽,凌厲目光在廳內掃了一圈,回到東
方漠身上,怒道:「我還道你也是來幫忙的,你這是發什麼失心瘋!」

  東方漠單掌豎於胸前,冷冷道:「我沒瘋。他不能走。」

  趙陽一眼瞄見淨空大師、宋賢他們,眉頭鎖緊幾分,道:「你什麼時候同這
班人混成一氣了?」

  東方漠面色鐵青,顯得那道傷疤更加猙獰,他並不答話,只是緩緩踏上兩步。

  趙陽眼底流露一絲沉痛,道:「咱們這一代一起練功習武,好像兄弟姐妹一
樣,你不喊我一聲九哥也就罷了,竟然還向我動手。聶陽和你,難不成結下了殺
父之仇麼!」

  東方漠動作一僵,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一字字道:「絕世的一身內
功,都沒了。」

  這話說的不甚響亮,可所有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東方漠壓抑的
憤恨目光,正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聶陽,再蠢的人,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就算聶陽此刻爬起來解釋那一晚的事情,恐怕也沒人會信,更何況,他根本
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沒問問她麼?」趙陽先是一怔,旋即馬上問道。

  東方漠微微搖頭,平平道:「她已不肯見我。」

  「看來,這場架是非打不可了。」趙陽看了一眼四周,笑道,「還有誰想來
留下我這小師侄的,不妨一起上吧。能有東方漠助拳的架,十年內找不到第二場
了!」

  「不必。」東方漠說罷二字,弓步上前,一掌直直砸出。

  「好,我就料理了你再說!」兩人都不喜歡囉嗦,趙陽最惱恨的就是同門背
叛,運起焚心訣一掌回敬過去。

  兩人步法相同掌力相近,一鬥起來便是驚濤駭浪般的真氣相擊,廳內能與這
兩人一較高下的寥寥無幾,加上這又是狼魂內鬥,自然紛紛退開少許,不去打擾。

  雲盼情看他們一時分不出勝負,忙又蹲下身去,扶起聶陽透著森森寒氣的頭
頸,架在膝側,輕聲喚道:「聶大哥,你……你醒醒!」

  內力若是輸入,必定會被捲入那渾厚漩渦之中,她心焦如焚,只得曲起拇指,
用最笨的方法掐上他的人中。

  聶陽渾身一顫,微微睜開雙目,露出兩線血紅,口中洩出一串痛苦呻吟。

  「聶大哥,你別慌,我帶你去找玉總管,她沒辦法的話,我再帶你找南宮樓
主,你一定沒事的。」雲盼情心頭慌亂,把聶陽抱得越來越緊,讓他臉頰幾乎埋
入她胸前。

  喉中發出一串咕嚕咕嚕的細小聲音,聶陽扭了扭頭,面頰下意識的湊向雲盼
情的胸膛,隔著衣料,輕輕壓了一壓。

  胸前傳來聶陽皮膚散發出的涼意,雲盼情心頭一顫,這才驚覺有些不對,那
股涼氣,竟正蹭在聳起的最頂端,透過層層衣衫,令她心尖冷不丁麻酥酥的一陣
酸癢。

  她本就緊張的很,被這一嚇,驚得她身子一縮,雙手一丟,把聶陽直接拋了
出去,在地上滾了幾滾。

  不料聶陽卻並未就這麼躺倒在那裡,他順勢一翻,雙手一撐站起,赤紅的雙
眼沒有半點神采,他身子晃了一晃,好似站不穩似的踉蹌了兩下,孫絕凡在旁皺
眉上前,正要伸手扶他,卻聽他突然慘叫一聲,好似見了毒蛇猛獸一樣甩手躲開。

  焦枯竹方才就一直在悄悄挪動,此刻恰好就在聶陽身後,他本就沒受什麼內
傷,立刻乘隙暴起,一爪扣向聶陽後心。

  聶陽根本不知閃躲,只是立足不穩,身子歪了一歪,被焦枯竹結結實實在背
心打了一記。

  雲盼情面色大變,哪知道焦枯竹一聲悶哼,向後連退數步,咣當把椅子都掀
了個四腳朝天,一起摔在地上。

  而聶陽卻藉著這股力道,低頭衝出了廳門。

  「不能讓他走了!」單敬誠縱身追出,孫絕凡二話不說,一招幽冥掌將他半
途攔下。

  焦枯竹正要起身,雲盼情右手一甩,長劍破空而來,貼著他的喉頭斜斜釘在
地上。她也不再看這邊,飛身搶上,煙雨撫花手連出兩招點住追往門邊的兩人,
側身一閃,從那兩人之間追了出去。

  「聶大哥!」門外只剩下幾個被孫絕凡先前擊倒的人,並沒見到聶陽蹤影,
雲盼情叫了一句,匆匆追出大門。

  不料街上竟也沒見到他。

  他內息岔亂,神志不清,這種時候他會去哪兒?雲盼情焦急的來回張望,心
裡轉了千百個念頭,卻不知道有哪一個可用。

  對,月兒!雲盼情渾身一個激靈,心想若是聶陽此刻還有什麼掛念,就必定
是月兒這個……這個妹妹。

  月兒先一步逃了出來,如果順利,她應該會往玉總管那邊求援,她受了重傷,
如果腳程快的話,應該不難追上。雲盼情略一計較,展開身法迅速離開,往玉若
嫣他們藏身的地方趕去。

  走出不遠,她就看到幾個捕快正圍著兩具屍體,警戒的驅趕著周圍的平民。

  她遠遠望了一眼,兩個年輕劍客的喉頭都是被薄而鋒銳的軟劍輕巧的劃開,
斷了氣管的屍體留下了噴濺滿地的血漿,染出兩片暗褐色澤。

  是月兒的軟劍麼?雲盼情頓住步子,應該是月兒,這兩個人多半是天道的手
下,奉命在這裡攔截,也不知是失手輕敵還是月兒猶有餘力,反被斬殺。

  那應該就是這個方向沒錯了。雲盼情壓下心底不斷躁動的不安,飛快的從嘈
雜的街心穿過。

  越往鎮外,人煙越稀,少了幾分顧慮,心底焦急愈濃,雲盼情越奔越快,最
後索性徹底放開身形,足不點地絕塵而去。

  不多久,便到了外圍玉總管他們的藏身之所。

  慕容極還在,玉總管卻不知所蹤,附近的高手也少了七成不止。

  但此刻顯然不是多問的時候,雲盼情盡量簡明扼要的說明了情況,焦急的問
道:「月兒呢,她是不是來這裡請人幫忙了?玉總管她們是不是去幫忙了?那她
們是不是見到聶陽了?」

  慕容極面色凝重,沉聲道:「不,月兒沒來。玉總管……也不是去鎮上。聶
陽也沒來這裡。」

  「什麼!」雲盼情失聲驚道,「那……那聶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慕容極略一沉吟,喚來一人低聲交代了兩句,跟著看了看天色,取了一根火
把快步向外走去,道:「走,咱們得快些找到他。不管他還是月兒,都危險至極。」

  「此時鎮上危機四伏,雲姑娘,你留下這個,危急時刻用來防身。這是田姑
娘一番好意,只可惜這裡條件不足,她只來得及趕出這個比較粗糙的仿品。」走
到門外,慕容極摸出一枚逆鱗,小心的交給雲盼情,輕歎道,「原本她是要交給
聶陽的,這時也只能從權了。」

  雲盼情緊緊握住那枚逆鱗,收緊懷中放好,堅定道:「我一定能幫她交給聶
大哥。」

  慕容極一邊趕路,一邊沉吟道:「我總覺得,比起聶陽,聶姑娘的情況更加
危險。」

  「我知道,」雲盼情不安道,「她早一步逃出來,這時候天都黑了,卻還不
知道人在哪裡。仇隋最想要的目標就是她,我……實在擔心得很。」

  「你若是能斷定她確實往這邊來了,她可能拐的岔路並不多。」慕容極一邊
左右打量,一邊疾步跟上雲盼情的腳步,小聲道,「咱們一處處找去,總能找到
些蛛絲馬跡。」

  「嗯,月兒姐姐受了重傷,我就怕她已經被什麼人抓走了。」

  慕容極安慰道:「應該不會,聶陽昨夜已經把附近天道的據點拔了個七七八
八。興許聶姑娘是傷的太重,躲在某個地方休息。」

  雲盼情面色稍寬,輕輕歎了口氣,問道:「慕容,你說,聶大哥到底會去什
麼地方?他……他明明已經沒了理智,按說,應該是往最想去的地方才對啊。」

  「難道……他心底真正最想做的,並不是去找月兒姐姐麼?」不知為何,心
底浮現這個念頭的時候,雲盼情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彷彿什麼令她極為不安的事
情,正在悄無聲息的發生。

  「別瞎想。」慕容極搖了搖頭,道,「他既然神智不清,說不定根本什麼也
沒想,自然也想不到去救月兒。總之,雖然不知為何,但仇隋並不想殺他,和他
相比,聶姑娘的危險更加棘手。咱們快些找人吧。」

  雲盼情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兩人在鎮外岔道仔細尋找,慕容極安排的人手應該也在幫忙,不到半個時辰
後,遠遠一支旗火拖著尖銳哨聲高高飛起。

  慕容極面色微變,道:「三岔道口。聶姑娘……為何會繞到那邊去了?」

  「三岔道口?是有家酒肆的那裡?那邊有什麼不對麼?」雲盼情聽出他話音
中的緊張,不禁一連聲追問道。

  慕容極展開身法快速領在前面,匆匆答道:「聶陽昨完沒來得及清除的地方
就有那裡。」

  三岔道口離他們猜測的線路頗遠,急匆匆趕過去後,雲盼情已經是面色微紅
氣喘吁吁,慕容極額上也蒙了一層薄汗。

  兩個如意樓屬下迎了過來,拱了拱手,報告道:「這裡沒有活口留下。」

  慕容極擺了擺手,讓他們去附近警戒。雲盼情按捺不住,先一步衝進了酒肆。

  門口橫著一具中年女屍,額心插著一枚鐵蒺藜,胸前的粗布衣服上留著幾個
腳印,像是被人故意踩在上面。

  店裡一個中年男子伏在桌上,頭歪在一邊,從那角度看來,應該是被直接擰
斷了脖子。

  奇怪的是,旁邊還倒著一個青衣劍客,按說這應該也是天道的人,不知為何
遭了毒手,被三支飛鏢釘在胸前、左眼與喉頭。看他面上那副驚訝惶恐的模樣,
顯然也不知道為何會被殺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雲盼情心頭愈發迷茫,聽到慕容極在門外叫了一聲,連
忙回身衝了出去。

  慕容極的火把照映之下,草地被侵蝕了了一個一丈有餘的枯圓,內裡的草葉
一片焦黑,當中倒著兩具枯骨,散發著陣陣刺鼻的焦臭,和絲絲縷縷的白煙。

  雲盼情頭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屍身,驚得向後退了半步,顫聲道:「這……
這不會是……」

  慕容極用木棍翻了翻那兩具骷髏,搖頭道:「這兩具屍體一個過於矮小,一
個胯骨瘦削,都不像是女子。」

  「這個……這個斷了一臂的,好像是崆峒的斷空子。他的胳膊……就是月兒
姐姐砍斷的。」

  慕容極眉心緊鎖,舉著火把四處轉了一圈,在樹邊一愣,喊道:「雲姑娘,
過來。」

  雲盼情趕忙過去,低頭一看,草地上掉著一件連著裡襯的裙子,腰帶被壓在
下面,露出短短一截。看上面血跡斑斑,分明就是聶月兒的衣物。

  她腦中登時轟的一下,慌道:「這……這是怎麼回事……是誰?誰幹的?」

  已經轉到樹後的慕容極沉聲道:「也許,並不太難猜。」

  雲盼情跟著繞了過去,才看到另一邊的草叢旁掉著一個破布口袋,附近的腳
印十分凌亂,有深有淺,顯然是幾個人匆匆從這裡走過,其中有人負著重物。

  慕容極用木棍挑起那個口袋,輕輕一抖,幾條色彩斑斕的細蛇噗嚕嚕掉了出
來,在地上糾成一團,嘶嘶吐信。

  「看來,咱們得去找丐幫敘敘舊了。」慕容極眼底閃過一絲寒意,緩緩說道。

  雲盼情心急如焚,望了一眼陰雲密佈的天空,忍不住想,聶大哥這時候到底
跑去了什麼地方?月兒姐姐危在旦夕,你難道當真不想管她了麼?你……到底在
想什麼?

  沒人知道聶陽這時候正在想什麼。

  從他呆滯的眼神來看,他也許什麼都沒在想。

  他只是呆呆地望著佈滿蛛絲的窗戶,眼底的血絲比那些蛛網還要密集。

  沒人想到聶陽並沒有離開聶宅。自然,也就沒人找得到他。

  即使體內的真氣已經狂走迷亂,翻過那堵並不高的牆,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
難事。

  已經默默守護了那裡不知多少年月的屋門早已朽爛,門鎖形同虛設,聶陽用
力一扭,腐朽的木片就連著門鼻一起落在地上。

  屋裡很乾淨,可見平時燒剩的灰燼都被細心掃走。

  他就呆呆地坐在這間屋子裡,蜷縮在最裡側的屋角,視線穿過朽爛的屋樑下
方的空間,落在朽爛的窗欞中央。

  大紅嫁衣,大紅繡鞋,雪白的長綾,雪白的面孔。

  當年,他的母親就是懸在這樣的地方,丟下了自己甫出生的兒子,命歸九幽。

  外面的喧囂似乎還在持續,隱約還傳來了誰的慘叫。

  他眨了眨眼,滿面木然。僅有面頰的肌肉,在不停地隱隱抽動。

  漸漸地,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於安靜下來。

  靜的只剩下窗外的風聲。

  他右手摀住胸口,左手摀住了嘴巴,血腥味滲進他的嘴唇,滲進他的喉嚨,
滲進他的腦海,把裡面幾乎被冰結的意識,凍的更加結實。

  聶家的名望,聶家的宅邸,聶家的劍法,聶家的……月兒,屬於聶家的一切,
都在被強行從他身上剝離。就連身上屬於聶家的血脈,也在這件充滿了死亡氣息
的屋子中變得淡薄。

  好冷……

  明明已近盛夏,明明這裡已是江南,可為何,他竟覺得如此的冷。

  他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攏了攏身上的衣襟,走出了屋門。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條模糊的,紅色的影子恍若依舊懸吊在屋樑下,搖晃著,
用蒼白的面孔瞪視著他。

  他向後退了兩步,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

  他慢慢爬起來,慢慢走向那個狗洞,慢慢蹲下身,從裡面鑽了出去。

  沿著小巷,他不停地走著,只要是稍微寬闊一點的路,都會讓他瑟縮著躲開。

  不知道繞了多久,他才走出了房屋構築的迷宮,走進了陰暗悶熱的郊野。

  沒有燈籠,沒有月色,烏濛濛的世界,一切都是黑的。

  他一腳一腳的往前踏,身邊的土地全部都是他的影子。

  平常追逐在身後的影子,終於擴大到了整個世界那麼巨大。

  平常被他踩在腳下的黑暗輪廓,終於成為了他能看見的唯一顏色。

  很冷,又很熱。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的透濕,渾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漩渦依舊在奔騰,捲去他所有的力氣,讓他只能勉強挪動步子,拖動沉重的
身軀。

  耳邊傳來輕輕的水流聲,他顫了一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調整了方向,向
著那邊走去。

  走,不停地走,嗅到的空氣越來越潮濕,不同於雨前的悶熱,而是河流的清
新。

  他不斷地邁著步子,眼睛已經閉上。他不敢有任何念頭,只要一開始思考,
身體的深處就湧出濃烈的渴望。

  那是由雲盼情不經意間畫下的,毒龍最後的眼睛。

  面頰彷彿還殘留著少女豐腴酥軟的乳峰充滿彈性的觸感,他抬手摸了摸,跟
著,又扇了自己一掌。

  腳下的步子一直沒有停,足心終於傳來清涼的濕氣,他踩著卵石,像更深的
地方走去。

  一身的汗,一身的髒污,不找到更深的水,又豈能洗淨?

  卵石佈滿了青苔,他踉蹌了兩下,終於還是滑倒在小溪的中央。

  清澈冰涼的溪水,終於流遍了他的全身。

  他閉緊雙目,徹底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如果不是陣陣魚香鑽入了鼻孔,聶陽可能還要昏睡更久。

  他睜開眼,雙目依然血紅密佈,漫長的昏睡並沒給他帶來任何休息和恢復,
和昏倒前相比,他唯一的不同僅僅是身上的衣服變成乾爽的褻衣。

  他瞪著眼望了一圈,簡陋的木屋並沒有什麼裝飾,清苦而簡單。

  香味從外面飄進來,是沒有加多少佐料,簡單的燉魚味道。

  他從床上翻下來,木板發出嘰嘰嘎嘎的聲音,彷彿隨時都會解體成七零八落
的碎片。

  打開門,門外蹲著一個瘦小的老漢,正用架在卵石灘上的黑色鐵鍋,燉煮著
鮮美的魚湯。老漢聽到開門的聲音,回頭衝他笑了笑,道:「伢子,醒咯?」

  聶陽沒有答話,他的眼裡只剩下了那鍋沸騰的魚湯。

  「年紀輕輕,咋就那麼不惜命嘛,拼拚殺殺,弄得一身疤瘌,圖個啥喲。」
老漢絮絮叨叨用破碗盛了兩大勺魚湯,端起來送到他臉前,「最近老有死人從那
頭飄下來,你這樣活著的倒是頭一個。來咯,趕緊喝了,好好歇一陣子。」

  聶陽默默接過魚湯,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下去,魚肉,混著魚刺,燙的要命的
魚湯,都被他一股腦吞進了肚子。

  他現在彷彿能吞下任何東西。

  老漢似乎察覺了他的神情不似常人,搖了搖頭,又給他盛了一碗,惋惜道:
「可惜咯,好好的年輕人,竟成了傻子。」

  聶陽也不辯駁,只是一碗一碗喝著魚湯。

  好像,他真的已經成了傻子。

  喝完了魚湯,喝暖了身子,他也不答謝,而是緩緩地走到了溪邊,向上游的
方向看了過去。

  「伢子,莫要再去和人拚命咯。這世上有啥能比過好好地活著?」老漢一邊
收拾著架起的鍋,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

  但等老漢回頭的時候,溪邊已經沒有了人影,遠遠地,只剩下上游那邊的一
叢灌木,猶在微微晃動。

  聶陽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往回走。他只知道,腳步一朝向別的方向,胸口就
覺得好痛,痛的連頭都開始發漲,無數的聲音要從裡面冒出來,擠破他的腦殼。

  他只有聽從身體的要求,向著能令他自己安靜下來的方向走。

  這條小溪養不活幾戶人家,沿途一路逆流而上,沒再見到別的人。

  一直到腳下的地面陡然成了山坡,他才聽到了另一人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並不沉重,也並不孤單。陪著腳步聲的,還有輕快悅耳的小調。

  那是水鄉少女柔婉清麗的歌聲,聲音滿含愉快。

  他定定站住,撥開了另一側的長草,但還沒來得及踏入,就聽到了羊腸小道
上,傳來了清脆的話音:「咦,這不是昨夜衝來的大哥麼?咋這麼快就上路咯?
好好吃一頓了沒?」

  無數聲音又在耳邊叫囂起來,他低頭喘了口氣,慢慢轉過了身。

  眼前是一個最多也就二八年華的少女,大概是終日挨著溪邊過活,肌膚好似
秋日新割的麥穗,透著健康的光澤。

  她的確談不上漂亮,不過是個尋常窮苦人家的女兒,但她卻在最美的年紀,
最好的年華。

  她的身體已經長成,碎花短褂被頂的高高隆起,薄薄的布褲幾乎裹不住腰肢
下圓聳的臀部,褲長並不太合身,想來是不捨得換,緊繃繃的褲管下頭,露出一
截緊湊結實的小腿。

  腳上蹬著草鞋,沒有穿襪子,雖然不是屐上足如霜,但也小巧可愛,腳踝纖
柔。

  他往後退了一步,摀住耳朵,搖頭,用力的搖頭。

  「大哥,你……沒事吧?要不要再回我家歇一下子?你看起來好難受喲。」
那姑娘好心的將賣魚得來的銅錢揣進荷包,湊過來伸手就去扶他。

  「走……走開……」他咬緊牙關,冰涼的感覺又開始在週身遊走。

  燥熱,喧囂,無數的聲音,無邊無際的影子……雲盼情,田芊芊,董家姐妹,
一個個嬌艷的面容從眼前閃過。

  他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少女的手掌。

  看著他陰沉茫然的眼睛,少女本能的往後退去,驚恐爬上了她年輕的面孔。

  但已經晚了。

  他的掌心傳來了少女肌膚的溫度,膨脹的漩渦放出了飢餓已久的毒龍。

  隨著刺耳的布帛開裂聲,驚慌的尖叫剛剛響起,就被堵住,只剩下惶恐苦悶
的嗚咽。

  飛鳥驚起,撲稜稜衝上天際。

  憋悶了一整夜的雨,終於下了起來。



乳硬助性 第九十八章

                (一)

  一把劍丟了過來。

  聶陽下意識的接住,緩緩拔出,吞口下一瀲淫光,色氣逼人,確實是一次大
寶劍。

  他抬起頭,盯著仇隋,說了聲謝謝。

                (二)

  以為是養父其實卻恰好相反的生父、連名姓都沒有只知道已經自盡多年的生
母、同父異母卻與他有了苟且之事的妹妹……糾纏在腦海的紛雜思緒,隨著一聲
大吼驅出心神,「CUT!」

                (三)

  關心則亂,雲盼情這才發覺,那一劍劍刺過,破開的儘是聶陽週身衣物,創
口無數,卻沒有一處見血。

  轉眼間,聶陽便已赤身裸體一絲不掛。

  次日,聶陽的畫像成為江湖八卦週刊的頭條,名動一時。

                (四)

  一招使畢,聶陽已是衣衫襤褸,緊繃筋肉清晰可見。

  仇隋輕巧一轉,長劍從地上劃過,嗤嗤輕響,石屑紛飛,留下諾大的哲學二
字,當中夾著一個古怪的、好似斜指箭頭一般的符號。

                (五)

  慕青蓮長長歎了口氣,拍了拍田義斌後背,隨手一抄一擰,將身邊那張椅子
卡嚓掰下一條長腿,握在手中,閉上雙眼,淡淡道:「有金瘡藥麼?這椅子腿有
刺,扎手了。」

                (六)

  還未及說完,廳內諸人的視線就都一同往上抬去。

  只因他們都聽到了一聲沉悶的響動,來自頭頂的屋脊之上。

  「糟,他上面有人!」

                (七)

  她本就緊張的很,被這一嚇,驚得她身子一縮,雙手一丟,把聶陽直接拋了
出去,咣噹一聲一頭撞在門檻上。

  全劇終。

                (八)

  慕容極用木棍挑起那個口袋,輕輕一抖,掉下幾顆硫磺小球、蝙蝠糞、一堆
毛髮、幾片骨頭、銅線、蠟燭……

  「看來,咱們得去法師塔走一趟了。」

  「……怎麼這世界觀突然變得不太對勁了。」
2014-3-9 07:3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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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九十九章 旦夕禍福


作者:snow_xe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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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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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  旦夕禍福

  煙雨如絲,飄墜枝葉罅隙,沙沙輕響不休。

  一線好似細弦輕撥尾音不絕的柔婉嗚咽,幾不可聞的摻雜其中。

  並非主人只想發出這樣酥軟無力的呻吟,而是滿肚子的驚慌尖叫,盡被一雙
冰涼的嘴唇封堵在口中。

  她慢了半拍的腦海,甚至才剛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就是個尋常的窮苦漁家少女,與爺爺相依為命,等待著在附近郡上做長工
僕婦的父母兄弟契滿歸家。

  若不是一大清早撿到了比死人只多一口熱氣的聶陽,她應該會在之後兩年內
許下一個門當戶對的婆家,嫁給一個有著結實肌肉黝黑皮膚的男人。

  掀開蓋頭之後,那個男人就會脫了她紅映映的喜服,緊緊地摟住她,和她做
一些她發夢見到過卻總也見不真切的事情。

  可現在摟著她的,卻是那個早上還像條死魚一樣靠她吸出嗓子裡的水才活了
命的男人。

  他身上穿的是她辛苦存下白布做給未來夫家的褻衣褻褲,親手給他繫上盤扣
之前,她還小心的把他隨身的物件一個一個的收進貼身內袋裡。

  而這件給她手指留下無數傷口的衣服,被他撕啦一下便扯開了前襟,露出結
實的令人害怕的胸膛。

  她再笨也知道,男人脫衣服是要做什麼,扭頭想跑卻被鐵鉗一樣手掌一把捏
住,涼颼颼的感覺順著腕子爬滿了半邊胳膊。

  自幼跟著爺爺在溪邊幹些粗活,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力氣不小,比哥哥輸些,
比弟弟就不差。哪知道這男人的力氣大的要命,往回一扯,她就跟被網套了身子
的魚,啊呀一聲摔進人家懷裡。

  跟著,嘴巴就被堵了個嚴嚴實實,涼冰冰的嘴唇裡,伸過來一條熱乎乎的舌
頭,她嚇得整個呆住,牙關就這麼被撬開,讓那舌頭滑溜溜的鑽了進來,在她嘴
裡一通亂舔。

  給他救命時候也這麼嘴碰著嘴,可和這會兒的感覺完全不同,腦子裡嗡的一
聲,臉皮頓時燒了起來,本來瞪著眼睛看他,突然就羞得閉上了眼,可全閉上又
覺得捨不得,傻呵呵的留了條縫,偷偷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流滿汗的臉。

  他的眼睛好紅,血絲密密麻麻的,跟發了瘋一樣,除了這個,別的地方到還
算好看,起碼,比她聽媒婆說起過的那幾個漢子都端正的多。

  而且隨身帶的物件裡混的不是銅錢,是實打實的碎銀子,還有張疊好的銀票
,她沒敢看,可聽說不管是大興號還是朗琿號,底票也有五十兩。

  從這人身上被割的七零八落的衣服來看,多半是最近常能見到的江湖人。

  反正,不管怎麼看,這都不是她能嫁的那種人。

  可偏偏,他正死死摟著她的身子,一口一口嘗著她的嘴巴。

  該留給未來夫家的,眼見就要都給了他。摟在腰後的手,也摸摸捏捏的轉到
了她的屁股上面,隔著粗布褲子和面似的揉。

  她這才醒覺大事不妙,這哪裡是被親的發昏的時候,連忙醒了醒神,心裡罵
了一句採花淫賊,下巴一緊就要使勁。

  可轉念一想,人說咬斷了舌頭會死,她動了動牙,還是狠不下這個心,只好
用力伸手去推他胸膛。

  兩人摟的嚴絲合縫,聶陽一副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體內的架勢,她又哪裡拉
得開距離使勁,費力推了兩下,根本紋絲不動。

  皮下頭跟包了鐵一樣硬,也跟包了鐵一樣涼,她又羞又急,忍不住用上了指
甲,蹭蹭劃了幾道。

  聶陽鼻子裡哼了兩聲,雙手把她摟得更緊,揉在臀後的大掌一扯,把她的褲
子拉下半邊,露出肉滾滾的屁股蛋,手指立刻攀爬上去,揉的臀肉扁圓交替,上
下搖蕩。

  她回手抓他的胳膊,卻跟鑄鐵似的扯得險些閃了肩,曲腿想要頂他,可他一
早就擠在她雙腿中間站著,連踢他都使不上勁,一番折騰,急出她一身大汗。

  結果沒能掙開不算,反被聶陽一把扯開領口,露出平時不見光的那段白皙頸
子,與上面發紅膚色界限分明。

  她伸舌頭去頂聶陽的舌頭,想趁他往回收收,咬他舌尖一口,咬的淺些,總
不至於送了命。不曾想她才用力,對面的嘴巴一收一吸,反將她的舌頭嘬了過去
,牢牢吮住。

  嘴唇被親的濕漉漉的,又酸又癢,鼻子裡的熱氣彷彿不夠使了,讓她一個勁
的喘,可怎麼喘,胸口都像憋著口啥一樣,這會兒舌尖被他嘬住,反倒舒暢了一
下。

  她一個黃花閨女,哪裡知道這是動了春情,只覺得並不難過,又掙脫不開,
索性先讓他那麼吃著,這邊忙著從他懷裡逃開才是要緊。

  她又推了推胸口,推不動,揪他頭髮,他連哼都不哼一聲,仍是老牛一樣喘
著粗氣,一門心思吃她的舌頭,吃的她渾身發軟,連屁股後頭那隻手都變得有些
奇怪,揉到哪兒,哪兒就麻酥酥的。

  不成,只好往男人要命的地方下手了,她心裡越來越慌,膝蓋不知為啥抖抖
嗦嗦的,她想著上回哥哥被大魚尾巴拍到褲襠上,疼的臉都青了,這江湖人功夫
再好,總不能練到尿尿的地方去吧?

  一伸手,把她頓時嚇了一跳。

  弟弟還小的時候,她見過也捏過那軟綿綿肉乎乎的小鳥兒,知道那東西等男
人大了也會跟著長粗長長,上次不小心撞見哥哥在林子邊放水,那玩意就嚇了她
一跳,一蓬黑毛裡頭,伸出來個長把蘑菇,黑紫紫的,包著一圈肉皮。

  那時候看得真真切切,分明是根軟趴趴的管子,大是大了些,可和沒毛時候
的小鳥兒,樣子並沒什麼不同。

  她還想著那時候的模樣,心道伸手一攥,連根捏一下男人的卵蛋,他疼的撒
手,她就撒丫子逃命。

  誰知道指頭一使勁,隔著薄布,竟捏著一根包肉鐵棍,比腕子也不細多少,
直挺挺的豎在褲子裡。

  他……他這是病了?她心裡一慌,忘了本來要幹什麼,手跟被燙了似的縮了
回來,心想這人渾身發涼迷迷糊糊,褲襠裡還戳著一根骨頭,當真是病得厲害,
不過是吃吃嘴巴,揉揉屁股,反正並不難受,反而有點舒服,就隨他折騰好了。

  雖然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但她在市集上總被調笑,多少也知道該護著那裡
,半邊褲腰已經被扯到大腿,只好用手牢牢攥住另外半邊,心道絕不能被他脫了
褲子,不然,他可要捋著腳脖子,偷偷往她肚子裡頭塞娃娃。

  被他吃吃嘴巴,揉揉屁股都還好,萬一被塞了娃娃,將來那個黝黑的漢子,
可就不會要她了。

  這麼稀里糊塗的想著,她的舌頭也被聶陽輾轉吸吮嘗了個通透,他哈的喘了
口大氣,突然放開,她還一副醺醺模樣,忘了收回嘴裡,猛地一個醒轉,連忙縮
了回去,留下一條口水印子,她抬手就想去擦,聶陽突的湊了回來,一歪脖子,
把她下巴上的水痕舔的乾乾淨淨。

  那舌頭在她下巴附近動來動去,碰到哪裡,哪裡就一陣發麻,癢的周圍光起
雞皮疙瘩。她嘴巴得了空閒,卻忘了開口叫喊,不自覺昂起了脖子,方便他順著
喉嚨一路吮吸下去,輕輕咬了口唇瓣,嗚嗚哼了兩聲。

  「月兒……」親到她鎖骨中間的頸窩,聶陽咕噥了一句,她也不懂那是叫誰
,只覺得一個名字,怎麼被他說的令人心尖兒發酸,忍不住伸手摟住他的脖子,
輕輕抱了一抱。

  不知為什麼,手臂這麼摟了一摟,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與他的頸後肌膚相貼,
隱約感到一陣吸力從他體內傳來,那一片毛孔都感到酥酥癢癢,和被他揉著的臀
肉一般。

  那感覺頗為舒服,她不知不覺便摟的更緊,手掌撫摸著他緊繃的皮膚,鑽進
他後領口裡。

  情不自禁的想要讓肌膚貼合的地方更多,她另一手也顧不上攥著的褲腰,顫
巍巍的摸進他敞開的衣襟,順著堅實的肌肉摟到他的背後。

  不成……這麼抱著男人,那……那怎麼行……心裡頭的聲音不停在叫喚,可
她怎麼也不捨得那癢酥酥的快活,連熱的發燙的臉頰也不甘寂寞,窩在他肩頭磨
蹭著他露在外面的那段脖子。

  他好像又咕噥了一遍那名字,莫非是他的老婆麼?她倚在他身上,亂哄哄的
腦子一個勁胡思亂想。他這失心瘋,就是因為他喊得那姑娘麼?難不成那姑娘不
要他了,還害他被人打成那樣丟進水裡?

  越想越覺得懷裡的男人可憐,可就這麼被他親吻撫摸了小半個身子,心裡又
覺得可恨,她抿了抿嘴,一口咬在他肩窩哪裡,不輕不重的啃了一口,算是解了
點氣。

  她這樣與他抱著就挺舒服,既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想有什麼變化,可聶陽
顯然並不滿足於此,揉著她屁股的手掌突然一滑,鑽進她夾緊的臀溝旁側。

  被摸到的地方仍是又酥又癢,可這邊卻比剛才的地方敏感的多,她心尖一顫
,嗯喲嬌哼一聲,膝蓋一軟,險些掛在對方身上。

  濃烈的男子氣息將她團團圍住,那些細密雨絲仍不能叫她身上清涼下來,一
陣熱過一陣,蒸的她更想鑽進聶陽涼颼颼的懷裡,連他身上淡淡的汗腥氣,都莫
名好聞了許多。

  這光天化日,要是被人看到,那可怎麼辦才好?她才迷迷濛濛起了個擔心的
念頭,就覺腿上一鬆,原本緊繃繃的褲子終究還是架不住她往聶陽身上又扭又蹭
,鬆垮垮掉了下去。

  那邊終年不見陽光,又白又滑好似剝殼煮蛋,細嫩的彷彿能掐出水來,遠不
是手腳幾處可比。露出光溜溜的整個屁股,她登時也發了慌,百忙之中還不忘勾
住掉下去的褲管,牢牢撐在腳腕上,免得給娃娃留下路來,口中驚道:「別……
可千萬別……」

  聶陽氣息粗濁猶如野獸,對她的叫喚充耳不聞,單手一扯,她胸前衣襟大開
,內裡沒有綢緞兜衣,只有一條破了幾個小洞的粗布背心,裹著肉滾滾的兩團奶
肉。他順著頸窩一路輕啃,一口口舔上她隆起的白嫩山坡,把她急出的一身細汗
,混著濛濛煙雨,也不知吃了多少進去。

  「嗚唔……你、你可不能……咬人家那裡……」她掙不開,推不動,被他一
口口咬過來的地方一點不痛,反倒熱騰騰的酸麻徹骨,眼見懷裡這顆腦袋快要鑽
進背心裡頭,她又是害怕,又是好奇,連口中的哀求,也軟綿綿的好似發嗔撒嬌。

  奇……奇怪……什麼東西?怎麼……怎麼粘糊糊的……她正糾結著胸前奶包
兒,突然一陣清風拂過,才發覺大腿裡側明明沒淋著雨的地方竟也涼颼颼的,也
不必伸手去摸,雙腿一夾,就感到大腿根那塊地方好像被人撒了一勺鮮蜜,順著
腿滑溜溜流了一線。

  這一會兒工夫,聶陽身上那股隱約吸力彷彿變得更重,原本搔在她身上的絲
絲涼氣都反被吸的乾乾淨淨,只剩下肌膚相貼時帶給她的奇妙愉悅。

  她自然不懂緣由,只知道這男人的身上靠起來著實快活,不管弟弟哥哥,爹
爹爺爺,那個也及不上他萬一,剛才還擔驚受怕被他咬上乳頭,轉眼就在心裡埋
怨起來,怎麼那軟乎乎的舌頭淨在奶子週遭打轉,你倒是……倒是往上爬爬啊,
那邊漲的、漲的都發痛了。

  迷迷糊糊,她索性挺了挺腰,主動把一對兒嬌挺乳房往上聳了聳,本就被拉
扯的往下滑了不少的背心撲嚕落到了下頭,並不很大卻滾圓柔彈的一雙奶子立刻
跳了出來,壓在聶陽的下巴上。

  從隆起之後就未被任何一個外人看到過的乳球,赤裸裸亮在了陌生男子面前
,她頭腦一陣發暈,心底卻又隱隱覺得一陣暢快。

  摟著她的那隻手放開了,她往後倒了一下,連忙拽住了聶陽的胳膊,跟著一
手抱住他頭頸,一手摟上他弓起後背,只覺胸腹間的熱流竄上竄下,流過的地方
通體酥麻,說什麼也不捨得放開。

  胸前一陣翹麻直鑽心房,她昂頭啊呀叫了一聲,被牙齒夾在中間的櫻苞嫩乳
傳來一陣刺痛,卻緊接著就被靈活的舌尖上下舔弄,美得簡直要化在玉丘頂上。

  怎麼……怎麼以前從不知道,女人家,竟……竟還有這麼快活的時候。她胡
亂想著,男女之間儘是這些舒暢快美之事,難怪附近村裡早先出嫁的那個女孩上
轎時哭得稀里嘩啦,過後卻紅光滿面,一起下地插秧都恨不得掛在男人身上,甜
的眼睛裡都會淌蜜。

  可……可這不是她的夫家啊……恍惚醒覺了這個略顯殘酷的事實,她下意識
的往後撒了撒手,但才一離開,沒了撫慰的地方便覺得無比空虛,彷彿不叫他抱
著,便要委屈的哭出聲來。

  心裡越想越急,又想摟回去,又想趁他沒抱著自己推開跑掉,她這一番內心
掙扎,連她自己都覺得好沒道理。

  這麼個陌生男子,怎麼可以一直對她輕薄下去。她咬了咬牙,狠狠定了定心
,曲起手指掐了一把掌心,咬著嘴唇從心裡趕走傳自乳尖的陣陣酥麻,沉肘便要
去推他。

  不料她這猶猶豫豫的一推還沒到半途,聶陽突然站直了身子,長長吐了口氣
,撒手將她放開。

  咦?她愣了一下,連抬手護住胸胯也忘了,只覺得身上竄來竄去的快活勁兒
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心底下空落落的,只剩下一股酸癢深深鑽在她小肚子裡頭
,癢的不知道什麼地方一抽一抽,難過非常。

  跑?這時候……不是該跑麼?心裡不停閃過跑這個字,可她就是抬不起腳邁
不開腿,既是因為膝蓋軟的發酸,也因為怎麼都不捨得方才從這男人身上得來的
舒暢。

  她只來得及猶豫了這一下,下一刻,聶陽已經閃身繞到了她身後,雙臂一圈
,從她腋下穿過,用力握住了漲鼓鼓的嫩丘,又把她摟進了懷裡。

  熟悉的感覺隨著肌膚相貼再度蔓延,她瞇起眼睛嗯嗯哼著,哪兒還有心思去
想未來夫家的事,只顧著把身上還沒體驗到這滋味的地方照聶陽身上蹭過去。

  蹭著蹭著,搖晃的臀肉突然感覺到身後的褲布不見了,她心頭一喜,一雙長
腿往後挪了半步,只想把身上露出來的嫩皮一股腦貼在他身上,讓他身上那股吸
勁兒給她每個毛孔都灌滿痛快。

  她身量不高,只是雙腿頗長,先前聶陽頂起的褲襠正抵在她臀上的凹陷處,
此刻她往後一退,卻發覺他稍稍分了分腿,一根硬邦邦的棍子正好被她夾在大腿
根裡。

  這……這是剛才摸到的那根東西?她渾身一顫,雙腿並的更緊,筆直順滑的
肌膚貼成一線,把那根棒兒密密實實的擠在中間。這麼感受一下,發現那根鐵棍
好像並不是什麼骨頭,而是硬邦邦的筋肉,也不如先前那麼涼,和她身上一般的
熱。

  肩後一陣酸軟,熟悉的舌尖緩緩從她肩窩往脊樑骨舔了過去,她身上頓時好
像又被抽了幾根骨頭,可剛想往後靠,卻被他往前推去,一起走了兩步,到了一
顆歪脖柳樹旁邊。

  她順手扶住那棵老樹,好撐著不摔,一低頭,才看到方纔還纏在腳脖子上的
褲子連著鞋子一起掉了,褂子被他一剝,身上立刻就只剩下卷在嫩乳下沿的小破
背心。

  這與一絲不掛,也沒什麼太大分別。

  她臉上漲得火熱,耳朵聽到心腔子裡頭的聲音,怦怦怦怦跳的飛快,連雨點
落在背後,都一點不覺得涼。

  只是這姿勢擺出來,她身上能挨著他的地方立馬少了一半還多,急得她扭過
頭,半嗔半怨的剜了他一眼,心道他要是這樣停上一會兒,她就轉身再摟住他。

  反正已經這樣,這張面皮,豁出去也就是了。

  這一扭頭,才看到他正低頭垂目,盯著她往上撅了半截的白嫩屁股,瞧那視
線,好像正盯著腿心最丟人的那塊地方。

  他……他盯著人家往茅房方便的地方做甚?她滿心迷茫,正想乾脆站起來吧
,就覺臀肉一緊,被他往兩邊扒開。

  緊接著,大腿根夾著的那根東西飛快的抽了出去,一個硬邦邦雞蛋大小的物
件直愣愣頂在她臀眼前頭不到一寸的凹坑裡。

  那邊平時被大腿根的肉厚實夾著,也就撒尿時候敞開一下,她既沒特意摸過
,也沒機會瞅瞅,直到這時被頂住,才發現原來那邊竟也是個洞眼,此前流了滿
大腿的蜜漿,好像都是從那裡頭滲出來的。

  心裡莫名湧上一陣恐懼,彷彿有什麼極了不得的事情就要發生,她看了眼他
,張了張嘴,想要求饒,卻不知道該求些什麼。要只是那根東西在那兒頂著,其
實也沒什麼,麻酥酥的反而還挺舒服。

  可心裡怎麼這麼害怕呢?她喘著氣,腳趾不自覺地曲起,緊緊抓住了底下柔
軟的草葉。

  背後突然一緊,是身後他的身子撞了上來,她被頂的往前撲了一下,險些把
臉撞在樹上。旋即,一陣尖銳的裂痛從腿根中央傳來,就像有人揮起一把鈍斧子
,往她的屁股溝裡狠狠來了一下。

  「啊!」她淒苦的慘叫了一聲,雙腿繃得筆直,屁股不停地哆嗦。

  疼,要漲破似的疼。她流著淚低下頭,身子裡一股熱辣辣的感覺滑出去又戳
進來,她總算明白,壓在那個小洞外頭的棍子是打算做什麼,只可惜,她疼得渾
身無力,不趴下就已經十分勉強,更不要說掙扎抵抗。

  她能分明的感覺到,小指粗細的穴眼被那麼粗的一根棍子狠狠撐開,都怪之
前滲出的蜜漿,讓裡頭的肉又嫩又滑,怎麼用力縮緊,也攔不住那根長槍刺進拔
出,疼的鑽心。

  嗚嗚……破了,一定破了……覺得根本容不下那麼大的肉棍,她哭哭啼啼的
低下頭,往自己腿間看去,只是這邊看去,只能看到男人粗壯結實的雙腿一下一
下壓上來,肚臍下頭不遠那撮黑毛攏了個尖兒,皺巴巴的陰囊就在那尖兒旁邊晃
悠。

  好像是血……可、可怎麼顏色……那麼淡?她淚眼婆娑的望著自己的下面,
看著血紅的一條線從大腿內側垂流下來,但好像摻了水,稀得不行。

  「大哥……你行行好麼,疼……疼死個人咯……」她委屈的說道,屁股那邊
疼的都有些發麻,不過不知為何,身上那一陣陣的酸麻到變得更加醉人,癢絲絲
的盤在心尖兒,讓她身上又發起熱來。

  聶陽也不說話,只是在她背後呼哧呼哧的喘,緊繃繃的肌肉啪啪拍在她屁股
上,臀蛋兒像個裝了水的球,一晃一晃的蕩。

  她緊緊抓住樹幹,指甲摳進腐朽的樹皮裡,手指越陷越深,就像那根東西在
她身子裡越陷越深一樣。

  天哪……怎麼……還在往裡頂,要……要穿了啊……她被撞的快要貼到樹上
,纖秀的足跟高高踮起,身子總覺得就要承受不住,卻又真能承受下來。

  不過收一網活魚的功夫,痛楚就漸漸消失不見,緊縮的穴腔漸漸感覺到清涼
堅硬的陽根貫入其中時散發的隱隱吸力,酥麻的嫩壁甚至感覺到不斷有纖細的冰
涼絲線騷動著冒出,跟著又被那股吸力扯回。

  不管是那細絲一樣的涼意,還是令人迷醉的吸力,都讓她穴眼裡好似塞了一
捧沁心滲髓的濃蜜,甜的她牙根發軟,連嘴裡的叫喚都變得綿綿婉婉,像極了開
春林子裡被騎的母貓。

  原來男女之間,和狗兒貓兒也沒什麼區別。她迷迷糊糊的想著,驟然胯下一
緊,渾身上下的甜美快感都往肚臍下頭聚了過去。她啊的叫了一聲,覺得肚皮裡
好像猛地縮了兩下,穴眼深處被頂的酥軟不堪的那塊地方冷不丁一顫,匯聚的愉
悅瞬間強了十倍不止,讓她連叫聲都噎在了嗓子眼裡,撅起的屁股一抖一抖,暢
快淋漓的洩了一捧初蜜。

  頭一遭知曉這無法形容的美妙滋味,她興奮地渾身發抖,滿心歡喜,情不自
禁的想要扭過身子摟住聶陽,緊緊地抱住他。

  只是一來她春情正濃說什麼也使不上勁,二來聶陽還牢牢卡著她韌滑腰肢,
依舊把那根粗長棒兒往她濕淋淋滑嫩嫩的蜜縫兒裡塞個不停。

  每塞一下,裡頭一圈圈的嫩肉就被撐的翹麻酸軟,讓她一口口的亂叫,嘴角
連唾沫都垂了出來。

  好似一汪暖水流匯嬌軀中心,四肢的力氣都被帶走,她抱著樹幹也撐不住身
後的激烈撞擊,先前的裂痛早不知丟去了哪裡,心裡只想著就算摔了頭,也要撐
著不叫屁股失了位置,那一杵一杵搗進她的嫩臼,真是爽的百來根骨頭都一起酥
了。

  猛地一陣哆嗦,白嫩渾圓的屁股下頭又流出一片清漿。

  初嘗雲雨就蜜洩二度,即便是她這樣自小在山上跑大的女娃,也覺得有些腰
眼發虛,只是這渾身騰了雲一樣的快活太過醉人,已經沒了力氣,仍勉強翹起股
胯,寧肯雙手撐在樹根上狗兒一樣趴著,也不肯讓昂起的屁股低了半寸。

  聶陽的喘息愈發劇烈,原本總被吸力扯回的絲絲涼氣突的暴起,千絲萬縷搔
弄著她已不堪玩弄的紅腫蜜腔,這徹骨的奇美快意頃刻便把她拖回極樂巔峰,讓
她舒服的連皺巴巴的臀眼也跟著張縮起來。

  可這次卻沒叫她痛快的洩出來,彷彿有個無形的塞子頂住了她身子最深處某
個地方,滿腔愉悅怎麼也倒不出來,憋得她滿面通紅,挺直了雙腿主動往後晃起
了屁股。

  「嗚……好……好美,好快活……要……要死——」白皙與麥色在頸上的交
接之處一陣蠕動,她搖晃著頭,被雨打濕的頭發來回甩動,彷彿垂死小獸一樣的
呻吟卻透著淫靡哀婉的蕩漾之意。

  洶湧的情潮本已淤塞在稚嫩陰關,只要重重一扣,關門大開,九轉毒龍便可
長驅直入,將這春花初綻的漁家少女連皮帶骨咬嚙咀嚼,吃得乾乾淨淨。

  但她那細軟嬌嫩、拖著長長尾音的死字說出口來,在她身後蓄勢待發的聶陽
頓時週身一震,雙手捏著她軟彈臀肉,指尖緩緩陷入肉中。

  好不容易才藉著升騰欲焰掙脫了凝玉內息渾厚漩渦的九轉邪功,因這最後關
頭的一個莫名停滯,功敗垂成,張牙舞爪的掙扎一番,再度被捲入到那巨大渦流
深處,只剩下不甘的怨恨,迴盪在滯脹的經脈中。

  冰絲雖去,勾魂攝魄的吸力仍在,她僅僅一個失神的功夫,那無形的塞子突
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根硬梆梆的棍子深深地插了進來,兩人的身體彷彿連成了
一體,溫暖的感覺開始在四肢百骸飛快的流動。

  和方才洩身截然不同卻更加令人喜悅滿足的美妙感覺密密的包裹住她赤裸濕
潤的身軀,她喜極而泣,順著他手臂的力道站起,轉身,雙手攀上他的脖頸,雙
腳被他抱起,盤繞在他雄壯的腰後。

  他又低低喚了聲什麼,似乎是某個女人的名字,姓董還是姓佟,她沒聽清。

  心裡酸酸的,明明只是個陌生人,她卻覺得與他已經無比的親密,真的好想
聽他也用那樣溫柔的口氣喚一聲她的名字。

  可她只是個漁家少女,未來,也許也只是個農婦,和他這樣的江湖人,此生
也許也只有這一次的交纏。

  但至少,她還能讓他不再喚別人的名字。

  她摟緊他,用力吻住了他的嘴。

  絕美的快樂將她緊緊的包裹,她的嬌嫩也同樣的包裹著他。

  細雨如絲,掩不住陣陣驚濤,無數次被丟上浪尖,嚶嚀嬌哼之後,他的動作
突然僵住,一股溫熱的濁流激烈的衝擊入她的體內。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每一個毛孔都在溢出幸福的感覺,被那股熱流沖
到的地方,正快活的抽動,吸吮。

  一直吸引著她的那股力量,把他們連接成一個整體的那股莫名的力量,在這
一瞬間猛然強烈起來,她心底霎時變得空曠無比,身上的力氣被抽得乾乾淨淨,
連抱著他的頸子,親吻他的嘴巴都變得無比困難。

  但緊接著,一股柔和清涼的氣息從剛才熱流衝擊的地方傳了進來,渾身都變
得輕飄飄的,好像會坐地成仙飛天而去,眼淚不知不覺就把臉頰上的雨水代替,
不過她知道,這樣美妙的眼淚,一生流上多少次也不嫌多。

  他們依然抱著,靜靜的站在雨裡。

  傳來的氣息漸漸減弱,她身子一沉,托在她屁股下的手放鬆了力道。她依依
不捨的鬆開勾在他腰後的雙腳,站在柔軟的長草上。

  他向後退了兩步,無神的雙眼從垂落的濕發間隙盯著她。

  這是要記住我的樣子麼?她皺了皺鼻子,連忙抬起手,把濕漉漉的頭髮撥開
,露出她並不出色的青春面龐,大膽的回望著他。

  捲成一圈的小背心滑到了腰間,除此之外,她赤裸的好似初生的嬰兒。

  她沒有遮擋任何地方,只是背起了雙手,微微低下頭,把雙腳藏進了草叢。

  她不想他看到那些不夠白嫩的肌膚。

  他的目光停留了一會兒,跟著,他痛苦的皺起眉,雙手按在太陽穴上,接著
仰天長嘯了一聲,揮起手臂,正正反反抽了自己七八個耳光,連一顆牙都被打飛
出去。

  她呆了一下,跟著瘋了一樣衝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喊道:「你瘋了啊!
不疼麼!」

  他低著頭,抬起眼,渾濁的目光望向遠處因雨水而格外歡騰的山溪。

  「你……你不許死!」她一個激靈,雙手捧住他的臉,一口親了上去,跟著
瘋婆子一樣叫道,「我都沒有尋死覓活,你憑什麼死!我……我沒要你死!你是
我救得,我要你好好活著。大哥,我要你好好活著。命只有一條,不管發生什麼
事,命都只有一條哇!」

  她這時並不知道,活著有時比死去更難。數年後,當她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
,她已想不起今日曾說過的話。

  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抱住他,嚎啕大哭。

  哭累了,她抽噎著抬起頭,和著雨水擦了擦臉,又親上了他的嘴。

  他有些僵硬的抱住她,片刻後,越摟越緊。

  濕淋淋的長草被壓成了軟厚的墊子,她躺在那墊子上,又一次迎來了他的侵
入。

  這次沒再那麼痛楚,隨著那隱隱的吸力覆蓋她的肌膚,快樂再度席捲了一切。

  這一次持續了多久,她不知道,洩了幾次,她也記不清,腦海中剩下的,只
有連接成一體後那濃稠的幸福,和身體一次次釋放時令她眼前發白的喜悅。

  結束的時候,雨總算停了。

  她靠著那顆樹坐在地上,撫摸著膝蓋上擦出的血絲,好像第一次跪在他前頭
時候就破了,不過這時候才覺得疼。

  他已經穿好了衣服,那套她親手做的褻衣短褲。

  這要真是她的男人多好。她抿了抿嘴,心裡有些委屈,不過還隱隱有著一些
得意。

  村裡的那些姑娘,這輩子怕是也遇不到她今天的事。他們的人生,大都只有
那個田間地頭奔命的漢子,和抱著她們的大腿要吃要喝的娃娃。

  他轉身要走,寬闊的後背緩緩移向被灌木遮擋的曲折小道。

  肚子裡熱烘烘的,有些漲,不知道是不是灌進去太多那白乎乎的漿子,她伸
手揩了一把,粘糊糊的,比漿糊也不稀多少,透著股腥味。

  這……才是放娃娃的真正方法吧。她嘲弄著自己的無知,跟著,猛然想起了
什麼,一下跳了起來,揮著手叫道:「喂,大哥,你姓什麼?」

  快要消失在林葉之後的身影停頓在那裡。

  「告訴我嘛,你姓什麼?」

  那背影動了動,穿來一個簡單的回答:「聶。」

  她不認字,但守著順峰鎮,不知道這個姓的人幾乎沒有,她跟了兩步,追問
:「是三個耳朵那個聶麼?」

  這次,沒有傳來回答,那個背影,也很快消失在小道另一頭。

  並不是聶陽沒有聽見,那清脆響亮的聲音,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不想再
多說一個字。

  幫她撿衣服的時候,他把那張疊好的銀票塞進了她裝銅板的荷包裡。

  那便是他昨晚以來,唯一清醒一些的時候。

  無數的聲音仍在耳邊迴盪,讓他越走越快,可怎麼快,也甩不脫那些聲音,
他左手緊緊握住了右腕,不如此,便會忍不住戳向自己的耳朵。

  唯一好轉的,便是體內原本徹底失控的洶湧情慾。

  與那漁家少女的兩度交歡,幽冥九轉功不知多少次想要逞兇作惡,卻一直被
他體內暴走失控的凝玉功形成的漩渦死死拖住,中間更是趁著他一時強行克制,
將九轉邪功殘餘不多的真氣扯入奔流旋轉的內息之中,頃刻便吞噬了四成有餘,
剩餘那些只得龜縮在丹田底側,凝成小小一團,不敢靠近那令他經脈欲斷的可怕
渦流。

  他可以斷定,最後他確實從那少女身上得了好處,那一身純正陰元平和舒緩
的被凝玉功吸收牽扯,煉為漩渦的一部分,即便那少女身無半點武功根基,狂亂
的漩渦仍將她週身經脈與他連為一體,吸納陰柔精華同時,也分出一股真氣補入
少女體內,保住她體脈平穩。

  這並不是那次與李玉虹合二為一時的情形,聶陽體內渾厚無比的凝玉真氣,
彷彿在他以為的走火入魔後,有了奇妙的變化。

  同樣是形成了循環往復的大周天,可卻在消化了少女流入的陰元後自行減弱
,緩緩切斷,此長,卻並未彼消。

  補益過去的那口真氣恰夠她的身體緩緩回復所用,就像他以巧妙的手法,支
取了那少女未來數十日的青春精華。

  他朦朦朧朧感覺到了這些,卻無暇細想,也無力細想。

  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想要提口真氣,那周轉不休的漩渦卻絲
毫不肯施捨,反倒讓他腳下一個踉蹌,一路滾下山道旁的草坡。

  他摔得很重,身上被荊棘掛的傷痕纍纍。他就那麼躺著,絲毫不覺得疼,身
下是一個泥坑,泥水泡著他的身體,侵蝕著他的傷口。

  他不想動,只是愣愣的望著陰雲密佈的天空。

  那灰濛濛的暗幕,與他的眼底渾然一色。

  他伸出手,揪住沾滿泥漿的草葉,狠狠扯下一把,塞進嘴裡,用力咬住,一
口一口的嚼著。

  綠色的草汁順著嘴角滑落,他閉上嘴,用力嚥下那團苦澀腥臭的草葉,跟著
又抓起一把,吃進嘴裡。

  吃了七八口後,他翻身爬起,踉蹌著走到一邊,扶著一棵了無生氣的枯樹,
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嘔吐。

  草葉,泥漿,魚湯,魚肉,連胃裡的酸液,都幾乎被他吐個乾乾淨淨。

  他摸了摸腫起的臉頰,擦淨了嘴角,緩緩地往坡上爬去,爬回到那條小道,
接著往他該去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體內的漩渦已經卷吸了他幾乎所有的內力,只餘下苟延殘喘的一股幽冥九轉
功躲在腹底,現在回到鎮上,與送死無異。

  但他只能回去。

  天下之大,他又還能去哪兒?

  他並沒被溪流帶走太遠,翻過一個陡坡之後,便看到了通往順風鎮的狹窄官
道,順著山勢起伏綿延曲折。

  捂緊脹痛欲裂的頭,聶陽的腳步漸漸放緩,離那裡越近,他的頭就越疼。

  看著近在眼前的矮牆青瓦,他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頭,轉身折向了另一個方向。

  他不敢走進去,又不想離開,只有像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在鎮外繞著圈
子遊蕩。

  雖不能運用那循環不朽的渾厚真氣,那內力畢竟還是在他經脈之中,即便好
似走火入魔,也讓他體力漸漸充盈起來。

  並不算小的鎮子,他很快便繞了整整一圈。

  低頭望著自己轉折方向時的足印,他愣了一會兒,又繞起了第二個圈子。好
似被體內的漩渦迷茫了心智,繞著小鎮不斷地旋轉。

  他心底還在期望著碰上什麼人,又什麼人都不想碰上,既想有個人溫柔的抱
住他讓他痛哭一場,又希望永遠不要被人看到讓他這麼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這是在懲罰自己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這也算懲罰,那還真是老天無
眼。

  是啊……老天本就有眼無珠,否則……又怎會讓他,竭盡全力也放不下自己
的親妹妹。

  承認吧,你其實並非全無感覺。一個冷漠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像是另一個
他,正充滿嘲弄的開口。

  你只是覺得可以僥倖而已,對麼?

  和養父母的女兒有了私情,當真就可以原諒?

  其實你早就不能把她只當作妹妹看待了。

  你不是也想過麼,就算真的是親生兄妹,又如何?

  你憤怒的根本不是月兒是你妹妹,而是這件事被公諸於眾。對不對?

  「不對!」聶陽低聲吼道,顫抖的右掌緊緊捏住了有傷的左手,骨頭傳來的
痛楚總算壓下了那個煩人的聲音,讓周圍只剩下了安靜的雨聲。

  「對了……月兒……月兒呢?」短暫的清醒讓他突然想到,他最疼愛的人還
生死未卜。

  他扭頭望著順風鎮的房屋,無論如何,他也要再回到那裡。

  那是他的妹妹,他最重要的人,即使被萬人唾罵,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她。

  眼前不斷的閃過淨空大師、魯英虹、宋賢等人的面孔,化作一個巨大的牆壁
,橫亙在他與小鎮之間。

  他甩了甩頭,握緊右拳,再一次轉換了方向,走向鎮上。

  「小……小陽子!是……是你麼?」脆生生的一聲叫喚從身旁的官道傳來,
聶陽愣住,熟悉的嗓音讓他的後背霎時間變得緊繃而僵硬。

  他緩緩回過頭,就看到了一輛風塵僕僕的馬車,和馬車撩起的布簾下,露出
的熟悉嬌顏。

  詩詩?她……她為何會來?

  好不容易壓下的紛亂再度佔據了他的腦海,他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顫聲問
道:「你……你怎麼來了?」

  剛才那漁家少女的模樣還在眼前迴盪,他絕不希望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妻子。

  但董詩詩已經催促馬車趕了過來,轉眼就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雲妹子呢?慕容呢?他們都沒幫你麼?你這是
剛從泥坑裡爬出來麼?」湊近才看到聶陽身上著實已不僅僅是狼狽可以形容,董
詩詩登時柳眉倒豎,一連串問了起來。

  聶陽搖了搖頭,滿心的苦澀噎在喉頭,讓他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一隻蜜潤纖巧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上車,先把髒衣服換了。你這是怎麼
搞得,堂堂鏢局當家,怎麼喪氣成這樣。我那小姑呢?她沒整天黏著你了?真是
氣死人,你身邊該有人的時候,怎麼半個人都沒有啊!」

  這一串怒氣沖沖的話根本談不上溫柔,更與體貼毫不相干,但不知為何,聶
陽的眼眶卻突然感到一陣酸澀,涼透了的身軀,終於自離開雲盼情後從心窩浮現
了第一絲暖意。

  他握住了那隻手,握的很緊。

  馬上,那一絲暖意便消失的乾乾淨淨。

  那手掌的肌膚雖然也是淺淺的蜜色,卻絲毫沒有董詩詩那樣凝脂般的光潤柔
滑,百撫不膩。

  而且,他的掌心,也傳來了一陣細小的刺痛,就像一隻蟄伏在那隻小手中的
一隻蠍子,狠狠地叮了他一下。

  他睜大眼睛,正要運力反扯,旁邊扣著草帽的車伕陡然揮掌切入他腋下,重
重地斬在他肋骨下側。

  一股酸苦的液體湧上喉頭,他還沒吐出來,就已被這兩人合力拖到了馬車中
,從刺痛的掌心開始,麻痺瞬間蔓延到全身各處,連舌頭都已不聽使喚。

  一方噴香素帕輕輕罩在他眼上,伴著一個與剛才截然不同、酥啞低柔充滿了
嘲弄之意的聲音,「聶陽,我扮你那老婆,扮的像麼?」

  他在素帕下閉上了雙眼,連指尖都已冰冷。

  馬車不知道駛了多久,也不知道駛向何方,龍十九在素帕上浸的香氣,轉眼
就讓他變得如同酒過三巡,分不清馬車是否轉向,迷迷糊糊也不知時光如何流逝。

  直到馬車顛簸了兩下,將那素帕震到一邊,他才慢慢清醒了幾分。

  龍十九已經不在馬車裡面,他動了動指尖,身上的麻痺倒是沒有半分緩解,
唯一能動彈的,還是體內那旋轉往復的真氣。

  馬車又顛了一下,跟著停住,車尾傳來大門吱呀關上的聲音。

  布簾半掀,龍十九微笑著鑽了進來。她臉上董詩詩的易容已經卸去,換了一
張微顯豐腴的尋常婦人面孔,蹲在聶陽身邊將他扶起,一邊捏出幾根細長銀針刺
入他身上穴道,一邊譏笑道:「你倒真是搶手的緊,不過在鎮外晃了一晃,就被
好幾撥人盯上。虧得我下手利索,又早早備下了幾輛馬車騙人,不然還真難把你
請來。」

  穴道被銀針封住後,他體內那周轉了無數遍的內力總算暫且停下,憋悶萬分
的卡在經脈之中。

  龍十九摸出一個小瓶,拔起軟木塞子,在他鼻下輕輕晃了兩晃。

  淡淡的茉莉花香薰進鼻中,他皺了皺眉,猛地打了個噴嚏,四肢百骸的麻痺
感覺,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穴道被封,只有脖頸以上可以動作。

  「不說話,是在生氣麼?」龍十九微微一笑,眼中卻毫無笑意,她雖說幾乎
沒有武功,身子卻還是比一般女子強壯得多,攔腰一橫,已將聶陽抱起,從馬車
中下來。

  聶陽轉動眼珠望了一圈,全然一片陌生,像是個小商戶的後院家宅,也看不
出是不是還在順峰鎮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無聲的歎了口氣,偏開了頭。

  這院子顯然並不是單純的臨時徵用,龍十九走進柴房之後,放下聶陽,把柴
垛向旁一撥,露出一個通往地下的暗門。

  入內之後一路向下斜行,走了數丈之後,龍十九抬腳踢開一扇木門,門內連
著一條數丈長的走廊,單側開了四扇屋門。

  龍十九抱著聶陽徑直走到最裡那間,用肩頂門入內。

  把他放到床上後,龍十九悠然自得的坐到妝奩台前,摸出一個紅木匣子,卸
下臉上人皮面具,對著銅鏡忙碌起來。

  聶陽費盡力氣,也只能勉強抬起幾寸頭頸,側臉望去,龍十九也不知在偽裝
誰的模樣,舉手投足極為認真仔細,甚至擺出了胭脂水粉,精心妝點。

  足足小半個時辰過去,龍十九才款款站了起來,踩著碎步娉娉婷婷走到床邊
坐下。

  屋內燈火頗明,聶陽睜眼看過去,就見到了一張溫婉清雅,令人不覺便平靜
下來的柔美容顏。

  龍十九新換的模樣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對聶陽而言,這張臉談不上熟悉,
可在朦朧燈光下看去,卻又沒有全然陌生的感覺,不僅如此,看著這張臉,他心
底紛亂的情緒竟莫名安定了許多。

  莫非是龍十九的什麼邪法?他心中一凜,連忙轉開頭,不去看她。

  龍十九對他的反應似乎頗為滿意,輕輕笑了一聲,拿起了他的手腕,三指搭
上,微微翹起尾指,把著他的腕脈。

  「咦,」龍十九低低驚呼一聲,奇道,「你不是該走火入魔了麼?怎麼反倒
是你體內的異種真氣,消失了七七八八?你從李玉虹身上,得的莫非就是這個好
處?可這既非你原本的內功,也不是幽冥九轉功,你要如何使用?」

  聶陽唇角抽動,一言不發。

  龍十九指尖微微一壓,旋即彈起,「原來是這麼個『走火入魔』,哼,他倒
是當真擔心過了頭。不過是一身真氣不能使用罷了,又不是要命的事情。」

  但凡不屬外家的武功,都要靠與之相配的內功輔佐才能發揮威力,聶陽捨棄
原本內功轉修幽冥九轉功,於幽冥掌極為相合,但影狼傳下的功夫,就不免打了
個折扣。好比同是陰性,若是換成溫和綿柔的峨嵋內功催動,幽冥掌至多也超不
過六成發揮。

  雖說武林中也有些絕頂心法可以修煉出渾然天成的內力,只要順合陰陽,便
能隨心所欲幾乎不損絲毫威力的使用各類武功,但那些絕世秘籍要麼便如易筋經
、洗髓經等進境極慢,要麼便如陰陽隔心訣、無相神功等難度極高。像涅磐心經
、伏龍訣等非資質極高者不可修煉,或像憐花寶鑒、陰陽大悲賦等早已失傳,更
不必多說。儘是些可遇不可求的鏡花水月。

  內功最講究的便是一脈相承,若是想要修煉其他並非同源的心法口訣,通常
便要捨棄原本的根基,以防走火入魔。聶陽以九轉邪功強運凝玉真氣,催動的又
是並不相合的幽冥掌,最後氣息狂亂瘋魔盡顯,任誰也會當作走火入魔無可救藥。

  哪知道聽龍十九的口氣,卻並非如此。那變化,竟讓見多識廣的龍十九都忍
不住露出了一絲疑惑的口氣。

  龍十九撒開手後,呆呆坐了片刻,突然伸手撫摸著聶陽面頰,柔聲道:「小
香死了,按說,我該要了你的命,再去找姓董的小子報仇。可你既然真是那人的
孩子,我便不能殺你。殺了你,有人怕是會怪我一輩子。」

  「但就這麼讓你平安無事,卻也太便宜你。」她話鋒驟然一轉,冷冷道,
「既然他也以為你已經走火入魔,不如就讓我來幫幫你,把這件事坐實好了。」

  話音未落,她纖指輕捏,將那幾根銀針飛快拔出,跟著從腰帶內側摸出一個
小瓶,倒出一小撮淡粉細末,小心的灑在他人中,攏唇一吹,送進他鼻內。

  跟著她一把將聶陽抱起,大步走出門去,逕直走到另一頭倒數第二間屋子,
屈膝一磕,帶他走了進去。

  與不久前摸到那漁家少女肌膚的時候一樣,一股無名邪火飛快的躥升到聶陽
腦海之中,少了銀針的阻礙,湍急的內力渦流再度開始不斷旋轉。

  他反手一探就想去抓龍十九的手臂,倒並非是想趁機擒下,而是單純的想要
抓住身邊這個女人。

  但龍十九早已撒手後撤,屋門一響,已從外面關的死緊,喀拉上了門閂。

  「早知道凝玉功能讓你變成這副樣子,我就該早些把這禮物送給你。你且慢
用,我去見個老相識,過後再來。」龍十九淡淡說罷,轉身離開,將聶陽留在了
這並無燈火照耀的屋中。

  黑漆漆的屋子並非只有他一人。不需要多敏銳的耳力,也能聽到屋中還有一
個人的氣息,渾濁、粗重,卻又細弱嬌婉,分明就是一個慾火焚身飢渴難耐的女
子抿緊口唇發出的誘人鼻音。

  他順著聲音走了過去,手指一顆顆解開了胸前的盤扣。

  慘死的李玉虹在他眼前一閃,便被熾熱的情焰焚燒殆盡。

  他知道屋裡的女人是誰,龍十九已經暗示的足夠明顯。

  但他已無法拒絕。

  他彎下腰,聞著床上散發出的,蘊含著女體汗香的誘人味道,抬腿爬了上去。

  王凝山夫婦殞命於此也沒能找到下落的師妹祁玉琳,此刻,已在他的身下。

  殘存的理智讓他僵硬的撐在床上,但他粗重的吐息已足夠誘發身下少婦的反
應。

  一雙白嫩如藕的玉臂,一把將他摟了下去。

  破舊的木床,嘰嘰嘎嘎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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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九十九章

                (一)

  若不是一大清早撿到了比死人只多一口熱氣的聶陽,她應該會在之後兩年內
許下一個門當戶對的婆家,嫁給一個有著結實肌肉黝黑皮膚的男人。

  掀開蓋頭之後,那個男人就會脫了她紅映映的喜服,緊緊地摟住她,和她做
一些她發夢見到過卻總也見不真切的事情。

  比如第八套全國廣播體操。

                (二)

  她臉上漲得火熱,耳朵聽到心腔子裡頭的聲音,怦怦怦怦打著鼓點,心裡一
動,張嘴唱了一曲最炫民族風。

                (三)

  洶湧的情潮本已淤塞在稚嫩陰關,只要重重一扣,關門大開,九轉毒龍便可
長驅直入,將這春花初綻的漁家少女連皮帶骨咬嚙咀嚼,吃得乾乾淨淨。順便要
上份餐後甜點,喝一杯紅酒,放一遍小時代三部曲……

  幽冥九轉功,卒。

                (四)

  他不想動,只是愣愣的望著陰雲密佈的天空。

  那灰濛濛的暗幕,與他的眼底渾然一色。

  數年後,聶陽白內障病發,雙目失明。

                (五)

  綠色的草汁順著嘴角滑落,他閉上嘴,用力嚥下那團苦澀腥臭的草葉,跟著
又抓起一把,吃進嘴裡。

  吃了七八口後,他翻身爬起,面露微笑,朗聲道:「有機食品,為了您的健
康!」

                (六)

  低頭望著自己轉折方向時的足印,他愣了一會兒,又繞起了第二個圈子。好
似被體內的漩渦迷茫了心智,繞著小鎮不斷地旋轉。

  轉了八個時辰後,聶陽受邀參加今年的朝廷除夕晚會。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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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一百章 潛龍勿用


作者:snow_xefd
2014/03/30發表

             第一百章 潛龍勿用

  那雙手臂一扯,聶陽便順勢倒了下去。精壯的身子,頓時壓在一具香軟嫩滑
的嬌軀上。

  不過一觸,他就已確認了身下赤裸美婦的身份。

  與他體內那周轉漩渦出自同源的真氣,充沛的自女子與他相貼的肌膚傳來,
頃刻間水乳交融,將二人連為一體。

  那股真氣雖不如李玉虹渾厚,精純程度卻不相上下,而且不知為何,與聶陽
一樣,她體內的真氣也是一樣奔走不休,只不過並未形成渦流,也不似他這般不
斷髮出陣陣吸力。

  同鏢隊一道出發的時候,她還只是個靦腆少言的小婦人,隨著夫君任凝風,
安靜的騎馬隨行。

  孔雀郡外一戰不見,失蹤多日後的她,竟成了個說不出話,只會呀呀低哼的
風騷啞巴。

  祁玉琳,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從李玉虹的被擒,便不難猜到,仇隋必定是在凝玉莊的武功中發現了什麼,
才會冒著多得罪一門死敵的風險先後擄來二人。

  仇隋想做的事,無疑與幽冥九轉功有關,只不過還未準備妥當,就被聶陽害
死李玉虹,失了先機。

  而後聶陽貌似走火入魔,這凝玉功自然也不便再用,龍十九拿來對付聶陽,
倒也合情合理。

  不過這個中關鍵聶陽並沒去想,溫軟嬌軀正吐氣如蘭口唇相就,他本就模糊
的神智登時便被欲焰壓過,雙手齊出鑽入那緞面薄被之中。

  被裡的祁玉琳果真是一絲不掛,他向裡一摸,一雙豐腴彈手的扁圓玉乳便落
入掌心,花苞般硬翹的奶頭剛一抵住他的手,便扭著身子搖晃起來,一下下磨著
尖兒。

  聽她口中咿呀呻吟,有著四分滿足,卻又含著六分淒苦,顯然不若李玉虹那
般神智盡喪,只是淫火焚身說什麼也忍耐不住罷了。

  能將一個靦腆少婦弄至如此,也不知龍十九和仇隋到底用了多少手段。

  只是這樣摩擦著掌心還不夠舒暢,祁玉琳口中嗚嗚哼了兩聲,纖腰微沉酥胸
上拱,把兩團乳球往聶陽指間塞入。

  他順勢一握,屈膝撐住身子,用力揉了起來。

  「啊……嗚啊啊……啊呃……呃唔……」因閉鎖了言語而略顯嘶啞的淫聲不
斷響起,練武所致,豐乳丘頂極為綿軟,底根卻緊湊堅實,不論聶陽如何揉搓,
當中那線溝壑仍能將一指緊緊擠住,不知若是將那根陽物放在此處,該是怎生銷
魂。

  把聶陽扯下的那雙藕臂一直在他身上胡亂撫摸,隨著體態變換,終於叫她摸
到了那根麻繩褲帶,她急急一扯,卻不巧把那活扣扯死,急得嗚咽一聲,雙手連
扽,啪的一聲把他腰帶扯斷。

  褲腰才松,她就匆匆往下一剝,一雙嫩滑玉手一把攏住彈出陽根,簡直好似
捧住了什麼人間至寶,一邊咿咿嗚嗚的喜極而泣,一邊握緊棒身又揉又捋,要不
被聶陽騎在腰間起不來身,只怕當即便要把他撲倒在床,美美的澆一頓蠟燭。

  聶陽身子一側翻到裡面,反手脫去上衣,還不及自己脫下褲子,祁玉琳便掀
開被子緊緊纏了上來,柔軟唇瓣也不管碰到那裡,只要是赤裸肌膚,便先用力親
上一口,雙手摸索著伸到聶陽胯下,把他褲子往下一扯,跟著抬腳一蹬,麻利無
比的將他最後一件衣物踢開。

  聶陽身上隱隱散發的吸力本就對女子肌膚極為有效,祁玉琳體內也是一樣的
凝玉功法,所受影響更大,剛把他剝的精光,便赤條條壓了上來,雙手摟住他肩
背,筆直的長腿伸入他胯下,與他雙腿糾纏一處,高高翹起的命根子,反倒被夾
在兩人腹部之間,一時被冷落在旁。

  想來是聶陽此刻體內凝玉內功功力充盈,只是這樣與祁玉琳親密貼合,內息
的運轉便起了鮮明變化,正緊緊吮著她香軟舌尖,就聽她喉中一聲詫異嬌啼,他
體內的漩渦,竟把她身子裡的真氣也帶動起來,跟著緩緩旋轉,越轉越快。

  這變化雖怪,兩人卻都無暇理會,祁玉琳只是迷惑的哼了一聲,一門心思便
又都轉到小肚子外壓著的那根棒兒上,她不捨得放開聶陽嘴巴,連扭帶蹭,就這
麼吻著他把背弓起,腰胯上提,濕淋淋的玉壺寶蛤,嫻熟自如的湊到了怒龍昂首
之外。

  也不致是緊湊膣口太過滑膩,還是祁玉琳久別男陽,她抬腿夾在聶陽腰側,
聳臀湊了兩湊,都讓那棍兒滋溜滑開,菇頭恰碾過充血如豆的腫脹蜜核,直爽的
她渾身巨震,好似差點便丟了一遭。

  聶陽也已按捺不住,只是這般側躺相擁確實不甚方便,周圍漆黑一片,祁玉
琳又不知聽不聽話,他索性將她一抱,用力一掀扶到自己身上,雙手握住豐美乳
肉大肆玩弄,高昂玉莖正豎在她濕滑如油的腚溝之中。

  這下自然容易許多,祁玉琳一聲歡呼,可又不肯讓肌膚相接之處太少,於是
向下一趴,半壓在他結實胸膛,手指扶正陽根,雪臀高抬,噗滋一聲便直坐到底。

  也不知是天生曲徑通幽,還是任凝風本錢雄厚,祁玉琳的滑膩穴眼雖因久曠
而格外緊湊,內裡卻幽深狹長,李玉虹早已被穿了花芯的程度,在她卻剛好頂在
盡頭那團嫩肉之上,毫不費力,便把聶陽的那根東西盡根吞入。

  祁玉琳本就不是為了什麼練功,凝玉功的運行完全是雙修多年的本能反應,
她也不去控制真氣,只是全神貫注纖腰狂擺,嫩紅蜜唇外翻內陷,淫汁被攪成細
密白沫,肉臀上抬便牽拉成絲。龍十九竟完全沒有制住她的武功,這種尋常女子
堅持十餘下都會腰酸腿軟的速度,她竟仗著真氣充盈並起的大周天往復不休,啪
啪連聲一氣便將那緊翹玉臀上下晃了兩刻有餘。

  肥嫩穴眼好似熟透了的鮮果,果肉汁水淋漓,將棒兒緊緊裹在當中,曲折蜜
徑這般上下磨蹭,彷彿幾十條丁香小舌纏在龍首週遭,一齊吮吸舔弄,美的他腰
後陣陣發麻,差點便一洩如注。

  迷濛間幽冥九轉功彷彿又試圖探向交合之處,無奈凝玉功此刻合二人之力,
並為混元一氣,就算是聶陽九轉邪功巔峰之時,也壓不過這雙修本家,更何況此
刻式微,只得乖乖縮了回去。

  幽冥九轉功雖只是蠢動了一下,卻幫聶陽暫且定了定鬆動精關。

  祁玉琳一洩再洩,高潮峰巒疊嶂,縱然有內力相助,也到了強弩之末,墊著
酥紅足跟死命最後搖了幾十下,喉嚨裡擠出一線高亢哀鳴,豐腴熟美的少婦嬌軀
猛地僵了一僵,連連挺了幾次,終於長長吐了口氣,軟軟趴了下來,粘稠如蜜的
愛液陰津,早已濕了床單一片。

  與此前李玉虹的情形大不相同,此刻聶陽與祁玉琳的真氣強弱分明,雖說合
二為一併成了旋轉周天,卻有八成有餘都在聶陽經脈之中,將他體內凝玉真氣再
度錘煉的更加精純。

  情火雖熾,聶陽心底還是不願傷及無辜性命,他唯恐李玉虹的悲劇重演,此
前與那漁家少女激情過後,功力便緩緩收束,如法炮製,又沒有幽冥九轉功從中
作梗,應該能保住祁玉琳周全。

  半是為此,半是為了情慾宣洩,聶陽也不讓身上嬌娘有餘暇休息,雄腰一挺
,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雙手握住她纖秀赤足向兩邊一分,陽物一挺,逆著流淌蜜
液推送入內。

  「唔!唔!嗚嗚……」被頂的骨酸肉緊,祁玉琳雙腿一掙,力氣遠比使不上
內力的聶陽要大,一對赤足掙脫開來,立時盤上他聳動腰桿,結實彈手的大腿緊
緊夾在他身子兩側,陽根往裡一挺,兩邊腿肉便美美一繃,足尖相勾,恨不得把
他捆在胯下一般。

  在這豐熟嬌軀的撩人媚態之下,聶陽強撐了一刻有餘,終於還是敵不過女子
不需休息的先天優勢,被祁玉琳股間蜜泉一番裹吸吮嘬,腰後翹麻難耐,陽精噴
湧而出。

  兩人緊緊摟在一起,陰陽交泰之際,凝玉功在祁玉琳的帶領下運行的更加猛
烈,精純內息橫衝直撞,卷流漩渦所及,竟把聶陽用重手法自行閉斷的陽脈硬生
生衝開,與祁玉琳陰陽互逆相連,成了四線並通的巨大周天。

  強行衝破經脈本事痛苦萬分的手段,但最為衝擊之刻,恰是聶陽元陽激射之
時,苦痛喘息剛好被絕頂快意淹沒,待到巔峰過去,已僅剩陽脈傷處仍在隱隱作
痛,在渾厚內息奔流之下,全然不值一提。

  不知是否這凝玉功力讓祁玉琳想起了夫君,她蜷縮在他懷中,雙肩聳動,不
住低聲抽泣。

  情潮餘韻緩緩退去,疲累之感漸漸湧上,兩人先後睡去,僅剩下循環往復的
凝玉真氣不斷地奔走錘煉。這不受控制的巨大漩渦,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歇一樣。

  昏昏沉沉睡了良久,聶陽睜開眼後,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過懷中少了祁玉
琳的滑嫩嬌軀,狂亂的凝玉功力又恢復了進入這房間之前的狀態,在他體內獨自
周轉。

  不過祁玉琳並沒消失,她應該也是剛剛起身,身邊皺巴巴的床褥還殘留著即
將冷卻的殘溫。

  而且,一片漆黑之中,聶陽仍輕易地找到了她的位置。

  只因他一番休整之後的胯下陽物,正被一張濕熱的小口緊緊裹住,櫻唇香舌
貼攏在肉菇週遭,隨著嘶嘶嚕嚕淫聲輕響,上下舔吸吞吮。

  意識雖恢復了幾成,可腦海裡仍是渾渾噩噩,聶陽被這樣喚醒,自然是渾身
火熱,那根沾滿蜜津香唾的陽根更是早已高高豎起,硬漲欲裂。

  自從他與聶月兒的血脈親緣被當眾揭破之後,心底某處本就脆弱不堪的防線
頓時一潰千里,再加上他體脈異常神智大受影響,不要說任凝風遠在天邊不知所
蹤,就算是近在眼前被人捆在床邊看著,他也不願把胯下螓首一把推開。

  月兒與任凝風兩個名字倒也不是全無用處,聶陽恍惚念及,終究還是隱隱覺
得難過,喉中咕噥一聲,身子微微一動。

  祁玉琳立刻便知道他已醒來,當下便吐出口中巨物,心急火燎的爬了上來,
慌慌張張分開雙腿,握著棒兒往胯下一湊,豐臀噗滋一聲便沉了下去。

  從陣陣哀婉呻吟聽來,這俏麗少婦不知多麼身不由己,可層層疊疊嫩腔之中
,早已盈滿黏滑淫蜜,一路到底當真是無比順暢。

  隨著再度交合,二人經脈真氣迅速通融,只是與上次相比,雙方的內息都有
了少許進境,倒是符合凝羽功的雙修法門,只可惜聶陽這邊對凝玉功一竅不通,
簡直就是攥了厚厚一摞大興錢莊的銀票,卻偏偏只有朗琿號的印鑒簽章,強行提
兌少不得又是一筆損失。

  不過銀子損失了可以再賺,內功若是用岔了,可不會次次都那麼好運。

  現如今他體內的幽冥九轉功說是風中殘燭也不為過,他試著運了運力,雖不
到先前料想得走火入魔那麼嚴重,卻也被凝玉功這異種真氣壓制的徹徹底底,如
此動手,只怕都掀不翻身上扭腰擺臀的祁玉琳。

  這樣的幽冥九轉功,與被廢幾乎毫無分別。心頭一片虛茫,聶陽木然回應著
祁玉琳的癡狂親吻,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

  屬於過去的所有東西,都被一隻無形的手扯開,先後離他遠去。即使是這一
直被他當作飲鴆止渴的九轉邪功,此刻才發現竟也有幾分不捨。

  以他目前的狀況,還想要報仇雪恨,先要逃離這裡自不必提,之後還要長途
跋涉前往凝玉莊登門苦求,習得凝玉功的心法,再學一套與凝玉功內力相合的武
功,仇隋若肯等他三年五載,他倒是還有一線希望。

  茫茫無望,本就是最容易自暴自棄的時候,他閉上雙目,擠掉眼中的濕潤之
意,手掌撫摸著祁玉琳扭擺腰肢,自下而上突刺起來。

  兩人反反覆覆汗水淋漓的糾纏良久,情酣耳熱之際,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一
只纖秀手掌捏著一個火折輕輕一晃,點燃了屋中放著的油燈。

  燈火並不很亮,但也足以照亮進來的那女子柔婉秀美的臉龐。

  聶陽隨意掃了一眼,認出是此前龍十九易容成的那張莫名親切的面目,他也
懶得理會,自顧自卡住祁玉琳汗津津的水蛇纖腰,往被拍出兩片暈紅的豐臀中央
前聳後搖。

  龍十九站在燈旁看了一會兒,才款款走到床邊,衣袖輕輕一拂,帶著淡淡香
氣的袖筒掃過聶陽鼻尖。

  那股香氣剛一入鼻,聶陽便覺得週身一陣麻木,堅硬陽根正被那緊縮穴眼吸
的酸麻暢快,卻驟然失卻了力道,呆呆地戳在裡面。

  祁玉琳正在興頭,嬌哼一聲拱起紅酥酥的豐臀,自己往後套了過來。

  龍十九冷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一根細長銀針,斜眼一瞄,熟練無比的刺入祁
玉琳頸下數寸脊骨間隙,大椎要穴之中。

  此為手足三陽與督脈交匯之處,這一針並非以內力阻斷,而是外物強隔,加
上銀針柔韌難折,只不過一刺之下,祁玉琳體內的半邊周天便被硬生生打斷。

  原本聶陽一方的真氣就數倍於這邊,這一斷之下,當日李玉虹脫陰而死的慘
劇登時重演。

  聶陽雙目圓睜,就見身前祁玉琳晶瑩白潤的胴體驟然繃的死緊,纖細粉頸拗
斷般向後昂起,沙啞的慘呼隨著洩洪般的陰津淫蜜洶湧而出。

  李玉虹蒼白的裸軀在他眼前閃過,額上的冷汗霎時便流滿了臉頰,眨眼間,
祁玉琳一身功力便一點不剩的捲入他體內,融入那彷彿永遠也不會停歇片刻的漩
渦之中。

  可接下來,龍十九預料的事並未發生。

  幽冥九轉功在祁玉琳牽引出渾厚的凝玉真氣後便被死死壓制,一直未能起到
半分作用,儘管久亢不休的嬌嫩蕊芯早已酥爛如泥,隨著極樂降臨盡興的洩了幾
股元陰出來,但凝玉功本身並不特意涉及內力之外的採補,只是順勢吸納,並未
乘勝追擊。

  待到九轉邪功尋得空隙蠢蠢欲動之時,聶陽身上麻痺之感稍減,登時向後用
力一靠,踉蹌摔到床頭,波的一聲淫響,從祁玉琳紅腫玉戶中拔出了那根粗長塞
子。

  龍十九眉心微皺,抬手一翻,搭上聶陽腕脈,指肚一觸,便覺他體內真氣充
盈滿溢,已幾乎要衝破他的氣海,皮膚上散發的隱隱吸力,也跟著強了不止一分。

  而離走火入魔,顯然還差得遠。

  她略一沉吟,已隱約猜到了關鍵所在,譏誚道:「沒想到凝玉功這種莫名其
妙的心法竟然能壓住幽冥九轉功的運轉,風破冥泉下有知,只怕會氣活過來。」

  「算你命大。只是丟了一身功夫,回頭叫我想想,看看你還能否派上用場。」
她隨手拍了拍祁玉琳渾圓臀肉,把聶陽從床上扶下,轉而對他柔聲道,「看你,
累得一身大汗,我帶你去個地方,找些人來伺候你,讓你舒舒服服的,你說好不
好?」

  這輕柔聲音聶陽從沒聽過,卻從心底覺得親切熟悉,頭腦一陣迷糊,茫茫然
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到了那裡,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喜歡哪個女孩子,就只管抱住她,她絕不跑不逃,你說,快活不快活?」雙眼
閃動著攝人光芒,察覺到聶陽此刻心智最為薄弱,龍十九立刻與他對上視線,輕
柔舒緩的對他說道。

  他只覺週身上下說不出的輕鬆,懶洋洋的什麼也不願去想,點了點頭,道:
「快活。必定快活。」

  龍十九微微一笑,精心裝扮的五官當真是嫵媚嬌柔,令人怦然心動,「那些
姑娘,都是來幫你早些恢復,你對她們不必客氣,該用什麼功夫,便只管用上,
她們一個個甘心情願,心裡都高興得緊。這不比你整天打打殺殺來的好麼?」

  聶陽皺了皺眉,顯然覺得不妥,可口中還是緩緩道:「那可再好不過了。」

  「那,我這便帶你過去。你有什麼吩咐,只管告訴她們就是。」龍十九滿意
的扶著聶陽走出房門,微微冷笑一聲,將房門重新鎖好。

  聶陽混混噩噩的扭了扭身子,略顯焦急道:「她……她……」

  龍十九立刻抬手摀住他的嘴巴,柔聲道:「不用擔心她,大難不死,必有後
福,我回頭便把她送回凝玉莊,與她夫君團圓。你還不信我麼?」

  明知她口中幾乎沒有半句可信,聶陽唇角抽動,額上汗珠又細細冒出一層。

  見他不肯開口回答,龍十九又轉身面對著他,盯著他渙散雙眸,柔聲道:
「你莫非真的不信我了麼?」

  那不信二字說的淒楚哀婉,語調雖然平穩,卻透著一股再愚鈍之人也能聽出
的委屈之意。

  聶陽慌忙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我……我信。」

  心知五羅媚顏心經已初步奏效,龍十九莞爾一笑,重又扶著他往走廊盡頭走
去,她易容成這副心底最不情願的模樣,其實只是姑且一試,並沒想到竟會有用
,她在心底冷冷嘲弄一句,口中仍是溫柔體貼的聲音,「那你便什麼也不要想,
聽我的話,乖乖遵循著心底的慾念,好好的滿足一番吧。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
不要想,你就能得到無上的快樂。」

  「是……我……一定會很快樂。」聶陽的面容愈發呆滯,口中的話音也如倦
極待眠的風塵旅人,顯得疲憊而慵懶。

  長廊盡頭的牆壁並非終點,龍十九在一塊青磚上輕輕一按,一道極難分辨的
狹窄暗門便無聲無息向內打開。

  聶陽被她推進門內,就看到了明亮的有些刺眼的光。

  數丈見方的寬闊房間,竟擺了三張雙人大床,七張梨花木桌,桌上有酒有菜
,有骰子,也有牌九。雖然沒有窗戶,四面牆上卻都掛著做工精巧的宮燈,照的
屋內亮若白晝。

  桌邊床上,或躺或坐,或半倚或站立,竟足足有十八個女人。

  十八個細腰長腿,酥胸半露的女人。

  有的年輕,有的成熟,有的豐潤如玉,有的纖巧玲瓏,形形色色,無一不是
姿色上佳的美人。

  門一打開,十八個女人的動作便一起停下,三十六隻水汪汪的眼睛,同時直
勾勾的盯住了聶陽。

  三十六隻會說話的眼睛,十八對能勾魂的眸子。

  方纔被打斷的狼狽仍殘留在他身上,赤裸的雙腿之間,仍未滿足的陽根依舊
高高翹著,聶陽望著她們,口中一陣發乾。

  男子天生的獸性,不知不覺便充斥在他的胸臆之間。

  而爆發出來,不過是因為龍十九淡淡的一句話。

  「她們都是你的。」

  他大步走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女人,她個子不高,腰肢稱不上纖細,但半透紗
裙下的大腿白嫩豐腴,胸前堅挺飽脹,有著只有經驗充沛的男人才懂得的誘人肉
感。

  女人笑著站起身,抬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便要親他。

  他側頭躲過,一口咬在她腴嫩如脂的肩頭,雙手一抱已把她壓在桌上,挺腰
一送,粗長肉龍盡根而入。

  那女人一聲含痛浪叫,跟著便嚶嚶呻吟起來。

  其餘女子紛紛圍攏上前,有的端起酒杯喝下一口哺進他口中,有的湊在他胸
前含吸乳尖,有的雙乳壓住他脊背上下滑蹭,有的探出滑嫩丁香徑直舔向他的臀
眼。

  乳波臀浪,玉戶香舌,轉眼間,聶陽便被溫軟的肉體重重包圍,隨手摸去便
是赤裸滑嫩的肌膚,張口一吸便是不知屬於誰的小巧舌尖,腰桿晃得累了,還有
人從背後貼在身上,幫他前推後。

  或緊淺,或腴軟,或層層疊疊,或曲折蜿蜒,或豐美欲滴如牡丹垂露,或青
澀稚嫩似含苞初櫻,各有獨特美妙,自帶別樣銷魂。累了就躺在幾具健美胴體上
任人騎上擺胯扭腰,歇夠便隨手扯過一個掰腿聳入抽插,射罷自有美人香唇舔吮
清潔,甚至不及軟化,幾條靈巧小舌即爭先恐後攀附上來,頃刻橫吹側含令雄風
再起,淫火重燃。

  喝著美酒,吃著珍饈,就連坐上馬桶,也有數名女子貼身伺候,便溺完畢,
還有個矮小女孩專門伏在胯下,幫他把殘餘尿液一寸寸仔細舔淨,不留絲毫。

  凡被聶陽弄洩了兩次的,便會立刻離去,暗門開合,換入一個新來嬌娘,輕
解羅裳嬉笑加入。

  他也懶得去記這些嬌艷面孔,懶得去想來的人是否曾經見過,他甚至不知道
龍十九後來是否來過,他只知道精力越來越旺,連困乏的感覺也半點不見,那一
具具新鮮肉體,彷彿成了他源源不絕的滋養。

  這倒並非錯覺,這些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內功根基,雖然修為甚淺,但對燈
殘月暗的九轉邪功來說,卻是極為可口的美食。她們真氣儘是些淺薄內功鑄就,
難以觸動聶陽體內凝玉漩渦,交歡之時,只是被凝玉功吸去女子陰元精華,反哺
一股虛浮真氣。

  而反哺來的真氣卻混著女子原本體內的那些虛浮功力,一併被幽冥九轉功吞
噬。

  這些女子對此心知肚明,也都知道時機,約莫兩次洩身,便被強行分開,出
門換人,屋內人數多時二十出頭,少時也有九人在側,輪番滋養之下,聚起數股
異種真氣的九轉邪功再度恢復了精神,只是聶陽先前強行運功的遺禍猶在,仍不
能隨意運用。

  不過拋開所有念頭,一心沉醉於來來往往的滑嫩嬌軀之中,聶陽好似也已無
心去理會這些。

  龍十九顯然是想喂足了幽冥九轉功,讓兩種互不相容的內力在他體內再度激
化,他本就已無力自控,這次互斥之後,九成九會真的走火入魔,萬劫不復。

  他並非全無反應,只不過所有的反應,轉眼就淹沒在包圍在他周圍的肉體馨
香之下。

  也不知荒唐了多久,宮燈漸弱,屋內愈發昏暗,一個高挑女郎餵他吃罷東西
,咯咯嬌笑著取出一條黑布,輕輕蒙在他眼前,繞過腦後打了個結。他本就一直
半閉著無神雙眼,也不去摘下,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胡抓亂摸,捏到哪個奶子,便
用力掐上一把,惹來嬌嗔輕呼此起彼伏。

  這樣目不見物,玩的反倒格外有趣,屋內女子大都是洗翎園出身,各式玩法
輕車熟路,引著他胯下陽物忽而擠開緊湊火熱的臀眼,忽而頂進蜜露垂涎的牝戶
,忽而刺入香舌伴舞的櫻唇,真真切切合二為一之前,不知究竟會弄到什麼裡面
,也不知會聽到的是痛呼、呻吟還是悶哼嬌喘。

  兩個赤條條的粉滑身子一左一右將他擠在中間,幫他扶根分腿、推臀摟腰,
不時舔耳吸乳,貼身磨蹭,伺候的他通體翹麻,如上雲端。

  服侍的兩個女子手腳頗為麻利,看起來也不是頭一次如此操作,四五個嬌娘
換過,比他自己提槍上馬也不慢多少。

  轉眼身前又傳來一陣喜悅呻吟,陽根周圍嫩肉緊緊裹含上來,一口清涼陰津
混著駁雜真氣美美洩給了他,被凝玉功和幽冥九轉功各取所需,搶的乾乾淨淨。

  身邊兩女立刻扶著他橫移兩步,站定在另一張桌前,這一桌先前想來放的是
酒,酒香四溢頗有幾分刺鼻,而這次桌上的女子香氣也格外寡淡,被酒香一衝,
幾乎聞不出來。

  身邊女子拉著他探身一握,已捏住了桌上嬌軀小巧彈手的堅挺淑乳,他也不
知道此前摸了多少對奶子,隨便揉了兩把,覺得並不如其他那麼光滑水嫩,只不
過乳根緊實,與祁玉琳頗為相似。

  另一邊的侍女也沒閒著,照舊扶穩他直豎陽根,推著他腰往前送去。

  高翹棒身仍沾滿上一名女子的滿腔淫露,滑不留手,不料菇頭往裡一擠,那
嬌嫩肉渦之中竟緊澀無比猶勝處子三分,饒是那根棒兒如此滑膩,也不過頂入一
半,便覺得頗有幾分扯痛。

  他眉心微皺,還沒開口詢問,就聽一個帶著幾分哭腔的聲音軟軟哀求道:
「公子可慢些,人家那口子竟顧著家裡小妾,妾身都好些時日沒沾過腥了,您要
的弄的太猛,可要裂了。」

  這竟是個背著夫家出來偷情的淫婦?

  哪怕是閱人無數的風流浪子,這身份也足以令他格外亢奮幾分,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歷來便是如此。

  既然不過是個放浪婦人,聶陽那一絲顧慮也就煙消雲散,身後柔軟小手一推
,他便順勢往裡頂去。唯恐他動的不暢,一個女子立刻過來蹲下,趴在桌上女子
的大腿內側,一口口把口中津唾舔上兩人交合之處。

  桌上婦人哼哼唧唧叫了起來,三分痛苦混著七分歡愉,含羞帶怯的鑽進聶陽
耳中。他微微冷笑,輕輕拍開身邊女子推腰手臂,腰筋一繃,自行抽送起來。

  乾澀甬道足足經了百餘進出,才從最深處滲出些微淫蜜,不過這並不很滑的
緊小穴眼,卻讓男子雄物摩擦的無比爽快,比起方才滑漿滿溢的蓬門玉戶,更加
銷魂三分。

  幽冥九轉功運行良久,但因不在聶陽把控之下,只能趁著凝玉功的空隙吞噬
一些真氣自補,而不知為何,這次九轉邪功卻突然狂躁起來,他正大肆抽送享用
之際,恢復了幾分精神的九轉真氣竟強行擠入會陰,硬是衝向了花徑深處的酥軟
陰關。

  反正也有人會及時把那婦人拉開,聶陽雖然因經脈失衡半身略覺發麻,倒也
並沒放在心上,雲散雨收之時,一切自會結束。

  這次這婦人的窄小蜜徑夾得他極為歡暢,一股淫蜜洩在他菇頭上時,他也忍
不住渾身一抖,稀薄了許多的陽精噴射而出,痛快淋漓的澆在顫動嫩蕊中央。

  內息隨著陰元流入,卻不再是虛浮淺薄的無名內功,而是醇厚陰寒,令他後
背陡然升起一陣涼意的熟悉內力。

  幽冥九轉功。幽冥九轉功?幽冥……九轉功!

  渾厚不及、精純卻絲毫不遜於凌絕世的真氣,還能與他體內九轉邪功如此相
合的,這時又還會屬於誰?

  「孫……」他抬起顫抖的手臂,拉下了眼上罩著的黑布,口中艱澀無比的說
道,「孫……前輩……」

  昏黃宮燈照耀之下,酒水狼藉的木桌之上,一個精瘦嬌小的女子木然躺在桌
上,手足皆被刺入一根銀針,通體赤裸一絲不掛,一個笑嘻嘻的風騷少婦靠在她
身邊側躺,嬌滴滴笑道,「妾身還要嘛,公子,你怎麼不來啦?」

  大抵是方才聶陽弄得太過激烈,孫絕凡蒼白的面頰上還殘留著一絲嫣紅,但
她的眼底卻看不到半點春意,有的,只是死水一樣的寂滅,與濃稠欲滴的失望。

  內力已盡,陡然恢復三成不止的幽冥九轉功依舊在貪婪吞吸,轉眼又要破入
孫絕凡失守陰關之中,聶陽心神巨震,猛地向後跳開,那根半軟陽物凌空牽出一
條銀絲,離開了孫絕凡的紅腫玉門。

  沒想到,令他走火入魔的方法,還有這樣一個伏招。

  孫絕凡的眼神好像一條鞭子,重重地抽在聶陽心頭,而強行收回的幽冥九轉
功被他重重一壓,未能及時退回會陰方圓,轉眼便與凝玉功的旋流內息碰在一起
,震得他經脈之中猶如刀割火燎,疼的臉色發白。

  他緩緩向後倒下,一個又軟又香的身子立刻在後面將他托住,嬌笑著撫弄著
他還沒完全軟化的陽根,他想推開那個不認識的女人,可手臂才舉到一半,就軟
軟的失去了力氣,再度垂落。

  三四個要麼一絲不掛要麼衣不蔽體的美艷女子圍了過來,柔軟的嘴唇紛紛落
在他的身上。

  這些雪白的肉體彷彿一個柔軟濕潤的沼澤,他無力的陷在其中,不斷地下沉
,下沉……

  轟——嘩啦!

  劇烈的碎裂聲震醒了聶陽的神智,他掙扎著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處。

  那道偽裝成磚牆的暗門已變成了凌亂的碎片,散落一地。

  一個高壯黑衣男子翻倒在地,雙手捂著脖頸,口中發出垂死野獸一樣的嘶吼
,血沫從他的指縫滲出,頃刻便染紅了他的雙手。

  飛舞的煙塵中,一個穿著素色勁裝的高挑女子緩緩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一
把極為普通的長劍,劍鋒上猶在滴血。

  英氣逼人的面龐上,銳利如刀的墨黑雙眸迅速一掃,那女子毫不猶豫的踏上
兩步,左足一勾將地上那垂死男人挑起,左掌凌空一抓一扯,一推一拽,簡單有
效地將對方黑衣黑褲撕在手中,雖然破了幾處,倒也足以蔽體。

  她將那套黑衣丟給聶陽,用劍尖挑了一條長裙蓋在孫絕凡身上,薄唇緊抿,
雙目將屋內的每一名女子都仔細打量過去。

  「玉……總管。」聶陽有些不安的喚了一聲,忍耐著經脈中的劇痛,將衣衫
套上。

  玉若嫣與她名字中唯一相像的,只有那個玉字,雖美,卻又冷又硬。當年在
西南四州任職時,因她鋃鐺入獄的淫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看見聶陽這副模樣
,她只是默然無語,已是最好的情形。

  那冷如刀鋒的眼神渾然不似年輕女子,她一個個凝望過去,目光好似能穿透
那些女子的面皮一般。

  一個瑟瑟發抖的熟艷美婦見那眼神終於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尖叫一聲,發
足便往屋門破洞奔去。

  哪知道那雙連鞋也來不及穿的秀美玉足剛踏上門洞前的地板,一道灰濛濛的
刀光驟然凌空劃過,無聲無息的穿過了她修長粉嫩的脖頸。

  恐懼的淚水還未來得及留下,噴湧而出的鮮血已沖飛了她的頭顱。

  玉若嫣側身後退半步,仍將整間屋子納在視野之中,微怒道:「白繼羽,那
不是龍十九。」

  白繼羽微笑著踏入屋內,刀已回鞘,黑漆漆的刀柄,緊握在他蒼白的手中,
他淡淡答道:「她可能是。只要有一絲微笑的可能是,我就會殺了她。玉總管,
我可不是抓人蹲大獄的官府狗腿。」

  「外面的人呢?」玉若嫣問道,長劍斜指地面,一股攝人的氣魄從她身上傳
出,那並非殺氣,給人的壓力卻絲毫不遜,離她最近的一個騷浪女子雙腿一陣顫
抖,稀里嘩啦尿了一片。

  「我結得梁子已經夠多。他們小睡片刻,自然會醒。」白繼羽握著刀柄踏上
一步,瞥了一眼聶陽,微微搖了搖頭,道,「你救你的人,我只要龍十九一個。
這生意並不虧。」

  玉若嫣略一沉吟,顯然不願在此時此地與白繼羽交手,給龍十九可趁之機,
便後撤半步,垂劍於側,道:「誰先找到,便是誰的。」

  「好。」白繼羽乾脆答道,手臂微微一動,也沒見他怎麼出手,就聽極輕極
快的一聲響動,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子滿臉驚慌失措的望向自己赤裸高聳的胸膛,
一道血線從豐美的乳溝中由細變粗,跟著綻放成一道猩紅裂隙。

  連慘叫也不及發出,又一個女子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你!」玉若嫣眼底怒意上湧,低喝道,「這是要把她們殺光麼?」

  「外面那個姓祁的,這裡一個姓孫的,一個姓聶的,留下這三條命,其餘與
你何干?實話告訴你,先前你審過逃到外面的,我一個也沒有放過。」白繼羽也
不停手,說話間又是兩刀揮出,鮮血飛濺,艷若桃花。

  剩下的幾個女子驚聲尖叫,紛紛躲到尚有露水恩情的聶陽身後,互相摟著抱
成一團。

  白繼羽哈哈大笑起來,語氣中略帶幾分淒狂,「龍十九,你以為你縮在聶陽
後面就能保命了麼?告訴你!今日你要是不現身跟我走,我就把所有可能是你的
一個個全都殺掉!你和姓董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眼見玉若嫣按捺不住就要出手阻止之際,聶陽突然覺得背後一痛,不由自主
往後倒去,帶著身後幾個女子驚叫著倒成一團,摔在身後大床之上。

  接著就聽卡嚓一聲脆響,床中央驟然陷落,方才一直伺候在聶陽身側的一個
赤裸女子順勢一滾,鑽入那個陷洞之中,下方一陣悶響,旋即波的一聲,從洞口
冒上一陣濃嗆青煙。

  龍十九用毒本領在江湖中少說也能排進前十,玉若嫣白繼羽略一遲疑,都沒
敢鑽入煙霧中追蹤過去。

  但旁邊一個衣衫半解看上去約莫三十有餘的婦人看了一眼先前幾名女子的淒
慘死狀,轉頭望了一眼那已被濃煙封住的逃脫洞穴,恨恨道:「我知道出口在哪
兒!你們若不殺我,我便帶你們過去殺她!」

  白繼羽看了一眼玉若嫣,冷冷道:「好,抓到她,你走。」

  玉若嫣走到桌邊拔掉孫絕凡四肢銀針,一掌貼住她心脈,送了些真氣過去打
通被封閉的筋絡,扭頭看向聶陽道:「怎麼樣,能動了麼?」

  聶陽掙扎著站直身子,咬牙道:「能。」

  玉若嫣一把提起那說要帶路的婦人,指了指孫絕凡道:「扶著她,跟在我後
面。」

  白繼羽轉身領在最前,道:「不要離我太近,我不習慣背後有人。」

  玉若嫣也不與他爭,默默拉開丈餘距離,走在他後面。

  這距離對玉若嫣這樣的高手自然不算什麼,但白繼羽也不知對自己的應變速
度極有信心,還是並不擔憂玉若嫣會向他出手,走在前面,連刀柄都從手中撒開。

  上到外面,總算重見天日,那婦人一面慌裡慌張將身上衣物整理妥當,一面
抖抖嗦嗦的指了指正西,道:「就……就在那邊不遠。」

  聶陽扶著孫絕凡跟在後方,一路不知要說什麼才好,直到此刻,才支支吾吾
擠出一句,「我……真的很抱歉。」

  孫絕凡並未答話,只是虛弱的搖了搖頭,那死水一樣的雙眸,泛起了一絲絲
奇異的波瀾,彷彿在方纔那些時候,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情。

  想起了當年煙雨濛濛的江南水鄉,那撐著油傘的俊美少年,溫柔微笑著擋住
她潤濕的肩頭,柔聲在她耳邊說道……

  她閉上雙目,推了推聶陽,靠在了一邊的磚牆上,平靜道:「不必扶我了,
你隨他們去吧。」

  聶陽心中一顫,看著她彷彿看空了一切的神情,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他想
等她叮囑些什麼,比如一定要殺掉邢碎影,為她報仇之類。

  可她一句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站著。

  「聶陽!」玉若嫣遠遠叫了他一聲。

  他不能再等,只好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追向那兩人。

  他遠遠回了回頭,孫絕凡依舊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恍如幻影。

  突然,他心底隱約察覺到什麼異樣,並非是孫絕凡有什麼不對,而是方才屋
中發生的那些。

  他捏了捏拳,嘗試著運了運氣,儘管經脈依舊猶如刀割,但總算激鬥的兩股
真力能被他用出點滴。

  剛才的情形絕對有問題。

  若是龍十九找來的人這麼容易就把她出賣,那白繼羽殺掉前兩個人的時候,
為了保命,這女人就應該已經開口才對。

  而且以龍十九的作風,若是找來的女人真的有不可靠的可能,她就絕不會讓
那人知道她真正的逃亡路線。

  聶陽提氣便要往回疾奔,不想才邁出一腳,週身經絡便一陣劇痛,險些單膝
跪倒在地,更不要說施展輕功。

  幸好,險些上當的那兩人,一個十分瞭解龍十九,另一個則有著近十年的官
府生涯,還沒追出多遠,他們便一起折了回來。

  察覺到聶陽內息不調,玉若嫣經過身邊時順手一拍,一股柔和真氣自肩井透
入,雖不能幫他運用內力,卻多少舒緩了經脈中的萬般難過。擔心他落在後面遇
敵,她順手把長劍也交給了他,扭身閃入院中。

  他連忙站起來,想要跟在那兩人身後。

  那個要指路的婦人已經不在玉若嫣手上,而是被她打昏,遠遠的丟在路旁。

  如果他們的推測有誤,再回來弄醒這個女人,讓她帶路也是一樣。

  會這麼想,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龍十九要的就是這個人之常情呢?

  聶陽突然定住了步子,玉白二人身輕如燕,轉眼就已經鑽回密道之中,所以
此刻留在這裡的,只剩下他一人。

  他緩緩扭過頭,看向遠處路邊樹下,那應該已經被重手法擊暈的女子。

  如他所料,那女子緩緩站了起來,彎腰拍了拍衣裙的塵土,匆匆邁步向旁邊
的林中走去。

  「不許走!」聶陽怒吼道,顧不得從指尖傳來的細小麻痺,緊緊握住手中的
劍柄,邁步追了上去。

  那的確就是龍十九本人,她一回頭,也沒見揚手屈臂,一道細小烏光便閃電
般射向聶陽面門。

  正是她的獨門暗器,逆鱗。

  聶陽無力閃躲,左臂一抬擋在身前,恍若蜂叮般的一下刺痛,瞬間便帶來一
陣徹骨麻痺。

  他毫不猶豫揮劍刺下,生生從被射中的地方挖下一快血肉。

  龍十九身無武功,腳程比起聶陽自然慢些,她這次顯然是被抓了個措手不及
,舉手投足都頗為狼狽,為了隱藏身份選擇的裝束也不利於隱藏保命器具,扭頭
看向追來聶陽的眼神中,頭一次讓他看到了難以掩飾的惶恐。

  聶陽回頭看了一眼那院子,玉若嫣和白繼羽並未折回,多半這狡兔三窟的龍
十九安排了什麼人從另一條密道逃命,引開了那二人。

  艱難凝聚起的真氣漸漸消散,劇痛快要讓他失去神智,但仇人的幫兇已經近
在咫尺,逼走月兒的謀劃,仇隋的佈局,必定有這女人一份。

  他已無力將她活捉,至少,也要絕了這個後患。

  「龍十九!」稍縱即逝的機會就在眼前,聶陽怒吼出口,掌中青鋒高高舉起。

  龍十九慌張回身,至此,聶陽才真正相信,這個一身本事千變萬化的可怕女
人,當真一點不懂武功。

  他紅著雙眼,一劍斬下。

  一聲淒厲的慘嚎,青草坡上,啪嗒掉落了一條手臂。

  經脈的劇痛終究還是擾亂了聶陽的劍,偏開了不少的劍鋒從龍十九的右臂齊
肩斬下。鋒利的劍刃凝聚著聶陽能凝聚起的所有真力,一劍劈斷了那不知造就了
多少張虛假面孔的靈巧筋肉。

  斷臂的龍十九本能的一腳踢在聶陽胸前,自己也失去平衡,咕嚕嚕順著草坡
滾落下去。

  他咬緊牙關想要站起,畢竟方才玉總管拿一下都沒能讓她真的昏厥過去,必
定是提前對自己施了什麼藥物,這下斷臂,也未必就能讓她暈厥在下面。

  唯有立刻追下去將她制住,才算是真正斷掉了仇隋的一條臂膀。

  可經脈的承受能力已到了極限,他強撐坐起,屈腿正要起身,就覺腹下丹田
萬刀攢刺,一股激流直升天靈,耳中一陣轟然巨響,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

  一瞬間,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重重地栽倒在地,在坡上滾了幾圈,卡在
了一顆樹旁。

  眼前的黑幕費力的睜開一線光明,聶陽動了動酸澀的雙眼,漸漸適應了明亮
的陽光。

  從腹中的飢餓感來猜測,這次暈厥,恐怕至少也持續了七八個時辰。

  他動了動手腳,暈倒前的劇痛和麻痺已然無影無蹤,經脈中內息奔走流淌,
順暢渾厚。

  只不過,卻並不是他能勉勵操控的幽冥九轉功,而是比先前更加精純的凝玉
功,內力形成的漩渦在他體內緩緩轉動,彷彿在嘲弄他的無能。

  他閉目凝神,仔細感知一番,才發現幽冥九轉功與對手的這次較量終於還是
因相差太遠慘敗,得自孫絕凡的功力九成都被凝玉功捲入其中,在他昏厥期間煉
化吸納,融為一體。

  這樣一來,他和徒具一身內力的廢人也並無太大分別。

  他沮喪的蒙住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床邊傳來一聲夢囈,他這才發覺,屋中並非只有他一人。

  他撐起身子,看了看身邊。

  雲盼情歪著頭枕在手臂上,趴在床邊睡得正酣,田芊芊披著外衣趴在桌上,
神情憔悴,好像剛剛才安心睡下。

  不忍擾醒她們,聶陽小心的靠在床頭,靜靜的坐著,看向雲盼情恬靜而略帶
稚氣的側臉。

  如果月兒沒事的話,她應該也在才對。

  不安的情緒瞬間從心底湧上,他皺了皺眉,安慰自己,月兒多半是受了傷,
也在養傷,自然不能來看護他。再說,她受了那麼大的委屈,知道了那樣不肯接
受的事實,一時之間,不敢來面對他,也是情有可原。

  他已經認出這是玉總管給田芊芊慕容極他們安排的容身之處,他相信,月兒
一定就在這院子中的某間屋裡,靜靜的養傷。

  她一定傷得很重,不然,說什麼也會跑來纏著他。即使知道他是哥哥,月兒
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她本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比起聶陽,那些所謂的倫理道德
連狗屁都不是。

  可這樣似乎終究還是不好,也許。是到了了斷一切的時候了。即使月兒會為
此傷心難過,淒然落淚,他又能怎麼辦?

  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

  他又歎了口氣,隨著這聲歎息,房門打開,趙雨淨端著木盤,托著兩碗清粥
,一碟醬菜走了進來。她扭頭看見聶陽醒了,手上一抖,險些把碗盤扣在地上。

  「你……怎麼樣了?」不知為何,趙雨淨與他之間彷彿多了一層無形隔閡,
連這種理應關心的低聲詢問,也顯得生硬彆扭。

  也許是太久沒見了吧,聶陽權當如此,勉強微微一笑,道:「還好,就是有
些餓了。」

  「那……我叫田姑娘餵你喝些粥。」

  聶陽連忙搖了搖手,道:「不必,我自己能行。讓他們休息吧。」

  趙雨淨怔了一下,端過粥碗,用筷子夾了幾根醬菜進去,遞給了他,低頭輕
聲道:「我聽說,你的內息出了岔子,武功,很可能就此全廢。是麼?」

  凝玉功他完全沒有修習過,即便祁玉琳肯教,心法口訣熟練掌握,怎麼也要
一段時間,這真氣無法與幽冥掌、影返相合,唯一能全力施為的,竟只剩下了狼
影幻蹤這門身法。

  他沮喪的點了點頭,歎道:「差不多就是如此。」

  趙雨淨面上儘是鮮明的失望之色,她微微搖了搖頭,苦澀道:「那你慢慢喝
,我……先走了。」說著站起來,轉身便要出門。

  聶陽連忙把她喚住,問道:「趙姑娘,我……我想知道,月兒呢?她怎麼樣
了?」

  趙雨淨面色登時一變,好像他問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一樣。

  「你……問她們兩個吧。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匆匆丟下這樣一句,甚至
忘記了壓低聲音,趙雨淨飛快出門,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雲盼情揉了揉眼,被那一聲吵醒,咕噥著什麼坐了起來,看到聶陽靠在床頭
,精神好似還不錯的樣子,頓時雙眼一亮,喜道:「聶大哥,你沒事了吧?」

  聶陽滿腹不安,端著粥碗的手經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他望著雲盼情,一字
字問道:「盼情,不要瞞我,月兒……到底怎麼了?」

  雲盼情面上的喜色頓時僵住,她垂下目光,不敢與聶陽的雙眼對視,慢慢地
,慢慢地扭開了頭。

  「盼情,告訴我。」他的語氣變得凝重,忐忑的心緒已經在準備聽到最糟糕
的答案。

  雲盼情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回答了一句。

  但那一句,聶陽聽得十分清楚。

  他相信,不論過去多久,他都不會忘記聽到的那六個字,這六把刀一樣的字
,釘的他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月兒姐姐……死了。」





===================================
乳硬助性 第一百章



                (一)

  那雙手臂一扯,聶陽便順勢倒了下去。精壯的身子,頓時壓在一具香軟嫩滑
的嬌軀上。

  不過一觸,他就已確認了身下赤裸美婦的身份。

  「操,這不是『電梯裡有倆2B』的那個Rose麼!」

                (二)

  孔雀郡外一戰不見,失蹤多日後的她,竟成了個說不出話,只會呀呀低哼的
風騷啞巴。

  祁玉琳,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難道去上京告御狀了麼?

                (三)

  心知五羅媚顏心經已初步奏效,龍十九莞爾一笑,重又扶著他往走廊盡頭走
去,她易容成這副心底最不情願的模樣,其實只是姑且一試,並沒想到竟會有用,
她在心底冷冷嘲弄一句,口中仍是溫柔體貼的聲音,「那你便什麼也不要想,聽
我的話,乖乖遵循著心底的慾念,好好的滿足一番吧。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
要想,你就能得到無上的快樂。」

  「是……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兩遍?」

                (四)

  長廊盡頭的牆壁並非終點,龍十九在一塊青磚上輕輕一按,一道極難分辨的
狹窄暗門便無聲無息向內打開。

  聶陽被她推進門內,就看到了對角巷。

  「我……是不是該買根魔杖?」

                (五)

  桌邊床上,或躺或坐,或半倚或站立,竟足足有十八個女人。

  十八個手拿折凳,剃著光頭的女人。

  「我們是,少林寺十八銅人!」

                (六)

  男子天生的獸性,不知不覺便充斥在他的胸臆之間。

  而爆發出來,不過是因為龍十九淡淡的一句話。

  「是男人,就下一百層。」

                (七)

  接著就聽卡嚓一聲脆響,床中央驟然陷落,方才一直伺候在聶陽身側的一個
赤裸女子順勢一滾,鑽入那個陷洞之中,下方一陣悶響,旋即波的一聲,從洞口
冒上一陣濃嗆青煙。

  屋裡的PM2.5,轉眼就超過了八百。

  「這女人,好毒的手段!」

===================================
2014-4-20 14:4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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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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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一章 輕雲飄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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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天香華文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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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輕雲飄颻

  「你……說什麼?」聶陽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盯著雲盼
情,顫聲問道,「我……最近腦子時不時的不清楚,剛才,沒有聽清。」

  雲盼情看著床尾皺巴巴堆在一起的被單,小聲道:「聶大哥,我知道你聽清
了。你……節哀。」

  聶陽的追問有些大聲,趴在桌上的田芊芊雙肩一顫,睡眼惺忪的挺直了腰,
一見聶陽已經起來,先是一喜,旋即發現他面上神情有異,雙目一轉,立刻起身
道:「哎呀,我去通知慕容大哥,趕緊叫人來給你看看。聶大哥,你經脈裡的內
功古怪的很,可千萬別冒然運功。」

  嘴裡一邊說著,她一邊飛快跑到門邊,對著雲盼情可憐兮兮的求救眼神很沒
義氣的微微搖了搖頭,閃身逃了出去。

  看來,這兩人到都想到,聶陽醒來之後,必定會先問月兒的事。

  「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陰、陽蹺脈氣血上衝,風池穴上滯澀憋脹
,聶陽頭疼欲裂,不得不按住眼角,一邊輕揉,一邊問道。

  雲盼情聽他聲音頗為痛苦,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到他按著眼角面頰肌肉不住
抽動,不由得低低歎了口氣,挪了挪身子坐到聶陽身邊,抬起雙手幫他運力揉著
頭頂,也不管他身上的奇妙吸力一股股的將她使出的真氣捲入。

  「我和慕容,是在三岔口的酒肆找到的線索。」她頗不情願的緩緩開口,講
道,「那裡有過一場激鬥,死了不少人,其中一個是崆峒斷空子,一個是鬼煞伏
下的暗樁。月兒姐姐在那裡受了埋伏,我們到那兒的時候,只找到了她……她被
人脫下的裙子。」

  聶陽渾身一震,卻並未抬頭,只是啞聲道:「然後呢?」

  「慕容發現旁邊掉著丐幫的口袋,便猜測是丐幫救走了月兒姐姐。據說他們
幫主欠了狼魂很大一個人情,出手相救也是理所應當。可我們順著追出不遠,就
看到一個丐幫弟子倒斃在地。這才想到,他們幾個男人,連衣服也顧不得給月兒
姐姐穿上,連背後口袋都掉了,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強敵,不得不逃。」雲盼情口
齒依舊清晰,只是語速卻比平時慢了不止一倍,彷彿每一個字說出口來,都一定
要仔細斟酌過。

  「我們擔心的很,就甩下了幫忙的兄弟,施展輕功拚命追了過去。丐幫弟子
的屍體,一個個被發現,其中最高的,也只是個三袋弟子。不過他和幾個二袋弟
子應該拖了那個追擊的人很久,那人為了洩憤,把他們的屍體幾乎剁得不成樣子。」
看他搖了搖頭,掙開了她的手,她轉而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丐幫的人為了保住月兒姐姐,先後轉移了四處地方。我和慕容一路追過去
,粗略看來,至少犧牲了二三十人。」她似乎不願講出最關鍵的地方,又沉默了
片刻,才道,「可即便如此,我和慕容趕到的時候,一切也都晚了。那最後一處
地方,剩下的,也只有月兒姐姐……和那個追殺者兩個活人。」

  聽到那時月兒還活著,聶陽登時睜開雙目,充滿希冀的看向雲盼情,可她神
態黯然,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月兒姐姐原本的傷勢就很重,一路被帶著逃來逃去,早已失血過多,見到
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剛被撕得粉碎,除了傷口血淋林的,每一處看起來都蒼
白的像紙一樣。」雲盼情小心翼翼的描述著,顯然仍在迴避著什麼。

  聶陽心思的確混亂,卻並不是之前那樣神智盡喪,他突然伸手抓住雲盼情的
胳膊,一字字道:「你還沒有說,那個追殺月兒的人是誰。」

  雲盼情見他不肯喝,只好又把裝滿粥的勺子放回碗中,她輕輕掙開他的胳膊
,走到桌邊把粥放下,背對著他低頭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應該猜得出是
誰才對。若是仇隋的人,有機會活捉,絕不會下殺手。」

  一個名字緩緩劃過眼前,聶陽摀住氣血翻騰的胸口,問道:「董……劍鳴?」

  雲盼情沒有回身,背對著他點了點頭,「正是……他。我見到他的時候,他
整個人好像瘋了一樣,滿臉是血,雙眼通紅,他一邊……」接下來的事情似乎有
些難以啟齒,雲盼情結結巴巴說了好幾個一邊,才道,「一邊揉自己的褲襠,一
邊用劍在月兒姐姐……的肚臍那裡亂攪。」

  眼前一陣發黑,聶陽脊背一軟,靠在了床頭。

  「他應該已經折磨了月兒姐姐很久。」草草帶過去最難講出口的地方,雲盼
情的口氣有些解脫,語速也稍微快了一些,「我和慕容當時便火冒三丈,我第一
次見慕容那麼生氣,我們一路狂奔了將近一個時辰,我還沒回過那口氣,慕容就
已經上去動手。他家傳的七星引天掌確實厲害,可……可董劍鳴的武功,真不是
突飛猛進可以形容。二十招不到,董劍鳴中了慕容一掌,慕容也中了他一劍。然
後我也沒看清怎麼,慕容就被暗算了一下。我想去追,慕容叫我別去,說他手上
拿著逆鱗,我猜,那多半是龍影香身上的。」

  「我幫慕容用內力吸出了那枚細針,就去看月兒姐姐。」雲盼情躊躇片刻,
還是悠悠歎了口氣,只是簡略道,「她傷得太重,連句話也沒留,就……去了。」

  一絲狐疑染上聶陽雙目,但轉眼便被滔天恨意席捲淹沒,他盯著雲盼情避開
的側臉,彷彿還抱著一線希望,問道:「當時……你們兩人都在,就……就當真
救不活麼?」

  這時屋門又一次打開,慕容極大步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件寬鬆長袍,領口
露出半邊肩頸包纏的白色紗布,他徑直走到床邊,拍了拍雲盼情的肩頭,接過話
頭,直視著聶陽道:「雙腿筋絡被齊根挑斷,氣海、丹田被陰勁摧破,小腹一劍
貫穿,臟腑盡傷,武功盡廢,聶兄,我們當真無力回天。唯有……讓她走的不那
麼痛苦。」

  聶陽渾身一顫,週身肌肉霎時繃得死緊,竟就這麼僵在了那裡。

  雲盼情扭頭見他這樣,雙眼頓時紅了一圈,坐在桌邊也不敢過來,只是偷偷
瞄他。

  慕容極深深吸了口氣,盡力維持著語調的平穩,緩緩道:「聶兄,這幾天發
生的事你恐怕都不知情,我大略和你講講,你……心裡也有個底。」

  慕容極的語速比起雲盼情並不快上多少,但他用字簡略,也沒有任何多餘描
述,很快便將聶陽那晚離去之後發生的事情順次講完。

  聶宅中的那場亂戰,聶陽走後便很快結束。除了先前受傷的幾人,淨空大師
也受了些內傷。趙陽以一己之力先後接戰東方漠、宋賢、淨空大師,負傷不輕,
田義斌按捺不住最終插手,才保他順利脫身。

  那幾戰由趙陽轉述,想來不會有什麼出入,慕容極並未多說,草草帶過。

  「聶姑娘去世的消息很快走漏,對手想對她的棺木下手,與我們樓中弟子發
生了幾場激戰。玉總管擔心仇隋暗地毀屍,托田義斌牽頭,與宋賢、淨空大師他
們在次日正午送棺木離鎮,仇隋相陪在側,不敢妄動,只能看我們離鎮之後快馬
加鞭將聶姑娘送走。昨日,棺木已到如意樓。由幾位武林名家陪送,當即下葬。」
慕容極稍稍頓了一頓,補充道,「江湖常情,人死為大。南宮樓主也是慎重考慮
才做了決定,聶姑娘的死訊昭示於人,順峰鎮這邊的流言蜚語,也就掀不起什麼
波瀾了。」

  這自然是此時最好的辦法,只是看聶陽愈發鐵青的面色,實在難以預料這消
息他是否能完全接受。

  看聶陽並沒開口,慕容極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幾天仇隋仍在幫著程副
統領圍山,沒什麼大動作。他們那裡受傷的幾人也都恢復得很快。我們這邊的人
四處找你,結果還是被龍十九擺了一道,跟丟了那輛馬車。後來……孫絕凡中了
龍十九的陷阱,被擒時拚死留下暗記,指明了大概方向。因為可能的地點有三處
,我們便分頭行動。玉總管那一路找到了你,之後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雲盼情看了一眼聶陽,眼底滿是擔憂,不禁輕聲開口道:「聶大哥,你已經
這副樣子,不如……就此罷手吧。仇隋為虎作倀,總有一天會有人取他性命,你
……你帶上董姐姐她們,回鏢局去吧。」

  聶陽抿緊嘴唇,緩緩搖了搖頭,跟著緊咬牙關,從齒縫中道:「祁玉琳呢?
她……好些了麼?」

  慕容極知道他的心思,當即便道:「聶兄,且不要說祁玉琳現在依然神智不
清無法幫你,就算她今晚就能把凝玉功的心法傳授給你,你體內的幽冥九轉功不
設法廢去,一樣還是要走火入魔。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廢……廢了它,好!我這就廢了它!」聶陽盤膝挺背,當即便要強行把幽
冥九轉功的殘餘真氣運出,送到凝玉功的沉厚漩渦之中,可意念才達丹田,便覺
腹如刀割,體內奔流的凝玉真氣彷彿起了什麼可怕的變化,奇經八脈都好似要被
漲裂,只要想要運勁,便會半身酸麻動彈不得。

  也不知是急火攻心,還是苦苦壓抑的悲痛終於傷及肺腑,聶陽喉中一陣腥甜
,粘稠苦澀充盈滿口,縱然緊緊閉嘴,仍是一線血紅從唇角流了下去。

  慕容極連忙上前出掌抵在他背後,雲盼情面色大變,也慌裡慌張的一掌按在
他胸前。

  緊接著,兩人一起悶哼一聲,互望一眼,同時運力向後一抽,踉蹌著向兩邊
退開。

  聶陽再也壓抑不住,哇的一聲吐了滿鋪猩紅,痛嚎著向後倒下,雙手按住小
腹,離水的活魚般激烈挺動。

  雲盼情一副泫然欲泣的焦急模樣,擰著衣角道:「聶大哥,芊芊姐特意叮囑
了叫你不要運功,你這麼不愛惜身體,萬一……萬一出了事,你要怎麼報仇?」

  慕容極滿面詫異的望著聶陽,眉心緊鎖,道:「田姑娘有沒有說過到底怎麼
回事?他這內力……怎麼如此古怪。」

  雲盼情搖了搖頭,只道:「她也弄不清楚,只說這和祁玉琳身上殘餘的凝玉
功根本不是一回事。難道……難道幽冥九轉功害的凝玉功變成別的樣子了麼?」

  說話間,聶陽慢慢安靜下來,擦了擦額上汗水,好似即將溺斃的人一樣緊緊
抓住了慕容極的手,顫聲道:「我……要恢復功力,求你,求你們,幫我……幫
我恢復功力!董劍鳴,仇隋,我不會放過他們!不會放過他們!還有龍十九,龍
十九呢,她死了麼?死了麼?」

  雲盼情連忙過去撫著他的胸口幫他鎮心理氣,柔聲道:「聶大哥,你越急,
內息就越亂,先冷靜下來好麼?」

  慕容極道:「龍十九逃脫了,留下的那只右臂,還險些害死樓裡一個兄弟。
按田姑娘的說法,少了一隻右手,等於削弱了龍十九八成能力,以她的性格,多
半會拋下這邊的一切逃之夭夭,即使不逃,有田姑娘幫忙,一隻手的龍十九也威
脅不到你什麼。暫且不要想她的事情了。」

  「遲早……我遲早要殺了她。他們……都該死,都該死!」聶陽深深呼吸幾
次,劇烈的喘息才漸漸平復下來,「我的武功……到底該怎麼辦?」

  「田姑娘正在和玉總管商討,凝玉莊開宗立派之初實在太過低調,知道他們
來歷的人著實不多,我已經叫人去請田義斌田老爺子,希望能有什麼線索。」

  「來歷?」聶陽不解,問道。

  「玉總管和我都認為,你體內的凝玉功,是造成你目前境況的根源,而並非
是幽冥九轉功的緣故。否則,你應該真真切切的走火入魔,早變成了不受控制的
瘋子。」慕容極沉吟道,「而就我們所知,凝玉功不該有這個效果。因此才猜測
,這會不會與這門內功的源頭有關。」

  不論雙修還是採補,這種陰陽交泰的法門,十有八九都是脫胎自某種真正的
內功,憑空獨創出來的,幾乎沒有。當年名動一時的奼女玄冰訣,最後也被發現
是源自武當玄門正宗的真武玄經。

  這種投機討巧的練功路子,本就是為了彌補自身修煉資質的欠缺,當真是天
縱奇才,大可以創下如北冥神功一般海納百川的絕頂內功,何必要費一番雲雨功
夫。

  而既然是投機討巧,那雙修心法練到最後,如有大成,自然而然便會修補因
捷徑而缺失的部分,成為與原內功或是相差無幾、或是完全一致的真氣。

  慕容極所懷疑的,就是聶陽體內積聚的真氣極多,經過凝玉功周天凝練之後
,也許已經超過了所需的額度,因此在如同走火入魔一樣的一番折騰後,很可能
已經蛻變為凝玉功的根源。

  雲盼情出身名門,對此也略有瞭解,不禁蹙眉道:「要真是如此,豈不是更
加麻煩?咱們手上連凝玉功的心法也沒有,要去哪裡弄那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本源
內功?」

  慕容極也面帶難色,道:「這種採補雙修的功夫,除了特別霸道比如九轉邪
功這類,威力大都不如他們的本源內功,只是走了捷徑,初期會比較迅速而已。
凝玉莊雖然也小有名氣,但莊主一向處事低調,弟子大多溫和謙恭,絕少惹是生
非,幾乎沒什麼人會去特意探究他們隱藏的秘密。也許樓內可能有些資料,我已
經傳書去問,這兩日應該會有結果。剩下就看田爺的了。」他輕輕歎了口氣,向
聶陽道,「聶兄,無論如何此時心急不得,你體內九轉邪功還未完全消滅,兩種
特質近似的內功同時存在極為危險,你稍安勿躁,大家都在想辦法,相信不會讓
你等太久的。」

  「月兒……」聶陽口唇蠕動,輕輕自語一句,緩緩低下頭,垂落的髮絲遮住
了蒼白的臉龐,不再開口,只是輕輕搖了搖手。

  雲盼情扯了扯慕容極衣角,柔聲道:「聶大哥,我和慕容先出去了,你好好
休息,我把粥再溫溫,過會兒給你送來。」

  田芊芊正一臉忐忑的等在院中,一見他們出來,迎上來苦笑道:「他的情況
不太好吧。」

  雲盼情扁了扁嘴,挽住她的胳膊,故意嗔道:「你到跑得快,留我在那兒干
著急,你就不擔心麼,也不進去問問?」

  「怎麼不擔心,急得我把帕子都擰爛了,」田芊芊摸了摸雲盼情後背,輕歎
道,「可沒找到原因之前,去不也是白搭。」她心思敏感,低聲道,「再說,我
畢竟是龍十九的徒弟,他這會兒情緒還不能自控,萬一對我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聽了,少不得會生他的氣。我可不想。」

  「趙姑娘……」慕容極遠遠看到趙雨淨在角落窺伺,才出聲喚了一句,她便
匆匆走了,想必是看到雲盼情神態並不太悲傷,知道聶陽應該暫且沒事。

  「聶大哥這副樣子,咱們的時間可當真不多了。」雲盼情遲疑道,「慕容,
玉總管為何就是不肯調集高手動手呢?」

  對仇隋那邊的情況,這兩人均有所隱瞞,不敢叫聶陽知道。其實,月兒的屍
身運走當天,仇隋便與程副統領開始協商,試圖縮短圍山的期限,並在大半人同
意的情況下往遊仙峰的山腰水源投了劇毒。

  很明顯,他正在加快計劃實施的步驟,興許是節外生枝的事情太多,讓他開
始感到不安。

  這些是自然逃不過玉總管的耳目,可直到今日,她依然沒有任何舉措,只是
呆在這邊,與他們一起商量救治聶陽。

  那六百萬兩稅銀,和天道苦心謀劃的陰謀,她彷彿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無奈上下有別,慕容極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有苦笑道:「玉總管自有打算。
這邊的情況我也一併傳給樓裡了。樓主這陣子恰好沒有外出,這時候應該已經知
道了。」他頓了一頓,似乎不知當不當講,但略一猶豫,還是道,「不過樓主和
玉總管之間發生過一些事,他不會特地約束玉總管,玉總管也不會全聽他的。南
三堂大多時候,與自治也沒什麼分別。」

  「這次的決定,南宮樓主全都知道。」一個平平板板的悅耳女聲從三人後方
傳來。

  慕容極回身尷尬一笑,望著不知何時已經在那兒的玉若嫣,岔開話題道:
「玉總管,不知聶陽的情況,有解決的頭緒了麼?」

  玉若嫣先看了一眼田芊芊,跟著又意味深長的望著雲盼情,道:「他體內的
凝玉功尚且無計可施,不過那半死不活的幽冥九轉功,倒是能趁機廢去。」

  雲盼情忍不住道:「就這麼廢掉……當真合適麼?」

  田芊芊連忙道:「不廢又能怎麼辦,現在他體內凝玉功已經是絕對主導,而
且自行運轉修煉好像已經到了先天境界,他就算費盡心思重新控制住九轉功,一
點點煉掉凝玉功,起碼也要十年八年不止。他肯定等不及的,不如廢掉九轉功,
置之死地而後生。」

  「凝玉功陰柔有餘鋒銳不足,在陰性內功中過於謙和,與聶陽的武功不合。
即便他學成了凝玉功,出手也會大打折扣。」玉若嫣道,「這一點,請務必讓他
本人瞭解。」

  田芊芊嗯了一聲,問道:「自然是要他同意才行。玉總管,敢問那法子是什
麼?」

  玉總管又望了雲盼情和田芊芊一眼,淡淡道:「去屋裡,對聶陽都說清楚後
,只要他同意,我自然會告訴你們。」

  田芊芊不知為何後背一緊,總覺得玉總管那眼神略有一絲怪異,好像在擔心
這法子她最後會不同意,若不是知道絕無可能,她還真要以為玉總管看上了聶陽
,想藉機下手又擔心惹她吃醋。

  這想法實在離譜,她忍不住暗暗自嘲。

  可她還想呆在外面的時候,卻聽玉若嫣在裡面叫她,「田姑娘,你也進來,
此事你必須在場。」

  若說田芊芊最無可替代的身份,無非就是聶陽板上釘釘的妾室,正宗的聶門
董氏連著填房丫頭留在了孔雀郡,某些事情自然必須徵詢她的意見。她略覺忐忑
,進門坐下後,仍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握住了一旁雲盼情的手掌。

  她可不是醋性小的女人,自打算計好將來可能的位置,便有意無意的討好著
聶月兒,也不再敢太過撩撥董詩詩的怒氣,月兒是親生妹妹的消息一傳過來,她
還暗自高興了一陣。田義斌妻妾成群,私生子女更是不知多少,她對此類事情本
就敏感的很,玉若嫣看向她的那道眼神,分明就傳遞給她與此類事情有關的不安。

  莫非想廢掉聶陽的九轉邪功,就要給他新討個小老婆不成?田芊芊略覺詫異
,靜靜坐在那裡,等玉若嫣開口。

  畢竟這裡不光有她,還有個沒什麼後患的趙雨淨,更不要說從龍十九那裡抓
來了不知多少伺候過聶陽的女人,都尚未打發離開,就算是要男女交歡,也不至
於無人可用,她偷偷望了望聶陽蒼白的臉孔,心中一陣刺痛,連忙安慰自己,一
定是多想了,理解錯了玉總管的意思。

  玉若嫣帶著一絲倦色草草問明了聶陽此刻的狀況,接著便道:「我必須把丑
話說在前面,廢除九轉功並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即使成功,也不能保證你就可以
順利修煉凝玉功來恢復武功。若要我估計,你恢復武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

  聶陽毫不猶豫道:「哪怕不到一成,我也一定要試試看。如果不能親手報仇
雪恨,我還不如立刻就死在這裡!」

  「若這風險不光要你一人承擔呢?」玉若嫣雙目如刀,牢牢釘入聶陽心頭,
一字字問道。

  「那……那……」聶陽登時愣住,口唇微張,連說了幾個單字,卻無法開口
說完。

  「需要一起承擔的人心甘情願不就是了。」半敞房門處傳來一聲回答,眾人
看去,是扶著門框站在那裡的趙雨淨,她面色蒼白,卻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雙
眼閃動著異樣的光彩,「玉總管說的法子,必定又是和九轉功的行功方法有關吧
,不管有什麼後果,我都肯幫忙。只要聶陽牢牢記住,他妹妹的慘死歸根結底是
拜誰所賜,那我就算死,也不是死的沒有價值。」

  聶陽抬眼看向她,那面孔雖然憔悴許多卻依然姣美不可方物,只是身子瘦削
更多之後,顯得略有一絲病態。他心中大致猜到了趙雨淨的情緒變化緣由,想必
是龍十九曾經說過什麼讓她隱約察覺到聶陽與仇隋之間存在什麼秘密關係,所以
對聶陽的信心發生了巨大動搖,而此刻月兒之死顯然要歸咎於仇隋的謀劃,新仇
舊恨並在一處,她所擔憂的關係頓時變得微不足道,她也就重新將報仇的希望放
回到聶陽身上。

  這屋中另一個可以幫忙的自然也不得不開口,田芊芊略一躊躇,輕聲道:
「能為聶大哥盡一份力,我自然在所不辭。只是我若真出了事,還請大家千萬瞞
住我爹,至少也要讓聶大哥親手報仇之後,再做計較。」她答的雖然乾脆,卻還
是忍不住瞄了玉若嫣一眼,心道若真的是只要豁命就成的事,她可要讓那群被抓
來的女人先打頭陣,那些早被龍十九摧滅心神的美艷傀儡,本也沒什麼活下去的
意義。

  「好,」玉若嫣沒再多問,直接道,「那我就說說我的推測。信與不信,你
們自行定奪。廢掉聶陽體內的九轉功,正是最容易的時機,卻也是最危險的時機。
他體內的凝玉功不斷自行運轉,可以將所有接觸到的真氣卷吸入內,煉化融合,
不過凝玉功的特性,便是只會吸收真氣協助自身進境,沒有外力協助的情況下,
並不會削弱另一方的功力。李玉虹被他錯手害死的那次,祁玉琳被龍十九設計的
那次,凝玉功都必須借助九轉功的特性,同時依靠外力幫忙才吸搾成功。這次聶
陽昏迷,凝玉功也是趁著我和慕容極出手壓制經脈中的激鬥,才成功煉化了九轉
功新增功力的九成。」

  「也就是說,要讓九轉邪功被凝玉功吞噬,既要有外力幫忙,也要讓九轉邪
功同時運行起來,對麼?」田芊芊早已猜到了這個步驟,側目瞥了趙雨淨一眼,
插言道。

  玉若嫣點了點頭,道:「不錯,說是最容易的時機,正因凝玉功在聶陽體內
已經勢不可擋,九轉功只要離開督脈,失去最後的藏身空間,有外力相助的情況
下,必然會被徹底消滅。」她輕輕抬了抬手,修長五指微微一蜷,接著道,「外
力,我可以一力承擔。用當年押解要犯的手法,我可以保證聶陽在四個時辰之內
只要試圖在手足三陰經中運力,督脈便會被暫時隔斷。聶陽的九轉功已經失控,
要讓它運行起來,也並不難。首先是要讓聶陽體內情慾充盈,有田姑娘在此,相
信輕而易舉。其次,就是靠內力做餌,把功力引發。最後,九轉功的緊要關頭,
聶陽只要在手足三陰經上略一運力,督脈閉阻,凝玉功就能把這最後殘存清除的
乾乾淨淨。只要他不再重新撿起這門內功,就再也不會有異種真氣互斥之苦。」

  聶陽一直默默聽著,此刻才開口道:「玉總管,這些我知道了。該說危險的
部分了吧。」

  玉若嫣微微偏頭,看向聶陽的眼神難得有了少許柔和,「其一,是我不能保
證,在這過程中你不會走火入魔,算上我的手法,屆時你體內會有三股真氣爭鬥
,你必須保持心頭一片空明,否則,內息稍有差池,你恐怕連自己的仇人都再也
認不出來。其二,是你體內凝玉功的異狀會帶來什麼後果,這裡沒人清楚。現在
你體內的凝玉功在經脈內盤根錯節,若是廢掉立刻便會讓你變成真正的廢人,那
麼九轉功廢去之後,你若再想反悔,就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我既然決定了……自然就不會後悔。」聶陽看她望著自己,便開口答了一
句。

  「其三,是配合你運行九轉功的那人,隨時都有性命之危。」玉若嫣掃了一
眼趙雨淨,目光落在田芊芊身上,道,「祁玉琳撿回一條性命,是因為九轉功當
時極為衰弱,她的凝玉功又引發了聶陽體內的真氣將其牢牢壓制。換成不會凝玉
功的人,即便所練的桃花功與凝玉莊的彩石心經異曲同工,也保證不了一定可以
引發凝玉真氣前來救命。聶陽若能自控還好,可他到了那時八成無暇顧及這位女
子,沒他壓制的情況下,很可能會導致李玉虹的悲劇重演。尤其趙姑娘和田姑娘
真氣薄弱,很容易陰元盡洩,橫屍當場。」

  她頓了一頓,刻意強調般道:「到時不光是死了一條人命,對聶陽的心智,
怕也是個打擊。他會如何,恐怕他自己也猜不准。」

  玉若嫣假定的情形從聶陽眼前緩緩滑過,田芊芊蒼白的身軀一點點失去溫度
的景象,瞬間便讓他覺得心底一陣刺痛,他說什麼也不情願,可若是放棄,便代
表此前的人生所仰賴的仇恨就此成為一片虛無,只能眼睜睜看著仇人們逍遙自在
,那真是比死還要難過。

  田芊芊看著他痛苦的神情,心中一陣酸澀,又混了幾分甜蜜,畢竟他方才最
痛苦的時候,正在看她,她低低歎了口氣,瞄了一眼趙雨淨蒼白的臉孔和顫動的
嘴唇,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相信不會有事。玉總管,咱們這就準備吧。」

  聶陽抬起頭來,伸手正要開口,田芊芊嬌聲打斷他道:「聶大哥,我這麼一
個嬌滴滴的小女子,你怎麼捨得我死呢?你絕不捨得的,對麼?那我怎麼會有危
險,不過是給你點內力,我本就是為你練的,你不拿去,我才要頭痛。」

  聶陽緊緊握住拳頭,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沒再說話。

  田芊芊奇怪的看了玉若嫣一眼,她覺得剛才玉總管的話裡似乎不著痕跡的隱
瞞了什麼,而且那絕對和之前看她的古怪眼神有關。可完全摸不到頭緒,她也不
知道該從何問起。

  怎麼看,那也不像是在擔心她的性命。

  心底多少還是有些緊張,事前準備的大半時間,都被田芊芊浪費在沐浴淨身
的木桶裡面,一直蒸的皮膚都有些發紅,趙雨淨過來問了次話,她才猶猶豫豫的
擦乾抹淨披好衣服。

  慕容極避嫌不在,聶陽草草吃了些東西,躺在內室等著。

  僅僅一扇木門,能擋得了多少聲音,玉若嫣據傳與南宮樓主早已不明不白,
趙雨淨更不必說,於是田芊芊一進屋門,便忍不住道:「盼情,你也要等在這兒?」

  雲盼情面色緋紅,忐忑的看了一眼玉若嫣,低聲道:「我想和慕容一起等在
那邊,可……可玉總管說叫我陪她。」

  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田芊芊皺了皺眉,可既然是雲盼情,她也不好說什麼
,只有道:「那玉總管,請吧。」

  玉若嫣一言不發,起身走進內室,向聶陽出手。

  雲盼情滿面擔憂,拉住田芊芊的手,道:「芊芊姐,你……你可要千萬小心
啊。」

  田芊芊哧的笑了一聲,摟過她抱了一抱,笑道:「沒什麼,我又不是頭回上
轎的黃花閨女。再者說,總不會比我第一次被他用強的時候更糟吧?」

  屋裡的熏香早已被田芊芊換好,玉若嫣也不敢在裡面多呆,屏息進去盡到她
的責任,便迅速閃身出來,點了點頭,道:「四個時辰。」

  田芊芊走入屋中,返身一推屋門,趕在門縫合攏前莞爾一笑,自嘲道:「他
要真弄我四個時辰,不必用九轉功,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雲盼情看著門縫閉合,不由得想起上次聶陽發狂幾人相救的時候,她也是這
般忐忑不安的等著,不過那次她等在樓下,可不如這次這麼接近。

  一想到田芊芊進屋後要發生的事,她就情不自禁的臉上發熱,忍不住在心底
罵了自己幾句。

  想到那次的自然不只是雲盼情,田芊芊一走近床邊,看到聶陽充滿慾念的眼
神,彷彿要用目光將她剝光一樣,下意識的便想起了那一次。

  幸好,這次總算是沒有礙事的花可衣,而且,聶陽並沒有失去理智。

  他只是充滿慾望而已,田芊芊笑了笑,她並不討厭這樣的眼神,如果可以,
她寧願他只這樣看她一人。

  為了方便,她身上只裹了一件披風,用雙手牽住前襟,只露著一雙柔白秀美
的赤腳與一段光潤纖細的小腿。她並未鬆手,反而將披風裹的更緊一些,腰臀曲
線隔著一層布料暴露出來,必有一番風情。

  對於姿色,田芊芊一向自信的很,與聶陽相識以來一路所見,趙雨淨容貌雖
略勝一星半點,身段卻是天地之別,能讓她略覺不甘的,唯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凌
絕世而已。

  她一扭腰肢,側坐在聶陽床邊,枕畔熏香繚繞,她微微一笑,深深吸了一口
,耳根隱隱有些發熱。

  為了安全起見,她並未換上什麼厲害的淫媚春藥,只是稍稍施了些助興手段。
男子聞了,更易亢奮耐久,女子聞了,則會格外敏感嬌媚。她將那香氣仔細吸了
幾口,輕聲道:「聶大哥,你怎麼樣,頭腦還清楚麼?」

  聶陽點了點頭,被單僅僅蓋著他的腰下,赤裸在外的雄健胸膛,已經微微泛
紅,「不過……我也不知道一旦開始,還能不能維持的住。之前內息錯亂髮作之
時,我……甚至向一個無辜民女出了手。」

  那段回憶似乎讓他極為痛苦,他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道:「芊芊,要是
我情形不對,你就逃吧。到了那時我報仇無望,沒必要再連累你。」

  「你要是害我沒出嫁就成了寡婦,頂上個剋夫命的帽子,那才是連累我。」
田芊芊吃吃笑道,俯下身去在他肩頭不輕不重的咬了一口,跟著向裡一翻,裹著
披風滾進床裡,嬌笑道,「前朝有個鎮守塞外的王爺,極好女色,下屬出外打仗
,要是俘獲了美麗的女子,就用皮毛裹了捆上,快馬送到王爺營帳,捉來的女子
越美,王爺賞的官職就越大。」

  她輕輕一翻,撐在他胸前,披風開散,敞開一片柔馥春光,挺秀玉乳垂目可
見,她語氣轉低,變得輕柔動人,在他嘴角輕輕啄了一口,道:「聶大哥,捉來
我的那個,你肯賞個什麼官職呢?」

  知道她是想讓自己不要仍沉溺在憤恨悲傷之中,聶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心
中感動,摟住她修長的脖頸,在她面頰上吻了一下,啞聲道:「是你的話,我也
只有讓他來做王爺了。」

  田芊芊歡喜一笑,扯過披風一角,連著她雪玉瑩滑的赤裸嬌軀一道,半蓋在
他身上,纖長五指順著他緊繃肌肉款款輕撫,一點點挪向他胯下。

  身邊諸女之中,會如此主動的不過兩人,此時一人仍能婉轉嬌吟,另一人卻
已香魂歸塚,聶陽心底一痛,神色登時一片黯然。

  田芊芊本就在留意著他心緒變化,一見他神情有異,轉眼便猜出所為何事,
雙臂一展,將他抱緊,望著他的雙眼道:「聶大哥,我總算也是冒著性命之危來
幫你恢復武功,你……就不能暫且忘掉別人,只想著我麼?」

  這一句說的幽怨哀婉,她本就極擅演繹各種情緒,此刻又是發自本心,聶陽
不由得歉然一笑,回手摟住了她。

  為他號脈時田芊芊就有所察覺,此刻肌膚相貼,那感受更是清晰無比,他身
體不斷散發出的隱約吸力,猶如無數輕軟細毛,令接觸之處酥麻酸癢,比起溫柔
愛撫,也不惶多讓。

  她從不是羞羞答答的性子,一覺得舒暢,立刻便去尋求更多,雙腿一屈一伸
,已鑽入被單之中,臉頰貼著他的胸膛,一條修長玉腿橫在他的腰上,將細膩嫩
滑的肌膚盡數貼了上去,口中輕哼道:「聶大哥,你身上……好古怪,吸得人心
裡癢絲絲的。」

  聶陽苦笑著搖了搖頭,心緒總算在多重牽引下脫開了沉重雜念,漸漸專注於
身畔玉體之上,「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要是覺得不對勁,就早些躲開。」

  「我可不捨得,」田芊芊嫵媚一笑,低頭吮了他乳頭一口,「這本事可讓人
舒服得很,將來董詩詩嘗過,肯定比我還貪。」

  她語氣中多少有絲得意,彷彿覺得最先體驗到聶陽身體的變化,於她們之間
,就能算她稍稍勝了一局。

  「我可不知道,之後還有沒有這種本事。」聶陽有些茫然的說道,「幽冥九
轉功廢掉後,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此前的種種辛苦,現下看來,就像是一個
玩笑。只是為了一個這樣的可能性,值得冒這麼大的險麼?」

  田芊芊身子一挺,豐軟柔滑的乳峰壓在他胸膛之上,那兩點蓓蕾已經發硬,
像兩顆紅豆,輕輕硌在他胸前,她湊近他面前,往他嘴上輕輕呵了口氣,柔聲道
:「管他會發生什麼,總之蹲在原地不動,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她深知應該如何堅定聶陽的決心,句尾稍一停頓,便道:「你猜,最想看到
你就此一蹶不振的人是誰?」

  聶陽胸前的肌肉頓時繃緊,她雙手一撐,扶著他的胸膛坐起,騎在他的腰上
,渾圓雪白的香臀,緊緊貼著他高翹的怒龍,「聶大哥,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可
沒叫你這時候一門心思想著仇人,這種時候,你只可以想我……想著我們的快樂……」

  纖細柔韌的腰肢輕輕扭動,挺翹圓潤的屁股隨著腰肢的動作一下下磨蹭著聳
立的陽根。

  她的眼底也流露著渴望,豐美的嫩裂已從深處開始濕潤。

  聶陽胸膛的起伏變得急促,他深深吸了口氣,挺腰坐了起來,將田芊芊粉白
玲瓏的身子抱了個滿懷,雙腿一盤一摟,將她腿心的滴露嫩蕊對準直豎陽物,緩
緩放下。

  這樣坐擁一處,週身肌膚相貼極廣,加上熏香所致,怒龍尚未入體,田芊芊
就已通體酥麻,玉白肌膚飛霞陣陣,雙目潤澤如霧,轉眼便情焰如熾,嚶嚀一聲
埋首在他肩窩,親吻不休。

  縱然情動,她到也沒忘了把體內淺薄真氣聚往會陰,免得被凝玉功捲纏進去
,丟了誘餌。

  凝神在會陰方圓,陽根入體的滋味便顯得分外清楚。那又硬又熱的一根棒兒
,滋的一下便撐開了縮成一團的嫣紅嫩渦,碩大的肉菇頭兒,藉著那薄薄一層蜜
漿,毫不費力便鑽進她體內,戳的她胯下細縫飽滿酸脹,美的她嗯啊叫喚了一聲。

  體內層層疊疊的細褶被那根東西寸寸熨平,加上那股無處不在的吸力作怪,
她週身上下一陣肉緊,才被陽根進出一個來回,便暢快的彷彿一杯老酒淋在心頭
,醉的渾身火熱。

  「這……這麼快活,我……我可撐不了多久。」她咬唇忍耐,這種體態動彈
不易,只能扭擺腰肢讓陽根淺淺攪動,而蜜戶內部最為敏銳嬌嫩之處,恰恰就是
入口數寸那一層軟滑嫩肉,這番攪動動作雖淺,於她體內卻猶如滔天巨浪。

  頃刻,她身上便密密鋪就一層香汗,燈火映照下,更顯光潤無比,盡力扭動
的嬌軀,也顯得格外妖嬈。

  乳蒂蹭過聶陽緊繃肌膚,被那吸力弄的酸軟不堪,胯下蜜漿橫溢,細嫩膣口
快被攪得融成一灘春水,田芊芊越扭腰後越是酥軟無力,穴眼深處那顆鴿蛋大小
的嬌軟花心甜美欲化,不得不開口問道:「聶、聶大哥,你……還沒……還沒好
麼?我……我不、不成了。」

  聶陽汗流浹背,摟著她的臀肉不住托起放下,細窄的嫩管兒嘬的他精關澎湃
,可偏偏體內的幽冥九轉功卻沒有半點動靜,反倒是凝玉功絲絲縷縷的吃下了不
少好處。

  約莫一刻功夫上下,田芊芊終究還是壓抑不住,鬢髮凌亂汗水津津的摟住聶
陽身軀,不住抽搐的玉臀沉沉坐下,半開花心軟綿綿的噙住小半龜首,美滋滋的
一口嘬下,反吐了一股清涼陰津出來。

  這次雖洩的不很,也叫田芊芊腰酸腿軟得不輕,她軟軟倚在聶陽懷中,感受
著體內硬邦邦的肉棍仍在精力充沛的一抖一抖,每抖一下,都讓她渾身熱烘烘的
一陣酸癢,「聶大哥,那……那九轉功怎麼突然沒動靜了?」

  明明她近來修煉的所有桃花功都已經聚在了會陰方圓,以往交歡到此,早已
有涼氣凝絲搔弄,勾的她大洩特洩,將攢下的積蓄一股腦交出。

  聶陽眉心微皺,情慾仍舊高亢的他忍不住從下而上微微動彈起來,口中喘息
道:「要麼,我試試控制一下?」

  田芊芊連忙搖頭,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撐在他腿上,上下微微擺腰,道:
「不成,大不了多試幾次,可、可不能害你走火入魔。啊……哎呀……不行了,
換你,換你來吧,人家腿都軟了。」

  此時也沒別的辦法,聶陽也只得平心靜氣,縮腰一挺,將田芊芊換到身下。

  她雙手攥住兩側床單,嬌喘吁吁的提臀迎湊,一直沒怎麼耗費體力的聶陽此
時好似出閘猛虎,雙手扳住她光潤肩頭,壓得她一雙嫩腳幾乎高過了頭,繃硬如
鐵的大腿噼噼啪啪拍在她雪嫩臀尖,轉眼便撞紅了兩片巴掌大小的肌膚。

  本就還在第一個小浪尖兒上未曾下來,連喘息的空兒也沒得,就這麼被狂風
暴雨般抽送一番,田芊芊登時蜜出如泉,一雙奶豆漲的嫣紅如血,襯得汗濕玉乳
更顯白膩,抻直了大筋的大腿根不住痙攣,花心裡一股股清漿頃刻便接二連三的
洩了出來。

  「啊、啊啊……唔!嗚啊……啊——」這一番此起彼伏的極樂情潮,讓她口
中的嬌媚呻吟猶如亂弦琵琶,細碎短促,輕顫不休。

  聶陽一直見不到九轉功有什麼動靜,不知不覺動了執念,脊背至臀,臀至足
跟,肌肉條條鼓起,雙手按住田芊芊雙臂,下樁般往細嫩花蕊中重重挺入,次次
外抽幾乎離體,入肉直沒盡根。

  黏膩淫汁被陽根抽插翻攪,起了一圈細白泡沫,更多蜜液垂流而下,濕了大
片床單。

  這疾風驟雨也不見停歇,田芊芊眼前陣陣發白,赤裸嬌軀好似被丟在巨浪滔
天的海面,一浪飛起,一浪拍下,浪峰層疊,打在心頭,全是濃烈如酒的洶湧快
意。

  「啊、聶……聶大……啊啊、嗯啊啊,哥,停……停一下,叫……嗚啊!啊
啊啊……容我…容我……歇一下……嗯唔——又、又……丟、丟了!」連一句哀
求都被弄成了斷續淫啼,田芊芊美的連眼淚都流了下來,只覺的五臟六腑彷彿都
化成了清湯,順著紅腫陰門一股腦流了出去,洩的身子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剩下。

  除了那股早早聚了起來,卻怎麼也送不出去的內力。

  該去的沒去,不該去的,則流濕了大半張床,田芊芊略有些著惱,聶陽才一
停下動作讓她回了口氣,她就抬頭咬了聶陽一口,嗔道:「你這九轉功莫非長了
腦袋通了人性麼?我身子都要叫你掏空了,可那點內力倒是分毫沒少,再這麼下
去,非得快活死我不可。」

  聶陽摸了摸額上汗水,面色有些沮喪,翻身躺倒,無力道:「說不定,這也
是天命。我此前為了報仇,毀了那麼多人功力,如今兩股真氣並存體內,讓我只
要運功便會走火入魔,不是現世報,又還能是什麼……」

  田芊芊雖然也有些惱怒,但還是強打精神寬慰了他幾句,算算時間不過才過
去一個時辰不到,還有時間繼續嘗試。

  下面的嫩眼已經腫的發熱,說什麼也要休息片刻,她擔心聶陽精氣勃發久了
會有不適,索性先趴在他腿間,櫻唇一罩,把那巨物含入口中,丁香相就幫他紓
解起來。

  為了等待九轉功行,聶陽已經忍耐良久,此刻被那靈巧香滑的舌尖一番伺候
,腰後一麻,哼了一聲便噴射出來。

  口中一陣腥氣充盈,田芊芊沒想到他來的這麼迅速,一時沒想好如何應對,
又不願那白濁漿液飛得滿身都是,只得一邊悶哼,一邊咕嘟咕嘟嚥下肚去。

  反正已經吃得乾乾淨淨,她索性也不撒口,就這麼繼續婉轉吸含,一陣舔吮
,轉眼就讓那根棒兒又精神起來。

  她這次可是著實累得不成,只好俯身趴在床上,挺起了雪白渾圓的翹臀,讓
他從背後一舉挺入。

  門外三人等到半個時辰左右,趙雨淨便最先面紅耳赤聽不下去,起身道:
「玉總管,我先回房歇息片刻,如果用得到我,叫我一聲便是。」

  玉總管只是點了點頭,彷彿她在不在這裡其實無足輕重。

  雲盼情沒想到自己會剩在這裡,不禁有些忐忑,輕聲問道:「玉總管,我…
…還要等在這兒麼?」

  玉若嫣瞥她一眼,淡淡道:「當然。」

  雲盼情只有苦笑著摸了摸頭,回到原處,如坐針氈聽著屋內一聲聲傳來的淫
靡嬌吟,臉頰紅的幾乎要燒起火來。

  玉若嫣定力的確比她好上很多,田芊芊的叫聲酥膩柔媚,連她這未經人事的
處子,也聽得渾身發熱肌膚發癢,可這位玉總管,只是面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潮,
連眼神也不曾有任何變化。

  這樣坐立不安的又等了一個時辰,時間已將近過半,雲盼情幾次開口,卻又
把到唇邊的疑問吞了回去。

  這時吱呀一聲,屋門開了大半,田芊芊扶著門框走了出來,踉踉蹌蹌的跌坐
在桌邊,還未開口,先端過茶壺對著壺嘴咕咚咕咚灌了七八口,才道:「玉總管
,怎麼……怎麼那九轉邪功絲毫沒有反應?你……你是不是少說了什麼?」

  她先前就已覺得玉若嫣刻意隱瞞了什麼,此刻雖說是問了出來,口氣卻極為
篤定。

  雲盼情看田芊芊如同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裹在身上的披風都已濕透,連忙解
下外衣幫她披上。

  玉若嫣看著她二人,淡淡道:「我的確少說了一樣。」

  「是什麼?」兩人同時問出口來,語氣卻大不相同。

  玉若嫣又一次用那種異樣的眼神看著田芊芊,緩緩道:「只有內力較為充沛
的人,才有可能引出幽冥九轉功。」

  田芊芊頓時一怔,跟著轉過頭來,神情複雜的盯住雲盼情。

  雲盼情一時沒反應過來,轉念之間才想通關鍵所在,登時驚慌失措的退回到
先前凳子邊坐下,面上紅潮褪得一乾二淨,顯出略帶稚氣的蒼白嬌顏。

  玉若嫣彷彿留在這裡就是為了交代這麼一句,看他們已經明白意思,逕自起
身離去。

  外屋的門輕輕關上,發出啪嗒一聲。

  屋內,僅剩下一個漸漸平緩與一個漸漸急促起來的呼吸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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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一章

                (一)

  「你……說什麼?」聶陽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盯著雲盼
情,顫聲問道,「我……最近腦子時不時的不清楚,剛才,沒有聽清。」

  雲盼情看著床尾皺巴巴堆在一起的被單,小聲道:「你中了五百萬兩銀子的
彩券。」

  「哦耶——!」

  「我就知道……」

                (二)

  「慕容發現旁邊掉著丐幫的口袋,便猜測是丐幫救走了月兒姐姐。據說他們
幫主欠了狼魂很大一個人情,出手相救也是理所應當。可我們順著追出不遠,就
看到一個丐幫弟子倒斃在地。這才想到,他們幾個男人,連衣服也顧不得給月兒
姐姐穿上,連背後口袋都掉了,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強敵,不得不逃。」雲盼情口
齒依舊清晰,只是語速卻比平時慢了不止一倍,彷彿每一個字說出口來,都一定
要仔細斟酌過。

  「那個……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你手裡的提詞紙掉了。」

                (三)

  雲盼情見他不肯喝,只好又把裝滿粥的勺子放回碗中,她輕輕掙開他的胳膊,
走到桌邊把粥放下,背對著他低頭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應該猜得出是誰
才對。你想是誰一直想要月兒死?」

  一個名字緩緩劃過眼前,聶陽摀住氣血翻騰的胸口,問道:「snow卅x
efd?」

  一道天雷閃過,聶陽,卒。

                (四)

  「若這風險不光要你一人承擔呢?」玉若嫣雙目如刀,牢牢釘入聶陽心頭,
一字字問道。

  「那……那……」聶陽登時愣住,口唇微張,連說了幾個單字,卻無法開口
說完。

  「所以還是買份保險吧。如意樓保險公司開業二十週年大酬賓,現在參加意
外傷害險只要繳納……」

  「……」

                (五)

  田芊芊奇怪的看了玉若嫣一眼,她覺得剛才玉總管的話裡似乎不著痕跡的隱
瞞了什麼,而且那絕對和之前看她的古怪眼神有關。可完全摸不到頭緒,她也不
知道該從何問起。

  怎麼看,那也不像是在擔心她的性命。

  「莫非是在怪我方才沒買她的保險?」

                (六)

  玉若嫣定力的確比她好上很多,田芊芊的叫聲酥膩柔媚,連她這未經人事的
處子,也聽得渾身發熱肌膚發癢,可這位玉總管,只是面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潮,
連眼神也不曾有任何變化。

  不過她卻聽到了一陣奇怪的滴滴答答聲。

  忍不住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玉總管的凳子已經在淅瀝瀝的滴水了……

                (七)

  玉若嫣看著她二人,淡淡道:「我的確少說了一樣。」

  「是什麼?」兩人同時問出口來,語氣卻大不相同。

  玉若嫣又一次用那種異樣的眼神看著田芊芊,緩緩道:「只有買了保險的人,
才能成功。」

  「別再提你妹的保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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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一百零二章 玉破天明

作者:snow_xe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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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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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 玉破天明

  「其實,仔細想想,若是你的話,倒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田芊芊沉默片
刻,有些勉強的開口說道。

  看她背對著這邊也不轉身,雲盼情眉心緊蹙,囁嚅道:「可……可我……」

  話未說完,田芊芊嗖的一下轉過身來,目光炯炯直盯著她,道:「怎麼,你
不願意救他?還是……不願意這樣救他?」

  雲盼情黑亮的眸子難得一見的蒙上一層複雜的茫然情緒,她望著田芊芊那張
芙蓉粉面,不自覺地抬手摀住了面頰上的那道細長紅疤,搖頭道:「不、不是。
只是……只是我……我怕……」

  田芊芊心裡頗不是滋味,她一向擅長察言觀色,也一直心知肚明,這位雲姑
娘,早已不知不覺在聶陽心中佔了極為特別的地位,加上她背後的清風煙雨樓,
一旦與聶陽破了那層窗戶紙,對她的影響決不在之前的聶月兒之下。

  可偏偏此刻沒人可以代替雲盼情。她草草整理了一下心情,歸根結底,還是
廢掉那害人的幽冥九轉功最為要緊,她努力放柔語調,起身按住雲盼情雙肩,湊
在她耳邊道:「盼情妹子,沒什麼好怕,女兒家,早晚要有這一回。痛一下,以
後便儘是舒服的時候了。」

  雲盼情面上騰起一片紅雲,忙道:「我……我不是怕這個。是……哎呀,要
、要不是……不成,我不成的。」

  田芊芊心思極為敏銳,她早看出雲盼情雖說對聶陽更近似於對待兄長,不過
兩人並無親緣,這關係轉化起來容易得很,顯然並不是雲盼情此刻心中的障礙,
她略一沉吟,柔聲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怕什麼?」

  「我……我怕我忍不住……會……」雲盼情面色愈發焦急,險些便說出口來
,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搖頭道,「我看見聶大哥一門心思只知道報仇的樣子
就難過。萬一……萬一忍不住說他兩句,他心思一亂,豈不是會走火入魔。」

  田芊芊知道雲盼情沒說實話,不過以她對這丫頭的瞭解,不是笨到會被她輕
易套出話來的人,轉眼她心思連轉了百十個念頭,仍猜不出到底所為何事,只好
勸道:「妹子,若是有旁人可以幫忙,我肯定也不苦苦勸你。聶大哥就剩下這最
後一線希望,你不幫他,他就……」

  雲盼情又搖了搖頭,打斷道:「我不是不幫忙。小姐不死,我這時候早成了
填房丫頭,算成半個聶家人,也沒什麼不對。可……」她頓了一頓,躊躇道,
「我只是擔心,讓我單獨和他待上太久,會……壞了大事。」

  應該是心裡矛盾驟然被激的爆發出來,雲盼情難得一見的惱怒怨道:「我原
本就不贊成,都怪……」

  「都怪什麼?」田芊芊捕捉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立刻慎重問道。

  雲盼情避開目光,深深吸了口氣,敷衍道:「都怪我不夠堅決,聶大哥報仇
的事,我一直就不贊成,不管為了什麼,我都不該……不該動搖的。」

  「算了,反正事已至此,我去了。」她憤憤站起,正要走向裡屋房門,又想
起什麼似的,停下步子抬手整了整凌亂鬢髮,略顯緊張的抿了抿嘴,吐出舌尖潤
了潤發乾的軟薄櫻唇。

  偏巧這時,門外傳來當當兩聲,慕容極在外道:「雲姑娘,你進屋了麼?我
聽玉總管說了,我得先和你談談。」

  雲盼情看了看半掩的裡屋房門,扭頭看了看田芊芊,咬了咬牙,道:「好,
我就來。」

  「芊芊姐,不行……你就先進去再頂會兒,我……我盡快去替你。」也不知
是擔心田芊芊在屋中聽外面說話,還是擔心聶陽自己在房中被情慾煎熬心神失控
,雲盼情匆匆留下一句,才開門邁了出去。

  她反手關好房門,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退進院中等著的慕容極身前,道:「什
麼事?是你們樓主那邊有消息了麼?」

  慕容極輕輕歎了口氣,道:「有是有了,只不過,並非你我在等的那個消息。」

  「什麼?」雲盼情心緒激動,一時竟沒壓住聲音,連忙轉低道,「我……我
就要去幫聶大哥了,到現在都沒有准信,你……你讓我、讓我怎麼辦。看他那副
樣子,我實在……實在不忍心……」

  慕容極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也並非你我之願。情勢所迫,將來他必定
能夠諒解。」

  雲盼情微抬雙目,緊緊盯著慕容極雙眼,突道:「這些我都知道,可你對聶
大哥說起的時候,就沒有別的用意麼?」

  慕容極微微一笑,道:「我一直奉命行事,全心全意幫他報仇,能有什麼用
意?」

  雲盼情道:「月兒姐姐明明是因為氣海、丹田所受的重傷才武功全廢,你為
何刻意隔了兩句進去?是想讓他對董劍鳴的恨意更重對麼?難道光死訊,你還嫌
效果不夠麼?」

  慕容極既不承認,也沒否認,而是淡淡道:「你先把閒氣撒出來也不是壞事。
一會兒進去,可千萬不要讓聶陽有什麼雜念。」

  雲盼情死死盯著慕容極的臉,不情不願的重重點了點頭,咬牙道:「我絕不
會讓他有事。」

  慕容極抬頭看了看低垂夜幕,輕聲道:「真希望九轉功被廢掉後,聶兄的武
功能夠恢復。他的時間可不多了。」

  「你是說仇隋?」聽他口氣有異,雲盼情不禁問道,「他就算早早得手之後
逃掉,以後只要他還行走江湖,聶大哥總不會沒有機會。」

  慕容極微微搖了搖頭,道:「這次極為不巧,月兒到的時候,樓主那邊恰好
有個客人。她聽說了聶清漪的死訊,恰在前一陣到了樓裡。」

  「是誰?」心頭湧上一陣不祥的預感,雲盼情顫聲問道。

  「沈離秋沈前輩。」慕容極面色凝重,道,「樓主順水推舟,下葬之時,沈
前輩作為師父,也是在場的見證人之一。我猜,樓主拖不住她幾天。想必你也知
道,此人偏激狠辣不擇手段,她若來了,會死的絕不止是仇隋、董劍鳴那幾人而
已。」

  雲盼情雙手顫動著捏緊了衣角,道:「不如……還是……」

  慕容極搖了搖頭,歎道:「還是等等的好。絕望之後的希望,總好過希望之
後的絕望。」

  雲盼情咬牙道:「好,我再聽你一次。不過你也要答應我,要是聶大哥武功
來不及恢復,風狼前輩一到鎮上,你就得和我一起去找她。」

  慕容極點頭道:「那是自然,樓主也不願見到這鎮上發生什麼轟動武林的慘
案。要知道,江南一共還沒平靜幾年。」

  雲盼情轉身走向屋門,苦笑道:「我只希望,她到時不要把我一劍殺掉。」

  慕容極看著她垮下雙肩的瘦削背影,揚聲道:「放心,她會知道,這是為了
誰好。」

  閂好外間屋門,有些神不守舍的雲盼情回身才發現田芊芊並未進去裡面,仍
坐在桌邊,見她進來,突然笑道:「真是奇怪,這趟你和慕容極回來,好像多了
不少小秘密呢。」

  雲盼情心緒已經平復許多,微微一笑,道:「你都說是小秘密了,自然不值
一提。」

  田芊芊也笑了起來,柔聲道:「不值一提再好不過。如意樓這次沒調多少一
流高手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在哪裡被絆住了,我還以為,他們想靠聶大哥做些什
麼呢。」

  雲盼情勉強笑道:「聶大哥武功能不能恢復還是未知之數,芊芊姐你也想得
太多了。」

  「有理。」田芊芊點了點頭,將披風攏的緊了一些,道,「盼情妹子,我知
道,你多半心裡還存著聶大哥的武功不恢復也好的念頭,可你最好也想清楚,若
是當真絕了報仇的念頭,一時之間,他還能剩下些什麼?」

  「他還有……」雲盼情楞了一下,頓住話頭,低頭道,「你說的對,是我…
…太天真了。」

  田芊芊偏開頭,輕輕擺了擺手,道:「去吧。聶大哥就拜託你了。要是有什
麼不對,你叫一聲,我就進去幫你。」

  雲盼情點了點頭,握住了裡屋的門把。

  田芊芊仍不忘調笑道:「對了,可記得叫名字,光是叫喚,我可不知道該不
該進去。」

  頓時想到此前田芊芊在屋內嬌柔婉轉的酥軟吟哦,雲盼情臉頰漲得通紅,連
忙胡亂點了點頭,開門走了進去。

  按玉總管的交代,聶陽正努力平心靜氣,保持心頭一片澄明,不論慾望如何
遊走,也要既不推動,也不壓制,只為將神智留待最需要的那一刻。

  因此他耳力雖佳,卻沒去聽門外的種種聲音。

  雲盼情半掩屋門,纖白手指緊緊捏著門框,怔怔的看向聶陽緊閉的雙眼,愣
了會兒神,才輕輕走了過去。

  她腳上穿的仍是丫鬟的碎花布鞋,底子又薄又軟,走起路來無聲無息,一直
到她在床邊側身坐下,壓出吱嘎一聲輕響,聶陽才身子一顫,睜開眼來。

  「盼情?」聶陽大驚失色,漲紅的面頰霎時去了三分血暈,「你來做什麼?
芊芊呢?」

  雲盼情低頭避開他的目光,望著自己併攏的雙膝,小聲道:「要引出你的九
轉功,沒有足夠的內力不成。芊芊姐……她留在外面休息。我獨個進來了。」

  「走!」聶陽毫不猶豫便開口斥道,「我不用你幫忙。芊芊不行的話,可以
再找別人。」

  雲盼情怕他情緒波動過激,連忙伸手撫著他的胸口,柔聲道:「聶大哥,哪
裡還有別人?莫非要去求玉總管麼?再說……我……就不成麼?」

  看著她紅了大半的脖頸,聶陽捏緊了拳頭,道:「這時候……不行。我……
和月兒的關係早已亂七八糟,若說還有誰能讓我當作妹妹看待,那就是你。我絕
不讓你為我冒這個險。」

  「那你甘心就這麼放棄麼?」雲盼情用掌心細細體味著聶陽胸膛的肌肉起伏
,頭一次在兩人間出現的親暱氣氛讓她莫名的心慌意亂,「不再想恢復武功,不
再想報仇,找一個遠離江湖恩怨的地方,隱姓埋名,做一個尋常百姓?」

  「這怎麼可能。」聶陽的喘息急促了幾分,雲盼情的手掌肌膚雖細,皮下卻
有著隱隱的硬塊,想來是老繭的殘餘,這樣的掌心撫摸上來,比起溫軟滑膩的紅
酥手反而別有一番滋味,他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道,「我不可能放過他們。這
世上,也沒有遠離江湖的地方。」

  「聶大哥,」雲盼情察覺到他的躲避,緩緩收回了手掌,放在自己襟扣上,
緩緩道,「你知道,我打心眼裡不想你一門心思只記得報仇,這和小姐說過的你
不一樣。我希望你能過上平和簡單的生活,除了沒有小姐,其餘的,都和小姐曾
經夢想的一樣。我沒想過那生活裡有沒有我,但如果有我,我心裡會覺得快活。
也許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可若真到了最好的時機,你未必會肯要我,對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一顆顆解開了領口,敞開的粗布衫子下,露出牙白色的樸
素兜衣,她身子還稍有些稚嫩,兜衣下的胸脯只是略略鼓起,好似裹了兩隻幼鴿。

  聶陽把目光艱難的從她胸前挪開,喘息道:「你不必為了你的小姐做這麼多。
我已經娶了別人,和南宮家的婚約,早不作數。你……你這就走吧,回去你師父
師伯身邊,將來我了卻了一切事端,若還有命在,一定去找你……找你好生道謝。」

  雲盼情站起身,將外衣從身後解下,道:「你不必找我,這之後,只要我武
功還在,就一定會好好的跟著你,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在你見到南宮樓主之
前,你趕也趕不走我。」

  為何這時提起了南宮樓主?疑惑一閃而過,聶陽索性翻了個身,將臉朝向裡
面,把蓋在腰上的被單徑直扯到胸前,道:「你還是快些出去,這裡的熏香是芊
芊準備的,對你不是什麼好事。」

  雲盼情雙手抱在胸前,背後繫帶已經揭開,牙白綢布僅靠她的胳膊,才繼續
護在胸前,她已是面紅耳赤,神情除了緊張,倒也還有幾分喜悅,她咬了咬唇,
雖然心中極為不願,但還是小聲道:「聶大哥,月兒姐姐的仇,你也不管了麼?
仇隋就要重振天風,龍十九一命尚存便不可不防,董劍鳴已瀕臨瘋狂不知會做出
什麼,這些事,你都不想理會了麼?」

  聶陽霍然回身,怒道:「我只是不想害了……」

  那一個你字並沒說出口來,只因在他視線轉向雲盼情的那一刻,這稚氣仍存
雙目卻已滿含堅定的少女,恰恰鬆開了雙臂。

  無處牽掛的綢布徑直落地,裙腰之上,再無一絲遮蔽。

  白皙的肌膚泛著羞澀的紅霞,而在這動人的暈紅襯托下,浮現的白色疤痕顯
得更加矚目,淺淺的臍窩旁,便有一道細長的舊疤,多半是練劍所致。

  這腰身比起同年紀的尋常少女緊致柔韌的多,肚臍旁的傷疤上下,便是若隱
若現的腹部肌肉,那裡的緊繃足以表現心底的緊張。隨著略顯急促的呼吸,肋骨
的印痕間或浮現,托著上方半熟的青果。

  那雙嫩乳不堪一握,好似一對倒扣在胸前的白瓷深碟,玉坡靠近頂端之處,
淡淡顯出一輪銅錢大小的櫻紅,在中央攏簇成苞,聚成兩顆小巧嫩紅的奶頭。

  視線所及,羞意焚身,平展的肌膚上驟然泛起一片細小疙瘩,那扁軟乳蕾,
也跟著顫微微挺翹成尖。

  鎖骨延展的盡頭,並非是渾圓雪白的香肩,而是蘊含著力道的緊實肌肉,自
臂膀直到指尖,曲線起伏,每一條肌肉的紋理,都凝結著苦練的痕跡。

  沒有一絲余贅,這赤裸的上身充滿了動人的彈性,觸目儘是透著力量的美感
,種種微小瑕疵點綴在上,昭示著拚命刻苦練武的那段時光所留下的印記。

  「就因為你不想害我,我才是最合適的人,不是麼?」雲盼情坐回床邊,顫
抖的雙手不去抬護胸前,反而近乎刻意的擋住了肚腹上的疤痕,「按玉總管所說
,你要在九轉功激發到最關鍵的時候強行壓下,我只盼你真的捨不得我,否則我
苦練的這些年,就都成了過眼雲煙。」

  「我就是沒把握,才……」他望著她半側裸背,肩胛突起,脊骨一線凹下,
顯得勁瘦有力,著實沒料到,這平日看起來好似半大娃娃的女孩,脫下衣衫後,
竟會露出這樣一副野豹般的胴體。

  「可我信你。」她輕輕一笑,屈膝將腳抬在床邊,垂手一勾,將布鞋脫下,
褪去襪子,與鞋子小心擱在一起,「你一定不捨得看我武功全廢,對麼?」

  聶陽一眼看到她纖巧柔潤的赤足,足跟踏著床邊,輕輕舒展著修長足趾,趾
甲未著花汁,仍顯得瑩粉光潔,即便練功所至蹠骨略寬,也還是一雙可以令人愛
不釋手的玉足。他連忙將視線挪到一邊地上,道:「可我一直……」

  他正要說一直把你當作妹妹看待,卻轉念想到,他貨真價實的妹妹,不也一
樣與他陰陽合歡,顛鸞倒鳳麼?即便血脈親緣被昭告天下,直到聽聞死訊之前,
他卻都仍未死心,反而還存著將來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與月兒不要後代,相依
為命的暗念。

  「果然……是我長的單薄粗陋,又被破了面相,被聶大哥你嫌棄了麼?」雲
盼情抬手除去發間木簪,一頭烏瀑傾瀉而下,蓋住她肩後的細碎傷疤,她話中口
氣雖是調笑,卻又彷彿帶著幾分認真。

  就像是骨子裡隱藏許久的自嫌自惡,趁機悄悄透出了頭。

  他調整了一下氣息,終於還是伸出胳膊,握住了她冰涼汗濕的小手,「不會
,這世上,還沒人有資格嫌棄你。是我……自慚形穢罷了。」

  烏溜溜的眼珠彷彿終於積蓄了足夠的勇氣,與他的視線對在一起,「我也嫌
自己,你也嫌自己,這麼說,不也……不也剛好湊一對麼。」

  「嗯。那便……湊一對吧。」他輕輕應了一聲,坐起從背後摟住了她,隔著
順滑的髮絲,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急促的心跳,漸漸響應著契合了節律。

  「這內功,到……真有幾分古怪。」那股細密吸力源源不斷從貼合處傳來,
縱使雲盼情仍是無知處子,卻也感覺到肌膚酥麻,癢絲絲的感覺在心尖盤繞,加
上濃厚男子氣息將她包裹其中,不禁略覺耳熱目眩。

  「你先把內力運到會陰周圍聚齊,不要被凝玉功牽扯進去。這功夫現在變得
邪門得很,我也摸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既已開始,也就沒有再躊躇的必要,
他低頭在她耳邊叮囑,雙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肢,在側面輕柔撫摸。

  掌心也有吸力隱隱投入,腰側本就怕癢,雲盼情忍不住身子一扭,倒抽了口
氣,緊張道:「好癢。」轉念想到還有任務在身,並非尋常男女情事,只得強壓
下心頭惶恐,努力放鬆下來,倚在他身上道,「聶大哥,我……我可什麼都不懂
,全靠你了。」

  她剛將一身功力聚往腹下,聶陽便撥開她的髮絲,吻上後頸。舌尖所觸,熱
滑酸癢,好似一隻小蟲,從被親過的肌膚下鑽入,飛快爬向心窩。

  雖不是脂粉堆裡的老手,聶陽倒也能猜到該如何消解女子心底的隱約自卑,
他口唇自雲盼情耳垂緩緩滑過,跟著一點點吻上她面頰,一寸寸反覆親吮那道細
長紅疤。雲盼情初時還掙扎一下,後來也就面色緋紅,輕輕搖擺著臉頰,任他品
嘗那道細痕,口中想說什麼,卻只是半啟唇瓣,什麼也沒說出來。

  托田芊芊的福,聶陽內息雖亂,慾火卻消減不少,刻意平心靜氣之下,仍有
足夠耐心慢慢引導。親密接觸至如斯境地,此前那點心障早已不復存在,心中打
定了主意,將來只要不死,哪怕是提頭去見謝樓主兄妹,聶家家門,也一定要添
上雲盼情這個名字。

  有了這份篤定,他下手也再無猶疑,知道若是多想,恐怕會走火入魔前功盡
棄,便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雲盼情的半裸嬌軀上。

  身邊諸女之中,最關心他的便是雲盼情,即使心底已被激烈的負面情緒所充
斥,聶陽仍盡力抖擻精神,拿出百倍溫柔,一點點卸去處子本能的緊張心防。

  這份想要回報的心意,於他也是頭一次如此強烈,關心則亂,連帶著撫摸親
吻的動作都變得有些笨拙,手掌在她腰腹徘徊良久,仍不敢貿然撫上胸前的嬌軟
俏乳。

  雲盼情雖然未經世事,倒也不是一竅不通,被他撫弄親吻的渾身火熱,骨酥
筋麻,雙腿不自覺地便夾在一起,輕輕交錯摩擦,心裡大覺羞恥,但仍沒忘了正
事,只是脆生生的聲音變得酥軟嬌媚,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聶大哥,你……
你可別忘了,一共、一共就四個時辰。」

  時間充裕的很,不過這倒提醒了聶陽,他有些太過小心,這樣磨磨蹭蹭的過
了頭,反倒會讓女子不知所措,他稍稍感受了一下經脈中的內息,知道並未有異
後,深深吸了口氣,一手托過雲盼情的下巴,從她肩上探過頭去,一口吻住了她
紅潤欲滴的櫻唇。

  「唔……唔唔……」三分惶恐,三分迷茫,混著四分喜悅的鼻音從緊緊貼合
的唇間流瀉出來,恍惚間想到一些往事,雲盼情身子一顫,眼角略見濕潤,水盈
盈的雙眼,不自覺便緊緊閉了起來。

  聶陽也閉上雙目,將思緒盡量放空,口唇一陣磨蹭,便將舌頭伸了過去,稍
一用力,那柔嫩唇瓣就輕輕開啟,任他探入其中,尋到嫩滑丁香,一口吸住,吮
吻不休。

  雖然雲盼情平常大多時候都顯得較為鎮定,可初次與男子唇舌糾纏,天大的
定力也阻擋不住腦海中那一片轟然,舌尖兩相碰觸,上勾下舔,吻得她熱血逆流
,頭暈目眩,腰臀一軟,險些從床邊滑溜下去,連忙雙手一反,抓住了聶陽腰側。

  男子肌肉的硬實混著熾熱的溫度鑽入掌心,背上被那吸力弄得愈發酸麻,她
口中輕輕呻吟出聲,足尖點地,把嬌小玲瓏的身子往他懷中送了一送。

  聶陽順勢將她摟得更緊,半是覺得時機已到,半是不再安於僅僅撫弄那柔韌
纖腰,溫熱大掌向上一挪,一把罩住了她一邊微凸玉乳,將小巧嫩鴿攏進指間,
掌心貼住嫣紅翹尖兒,款款轉動揉搓。

  「嗯唔……唔啊……」一線翹麻自乳蕾直鑽心房,雲盼情情不自禁微仰螓首
,一口呵氣牽著低叫飛出唇畔,這聲音雖不如田芊芊那麼酥媚可人,卻也能聽的
出滿口春意盎然,她一張本就漲紅的粉面登時羞成了一塊紅綢,扭身將小臉埋入
聶陽肩窩,怎麼也不肯抬頭。

  聶陽順水推舟,手臂一攬,將她整個人抱到床上,兩根手指輕捻乳蒂同時,
低頭順著她頸窩細細親吻,舌尖輕柔上舔,慢慢勾住耳垂,前後撥弄幾下,將那
小巧肉珠夾進唇間,仔細吮含。

  雲盼情習武多年,只知道耳根翳風穴為手足少陽之交,可頭一次知道,這裡
被人親吻舔過,竟是如此舒服,舌尖在那附近一擦,便是一股暢快麻癢流遍全身
,不多時,便覺一股暖洋洋的感覺猶如四月春水,在她丹田下方緩緩漾開。

  她多少也懵懂瞭解一些何謂男女交合,此刻覺得週身陣陣發軟,心窩亂如貓
撓,生怕一時分神岔了氣息,忍不住開口道:「聶大哥……你、你還沒準備好麼?
你……你親的我好癢。胸……胸口也好漲。」

  「難受麼?」他低喘著問道,將她緩緩放倒在床上,俯身望著她,手掌自乳
尖撤下,徘徊在她裙腰上方。

  雲盼情有些心虛的扭開頭,不與他對視,往床裡稍微挪了挪,強笑道:「不
難受,就是剛才那片地方濕漉漉的。」

  那一片浸潤的儘是田芊芊的瓊漿玉露,聶陽不禁皺了皺眉,將她又往裡抱了
抱,半側著壓在她身畔,手指一扯,拉開了裙腰束帶,道:「盼情,這是最後的
機會了。你現在後悔,我絕無二話。至於武功,你就當作是我的命數好了。」

  她扭頭瞄他一眼,那眼中的確不僅是對恢復武功的期待,還有男子對女子急
切的渴望,她抿了抿略有些乾澀的薄唇,輕聲笑道:「聶大哥,你……這算是想
悔婚麼?」

  不必再說些什麼我若負你天誅地滅之類的蠢話,聶陽滿懷感激的看著她,低
下頭,吻上她並非完美無暇卻依舊嬌美誘人的粉嫩裸軀。

  「呃……嗯嗯……嗯!嗯唔……」溫熱的嘴唇噙住嬌小的奶頭,輕輕啃咬一
番後,竟又往下而去,雲盼情不禁抬起頸背,低頭往下望去,看著他一口一口親
著她緊繃平坦的肚腹,舌尖一吐,探入肚臍之中,鑽的她酸癢無比,忍不住打了
個熱騰騰的古怪哆嗦。

  雙手將裙邊向下捲去,聶陽吻過肚臍的口唇並不停歇,追著褪下的裙腰一路
滑下。

  雲盼情心中一驚,連忙將雙腿夾緊,訝然道:「那……那是……」

  話音未落,他已吻上了瘦削雙股夾在中央的那叢稀薄芳草。

  雲盼情身量嬌小,大腿不見一絲豐腴,臀肉也極為緊湊,反倒襯得股心蜜丘
飽滿隆起,只不過嫩裂緊閉,烏毛稀疏,還是朵並未完全綻放的含苞春蕊,蕊芯
藏於蜜縫之中,僅露出一線嫣紅。

  這顆青果兒,倒當真是能激起男子心底埋藏的粗劣邪氣。

  聶陽定了定神,張口吻過她股內肌膚,白皙皮膚下的肌肉已經繃得死緊,舌
尖滑過,筋絡便一陣戰慄。

  「這……這也是……準備麼?」雲盼情嬌喘愈發急促,心慌意亂的望著聶陽
唇舌在自己股間嬉戲,腹中暖洋洋的感覺愈發明顯,一股股流淌到蜜戶上方寸許
之處。

  聶陽只是點了點頭,身子伏的更低,雙手握著她纖巧赤足,驟然往上一抬。

  她不敢逆他力道,連忙跟著屈膝提臀,不覺便成了雙股大開的羞人姿勢,她
心裡一慌,哎呀叫了一聲,雙手本能就要去掩住胯下。

  近水樓台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聶陽口唇近在咫尺,豈會讓她雙手搶先
,引頸一湊,他唇舌便已緊緊覆在她豐隆蜜丘之上。

  這怕是雲盼情身上最為柔軟嬌嫩之處,雙股一張,連帶著抱合花瓣也微微打
開,內裡的嫣紅嫩溝略含春露,晶瑩誘人,他舌尖先是貼住溝底,稍稍探了下緊
縮嫩渦,跟著整條舌頭貼了上去,一路舔過整條裂隙,雙唇輕輕落在紅豆大小的
敏感蜜核週遭,舌尖順勢便是一陣撥弄。

  「嗯嗯……啊、聶……大哥……別……啊啊……」雲盼情微微搖頭,雙手按
著聶陽汗津津的前額,想要把他推開,卻怎麼也不捨得用力,嘴裡說了聲別,緊
俏的嫩臀卻不由自主的往上挺了數寸。

  聶陽鬆開她的雙足,轉而捧住她微微懸空的臀肉,好似捧著一顆滾圓粉桃,
放在自己嘴前,靈巧的舌頭插在細嫩果肉之間,不停地上下滑動。

  他舔得極為認真,也極有耐心,不管雲盼情怎麼嬌聲催促,婉轉哀求,他只
是牢牢抓住那小巧臀丘,在各處要害橫撥縱舔。

  即便不是趙雨淨那般媚骨天生,如此口舌侵襲也不是尋常少女禁受的住,雲
盼情咬唇強忍片刻,終究還是抵受不住,細軟尖亢的嬌呼一聲,一腔初蜜盡數流
入聶陽口中。

  他意猶未盡的將她腿根的汗膩細細舔淨,這才將掛在她足踝上的襯裙脫到一
邊,挺身覆了上來。

  仍沉浸在初嘗女子極樂的悠長餘韻之中,雲盼情雙眸如霧,水盈盈的望著聶
陽,顫聲道:「還……還沒到時候麼?」

  「嗯,我這就來了。」聶陽點了點頭,雙手撐在她腋下,屈膝一架,將她汗
滑嫩臀抬起,還沾染著未干蜜露的高昂陽根往前一伸,輕輕抵在已潤澤滑濘的紅
嫩蛤口。

  雲盼情不敢再看自己胯下,昂頭閉目,挺起的酥胸隨著嬌喘急促起伏,搭在
聶陽肩頭的雙腳,足趾也緊張的根根蜷起,讓酥紅足心皺起層層波紋。

  向前一推腰,菇頭便感覺到頗為強勁的阻力,儘管有黏滑津蜜輔佐,仍頂的
他尖兒上發痛,他皺了皺眉,垂眼看去,雲盼情一雙細長粉腿雖屈膝分開被他架
在肩頭,反折過來幾乎觸到了自己胸乳,可大腿肌肉卻緊硬如鐵,好似正在出盡
全身力氣蹬著什麼千斤重物,別說腿根的大筋抻的外突出來,就連那平坦小腹,
也突起了一塊塊的印痕。

  「盼情,不要這麼緊張,放鬆些,不要使勁。」他柔聲說道,腰胯稍稍向後
退開,低頭輕吻著她昂起的下巴,「不然會痛的厲害。」

  雲盼情點了點頭,氣息散亂道:「不……不礙事,我,我練武練得總是傷這
兒傷那兒,痛而已,忍……忍得住。」

  看她身子仍是緊如弓弦,顯然已是處子本能作祟,無法自控,他微微搖頭,
只得跪坐而起,雙手叉住她膝窩,往兩側一推,登時雪股開分,玉門微敞,他再
度將陽根湊上,用力一送,就聽一聲悶哼,總算擠進去小半個頭兒。

  那狹小嫩眼兒飽脹欲裂,雲盼情咬緊牙關才沒叫出聲來,她早有心理準備,
即便痛的額上出汗,也只是雙拳緊握放在身側,說什麼也不肯挪動半分。

  她這麼一僵,身子更顯緊繃,到了此時,聶陽硬闖也是可以,只是心中憐惜
,不由得耐住性子,俯身輕柔的撫摸著她汗津津的肌膚,進去的小半個頭兒微微
前後進出,一點點往裡開鑿。

  「聶、聶大哥……進來了麼?感覺……好漲……」雲盼情蹙眉咬了口唇瓣,
淚盈盈的看著他,仍不忘催促道,「你、你可要快些,過了時機,就糟糕了。」

  他倒也想快些,可雲盼情的蜜戶不知是幼嫩所致還是天生如此,層層肌肉縮
的奇緊無比,明明已有滿腔愛液浸潤,向裡頂入一分,都好似在鑿開一塊毫無縫
隙的嫩肉一般,這樣硬闖,必定讓她痛不欲生,多半還會血流如注,大受損傷。

  他只好撫慰道:「這事急不得,不然傷了身子,後患無窮。你盡力放鬆一些
,呃唔……」

  雲盼情這時候格外聽話,一聽他說盡力放鬆,便深深做了一次吐息,肚腹起
伏間,那緊縮腔肉抱著夾在其中的龜首便是銷魂一吮,吸得他腰後發麻,連句尾
都脫成了一聲輕哼。

  大抵是發現這深吸緩吐的法子能讓脹痛稍減,雲盼情接二連三做了出來,若
不是擔心聚起的內息會散,只怕要連打坐行功的呼吸之法也要用上。

  聶陽不去擾她,而是順著腰肢一路撫下,最後輕輕按住了嫩裂頂上那顆半熟
紅豆,指肚一搓,已將上頭薄薄那層軟皮推開,跟著一按,又將那外皮壓了回來
,推上壓下連環動作,弄得她肚子一顫,啊呀低叫一聲,蕊穴之中又添了一股新
露。

  「別、別……聶大哥,那邊脹痛的很,你……你一弄,又開始酸了……」雲
盼情唯恐那邊再出什麼差池,耽誤了時機,一覺得那裡情不自禁想要使勁,便忍
不住扭動纖腰想要躲開,也不管是不是舒服。

  「你別想那麼多,身子想怎樣,就讓它怎樣,別刻意用力就好。」聶陽知道
凝玉功的那股吸力極為有用,索性將大半個手掌蓋在蜜核週遭,輕柔轉動。

  不久前才被他唇舌玩弄送上雲端一次,此刻雖有脹痛抵消,她也禁受不了多
久,才不過一盞茶功夫,脹痛之處就酸麻難忍,小腹深處一陣淋漓,嗚的嬌哼一
聲淺淺洩了一次。

  聶陽感覺得十分清楚,菇頭週遭嫩肉驟然吸緊,隨著一股清漿湧出緩緩鬆弛
下來,他不敢猶豫,趁著這轉瞬即逝的良機,雙手一摟她肩頭,壓在她嬌小胴體
上便是一挺。

  「嘶……嗯嗯——」雲盼情臉色霎時一片雪白,倒吸一口涼氣,跟著眉心緊
蹙擰成一團,潔白整齊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俏挺的鼻尖上登時冒出一片汗珠。

  她知道痛,可沒想到是這麼個痛法。

  有個師姐自從來了月事,每到那時候便痛的幾乎無力下床,直到請華沐貞幫
忙洗了一遍經脈才算罷休。她那時候幫忙照顧,師姐一身武功仍疼的臉色發白滿
身大汗,她問,師姐就說疼的好像肚子裡戳了一把刀,專找腸子肚一通亂攪。

  她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沒被刀劍傷著過,還覺得師姐小題大做。

  這時候她可算知道,真不是什麼痛,都能說忍就忍過去。雙腿間真的好像插
了把刀子進來,漲的好像馬上就要裂開,若不是剛剛才舒暢的渾身發麻,說什麼
也非要慘叫一聲不可。

  聶陽也沒想到那蕊心仍是如此緊致,扯得他外皮一陣劇痛,險些就此軟了,
前功盡棄,也不敢移動半分,只是在她身子裡面放著。

  男子的痛勁過的終究快些,他這才發覺,雲盼情這豐隆媚丘看似稚嫩,內裡
卻藏著一條銷魂蜜徑!

  入口嫩肌強韌如筋,圈成數道關卡,陽根初入,龜首敏銳之處必定會被一道
道刮過,好似數張小口層層吸吮上來。而層疊玉門之內,嬌嫩穴壁彈性十足,更
有數道柔筋縱貫其上,深達蕊心,猶如數根細軟修長卻十分有力的手指,一曲一
伸,把玉莖往深處拽去。盡頭那團肥美花心,在那數道柔筋牽扯之下彷彿活物,
菇頭頂在上面,恍如一條滑嫩小舌捲成一團,包著最頂的尖兒蠕動不斷,加上玉
門鎖勒陽根,血液充脹之下,酸癢加倍鑽心。

  這蜜徑三段構造渾然一體,陽根進入有三種不同銷魂,外拉時另有別樣新鮮
滋味,抽出到後稜為玉門所抱之時,更是吸吮倍增,任誰也不捨得就此退到外面
,只有再度深深聳入。

  聶陽不由自主緩緩抽送十下有餘,就被這美妙花徑纏繞的銷魂徹骨,一陣陣
軟麻聚在棒根,若不是先前在田芊芊身上春風數度,只怕還真忍耐不住。

  這絕妙蜜戶讓男子轉瞬沉醉,卻讓初經人事的雲盼情格外辛苦,年紀尚輕便
處子破瓜本就極疼,她那紅嫩陰門又生的如此狹小,聶陽最初動的那幾下,簡直
像是一把鈍刀往縮攏嫩肉上一通胡砍。

  那裡本就陰津四溢,落紅初血也沒添多少潤滑,滴滴落在臀下床單,徒染出
數點孤梅。

  聶陽看她蹙眉苦忍,心中一陣難過,放開她顫動雙腿,俯身將她緊緊抱住,
只靠臀胯起伏淺淺進出,同時湊在她耳邊,往她最為敏感的耳珠週遭不住親吻。

  那銷魂美穴即便男子動作不大也依舊令人快感如潮,聶陽動作轉輕之後,雲
盼情劇痛大減,蒼白的小臉這才重新浮現羞人紅暈。

  被他這麼緊緊抱住,肌膚相貼密密實實,那無處不在的隱約吸力再度奏功,
頃刻便讓她通體軟酥,一雙小腳不自覺便纏到他背後,結實彈手的大腿從兩側緊
緊夾著他的腰桿。

  「唔……嗚啊……聶、聶大哥,我……痛的沒那麼厲害了。你……你還沒好
麼?」異樣的酸癢從柔嫩的花心不斷傳出,漸漸洗去了滯脹裂痛,雲盼情顫聲開
口,催促道,「你快些,我……我那裡越來越酸,心裡頭一陣陣發軟,啊、啊啊
……別、別壞了事。」

  被特意叮囑過不要去控制那九轉邪功,聶陽又如何快些,他其實也略有些心
急,雲盼情的蜜穴天賦異稟,比趙雨淨那彷彿無數舌尖環繞其中的絕美牝戶仍略
勝一籌,說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寶物都不為過,只要過上一刻,他必定忍耐不住陽
精盡洩。

  這卻是他有所不知,江湖淫賊數百年間口耳相傳,歷來便有百舌、困龍、春
竹、藏珠、情螺、羊腸、媚柳、綿簫、嬌耳、玉蘭的銷魂十景之稱,用以形容女
子結構特異足以吸精搾髓的天賜牝戶。

  趙雨淨媚骨天生,也不過堪堪沾了個百舌的邊兒,怎比得上聶陽眼前這貨真
價實的困龍小徑。

  雲盼情也不懂自己那處的厲害,但分明覺得聶陽的動作越來越緩,越來越淺
,身子裡一陣空落,心中更是著慌,連忙又道:「聶大哥,我不痛了,你、你快
些吧。求你了。」

  她哪知道聶陽已不是心疼她裂痛難忍,而是自身騎虎難下欲快不敢,還道是
方才自己惶恐太過嚇到了他,輕輕扭了扭腰發覺確實已經不太疼痛,索性雙腳一
勾,按在他臀後便是一壓。

  聶陽此刻絲毫不敢運用真力,哪裡抵得過雲盼情的腿腳勁道,一勾之下,本
來瑟瑟縮縮退到膣口的陽根滋溜盡根而入,暢快淋漓的戳在綿軟花心中央。

  雲盼情也被這一下撞的腿根發軟,口中不自覺地叫了一聲,那六分迷濛四分
春情的面孔登時脫去八分稚氣,平添一抹嬌柔嫵媚。

  半是因為急著想要引出幽冥九轉功的最後殘孽,半是因為穴心子被那樣一磨
一頂著實舒服的整條脊樑骨都一陣發酥,她嬌喘吁吁的摟緊聶陽,仗著嬌小體型
之便,就這麼半掛在他身上,不住提臀擺腰,自下方逆套上來。

  聶陽本就近乎強弩之末,被她這反戈一擊,精關鬆動險些一洩如注,偏偏此
刻不能運功相助,只有連忙閉起雙眼,一門心思去想些枯燥無味的心法口訣,好
略略緩解胯下一浪浪襲來的無窮愉悅。

  無奈雲盼情身體強健,渾不似尋常女子幾次情潮便洩的酥軟無力,明明動的
自身又丟了一股陰津出來,仍能纖腰柳折,嫩臀急聳。

  聶陽咬緊牙關,也不過多撐了半刻功夫,便腰後酸沉,一陣陣元陽急匆匆湧
到根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時還要壓制,必定會氣血逆流,他只得雙臂一撐
,在雲盼情嬌婉驚呼中突的狂抽猛送起來。

  心思被濃稠如蜜的喜悅沖的七零八落,雲盼情仍不忘記肩上的責任,一邊呻
吟著迎湊向他昂揚巨物,一邊把真氣往會陰處又強行催了兩遍。運功所致心意集
中,蜜穴中的快活成倍湧進心頭,她嗚的一聲掩住小口,堵住羞人的叫喚,弓腰
繃腿,直奔巔峰而去。

  高潮中的尋常蜜戶都會格外美妙,更不要說雲盼情股間的「困龍」,聶陽只
覺陽物根上一緊,被數重嫩環死死圈住,縱筋一起用力,抓著棒身拖向豐軟花心
,觸底那團嫩蕊被縱筋拉扯,一口含住了漲至極限的尖頭,蜜出如漿,盡數灑在
火熱龜首。

  聶陽一聲低啞粗喘,陽精盡出,偏偏在這個時候,絲絲寒氣遊走而出,輕輕
搔在蠕動穴壁之上,冷熱交雜,激在酥軟花心,讓雲盼情也美得一個哆嗦,乘著
餘韻又去了一遭。

  她舒服的連氣也平不下來,仍捧著聶陽臉頰急道:「剛才……剛才是不是?
那……那涼嗖嗖的一陣,是、是不是來了?」

  聶陽喘了幾口大氣,閉目凝神,苦笑著點了點頭,道:「的確……是九轉功。」

  「那、那怎麼……怎麼沒有感覺到我的功力……有什麼變化?」雲盼情烏黑
的眸子盈滿疑惑,焦急問道,跟著平靜了少許的嫩穴才感覺到一絲異樣,「咦?
怎麼……粘糊糊的,聶大哥,怎麼了?怎麼……還沒開始?」

  聶陽略顯尷尬的俯下身去,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解釋一番。雲盼情這才恍然大
悟,啊呀叫了一聲,咬唇道:「那還要等多久?能不能……快些?」

  陽根被那寶穴一陣陣嘬吸,爽快非常,聶陽索性也不拔出,就那麼放在雲盼
情體內,扯過一旁被單擦了擦兩人身上汗水,開口指點。

  最疼的時候過去,剩下那些余痛雲盼情壓根沒有放在心上,一想到自己舒服
的渾身發麻,卻沒把正事辦了,就覺得心頭有愧,一聽聶陽說出如何把等候的時
間縮短,立刻便依言而為,把柔軟小口輕輕印在他粗壯脖頸,細細親吻下去。

  嬌軀玲瓏在此時倒是頗為方便,雲盼情伸展蜷曲,兩瓣櫻唇輕易便親到他胸
前大半地方,腹下的緊縮玉門雖也跟著挪動不停,卻始終用力含著那根棒兒,不
曾有片刻脫出。

  田芊芊用的熏香聶陽本就吸入許多,九轉功又已蠢蠢欲動,待到雲盼情摟著
他胸側,認認真真地輕輕吸吮他敏銳乳頭之時,那根半軟陽具終於熱血漸聚,慢
慢脹了起來。

  先感覺到的自然是身子裡頭又被撐開的雲盼情,她低低一聲悶哼,還道是親
吮乳頭這一下有了效果,就不再去管其他地方,只是將小臉埋在聶陽胸前,一口
口舔來吮去,舔的他黝黑乳暈上香津橫流,反過來一滴滴落上她下巴。

  須臾,聶陽雄風重振,他試著動了動腰,陽根週遭略覺翹麻,才一抽送,就
被那幾道縱筋攥的龜首欲酥,玉莖底下那條主脈酸美無比,忍不住啊的喘息出聲。

  雲盼情看他動的頗慢,又喘的大聲,還道他連番交歡體力不足,輕聲道:
「聶大哥,你要累了,就先歇會兒。換我來就是。」

  聶陽不好明說是她身子太過銷魂,只好委婉道:「不累,不過若是快了,就
耐不住多久。」

  雲盼情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嗯了一聲,乖乖的抿住嘴唇不再開口,默默享
受著略微的刺痛之中,堅硬如鐵的一根棒兒在嫩肉裡來回磨弄的快活。

  終於,九轉邪功再度探頭探腦的放出了絲絲涼氣,聶陽雖無法自控,但心思
放在那邊,這次察覺頗早,他連忙凝神靜氣,努力把意識從雲盼情的柔滑蜜穴中
抽離,保持澄明心境,道:「盼情,要來了,你小心些,若有不對,就把我蹬開。」

  涼絲搔著花心,身上被聶陽那隱約吸力蹭的酥麻難忍,雲盼情一身白皙肌膚
罩滿紅霞,小巧酥胸劇烈起伏,纖腰一邊上拱,口中一邊勉強答道:「嗯,我、
我知道。你……你也留神……嗯!唔啊啊……」

  百餘下輕柔抽送,反而給雲盼情帶來另一種絕美滋味,她忘了還有田芊芊在
隔壁候著,涼氣驟然凝成一束貫入酥脹花心之時,她一聲似泣非泣的尖亢長吟,
足趾齊展,豐隆蜜丘一陣抽動,蜜液瓊漿洶湧而出,聚在一旁的內息被猛然一扯
,也往那邊迅速流去。

  聶陽正被那緊縮嫩渦吮的尾骨翹軟險些出精,驟然察覺一股醇厚陰元汩汩流
入,心中一個激靈,連忙往手足三陰經中運了運力。只覺督脈之中猛然一陣針刺
劇痛,瞬間便被玉若嫣的手法封死。

  可采吸的那種絕頂滿足實在是令人難以割捨,更不要說雲盼情的一身內力對
此刻的九轉邪功來說是個無可比擬的誘惑,聶陽視線落在雲盼情酡紅俏臉上,剎
那間竟有些恍惚。

  不過這恍惚也僅僅是彈指之間而已,雲盼情嬌脆悅耳的呻吟傳入耳中,對他
絲毫沒有防備,他猛一咬牙,也顧不得強行控制容易走火入魔,忍著經脈劇痛,
硬生生斷開了九轉功的那道真氣。

  陰寒內勁頓時反震上來,他小腹如遭重錘,悶哼一聲往後倒去,陽根噗的一
聲退了出來。

  雲盼情正在恍如飛天的愉悅之境,突然下體一空,這才發覺情形已變,呀的
驚叫一聲翻身坐起,正要去看聶陽,恰趕上他胯下陽根失去鉗制,驟然噴發,一
道濁白濃漿劈面飛來,躲避不及,盡數淋在臉上。

  她隨手一抹,也懶得理會那淡淡腥氣,急道:「聶大哥,怎麼樣,你……你
還好麼?」

  聶陽面色蒼白,勉強點了點頭道:「還好,那九轉功……回不去了。」

  九轉功的確被封住了所有退路,凝玉功的渾厚內息毫不客氣的將那點殘存內
力捲入漩渦之中,大肆碾壓,不但如此,連玉若嫣封住他督脈的那股真氣也一併
扯入,三方鬥在一起,雖說一時間讓他經脈欲斷劇痛難忍,但看那兩股真氣衰敗
的速度,平復不過是轉眼間的事。

  雲盼情看他確實不像走火入魔,這才放下心來,摸過枕上蒙的布巾,輕輕擦
著臉上的污漬,鬆了口氣道:「你不必管我,趕緊保持心頭空明,要是難過得很
,就快告訴我。」

  聶陽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盤膝閉目,入定冥想。

  雲盼情緩緩往後坐在自己足跟之上,扯過被單掩住赤裸嬌軀,心頭百感交集
,愣愣的一會兒望向聶陽健碩的胸膛,一會兒望向那根猶帶血絲的軟垂命根,耳
邊不自覺響起當年與小姐嬉笑歡鬧時的字字句句。

  「傻丫頭,我怎麼捨得叫你嫁人,一定叫你生生世世陪在我身邊。」

  「羞我,羞我,將來你也得疊被鋪床,看我怎麼羞你。」

  唉……她在心底悄悄歎了一聲,暗道,我仍願為你疊被鋪床,可偏偏……卻
只剩了我自己。

  心中略覺黯然,她視線稍稍垂下,再抬起時,卻霎時盈滿極為驚訝之色,顫
動的指尖指著聶陽,驚叫道:「聶、聶大哥,你……你怎麼會……」

  田芊芊一直在外偷聽,聽到聶陽說出還好,本已放下心來,此刻聽到雲盼情
驚叫聲中滿是恐懼害怕,頓時心中一緊,連忙衝進屋門,一眼望去,瞠目結舌,
竟嚇的說不出話。

  床上的聶陽依舊緊閉雙目,盤膝入定,姿態沒有絲毫變化。

  可他週身的皮膚,卻變得瑩白如玉,面目之上和胸前大片,竟隱約變得好似
透明,根根血脈肌肉紋理清晰可見,隔著眼皮,竟彷彿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瞳!



===================================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二章 

                (一)

  雲盼情面上騰起一片紅雲,忙道:「我……我不是怕這個。是……哎呀,要、
要不是……不成,我不成的。」

  田芊芊心思極為敏銳,她早看出雲盼情平常行為有異,也不與她們同上茅廁,
不由狐疑道:「莫非……你其實是從暹羅來的?」

                (二)

  「我……我怕我忍不住……會……」雲盼情面色愈發焦急,險些便說出口來,
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搖頭道,「會尿床。」

  田芊芊登時鬆了口氣,笑道:「不礙的,聶大哥挺喜歡這一口。」

                (三)

  她反手關好房門,三步並作兩步竄到退進院中等著的慕容極身前,道:「什
麼事?是你們樓主那邊有消息了麼?」

  慕容極輕輕歎了口氣,道:「不是,我是問你,朝廷最近在擔憂人口問題,
按戶免費發了不少魚鰾,你要不要?」

                (四)

  慕容極抬頭看了看低垂夜幕,輕聲道:「真希望九轉功被廢掉後,聶兄的武
功能夠恢復。他的時間可不多了。」

  「什麼?莫非……聶大哥得了什麼絕症?」

  「你雙眼放光做什麼……都說讓你少看些高麗戲了!」

                (五)

  閂好外間屋門,有些神不守舍的雲盼情回身才發現田芊芊並未進去裡面,仍
坐在桌邊,見她進來,突然笑道:「真是奇怪,這趟你和慕容極回來,好像多了
不少小秘密呢。」

  雲盼情心緒已經平復許多,微微一笑,唱道:「我有許多的秘密,就不告訴
你,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

  「喂……暴露年齡了。」

                (六)

  雲盼情點了點頭,握住了裡屋的門把。

  田芊芊仍不忘調笑道:「對了,可記得叫名字,光是叫喚,我可不知道該不
該進去。」

  半個時辰後。

  「名字!名字!名字!」

  「……」

                (七)

  看著她紅了大半的脖頸,聶陽捏緊了拳頭,道:「這時候……不行。我……
和月兒的關係早已亂七八糟,若說還有誰能讓我當作妹妹看待,那就是你。我絕
不讓你為我冒這個險。」

  「聶大哥,那裡的被子被撐起來了呢……」

===================================
2014-4-20 14: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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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一百零三章 遊仙杳渺

作者:snow_xefd
2014/04/20發表

            第一百零三章 遊仙杳渺

  聶陽只是用了些冥想探功的基礎法子,遠不到心無旁騖的境地,雲盼情一聲
驚叫,他自然是聽的清清楚楚。

  只不過幽冥九轉功在他身上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複雜的心緒充盈在心頭,
讓他一時未及反應。直到田芊芊也一聲驚呼衝了過來,他才發覺情形不對,連忙
斂神凝思,呼出探尋經脈情況的一口濁氣,緩緩睜開雙目,看到面前二女驚慌失
措的神情,不禁奇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勁麼?」

  雲盼情一直目不轉睛望著他,看他身上那半透肌膚晃眼間轉為平常,待到聶
陽眼皮抬起開口詢問,便再也看不出半點異樣,只是原本頗有男子氣概的膚色,
好似平添了幾分白皙。

  已有了肌膚之親,哪裡還會在意什麼男女之防,雲盼情立刻挺身探上前去,
伸手撫上聶陽胸膛,來來回回摸了兩遍,難以置信的扭頭看向呆立在窗邊的田芊
芊,顫聲道:「芊芊姐,剛才……剛才莫非……是我眼花?」

  田芊芊面色蒼白的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也看到了。聶大哥身上的皮膚
,剛才千真萬確變得有幾分透明。那血脈筋絡的走勢,分明看的清清楚楚。」

  聶陽心中一驚,連忙低頭看了看赤裸上身,跟著又抬手仔細四處摸捏一番,
可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反而是皮膚紋理比平時更加緊致細膩,連幾處傷疤也好像
略略小了一些。

  雲盼情剛才那一挺動的大了,下體創口扯動,一陣刺痛讓她忍不住摀住腿心
跪坐回去,那嬌嫩蜜丘經了一番雲雨,此刻略略腫起,更似個出籠饅頭一樣豐隆
軟腴,她只好稍稍分開雙膝,免得磨蹭腿根,口中擔憂道:「聶大哥,你先看看
,那九轉功……是不是消滅乾淨了?」

  剛才就已經草草探查過一遍,只是擔心走火入魔,不敢強行運勁,此刻心中
有了幾分底氣,聶陽略一遲疑,依著幽冥九轉功的口訣催動一番,經脈之中沒有
絲毫回應,唯有那深不可測的凝玉漩渦依舊在不知疲倦的旋轉。

  他點了點頭,神態並無太多喜悅,道:「清理乾淨了。只要我不再運用心法
,此後,那門功夫就和我再無干係了。」

  田芊芊還在思索方纔的異象,問道:「聶大哥,你現在能運功麼?」

  聶陽皺了皺眉,道:「我對凝玉功一竅不通,連打坐調息彌補真氣損耗都無
能為力,更不要說運用內功提高修為了。這一身精純內息,還真是讓我哭笑不得。」

  田芊芊搖頭道:「不,我不是讓你用內功心法。而是用幽冥掌或是影返,不
需要內功輔佐,只是單純用基礎的運勁法門。你試試看。」

  幽冥掌是脫胎自玄門正宗的內家功夫,影返也和外家修為幾乎沒有關係,若
無內功輔佐這兩門功夫便都和花拳繡腿沒什麼分別,此前他也試過直接在招式中
帶上體內的凝玉真氣,無奈實在太不相合,最後才不得不鋌而走險用九轉功強行
催動,導致如今的悲慘局面。

  不過一來田芊芊極少無的放矢,而來他九轉功已廢,能勉強動手的途徑也唯
有此法而已,橫豎試試,總沒有什麼損失。

  他靜心凝神,只當九轉功已經運起,意念到處,左臂一抬,一掌斜斜推出,
直指床邊空地。

  一股陰寒徹骨的內息順著他意念所至直衝掌心,就聽卡嚓一響,數尺外的木
凳咕嚕嚕連轉了十幾個圈子,飛入另一頭的桌底,一塊碎角被劈空掌力打的飛起
,凌空轉了兩圈,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才一觸到地面,那一小塊木頭便喀的一聲碎成數瓣,向四周彈開。

  這一招幽冥掌,竟比他先前用九轉功全力催動的時候還要可怕!

  而更可怕的還不止如此,這一次,他自己也親眼看到了,隨著掌力外吐,那
短短一瞬之間,他的左掌自肘以下,恍如化成了上好的千年溫玉,最外層近乎透
明,肌肉紋路,血脈青筋,全都清晰可辨。

  他連忙收攝心神,試著用上調息打坐的基礎功法,想要看看能不能運用上剛
才貿然出現的那股真氣。

  一無所獲。

  他體內的內力,依舊無法成為他的內功。

  「這……這倒底怎麼回事?」聶陽心中驚疑不定,望著自己翻開掌心,怔怔
道,「我、我怎麼完全摸不到頭腦。」

  雲盼情拉過被單蓋在身上護住私密之處,望了一眼田芊芊,思忖道:「會不
會……因為聶大哥的真氣積蓄的十分雄厚,經過凝玉功轉化之後,已經超出了凝
玉功本身能煉至的極限,所以……所以突破了瓶頸,轉成了凝玉宮的本源?」

  田芊芊雙眼一亮,立刻接道:「而凝玉功的本源必定是一門極為厲害的內功
,說不定,就像無相神功一樣,不管是陰性陽性,什麼武功都能任意催使,且都
能發揮出十成功力。」

  聶陽仍是眉心緊鎖,在掌中暗運了一遍影返勁力,才看著一閃而過的透明之
處道:「這必定不是無相神功。不過……好像這門內功的確極為厲害,如果我所
料不差,應該是所有的陰性武功都可以與它相合。連影返也能發揮十成威力。幽
冥九轉功那麼霸道,也沒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我怎麼從沒聽過有這麼一門
心法?」

  雲盼情出身名門見識較廣,苦思冥想一番,仍迷茫道:「陰性內功可是極難
融會貫通,陰陽調和的頂級內功,好比無相神功那樣的內功我倒是聽過幾個,至
陰內功仍能做到如此境地的,我只聽說過萬凰宮的涅磐心經。」她頓了一頓,又
接道,「可涅磐心經極為難練,對資質天賦又挑剔的不輸陰陽隔心決,聽我師伯
說,就連萬凰宮內,修煉有成的也不過兩隻手就能數清。」

  「你確定那不是陰陽調和的絕頂內功麼?」田芊芊忍不住追問道。

  聶陽搖了搖頭,答道:「絕不是。若是陰陽調和的真氣,影返的威力應該會
比幽冥掌更能發揮。而實際恰恰相反。這門內功性屬玄陰,這一點絕無疑問。」

  雲盼情滿面迷茫,道:「可凝玉功只是略微偏陰而已。本源內功怎麼會處於
陰極。」

  田芊芊苦笑道:「看來這事,光靠咱們三個腦袋已經想不出什麼結果了。」

  雲盼情立刻轉身跳下床來,胯下還有些殘痛,讓她稍稍打了個趔趄,跟著她
彎腰拾起衣服,匆匆穿在身上道:「芊芊姐,你和聶大哥趕緊收拾一下,我去叫
人過來。再晚些,多半大家就睡了。」

  她匆匆向外走去,走的慌了,落下只鞋在後頭,又連忙單腳蹦回來勾上,一
邊扯著鞋跟套上雪白玲瓏的足跟,一邊連蹦帶跳出了屋門。

  田芊芊也懶得去換什麼衣服,索性把披風一解,上床鑽進了鋪開的被單下,
望著聶陽看向雲盼情背影的視線,笑道:「聶大哥,將來你要是偏寵她,我可要
和董詩詩連成一氣才行了。」

  聶陽一怔,這才訕訕轉會視線,道:「怎麼,你不去穿戴一下麼?」

  田芊芊搖頭倦懶道:「不了,時辰不早,你們在這兒談完,我就睡下了。怎
麼?不想我在這兒?」

  聶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柔聲道:「怎麼會,你也累的不輕,一會兒說完正
事,你便好好休息吧。」

  田芊芊甜甜一笑,倒頭枕在他肩上,輕輕出了口氣,低聲道:「聶大哥,你
還有我們。我們都在。你可……千萬不許尋短見吶……」

  聶陽心頭一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並未答話,起身套上一身衣服,掐
滅了床頭熏香,坐在床邊,怔怔望著那被他打到桌下的木凳,和地上那幾塊碎片。

  似乎是對他這回應有些擔憂,田芊芊猶豫片刻,低聲道:「聶大哥,有些話
……雲妹子不在,我……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聶陽轉頭看向她,皺眉道:「什麼事?」

  她略覺躊躇,但思忖一番後,還是低聲道:「雲妹子和慕容極有事瞞著咱們。
我猜……興許不是什麼壞事。」

  聶陽眼底頓時燃起一絲希望,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

  田芊芊覺得話說至此已經過於冒險,只得咬牙道:「詳情我並不知道。只是
猜測。不過之前為月兒裝殮時,我曾無意聽到過他們在說,那件事要真是辦成才
能讓你知道。聽他們的口氣,那件事到底如何,他們此刻也拿不準。那件事對你
一定格外重要,我聽雲妹子反覆叮囑,一定要看好你,讓你絕不能在那之前尋了
短見。」

  她歎了口氣,柔聲道:「聶大哥,不管你心底多麼難過,也許,到了那時,
會有紓解的良方也說不定。我全無武功,沒辦法學雲妹子寸步不離看守著你,只
能求你答應我,決不要做出讓我們這些可憐女子傷心難過的事。好麼?」

  這話其實與田芊芊的本性相去甚遠,只是她掐准了聶陽的性子,知道這麼一
股腦把這些女子的責任都丟到他肩上,他反而才不易輕生,將來萬一他大仇得報
,怎麼也得記得,還有這些牽絆掛在他的身上。

  聶陽苦澀一笑,啞聲道:「放心吧,即便我大仇得報,這次欠了如意樓天大
的人情,下半生盡力去還都未必能清償的了。哪裡還有……還有機會早早去見月
兒。」他垂下視線,盯著微微顫動的指尖,道,「只可憐月兒……她一向耐不住
寂寞,在下面等不到我,想必……會哭出來吧。」

  田芊芊秀眉輕蹙,正想再開口勸他兩句,卻見雲盼情又匆匆跑了回來,手上
的木簪這時都還沒別好在頭上,舉著胳膊急道:「聶大哥,他們都在偏廳等你過
去。田爺來了。」

  聶陽回頭看了田芊芊一眼,田芊芊搖了搖頭,顯然不願和爹見面,反而順手
拉高被子,躺下道:「你回來我要還沒睡著,有什麼結果告訴我便是。」

  聶陽也不勉強,跟在雲盼情身後離開裡屋,帶上房門快步過去。

  路上他忍不住開口問道:「盼情,你……」他本想問你有什麼事瞞著,可不
知為何,想到雲盼情即便是歡好之時也強忍著不與他長久對視的逃避神情,心底
隱約覺得真要問出口,未必就能紓解他此刻心中的悲憤,便轉而道,「你的內力
,有沒有什麼大礙?」

  雲盼情低聲答道:「沒什麼,修為毫無損傷,只是被你抱著的時候,讓凝玉
功牽走了不少真氣,調息上一時半刻,也就好了。」剛才急著救人,她也顧不上
矜持太多,此刻事情已過,說到被他抱著,回想起方纔的縱情放浪,登時羞紅了
大半臉頰,連看也不敢看他。

  院子並不太大,轉眼就到了偏廳門外,他們才一走近,就聽到趙陽的聲音從
裡面中氣十足的傳了出來,看來內傷並不重。

  「我剛才就說了,七姐要來,你們愛誰去勸就誰去勸,我決計不去。就算我
沒傷在身,也決不去。慕容兄弟,你讓我再去和宋牛鼻子外帶淨空賊禿大戰三百
回合都行,七姐真來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上一代狼魂情誼堅實親密,大都按入門排行兄妹相稱,雲盼情雖然聽不出來
,聶陽卻心知肚明,不禁一驚,低聲道:「沈前輩要來?她……怎麼知道的?」

  雲盼情這才想起聶陽還不知道此事,連忙頓住腳步輕聲講給他聽。

  同時裡面也響起了慕容極略帶無奈的聲音,疲憊道:「光我和雲姑娘去,只
怕根本找不到她的人。」

  雲盼情眉心擰成一團,低聲問道:「聶大哥,沈離秋不是月兒姐姐的師父麼?
為何……你們一個個提起她來都好似要見到鬼一樣?」

  聶陽揉了揉額角,道:「說來話長。簡而言之,沈前輩要是來了,這裡……
只怕就不是腥風血雨這麼簡單了。狼魂中唯一一個殺起人來既不擇手段又百無禁
忌的,就是她。當年要不是月兒體質孱弱不適合師從他人,師父也不會讓月兒拜
在她門下。」

  兩人交談並未刻意掩飾,廳門被聽到的田義斌從裡面推開,他探頭打量了一
眼,故作隨口問道:「芊芊睡下了麼?」

  雲盼情嗯了一聲,陪著聶陽一起走進屋去。

  裡面的人一見他來,齊齊止住話頭,顯然不願多說沈離秋的事情免得讓他再
多想起月兒的事。

  玉若嫣坐在最裡,神態頗為疲倦,好似已經許久不曾休息,俊美的杏眼可以
清楚地看到細密的血絲,眼下臥蠶也好似有些浮腫,看到聶陽進來,她最先開口
道:「你來的正好。田爺到了已經有一陣子。樓裡的消息也恰好到了,但很不巧
,凝玉莊長久以來過於低調,那凝玉功在雙修採補的內功中也並不出挑,根本沒
有與它本源內功相關的任何資料。只能猜測,要麼他們的本源內功失傳已久,要
麼,就是他們改動的太過厲害,讓人根本看不出蛛絲馬跡。」

  田義斌歎了口氣,像是對聶陽武功無從使用一事極為擔憂,慕青蓮並不在他
身邊,想來仍在仇隋那裡,他看著聶陽,沉聲道:「我能想起的,和凝玉莊有關
的只是那門彩石心經。當初有人覺得那門內功用來培養內力速度極快,想盡辦法
盜出了口訣,結果卻發現那心法練出的修為幾乎沒有半點用處,反倒要靠雙修的
功法二次凝練,而且瓶頸來得極快,最後害的那人內功大損,五六年才緩過來。」

  一聽到這裡並沒有人知道凝玉功的本源究竟為何種心法,聶陽的心頓時沉了
下去。

  這時玉若嫣開口道:「剛才雲姑娘急匆匆過來,說你廢掉了九轉功後,身上
出現異象,是怎麼回事?」

  聶陽只有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屋中諸人聽罷都是滿面狐疑,田義斌遲疑道:「無法運用內功,不能調息、
療傷、衝穴、逼毒,真氣卻能將武功的效用發揮到十成,這的確是頂級內功才可
能辦到的事。數百年前有個以灌功輸氣轉移修為的方法交接掌門之位的古怪門派
,靠的就是本門絕頂內功完全可以先收下一身渾厚功力,再去修習心法口訣,不
會耽誤。可那門內功雖有駐顏養生的功效,卻也不會有……你說的那種特異之象。」

  聶陽點頭道:「我知道,你說的那是無相神功。無相神功舉世無雙,任何武
功不分陰陽都可催動至少九成。那絕不是我體內這至陰至寒的功力。」

  趙陽一直用頗為怪異的眼神打量著聶陽,此刻突然站起走到他身邊,道:
「來,讓我們親眼看看那異象。也許……我能猜到那是什麼。」

  狼魂昔年神出鬼沒遊走八方,大多見識極為廣博,田義斌不清楚的情形下,
倒真是只有趙陽是唯一的可能。他盯著聶陽,沉聲道:「當初詢問如意樓的時候
,你要是就已經表現過這種異象,他們興許已經傳來了答案。」

  聶陽沒什麼必須隱瞞,當即凝神聚力,輕輕一掌推出。他無法調息,內功並
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自行恢復,體內真氣用一分則少一分,因此不願多作無謂損耗
,只出了一成掌力。

  掌風拂動間,他右掌五指又是一霎間變得近乎透明,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慕容極更是低低抽了口氣,只有雲盼情已經見過兩次,顯得較為鎮定。

  玉若嫣托著下巴,目光閃動,輕聲道:「莫非……」看來她也想起了什麼,
只是不敢確認。

  趙陽行事則直接許多,口中道:「你站穩了,不要動,也不要躲。」聶陽還
沒點頭,他已呼的一掌推了過來,掌風洶洶勢不可擋。

  聶陽沒想到他會驟然出手,但心知這位前輩十分可靠,便硬著頭皮站在原地
,將胸膛一挺,亮在趙陽掌力之前。

  雲盼情的驚呼聲中,趙陽這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聶陽胸前,就見他眉頭一皺
,立刻抽回手掌,一塊巴掌型的布片帶著焦灼邊沿飄飄墜落,露出裡面瑩白如玉
的緊繃胸膛。

  那白玉之色轉眼化為平常,中掌之處只留下一個衣衫破口,並沒有半點傷痕。

  看聶陽面色,也不似受了內傷。雲盼情這才放下心來,屈指成爪的右手重又
垂下。

  趙陽抬手望著自己掌心,目光閃動,片刻後,他長長出了口氣,開口道:
「我已想不到別的可能。這……是明玉功。」

  田義斌與慕容極登時面色微變,玉若嫣也奇道:「趙前輩,明玉功不是只有
女子可以修習麼?」

  趙陽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這內功性陰至此,男子修習一來進境極慢
,二來有反噬之憂,恐怕正因如此,才會被大刀闊斧的改成凝玉功這種讓人根本
認不出來的二流貨色。凝玉莊立派至今,都沒有出過一個絕頂高手,也難怪大家
根本想不到這上頭。」

  聶陽聽得一頭霧水,雲盼情也是滿面迷茫,忍不住問道:「明玉功?那……
是什麼武功?厲害得很麼?秘笈好不好找?」

  慕容極望了一眼玉若嫣,見她點了點頭,才看向坐在一起的兩人,道:「數
百年前,江湖上曾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可怕勢力,其門下儘是女子,比起如今統
霸西域的萬凰宮也絕不遜色半分。那兩位宮主驚才絕艷,一手移花接玉神乎其技
,年紀輕輕便身負八重獨門內功,名聲一度蓋過了當時的天下第一神劍燕南天。
那獨門內功,便是明玉功。」他微微一笑,看著聶陽道,「根據傳言,她們另一
種獨門功夫移花接玉,倒是和你的影返有幾分神似。」

  趙陽沉聲道:「相傳明玉功到了第九重境界,內功自成漩渦,運功之時肌膚
瑩白如玉,漸化透明。這種恍若神鬼傳說的流言,我若不是今天親眼見到,親手
嘗試,只會當作無稽之談。決不肯信。」

  玉若嫣插言問道:「趙前輩,你方纔那一掌,試出了麼?這明玉功,當真如
此神奇?」

  趙陽點了點頭,道:「我出掌之時已盡力凝而不發,幾乎沒有幾分多餘勁道。
可就是多餘的那些真氣,一點不剩的被吸了過去。」

  「那就是了,」玉若嫣沉吟道,「九成九,正是第九重的明玉功。多半是此
前聶陽體內積蓄的功力已足夠渾厚,經由九轉邪功強取豪奪,凝玉功一番融煉,
恰巧突破了凝玉功的封頂,化為了本源明玉功的玄陰內息。」

  雲盼情登時面露喜色,道:「那就是說,凝玉莊應該就有這明玉功的秘笈?」

  哪知道玉若嫣搖了搖頭,道:「若真有完整秘笈,凝玉莊那麼多女子,必定
會有人嘗試修煉,明玉功就算只練到四重、五重,也絕非凝玉功這種二流內功可
比。依我看,凝玉莊的先人當年拿到的,很可能只是明玉功的殘頁。聶陽這種誤
打誤撞又有霸道的採補功夫輔佐的情形,本就是萬中無一。」

  田義斌皺眉道:「這麼說,明玉功早已失傳百年,聶陽這一身功力,豈不是
與毫無內功也沒什麼分別?這股內力再強,他也有用完的時候。」

  趙陽卻搖了搖頭,道:「若是別的內功,遇上這種情形,就的確只能坐吃山
空。既然是明玉功,就不需有這個顧慮。這門內功一到九重,便會在經脈中形成
一個無時無刻不在旋轉的真氣漩渦,與他接觸時只要使力稍過,外洩和余耗的部
分,就會被他吸為己用,填補空虛。」

  高手相爭,尤其是性命相搏之際,又有誰會每一招運用的內力都恰到好處,
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又有誰能做到真氣收放自如沒有半分外洩。

  如此看來,只要不能把聶陽迅速擊敗,他的內力便可以說是源源不絕,越鬥
越勇。

  他體內積蓄的真氣已經將近百年功力,不能提升修為這種弊端,對他而言簡
直不足掛齒。療傷逼毒之類的小事,更是不值一提。

  直到此刻,聶陽才真正露出了喜悅的目光,而暗藏在那目光下的,是深不見
底的陣陣殺氣。

  雲盼情擔憂的望了慕容極一眼,忍不住扯了扯聶陽衣袖,柔聲道:「聶大哥
,這門功夫再怎麼厲害,你也先熟悉一下再說。可千萬不要太過心急才好。」

  聶陽安撫的摸了摸她的手背,不再提及明玉功,轉而問道:「玉總管,可有
董劍鳴的消息?」

  雲盼情神色微變,焦急的目光登時投向慕容極,嫩紅櫻唇微微打開,一副欲
言又止的模樣。

  慕容極眉心緊鎖,接過話茬道:「聶兄,我們一直在查。不過董劍鳴在江湖
上不算有名,咱們手上也沒有畫像,找起來極不容易。」

  「那仇隋呢?龍十九也杳無音訊麼?」儘管已經盡力克制,聶陽詢問的語聲
仍有些微顫抖,顯然已迫不及待,要為妹妹報仇雪恨。

  玉若嫣平靜道:「仇隋依舊是兩批人陪著那個副統領圍山,按兵不動。至於
龍十九,我想,她很可能已經離開了這裡。右臂已斷的人,很難再做什麼偽裝易
容,在如今的順峰鎮上,她這樣全無武功的人,再多的自保功夫,也保不住她的
命。」

  聶陽強壓下心中的急切,問道:「那麼,咱們就這樣無所事事的等在這邊麼?
仇隋不是已經在催促行動了,可到現在,咱們連他的目的都沒搞清楚,那到底要
如何防範才是?」

  玉若嫣淡淡道:「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防範。江南真正平靜下來還不足一
年,任何惹是生非的舉動,都要慎重考量。」

  胸中一股滯澀淤塞喉間,聶陽怒道:「難道就這樣看著仇隋大搖大擺在咱們
眼皮底下算計得手麼?」

  玉若嫣低垂眼簾,反問道:「你知道他想算計什麼?」

  聶陽一怔,只有搖了搖頭。

  玉若嫣也不嘲諷,仍是雲淡風輕的口氣,道:「連他要算計什麼也沒有頭緒
,從何下手?」

  「有顧不可留下的血字!他的目標……」聶陽一時也不能確定那血字究竟說
了什麼,話到半途反倒噎進了喉嚨。

  玉若嫣卻接道:「那血字的確極為重要,我已連同我的判斷一起送到樓內。
針對所有的可能性,我們都已作了部署。」

  田義斌苦笑道:「比如讓我穿的這一身天蠶軟甲。從我學藝有成,就沒把自
己護得這麼嚴實過,那一天一粒的解毒丸苦的要死不算,還不能飲酒太多,真是
要命。」

  聶陽疑惑道:「那字跡可能是殺仁莊莊主的開頭?」

  玉若嫣擺了擺手,道:「可能性並不大,至多不到一成。但田爺的安危干係
極大,不可冒險。那天在聶宅一戰之後,我們就已經勸田爺不要再參與圍山行動。
只可惜田爺不答應。」

  田義斌擺手道:「慕兄弟還卷在裡頭,我怎麼可以獨自個置身事外。放心,
我的骨頭雖然老了,可逃起命來,絕不含糊。」

  聶陽雙手緊緊握著椅子扶手,心中閃過千百個算計,不論哪個,只要有能讓
仇隋挫敗的可能,他都願意盡力去試。

  仇隋已經得意了太久,實在太久。

  「遊仙峰。」他咬緊牙關,從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跟著道,「仇隋的圖謀
,繞來繞去也離不開遊仙峰這塊地方,鬼煞、六百萬兩稅銀的線索和被他引來的
北嚴侯府的高手,最終指向的,不都是遊仙峰上我聶家的墓園麼?」

  玉若嫣點了點頭,道:「這話不錯。」

  聶陽雙頰抽動,緩緩道:「我今晚就上遊仙峰去。不管有什麼埋伏陷阱,我
都要好好看看。就算那裡真的有天羅地網,我也要給他鬧個天翻地覆!絕不讓他
順心如意。」

  慕容極眉頭一皺還沒開口,雲盼情已經急道:「不成,你武功才剛可用,根
本都還沒有練習熟悉,那地方危機四伏,就算要去,緩兩天也不遲啊。」

  慕容極點頭附和道:「聶兄,欲速則不達,沉不住氣被仇隋反將一軍的情形
,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小心謹慎一些,總沒有壞處。」

  聶陽咬牙道:「在他心中,我已是走火入魔的廢人一個,龍十九逃走後一定
與他見過,他一定已經知道,我的武功現下連個近在眼前無力還擊的龍十九都誅
殺不掉,就算回復,也起碼要十天半月不止。恐怕就是為此,他才催著北嚴侯府
的高手盡快下手,急於實現他的計劃。這如意算盤,我非給他打碎不可!」

  雲盼情眼看他神色堅定,只好婉轉道:「仇隋的確不知道你如今的情況,可
你要是去闖山,那邊圍得水洩不通,你從哪裡上去,都免不了被人看到,一旦識
破,誰知道仇隋又會玩出什麼花樣。」

  聶陽摸著臉頰,沉聲道:「簡單改扮一下就是,至於上山的路,有田爺和慕
兄幫忙,後山那斷崖,就是最合適的路徑。」

  旁人還想再勸,玉若嫣卻已開口道:「也好,遊仙峰上的佈置咱們的確還一
無所知,你上去攪亂一下,的確不是壞事。那就有勞田爺幫忙了。」這行動她雖
同意,可聽她語氣,並未打算派人幫忙。

  田義斌頗為擔憂的看了一眼聶陽,最後只好歎了口氣,道:「那你千萬小心
,我和慕兄弟在下面候著,要是遇上緊急情況,不要硬撐趕緊發訊號給我。那邊
的假籐還留著幾根,不過對方在山上倒油引火燒過一次,未必結實。要多加注意。」

  聶陽點了點頭,知道午夜便要換崗,當即起身道:「我這就去準備。勞煩玉
總管幫我準備把劍。」

  雲盼情也跟著長身而起,毫不猶豫開口道:「兩把。我去取我的柳葉飛刀,
過會兒來拿。」

  聶陽當即扭頭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你行動不便,還是在這裡歇著
吧。」

  站在那裡雙腿並未像以往那樣緊並筆直,而是微微岔開,好似腿根夾了什麼
東西一樣,雲盼情這樣子誰也看得出來緣由所在,玉若嫣也道:「雲姑娘,你現
今的狀況,輕功步法必定會受影響,還是歇過今晚的好。」

  雲盼情卻斬釘截鐵道:「不行,他要是非去不可,我就也非去不可。」語氣
真是絲毫沒有轉圜餘地。

  慕容極緩緩站起,輕歎道:「盼情,不如這樣,你在這裡休息,我陪聶兄走
這一趟。如何?」

  雲盼情面色稍顯柔和,正要點頭,卻彷彿想起什麼一樣猶豫了一下,跟著搖
頭道:「不,還是我去。你在這裡等著吧,別錯過了消息。」

  她故意把消息兩個字咬的極重,慕容極略微一怔,便苦笑道:「我倒忘了。
好吧,那你千萬小心,遇事不要強求,能平安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聶陽眼見無法勸動,也只好作罷,不過有雲盼情跟在身邊,他多少也有些安
心,彷彿心底也隱約覺得,若是真讓他一人殺去,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那幾乎壓抑不住的蠢動殺意,除了雲盼情,還真再沒誰可以幫他克制。

  田芊芊還未睡下,聽聶陽一說,只好又起身下床,回自己的臥房找來工具,
幫他和雲盼情匆匆打理一下模樣,她本以為今夜能和聶陽同床共枕,結果他又要
匆匆出去,眉眼間不禁有些失望。

  轉眼亥時已至,田義斌領著他們二人,離開這藏身之處,往遊仙峰快步走去。

  玉若嫣選的這處地方離遊仙峰極遠,那邊當真出了什麼事端,這邊絕來不及
趕過去。聶陽早先就在懷疑這其中的用意,此刻心中更是不解,隱隱覺得,這位
玉總管,彷彿並不太看重仇隋這次布下的大局,只是擔心江南風波再起,才率人
看守著順峰鎮週遭。

  為了不暴露藏身之地,他們三人特意繞了一個大圈,循著一些已被長草淹沒
的荒僻小徑,繞開了鎮上,兜至遊仙峰的後山。

  比起上次聶陽過來的時候,這邊並沒什麼變化,但才到了遠遠能看到斷崖的
地方,田義斌編舉手讓他們兩人停下了步子,低聲道:「已經要到包圍的位置,
你們在這裡藏好等著,我先去找慕兄一起做完交接,到時候等我信號。」

  兩人點了點頭,依言藏身在亂蓬蓬的野草灌木之後,只從縫隙中露出眼睛,
小心觀察周圍情形。

  仔細看過去,才發現圍山的諸位江湖好手和那些身負武功的侯府護衛並沒有
隱匿身形,不僅大剌剌交叉巡視,還唯恐別人看不到一樣四下插著北嚴侯的蛟紋
青旗。

  比起江湖伏擊,更似是行軍打仗圍困敵兵。

  又捱了小半個時辰,在這區域來回巡防的兩支小隊終於換了面孔,看來晝夜
兩班已經交替完畢。

  不多時,田義斌遠遠走了過來,身背重劍的慕青蓮閉目跟在他身後。

  聶陽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精神略顯不振的雲盼情肩頭,與她一起鑽了出去。

  慕青蓮頭一次聽說明玉功這種古怪武功,求著聶陽在他眼前表演了一次,之
後帶他們往斷崖去的路上,不住嘖嘖稱奇。

  田義斌他們二人負責的,正是通往斷崖的正道,依田義斌所說,圍山的頭一
天,程統領就已經開始佈置陷阱,山前山後的各處通道,很多看似安全的地方,
與巡防部下可能找看不到的死角,全被安置妥當。前天,便有一個不知是否鬼煞
的蒙面人死在山前草坡的陷馬坑中,被竹矛穿了個血肉模糊。

  為了防止內鬼,陷阱的佈置這些江湖高手並不知道具體位置,只有官兵衙役
參與其中,參與者也僅知道自己負責的那一部分,可謂是謹小慎微。

  但斷崖後的籐蔓被澆油焚燒的那晚,幾個高手在一個侯府頭目的帶領下前去
查探了一番,慕青蓮就在其中,那路徑,他牢牢記在心裡。

  沿著慕青蓮記下的路徑七折八繞,躲過了兩支巡防小隊,一行四人總算是到
了黑漆漆的山下。

  陡峭斷壁依舊筆直難攀,先前垂下籐蔓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幾道黑印,在模
糊月光下看不到盡頭情形。

  「籐蔓燒燬後,藏在裡面的鋼絲也被收走,想從鬼煞的路上去已經難如登天。」
田義斌望著崖壁上光禿禿的幾道,道,「不過兩邊那些貨真價實的老籐,到都還
在。」

  慕青蓮低聲道:「聶兄弟,那些籐條不知多少年了,攀爬時候一定要萬分小
心。」

  雲盼情抬頭望著上面,忐忑道:「不如讓我先上吧,我身子輕,到上面我找
找看有沒有繩子。」

  聶陽扯住一根刺手青籐,用力扽了兩下,沙沙一陣輕響,到並未斷裂,他把
兩根並到一處,合為一股,又找到兩根並好,左右分開抓住,雙手一撐,將腳下
離地。

  見籐條並無不妥,他緩緩將兩邊四根合攏抱住,雙足踏著崖壁,猿猴般向上
爬去。

  雲盼情不敢加重,另尋了三根刺籐,帶好金絲手套,縱身一竄,已經攀高丈
余。兩人飛快上行,轉眼就攀上過半。

  慕青蓮與田義斌見他們安然無恙,這才循著原路退了回去,遠遠看著山上,
靜靜觀望。

  儘管聽上去並無異樣,在崖頂聶陽仍穩住身形,扒在邊緣凝神聽了一會兒,
才小心翼翼的翻身上去,確認週遭無人,才把雲盼情也拉了上來。

  這斷崖並不算低,兩人在崖邊空曠處歇了一會兒,稍微平順了一下氣息,同
時觀察了一下週遭。

  崖邊的空地不過是尺餘寬的扁長硬石,石縫稀稀拉拉長著雜草,剩下的籐條
橫在上面盤根錯節,好似一條條垂死青蟒。空地邊的山林,長草灌木中還留著燒
出的幾道空隙,可見之前偽裝成籐蔓的繩索就綁在這些樹上。

  樹根周圍散落著幾個小巧銅鈴,多半是之前接在索末,方便下面的人向上面
報訊。

  既然是一條上山下山的路,此前這裡應該有人值守才對,聶陽心下生疑,並
沒早早進入林中,而是小心的沿著林邊用劍鞘撥弄草叢仔細探查。

  雲盼情知曉他的心思,搶先一步探了過去,把他扯在身後,壓低聲音道:
「聶大哥,讓我來,你沒辦法逼毒,小心被人暗算。」

  聶陽一皺眉頭,搶在她身邊,低聲道:「別說傻話,鬼煞的毒物要是中了,
哪裡還有逼毒的機會。」

  兩人手腳都極為迅速,幾句話間,已經把靠近斷崖邊緣的地方大致看了一遍。

  雖說月光朦朧四處都十分昏暗,但還是讓他們找到了那處藏身之所。

  那是個並不算淺的長坑,看大小裡面剛好能容納一人,之前有人監視崖邊的
時候,應該就是趴在這裡面,身上用草墊一蓋,只露出兩隻眼睛。

  不過此刻那層草毯掀在一邊,聶陽蹲下去按了按坑中的泥土,皺眉道:「奇
怪,這坑裡……至少上次下雨之前就已經沒人了。」

  雲盼情狐疑的撫摸著樹幹上留下的捆綁痕跡,也道:「的確,看這印子,上
面的東西解下來至少也有三五天了。」

  兩人頗為不解,但為了提防陷阱,還是把附近可疑之處都重新檢查了一遍,
除了找到幾處已經乾透的便溺草窩,再沒什麼人蹤。

  「奇怪,這裡怎麼說也是遊仙峰的後門,怎麼會絲毫沒有防備?」聶陽百思
不得其解,喃喃自語道。

  雲盼情也不明所以,起身縱上枝頭,仗著黑衣便利,隱在枝葉之間四下張望
一圈,跟著順著樹幹輕輕滑下,低聲道:「聶大哥,這裡的確有古怪,那邊的墓
園按說應該是他們看護的地方,可……除了那間守靈木屋,四下連一絲燈火也看
不到。」

  「人呢?」聶陽滿腹疑竇,與雲盼情找了一處貼近山壁的草坡,迂迴向墓園
那邊摸去。

  路上的山壁草坡能清楚地看到幾處先前設下的機關,但被雨水沖刷,都已露
了出來,曝在兩人眼前,至少已有數日無人維護看管。

  靠近墓場所在,聶陽也看得清清楚楚,諾大的空曠地界,唯有小道盡頭那間
木屋亮著微光,木屋周圍留著幾頂帳篷,但東到西歪顯然已經沒人在內。墳間空
地殘餘著數堆炭灰,看上去有舊有新,不過最新的至少也有兩三天未曾動過。

  這幾天晚上,這裡竟沒有明火麼?

  聶陽在墓園邊止住步子,拉著雲盼情蹲下身形,揀起一塊石頭,屈指一彈,
石塊徑直飛向墓園另一頭的林地,啪的一聲打在一顆纖細小樹上。

  枝葉晃動兩下,幾隻驚鳥夜啼而起,撲稜稜飛得遠了。

  聶陽靜靜等了片刻,仍不見一個人影,那木屋中的燈火晃了兩下,倒是能隱
約看到裡面還有人在。

  「不對勁,鬼煞……的人都去哪兒了?」心底感到一陣濃重不安,聶陽低聲
問道。

  雲盼情只有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到真是難猜呢。」

  「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古怪。莫非他們轉移到其他地方伏擊了麼?」聶陽思忖
片刻,扯了扯雲盼情衣袖,先是順著原路繞離了墓園,接著從陡峭山坡借橫生樹
干攀下,轉到前方的盤山通路上。

  他與月兒一起來過這邊,對地形較為熟悉,輕輕鬆鬆便找到了當初上山時曾
經躍下一個刺客的那個石壁頂端,爬上那邊往下看去,墓園入口的林外情形一覽
無餘。

  還記得那些刺客都隱藏的十分詭秘,聶陽一直小心翼翼,哪知道徒費了不少
功夫,在這邊卻也一樣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索性帶著雲盼情循著山道往山下找去,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幾乎找到了
山前的包圍線處,仍是一無所獲。

  再往外找,就會碰上仇隋率領的夜崗人手,聶陽只得原路折返。

  這次路上到叫他發現了一些怪異之處,上次遇襲的地方,似乎又發生了不止
一場打鬥,而最近的一次,顯然就在這兩日間,只是天色昏暗,下坡的時候看不
真切,上來的時候才看到了暗沉沉的反光。

  蹲下身子用手指蹭了蹭,聶陽眉心微皺,道:「上面沒多少泥灰,看起來像
是今早或是昨晚的血跡。莫非……有人硬闖?」

  雲盼情站直身子留意著四周情形,謹慎道:「按說不該,這四周圍的水洩不
通,要想偷偷上來,都得像咱們這樣找人幫忙,山前看管的更嚴,從這條道,不
應該有人上山。」

  聶陽沉吟片刻,帶著雲盼情重新返回墓園入口外側,凝神觀察一陣,那燈火
依舊亮著,除此之外,還是見不到其他人蹤。他遲疑片刻,道:「你在這裡等著
,我過去看看,那屋子也許有人。」

  雲盼情立刻把他拉住,搖了搖頭,道:「山上要真的只剩下那屋子有人,可
是件大事,咱們還是先去發個信號,叫田爺和慕青蓮也上來,咱們再一起行動吧。」

  聶陽知道她說的有理,只好壓下衝動,與她小心翼翼的繞過墓園,那邊的屋
子似乎有人聲傳來,聽起來好似是個女子,他耳力較強,忍不住道:「好像是花
可衣。不行,我要去看一眼。」

  雲盼情死死拉住他,急道:「她又跑不下山去,何必急在這一時半刻。走,
跟我先去發訊號叫人。」

  聶陽默然片刻,才恨恨點了點頭,接著摸向後山斷崖。

  已經探查過的路逕自然不必太過小心,這次路上兩人都加快了步子。不多久
,就已經到了上來時的地方。

  依照約定,聶陽從懷中掏出哨箭交給雲盼情,她將內力運足,抬手一甩,哨
箭直飛而出,到了數十丈外,才發出一聲尖銳哨響,足以讓下面幾十丈方圓之內
聽得清清楚楚。

  「聶大哥,別心急,等一等田爺上來,咱們和他好好商議一下。鬼煞的動向
實在太過詭異,不可不防。」雲盼情怕他心焦,拉過他汗濕手掌放在一雙柔荑之
間,輕輕摩挲。

  聶陽點了點頭,抬掌在她頭頂摸了兩下。其實九轉功消失之後,被明玉功接
管的經脈早已天翻地覆,此前的種種郁燥,包括間或失控的情慾,都已徹底好轉
,現下心底的急切,純粹是因為無法消解月兒的死訊帶來的衝擊。

  他們兩人卻都沒料到,這一等,竟然足足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怎麼……還沒有人上來?」雲盼情第八次趴在崖邊向下望了一陣之後,口
氣中終於忍不住帶了些許埋怨,和無法言明的不安。

  聶陽也覺得不太對勁,向下張望,卻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約看到遠處似乎
還是有身影在巡防。

  「奇怪,明明約好的。怎麼既沒有回音,也不見人上來。」雲盼情擔憂的揀
起一塊石頭,從斷崖丟了下去。

  聶陽皺眉道:「可能情況有變,我下去看一眼。」

  雲盼情正要阻止,轉念一想這樣等在上面的確於心不安,便點頭道:「好,
我跟你一道下去。」

  聶陽嗯了一聲,選了一根粗籐,小心的順到崖邊,用力扽了扽. 出乎意料的
是,這一扽,那根粗籐竟然從崖邊斷裂開來!聶陽心中一驚,已經探出的一隻腳
連忙收了回來,側眼望見雲盼情有些心急的抓著兩根老籐便向下滑去,登時驚出
一身冷汗,雙腳一蹬飛身撲了過去。

  果不其然,那兩根籐也在崖邊的位置齊齊斷裂,雲盼情驚呼一聲,雙手上揚
,恰好攀住聶陽伸來的雙手。

  把她拉上之後,聶陽擦了把額上冷汗,猶有餘悸道:「這……這到底怎麼回
事?」

  雲盼情撫著胸口,俏臉煞白,半晌才平順下來,起身跑去另一邊,連連揮手
扯動。一根根刺籐應手而斷,竟沒一根留下。

  「是誰幹的?這會是誰?」雲盼情失聲驚道,望著順著崖壁滑落下去的斷籐
,顯然失了方寸。

  聶陽舉著斷頭,和一節斷在手上的籐條,思忖道:「這人能用內力把籐條一
直震斷到崖頂,內功顯然已臻化境,以他的本事,想要讓這些籐條半途斷裂也非
難事。」

  雲盼情漸漸鎮定下來,猶疑道:「你是說,這人只是想把咱們困在山上?而
不是要咱們的命?」

  聶陽站直身子,將斷籐拋下山崖,低聲道:「也許,這人是不想咱們下去。
山上的一切,不能讓下面的人知道。」

  雲盼情立刻道:「那更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咱們從前面下山。」

  聶陽搖頭道:「那人必定是圍山的一員,又怎麼會想不到前面的路。說不定
咱們一下山,就被當作鬼煞滅口了。」

  雲盼情憤憤頓了頓足,焦急道:「咱們這趟已經這麼秘密,怎麼還會走了風
聲。」

  聶陽若有所思,只是道:「只能說,沒有不透風的牆。」

  「既然事已至此,咱們就去看看,那墓園裡究竟留下了什麼人。」他只躊躇
了一下,便咬牙道,「興許能找出,咱們被困在山上的緣由。」

  又一次走上同樣的路徑,地上的長草已經被兩人踏出了印痕。

  守靈木屋的窗口依然亮著,燈火閃動,反而更加明亮了幾分,想來有人特地
添了燈油。

  聶陽與雲盼情對視一眼,心知這墓園中可能仍陷阱重重,便左右分開用劍鞘
開路,從兩側分頭繞了過去。

  離那木屋近了,才聽出屋中還有一個男子正在粗拙的喘息,聲音滿含痛苦,
聶陽對雲盼情使了個眼色,貓腰逼近窗邊,側頭避過窗欞垂下的數根細長銀絲,
慢慢把頭抬到窗台角落,往裡看去。

  雲盼情握緊劍柄,閃身蹲到聶陽身後,幫他護衛。

  在昏暗處呆了太久,一看到明亮燈火,還覺得有些晃眼,他瞇起眼睛適應了
一下,才看清屋內情形。

  總是做些溜窗窺視的事,他早已對什麼情景都處變不驚,但第一眼落入視線
的兩人,仍叫他略有些料想不到。

  其中一個穿著一身艷花底紋布料,樣貌酷似吳服的裝束,用寬大腰帶束起的
衣襟大大敞開,露著一片雪白胸膛,肌膚瑩潤玉澤,酥胸豐隆飽滿,是個二十歲
上下的年輕女子,一頭烏髮盤隆三山,用數根簪子別穩,顯得脖頸格外修長,粉
白動人。她面孔側向斜裡,看不清五官如何,但一眼望去,絕不是本該在山上的
花可衣。

  但這時屋裡傳出一句慵懶詢問,「還沒說麼?」卻正是花可衣的聲音,想來
應是在內間臥室休息。

  讓聶陽沒料想到的,正是屋內被五花大綁的那個男人。

  那男子一身官差皂服早已破的不成樣子,露出的緊實肌肉佈滿細長傷痕,鮮
血淋漓。

  從不離身的腰刀此刻被拿在那吳服女子的手裡,她甩手將刀鞘抽了過去,啪
的一聲將他臉抽到一邊,正歪向窗戶這面。

  這一下看的清清楚楚,決計不會認錯。

  這不知何時被俘的男子,赫然便是劉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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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三章 


                (一)

  聶陽只是用了些冥想探功的基礎法子,遠不到心無旁騖的境地,雲盼情一聲
驚叫,他自然是聽的清清楚楚。

  只是這叫聲頗為好聽,他忍不住還想多聽幾次。

                (二)

  雲盼情一直目不轉睛望著他,看他身上那半透肌膚晃眼間轉為平常,待到聶
陽眼皮抬起開口詢問,便再也看不出半點異樣,只是原本頗有男子氣概的膚色,
好似平添了幾分白皙。

  已有了肌膚之親,哪裡還會在意什麼男女之防,雲盼情立刻挺身探上前去,
伸手撫上聶陽胸膛,來來回回摸了兩遍,難以置信的扭頭看向呆立在窗邊的田芊
芊,顫聲道:「芊芊姐,咱們要發財了!」

  半年後,雲田美容護膚中心正式開業。

                (三)

  一股陰寒徹骨的內息順著他意念所至直衝掌心,就聽卡嚓一響,數尺外的木
凳咕嚕嚕連轉了十幾個圈子,飛入另一頭的桌底,一塊碎角被劈空掌力打的飛起,
凌空轉了兩圈,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才一觸到地面,那一小塊木頭便喀的一聲碎成數瓣,向四周彈開,端端正正
的擺出一個「靠」字。

                (四)

  「這……這倒底怎麼回事?」聶陽心中驚疑不定,望著自己翻開掌心,怔怔
道,「我、我怎麼完全摸不到頭腦。」

  雲盼情聞言一驚,連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手放在頭頂,鬆了口氣道:
「淨嚇人,這不是摸得到麼。」

                (五)

  她略覺躊躇,但思忖一番後,還是低聲道:「雲妹子和慕容極有事瞞著咱們。
我猜……興許不是什麼壞事。」

  聶陽眼底頓時燃起一絲希望,追問道:「是我綠了他還是他綠了我?」

  「聶大哥……你該少看些江湖傳奇了。」

                (六)

  掌風拂動間,他右掌五指又是一霎間變得近乎透明,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慕容極更是低低抽了口氣,只有雲盼情已經見過兩次,顯得較為鎮定。

  玉若嫣托著下巴,目光閃動,輕聲道:「莫非……」看來她也想起了什麼,
只是不敢確認。

  趙陽行事則直接許多,抬頭便問:「誰把X 光機帶來了?」

                (七)

  田義斌與慕容極登時面色微變,玉若嫣也奇道:「趙前輩,明玉功不是只有
女子可以修習麼?」

  趙陽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所以……聶陽!你瞞的我們好苦啊!」

  「哈啊?」

                (八)

  這一下看的清清楚楚,決計不會認錯。

  這不知何時被俘的男子,赫然便是劉悝!

  「等等,劉悝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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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4-20 14:5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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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104-105

【如影逐形】第一百零四章 暗香如故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話說……天香要十一月以後再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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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悝不過是個小鎮捕頭,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聶陽滿心不解,眼見劉悝
身上並沒什麼要命的傷痕,便壓下當即出手的衝動,靜靜窺探。

  「說真的,我們,都差不多,走了。你,不說話,只會,死得很慢。何苦,
又是。」那艷裝女子口齒並不伶俐,甚至稱得上怪異,好似並非中土人士。

  聯想到此前鬼煞出手的那兩個蒙面殺手所持的長刀,形似唐刀而刃闊身長,
顯然源自東瀛。

  這還是聶陽第一次見到中原以外的女子,看她一雙赤腳不著羅襪,踏在一雙
厚齒木屐上,實在不像是身負武功的模樣,那一身好似吳服的行頭也極為不便行
動,真動起手來,跨步邁腿都頗為受限。

  莫非還有好手埋伏在附近?聶陽微微皺眉,無論如何也不敢貿然相信山上只
剩下兩個沒有武功的女人看著一個俘虜,他扭身輕輕拍了拍雲盼晴肩側,比了個
手勢,叫她繞去後面看看。

  雲盼情點了點頭,貼著牆根靈貓般閃身繞去。

  屋內,劉悝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帶血唾沫,啞聲道:「我說了,我要來把你們
這般目無王法的惡徒擒拿歸案,只恨一時大意,著了你們的道兒。要殺要剮,別
廢話了。」

  擒拿歸案?聶陽一怔,也不知他這位表兄這話是敷衍搪塞還是發自本心,想
到當日劉悝怒斥趙陽的情景,這偷闖鬼山的事情,倒真像他的所為。

  這些江湖人士一天不離開,順峰鎮一日不得安寧,而讓這些人離開最直接的
法子,就是解決掉這樁稅銀大案。

  真不知這小鎮上的一個捕頭,從何而來的信心,想自己來辦這導致鷹橫天都
命喪黃泉的大案。

  果然屋內的那女人也不相信,冷笑一聲,刀鞘又是重重一擊,頂在劉悝胃口
,生硬道:「玩玩,才留著你,殺你,以為不敢麼我?」

  看這一下,還真是沒什麼武功的跡象,聶陽無聲無息的扣了一塊石頭在手,
跟著才想起自己的內功並不能運轉如意,只好又訕訕放下,將身形舒展,隨時准
備破窗出手。

  「要殺就殺!」劉悝怒喝道,「大丈夫終有一死!我只恨,最後竟死在你這
種被人丟棄的無恥婊子手上!」

  內室屋門吱嘎打開,花可衣從裡面懶洋洋的踱了出來,面色嫣紅衣襟蓬鬆,
也不知在裡面做了些什麼勾當,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動腰肢走到劉悝身邊,
一聲溫軟柔膩的輕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
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們擒拿歸案,可不知道我們兩個被人遺棄的弱女子,犯了什麼
王法呢?」

  劉悝冷哼一聲,圓圓的臉上滿是不屑,「這山上墓園週遭數里,都是聶家的
田產。我就算不追究你們與六百萬兩稅銀大案的干係,你們私佔他人房屋,還想
抵賴不成?」

  花可衣咯咯嬌笑一陣,撫著劉悝結實胸膛,故作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道:
「官差小哥,你上來時候不也見了,我們兩個女人家,明明是被那幾個惡徒抓到
山上,天天過的生不如死,就算私闖了聶家的地頭,也是他們幾個犯下的罪案,
與民女何干?再說……」她眼珠溜溜一轉,歎了口氣,道,「你上來不分青紅皂
白,就把他們幾個殺了,官差小哥,你倒是說說看,私佔他人房屋,是不是就該
死罪啊?我不懂王法,還請小哥指點一二。」

  劉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沉默半晌,才勉強道:「他們幾個布下陷阱襲擊官
差,死有餘辜。我出手過重,時候自然會直接向州丞請罪。到時不論充軍還是流
放,我都認了。」

  「哪兒能,官差小哥這麼盡忠職守,我要是青天大老爺,最多就捨得杖責三
十,還不能打壞了小哥的屁股。」花可衣吃吃笑著在他臀後擰了一把,問道,
「小哥你上來抓人,可人都被你殺了,算上裡屋那個,也不過三個馬前小卒,該
怎麼辦呢?」

  劉悝瞇起雙目,道:「綁縛官差不是什麼重罪,我替你們瞞下便是。要是你
們肯隨我下山,把這山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解釋清楚,將功抵過,我保你們絕不會
有牢獄之災。」

  旁邊那東瀛女子不耐道:「花桑,和他廢話做甚,殺吧。」

  花可衣抬手奪下腰刀,將抽了一半的刀身插回刀鞘,笑道:「你真相信他孤
身一人闖上山來就是為了破案?我才不信這世上有這樣的傻子。他武功雖然不錯
,可也沒到可以不把你們鬼煞放在眼裡的地步,我一定得問出來,他到底還有多
少後援。」

  那女子氣鼓鼓的一扭身坐在木床上,不再言語。

  花可衣巧笑倩兮的望著劉悝,柔聲道:「我也不勉強你說,小哥你一看就是
硬氣的人,姐姐我一看到硬氣的人,就美得渾身發軟,官差小哥,你看見姐姐,
是不是心裡頭更硬氣了?」

  聽她聲音變得低柔嫵媚,還攙上了悅耳誘人的短促嬌喘,聶陽大惑不解,劉
悝也是怒氣略消,面上一片迷茫。

  哪知道她酥紅玉手向下一抄,竟直接扯開了劉悝褲襠邊的那條破口,五指一
攏,將裡面那條肉蟲揪了出來,她順勢往劉悝身上一靠,豐軟酥胸結結實實壓了
過去,隨著她纖長手指嫻熟蠕動,那腴美乳峰也在他胸前上下磨蹭,「官差小哥
,你怎麼該硬氣的地方,還這麼軟趴趴的呢?」

  劉悝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縱使遍體鱗傷,被她柔滑玉指這麼一番玩弄,那
根陽物還是顫巍巍漲了起來,急得他滿臉通紅,怒道:「你……你這淫婦,好不
要臉!」

  口中雖叫罵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卻還是不受控制昂起了頭,花可衣一看陽根
已經完全就位,一聲輕笑,從腕上解下一根紅繩,垂手一纏,結結實實的捆在了
根部。

  這一勒,勒的那肉菇漲的發紫,棒身週遭的血脈暴凸而起,幾欲破開。

  花可衣滿意一笑,返身坐到桌邊,手托面頰望著他道:「官差小哥,你猜猜
看,是你的嘴巴挺得久,還是你的雞巴挺得久呢?」明明是粗俗不堪的詞,到她
嘴裡卻偏偏頗為好聽也無比尋常。

  習武之人怎會不知,血行不暢的後果,便是僵死腐爛,用這種法子變成太監
,再怎麼膽大的男人,也會心驚膽戰。

  劉悝臉色有些發白,強壓下心中怒氣,苦笑道:「虧我還以為你要用美人計
,正打算半推半就等嘗了甜頭就招,你卻來了這麼一出。」

  花可衣屈起手指,垂眼瞥向自己指甲,懶懶道:「你再說得慢些,你這輩子
,就沒中美人計的本錢了。」

  聶陽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表哥就此絕後,而且看著問話的趨勢,應該聽
不到花可衣說走嘴什麼,還不如擒下他們反過來審問一番。

  既已決定,他毫不遲疑揚手便是一推,掌力劈空砸向不遠處的門框外側。

  那卡嚓一聲響起同時,他縱身破窗而入,雙足在窗台一蹬,放過花可衣直取
那吳服女子。

  果然如他所料,那女子並非全無武功,只是與內功武學大相逕庭,更近似於
純粹的外家功法。他雙掌才一欺近,那女子已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反手毒蛇般
刺出。

  刀刃碧綠透藍,絕不適合空手去奪,聶陽掌緣凌空一側,險險錯開刀鋒,斜
斬那女子手腕。

  花可衣內功盡喪,卻並非動彈不得,她反應也算極快,破窗之聲入耳,她便
瞬間抬臀擰腰,抄起凳子劈面砸了過來。

  但聶陽虛劈門框那一掌並非毫無效果,兩個女子出手之前,都忍不住往門口
那邊偏了偏頭。

  高手相爭,這一霎便已足夠。更何況這兩個女人都已算不上一流高手。

  凳子根本沒有沾到聶陽的衣角,而是擦過他身邊,正砸在劉悝腋下。

  凳子還未落地,一切就已結束。

  聶陽沒法點穴,但制服對手的方法有很多,他一掌切傷吳服女子腕脈,短刀
撒手落下,緊接著右掌橫斬花可衣脖頸,左掌順勢不停,直接掐住了那女子柔嫩
喉頭,緊緊捏住。

  花可衣悶哼一聲軟軟暈倒,吳服女子卻頗為硬氣,不顧脖頸要害仍在聶陽手
中,飛身屈膝頂向他胯下。

  即便是數月之前的聶陽,這種攻擊也絕無可能奏效,他掌心內勁一吐,玄寒
真氣已化作幽冥掌力透入喉頭,那女子悶哼一聲,一絲血線從唇角垂下,頂至半
空的膝蓋軟軟垂了回去。

  他隨手把那女子丟到一邊,任她軟癱在地,返身走到劉悝身前,抬手一抹,
撤掉了臉上偽裝。

  劉悝面上的戒備頓時一鬆,長出了口氣道:「竟然是你,大表弟。」

  聶陽皺了皺眉,拔劍出鞘,劍尖一抖,寒光閃過胯下,那根勒著劉悝命根的
紅繩頓時斷開,劍光連閃,跟著斬斷劉悝手腳束縛,他這才問道:「你怎麼在這
兒?」

  劉悝手忙腳亂的把衣褲整理妥當,卻沒回答,反問道:「大表弟,我聽說你
不是已經走火入魔了麼?這麼快就沒事了?」他突然想到什麼,抬手一指內室,
道,「裡面還有一個好手!」

  話音剛落,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劉悝所說的那個好手出現在兩人面前。

  只不過,是以一個像蝦子一樣蜷成一團的古怪姿勢,趴在地上滾了進來。

  雲盼情憤憤走了進來,撩起衣擺死命擦著手上戴的金絲手套,怒道:「什麼
好手,就是個不知所謂的下流瘋子。」

  千頭萬緒都要問起,聶陽在心底計較了一下先後,拔劍架在滾進來的那男人
脖子上,抬頭看向劉悝,道:「我的事說來話長,總之現在行動暫且無礙。劉兄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劉悝歎了口氣,一腳踢出把地上的男人踢暈,跟著在花可衣和那吳服女子身
上如法炮製,之後才道:「其實我也沒有隱瞞什麼,對他們說的也是實話,我的
確是上來查案的。如果走運,最好能抓幾個舌頭下去,好好問問。」

  他面色微變,走到窗邊向外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道:「此刻我也不知道
還有誰可信。大表弟,一夜之間你家流言四起,說的可幾乎都是壞話,我想,你
跟他們應該不是一頭的吧?」

  聶陽聽出他口氣中的猶疑不定,與雲盼情交換了一個眼色,道:「我不知道
你說的『他們』是指誰。如果是仇隋那一夥,那麼,我與他們不共戴天。」

  劉悝沉默片刻,緩緩走到聶陽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聲道:「關於表
妹的事,我心裡也很難過。我不知道你和天風劍派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我也不
清楚我懷疑的那些人是不是和你說的仇隋有關。既然咱們都在這山上,」他又歎
了口氣,道,「可以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指了指地上暈過去的那個男人,道,「遊仙峰不知道讓多少高手屍骨無存
,按常理,像這樣的傢伙,起碼也得有大幾十人,對麼?」

  聶陽還不知道這男人功夫如何,只有看向雲盼情,雲盼情略一思索,點了點
頭道:「不過要是還有真正的高手,就可以節省許多人數。就算鬼煞擅長的是毒
和暗器,沒有頂級高手坐鎮,這山上還是極難守住。」

  劉悝道:「那你們上來的時候,見到什麼真正的高手了麼?」

  聶陽搖了搖頭,雲盼情也滿面疑惑的晃了晃腦袋。

  劉悝道:「這裡的確應該藏滿了鬼煞的高手,可你們上來的時候沒看到,我
上來的時候,也只是碰到了幾個和這傢伙一樣的鬼祟殺手。要不是我被那個女人
騙了一時大意,山上剩下的這幾個雜碎,我自己就能全部解決,說不定,還能帶
下去活口問話。」

  他略一停頓,肅容道:「那,本該在這裡的人呢?」

  聶陽上來前完全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只得道:「我們也不清楚。如果知
道是這樣的情形,我們根本不必上來。另外,你在懷疑些什麼人?」

  劉悝面現躊躇,顯然覺得無憑無據有些話不能亂說。

  聶陽又道:「遊仙峰上已經是這麼一副怪狀,有什麼懷疑說出來,多少能幫
些忙。」

  劉悝垂下視線,望著地上昏迷的三人,道:「山下包圍埋伏的那些人裡,我
懷疑有內鬼,而且,不止一個。」

  聶陽略略一怔,道:「程統領不是也知道麼,不然他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提防
這些武林高手。」

  哪知道劉悝搖了搖頭,道:「那些人魚龍混雜,一個個藐視王法,我本就信
不過。我說的是,程大人帶來的那些內府高手。」

  二人這才面色微變,雲盼情忍不住問道:「這判斷,你有幾成把握?」

  劉悝環視一圈,沉聲道:「我原本只有三成把握,因為在往水源裡投毒的那
次,有兩人的神情讓我隱約覺得不對,之後特別留意了兩天,發現他們的形跡的
確十分可疑。我不敢貿然向程大人報告,後來偷聽他們說話,只聽清了山上兩個
字,我就想上山來看看。哪知道……」他頗為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皺眉道,
「路上的陷阱機關多了許多,埋伏的人卻只剩下零星幾個,諾大的墓園,只剩下
六個人看守。」

  聶陽驚覺道:「你是說,山上的鬼煞,已經偷偷摸摸撤走了?接應的,就是
程統領的部下?」

  劉悝點了點頭,咬牙道:「我猜,這行動絕不是從水源被下毒才開始,而是
從圍山的那天起,就已經在逐步進行。」

  雲盼情失聲道:「那山下那些人,豈不是在白費功夫?」

  劉悝目光閃動,緩緩道:「絕不是。他們真正打算的,恐怕就是如今的情形。
程大人對這些江湖高手全無信賴,只怕也是內鬼刻意引導所致。此前遊仙峰被引
上去死掉的官差衙役,連同那些江湖人,多半也只是為了讓侯府這批人手不敢強
攻。」

  「這是為何?」聶陽不解道,「他們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把所有目標都引
到這座山上麼?莫非還有什麼時機並未成熟?」

  劉悝苦笑道:「我原本想不出,可你剛才說到仇隋,我倒是隱約有了點頭緒。」
他望著聶陽,猶豫道,「這次聶家的變故太過突然,若說沒人在背後操縱,我絕
對不信。而這變故之後,一切都開始加快,所以……」

  聶陽皺眉道:「你是說,是為了我?」

  劉悝點頭道:「我只是這麼猜測,畢竟,一直刻意延緩行動進度的那只黑手
,恰恰就在聶家醜聞遍傳天下之後突然撒開,甚至開始推動,我不信這是巧合。」

  心裡又平白多了一團亂麻,聶陽微微搖頭,問道:「他就不怕來的不是程統
領這種穩健將領,而是激進……」他驟然想起鷹橫天的死狀,這才想到,若是鷹
橫天在此,只怕早已率人殺上山來,難道……

  劉悝從懷中摸出一錠元寶,搖頭道:「就算來的是猛張飛,先不說鬼煞在的
時候這裡有多麼難攻,就算是攻下來,也只是被人白白擺弄一道。」他話音未落
,三指運力一捏,手中那元寶啪啦一聲碎裂開來,竟是泥土中裹了一塊黑沉沉的
鉛疙瘩,「事情緊急,我也顧不得辱沒先人,這墓園裡差不多被我刨了一遍,那
些帶著官印的稅銀,就被埋在聶家的這些祖墳裡頭,只不過,十錠元寶裡,你都
找不出一錠真的。」

  聶陽口中一陣苦澀,仇隋龍十九這二人,果然早已留好了後路,即便這次失
敗,稅銀也只是追回了做餌的那些,只要天道想,隨時都可以在另一處秘密所在
重新流出線索,想要引來的人,只怕依舊會趨之若鶩。

  「等等……」聶陽心中驟然一顫,喃喃道,「他們如此計劃,顯然是做好了
一次不成捲土重來的準備。可……可這些江湖高手又不是傻子,即便還有人上當
,也不會是同一批。可見……可見被引來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是天道的目標,田
爺也絕對不是。」

  雲盼情和劉悝心思都轉的極快,轉眼就一起明白過來,劉悝面色霎時變得慘
白,顫聲道:「侯爺府的人。他們……他們是要殺侯府來的高手!」

  殺侯府……顧不可留下的血字頓時閃過眼前,總算變得清晰無比,聶陽緊握
拳頭,道:「不行,咱們得下山報訊。先讓程統領知道,絕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雲盼情看他們這就要出門,連忙道:「這三人怎麼辦?」

  劉悝抬手扯下牆上之前栓他的繩子,給他們倆一人丟了一根,「捆上,先丟
在這兒。這會兒顧不上他們。」

  一出屋門,劉悝看他們往山前邁步,連忙叫住他們道:「別走那邊,咱們去
後山,斷崖那邊有些老籐,從那裡滑下去。前面人多,咱們三個人容易暴露行蹤。」

  不知道誰是內鬼的情況下,接近程定的確需要暫時保密。可後山斷崖已是絕
境,聶陽只得回身解釋一番,說明了那邊的情況。

  劉悝面色凝重,難得的不見一絲戲謔之色,咬牙道:「你們上來的事,知道
的人這麼少,竟然還走了口風。看來咱們的確一刻也耽擱不得。」

  「沒錯,對手知道有人上山,若是擔心計劃洩露,此時最有可能的,就是向
程統領下手,好讓仇隋暫時接過指揮權。」聶陽匆匆說道,與雲盼晴一前一後把
受傷的劉悝護在中間,「咱們耽擱不起了。」

  劉悝緊握腰刀,道:「程大人負責晝間調度,換崗之後,會在不遠處就近休
息。那都是用來埋伏的隱秘地點,也不會燃起燈火,就算對方想動手,也沒有那
麼容易。」

  聶陽並不回頭,只是小心的一邊維持著步履速度,一邊道:「若是內鬼知道
程統領的藏身之處呢?」

  劉悝皺眉道:「程大人這次已經足夠小心,每個供休息的埋伏地點都只對上
層單線保密,若是程大人出了什麼差池,要麼是對方武功高強到侯府一眾高手也
攔他不住,要麼是程大人的心腹中就有內鬼。不過要真是那樣,程大人早就已經
死了。」

  「你不就知道他的藏身之處。」雲盼情在他身後不解道。

  劉悝點頭道:「這鎮上對遊仙峰週遭地形最熟的就是我,程大人認為最可靠
的也是我,鎮上所有捕快的訊息,都由我一人向他匯報。若非如此,我也沒那麼
容易自己偷偷摸上山來。」

  說話間已經走出墓園來到坡道,聶陽不忍去看自家祖墳被刨的一片狼藉,頭
也不回問道:「劉兄,咱們只能從山前下去,你有沒有什麼能避過別人耳目的路
線?」

  劉悝嗯了一聲,但語氣頗不情願,「我原本不想再走那條路,可惜……唉。」

  一直到山腳之前,聶陽都沒明白劉悝為何唉聲歎氣。直到劉悝讓他們等在原
地,自己握著腰刀竄入林中,片刻後,冒出頭來,向他們招了招手,他們跟著進
去,看到地上倒著三個皂服官差,掩飾身形的草披掀在一旁,這才明白劉悝心裡
是對自己的公門兄弟過意不去。

  而且,這三人一旦醒來,就是事情暴露之時,聶陽他們也的確沒有多少時間
磨蹭。

  劉悝在前引路,倒真是閉著眼也不會走錯,輕輕鬆鬆便躲過了數道交叉哨卡
,和三撥巡防高手。

  不過畢竟夜崗山前是由仇隋親自負責,他們三個也都格外小心,走走停停,
等到穿過封鎖線後,已是晨曦之前最為黑暗之刻,月色將息,枝繁葉茂,林中幾
乎伸手不見五指,聶陽和雲盼情緊緊跟著劉悝,仍數度險些失了方向,幸虧雲盼
情練出的夜眼此刻極為好用,綿軟小手牽著聶陽大掌,一步也不敢踏錯。

  侯府的那些高手若是藏身在這種地方,的確極難從中直接找到程定,而要將
這些人無聲無息的一併殺死,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聶陽總算稍微放下心來,靠著過人耳力仔細分辨,果然已經能隱約聽到輕微
綿長的呼吸之聲。

  林中自然也有暗哨,只不過程定既然授意劉悝直接上報訊息,自然會留出供
他出入的通道。

  按劉悝的說法,這通道僅他一人知道,除他之外,就算是夜眼如梟,也休想
察覺所有埋伏。

  而且此處的暗哨一日一變,位置錯亂詭異,就連程定本人,也不可能標出所
有位置。以聶陽的耳力,又在劉悝帶領的唯一通途上,也僅能察覺附近有人醒著
,具體位置則無從判斷。

  這裡理應萬無一失,可不知為何,聶陽離目的地越近,心底就越覺得不安。

  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在心頭盤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還不等他仔細思索出來結果,劉悝已經停下了腳步,小心的從懷中掏出一個
火折,用手掌擋住,輕輕吹燃。

  微弱的光線下,一個黑沉沉的帳篷矗立在面前,放眼望去,林間錯落著許多
一般模樣的營帳輪廓,就算打著火炬,想要找到程定在哪裡,也非得一個個撩開
看看才行。

  劉悝把火折交給聶陽,讓他小心掩住,莫要讓光芒透遠,轉身從營帳門縫間
伸進手去,掏出一根細繩,小心翼翼的繫在門外的一個小巧銅環上,輕輕扯了扯
確認紋絲不動,這才撩開帳門,接過火折躬身鑽了進去。

  裡面不過能容三人橫躺,空間並不大,雲盼情低聲道:「聶大哥,你進去,
我能看到東西,讓我守在外面。」

  聶陽點了點頭,正要鑽入,就聽劉悝在裡面幾位短促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跟
著他返身鑽了出來,面色鐵青,連手上的火折也忘了掩住,雙目之中滿是驚駭。

  聶陽心頭一沉,低聲問道:「怎麼了?程統領他……莫非?」

  劉悝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顫抖,他將火折遞給聶陽,極為用力,才克制住不讓
聲音變得太大,「你……你進去記得屏住氣息,裡面的味道,像是有毒。」

  聶陽本想全鑽進去,結果卻被雲盼情從後面扯住,只讓他探進了半個身子,
舉起火折一望,倒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程定端端正正的躺在中央,面上一片漆黑,口鼻之中儘是污血,一個小小圓
筒落在他的身邊,帳篷內充滿了淡淡的檀香味。

  聶陽仔細往對面看了一眼,才發現帳篷後破了一個三尺長的口子,像是被什
麼銳器斬開,似乎是為了散去毒氣,好不傷及他人。

  「混帳,被那內鬼搶先了一步。」聶陽咬牙暗罵,卻怎麼也想不出對手究竟
是如何找到程定所在,並躲開了帳篷口的機關。

  毒氣既然已散,他也不急著出去,將火折吹得亮些,仔細打量著週遭,這一
看,才發現帳邊有一線淺痕,盡頭的油布,似乎被誰動過。

  莫非這圓筒竟是從地下直接塞進來的?可不打開帳篷,要如何知道裡面是誰?
還是說……其他帳篷的人都已經遭了毒手?

  不對,聶陽盯著那圓筒,這做工極為精細,可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的玩意,若
要他猜,多半是龍十九的傑作,想必不會有很多存世。

  「難道程大人的心腹中也有內鬼?」劉悝的聲音依舊微微顫抖,顯然他猜測
的事正在極大地動搖他的信心。

  若是一個組織在次高層級都已被人滲透,那在指揮者殞命之後,其餘人的命
運顯然不會有半點樂觀。

  聶陽面色凝重的退了出來,猶疑道:「那……倒也未必。」

  雲盼情覺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還沒開口詢問,就聽到一聲尖利的破風銳
響。

  三人齊齊四散躲開,就見那飛來的暗器精準無比的打中了劉悝繫在帳門外的
那條細繩,細繩斷裂,銅環搖晃,一陣清脆鈴聲響亮無比的傳了出去。

  「糟!」劉悝面色大變,飛身縱了出去,順勢在聶陽肩上拽了一把,急道,
「快走!不然百口莫辯!」

  聶陽本想逆著暗器來勢追去,但一聽週遭已傳來眾人起身之聲,一旦解釋不
清當真就是一場血戰,只得拉住雲盼情的手跟著劉悝一起竄出。

  雖有明玉功的渾厚真氣做底,但真到輕功身法比拚速度的時候,聶陽還是比
不上雲盼情步履敏捷,沒出十丈,就已變成被她拉著扯向前方。

  後方林中轉眼就已經火光閃動照亮大片,伴著幾聲呼喝,數十道身影四散追
出。

  只不過聶陽他們三人腳下本就更快,又因為劉悝見機迅捷先行一步,趁著天
色未明,幾個起落便把追兵遠遠甩在了後面。

  雖說逃離了危機,可程定之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再無轉圜餘地,最晚到
了正午交接之時,仇隋便能奪回大半主導在手,到時不論他想做什麼,都可以恣
意妄為。

  此刻,至少仇隋的其中一個目的已經清楚地被聶陽瞭解,那就是設法除掉這
次幾乎傾巢出動的侯府高手。如果鎮上集結的這些江湖高手全是天道中人的話,
程定已死,正是決一死戰的良機。

  可按如意樓估算,仇隋集合的高手絕沒有這個數目,至多不過佔到人數三成
,即便加上天風劍派所有弟子,也不及四成,就算程定殞命,不靠些別的手段,
拚殺起來,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劉悝一邊引路,帶著二人往劉府迂迴,一邊低聲提醒道:「你別忘了,還有
那些偷偷從山上溜下來的鬼煞。加上這些專業刺客,侯爺手下這批精兵猛將,只
怕是有來無回。」

  「莫非玉總管早看出天道這次的目標是北嚴侯府麾下眾人,才索性袖手旁觀?」
聶陽喃喃自語,心底頗受衝擊,誠然,玉若嫣並非狼魂直系,曾為官府中人更不
會有江湖內外界限分明互不干擾的想法,以她此刻南三堂總管的身份,觀望天道
高手與侯府精英鏖戰無疑是最佳選擇,如意樓沒有多少高手聚集過來,想必南宮
樓主也是默許了的。

  若不是有他聶陽牽涉其中,只怕如意樓只會圍在外圍不會有任何多餘動作。

  雲盼情與他想法近似,神情略顯黯然,但還是強打精神微笑著握住他手掌,
柔聲道:「聶大哥,這其中還有很多事咱們並不知情,先不要急著下結論。好麼?」

  離家近了,劉悝的神情也輕鬆了少許,笑道:「咱們一整夜都沒得休息,我
這更是弄得一身血糊糊的,還是先空空腦子,到我家裡,你們休息休息,我好好
包紮包紮,順便,我家也有個人想見你,大表弟。」

  聶陽正在苦思冥想,驟然中斷,不免怔了一怔,反倒是雲盼情先問出來:
「誰?」

  劉悝的笑容難得的盈滿了溫柔的暖意,他故意歎了口氣,道:「還能有誰,
不就是我那一回家就聽說聶家家醜遠揚急得寢食難安的娘親。」

  這說的,自然就是劉家三奶奶,聶琴。

  劉家老太爺四代單傳,每一輩妻妾成群,卻偏偏都只能剩下一個兒子,到了
劉老太爺這代,家裡五房小妾一位正室,仍是夭折了兩女一男後,才由側室聶琴
那爭氣的肚皮生下了唯一的男丁。

  母憑子貴,劉夫人積鬱成疾撒手人寰之後,劉家上下人盡皆知,外當家的仍
是劉老太爺,內當家的,卻已是這位三奶奶聶琴。

  全家大半都已搬至附近的郡城別院,只有三奶奶捨不得兒子在這邊受苦,身
子不適仍匆匆趕了回來。

  哪知道還沒進家,聶家的那些秘聞便已傳進她耳中,街知巷聞。

  於是回家換洗皂衣的劉悝,又被娘親委派了額外任務,帶聶陽來見她。

  幸好今日巧遇在一起,否則劉悝就算從遊仙峰上逃下來,也不知道該從哪兒
找起。

  聶陽心中一片黯然,他親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兒死訊之後,身邊血脈相近的
親屬,便已一個不剩,這位堂姑,反倒顯得格外親近。只不過上次兩人見面的時
候,聶陽身上的褲子,還敞著褲襠。

  心想有些事情可能聶琴知道,一進劉家後門,聶陽便要劉悝引見,也不管天
色剛亮人都未起,劉悝只好苦笑道:「大表弟,我知道你也心急,我那娘親也很
心急,可……你總得讓我換件沒這麼多破洞的衣服吧?」

  雲盼情心知要見聶家長輩,此刻身份不同,自然不可能還有置身事外的心態
,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夜行黑衣,布靴上滿是泥土,忙扯住聶陽衣角,不安道:
「聶大哥,咱們……咱們也好歹換一身衣服吧。」

  一回頭望見她緊張到有些發僵的微紅面龐,聶陽登時明白了她的心思,只好
壓下心裡的急切,點了點頭,道:「劉兄,那麻煩你找兩套合適的衣服。別叫我
們這副樣子嚇到了姑姑。」

  劉悝一邊將他們帶往客房,一邊苦笑道:「我要是不包紮好傷口,讓她看見
幾處,恐怕房頂都會被掀了。你們等我,我去去就來。」

  畢竟是府內實際意義上的男主人,劉悝很快就弄來了兩套乾淨衣服,聶陽身
形與他相若,拿的就是他難得一穿的樸素私服,雲盼情身量嬌小,劉家女眷找不
到合身衣物,只有從丫鬟那邊臨時借了一套,挽起一小段褲管,勉強倒也能穿。

  他們兩人匆匆收拾一番,看起來總算整潔爽利許多,劉悝包紮的也頗快,換
了一身備用差服,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臨去前,雲盼情左思右想,還是把佩劍留在了房中,金絲手套也摘了下來,
頗為忐忑的又對著鏡子整了整髮鬢,才跟了上去。

  劉悝回家,又通知說帶來了聶陽,聶琴哪裡還睡得住,等他們三人進門的時
候,這個四十餘歲的婦人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太師椅上,劉悝上前附耳說了兩
句,她那和聶清漪頗有幾分相似的眼睛裡登時便湧起了水光。

  聶陽他們過去坐在聶琴身邊凳子上,她擦著眼淚哀歎了幾句老天無眼紅顏薄
命,這次回來竟沒緣分見上月兒一眼,劉悝唯恐勾到聶陽傷處,連忙用幾句閒話
帶開。

  「阿陽,這是你的媳婦麼?」似乎是也發覺了話頭惹得聶陽傷心,聶琴抹著
眼角,轉臉看著雲盼情,小聲問道。

  雲盼情臉上一紅,登時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一樣的扯了扯聶陽衣角。要說起
來,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將來也免不了進他聶家偏房,只不過即便是側門入
轎,納妾也總要有個婚禮,此時她這情形放在江湖上可以算是不拘小節,最多惹
來一些閒話,要說給聶琴聽,傷風敗俗倒是小事,少不得要給這長輩留下個品行
不端的印象。

  她兀自著急,手上一暖,卻是被聶陽握在掌中牽了起來。他毫不遲疑便道:
「這是內子,聶雲氏。」

  聶琴當即破涕為笑,喜滋滋的從聶陽手中搶過雲盼晴的手掌,道:「模樣可
真不錯,就是身子有些單薄,看著年紀也輕了些。阿陽,咱們聶家人丁單薄,到
你這輩,可要努力才行。你啊,別總是和你爹娘一樣跑江湖打打殺殺的,看看你
內人,穿的這麼破落,像什麼話。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就早點安頓下來吧,聶
家的家業,等那群混賬東西滾蛋了,我幫你好好整頓一下,保管夠你一家子吃穿
住用。唉,雲丫頭,外面那些傳言都是胡扯,你別往心裡去,早點給聶家生個胖
娃娃,誰敢欺負你,你來找姑姑,姑姑給你出頭。你今天就別走了,晚會兒我帶
你去轉轉布莊,做身像樣的衣服,順峰鎮上,老聶家的人,怎麼也不能如此寒酸
……」

  眼見她絮絮叨叨就要轉去家長裡短,聶陽連忙打斷道:「姑姑,你剛才說,
外面那些傳言都是胡扯?」

  聶琴扭臉看著他,道:「當然,街頭巷尾那些販夫走卒只會信口胡扯,別人
難道比自小在你們家串來串去的我還清楚麼?」

  聶陽手中登時出了一層細汗,他探過頭去,認真問道:「姑姑,這些事對我
極為重要,你一定要仔仔細細的講給我聽。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假的
,原本該是什麼。」

  雖說此刻有月兒死訊激勵,無論什麼事實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殺心,兄妹亂倫
、竊用劍招的事早已傳開,聶家的名望也絕無挽救可能,但他始終覺得,應該聽
到一個清楚明白的答案。

  聶琴顯然也知道此刻聶陽最想知道的是什麼,她揮了揮手,讓劉愧起身離開
,兩個丫頭也跟著走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她眼中的聶陽夫婦,這才開口道:
「南姑娘要是活到今天,見到兒子討了個這麼俊俏的媳婦,一定開心的很。她原
本,就是個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傷心的女人。」

  她眼角的紋路變深了幾分,道:「我不知道聶家當年下人的閨女在那裡講了
什麼,但她那癡呆老爹,總不會比我更清楚那時的事。聶老夫人身邊最親近的兩
人,可不是我那清漪妹妹,而是南姑娘和我。」

  聶陽雙眼圓睜,不解道:「是……是您?」

  聶琴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命不好,爹娘都去的早,幾乎可以算是寄養在
你家。我知道,這些年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知道當年的事情的人,好像不知不
覺越來越少。我那時候用的還是小名,你們家的人喊我,都叫二丫頭。南姑娘有
次還取笑我,說她有個親人叫二石頭,我不嫌他小,大可以湊成一對。唉……宅
子裡還有個丫鬟也叫二丫頭,我出嫁後,她就進了嬸嬸的房,幾年前,那個二丫
頭不知怎麼,就掉進井裡淹死了。」

  她說這話時,口氣中有著淡淡的慶幸,顯然這個不懂武功也沒走過一天江湖
的女人,卻對發生了什麼事心知肚明。

  「這一樁,他們倒是一點也沒有傳錯。」聶琴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的確
是我堂哥和南姑娘的親生兒子,假作寄養的主意,還是我和嬸嬸一起商量出的。
當時也沒想別的,就是……就是不忍心看南姑娘的骨血托在別人家裡。」她握緊
雲盼情的手掌,歎道,「阿陽,回頭你帶著妻子,跟我上遊仙峰上,給你娘拜祭
一下吧。」

  雖然有千頭萬緒想要仔細詢問,但一番思潮湧動,聶陽最先問出口的,還是
在心底不知盤旋過多少次的那句:「我娘,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對當日聽到的
話格外不甘,略一遲疑,還是補問道,「她真是因為我爹始亂終棄才被逼死的麼?」

  似乎仍對外界的流言蜚語憤憤不平,聶琴抬手摸了摸聶陽頭頂,略帶怒氣道
:「你不要聽外面那些人胡言亂語,我和南姑娘情同姐妹,你爹對她雖然談不上
有情有義,也絕沒有始亂終棄的心思。事實上,為了把南姑娘收為側室,你爹當
初和幾個族叔族伯鬧了不止一場,最後還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說到此處,聶琴輕輕歎了口氣,轉而道:「想來還沒人對你說,你娘究竟是
個怎樣的人。」

  「嬸嬸當年對我說過不少事,南姑娘對我也極少隱瞞什麼,叔叔去的早,你
家當年那些事情,只怕你爹和姑姑,都未必有我這麼清楚。」聶琴視線低垂,回
憶道,「你娘並不是他們嘴裡說的丫鬟。真論起出身,只怕咱們家誰也及不上她。」

  聶陽早已隱約猜到自己母親與仇隋多半是親生姐弟,方才堂姑說到二石頭,
更印證了他的想法,可他卻沒想到,這其中還涉及了什麼出身。

  「南姑娘姓嬴,外祖家系是前朝重臣一脈。她閨名望南,是她娘所起,因為
一心想要再生一個男丁。可惜身子骨不好,廢了近十年功夫將養,才勉強生下南
姑娘的弟弟二石頭,當晚便見了大紅,香消玉殞。」

  「他們一家,都是入情極深近乎偏執的性子,她爹贏北周,就是為了她娘,
才費盡心思鑽研劍法,只為有朝一日能勝過四大世家,叫他們身敗名裂。」四大
世家昔年朝野更迭之時,皆是武林中支持本朝聖祖一脈,還得到了御賜金牌,會
有此仇怨,也屬必然,「她娘去世後,她爹心力交瘁,仍拼著最後一絲精氣,想
要再試試能否贏過南宮家,結果到了咱們家中,才與我叔叔試戰一場,就因悲痛
過度,油盡燈枯而死。」

  「南姑娘那時年紀尚小,一直覺得,是咱們聶家害的她寄人籬下,姐弟分離。
為此還和嬸嬸起過幾次衝突,直到一起生活久了,才漸漸消去了敵意。可之後…
…她卻偷偷喜歡上了你爹。」聶琴說到此處,眼中浮現出鮮明的痛楚神情,略作
停頓,才接著道,「她也是動情之後便不惜一切的性子,偷偷告訴我她喜歡你爹
後沒過多久,就將煙雨劍中的絕招,浮生若塵,默寫出來,交給了你爹。」

  「那……我爹,他是什麼想法?」一知道聶清遠並非始亂終棄,聶陽心中莫
名落下一塊大石。

  「堂兄……他並不喜歡南姑娘。」聶琴緩緩道,「可他收下了劍招,心裡總
覺得理應回報你娘些什麼。後來受傷回來,南姑娘對他悉心照料,兩人也就……
有了你。事後看來,這真是個可怕的錯誤。」

  「你爹為人有些優柔寡斷,他認識堂嫂之後,稍作試探,就發現堂嫂性情激
烈,並不願意他納妾,而且,堂兄曾問過要是家中曾有定下親的女子,她會如何
,堂嫂並沒直接回答,只是說相信堂兄能處理好。否則,便一刀兩斷。」

  「你爹起初不願接受,偷偷回家一趟,向長輩提出把南姑娘收為側室的事,
只可惜,就連一直頗為疼惜南姑娘的嬸嬸,也沒有贊成。南姑娘最後一次找我談
心,有句話足足說了三四遍,她說:」原來我忘掉的那些,其實都去了他們的心
裡『。「聶琴看著聶陽,眼裡又浮現無法克制的水光,」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麼?


  聶陽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她忘記了的,旁人卻並不相信的,那樣東西,
叫做仇恨。

  「他們說的最後那段,倒是沒有說錯。」聶琴豐潤的面龐染上一絲恐懼,低
聲道,「南姑娘知道你爹黯然離去之後,心如死灰,將自己關在房裡也不知寫下
了一些什麼東西,轉天交給了常來找她玩的那個小孩,之後不久,便穿著自己親
手縫製的大紅嫁衣,懸樑自盡了……先發現的那個孩子,我猜,可能就是她自小
被送到別人家的那個弟弟,贏二石頭。」

  「您沒見過那個孩子?」聶陽壓下心頭酸楚,追問道。其實他心裡也清楚,
在聶琴眼中聶清遠不算始亂終棄,可這件事換成旁人來看,怎麼也談不上有情有
義。

  「沒有,傳聞他是現下天風劍派的掌門,威風得很,也好,這樣……南姑娘
在天有靈,也足以告慰了。」聶琴對南姑娘以外的事似乎並不怎麼關心,只是道
,「南姑娘去世那天,我恰好沒有在家。」

  聶陽盯著她的眼睛,知道堂姑並沒有說實話,她那天一定也在,而且,一定
看到了那孩子做了什麼,只是她不忍說,寧願扯了這樣一個謊。

  「外頭的傳言實在是烏七八糟,竟然還有人說你和親生妹妹坐下了苟且之事。
要不是我急著回家,在驛站裡就要打破他的頭。」聶琴也不願多談南姑娘的死,
轉而說起了另一條流言,「他們……他們明知道月兒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無從
辯駁,便潑了這麼一盆髒水上來,簡直可恨!」

  雲盼情連忙握住聶陽手掌,柔聲道:「姑姑,江湖人心險惡,這些閒言碎語
,還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她脆生生的一句姑姑叫的聶琴心花怒放,眼角的細紋都微微上揚,連聲道:
「就是就是,阿陽有這麼乖巧聽話的媳婦,月兒也肯定為你們高興。那幫造謠生
事的,今後必定不得好死,下拔舌地獄。」

  高興?不管身邊有了什麼女子,月兒都絕不會有半點高興的,聶陽滿心苦澀
,卻無從開口,只有默默低下頭,想著還有什麼該問。

  他還沒想出,雲盼情已在旁問道:「姑姑,有件事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聶
大哥的親姑姑那時也在家裡,她和……和娘的關係如何?」

  若是聶清漪和贏望南並沒什麼直接干係,那……當日她獨自去找仇隋,就根
本無法解釋。

  聶琴略顯躊躇,猶豫著望了聶陽一眼,道:「這兩人起初關係還好,只是…
…清漪一直疑心南姑娘在伺機報仇,從未真正相信過她,後來有些事上,對她也
處處刁難。南姑娘臨去前那天晚上,清漪氣勢洶洶的來訓斥了她一頓,我被趕出
屋子,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麼。過後問起,南姑娘也只是默默垂淚,不肯告訴我。」

  聶琴分明被這回憶刺痛,不願再多提及,搖了搖頭,道:「當年的事,你們
還有什麼不明白,就再來問我,不要輕信外頭的流言蜚語。我聽悝兒說你們忙了
一晚,先去休息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這時辰,我該去佛堂誦經了。」

  雲盼情立刻起身扶著聶琴站起,道:「姑姑,我送您過去。」

  「哎,」聶琴安慰的微笑起來,摸著雲盼情的手背,瞥了一眼聶陽腰間的長
劍,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低聲道,「你也多勸勸阿陽,早點丟下那些打打殺殺
的事情,安安分分的過平常日子吧。」

  雲盼情一邊柔聲應承,一邊陪著她走了出去。聶陽留在後頭,靜靜平順了一
下紛雜心緒,緩步踱向門口。

  他早已隱約猜到仇隋的姐姐就是他的生母,儘管如此,聽到親人真正印證,
仍免不了受到一些衝擊,若不是月兒死訊夯實了他心底的殺意,此刻多半會有幾
分動搖。

  甥舅之間,只有一人可以活在世上,在這紛爭無數的江湖上,也並不是什麼
稀奇的事情。

  不是麼?

  他深深吸了口氣,踏出了門檻。

  屋外晨光正好,清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這正是適合撐開窗欞,好好臥床
休息的時候。

  可隨著一陣急促腳步,劉悝幾乎是小跑著匆匆趕來,一看四周並無他人,逕
直走到聶陽身邊道:「沒時間歇腳了,我剛才出門找人,正碰上你們的人在四處
找你,那人不信我,幸虧田爺就在附近。去叫上雲姑娘,咱們走。」

  一時來不及細問,聶陽只好匆匆跑去叫上認真守在佛堂門口的雲盼情,讓她
帶上佩劍一同去到後門。

  果然,田義斌正等在那裡,濃眉緊鎖,黝黑的面龐上滿是肅殺之氣。

  滿腹疑竇需要讓田爺解釋清楚,聶陽快步走到田義斌身邊,正要開口,滿肚
子的問題卻又憋回了肚子裡。

  只因他從田爺的衣袖那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好似檀香一樣的味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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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四章 


                (一)

  這還是聶陽第一次完整見到中原以外的女子,以前看的都有馬賽克,極為不
爽。

                (二)

  內室屋門吱嘎打開,花可衣從裡面懶洋洋的踱了出來,面色嫣紅衣襟蓬鬆,
也不知在裡面做了些什麼勾當,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動腰肢走到劉悝身邊,
一聲溫軟柔膩的輕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
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們擒拿歸案,可不知道我們兩個被人遺棄的弱女子,犯了什麼
王法呢?」

  劉悝冷哼一聲,道:「在這裡,老子就是王法!」

  「……」

  「抱歉,最近富二代官少爺演得有點多,串詞了。你知道,這種角色需求量
大啊,哪個片場每天都得死上百十個的,我們這些群演,最喜歡這種龍套了……」

                (三)

  旁邊那東瀛女子不耐道:「花生,和他廢話做甚,殺吧。」

  「閉嘴,夏洛克。」

                (四)

  劉悝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縱使遍體鱗傷,被她柔滑玉指這麼一番玩弄,那
根陽物還是顫巍巍漲了起來,急得他滿臉通紅,怒道:「你……你這淫婦,好不
要臉!」

  口中雖叫罵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卻還是不受控制昂起了頭,花可衣一看陽根
已經完全就位,一聲輕笑,道:「喲,還是個蹭得累。」

                (五)

  劉悝面上的戒備頓時一鬆,長出了口氣道:「竟然是你,大弟弟。」

  聶陽皺了皺眉,拔劍出鞘,劍尖一抖,寒光閃過胯下,劉悝命根頓時斷開……

                (六)

  他略一停頓,肅容道:「那,本該在這裡的人呢?」

  「據說他們忘了買門票,被景點保安趕下山去了。」

                (七)

  劉悝抬手扯下牆上之前栓他的繩子,給他們倆一人丟了一根,「捆上,先丟
在這兒。這會兒顧不上他們。」

  幾分鐘後。

  「大表弟,沒空綁龜甲縛了,隨便捆一下好嗎?」

                (八)

  聶陽心中一片黯然,他親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兒死訊之後,身邊血脈相近的
親屬,便已一個不剩,這位堂姑,反倒顯得格外親近。只不過上次兩人見面的時
候,聶陽身上的褲子,還敞著褲襠。

  「什麼,你對我娘幹了什麼!」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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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一百零五章 驅虎吞狼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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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嗅到那檀香味道的當然不只是聶陽,劉悝也在一靠近時便聞到了與程定帳中
一模一樣的香氣,眼中霎時便儘是戒備,原本垂在身側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聶陽與劉悝互望一眼,心中轉過同一個念頭。

  莫非是他?

  北嚴侯府的座上賓客,收容無數奸邪之徒改過自新的仁莊莊主,經歷天道幾
次三番陰謀仍安然無恙的田義斌,難不成其實早已是天道的秘密門徒?天道此次
行動,有一個地位高於仇隋龍十九的巡查至今尚未露出蛛絲馬跡,以田義斌的聲
望地位,真要入了天道,自然配的上這個位置。

  千頭萬緒尚未理清,雲盼情已經急急迎了過去,她並未進過程定帳內,自然
聞不出田義斌身上的檀香殘味有何異常,逕自問道:「田爺,出什麼事了麼?」

  田義斌面色極為凝重,沉聲道:「仇隋召集了全部人手,與北嚴侯府的高手
聚集一處,準備今日強攻。程大人昨夜不幸身故,恐怕,已沒人能阻止他們。我
趕來找你們,就是想問問,山上究竟是什麼情況?」

  聶陽本要開口,卻想到身邊有個更適合問話的專業人士,便向劉悝使了個眼
色,劉悝點了點頭,橫移兩步,不著痕跡的將雲盼情從田義斌身邊隔開,反問道
:「田爺,您怎麼知道我們已經下山回來了?」

  田義斌道:「我和慕兄弟趕去程大人那邊的時候,正好遇到那三個衙役,其
中有一個你沒打正地方,裝昏放你過去而已,他說從山上下來三個人,領路的是
你,那跟著的還能是別人麼?程大人遇刺在先,仇隋召集眾人在後,如此要緊關
頭,我當然只能先信他們的話,通知玉總管後就過來找你們幾個。」

  「田爺,」劉悝抱著手肘,腰刀夾在腋下,皺眉問道,「我們下山原本不用
走那條路的,誰知道斷崖那裡的老籐被人弄斷了。我聽大表弟說,山後是您在放
風,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雲盼情也疑惑道:「是啊田爺,我們放出哨箭,怎麼連一點回音都沒有?」

  田義斌黑黝黝的臉上現出奇異的慚愧之色,他歎了口氣,道:「唉,我這把
老骨頭,是愈發不中用了。不過我還是得說,這次的對頭實在厲害,我和慕兄弟
兩人全神貫注戒備,竟都沒發覺是如何著了道。一人挨了一下,都被打暈過去。
我猜可能出手的是個熟人,不然,我和慕兄弟的腦袋,只怕已經搬家了。」

  田義斌雖極少在人前顯露武功,但光是當初從薛憐刀下搶出手下一條性命那
一招,就足以顯示修為精深登峰造極,再加上一個方圓數十丈內無所不知的怪物
慕青蓮,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靠偷襲將他們兩人一起擊倒。

  看他們三人面上都顯出些許狐疑,田義斌濃眉緊鎖,急道:「我知道昨晚的
事情詭異的很,我至今也有許多地方想不明白,你們若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你們隨我趕去和慕容極他們匯合,山上的情形,到時候告訴他們總可以了吧?」

  聶陽也知道此事的確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保持住戒心,該做的事還是不能
耽誤,便一拍劉悝肩頭,向田義斌點了點頭,與雲盼情跟在後面,隨他快步出鎮。

  剛到鎮外,就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慕容極,看他神情也知道,帶來的絕不是
什麼好消息。

  昨夜讓聶陽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鬼煞去向,總算是有了答案。

  東南西北六鎮二郡,均出現了來歷不明的黑衣殺手,那班人既不奪財也不劫
色,而是專找些錢莊鏢局、馬市藥鋪之類與江湖門派關係頗密的尋常百姓下手,
縱使有各處的江湖遊俠各派門人出手相救,天亮前那短短半個時辰,仍葬送了近
百條人命。

  原本就沒有調集過來的如意樓弟子更是分身乏術,在玉總管的指示下,反而
從順峰鎮這邊調走了不少人手。

  這顯而易見的調虎離山,卻押死了如意樓的根本所在,縱使會錯失此次坐收
漁翁之利的機會,他們也不得不去。

  幸好從一早玉總管就並未將週遭人手抽調太多,這一次奇襲造成的損傷,絕
對遠不如謀劃者的預期。

  為了不給聶陽他們公開山上情形的機會,仇隋一定已經在進行最後的推動,
聶陽也顧不得去與趙陽玉若嫣他們匯合,逕直往遊仙峰奔去。

  不管仇隋目的是什麼,一旦衝突發生,混戰一片的情形下,絕不可能還有多
少人護在他身旁。

  聶陽知道,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也許,也是最後一個機會。

  一旦此戰結束,仇隋功成身退穩坐天風劍派掌門大位,聶陽一個聲名狼藉的
江湖小輩,幾乎無機可乘。

  身上奔流的內息寒冷的令人發抖,胸口那一團烈火卻跳動的四肢發熱,小心
的與田義斌保持著距離,聶陽全神貫注的移動身形,緊緊咬住了牙根。

  西行不足十里的地方,眾人遇到了等在那裡的慕青蓮,他雙目依舊緊閉,面
色顯得極為蒼白,那柄無鋒闊劍斜斜背在背後。

  田義斌搶上兩步,問道:「慕兄弟,現下怎麼樣了?」

  慕青蓮搖了搖頭,歎道:「他們過去已經大半個時辰,雖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會影響大局。」他轉向聶陽,問道,「聶兄弟,山上此刻是什麼情況?大家
就要攻山,現在趕去送信,應該還來得及。」

  聶陽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義斌,道:「山上沒人,鬼煞……早已逃的干
乾淨淨。只留下一堆陷阱,等著山下的人上去送死。藏匿稅銀的消息,也是假的
,除了做誘餌的那些銀子,其餘都是一個大子不值的假貨。」

  除了劉悝和雲盼情,其餘人都吃了一驚,慕容極恍然大悟,道:「看來四下
惹出麻煩的那些殺手,就是他們。」

  聶陽一直凝神望著田義斌和慕青蓮,似乎想要從中發現些什麼,慕青蓮微微
皺眉,道:「山上若是陷阱,那事不宜遲,咱們得趕快趕去,希望來得及阻止他
們。」

  這些中按說輕功最弱的就是劉悝,可他常年公門辦案,小巧騰挪也許並不擅
長,長程追擊卻是家常便飯,眾人一起展開輕功全力疾奔之下,他倒也並未落後
幾丈,的確絕非尋常捕快可比。

  到了山前,卻又出了岔子,集合的地方並不在上山的路上,僅在岔口處觀望
,根本分不清那些人究竟是還在山下集合的營地,還是已經跟著仇隋傻傻衝上山
去。

  事態緊急,沒時間猶豫不決,慕青蓮從懷中摸出一支哨箭,丟給慕容極道:
「咱們兵分兩路,我和田爺輕功好些,走山上這邊,應該能夠追上。你們往營地
那邊走,順著那條林間小道,六里之外便是。哪邊發現了,就給個訊號。」

  慕容極點了點頭,接住哨箭便走。

  聶陽卻留在原地,開口道:「劉兄,營地那邊你說話比較可信,就拜託你了。
田爺他們對山上情況不熟,我給他們帶路。」

  劉悝知道聶陽另有心思,便點了點頭,一拱手道:「多加小心。」

  雲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踐,說了不會離開聶陽身邊片刻,就真的緊緊跟住,聶
陽連對她使了幾個眼色讓她跟著慕容極他們,她只當沒有看見,反而把臉扭向一
邊。

  最後上山的,便成了他們四人。

  聶陽心中有事,故意落在後面,雲盼情雖不明所以,但看得出來氣氛有異,
也乖乖跟在另兩人身後,偶爾聽聶陽低低說上一句,惹得秀眉緊鎖,幾乎擰成一
團。

  而領在前頭的兩人,倒像是完全沒察覺到身後聶陽的狐疑視線,只是大步上
行。

  盤山小徑走起來頗為費力,繞行良久之後,也只是高了幾丈,這四人輕功都
不算差,本可施展輕功攀山穿林而上,只是一想到之後多半還有一場辛苦廝殺,
便不捨得將內力浪費在此處。

  上至半途,田義斌放緩腳步,沉聲道:「慕兄,這山道不像有數百人剛剛走
過,我猜,他們應該還未出發吧?」

  聶陽輕輕一扯雲盼情,兩人早早站定,他左右望了一眼,山道平緩坡勢不陡
,比先前開闊許多,不至於沒有閃躲空間,口中道:「不錯,看樣子,他們都還
在山下,咱們這就折回去吧。」

  慕青蓮也停下步子,轉身側耳,道:「我確實感覺不到太多人,但我總覺得
,山上一定有人,這附近的坡地裡也有人。只是他們都不肯現身,我也猜不出他
們要幹什麼。」

  田義斌捏緊雙拳,抬眼望著晨曦,朗聲道:「既然猜不出,就不要猜,咱們
直接取近道下山,從這邊下去,離營地反到近得多。」

  即使慕青蓮口氣略微有些沒有把握,但這裡的幾人都知道此人感知敏銳可稱
天下一絕,閉眼盲行都能勝過無數耳聰目明之人,田義斌這一句,顯然是要激出
藏身暗處的伏兵。

  但並沒有人出現。

  籠著一層薄霧輕紗的山林,靜謐如醉。

  看那兩人返過身來,聶陽突然拔出了腰間長劍,冷冷道:「你當真肯讓我們
下去麼?」

  田義斌一怔,停在原地,慕青蓮也只好跟著頓足不前,柔聲道:「聶兄弟,
這種時候,怎麼說出這種話來?」

  聶陽將劍鋒抬起,平指那人,道:「慕容極是如意樓的門人,劉悝人微言輕
,單單這兩人,未必能控制場面,取信於人。但若是我們都到了那裡……」

  話說至此,遠遠的薄霧之中,驟然傳來了尖利悠長的哨響。

  在下面。

  眾人下意識的看向哨箭飛起的方向。

  但慕青蓮沒有,他沒有睜眼,也沒有扭頭。

  可並不是沒有任何動作,他背上那把沉甸甸的闊劍,無聲無息的落在了他的
手上,無聲無息的斬向田義斌的後頸。

  聶陽與雲盼晴回過頭來的時候,田義斌的人已倒下。

  「抱歉,也許有些不自量力,但這最後關頭,我不能讓你們壞了大事。」慕
青蓮的語氣依舊平靜,但對面的兩人都能感到,一股沉重的殺氣正在從他的身上
湧現、瀰漫。

  那殺氣不屬於名動江湖的佛劍,而是屬於當年那殺人無算的天才刺客。

  「你昨夜,也是這樣擊倒田爺的吧?」聶陽的口氣並未有太多驚訝,也並未
有太多譏誚。

  慕青蓮微微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道:「早上三五年,這種事恐怕誰也
無法做到,只能說,他畢竟已經老了。」

  聶陽冷笑道:「為何不殺了他?事已至此,他對你還有用處?」

  慕青蓮又歎了口氣,道:「我與他是多年好友,怎會向他下手。再說,我早
已立誓不再殺人。即使生死關頭,也從未違背。」

  聶陽斜踏一步,擋在雲盼情身前,譏誚道:「是麼,那程統領的死,也與你
無關咯?」

  慕青蓮微睜雙目,望著聶陽,淡淡道:「我知道此次出手破綻極多,尤其是
假作和田爺一起遇襲,更是不易令人相信。我本想略作嫁禍,稍微混淆一下視線
,不料你倒頗為能忍,竟一直未向田爺出手。」

  聶陽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田義斌,道:「因為我已學會一件很重要的事,很
多時候,出手之前,最好能多想一想。」

  慕青蓮並不掩飾自己拖延時間的目的,他稍稍向後退開半步,手中闊劍斜指
田義斌後腦,道:「哦,願聞其詳。」

  「田爺的內功是至剛至陽一脈,後山斷崖的籐條,卻只有至陰至柔的內勁才
能做到。若是田爺將身份保密至今,沒理由在這種時候假手他人。」聶陽也好似
在等待什麼,並未急著動手,而是緩緩說道,「此為其一。」

  「程統領的佈置極為安全,加上你嫁禍導致先入為主,讓我先前的確以為田
爺因與北嚴侯素來交好,借此之便探出了那邊的虛實。可靜下心來仔細一想,程
統領安排的人手每日都在變化,我要上山的事純屬突發之舉,根本來不及打探詳
情。」聶陽盯著慕青蓮道,「但這所謂的安全,只不過是因為我們都要靠眼睛找
人而產生的一個死角。若是遇上你這種單憑呼吸便能判斷附近人手位置,輕微響
動便能感覺來人身份的奇才,那黑漆漆的密林,和平坦寬敞的大街也沒什麼分別。
此為其二。」

  「你們兩人守禦山下,號稱雙雙遇襲,可憑你的感知本事,縱使沒有田爺在
側,也絕沒人能暗算得了你。」聶陽轉開視線,又看向田義斌,道,「兩人之中
,一個絕不會受人暗算,那麼,在兩人都遇襲的情況下,哪個人在作假,好像並
不難猜。此為其三。」

  慕青蓮唇角微勾,淡淡道:「果然,倉促行動的代價,便是這無盡的麻煩。」

  聶陽眉心微皺,不解道:「慕兄,你此前的確幫了我們不少,我不明白,你
究竟要做什麼?」

  慕青蓮又一次歎了口氣,語氣帶著幾分無奈,「你們若是繼續尋找仇隋的罪
證,來證明他的真實身份,我依然會全心全意幫你們。即使和如意樓合作,我也
毫不介意。對我來說,天道正統,絕不是某些人爭權奪利,消滅異己的工具。」

  「你……就是那個天道巡查?」雲盼情默默聽了半晌,這才開口說道,語氣
中頗有幾分不信。

  慕青蓮默然片刻,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對仇隋與龍十九這兩支分舵早
已心存懷疑,只可惜,我親自派去調查的人,不僅沒有查出任何結果,反而接二
連三的折在莫名之處。恰好順峰鎮的行動也算是頗為要緊,值得出動一位巡查。
我自然主動請纓,親自趕來。」

  「看來那一夜你主動迎戰白繼羽,也是不願折損你們天道一位好手麼?」既
然身份揭破,聶陽的語氣也便沒了絲毫客氣。

  慕青蓮並不否認,只是略帶遺憾道:「那少年是個極為優秀的苗子,只可惜
……他與天道間隙已存,再無挽救之法。不論此次行動結果如何,我的調查與懷
疑,都已上報給尊主,希望這次,上面不會再讓我們這些為天道而來的人失望。」

  「你們處心積慮將北嚴侯府的高手引至這裡設法誅殺,究竟為了什麼?殺掉
這些為國為民的朝廷棟樑,也算是天理正道?」聶陽握著劍柄的手掌已捏得發白
,但他仍再等,彷彿就是為了聽慕青蓮一個回答。

  慕青蓮的臉色更加蒼白,好似聶陽的質問,觸及了他心中某個不願面對的地
方,他並沒回答,而是向後退了一步,手中闊長劍鋒垂的更低。

  「田爺一直把你當作至交好友,你就不覺得對不住他麼?」雲盼情脆生生的
問道,嬌怯怯的聲音卻隱含著克制不住的怒氣。

  「將來若還有機會,我自會向他負荊請罪。話已至此,動手吧,今日此時此
地,我絕不會讓你二人順順利利的下山。」慕青蓮長吸口氣,黑沉沉的劍鋒重又
抬起,散發出陣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我想,你現在就可以去找荊條了。」歎息一樣的聲音,從本該昏倒在地的
人口中傳出。田義斌慢慢站了起來,低下頭,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還是說
,你我先較量一場,之後再談謝罪的事?」

  慕青蓮又退後兩步,面上倒並不顯得如何驚訝,只是淡淡道:「果然,你也
已在防備著我了。」

  田義斌握了握拳,面上泛起一絲並無笑意的微笑,道:「我只是老了,並不
是傻了。慕兄弟,我只是不願相信,程大人會是你殺的。」

  慕青蓮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並非推卸責任,程定的位置,是我找到的,
趕走聶陽他們的那枚暗器也是我發的。不過把那東西塞進帳內毒死程定,並為我
準備嫁禍道具的,是龍十九。」

  田義斌的那絲笑容終於隱去,他低下頭,再抬起的時候,雙眼已蒙上一層瑩
潤光澤,腳下的軟底布靴,竟無聲無息的陷入地面寸許,他也不回頭,背對著聶
陽道:「你們兩個下山去吧。這邊不用你們幫忙。」

  聶陽與雲盼情對望一眼,齊齊向山坡那邊奔去。

  他們二人縱身躍起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堅硬如鐵的拳頭重重砸在厚重劍身上
的悶響。

  慕青蓮此前說山坡上還另有他人埋伏,雖說不知真假,聶陽還是寧可信其有
,拉著雲盼情專找些開闊地帶落腳,讓她撿了幾塊石頭每次落地之前發出試探地
面,力求穩妥。

  沿著山路繞道去發出哨箭的地方少說也有十幾里要走,但如此縱躍下山,相
當於兩處之間取了直線,路程頓時短了數倍。儘管一路小心試探,仍只費了一刻
功夫,就到了發訊地點附近。

  慕容極就守在一條黃泥小路旁邊,但在他身邊的卻不是劉悝,而是白髮白鬚
、白眉下垂的宋賢。

  先是心中一緊,待到離得近了,聶陽才發現宋賢坐在石頭上的姿態極為委頓
,鬍子上星星點點儘是血跡,一雙眼睛也有些混濁無神。

  不敢靠得太近,聶陽站定在數步之外,用眼神向慕容極詢問。

  慕容極輕輕歎了口氣,道:「咱們……還是來晚了。」

  宋賢咳嗽兩聲,用手接了一捧污血,勉強站了起來,向慕容極略一頷首,道
:「慕容少俠,這次算是我欠了你們南宮樓主一個人情,我已遣人帶我的佩劍回
去傳話,他日以銀芙蓉為證,我與膝下弟子必將奉上貴派所需的任何代價,若無
他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淨空和尚這筆賬,我武當定會找少林算個明白。」

  慕容極微微一笑,拱手道:「宋前輩多多保重,晚輩恕不遠送。」

  宋賢撫著胸口,蹣跚離去。聽他口氣,這內傷多半是拜淨空大師所賜。

  看他走遠,慕容極才斂去笑容,道:「劉悝不聽我勸,非要趕去幫忙,咱們
邊走邊說。快。」

  慕容極說的頗快,頃刻便已把瞭解的事情盡數告知。雖說是從逃出來的傷者
口中東拼西湊而成,但光聽那遠處隱隱做響的兵刃之聲,就知道所言不虛。

  慕容極與劉悝剛趕到方纔的地方,就迎面遇上了幾個一身是傷的江湖武人,
劉悝隨身帶著金瘡藥,一邊幫他們治傷,一邊問了問那邊的情形。

  果不其然,被集合到一起的這些人,已分成江湖侯府兩撥,正斗的你死我活。

  原本一切都並未有什麼異常,可等待仇掌門安排好強攻遊仙峰的計劃,帶著
幾人離開之後,突然就出現了極為詭異的變故。

  先是程統領的幾名心腹冷不丁倒下,跟著就是幾名侯府高手怒斥這邊的武林
人士有人暗下殺手,有幾人上前分辨,還沒說上兩句,就被侯府那邊人群中飛出
的幾枚暗器打傷,兩邊互相指責,也不知是否有人從中挑唆,轉眼就打得不可收
拾。

  受傷的那幾人都是身處邊緣,本就覺得事情有異,一看亂戰開始,便互相掩
護逃了出來,與另外十幾個覺得情形不對的人合流一處。

  他們本想查證一下究竟是什麼人在搗鬼,但沒想到此前跟著仇隋離開的那幾
人這時卻折了回來。

  當時諸人之中以宋賢聲望最高,他便匆匆上前向那幾人解釋亂象,想讓他們
前去幫忙。

  那幾人先是滿口答應,誰知道宋賢才一回頭,就被淨空大師一招金剛伏魔拳
打在後心,重傷飛出。

  除了淨空大師,剩下幾人也都是平時寡言少語手底下卻極為硬實的高手,逃
出這些人眼見形勢不對,為了保命,也只得強行殺了過去。

  最後若不是宋賢強提一口真氣飛身過來攔下幾招殺手,根本不可能有人活著
離開。

  宋賢原本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只是他命不該絕,淨空大師正要加入戰局與
人合力將他擊斃之時,那支哨箭竄天而起。

  狙殺諸人的那幾名高手面色微變,不再去管宋賢死活,一起趕往營地那邊。

  看來,他們唯恐有人擾亂計劃,才匆匆趕去,作為鷸蚌相爭後的漁翁現身。

  「難怪仇隋也沒有帶來多少人手,他從一開始,就存的是這驅虎吞狼的念頭。」
聶陽看到路面幾具屍體印證了那些人的說法,咬牙道,「不論那批人活到最後,
最終剩下的,也一定是天道的人。」

  難怪玉總管不肯直接插手,在不清楚誰是天道門人的情況下,如意樓弟子的
出現,只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如隔岸觀火,任他們鬥個你死我活,到了最後,再
向剩下的天道出手便是。

  但聶陽卻按捺不住。

  明知仇隋此刻並不在那兒,他還是忍不住帶著雲盼情和慕容極衝了過去。

  說是不願仇隋謀劃成功也好,救人於危難之中的熱血作祟也罷,總之在這一
刻,他還是選了先去阻止天道。

  慕容極似乎並不認同,畢竟不論如意樓還是狼魂,都樂於見到這些武林中人
弱肉強食爭鬥不休,為了所謂的江湖恩怨血濺五步。

  也許杜遠冉在世,會做出更符合影狼身份的選擇,但此時此刻,聶陽與雲盼
情的心情,出奇的一致。

  這事關數百條人命的陰謀,怎能讓它就這樣輕易得逞。

  只可惜,正如慕容極所說,他們,的確還是來晚了。

  也許聶陽打亂了仇隋的步調,迫使他匆忙行動,讓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縝密。

  可如果他們的目標就是侯府這群高手的性命的話,此刻,至少已經實現了七
成。

  拒馬隔開的那片開闊谷地,泥土都已被鮮血浸成了觸目驚心的褐色。顫動的
草葉間,破損的帳篷後,斷肢殘軀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已經斃命,有些則
仍在鬼門關口掙扎著呻吟。

  混戰中倖存下來的人,還能站著的不過只有二三十人,而剩下的這二三十人
,顯然已經恍然大悟,正背脊相靠圍成一圈,抵禦著外圍敵人的攻擊。

  而外圍敵人中,除了那些在聶宅見過的熟面孔外,還有幾個穿著官府服飾的
好手,不斷出手往與他們著裝一致的人身上招呼。

  他們人數雖少,卻幾乎無傷在身,不僅有淨空大師這樣的一流高手掠陣,那
幾個平日令人無甚印象的好手功夫卻都不在趙萬鈞、魯英虹等人之下,激鬥起來
,反倒將人多的這邊壓制的叫苦連天。

  魯英虹披頭散髮,腰側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流如注,她卻不管不顧,瘋虎
一般連連出拳,逼得焦枯竹不敢欺近,只是仗著身法詭異勉強躲避。

  趙萬鈞面色蒼白如紙,每一掌擊出,唇角都湧出一股血泉,單敬誠對上這樣
的敵手,自然不肯正面硬碰,招招拆解都是一觸即收,只等尋到機會,讓身邊伺
機出手的癡兒一拳將其拿下。

  除這幾人之外,聶陽認得清楚的人裡,天風劍派沒有一人在場,林鶴鳴也不
知所蹤,其餘在聶宅有一面之緣的人們,倒有十之七八已經倒在地上。

  淨空大師雙臂翻飛,金剛伏魔拳運足十成功力,撐得僧袍衣袖蓬鬆鼓起,三
五招間,就一拳轟在一名侯府高手胸前,震得他筋骨盡碎,叫也沒叫出一聲便爛
泥般倒下。這老和尚平日裡看上去慈眉善目,此刻當真出手卻是又快又狠,那人
才剛倒下,他衣角飄動,已踏到魯英虹身側,一拳擊出,卻被旁邊另一名使刀漢
子拚力擋下。

  此時三人已到不足二十丈外,雲盼情嬌叱一聲,玉手疾揚,三把柳葉飛刀激
射而出,直取淨空大師後心。慕容極斜踏北斗,雙臂一振,陰柔內勁鼓蕩而出,
七星引天掌蓄勢待發。聶陽更是二話不說,長劍平指劍氣急吐,遠遠縱身而起,
一劍刺向離他最近的那個敵手。

  此時戰場上剩下的無一庸手,淨空大師不閃不避,真氣猛然外放,一身僧袍
陡然鼓起,三把飛刀戳在袍布之上,毫髮無傷,他緊接著一拳平平推出,逼的對
面漢子橫刀一封,噹的一聲震得對手虎口開裂,痛哼一聲踉蹌後退。

  他本想借勢回身迎戰,不料那漢子身後一聲暴喝,劉悝翻身躍出,腰刀出鞘
,迎面直劈淨空肩頭。

  這一刀遠比方纔那漢子凌厲,老和尚也被迫後退半步,左臂虛兜一弧,金剛
伏魔拳呼的一聲封住劉悝落地之處。

  這兩招之間,雲盼情已緊隨飛刀而至,長劍龍吟出鞘,化作一片森寒清風,
吹向淨空頸後。

  這和尚內功的確深不可測,如此剛猛的金剛伏魔拳竟說收便收,袍袖逆拂,
左足後撤,雙拳一分,兩股排山倒海的拳勁洶湧而出,逼得雲盼情頓足擰身,劉
悝也刀式偏斜,踉蹌摔開。

  這時就聽一聲慘叫,早已是強弩之末的趙萬鈞被單敬誠一拳盪開掌風,蓄勢
已久的癡兒左拳勢若雷霆強行轟入,一老一少配合極為默契,從兩側同時擊中趙
萬鈞肋下。

  即使身後兩人連忙出手相撐,趙萬鈞仍被打得斜飛丈餘,一口噴出滿天紅霧
,倒地不起。

  幫忙出手那兩人被趙萬鈞身子一帶,下盤失穩,方才與他二人交戰的青衣劍
客劍光閃電般凌空一劃,霎時便將他倆右肩斬傷,鮮血淋漓。

  單敬誠眼中精光一閃,低喝聲中雙拳出手,要把那兩人立斃拳下。

  千鈞一髮之際,一股奇寒劍氣橫空出世,單敬誠拳勁與其一觸便被彈開,他
也顧不得看來人是誰,只知道對方內功邪門的很,當即倒踢一腳,翻身閃到癡兒
另一側。

  癡兒呆呆一笑,左拳一擺劈面砸向來人面門,當真是快如閃電力震山河。

  若是已經苦戰至今的旁人,這一拳當真是極為要命。

  只可惜來的是滿腔憤恨無處發洩的聶陽,癡兒本就是當初參與圍攻的人員之
一,在他眼中,無疑就是害了月兒的幫兇,這一拳攻來,他壓根不想閃避,長劍
橫斬逼開在旁單敬誠,左拳一抬迎上。

  只是癡兒這一拳實在太快,聶陽不可能後發同至,雙拳凌空一錯,未能對擊
半空,而是同時擊中對方身軀。

  癡兒的一拳正中聶陽左肩,聶陽的左拳也正中了癡兒腋下。

  聶陽悶哼一聲退後數步,明玉功自行消解,卸去了大半力道,仍讓他肩頭一
陣滯悶,又沉又酸,轉瞬間連逼了三道幽冥掌力,才略覺通暢。

  癡兒除了那一拳之威,其餘功夫卻平平無奇,拆招卸力自然也不例外,聶陽
出的雖是拳頭,運的卻仍是幽冥掌力,明玉功的內勁玄陰至極,這一拳雖沒讓他
退上半步,卻讓他半邊身子如墜冰窟,一時間不要說出拳或是躲避,就連一口牙
齒也控制不出打起架來。

  旁人怎會放過這個機會,兩名侯府高手向自己對手那邊虛晃一招,轉劍刺向
癡兒後心。

  單敬誠本要向聶陽追擊,餘光瞥見癡兒有難,怪叫一聲扭身出拳擋下,哪知
道那二人本就存了拚死一擊的心思,竟絲毫不留後手,他雙拳齊出也未能格開,
電光火石間,就見他靈猴般一閃一攔,血光飛濺,兩把長劍從他腹中對穿而過。

  他血淋淋的雙手死死捏住劍鋒,啞聲道:「癡兒,走!回去……找你爹爹!
嗚——」

  那兩人訓練有素,豈會被他一雙肉掌抓死,劍鋒一轉一擰,已攪得單敬誠腸
穿肚爛,掌筋寸斷。

  癡兒半身仍在哆嗦,連嘴也只能張開半邊,不過堪堪說了個我字,那兩柄長
劍便從單敬誠體內直刺沒柄,頂著屍身戳進了他的後背,將這一老一少結結實實
的釘在了一起。

  那兩人還未及拔劍,突覺頸間一涼,卻是方纔那青衣劍客一招逼退三人,反
手一劍斷了這二人的脖子。

  聶陽這廂兩招逼開兩名強敵,暫緩數人危機,側眼看到那青衣劍客極為扎手
,受傷諸人應付不來,長劍一轉,盪開單敬誠與癡兒垂死身軀,一招迅影逐風劍
向其夾擊過去。

  那邊雲盼情發覺淨空大師功力深不可測只怕比仇隋還要難以對付,與劉悝左
右夾擊仍討不到半點好處,所幸兩人兵器對上一雙肉拳總歸是佔了些許便宜,倒
也不至於迅速落敗。可十招一過,她清風十三式依舊變化無窮,劉悝那邊的樸實
刀法卻已捉襟見肘,刀花一轉,已使出不久前才用過一招簡單變化。

  雲盼情暗道不好,連忙長劍斜引,攻向淨空必救,不料老和尚仗著內功深厚
,竟錯身上前,重施故伎,一身僧袍鼓脹如球,她一劍刺入,運力十足,明明刺
中了對手肋下,卻好似紮在一張抹滿蠟油的老牛皮上,劍尖竟無處著力,斜斜滑
開。

  劉悝刀招被破,縱然應變急速,橫刀護胸,仍被淨空半途變招,一拳砸在刀
身,力透於後,腰刀啪的一聲斷成數片,劉悝也禁受不住,一口淤血逆流腥鹹滿
口,一聲悶哼向後飛去。

  淨空大師旋即雙掌一錯,以凌虛無痕的淨蓮台手抓向雲盼情的清風十三式。

  大開大合的金剛伏魔拳雲盼情尚可仰仗劍法精妙勉力抵禦,一換上這招數飄
渺無痕,真氣凌空打穴的淨蓮台手,頓時倍感吃力,又少了劉悝從旁分擔,不由
得步步後退,額上滲出一層細密汗珠。

  「你這十惡不赦的賊禿!」眼看雲盼情就要被逼迫的招架不住時,就聽一聲
中氣十足的怒喝,卻是魯英虹飛身而至,一掌劈向淨空後心。

  慕容極先前殺入陣中,用的儘是遊走騷擾的打法,七星引天掌所到之處,與
內圈被困眾人分進合擊,頃刻便逼退數人,焦枯竹硬接一掌,被震的口角溢血,
不敢上前,魯英虹趁機脫困,滿腔怒氣盡數衝著淨空大師而去。其中緣由,倒是
不得而知。

  前來圍殺的這些人本就是聽到哨箭唯恐有變才貿然出手,與剩下眾人交手未
必便是十拿九穩,驟然殺出聶陽三人,又都武功不弱,局勢登時大受影響。

  淨空大師似乎是在場天道門人的領袖,他隱約覺得勢頭不妙,連變三招退後
兩步,趁著雲盼情劍鋒尚未追來,驟然仰天一聲長嘯,竟是登峰造極的如來正聲
獅子吼。

  雲盼情首當其衝,悶哼一聲連連退出十七八步,才穩住身形,一口濁氣吐了
出去。

  魯英虹本就傷重,離得也只比雲盼情遠上半步,被這一震之下,傷口鮮血狂
噴,搖搖欲墜,卻硬是戳在原地,死死站住,半步也不肯後退。

  旁人離得說遠也遠不過幾十丈外,這運足內力的佛門獅吼,受了外傷的還好
,有內傷在身的則紛紛禁受不住,經脈再度受創。

  只是這獅子吼威力雖盛,卻不分敵我,那青衣劍客劍法雖精,內力卻平平無
奇,一震之下劍招錯亂,被絲毫不受影響的聶陽反手一劍刺入肋下。

  雲盼情穩住身形,見淨空大師長吸口氣,竟又要再出獅吼,當下也顧不得內
息不穩,甩手射出兩把飛刀,一前一後急取雙目喉頭。

  淨空甩袖將飛刀拂開,雲盼情離得尚遠,難以阻止他再次發難,可他正要凝
息運功,已經奄奄一息的魯英虹卻飛身撲了上來,目眥欲裂,竟張嘴便往和尚的
光頭上咬了過去。

  這等潑婦打法,淨空豈會放在眼裡,他後撤半步,金剛伏魔拳剛猛揮出,卡
嚓嚓連聲輕響,魯英虹胸骨盡斷,斷線紙鳶般飛出十丈有餘,有死無生。

  這豁命一堵,總算爭取到一霎功夫,雲盼情抖擻精神催動十成功力,清風十
三式招招進逼,劍氣縱橫,只盼能拖延他片刻。

  聶陽得以脫身,立刻飛奔趕至,一劍刺向淨空。他倒不是擔心獅子吼,畢竟
那功夫對他毫髮無損,反倒讓襲擊一方的無傷優勢大大削弱,他只是害怕雲盼情
獨木難撐傷在老和尚拳下,劍芒激吐,出手毫不留情。

  單從破風來勢也能看出哪方更加要命,淨空大師不得不斜退兩步,避過夾擊
之勢,左拳橫拂穩住雲盼情綿密劍氣,右拳如蛟龍出海,好似忘卻長劍兵刃之利
,正取聶陽胸前。

  這一拳來勢遠不如癡兒迅疾,但氣息渾厚猶如巨浪滔天,聶陽不敢怠慢,劍
鋒一錯側返橫絞,若不收手,便叫那和尚廢掉這只胳膊。

  兩把長劍迫在眉睫,淨空大師白眉上揚,雙目圓瞪,右足驟然踏實,就聽一
聲悶響,土石紛飛,他遞出右臂的衣袖轟然碎裂,灰白粗布漫天零落。

  聶陽的劍刃剛剛碰到淨空手臂,那威猛無比的拳頭便已砸在他劍鍔旁側,蓄
滿陰寒劍氣的劍鋒才拖出一道血口,就一聲脆響,斷成十餘小段,崩飛四散。

  聶陽右臂一陣酸麻,但仗著明玉功奇效,內息不衰反盛,他順勢出掌,兩截
斷劍激射而出,左右飛向淨空雙目。

  雲盼情也唯恐聶陽有失,劍勢只是一緩,便強行突入,清風劍法籠罩之下,
淨空的斜側身軀儘是破綻。

  不料這和尚一圈擊斷聶陽長劍之後,竟面露訝色,向後急退數步,反倒讓兩
人的反擊齊齊撲了個空。

  「你……你學了什麼妖術?」淨空大師連出數拳拉開與兩人距離,高聲喝道
,「還是從哪裡學了什麼失傳已久的邪門功夫?聶施主,習武一道,絕無捷徑可
言,你這樣奪人內力誤入歧途,小心將來後患無窮!」

  也不知這和尚把明玉功的吸力錯認為了吸星大法還是北冥神功,聶陽也懶得
解釋,凝起幽冥掌力上前搶攻。

  淨空一邊向後急退,一邊運氣檢查自身,察覺修為並未有損,這才白眉微展
,眼底憂色漸去,停步一拳迎上。

  拳掌連交數招,淨空面色愈發凝重,聶陽也暗暗感到不妙。

  老和尚發覺餘力會被對方吸走,而幽冥掌招數樸實無華,想要靠金剛伏魔拳
迅速擊敗絕無可能,長此以往此消彼長,他年齒已高體力不繼,勝算只會越來越
小。

  聶陽也發覺對手應變極速,一查知明玉功厲害,便立刻凝神斂氣,寧肯犧牲
拳威,被他掌風壓制,也不肯讓他吸走過多內息。

  雲盼情在後方暗暗著急,連變三次身形,想要從旁幫忙,可淨空既然甘於守
勢,步法又穩重老練,豈會被她從旁夾擊,輕而易舉便以聶陽為屏障隔開她的劍
招。

  另一邊情形則更加糟糕,淨空大師獅子吼後,被圍攻的人中倒下了一半還多
,站著的人武功也都傷上加傷大打折扣,圍攻的諸人雖也受了內傷,但卻並不妨
礙行動,慕容極受傷較輕,本想遊走幫忙,卻被焦枯竹帶著三人圍攻逼出戰局,
轉眼身上便多了幾處外傷。

  而更糟的是,淨空大師那一招獅子吼,竟不僅是為了傷人。

  幾個蒙頭蒙面的黑衣人,遠遠飛奔過來,看手中的闊刃唐刀,顯然是鬼煞部
下的東瀛死士。

  這幾人就算暗殺本領花樣百出,武功卻不足為懼,而在他們身後跟著的兩人
,則一看便知道極為扎手。

  其中一人瘦瘦高高,目光陰沉,兩柄短刀斜插腰側,前面幾人在他身前隱隱
成陣,怕是鬼煞中的什麼重要人物,光看腳下那形若鬼魅的輕功,也知道武功絕
不會弱。

  而另一個不願與他們為伍,足足拉開七八丈距離一起趕來的,卻是面無表情
的東方漠!

  雲盼情面色一凜,幾步踏在來人與聶陽之間,聶陽側目瞥見,腳下一錯擰腰
閃身到她身邊,幽冥掌力劈空打向淨空,口中道:「退過去,別被夾擊!」拽著
她向慕容極那邊奔去。

  淨空大師並未追擊,顯然方才一戰對他損耗頗大,再怎麼全心凝力,還是被
明玉功削弱不少,不得不臨戰閉目調息,恢復功力。

  圍攻的人也只剩下不足十個,一見強援已到,紛紛躲開聶陽鋒芒,退迎向同
伴後援。

  慕容極得了喘息之機,扭頭一望,地下傷員無數,還能站著的已經不多,看
那搖搖欲墜的模樣,隨時都可能倒下,不禁苦笑道:「看來好像只能靠咱們三個
了。」

  「誰說的,我還沒死。」劉悝從地上爬起,頂開壓著他的一個傷者,踉蹌著
走了過來,笑道,「只要沒死,就還能抓人。」

  那瘦高鬼煞遠遠道:「聶陽,上次在山上你不敢進你自家的墓園,這次換我
來找你了。這次僱主可沒說不許要你的命,你準備好進鬼門關了麼?」

  聶陽低聲交代道:「你們兩個攔住東方漠,盡量拖延,其餘雜碎,我盡量想
辦法解決。」說罷,他大步踏出,內力到處,掌心寒如玄冰,向著鬼煞那幾人走
了過去。

  那鬼煞冷笑道:「去,完成任務。」

  領先的幾名黑衣人聞言立刻四下散開,繞向受傷倒地的那些人。慕容極和雲
盼情面色微變,正想幫忙,東方漠飛身躍起,凌空下擊,斷風掌氣勢洶洶,二人
不得不出劍出掌,格擋鋒芒。

  聶陽略一分神,眼前一花,那瘦高身影竟已鬼魅般閃至身前,也不去拔腰間
短刀,五指成爪直取他肩頭關節。

  這分筋錯骨的爪功比起鷹橫天都略遜一籌,聶陽此刻自然不在話下,左掌橫
切護在肩前,右掌反斬那人肋下。

  那人沉臂一擋,面色微變,口中輕輕咦了一聲,身子一扭順著聶陽掌風滴溜
溜轉開,雙手一抹已把短刀抄在手中,冷笑道:「難怪恢復的這麼快,原來學了
這麼古怪的功夫。好,看你還有什麼本事!」

  寸短寸險,這一雙短刀刀刃不過手掌長短,刀背微彎,刀柄握在手中被盡數
擋住,揮臂出招之時,好似拳頭上生出一對鋒利刀刃,撲面斬來。

  這種短兵刃的武功收勢極快,招數極難用老,聶陽之後十餘招幽冥掌,都只
能將那人逼到變招迴避,偏不與他相擊。

  若有長劍在手,情形到還好些,空手對上短刀,不免處處掣肘,聶陽凝神望
去,對方短刀上還泛著幽幽藍光,若被割上一刀,必然九死一生。

  雲盼情見狀,嬌叱一聲側移數步,喊了一聲接劍,便將手中兵器丟了過去,
自己轉而使出煙雨撫花手,與慕容極左右招架東方漠的雄渾掌力。

  他們鬥成一團,只剩下劉悝護著滿地傷者,包圍過來的鬼煞走卒也並未把明
顯已經受傷的劉悝放在眼裡,只分出一人過去。

  劉悝笑得極為勉強,手中剛撿起的單刀也有些拿捏不住,他上前一聲大喝,
刀鋒豎劈,發出了最後一擊。

  走來的那人眼裡泛起了譏誚的笑意,彷彿嗜血的山貓,得意的望著爪邊垂死
的小雞。

  但那笑意並沒持續多久。

  一顆石子突然從旁邊的林中射來,來勢迅疾竟無絲毫破風之聲,啪的一聲打
在那人肋下穴道之上,不光凝住了他眼中的笑意,也釘住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動
作。

  他驚慌失措的眼睛,只能死死盯著劉悝向他頭上斬下的那一刀。

  那就是他在這世上看到的最後一件事。

  另外幾人立刻站定,警惕的望向那顆石子飛來的方向。劉悝也有些不敢相信
的看了一眼自己刀下被劈開腦袋的屍體,扭頭望了過去。

  從林中一步步走出來的那人,看的卻是東方漠——暗赤亂髮半長不短,闊肩
虎背氣勢逼人,正是內傷新愈本應和玉總管一道作壁上觀的趙陽。

  趙陽一腳踢出,數塊石子疾飛而出,四散射向那幾個黑衣鬼煞,旋即腳下一
踏,人在石後箭一般縱去。

  東方漠一聲清嘯,斷風掌推出一道三疊掌力,硬生生將慕容極和雲盼情左右
逼開,屈膝一蹬,帶著凌厲掌勁截向趙陽半途。

  「好!今日便和你打個痛快!」趙陽一聲怒喝,硬生生頓住身形,一拳迎向
東方漠,叫道,「這傢伙是我的,你們閃開!」

  雲盼情本想幫忙,聽趙陽一喊,立刻轉而衝向那幾名黑衣鬼煞。

  慕容極卻站在原地,遠遠望著正自調息的淨空大師,袖中一震,落下一枚飛
鏢在掌,見聶陽與那鬼煞頭目漸漸偏開不再阻礙,揚手一鏢打了過去。

  這一鏢去勢頗緩,但悄無聲息聽不到絲毫破風之聲。淨空和尚正凝神閉目,
即便護體真氣厲害,至少也能讓他亂了心思,不至於那麼快恢復功力。

  哪知道鏢才出手,一旁林中竟又飛身竄出一個一身黑衣的蒙面女子,身段健
美苗條,唯有腰間略微鼓起,顯然收納了長鞭或軟劍在內,她一聲嬌喝:「大師
小心!」修長雙腿足不點地,電光火石間飛身而至,竟比那飛鏢還快上幾分,也
沒見她手掌如何動作,一道匹練劍光凌空一閃,那飛鏢整整齊齊從中裂成兩片,
堪堪落在淨空身前。

  那黑衣與鬼煞諸人一模一樣,連衣角繡的血紅骷髏也並無二致,淨空大師微
睜雙目,心中登時一寬,袍袖一拂,沉聲道:「有勞了。」

  那黑衣女子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道「這裡交給我們,仇舵主在山上恭候大師
法駕。請速移步。」

  這滿地死屍的煉獄之景本就讓淨空大師心亂如麻,佔據既然已近尾聲,又有
強援來臨,他也的確不願久留,微微頷首,低聲頌了句佛號,轉身便走。

  聶陽不甘心眼睜睜看著仇隋最得力的助力之一就這麼大搖大擺離去,刷刷搶
出三劍,可那鬼煞頭目一味遊走,本就不與他正面相抗,兩把短刀織出一面無形
盾牌,若不大耗真氣強行破入,根本逼不出能讓他安然撤開的空隙。

  偏偏他此刻最珍惜的,就是真氣。

  不過下一刻,聶陽眼中的不甘,就全化作了驚愕。

  因為他看到了漫天如雪的劍光。

  淨空大師轉身,邁步,他抬起的腳還沒有放下,森冷的劍風,就從他背後吹
起。

  斷命冰風,寒天吹雪!

  那一剎那,淨空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他鼓起護身真氣,運上十方禪院鎮門
神功九曜袈裟,足下一蹬向前急縱。

  但如千年玄冰般寒冷徹骨的劍鋒,已如影隨形死死的釘上了他的肉軀。

  紅梅落土,片片紛飛。

  淨空躍起,落下,再躍起,落下,那修長的黑影始終貼在他的身後,那連骨
髓都能凍結的劍氣,沒有哪怕一瞬離開過他的身體。

  垂死野獸一樣的嘶吼,從淨空和尚的口中長嘯而出,他雙拳一振,想要強行
轉身,拼著挨上致命一劍,也要出手還擊。

  可那聲長嘯戛然而止,他的身子轉到一半,便軟軟倒了下去。

  倒下的皮囊鮮血淋漓,而且,已沒了頭顱。

  那顆光禿禿的腦袋,被一隻秀氣的手捏住耳朵,提在了手裡。

  那隻手的主人提著人頭轉過身來,另一手抬起,輕輕扯下了面上的黑巾。

  那是個很溫柔很秀氣的女人,儘管眼角的紋路讓她看起來不再年輕,卻仍能
讓英勇的少年醉倒在她溫柔的笑容下。

  如果不是手裡還在滴血的那顆人頭,任誰都會覺得,這一定是個賢良淑德相
夫教子的乖順婦人,那水盈盈的雙目隱隱帶著一絲委屈,令人禁不住由心底升起
一股憐惜之情。

  東方漠的臉色霎時變得非常難看,就連趙陽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怪異。

  兩招傾力而出的斷風掌,硬生生把趙陽逼退半步,靠這半步之機,東方漠豁
著被趙陽一掌劈在背後的風險,縱身躍出,幾個起落,便飛快的消失在山林之中。

  鬼煞的那個頭目撤刀向後退開,扭頭看向那個女人,有些不安的招了招手。

  剩下幾個黑衣人迅速回防到他身邊,手裡捏滿了暗器。

  焦枯竹等人盯著淨空大師的屍身,一時竟還沒回過神,不敢相信這邊的頂梁
高手竟死在了這種偷襲之下。

  但顯然那個女人並不打算偷襲剩下的這些人,她丟下手裡的腦袋,邁著碎步
走向那些人,手裡的軟劍輕輕的搖晃著,血流向劍尖,一滴一滴墜下。

  她的聲音很溫柔,很親切,像個催促兒女回家的母親,「看在我不成器的徒
兒份上,乖乖受死的人,我可以讓他死的稍微快些。」

  可所有人都知道,這並不是一句譏嘲的玩笑。

  她說要殺的人,已沒有一個還活在世上。哪怕頭次失手,她也會日日夜夜窮
追不捨,用盡花招不擇手段,直到,那人真正墮入地獄為止。

  她就是沈離秋。

  聶月兒的師父,風狼,沈離秋。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五章

                (一)

  嗅到那檀香味道的當然不只是聶陽,劉悝也在一靠近時便聞到了與程定帳中
一模一樣的香氣,眼中霎時便儘是戒備,原本垂在身側的手立刻扶在腰刀之上。

  聶陽與劉悝互望一眼,心中轉過同一個念頭。

  莫非是最近流行的古龍水?

                (二)

  慕青蓮搖了搖頭,歎道:「他們過去已經大半個時辰,雖然你我未到,恐怕
也不會影響大局。」他轉向聶陽,問道,「聶兄弟,山上此刻是什麼情況?大家
就要攻山,現在趕去送信,應該還來得及。」

  聶陽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田義斌,道:「山上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
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講的什麼呢,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聶陽,卒。

                (三)

  雲盼情倒真是言出必踐,說了不會離開聶陽身邊片刻,就真的緊緊跟住,聶
陽連對她使了幾個眼色讓她先從茅廁出去,她只當沒有看見,反而掏出一張宣紙
照著他畫了起來。

                (四)

  那殺氣不屬於名動江湖的佛劍,而是屬於當年那殺人無算的天才刺客,里昂。

  「This is from Mathilda. 」

                (五)

  「將來若還有機會,我自會向他負荊請罪。話已至此,動手吧,今日此時此
地,我絕不會讓你二人順順利利的下山。」慕青蓮長吸口氣,黑沉沉的劍鋒重又
抬起,散發出陣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我想,你還是帶塊肥皂的好。」田義斌歎了口氣,淫笑著站了起來。

                (六)

  只可惜,正如慕容極所說,他們,的確還是來晚了。

  遊仙峰景點午休關門了。

                (七)

  淨空大師似乎是在場天道門人的領袖,他隱約覺得勢頭不妙,連變三招退後
兩步,趁著雲盼情劍鋒尚未追來,驟然仰天一聲長嘯,竟唱了一曲《法海你不懂
愛》。

  瞬間,眾人皆敗。
2014-5-4 01:2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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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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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六章 善惡追人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一看來人身份,天道殘餘的部屬大多心中一驚,有幾個甚至情不自禁後退了
半步。

  鬼煞與狼魂素來沒有干戈,那幾個東瀛死士更不認得退隱江湖多年的沈離秋
,反倒看她相貌柔美,眼底漏出絲絲淫光。

  唯一一個反而鬥志更盛的,卻是已受了不輕內傷的焦枯竹。

  也不知是否把對薛憐的滿腔恨意遷怒在同為狼魂女子的沈離秋身上,他一聲
怪叫,乾瘦身軀拔地而起,十根烏黑指甲彈出數點勁風,一把便抓向沈離秋喉頭。

  鬼煞那幾人自然不會講什麼單打獨鬥的江湖規矩,立刻分散包抄,十餘枚形
似流星鏢的暗器脫手而出。那頭目也不敢怠慢,兩把短刀斜持兩側,身形變幻閃
在眾人之後奔襲過去。

  聶陽面色微變,立時就要上前幫忙,但餘光瞥見趙陽雙手抱肘毫無動手之意,
眉心微皺對他搖了搖頭,只得頓住步子,停在十餘丈外。

  這種程度的飛鏢怎可能傷的到沈離秋,她隨手一晃,軟劍如鞭凌空一卷,那
些飛鏢盡數倒飛回去,反倒將衝在最前的焦枯竹逼得手忙腳亂,雙爪連抓,斷了
兩根指甲才將這些暗器全部接下。

  「焦枯竹,你放著好好的大夫不做,又想來尋我家薛侄女的晦氣麼?」沈離
秋軟語問道,秀足輕點,一閃便已到了焦枯竹身前,「不如我來行行好,送你早
點下去,見你那些杏林盟的狐朋狗友如何?」

  焦枯竹身形未穩,驚出一身冷汗,所幸鬼煞眾人已經殺到,心中略有了幾分
底氣,怒喝道:「薛憐的幫手都得死!」一爪揮出,豁命般往沈離秋臉上招呼過
去。

  看著面前扇形圍攏的眾人,沈離秋冷哼一聲,左掌一揚,一顆圓球分毫不差
的落入焦枯竹掌中。

  蓄滿真氣的搜魂手一觸即發,啪的一聲將那圓球抓的粉碎。

  就聽彭的一聲悶響,一蓬白色的粉末瞬間爆裂開來,瀰漫成伸手不見五指的
濃白霧障,有兩人不及閉眼,只覺眼中霎時灼痛如燒,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見任何
東西。

  不過他們兩個也不必覺得孤單。

  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劍光閃電般從白煙中劃出,瞬間便斬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除了應變急速向後跳開的那個頭目,包括焦枯竹在內的眾人只一招便盡數做
了瞎子。

  軟劍一甩一蕩,勁風將煙霧吹散,沈離秋悠然從那些雙手亂舞幾乎自相殘殺
起來的瞎子中走過,錯肩而過之時,劍光驟然連閃,只聽數聲淒厲慘嚎一併響起
,啪嗒啪嗒幾聲輕響,所有瞎子的手臂,盡皆齊肩而斷,落在地上。

  她抬起劍柄,屈指輕輕一彈,猩紅血漿甩在地上,平添數朵暗梅。杏目斜勾
,她溫柔一笑,向著那頭目道:「剛才還來勢洶洶的,怎麼這會兒反倒不敢過來
了?」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這輕柔詢問竟顯得格外瘆人,就連不遠處站著的聶陽,
也覺得一股寒氣從脊骨飛速上行,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那鬼煞頭目向後退了兩步,咬牙道:「這……這單生意,我不做了!我就是
個拿錢辦事的殺手,和你們無怨無仇,今天我認了這個栽,回去以後稟告鬼王,
整個鬼煞絕不敢再尋你們狼魂的晦氣,如何?」

  當年七星戰三狼一役他不是沒有聽過,鬼王也叮囑過不要接太勉強的任務,
可這次初期的行動實在太順,讓他有些盲目的自信起來,甚至覺得當年七星門本
就沒有什麼真功夫,才會一敗塗地無力東山再起。

  而此刻,他的信心已經瀕臨崩潰,心底本能的感到危險,彷彿只要一步踏錯
,今日就會淒慘無比的死在這裡。

  他多少知道一些狼魂與天道的恩怨,看沈離秋並未回答,試探著又往後退了
兩步,啞聲道:「你若肯放我,我……我便把這件事的幕後主謀指認出來。他…
…他就在此處!」

  此話一出,聶陽心中頓時一驚,他本以為仇隋或龍十九必定是買來鬼煞這支
人馬的幕後指使,可那兩人此時俱不在此,難道……還有什麼人被遺漏過去了麼?

  沈離秋神情未變,款款上前兩步,柔聲道:「哦?你說的是誰?」

  那頭目擦了擦額上冷汗,猛然抬手一指,大聲道:「就是他!」

  那手指指著的,赫然竟是慕容極!

  這一根手指指出,那頭目緊接著便轉過身去,蓄足內勁的左腿全力一蹬,身
形如離弦之箭,化作一道烏光激射而出,他甚至不敢扭頭去看一眼自己的小伎倆
是否奏效,右足凌空踏下,幾乎跺裂了厚重泥土,把身軀用盡全力拋了出去。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他百忙之中從懷中摸出一把暗器,甩手往後丟去,光
是上面淬煉的劇毒,也足夠將追擊者攔下一瞬。

  儘管二十瞬方為一彈指,但在真正的高手之間,一瞬便足以讓人死上二十次。

  所以他不敢有絲毫鬆懈,左足再將落地之時,雙手一拍,將腰間的兩把短刀
也往後射了出去。

  他頭一次如此想逃,即使知道沈離秋的武功比起趙陽並不會強上太多,恐懼
仍無法控制的爬滿了他的心牆,猙獰的蠕動。

  他知道那並不是殺氣,作為殺手,他自信這雙認人的眼絕對比常人敏銳不止
數倍,那女人身上流露出的,是只有從屍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會有的氣質,興許
她殺過的人,比他見過的都多……

  左腳踏在了地上,所有的真氣盡數湧向膝彎,準備把他再度拋出,這一縱,
他就可以進入旁邊的山林之中,那充滿陰暗角落的地方,才是最適合他發揮的場
地。

  但不知為何,膝蓋傳來一陣細碎的涼意,他的身體被拋了起來,卻大不如他
預計的那麼遠。

  他呆呆地低下頭,看向剛才跳起的地方。

  然後,他就看到了他的左腳,連著他的小腿,安靜的留在了他剛才踏出的深
邃足印上。

  「啊啊啊——!」骨節這才傳來鑽心的劇痛,他嘶嚎著倒在地上,想要用右
腳撐起身體,可大腿才一使勁,就感到整條腿驟然輕了許多。

  他的另一條小腿,就這樣滑稽的飛了起來,在空中劃出一條無力的弧線,垃
圾一樣摔在爛泥裡。

  而那個溫柔的笑著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邊,側面,極近的地方。

  好似從剛才起,她就一直在那兒一樣。

  「對了,我剛才沒有看,你現在方便再說一遍,你打算指的是誰麼?」沈離
秋的笑容愈發溫柔,但她手上的軟劍,卻毒蛇一樣的纏在那鬼煞頭目的右肩。

  「我……我……」腦中一團混亂,連方纔的謊言也忘得乾乾淨淨,結結巴巴
連說了兩個我字,他才嚎哭一樣的叫道,「我是騙你的,我……我道歉……我道
歉!」

  「知道麼,」沈離秋淡淡道,「說謊這種事,會害你下拔舌地獄的。」她的
手輕輕一提,軟劍迎風抖直。

  那頭目連忙摀住自己的右肩,為了得以保全的右臂欣喜的張開了嘴,但沒人
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麼,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

  森冷的劍光一閃,他的舌頭就從嘴裡跳了出來,像條血紅的蟲子,抽搐著落
在了地上。

  血的鹹味霎時流了滿口,他呆呆的看著地上的舌頭,渾身都劇烈的顫抖起來。

  而那舌頭,就是他最後看到的一樣東西。

  就像把最後一根髮簪別入女兒如雲的秀髮,沈離秋緩緩抬起手,輕輕揮了一
下,那頭目盈滿淚水的雙眼,就隨著一聲慘叫,變成了一對血淋林的窟窿。

  除了那些翻滾慘叫的廢人,天道還剩下七人站在這裡。

  不久前的氣勢蕩然無存,甚至已經有兩人的膝蓋在輕輕地哆嗦。

  沒有人嘲笑他們,剩下的五人,也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手中的兵器沒
有因顫抖而掉在地上。

  這根本不是殺人。

  如果只看她的動作和神態,你甚至會以為她是在案板前,為自己心愛的兒女
準備噴香撲鼻的家常小菜,剖開的魚肚、切斷的雞脖、剁碎的青菜、拍扁的蒜瓣
——那一地的斷肢、碎裂的眼球和猩紅的血,在她眼中和這些材料好似也沒什麼
分別。

  「我說了,乖乖受死的人,我會給他一個痛快。」像是在責怪晚歸的頑童,
沈離秋輕歎著說道,一步步走向剩下的七人。

  地上的廢人仍在慘嚎,先前就受了些傷的焦枯竹,則已連慘叫的力氣都已失
去,雙肩的斷口,噴濺的血衰弱成流,身上唯一還在動彈的,就是那雙偶爾抽動
一下的腿。

  即便那樣,要等真正斷氣,恐怕也還要小半個時辰,若是血脈收縮漸漸止血
,疼上大半天再死,也不無可能。

  而更糟的,卻是死不成。

  七人中的一個年輕刀客突然大叫了起來,瘋子一樣丟掉了手裡的兵器,一把
扯開了胸前的衣襟,邁開大步跑向了沈離秋。

  看他的眼神,他毫無疑問已經徹底崩潰。

  沈離秋的輕聲細語,彷彿帶著地獄深處附著的妖邪之力,就這樣輕易地撕碎
了這年輕人的精神。

  「好,你算頭一個。」沈離秋莞爾一笑,素手微揚,寒光一閃而逝。

  那赤著胸膛的年輕人搖搖晃晃的從她身邊跑過,一路跑遠,一直跑到近十丈
外,一蓬血花才沖天而起,頂飛了他帶著奇妙神情的頭顱。

  有七分不敢相信的驚愕,和三分莫名其妙的解脫。

  聶陽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不久前還充滿戰意試圖圍殺目標的天道高
手們,竟突然失去了鬥志。

  有兩人的褲襠,都已濕透。

  也許是心中最後一絲不甘,讓那六人沒有坐以待斃,他們展開陣勢,儘管連
劍尖都在顫抖,仍圍攻上去,做了最後的掙扎。

  但看他們出手的模樣,只怕是連真正功夫的三成也不曾發揮出來。

  而月兒使出的寒天吹雪,只怕還不到沈離秋的三成。

  勝負實在太過簡單。

  新鮮的六個瞎子,與他們四散落下的手臂一起倒在地上的同時,沈離秋的身
影,已站定在聶陽面前。

  她的手輕輕一抖,寒光閃閃的軟劍便以奇妙的韻律顫動起來,鮮紅的血珠列
隊從劍尖躍下,一滴滴滲進黃土。

  她並沒收劍回腰,而是用和方才一樣溫柔的口氣輕聲問道:「聶陽,我那不
成器的徒兒,偷偷溜出來,可是為了找你?」

  聶陽忍著心中的刺痛,垂下頭,畢恭畢敬的答道:「是。」

  「那她找到了麼?」

  「找到了。」

  「她總對我說,她哥哥自小就疼她,處處護著她,我教她稍微嚴些,她就哭
著喊著要找你,既然她找到你了,你是不是該好好護著她?」

  「是。」

  聶陽最後一個是字才說出口,就聽啪的一聲脆響,竟是沈離秋的左掌結結實
實的給了他一記耳光,緊接著反手抽了回來,啪啪連響,竟正正反反扇了他十幾
巴掌。

  雙頰熱如火燒,聶陽既不敢躲,也不敢護,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兒,一動
不動的捱著。

  雲盼情先是情不自禁上前半步,跟著又覺得不妥,只好緊咬下唇站在原地,
聶陽多挨一記耳光,她細細的眉毛便蹙緊一分。

  「我才不管你們是真兄妹還是假兄妹,她不管不顧奔著你去了,就是天塌地
陷,你也得頂天立地把她護在當間。」沈離秋杏目圓瞪,自出現後,第一次疾言
厲色的說道,「可你呢?一個破仇報來報去報不出頭緒,我好端端活蹦亂跳的徒
兒,再讓我見到就成了那副樣子,流言蜚語傳的滿天下人盡皆知,既沒了人,又
沒了名聲,我告訴你,要不是小杜沒有別的傳人,我今天就把你剁碎了餵狗!」

  聶陽無話可說,只是靜靜地低著頭,緊緊咬住了牙。

  沈離秋抬手指了一圈,怒道:「這群垃圾,整日在江湖逞勇鬥狠,那群雜碎
,拿人銀子護院看宅,這種貨色值得救麼?你放著仇人不管,來這裡顯擺你的俠
義心腸?你瞪大你的狗眼給我好好看看,地上躺著的哪個手上沒有過幾條人命,
哪個是真正該保護的平民百姓?他們既然敢鑽進這弱肉強食的臭醬缸,被人宰了
就是活該!」

  雲盼情口唇顫動,心中極不認同,劉悝也面帶怒色,兩人都欲開口,卻被慕
容極擺手攔下,只聽他低聲說道:「不想和那些人一樣躺下等死,就別開口。」

  兩人都有些不信,側目看向趙陽,趙陽卻神情異樣的點了點頭,用更低的聲
音道:「官府狗腿和江湖人,七姐殺起來絕不會有半分手軟。」

  沈離秋離得雖遠,耳朵卻頗為好使,雙目冷冷往這邊一掃,口中語調卻霎時
轉柔,問候般道:「這是清風煙雨樓的小妹子麼?心疼情郎了是不是?」

  聶陽雙肩一緊,連忙橫踏半步擋在沈離秋面前,道:「盼情一直幫我保護月
兒,絕對是盡心盡力。」

  沈離秋輕輕哼了一聲,手臂微微一顫,軟劍一閃沒入腰間皮鞘,消失不見。
她抬手將聶陽撥到一邊,大步走了過去,眼中盯著的,卻是趙陽。

  「七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這還是旁邊幾人第一次聽到趙陽用這種
口氣說話,三分尊敬,兩分懷念,剩下一半,竟像是有些害怕。

  沈離秋點了點頭,微笑道:「老九,上次宮奇輝惹了一屁股麻煩,你可還記
得是誰幫他收拾的?」

  趙陽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道:「全賴七姐幫忙,感激不盡。」

  「我那劣徒被人盯上的時候,好像你也在鎮上,對麼?」就像談天一樣,沈
離秋隨口問道。

  趙陽濃眉一皺,立刻道:「七姐,我那天去幫忙了,只不過……我被東方漠
纏住,最後還受了內傷。要不是仁莊田爺出手,恐怕連我也要折在裡頭。」

  「小十一這是失心瘋了麼?連話也不敢跟我說上半句,就兔子一樣竄的沒了
影子。」沈離秋收起笑容,淡淡道,「咱們狼魂不是沒見過叛徒,按說,這種事
該交給三姐或是四哥,長幼有序,我不該越俎代庖。只不過……」

  她扭頭看了一眼聶陽,接道:「我答應了小星,給小杜的徒弟一點時間。免
得他沒辦法親手報仇抱憾終生。這時間我不打算訂得太久,不如這樣,」她說著
把面巾重新拉起,輕輕活動了一下雙肩,帶著一絲令人心寒的笑意道,「我這就
去殺東方漠,割了他的腦袋扔進豬圈,等豬吃完我就回來,到時候聶陽還沒下手
殺掉的人,就全由我親手送他們上路。」

  趙陽連忙伸手道:「七姐!東方漠真發起狠來,就連三姐也要忌憚幾分。再
說,這……這事頗為要緊,三姐和四哥都還不知情,你直接動手,是不是……」

  沈離秋一把將他拍開,道:「你休想,讓四哥知道,可就便宜了東方漠。他
變成這樣,根本不配死的那麼痛快。」

  趙陽心知這位七姐不是聽人勸的性子,只好無奈閉嘴,東方漠畢竟和他們有
多年交情,昔年為了凌絕世本就做出過兩次出格舉動,這次也算事出有因,而且
……他始終覺得隱隱有些蹊蹺,只是毫無頭緒,一時無從想起。

  沈離秋回頭掃了一眼她親手造就的十幾個垂死廢人,朗聲道:「你們這些人
,該救誰就趕緊去救誰,該殺誰就趕緊去動手,我只有一條,你們給我牢牢記清
楚,我廢掉的那幾個雜碎,誰也不准去管,要是誰想大發慈悲或是給他們個痛快
了斷的,就好生祈求,這輩子以後都不要被我逮到。」

  她話音未落,纖腰一擰,人已閃至數丈之外,遠遠送來一句溫柔叮囑:「對
了,記得托人帶個話給凌絕世,叫她不必等東方家的休書了,寡婦改嫁,天經地
義。」

  一直看著那修長的黑影消失在林木之間,眾人才有了一種恍然回神的感覺,
雲盼情這才發覺自己的拳頭竟一直捏的死緊,連指節都有些麻木,連忙撒開,掌
心的汗水中,都被掐出了幾個暗紅的指甲印。

  趙陽苦笑著搖了搖頭,拍了拍慕容極的肩膀,道:「知道麼,我寧可跟四哥
喝場酒,也不願意跟七姐說句話。」

  慕容極擠出一個微笑,調侃道:「我哪個都不願意。」

  雲盼情看聶陽一直低著頭默然不語,連忙小跑過去,歪頭看向他的臉,柔聲
道:「聶大哥,你……沒事吧?」

  聶陽緩緩抬起頭,眼中儘是令人心悸的陰森殺氣,他把長劍隨便別在腰間,
自語般道:「沈前輩說得沒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為何要在這種地方
耽擱功夫?」

  他猛然回身,大步走到被圍攻受傷不起的眾人身邊,沉聲問道:「誰知道仇
隋去哪兒了?」

  無論如何,聶陽也算是他們半個救命恩人,而且之後也要靠他的同伴請人施
救,立刻便有幾個聲音參差不齊的答話。

  「他上山去了。」

  「仇掌門上山了。」

  「仇隋往山上去了。」

  聶陽轉身便走,這次倒是走的毫不猶豫。

  這裡有趙陽慕容極劉悝三人,天道本就不多的精銳也已被徹底擊潰,這裡多
半不會再有什麼危險,雲盼情略一躊躇,匆匆過去與慕容極低聲交談了兩句,頗
為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連忙追上聶陽,順手從地上撿了把劍。

  「山上的銀子是假的,仇隋這時候上山做什麼?」雲盼情越走越覺得氣氛有
些不對,走出數里之後,左思右想,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聶陽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我其實一直都沒清楚過。我
……也不打算再去想了。我以前最大的錯誤,就是想得太多。」

  明明是極為消極的話語,可雲盼情聽他的口氣卻平平淡淡,好似真的瞭解了
什麼,也有了什麼覺悟一樣。

  「我知道,這種時候,最不該向你說的,就是這些。可……可我還是覺得,
你找仇隋報仇的事情,真的不應該……再考慮考慮麼?他畢竟是……」雲盼情猶
豫再三,還是把最後的舅舅二字吞了下去,轉而道,「……為了幫自己最愛的姐
姐報仇不是麼。」

  「他沒錯。我父親若還活著,今天我知道了母親含恨而終的事情,也許我也
會忍不住做些什麼。」聶陽腳下的步伐愈發穩定,呼吸也漸漸平順下來,先前眼
中還有的一絲緊張,徹底的消失不見,「他替我報了一份仇,剩下的幾份,便再
也不能靠別人了。」

  「他……這次也許會殺你。」雲盼情咬了咬牙,道,「他想通過你使聶家失
去的,已經都做到了,他唯一不殺你的理由,就只剩個血脈親緣,我……我很不
放心。」

  「他真動了殺心,反倒不是什麼壞事。」聶陽捏了捏拳頭,淡淡道,「他殺
我的那一剎那,我殺他的機會就能提高到四成。」

  雲盼情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發白,顫聲問道:「那你……現在有幾成把握?」

  「兩成。也許……還是過於樂觀了。」聶陽側頭看了她一眼,柔聲道,「盼
情,若是我害你們做了寡婦,就當是我欠下的,希望下輩子有機會,能加倍還給
你們。」

  雲盼情迎著他的視線,勉強擠出個微笑,輕聲道:「不會有事的,從小別人
就說我有旺夫命。若是旺不了你,我一定去砸了他們的攤子。」

  聶陽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視線一側,卻發現遠處的陡坡上,竟
倒著兩具屍體。

  想必是用輕功上山的人遭了埋伏,就是不知道死在那裡的,是挖坑的還是跳
坑的。

  本打算從緩一點的山坡攀爬上去,既然看到了屍體,免不得要過去看上一眼
,雲盼情內力雖大有損耗,沈離秋出現後卻也趁機調息恢復了七七八八,聶陽的
消耗反倒更多一些,不過應付這種山坡,仍是綽綽有餘。

  離得近了,看身上衣著打扮和腰間佩劍,倒斃的兩人應該是天風劍派的年輕
弟子,從在聶宅的模糊印象判斷,這應該是仇隋一系,多半也是天道門人。

  如此看來,死的應該是設伏一方。

  兩人俯身查看了一下,死了兩個,卻只剩下一把劍,兩具屍體又都有劍創在
身,顯然是被人奪劍在先,單看劍傷,出手的人劍法圓轉平滑,應該是以柔克剛
的路子,只是內力似乎有些不穩,傷口深淺不一,本可一招致命的地方,後力不
繼不得不多出幾招。

  「你猜是誰?」雲盼情有些擔心的抬眼看了看山上,問道。

  聶陽站直身子,望著枝葉間斑駁的陽光,低聲道:「我只希望,別是宋賢。」

  從這段山坡爬上去後,離墓園還有一段路程,聶陽和雲盼情不約而同的放緩
了腳程,開始留意四周任何細微的動靜。

  「不該這麼安靜的……」聶陽皺了皺眉,有些擔心的看向下山那邊的路。

  聽到他這麼說,雲盼情明顯的鬆了口氣,輕聲道:「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吧。」

  聶陽略一躊躇,點了點頭,轉而往山下走去。

  下了段路,就是田義斌與慕青蓮交手的地方,轉過一處凸巖,遠遠就看到一
個高大的身軀靠在山壁上,低頭站著。

  是田義斌,看他身軀微微晃動,呼吸雖仍有些急促,卻不像受了重傷。

  聶陽吁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

  田義斌聽到動靜,抬起頭看了過來,一見是他倆,咧嘴露出了一個頗有些勉
強的微笑,問道:「下面怎麼樣了?」

  聶陽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雲盼情在旁道:「還是去的晚了一些,最後……
只救下不足三十人。侯爺府上來的那些高手,還只剩下兩個。」

  田義斌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聶陽肩膀,道:「你們若
是不去,這二十多人肯定沒命不算,天道那群狗日的雜種還能逍遙快活全身而退
,對不對?那不就結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若是每件事都做到十分才
值得高興一下,那活著不也太辛苦了麼?你們救下二十多條人命,這就是造了一
百四五十級浮屠,還苦著一張臉做什麼,起碼,也該笑笑不是?」

  雲盼情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聶陽則開口問道:「慕青蓮呢?田爺,你怎麼
樣?有沒有受傷?」

  田義斌抬手拍了拍寬闊的胸膛,笑道:「受了點小傷,不足掛齒,家裡的小
老婆撒潑吃醋,丟梳子砸一下也比這重些。你們該幹什麼就放手去幹,不用管我。」

  光是看他靠牆站著的模樣,也知道受傷雖然不重,卻絕不是安然無恙,但聶
陽知道他心思,也就不再廢話,追問道:「結果如何?他人呢?」

  田義斌默然片刻,才道:「他不能殺我,我不會殺他,能有什麼結果。不過
他本想上山,最後輸了半招,就把劍丟到山下,人也走了。」他又沉默一會兒,
突然咧嘴一笑,道,「其實我知道,那半招是他讓我的。我認識他這些年,還是
第一次見他全力出手,我要是年輕個五歲,就不必他故意讓我,只是多半要和他
打上三天三夜。這慕兄弟,還真是深藏不露啊……江山代有人才出,老了,終究
還是老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田義斌挺直腰桿,道:「你們來了,我也就安心了,山上
的人,就靠你們了。我這種老傢伙,還是下去幫忙救人吧。」

  聶陽本想安慰他兩句,可不知從何說起,反倒是雲盼情對著他略顯落寞的背
影,脆生生道:「田爺,您可一點都不老。我師伯常說,心老的人,才是真的老
了。」

  田義斌一怔,哈哈笑了起來,他扭頭擺了擺手,朗聲道:「我這心啊,老得
快年輕的也快,你和芊芊的喜酒,一杯就能讓我年輕一年。」

  雲盼情面色微紅,道:「我和芊芊姐,一定親手為您敬上一杯。」

  「她若不肯呢?」田義斌停住步子,若有所思的望著他倆。

  雲盼情還沒開口,聶陽已搶在前面道:「田爺,我若有命等到那天,您只要
小心別喝太多就好。」

  田義斌不再猶豫,大步向山下走去,轉身時朗聲笑道:「好,就為了那天的
酒,你要是敢死在山上,我下地府也要把你揪回來。」

  心頭一塊大石落地,聶陽立刻返身上行,這次路上並無什麼阻礙,昨天半夜
還走過一遍,青天白日之下,自然更無阻礙。

  墓園那邊還關著三個俘虜,其中有個不知道對仇隋有幾分要緊的花可衣,既
然仇隋已經上山,有可能會過去救人。

  聶陽領在雲盼情身前,緩緩摸到林邊,探頭張望一下,墓園中卻安靜的出奇
,只是已經被掘開的那些泥土,好像又被誰翻找了一遍,讓本就已經一片狼藉的
墳塚更加不堪入目,不少白骨都橫陳與雜草之間,看的聶陽心中一陣刺痛。

  先是靜靜看了一陣,墓園中並沒什麼藏身之處,八成沒有別人,按說仇隋帶
著幾個天風弟子,不至於也不容易埋伏在外面,聶陽拔出長劍,貓腰走向那間木
屋。

  停在三步左右的距離之外,他蹲下身,凝神聽著屋中的動靜,那木屋牆壁並
不算厚,裡面的動靜應該是清清楚楚,可聽了足足一盞茶功夫,卻連聲呼吸也沒
有聽到。

  他向雲盼情打了個手勢,自己挪到窗邊,讓她在門口蓄勢待發。

  不過只往裡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不必再做任何準備。

  他徑直走回門前,推開房門,持劍護住兩側空門,緩緩走了進去。

  那一男一女兩個鬼煞走卒就倒在屋內。花可衣卻已蹤影全無。

  那個男的就死在原處,出手的人顯然懶得費心,隨手一劍刺透了他的喉嚨,
讓他只有出氣沒有進氣,活活掙死在地上。

  而那女的就沒這麼好運,手腳上的繩索倒是被割開,四仰八叉像匹白羊一樣
仰天擱在桌上,那件鮮艷的吳服被從中割開,床單般鋪在桌上。

  當然,這白羊,也已是一匹死羊。

  她身上並沒有致命外傷,只是雙肩雙膝四處,被外面墓園隨手找來的棺板木
釘硬生生釘穿,將她端端正正釘成一個大字。

  看那灰敗乾枯的膚色和一片狼藉的牝戶,不消說,八成又是脫陰而亡。

  聶陽的臉色漸漸變的有些難看,憤恨的火星開始在眸中閃動。雲盼情一直留
意著他的神態,連忙從旁邊木床上抽來被單,兜頭罩在女屍身上,低聲道:「聶
大哥,咱們四下看看吧。」

  聶陽捏了捏拳頭,點了點頭。

  「會不會……是仇隋?」雲盼情遲疑片刻,一邊推門看了看裡屋情形,一邊
低聲問道。

  聶陽搖了搖頭,也跟著走了過去,「他……應該已經不屑對這種女人出手。」

  「那……就是他了?」雲盼情似乎頗為不願,說的極為勉強。

  也許她心底還有些介懷董家姐妹的心情,才會到了這時,還抱著一線僥倖希
冀。

  聶陽嗯了一聲,把視線投向由內向外推開的窗戶,大步走了過去,「這裡有
血跡。」

  看窗欞轉軸處有明顯裂痕,可見應是有人從這裡破窗而出,聶陽又四下打量
一番,才看到四周斑斑點點落著不少血跡,堆著的雜物上還有幾道兵器砍出的痕
跡,多半有人曾在這裡交手。

  「走,跟著看看。」聶陽輕輕喚了一句,先一步縱身從窗中鑽出。

  小心落地之後,倒沒發現什麼埋伏或是陷阱,只有一串斷斷續續的血跡遠遠
延伸到陡峭石壁之下。

  他一步步跟去,辨認了一下方向,受傷的人像是往後山斷崖那邊逃了過去。

  「要不要過去?」雲盼情貼住石壁,有些擔憂的問道。

  聶陽直起身子,並未回答,而是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劍柄,大步順著血跡的
方向走了過去。

  如果路的盡頭就是董劍鳴,那他寧肯先放下仇隋在一旁。

  他沒有親眼見到月兒最後的模樣,但僅僅是從慕容極的隻言片語得到的訊息
,所想像的畫面,就已足夠讓他的心好似被一柄鈍刀蘸著鹽水緩緩割開、剁碎。

  越走越快,當耳邊傳來叮叮噹噹的金屬交擊聲時,他忍不住飛身躍起,在石
壁上借力一蹬,身形如穿雲野鶴,迅捷輕巧的落在聲響附近。

  雲盼情輕功更好,自然不會落在後面,她一見聶陽展開身法,也緊隨其後飛
縱過來,她身形嬌小玲瓏,於這山林之中騰挪輾轉遠勝聶陽,落地之時,反而後
發先至,比他還先到了幾步。

  她先一步看到了董劍鳴。

  也先一步看到了奄奄一息,靠在樹上隨時可能倒下的宋賢。

  宋賢的白眉白鬚上斑斑點點儘是血跡,身上道袍也數處開裂,被傷口染出一
片暗褐。

  內傷外傷加在一起,就算宋賢有真武大帝附體,也鬥不過面前滿面煞氣毫髮
無傷的董劍鳴,兩人長劍凌空弧線相交,又是叮的一聲黏在一起,董劍鳴順勢一
引,內勁外放,又是一劍哧的一聲劃過宋賢左臂,掀開一條血淋林的皮肉。

  雲盼情大驚失色,怒道:「董劍鳴!你瘋了麼!那是你師父!」

  董劍鳴側頭一瞥,刷刷兩劍逼出兩股陰寒真氣,宋賢身形一震,連背後樹幹
也憑靠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斜身摔在地上。

  「雲姑娘,你對我姐姐多有照顧,我領你的情,絕不向你動手。至於其他人
,我一個也不會放過。」董劍鳴緩緩轉過身來,一雙陰狠黑眸死死鎖住雲盼情身
後的聶陽,「來啊!你殺我父親,淫辱我兩位姐姐,我知道你在找我,我就在這
兒,來啊!姓聶的!」

  聶陽按住雲盼情肩頭,將她推到一邊,上前一步,一望見董劍鳴,滿腔憤恨
立時上湧,只覺耳中一陣細微蜂鳴,胸中奔騰真氣彷彿感應到他的殺意,陰寒漩
渦旋流更急,一時間面上肌膚瑩潤如玉,又變的近乎透明。

  「月兒……與你無怨無仇,你……你為何……」聶陽緩緩抬起長劍,一句理
所當然的詢問,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完整。

  雲盼情神情微變,可張了張嘴,卻不得不將想說的話吞回肚中。

  董劍鳴哈哈狂笑,手中長劍一揚,勁風洶湧,竟在地上拖出一條狹長裂隙,
枯葉紛飛四散,大聲道:「我只恨那兩人來得太快,白費了我之前一番功夫!」
他的語調驟然轉輕,唇角勾出一絲奇異的微笑,緩緩接道,「我的好姐夫,你知
道麼,你的好妹妹痛的要死的時候,可是一直在喊你喲。我斷了她的筋,破了她
的氣,她都只是喊你,可我要玩她的時候,她就開始求饒了,她求饒了,向我求
饒了,哈哈哈哈……」

  隨著董劍鳴的話轉為瘋狂的大笑,聶陽目眥欲裂,雙足連踏霎時上前,劍光
一轉橫切董劍鳴頸側。

  董劍鳴赤目一瞪,面目一片猙獰,劍尖一兜,太極柔勁斜布身前,噹的一聲
反手接下,腳下逆踏八卦,綿密劍氣瞬間便充斥在身周尺餘。

  聶陽此時胸中猶如火燒,聶家劍法早被拋到腦後,迅影逐風劍招招進逼只攻
不守,陰冷真氣在劍尖虛凝三寸寒芒,狂風驟雨般攻向董劍鳴週身各處要害。

  董劍鳴心緒瘋狂,出手卻極為冷靜,一招如封似閉退入守勢,太極光弧層疊
綿延,雖然步步後退,卻沒有給聶陽半分可乘之機。

  只不過,他卻沒想到聶陽此刻的內功,正是天下守強攻弱武學的天然剋星。

  有明玉功在身,聶陽根本不需顧慮多耗真氣,攻勢如江浪層疊,無休無止,
而對方劍招上的反抗之力一觸便被吸去幾分,源源不絕的補益循環。

  董劍鳴連退數十步,高架低擋一百五十餘劍,被震得手臂酸麻幾乎就要拿捏
不住,可聶陽仍是劍氣縱橫不見絲毫衰竭,眼中登時流露幾分迷茫。

  雖然不懂明玉功的奇效,董劍鳴卻也感覺得到真氣流向有異,只是他應變平
平,心智又極為狂亂,直到遞出的守禦劍招突然有些力不從心,才真正明白其中
必有蹊蹺。

  可聶陽劍鋒仍在狂攻不止,眼前幾乎處處閃動著要命的寒光,他不僅不能收
招另尋他法,反而不得不催動更多內力灌注劍刃構成守禦陣線。

  最多不出百招,他必敗無疑。

  雲盼情遠遠看的心頭愈發焦灼,忍不住高聲道:「董劍鳴!你爹根本沒死,
不過是為了躲避龍十九才與董凡設法假死逃脫,你姐姐和聶大哥是拜過天地的夫
妻,你憑什麼在這裡口口聲聲說要報仇!」

  董劍鳴又被逼的後退兩步,怒道:「呸!你被聶陽迷了心竅,自然事事向著
他!若是信你,我就是瘋子!」

  雲盼情氣的跺了跺腳,一時卻也不知如何才好,董浩然在龍江上那場爆炸之
後便杳無音訊生死未卜,董清清確實是文君新寡便成了聶陽的枕席之伴,並且無
名無份,真要細究起來,根本沒有憑據來消除董劍鳴心頭憤恨。

  可即便董劍鳴的憤恨能解釋清楚,聶陽的又要如何?

  那要命的訊息至今也沒有傳來,她總不能為了董劍鳴此刻的一條生路,就去
搏那個飄渺的令人絕望的可能性。

  就在她心中這一番掙扎之間,交手的兩人又起了變化。

  董劍鳴劍路驟然一縮,將守禦的圈子收的更緊,以至於雙膝之下近乎棄守,
全靠步法退讓躲避下三路的劍招。聶陽也不管他是後力不繼還是另有所圖,清嘯
一聲長劍斜引旋身連斬。

  董劍鳴欲閃不得,萬不得已雙手一併握在一處,弓身退步運足真力硬擋。

  噹的一響,董劍鳴虎口開裂,緊接著又是一劍斬來,又是清脆一聲,震得他
臂筋奇酸徹骨,未及反應,第三劍已奪命而來,他撤開左手,右臂硬擋,長劍終
於把握不住,噹的一聲斜飛出去。

  但他等的就是此刻,回撤左手一振衣袖,一枚晶亮器物隨之落進掌中,他手
指一捏,一道烏光閃電般無聲無息射出,打向近在咫尺的聶陽面門。

  這是他從龍影香那裡奪來的逆鱗,他練習過不知多少次,為的就是武功不敵
的情形下,發出的搏命一擊。

  這種距離下,龍十九的獨門暗器,江湖上幾乎沒人能夠躲開。

  聶陽也不能。

  但他竟根本沒有去躲,原本捏著劍訣護在胸前的左手剎那間向上提起,五指
握拳將那根細針凌空擋下。

  董劍鳴心中一喜,那針上的麻藥厲害無比,聶陽竟然用肉軀接下,只要眨眼
的功夫,就會像根木頭一樣倒下,任他宰割。

  他一定不會讓聶陽死的太痛快,他要斷了聶陽的手腳,用他做人質綁來那些
女人,那些對聶陽無比重要的女人,除了姐姐們,他都要一個個在聶陽眼前凌虐
殺死!

  一個都不放過!

  獰笑浮現在他的唇角,然後,僵硬的凝固。

  聶陽斬出的下一劍本就已到半途,此時突然凌空一轉,左掌下擊,紅光乍現
,一根血淋林的食指啪嗒掉在地上。

  那根細針,就釘在那根手指上。

  董劍鳴霎時呆住,聶陽就像是早已提防著逆鱗,並早早想好了這自捨殘肢的
可怕手段。

  他呆的時間並不長,但已足夠讓冰涼的劍鋒架在他的脖子上。

  面頰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動,董劍鳴狠狠瞪著聶陽,眼中瘋狂仍在,只是方才
的氣勢已經削去了不止半截。

  聶陽也不止血,就那樣緩緩舉起了斷了一指的左手,淡淡道:「算上手掌,
我還能接四枚逆鱗。你還有幾枚?」

  「你殺了我吧!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姐姐也不會放過你的!你毀了董家!你
毀了我們全家!」董劍鳴嘶啞的咆哮起來,雙腿一撐就要頂著劍鋒強行站起。

  「你以為你還有活命的機會麼?」聶陽一字字說道。

  他說了十二個字,手上也跟著出了十二劍。

  十二道不深不淺的傷口頓時出現在董劍鳴週身,右腕那一劍深可見骨,筋絡
盡斷,讓他再也拿不起劍,胯下那一劍更是等同去勢,將陽物齊根砍斷,剩下十
劍卻堪堪避過了要命之處,只是找他腋下肋側之類極為吃痛的地方砍下。

  慘號聲中,董劍鳴滾倒在泥土枯葉之上,白淨的面孔因痛楚和憤恨而扭曲。

  雲盼情面色愈發焦急,心中藏著的秘密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看董劍鳴的樣子
,應該再也無力禍害他人,可他的命,萬一不應該丟在這裡呢?她咬了咬牙,摸
出一把柳葉飛刀在手,說不得,便只好動手了。

  但轉念想到脫陰而亡的那些女子……纖細的手指捏緊了飛刀,卻顫抖著發不
出去。

  而聶陽,已舉起了劍。

  就因為聶月兒的死訊,此刻聶陽心中的恨意,只怕是對董劍鳴才更多些。

  眼中的殺氣凝縮一處,聶陽默默在心中道了句,月兒,哥哥這就為你報仇,
雷霆萬鈞的一劍,跟著斬下。

  當得一聲,原本對準了董劍鳴脖子的劍鋒,轉而砍在他右腿上,正中脛骨。

  那黑沉沉飛來撞開了聶陽劍刃的,竟是一把摩挲到發亮的刀鞘。

  宋賢早已暈厥過去,而且,那老人用的並不是刀,即便是,他此刻也絕不會
出手救這名大逆不道的劣徒。

  會出手救董劍鳴的人並不多,加上這把刀鞘,來人的身份其實並不難猜。

  聶陽緩緩回身,向著林中道:「白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繼羽從斑駁的林影中邁了出來,似笑非笑的望著地上翻滾的董劍鳴,道:
「聶兄,你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我再不出來要人,要怎麼向小香交代?」

  他的手上握著刀,那把灰濛濛彷彿帶著死氣的刀。

  當他握著刀的時候,任何人都應該仔細考慮他說的每一句話。

  聶陽的眉心驟然鎖緊,「你要殺他?」

  「不然呢?」白繼羽譏誚的笑道,「我就算性好龍陽,也看不上這種蠢材。
他唯一的價值,就是獻祭小香的在天之靈。」

  聶陽向旁側挪開兩步緩緩將劍橫在胸前,一字字道:「我若是不給呢?」

  「江湖的事,該如何解決,不是很明顯麼?」白繼羽緩緩走來,他的刀垂在
身側,握刀的手穩如磐石,「你贏,我走,我贏,他就是我的。」

  「你當真只是為了親手殺他?」聶陽看著白繼羽面上躍躍欲試的神情,冷笑
道。

  白繼羽微微一笑,盯著他瑩潤如玉的異常肌膚,道:「你只當是如此就好。
正好你學了新功夫,不打算讓我見識見識麼?」

  仇隋此刻就在山上,聶陽也隱約猜到了他此刻正在哪裡。這正是他最不願和
白繼羽這樣難纏的對手交手的時候。

  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裡卻隱約有些期待。

  湧動的明玉功,彷彿讓他的人也有些些許的改變。

  他緩緩舉起劍,向著白繼羽走了過去。

  兩人的距離一步步縮短。

  聶陽的劍尖距離白繼羽還有三尺的時候,兩人一起停了下來。

  本以為聶陽會更晚停下,白繼羽微微一笑,道:「看來聶兄的武功,果然大
有進境。」

  聶陽的呼吸變得悠長持久,與白繼羽這樣的敵人交手,一星半點的錯誤就足
以致命,他隨著吐息的節律一字字道:「別廢話,來吧。」

  「好。」

  這個字還沒完整的鑽入聶陽的耳孔,灰濛濛的刀光便已鋪滿了他的視野。

  天地人魔,無所不殺!

  聶陽腳下一跺,狼影幻蹤全力施為,手中長劍一抖,星光如瀑,以攻代守。

  白繼羽顯然早已在暗中觀察聶陽,知道他身上內功詭異,刀鋒並不硬碰,斜
斜一劃變招,刀光拖出一條詭異弧線,寒氣眨眼間便透過了聶陽腋下衣衫。

  早已料到白繼羽不會與他刀劍相擊,聶陽早早便側身閃向另一側,劍鋒橫斬
,終究還是使出了練習最久的聶家劍法。

  白繼羽掌中魔刀早已過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刀氣一轉,地字二式連環進擊,
不足十個變化之間,就把遠稱不上精妙的聶家劍法逼至窮途末路。

  縱然心中極為不願,聶陽仍不得不使出那招已被揭穿於江湖之中的「聶家」
殺招,劍尖全力格開白繼羽殺氣逼人的刀鋒之後,立刻抖化為星星點點的寒光,
內勁貫通腕筋,劍光轟然爆散,明玉功催動之下這一招浮生若塵,猶如星夜光幕
,裹脅著初冬凜冽寒風,劈面壓迫過來。

  「好!」白繼羽一聲暴喝,刀光分閃,刀式由地轉魔,一時殺氣大盛恍若有
形有質。

  此前聶陽的浮生若塵仍能被他的刀找到死眼所在,而如今聶陽的同樣一招,
單是今非昔比已不足形容。

  白繼羽索性也放棄慣用的返樸歸真刀招強行破入的法子,刀鋒一轉天魔亂舞
,竟也化出無窮虛式。

  彈指之間,虛皆化實。

  金鐵交擊之聲分毫不曾響起,這令雲盼情看的渾然忘我的一戰,便已如開始
時一般迅速的結束。

  浮生若塵,煙雨陣陣。

  那在仇隋手下頓悟出的後招的確威力驚人,以聶陽腕上天賦異稟,凝氣刺出
的霎那之間,簡直是勢不可擋。

  白繼羽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中,最危險的仍是人字二式的奪命一刀。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這最危險的一刀,卻也最難以捉摸。

  若是生死之戰,此刻兩人都已倒下。

  但他們都並非真的動了殺心。

  他們的兵器,也都停在了不可寸進之處。

  聶陽的劍尖已觸到了白繼羽胸前的肌膚,白繼羽的刀鋒,也已貼住了聶陽肋
下的皮肉。

  雲盼情的手指,幾乎已把掌中的飛刀捏碎。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驚
叫出來。

  可緊接著,她還是驚慌的抽了一口涼氣。

  收回刀劍的那兩人,也都發現了原因所在。

  本該在樹下的泥土上像垂死野獸等待獵人一樣的董劍鳴,竟然不見了。

  雲盼情站在通往墓園的路徑,董劍鳴絕不會逃向那邊。

  白繼羽毫不猶豫的彎腰竄出,百忙之中還不忘抄起落在地上的刀鞘。

  雲盼情也迅速趕至聶陽身邊,一道追了過去。

  離這裡最近的出路,無疑就是已成絕路的後山斷崖。

  除非董劍鳴突然生出一對肉翅,否則絕無可能從這邊逃脫。

  而他也的確就在那裡,用長劍撐著傷痕纍纍的身軀,背對著陡峭斷崖,帶著
滿臉的鮮血,獰笑著看向追來的三人。

  「你們不是都想殺我報仇麼?做夢!你們誰也做不到!姓白的,到了下面,
我還是不會放過那姓龍的婊子!還有聶月兒,她要是也在下面,我就把上次沒做
成的一併補足!有本事的,就一起到地府再殺個痛快!哈哈哈哈……」

  瘋狂的大笑聲中,董劍鳴雙臂一張,向後躺了下去。

  那張猙獰扭曲的面容,就這樣消失在聶陽面前。







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六章

                (一)

  一看來人身份,天道殘餘的部屬大多心中一驚,有幾個甚至情不自禁後退了
半步。

  「竟然是Justin Bieber!」

                (二)

  這種程度的飛鏢怎可能傷的到沈離秋,她隨手一晃,軟劍如鞭凌空一卷,那
些飛鏢盡數釘在她身上……

  「草……失手了。」

                (三)

  沈離秋神情未變,款款上前兩步,柔聲道:「哦?你說的是誰?」

  那頭目擦了擦額上冷汗,猛然抬手一指,大聲道:「就是他!」

  那手指指著的,赫然竟是片場賣盒飯的!

  活該領便當。

                (四)

  七人中的一個年輕刀客突然大叫了起來,瘋子一樣丟掉了手裡的兵器,一把
扯開了胸前的衣襟,扭著屁股跑向了沈離秋。

  「呀,竟是個奇行種?」

                (五)

  聶陽最後一個是字才說出口,就聽啪的一聲脆響,竟是沈離秋的左掌結結實
實的給了他一記耳光,緊接著反手抽了回來,啪啪連響,竟正正反反扇了他十幾
巴掌。

  雙頰熱如火燒,聶陽既不躲,也不護,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那兒,下面竟然
硬了。

                (六)

  無論如何,聶陽也算是他們半個救命恩人,而且之後也要靠他的同伴請人施
救,立刻便有幾個聲音參差不齊的答話。

  「他往東去了。」

  「仇掌門去北面了。」

  「仇隋去南面了。」

  「……都給我殺了。」

                (七)

  聶陽本想安慰他兩句,可不知從何說起,反倒是雲盼情對著他略顯落寞的背
影,脆生生道:「田爺,您可一點都不老。我師伯常說,心老的人,才是真的老
了。」

  田義斌一怔,哈哈笑了起來,他扭頭擺了擺手,朗聲道:「三十歲的人,六
十歲的心臟,六十歲的人,三十歲的心臟……」

  「停!這麼冷門的廣告就別吐槽了好麼……」


                (八)

  隨著董劍鳴的話轉為瘋狂的大笑,聶陽目眥欲裂,雙足連踏霎時上前,劍光
一轉橫切頸側,自刎而死。

  「嗯……看來這裡還真不能精簡啊。」


                (九)

  瘋狂的大笑聲中,董劍鳴雙臂一張,向後躺了下去。

  那張猙獰扭曲的面容,就這樣消失在聶陽面前。

  「知道跳崖最怕什麼麼?」

  「最怕沒水?」

  「最怕自以為是主角……」
2014-5-11 03:2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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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第一百零七章 蘞蔓於域

作者:snow_xefd
2014/05/18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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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第一百零七章 蘞蔓於域

  「聶大哥,你……這是在找什麼?」一路跟著聶陽到了山下,漸漸走入荒僻
無人的長草陡坡,雲盼情不禁有些納悶,看他左顧右盼,不時停下來思索片刻,
彷彿在絞盡腦汁回想模糊的記憶。

  白繼羽去後山確認董劍鳴的屍體,順便把垂死的宋賢帶去找人救治。

  身邊沒了別人,又見到聶陽舉止有些反常,雲盼情心裡也有些慌張,見他不
答,又問道:「你不是說知道仇隋在哪兒麼?為何又下山來了?」

  聶陽揮劍砍掉阻礙視線的枝丫,隨口答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但我不知道
從山上去那裡該怎麼走。我只能來這裡找,你容我好好想想。」

  從山邊小徑拐入荒坡已經走出半里有餘,雖說他拐彎時的選擇極為堅定應該
是確認了什麼,可到了這兒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雲盼情心中隱隱不安
,小心的持劍護在了他斜後方位,提防著四周目力不及的暗處隨時可能出現的埋
伏。

  「找到了!」聶陽低呼一聲,飛快的斬斷面前縱橫交錯的灌木,大步往一處
陡坡走去。

  雲盼情隨在他身後,一眼望去,卻只看到一片被雨水沖刷下來的山泥中露出
一塊淡青色的條石一角。

  聶陽找的就是這幾塊天長日久劃落山腳的青石山階,以他此刻的功夫,不需
這些石階也可以輕易攀上山去,他抬眼向上望去,影影綽綽的茂密枝葉間,還能
看到幾塊未被泥土完全掩蓋的石階,可見這方向絕沒有錯。

  左手不自覺地緊緊握住劍鞘,他身形一矮,踏著鬆軟山泥向上爬去。

  每高一點,模糊的記憶便清晰幾分。

  老夫人溫暖乾燥的手掌,只有在這條陡峭山道上,才會變得冰涼潮濕。

  來過的不止是他,還有那個姐姐一樣溫柔的陪伴著他的女孩,那一次,她默
默的流淚良久,一直緊緊地抱著他那時還很瘦弱的身軀,想是要把身上的溫度都
借給他一樣。

  之後,她就拿出了手帕,為不知所措的他擦去了濕潤的眼角、額頭。一如既
往。

  那座墳塚樸素到近乎簡陋,墓碑上一片光滑,沒有一字,只有風雨留下的粗
糲痕跡。

  每一次,老夫人都會在墳前跪上很久,一直到露濕裙衫,心神倦憊,才靜靜
的帶著他離開。

  他還記得,每一次離開,他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上一眼。莫名的,眼眶便有些
發酸。

  不曾想,時光流逝,他記憶中未被掩埋的,竟只剩下那漫長的彷彿沒有盡頭
的青石台階。

  真是可笑。

  可笑!

  「聶大哥,你……沒事吧?」有些擔憂的呼喚從聶陽身後傳來,雲盼情提氣
搶到他身側,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聶陽口中一片苦澀,他拉起雲盼情的滑嫩柔荑,在掌中握了一握,啞聲道:
「這上面,南宮盼去過。按理,你也該去。可上面著實危險,我心底,其實不願
意你去,我寧肯你在這裡靜靜等我。」

  雲盼情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掌,柔聲道:「你知道,我一定不肯呆在這
兒的。既然小姐去過,我就更非去不可。仇隋……也在那兒麼?」

  聶陽點了點頭,道:「他若不在那兒,我想,以後恐怕我也再難找到他了。」

  「這是為何?」雲盼情略覺不解,歪頭問道。

  「不知道,我只是這樣感覺罷了。」聶陽淡淡答道,腳下加力,向上攀的更
快。

  幼時精力充沛,即便費力攀山也不覺長久,此刻匆匆上行,才發覺原來這陡
坡山階通往的地方,竟比山腰墓園足足高出一半有餘。

  直到接近山頭,坡地驟然平緩,倚著陡峭山峰現出一塊曲折狹長的空地,石
階才算到了盡頭。

  他知道,轉過那斜延峰頂猶如利刃割天的山巖之後,就能看到他要找的地方。

  但他的腳步卻頓在了石階盡頭。

  他知道仇隋的身邊跟著幾個心腹,也許還有更多的天風弟子。

  可他沒想到,他竟看到了順風鎮上所有的天風弟子。

  包括林鶴鳴。

  這位天風劍派的副掌門,就掛在最顯眼的地方——那山岩石縫裡歪脖探出的
一顆老樹,垂下了一條麻繩,麻繩深深地陷入了林鶴鳴的脖頸,將他扭曲的面孔
勒成陰森可怖的青紫顏色。

  其餘的弟子也沒有一個活著。

  應該是又一場以偷襲開始的激戰。

  遠處多半是通往山腰墓園的一條隱秘小徑道口之處,倒著三名被搠透了後心
的弟子。

  從那裡過來,四周樹幹佈滿劍痕,一個個遍體鱗傷的天風弟子倒在地上,血
染山石。

  屍體一路鋪至被勒死吊起的林鶴鳴腳下,而那最後倒下的兩人,竟也是被從
後心一劍致命。

  他草草點了一遍,除了仇隋,天風劍派殘剩下的弟子,顯然一個也沒有剩下。

  這個多年前經仇家兩代努力才名望中興的六大劍派之一,至此可以算是灰飛
煙滅。

  仇隋死後,就連半點殘渣也不會剩下。

  莫非,這也是他所希望的?

  聶陽輕輕晃了晃頭,不願再想下去,臉頰上還在熱辣辣的痛,這已足以提醒
他,他現在該做的是什麼。

  雲盼情頗為吃驚,但她知道聶陽也不可能知道內情,就沒有多問廢話,只是
小心的防範這些死屍中可能會有的假死埋伏,烏溜溜的眼珠不住在每一具屍身上
打轉。

  山巖邊的長草已被小心的踏平,背陰的軟泥上還留著清楚的靴印。

  聶陽低頭看了看,從足印上邁了過去,繞到了後面。

  後方的開闊平地並不算大,呈水滴型凸在巖壁之外,雜草叢生,邊緣長著不
少歪脖老樹,顫巍巍伸出崖邊,聶陽側頭看了看,從這裡掉下去,就會直墜山底
,連借力之處也休想找到。

  靠近山壁一側的背陰處,約莫一丈方圓的地方,被青石仔細鋪緊壓實,只有
縫隙裡冒出幾莖草芽,青石中央,便是豎著一塊無字孤碑的黃土墳塚。

  墳塚後數尺外鋪開了一塊素白床單,仇隋就盤腿坐在上面,左膝邊擺著一把
酒壺,兩個酒盅。右膝緊貼地面。他的外袍敞開大半前襟,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配合面上的閒逸懶散,到真如夏日納涼的富賈子弟。

  兩杯酒,自然不會是一個人。

  花可衣就躺在他身邊,螓首枕在膝上,豐腴嬌美的身軀好似並未穿著衣物,
只用一件展開的吳服蓋住,下面露出一雙嫩白赤足,頂上亮著兩片玉潤雪肩。

  看她面上紅潮未退,媚眼如絲,竟好似才剛剛雲雨一番,再看她懶洋洋半側
躺著,身上卻沒一處使力,猶如被抽去了一身的骨頭,只剩下一灘酥軟香肌。

  看樣子,這位天女門曾經的高徒,終究還是為了情愛捨棄了苦修多年的天靈
訣,一身內功,盡數交給了身邊的男子。

  仇隋並未抬眼,彷彿聶陽刻意踏重的腳步沒傳進他耳中似的,他端起酒壺,
往酒盅裡緩緩倒了一杯,送到花可衣唇邊。

  花可衣微微張口,卻無力抬頭,仇隋往裡一送,她才抿進嘴裡,微微一笑,
嚥了下去。

  「在下倒沒想到,你竟然能上來的這麼快。」仇隋用拇指幫花可衣輕輕撫去
唇上的酒滴,微笑道,「看樣子,應該是又殺出了什麼程咬金。那麼,是南宮星
大駕親臨,還是沈離秋大開殺戒?亦或是,他們兩人一同到了?」

  聶陽沉默片刻,道:「是沈前輩到了。」

  「那真糟,看來淨空和尚是沒命回嵩山了。」仇隋笑容突然一僵,皺了皺眉
,喃喃道,「來的是沈離秋,為何先上來的會是你?莫非……」

  聶陽走近兩步,手掌鬆了一鬆,跟著緊緊握住劍柄,道:「她去追東方漠,
暫時不在這邊。」

  仇隋眉心越擰越深,彷彿沈離秋沒有先上山來,對他而言意味著一件極為不
祥的事情,但他思忖片刻,還是展眉一笑,道:「罷了,就算真是那樣,也是我
一時大意,怪不得別人。」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頗有幾分遺憾之意,聶陽完全不懂,也不想去問,只是極
為緩慢的抬腳放下,一步步邁過去,口中道:「你等得本就是我。」

  仇隋整了整衣襟,將花可衣輕輕放下,雙足一挺站了起來,反手拔出插在背
后土地上的長劍,抖落上面的殘泥污血,淡淡道:「自以為是。我在這裡的時候
,從不等任何人。」

  聶陽盯著他持劍右手,道:「哦?」

  仇隋側目望著身邊不遠處的那塊墓碑,微笑道:「有淨空、慕青蓮兩人在下
面掠陣,按在下的計算,即使有強援突至,他們也能幫我謀來片刻清閒。可惜世
事難如人意,先是林鶴鳴好死不死想要趁機發難,跟著你又早早竄了上來,這一
壺美酒,都不能叫我安靜喝完。」

  聶陽道:「外面死的那些,好像不全是林鶴鳴的人吧?」

  仇隋淡淡道:「有什麼區別,天風劍派那些百足不僵的小蟲,在下本就沒打
算叫他們活著離開順風鎮。」他頓了一頓,望了花可衣一眼,微笑道,「聶家的
一切,我已親手毀掉,仇家的一切,自然也到了毀於一旦的時候。」

  「為了花可衣?」手心已經開始出汗,聶陽深吸了口氣,用掌心感受著劍柄
纏進的綢布上濕潤的感覺。

  仇隋沒有回答,而是略帶譏誚的笑道:「你今日倒頗沉得住氣。怎麼,知道
你我的關係之後,不忍心下手了麼?還是說……」他的口氣驟然變得低沉陰森,
「你見到這座墳墓,知道你父母他們其實都是罪有應得,連出手也沒了底氣?」

  聶陽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等的起。山下已經沒有你的幫手,時間過去越
久,你就越難離開這座山。即使我殺不了你,你也插翅難飛。」

  仇隋輕哼一聲,彎腰端起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呵的吁了口氣,道:「你總
算變得有點樣子了。早知道有如此神效,在下一早就該豁出去刺殺聶月兒。」

  聽到月兒的名字,聶陽的瞳孔猛然收縮,但他仍是緩緩地邁著步子,並未有
半點要出手的跡象。

  「你還在猶豫什麼?擔心殺錯人麼?」仇隋冷笑道,「不如小生來幫你一把。」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文爾雅,略帶一點迂腐,聽起來就像一個呆頭呆腦的書生,
「小生就是邢碎影,就是贏隋,有些時候,還是趙玉笛。」

  「還是仇隋?」

  「不,」仇隋笑道,「今日之後,江湖不會再有仇隋。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仇
隋。天風劍派的新晉掌門,已在執意報仇的影狼錯認之下,枉死在遊仙峰。從這
山上下去之後,小生便只是個與江湖無關的本分商人。」

  「你以為會那麼容易麼?」

  「並不太難。」仇隋盯著聶陽有些木然的面孔,淡淡道,「只要多想想你身
上屬於那無恥之徒的一半血脈即可。」

  聶陽點了點頭,道:「很好。等我做完該做的事,你就可以出手了。」

  「向你的雲姑娘交待後事麼?」仇隋口中譏誚說道,腳下卻向後退了兩步,
一副已猜到他意欲何為的模樣。

  聶陽停下步子,斜邁兩步,站定在那座孤墳之前,他抖了抖前襟,直挺挺的
跪了下去,向著並無一字的石碑,端端正正的磕了九個響頭,抬起的時候,額頭
已能見到一片模糊的血跡。

  雲盼情面色微變,唯恐仇隋趁機出手,連忙縱身落在墓碑另一側,隨時準備
動手。

  聶陽抬手向下壓了一壓,乾澀道:「盼情,無論如何,你也不許出手。即使
我死在這裡,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一定要保住性命,替我照顧好她們。」

  雲盼情咬了咬唇,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向後退開兩步,將視線轉到花可衣
身上,留意著是否會從旁偷襲。不過她的手並未從劍柄上挪開半分,也根本沒去
看適合逃走的路線。

  聶陽挺直身子,走近仇隋幾步,突然矮身長長一拜,半晌才抬起身來,道:
「雖說恩怨是非並不那麼清楚,但你終究是幫我報了母仇。動手之前,我讓你三
招。」

  仇隋雙目微瞇,微笑道:「怎麼讓法?」

  聶陽雙足半開,沉聲道:「不守不攻,躲你三劍,或是不閃不避,接你三掌。
由你選吧。」

  仇隋先是一怔,跟著輕笑一聲,道:「你功力才不過剛剛復原,接小生三掌?
你莫非聽到妹妹死的太慘,得了失心瘋麼?」

  「怎麼?你不敢選?」聶陽盯著他的臉,冷冷道。

  仇隋笑容一斂,緩緩道:「你左手食指新斷,只不過草草勒住,與小生對掌
,簡直是讓了一隻手出來,如此大的破綻,你也敢這麼直接賣給小生?」他口中
說著,長劍緩緩舉起。

  「你選三劍?」聶陽嗆的一聲收劍回鞘,雙膝微彎,顯然已準備全力施展身
法躲避。

  仇隋略一猶豫,突然耍了一個劍花,將劍插回地上,驀然踏上兩步,雙掌平
平一推,道:「第一掌!」

  這幽冥掌力胸湧如潮森寒如雪,的確並未手下留情,若是先前的聶陽,出掌
硬接一次,只怕就已分出勝負。

  但他此刻等的,本就是仇隋運足真力的掌力。

  先前所耗,能否得以補足均在此一舉,他左足後撤,雙掌一翻迎上。

  兩股玄陰真氣隨著四掌相交正面相擊,聶陽悶哼一聲,雙臂霎時半透如玉,
左掌血凝未久的殘存指根被真氣一激,陡然向上噴出一股血箭。

  「怎麼?第二掌呢?」聶陽撫胸後退,只覺雙耳嗡嗡作響,但經脈中充盈無
比,顯然得了不少好處,當即便微微一笑,強撐說道。

  仇隋面色微變,並未再次出手,反而後退兩步,略一思索,唇角微勾,道:
「原來如此,你竟得了這麼一身邪門功夫。難怪在山下折騰這許久,還一副神采
奕奕的模樣。」

  「還有兩掌,你打還是不打?」聶陽冷笑道,「你若不打,我便只當已經清
了。」

  「哼,你本也沒覺得欠小生什麼,你想要的真氣已經騙到,這兩掌小生卻不
能白白浪費。」仇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雙掌一推又是同樣一招打來。

  聶陽此刻經脈大振,自然不肯再冒著受內傷的風險留手去換真氣注入,這次
一招迎上,卻連頸側肌膚都現出蛛網般的血脈印痕。

  砰的一聲悶響,兩人踏足之處土石飛濺,竟齊齊沉下數寸,四隻手掌一合即
分,兩人身形後仰,各自向後退去,聶陽多退了一步,這才穩住身形。

  「真沒想到,竟然是移花宮主的曠世絕學。」仇隋深深吸了口氣,一字字道
,「你的運氣,果然總是能出乎小生的意料。」

  「這不是運氣。是你的報應。」聶陽咬牙道,「第三掌,你還敢麼?」

  「哈哈哈……」仇隋縱聲大笑起來,隨著他的笑聲,那寬鬆外袍竟逆著山風
獵獵舞動,他笑聲漸止,朗聲道,「小生不過上了你一個小當而已,你當真以為
,因緣際會撿來一個元寶,就能自以為家財萬貫了麼?第三掌,給小生好好接著!」

  末字出口,他左手未動,右掌呼的一聲推出,勁風霎時劈面而來。

  聶陽不敢怠慢,受傷左掌墊在右掌之後,全力迎上。

  相擊之前,兩人剎那間手臂均是微微一晃,一起做出想要變招的架勢。

  但他們卻都沒有真的變招,兩股雄渾陰寒的掌力,在兩人那一串極為相似的
變化之後,依舊結結實實的撞在一起。

  澎湃巨力瞬間將兩人拋向遠處,仇隋雙足一點,凌空倒翻了三個觔斗,仍踉
蹌了兩步才站定在地。

  而聶陽一瞬間只覺經脈飽脹欲裂,逕直向後飛出數丈,腳下連頓兩次仍沒止
住身形,不得不強運真氣一個側翻,重重刷在地上,就地打了個滾,才狼狽站起。

  這一掌果然才是仇隋的真正實力,聶陽剛一站穩,就覺渾身一陣酸痛,四肢
骨節恍若散架,險些重又跪倒。

  仇隋冷笑道:「三掌已過,你不再欠小生什麼。殺父之仇,弒妹之恨,一併
放馬過來吧。」

  「好!」聶陽低喝一聲,斜掠而起,雙足在山壁一踏,寒光一閃長劍出鞘,
如天外游龍直取仇隋喉頭。

  仇隋側身一閃,反手抄起兵器,順勢一招「貫虹式」反撩而起,掃開聶陽追
擊而至的銳利劍氣。

  他似乎擔心無力動彈的花可衣被聶陽刻意捲入戰局,出手同時足尖一挑,將
花可衣遠遠送出,那豐腴嬌軀好似被一雙無形手臂托在下面,穩穩落在雲盼情面
前。這一手內功,當真是驚世駭俗。

  聶陽連出三劍,冷笑道:「好強橫的內力,不知道你身後跟著那些冤魂,會
作何感想。」

  「物盡其用,她們自然只會滿心感激。」仇隋隨口應答,一招「散霧式」化
去攻勢,劍光一閃,「破雲式」逕直反刺聶陽肋下。

  「看來你黃泉路上到絕不會寂寞,她們必定會好生『謝你』一番。」聶陽反
手拆招,見對方劍勢突轉,腳下一錯滑向一邊,迅影逐風劍連劃數道劍氣,封住
身前空門。

  「反正她們還要等上幾十年,小生才不在乎。」仇隋微微一笑,「掃葉式」
搶攻聶陽下盤,出劍狠辣已隱隱帶上一股攝人殺氣。

  聶陽更是早已殺意上湧,方才聽他提到月兒之時就已雙目映紅,此刻不怒反
笑,躍起一劍反削仇隋頭冠,道:「送不下去你,我就下去向她們親自說聲抱歉。」

  仇隋哈哈一笑,「揚雪式」連消帶打,轉眼便與聶陽拆了七招,天風劍法論
起招式巧妙與迅影逐風劍不過是旗鼓相當,他又要避免過多交擊被聶陽吸去真氣
,一時間到也難以找到突破之處,但口氣仍舊悠閒至極,「肯來趟江湖這灘混水
的女人,只怕前腳剛死,後腳便抱著牛頭馬面的大腿哭求轉世投胎去了,你要下
去,不妨對你的好妹妹說聲抱歉,就說你這哥哥無能,害她死得一塌糊塗。」

  聶陽終究恨意更盛,登時便有些按捺不住,手中迅影逐風劍使得更加凌厲,
陰寒劍氣幾乎凝化成刃,口中怒道:「今日殺不死你,的確便是我無能!」

  仇隋看他怒極之時仍是一套迅影逐風劍搶攻不休,一聲冷笑,「展旗」、
「落雁」、「斷木」、「平山」四式一氣呵成連環進擊,劍鋒直透聶陽急攻中漏
出的細小破綻,嗤的一聲便在他腿側留下一道血口,「怎麼,放著絕招不用,非
要拿這套你學到頂天也不過二流的劍法來與小聲拚命麼?」

  「這是你們贏家的劍法,我還要問你為何不用呢?」聶陽咬緊牙關,劍招混
雜上影返的牽引內勁,才勉強格開仇隋隨即而來的「橫江式」。

  仇隋武功確實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明玉功從他身上得來的補益越來越少
,鬥到百招,縱橫劍氣儘是聶陽所發,他全仗劍招精妙以巧敵力竟仍不落下風,
幾次劍脊被影返力道黏住,都靠著經驗豐富逆向一拖堪堪避過。

  「這劍法怎麼說也和小生姐姐的死脫不開干係,不到情非得已,小生自然不
願去用。對付你,小生也沒必要用。」轉眼又在聶陽左臂留下兩道劍創,仇隋氣
定神閒緩緩說道,他足下步法精純,此刻全力施為,聶陽的迅影逐風劍根本難以
沾到他的衣角。

  而天風劍派中的三大殺招「驅鳳」「乘龍」「裂天」三式,仇隋一次都還沒
有用過,僅靠十五式首尾相銜,便封住了週身所有破綻,猶有餘暇反擊。

  聶陽心知僅靠迅影逐風劍已不能再有寸進,如此消耗真氣對他極為不利,雖
說心中不願,但還是不得不擰身一晃,變招成聶家劍法,一劍刺出,使出那招浮
生若塵。

  「來的好!」仇隋一聲低喝,也跟著變換劍招,一招「乘龍式」凝力刺出,
轉瞬便化作一模一樣的浮生若塵。

  霎時間繁星如雨,無數虛晃劍芒凌空交擊,兩道身影均被劍光掩蓋,週遭草
葉離地而起,捲碎成無形細末。

  雲盼情眉心緊鎖,不得不拖著花可衣向後退了兩步,避免被劍氣波及。

  可那墓碑卻是扎根於地動彈不得,起初劍氣仍在掌控之中,劇鬥二人到都不
約而同將其逼開,但隨著這招浮生若塵催動的越發激烈,兩人腕力均已提至極限
,撩出的劍招再也稱不上精準,噗噗數聲連響,那厚重青石上頓時便浮現數點發
白印痕。

  這聲音一出,漫天劍光同時消失不見,聶陽仇隋齊齊退開數步,同時向那墓
碑瞥了一眼。

  「去崖邊吧。」仇隋側步向遠離墓碑的地方挪去,聶陽抹了抹額上汗水,也
跟著遠離墳塚。

  浮生若塵出招儘是虛化劍氣,剛才一番激鬥聶陽幾乎沒有補充半點真氣,大
耗內力的情形下,連面色都有些蒼白。

  幸好仇隋為了提防明玉功的神效,除了出招真氣損耗,心神也消耗極大,氣
色並不比聶陽好上多少。

  在崖邊站定,山風拂面,兩人都清醒幾分,劍鋒一擺同時搶上,再度斗在一
起。

  聶陽仍是自小練熟的聶家劍法,而仇隋一見聶家劍法的劍招,「裂天式」凌
空一變,化作一門細密綿長的陌生劍法。

  這劍法聶陽雖從沒見過,可看那運劍時手腕近乎不合常理的變化,也不難猜
到,這便是昔年贏北周賴以成名的煙雨劍。

  聶家劍法比這種需要異常天賦才能修習的劍法自然遠遠不如,純比招式不出
二十招便要敗下陣來。

  只是聶陽佔了明玉功的便宜,仇隋斬刺擋格,都要盡力逼開與他劍鋒相交,
煙雨劍又不是以快見長,一時間反倒不如天風劍法那時更佔優勢。

  花可衣看他們離開墓碑遠了,掙開雲盼情的手掌,踉蹌走到墓旁,也不管披
著的吳服衣不蔽體,彎腰撿起倒在地上的酒壺,淒然一笑,仰頭灌了大半下去。

  雲盼情不明所以,但還是以防萬一,悄無聲息的跟到了花可衣身後。

  但她之後便只是扶著墓碑,靜靜的看著那兩人在崖邊生死相搏,一行清淚從
眼角流下,滴在墓石上,留下一個轉瞬即逝的水印。

  仇隋的煙雨劍出手之時還有些生澀,百餘招後,劍招漸漸熟悉,編織出的劍
網也愈發細密,令人窒息的橫亙在聶陽面前,綿綿壓迫過去。

  聶陽先是靠聶家劍法試了幾招,眼見並無成效,索性長劍斜劃凝力硬劈過去。

  仇隋眉頭微皺,撤劍一讓,被聶陽破開一線空隙,劍網功虧一簣。

  「到頭來,竟讓你這走運得來的內功弄得束手束腳,還真是天意弄人。」仇
隋難得的流露出些許焦躁,煙雨劍搶攻數招,隱約有些亂了方寸。

  「這全賴你為我四處設計,我少上你和龍十九一次惡當,也得不來這身明玉
功。」擔心這是仇隋的誘敵之計,聶陽並未冒進,反而被他提醒,主動將劍勢後
縮,見招拆招。守勢之下,主動雙劍交擊更加容易,搶攻一方想要避開明玉功的
效力,攻勢必定大大折扣。

  這如意算盤打得並不算差,哪知道仇隋面色一寒,長劍一抖,浮生若塵剛一
暴起,便凝化成後招煙雨陣陣,向著聶陽胸前不管不顧直刺而來。

  這算是煙雨劍中最快的一招,胸前都已感到劍氣及體的尖銳刺痛,聶陽回劍
一橫,十成影返傾力而出,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仇隋劍刃牢牢黏住。

  仇隋面色微變,運力一掙,聶陽順勢一引,雙劍依舊緊緊相貼。

  若是運力,便會被明玉功吸去不少真氣,若不運力,便等於將兵器拱手相讓
,而猶豫不決,就只會被聶陽的影返一步步帶向崖邊。

  仇隋絲毫沒有猶豫,右腕一沉一甩,一股強猛真氣湧上劍柄,竟將手中長劍
向著懸崖峭壁拋了出去!

  這一拋勁道極大,聶陽全力黏在劍上,霎時間就要被帶飛出去,不得不急忙
撤勁撒手,眼睜睜看著兩柄長劍閃耀著寒光墜入百丈深淵,消失不見。

  聶陽身形剛一穩住,陰寒掌風已從身側洶湧而來,兩人的幽冥掌出於同源,
但論起精熟程度則是仇隋遠遠勝出,這一掌後勁無窮幾乎要把聶陽逼出崖邊。

  心中一凜,聶陽被迫兵行險招,狼影幻蹤全力施展,腳下平平一滑,折腰後
傾,雙足貼著崖邊一繞,大半個身子在崖外晃了一圈,才堪堪閃過那一掌。

  拳掌相搏不比刀劍相擊,稍有不慎就會被逼迫騰挪,聶陽掌法略遜,自然不
肯再與仇隋在崖邊動手,乘勢就地一翻,將戰局引回墳塚附近。

  掌風不至於波及墓碑,仇隋也緊隨而至,兩人再無顧忌,四隻手掌帶起陰風
陣陣,轉眼便過了七十餘招。

  幽冥掌本就是不已招式見長的內家掌法,即便是破冥道人親臨,也不可能避
免掌力相交便分出勝負,仇隋縱然一招一式均佔上風,卻被聶陽一掌掌勉力攔下
,步步後退仍未顯出絲毫敗象。

  雖未見敗象,聶陽心中卻是愈發驚奇,內家掌力相搏拼的就是修為高低,除
非身法遠勝對手,否則沒有半點取巧可能,兩人一掌掌交手至今已過百招,以明
玉功的奇效本就是戰局越久後繼越強,仗著自身可以有些許補充不斷拉大內力差
距。

  可如今聶陽在不斷得到補益的情形下依舊感到漸漸吃力,仇隋的掌力卻絲毫
不見減弱。

  真不知他到底得了多少江湖女子的一身功力,才造就了這怪物一樣深不可測
的修為。

  又是三十餘招過去,聶陽已被逼迫到山壁旁側,雙臂經脈也漸漸感到酸麻難
當,更糟的是,隨著明玉功真氣衰竭,吸取之力也大大減弱,格擋招架之時吸到
的真氣也越來越少,如此循環往復,力盡而敗似乎便成了唯一可能的結果。

  滿腔憤恨瞬間便被那股沮喪激起,聶陽左足猛力踏住身後石壁,一掌破冥通
天中宮直進,反擊出手。

  仇隋後撤半步,一模一樣的一掌推出,陰寒掌力霎時凝於一處,兩相對擊。

  明明並無聲音傳出,那兩掌轟於一處之時,雲盼情和花可衣卻都感覺耳孔一
痛,忍不住抬手捂了一捂。

  第一重勁道拼了個不相上下,第二重勁道反倒是聶陽略勝一籌,到了第三重
勁道發力之時,仇隋已完全落入下風。

  聶陽心中暗喜,正想乘勢追擊一掌,卻發覺仇隋第三重勁道之後,竟又湧來
第四重內勁,破散開的掌力被他用煙雨劍的運力手法重又凝聚一處,化作超出幽
冥掌外的一式全新變化。

  聶陽舊力已竭新力未發,一招破冥通天正在收招之際,被這一重突如其來的
追擊打得毫不設防,胸口如遭重錘,本已蓄力待發的左掌連忙轉而橫拍右臂,饒
是如此,仍已自救不及,足下根基頓失,唔的一聲悶哼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
山壁之上,眼前一花,胸中一股熱流上湧,哇的一聲吐出一口猩紅。

  仇隋一招得手立刻閃身欺上,聶陽身子還沒離開山壁,仇隋寒氣逼人的掌風
已到了胸前存許。

  聶陽沉肘一封,強行接下。

  跟著仇隋一掌快過一掌,接二連三向聶陽轟來。聶陽無處可避,不得不強運
真氣背靠山壁一掌掌硬拚,頗為沉重的身體硬是被掌力反激浮在半空。

  對掌的悶響越來越密,到最後近乎連成一線,聶陽擋到最後,已完全失去了
判斷反應,純靠著身體本能一掌一掌接下,左掌斷指鮮血激射,陳舊骨傷也被震
得再度發作,掌骨傳出細小斷裂之聲。

  不過如此巨大的真氣損耗,就算是大羅金仙也不能持久,聶陽總算熬到那狂
風驟雨略微減緩,連忙踏住石壁旋身一擰,拼著大腿受上一掌,凌空一翻踉蹌落
在旁邊數尺之外。

  為防追擊,聶陽絲毫不敢停滯,左掌一推按在右掌之後,返身護在胸前,准
備再行硬接。

  反正這已是搏命一役,再有什麼保留也都是白費,就算是鬥到力竭而亡,也
在所不惜。

  不料仇隋竟還停在原地,雙掌撐著山壁,垂頭弓腰,渾身顫抖不休,也不知
出了什麼岔子。

  這種機會聶陽豈肯放過,他單足踏地,又是一招破冥通天打向仇隋腰側,余
下一足蓄勢待發,只等對方應變便立刻展開身法,以防是誘敵陷阱。

  哪知道這一掌打上去,竟好似打在一個裝滿水的皮球上,反震之力比直接對
掌還要大上一倍,震得聶陽氣血翻湧,噔噔連退七八步,仍沒穩住身形,頗為狼
狽的摔了一跤,坐在地上。

  這時就見仇隋突然仰頭站起,雙臂一展,嘶聲狂吼起來。那吼聲中氣十足,
隨著一股強勁內力遠遠送出,迴盪在峰巒之間,雖不如淨空大師的獅子吼攝人心
魄,卻更加響亮悠長。

  一聲嘶吼未止,就又是一聲高高揚起,聲音之中滿含痛楚,聶陽這才醒覺,
這並不是什麼奇詭功夫,而是真正痛徹心扉的狂呼。

  若是有劍在手,這正是誅殺仇隋的良機,聶陽立刻起身回頭,向著雲盼情道
:「把劍給我!」

  雲盼情應了一聲,正要拔劍,花可衣突然回身將她抱住,也不知哪裡來的一
股力氣,竟讓她頭兩下沒能掙開。

  這時喊聲驟停,聶陽背後一寒,心中大感不妙,回身一掌擊出,卻發現飛身
而至的仇隋目標並不是他,而是從他頭上高高越過,一掌劈向花可衣身旁漏出的
雲盼情肩頭。

  雲盼情大驚失色,連忙向後急退。

  花可衣被她一推,向後倒在墓碑旁邊,但百忙之中竟然抽出了雲盼情的佩劍
,咬牙一甩,遠遠丟到了山崖之下。

  聶陽連忙飛身搶上,一掌從旁攔截。

  仇隋竟毫無閃躲之意,雙手一橫硬抓向雲盼情脖頸。

  清風煙雨樓的煙雨撫花手本就是小巧擒拿功夫中的翹楚,怎會被他這胡亂一
抓得手,雲盼情皓腕一揚,準確無比的拿住仇隋腕脈,運力一捏同時,便要把他
往旁摔開。

  不想仇隋腕脈中真氣奔流鼓蕩,雲盼情十足勁道拿捏上去仍被反震開來,頸
中一痛,已被仇隋五指緊緊捏住,嬌小身軀竟被直接提到半空。

  聶陽一掌重重砸在仇隋腰後,結果也是被震得半身發麻,他一看雲盼情情勢
緊急,強提一口真氣又送出兩掌。

  仇隋雙目赤紅一片,脖頸青筋暴起,那兩掌打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身子一晃,
右手向前急探,竟不是向聶陽反擊,而是一把扯開了雲盼情的上衣前襟。

  鼓囊囊的肚兜轉眼暴露人前,雲盼情羞怒交加,左足一挑重重踢在仇隋腋下
,縱使他真氣鼓蕩護體,這一腳正中薄弱之處,也叫他吃痛不輕。

  她順勢一切,掌刀狠狠斬在仇隋手肘,總算讓他五指鬆脫。她也不落地,雙
手一擰仇隋手臂,借力一翻,輕巧躍向聶陽身後。

  「往哪兒逃!」仇隋一聲狂吼,扭身一把抓向雲盼情纖巧腳腕。

  「滾開!」聶陽怒喝道,沉肩挺肘正頂在仇隋下腹。

  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仇隋顯然是內力損耗超過了一定程度,導致對體內各
方異種真氣的控制失控,一時間心智喪失,大發狂態。

  只是誰也沒想到,狂亂中的仇隋,釋放出的內力竟是如此可怕。

  這一肘頂在下腹,就算是鐵人也要痛的彎一彎腰,仇隋卻紋絲不動,反手一
抓便按住聶陽肩頭,一推一撥就把他掃開數尺,跟著連追數步,仍是衝著雲盼情
而去。

  聶陽心知不妙,九轉邪功反噬之下,身負內功的雲盼情自然而然成為了第一
目標,他被襲擊的順位,反倒排在了花可衣之後。

  因此一被震開,他便匆匆疾奔兩步,凌空又是兩掌攔截過去。

  雲盼情一邊退後一邊匆匆綁好衣襟,才剛拉上,就見仇隋已飛身而至,連忙
側身閃向一旁。哪知道仇隋此刻出手快如猛獸,她閃的已是極快,仍被他牢牢抓
住左臂。

  「放開!」雲盼情已被他嚇得有些驚慌失措,一聲嬌叱,左手反折一壓,右
掌死死掐住仇隋肘筋。

  手臂傳來徹骨劇痛,仇隋一聲怒嚎,手臂一擺,竟把雲盼情嬌小玲瓏的身子
直直拋了出去。

  落下之處,竟已出了崖邊!

  「聶大哥!」一聲驚叫,雲盼情直直向下墜去,盡力伸出的雙手,離那崖邊
卻仍有寸許之遙。

  寸許之遙,九天黃泉。

  崖上的世界,瞬間便在她眼前消失。

  她絕望的看向上面,跟著,她就看到了聶陽探出崖外的身體,和那凌空甩下
的一條腰帶。

  那布帶裹挾了過多內力,纏上她纖細的手臂時,如鞭子一樣發出的啪的一聲。

  抽的很疼,但她從沒疼的如此開心過,畢竟那捲纏上來的布帶,剎那便扯住
了她下墜身形。

  她眼見聶陽也只有一隻手掛在崖邊,連忙乘著蕩向崖壁的機會尋到一處凹陷
借力一蹬,輕身上縱,在聶陽後領一抓,翻上懸崖同時將他全力拖了上來。

  短短一天不到就在懸崖外的鬼門關走了兩遭,害的雲盼情自此落下了畏高的
心結,此後與聶陽共領中原鏢局十餘年間,凡需翻山越嶺的買賣,寧肯讓聶陽獨
自出鏢,也絕不參與,傳為江湖笑談。

  上到崖上,兩人都是面色蒼白一身大汗,但並未遭仇隋追擊。

  抬眼望去,才發現原來他們兩人掉落這短短片刻,仇隋已經逼到花可衣身前
,單手掐住花可衣脖頸,另一手狂亂撕扯,轉眼就將那華美吳服撕碎成片片破布
,露出豐腴柔潤的赤裸嬌軀。

  雲盼情咬了咬唇,低聲道:「聶大哥,你一會兒不要出手太重,輕輕打在他
身上,看看不被反震的話,明玉功會不會起效。」

  說罷,她也不等聶陽回答,起身向山壁那邊衝去,俯身抄起一塊石子彈出,
正打在仇隋後腦,跟著雙手一扯,把本就松敞的衣襟重又撕開,露出肚兜之上一
片瑩白粉嫩的肌膚,口中大聲喊道:「來啊!來我這邊!」

  仇隋脖頸一轉,甩手丟開花可衣,緩緩邁出兩步,跟著飛身撲來。

  雲盼情雙足一跺,氣沉丹田,雙臂一分,煙雨撫花手準確無比的捏住仇隋腕
脈,但這次並非運力撥開,而是向自己胸前一扯,讓那雙張開大掌堪堪懸在她柔
嫩胸膛前不及一寸之處,接著雙臂加力,死死向後拖住。

  果然仇隋的注意力立刻便全部灌注在雲盼情胸前,一雙手臂也拔河一樣與她
角力。

  雲盼情仗著仇隋腕脈在手,勉強僵持一時。聶陽就趁這個機會,大步趕來,
輕輕一掌拍出,噗的一聲印在仇隋後背。

  果然仇隋體內反震之力也隨之減弱不少,並且沒有把控大半都是過剩餘力,
聶陽明玉功真氣雖已接近枯竭,那旋轉渦流卻還仍存著一絲吸力,那股餘力猶如
甘霖入沙,瞬間便被吸收的乾乾淨淨。

  他精神一震,小心控住力道,就這麼一掌掌拍了上去。

  真氣越吸越多,明玉功的效果也就越來越強,聶陽出掌也就漸漸放開手腳,
循環往復之下,他體內空虛經脈,竟如枯乾河道遭逢傾盆大雨,漸漸盈滿。

  此消彼長,仇隋也漸漸承受不住背後越來越重的掌擊,但隨著狂亂真氣被聶
陽消耗,他眼中的狂態也在迅速消失。

  雲盼情一直盯著仇隋面上神色變化,一見他目中寒光乍現,連忙驚叫道:
「小心!他醒了!」

  聶陽掌至半途才聽到提醒,變招已然不及,只得強催一股真氣,將掌力提至
十分,招式一偏劈向仇隋頸後。

  醒過神來的仇隋縱使功力大減,應變卻並未遲鈍,他雙手一分拂開雲盼情雙
臂,同時身形一矮,雙足一蹬向斜後弓身倒飛而出,聶陽氣勢雄渾的一掌堪堪擦
著他發頂過去,收勢在雲盼情身前。

  他順勢在雲盼情肩上拍了一拍,轉身衝出,又與仇隋斗在一處。

  這一次聶陽功力恢復九成有餘,仇隋損耗極巨,不出三十招,兩股幽冥掌力
就已優劣分明,被聶陽穩穩站住上風。

  不光是內力損耗,仇隋恢復之後,心思彷彿也有些恍惚,不知想到了什麼事
情,竟有些神不守舍,許多原本可以輕易躲過的招式,都被他錯過時機不得不強
行接下,此時他內力遠不如前,收放也已不再自如,每次硬接,都叫聶陽的明玉
功大佔便宜。

  花可衣在旁靜靜看著,緩緩站直身子,神色愈發哀戚,泫然欲泣。雲盼情發
覺她神情有異,忍不住悄悄繞過激鬥二人,站到了花可衣身後。

  方纔的一場變故,原本可稱渺茫的勝機驟然變得近在眼前,聶陽血脈沸騰,
殺氣陣陣湧出,幽冥掌藉著殺意加持,掌風更加凌厲,仇隋目中寒光仍盛,腳下
卻節節敗退,五十招外,已被逼到花可衣身前數尺之處。

  仇隋百忙之中扭頭望了花可衣一眼,突然輕輕歎了口氣,不再護住胸腹要害
,雙掌一疊,一招破冥通天平推出去。

  聶陽鬥志正盛,又已領教過仇隋先前的手段,當下雙足開立,傷重左掌垂在
身側,右掌一圈全力擊出,仍是一招破冥通天。

  同樣的幽冥掌,終於導向了不一樣的結果。

  三重內勁在第二重時,便已分出勝負。

  後力不繼的仇隋,終於第一次敗在幽冥掌下,陰寒內勁透骨而入,直透臟腑
,打得他身形猶如破敗布偶,飄飛數步,一口污血噴出,萎頓在無字墓碑旁側,
一時無法起身。

  聶陽毫不猶豫飛身搶上,新仇舊恨全部凝聚在高高舉起的右掌之中,忍耐著
經脈中漲裂般的痛楚,他幾乎把週身內力全部凝於掌心,狠狠一招劈了下去。

  但這一掌並沒打中仇隋。

  那寒如玄冰的千鈞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了一個豐滿柔軟的地方。

  那是花可衣潔白高聳的胸膛。

  誰也沒想到,這個一直連站都站不穩的女子,這個在江湖上一直以風流放蕩
文明的女子,竟然在這一刻,把自己赤裸的身體,竭盡全力拋進了聶陽與仇隋之
間。

  拋進了那禍害了不知多少姓名的仇恨之間。

  心脈一瞬間便被震碎,花可衣豐腴嬌軀猛地一顫,唇中噗的噴出一口血箭,
化作漫天紅霧,飄散在山風之中。

  雲盼情也沒想到會有此變故,連忙湊近兩步,卻已來不及阻止任何事。

  花可衣向後跌坐在仇隋身前,先前還泛著誘人粉暈的肌膚霎時變得蒼白如紙
,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新月般的唇間卻瞬間湧出一片觸目鮮紅,她險些嗆到,
咳了兩口,才顫聲道:「我……早說過,她……她終究還是會偏心兒子多些,你
……你偏要在這裡和他決生死。」

  仇隋抱起她的頭頸,苦笑道:「我怎能想到,最後真疼我的,卻是你這個姐
姐……」

  花可衣勉強抬手在他臉頰上摸了一摸,道:「其實……這樣也好,姐姐死了
,仇家……的一切,就真的徹底消失了。你可以去找十九,與她……一起找個沒
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做個小生意,再……再生個胖娃娃。記得……記得到了那時
,要讓他來我墳前,叫我一聲姨娘……」

  仇隋還未接話,聶陽已插言道:「你覺得他還走的了麼?」

  花可衣吃吃一笑,口唇間又是一片血沫噴出,她目光有些渙散,但笑容依舊
嫵媚動人,「你……你以為你還殺的了他麼?」

  聶陽眉心微皺,還沒來得及抬手出掌,就覺週身上下一陣麻木,每一條肌肉
都剎那間動彈不得,他勉強側目看向雲盼情,才發現她也一臉驚愕的定在原地,
目光驚慌,顯然也不知何時著了道兒。

  花可衣攤開掌心,亮出手中那一片血痕,語調已衰弱不少,「田芊芊既然跟
了你,想必……你也應該聽過血鼎散這獨門秘藥吧?」

  這麼一說,田芊芊在閒聊之時倒的確提過她師父龍十九有這麼一種秘藥,作
為輔助下毒的手段。

  此藥本身並無毒性,只是能把幾種效力不同的毒藥融在自身之中,轉變其藥
性。

  血鼎散無色無味,服下之後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只是會將轉變了藥性的毒
藥封鎖在心脈之中。

  心脈中的毒藥一旦符合條件,便會在頃刻間將此人週身血液盡數變成毒血,
遇風升騰,週遭數尺之內無人能夠倖免,中毒的效果,則取決於當初封入的毒藥
種類。

  而需要符合的兩個條件,一是生機斷絕,人至瀕死,二是此前三個時辰內曾
喝過化有純淨血鼎散的藥酒,這藥酒,同時也是所有血鼎散的解藥。

  毫無疑問,花可衣的身上就被下了血鼎散,所帶的毒藥,應該只是用來麻痺
旁人行動,而解藥,自然就是方纔他們兩個喝下的那壺酒。

  千辛萬苦,沒想到最後竟又是栽在龍十九手裡,聶陽憤恨交加,白淨的面龐
都變得赤紅如血,只可惜他就算拼盡全身力氣,也依舊半點動彈不得。

  「阿隋……」花可衣輕輕喚了一句,偏頭在仇隋垂下的臉頰上輕輕一吻,軟
軟道,「我去找『她』了,你莫要想姐姐,好好的過活,幾十年後,再下來與我
們團圓。好麼?」

  仇隋面無表情的望著她,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抱著花可衣的那雙
手,變得格外用力。

  「罷了……你……從來也不聽我的……」花可衣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
「只答應我一件,千萬……不要把我和『她』葬在一起。姐姐……心裡不快活。」

  仇隋將她屍身輕輕放下,踉蹌站起,扭頭望了一眼偏倒在地的酒壺,苦笑道
:「原來……那血鼎散是用在這時的。阿石……你究竟在想什麼?為何順風鎮久
別重逢之後,你竟變了如此之多……」

  「莫非……」他皺眉看了花可衣的屍身一眼,跟著又若有所思的望著聶陽,
思忖片刻,面色漸漸凝重起來,「她早已知道了?」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聶陽,自語般道:「是我咎由自取,做事如此,被她看出
破綻,也是理所當然。」說罷,他長長歎了口氣,撫著胸口向山巖那邊退去,苦
笑道,「從此以後,你最好只當我已經死了。我保證,決不會再有一個江湖人找
的到我。我該做的……都已做了,該從這世上消失的,也到了徹底消失的時候。」

  「殺不了我,就是我對你最好的報復。拜祭父母的時候,你想起我時的臉色
,我真想好好的看上一眼。」他帶著有些猙獰的笑容,盯著聶陽幾乎噴出火來的
雙眼,緩緩退到了山巖邊那一人寬的通路上。

  有龍十九幫忙,仇隋當真鐵了心徹底消失的話,江湖上也許真的再也沒有人
能找到他。

  這苦苦追逐的心血,彷彿一夜之間就要成為一個笑話。

  一個足以讓聶陽後半生不得安寧的,可怕的笑話。

  可他連咬牙的力氣也沒有,那麻痺的感覺,讓他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他只能看著仇隋站在那裡,退後一步,就可以從他眼前消失。

  不過,他並沒看到那一步。

  他看到的,是仇隋驟然間變得驚愕而扭曲的臉。

  一截沾血的劍尖,從仇隋的心口直挺挺的透過。

  一雙枯井一樣的黑眸,從仇隋身旁的縫隙出現。

  仇隋勉強扭過了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跟著,他笑了起來,笑得好像一個
初見江南煙雨的懵懂少年。

  如果可以,他似乎還想輕輕的為身後的她撐一把油傘,再柔柔的喚一聲她的
名字,孫絕凡。

  血花飛濺,他終於倒下。

  那奇異的笑容,就這樣凝固在臉龐,成為他留給這紛亂江湖的最後一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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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硬助性 第一百零七章 最後的絮語



  寫到仇隋倒下的那一刻,心裡好像放下了一塊石頭,突然感覺十分輕鬆。

  其實這和他預定的死法已經差了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離,這中間的變動,簡
直大到我自己都想不太起來最初的設定是什麼的程度。

  只要願意,我還可以讓仇隋在這次的決戰後逃掉,死掉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
的花可衣。

  而下一輪的追逐謀劃,磨蹭一下,大概又能糊弄個四五十章,再替聶陽搞出
七八個美女倒貼。汁水淋漓嬌喘吁吁。

  但,挺沒意思的,不是麼。

  這個故事已經比預計的長了一倍,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下一章,那個比較順
眼的一百零八這個數字上,如影逐形將正式與大家告別。

  還有很多想說的,等到仔細想過後,一併在後記做個交代好了,如果,有後
記的話。

  最後這兩章應該不算壓抑,我就不再費心編些花絮中和大家的情緒了。

  沒意外的話,下周最終章題目八九不離十是《如意樓主》。某個已經當爹的
小子在後台等客串等了太久,都快要鬧情緒了。

  順便,為了和片頭曲情畫瓷對應,我應該會嘗試再弄個片尾曲。

  真弄成的話,就放在後記之後吧。

  果然……一興奮起來就囉嗦的有點多了。

  補充最後一句,覺得爛尾的,請把意見保留在自己心裡,當作我已經知道了
就好。如此有自知之明的我,其實不需要大家特地提醒的。

  就這樣吧,下周見,如果沒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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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5-18 04: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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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一百零八章 如意樓主(全文完)

本文首發於文行天下、東勝洲關係企業及第一會所。

轉載請保留此段。多謝。
***********************************

  從小到大,聶陽不知在夢中多少次見到過仇人倒下死去的情景。

  每一次,他都會拿著一把染血的劍,帶著一種複雜到難以言喻的心情,在屍
體旁默默的流淚。

  多年前那個春天之後,他的人生就被定下了一個注定要追逐良久的目標。而
他從未想過,在這之後,他還應該做什麼。

  孫絕凡的心情,與他應該是大同小異吧。

  仇隋倒下的那一刻,那兩口枯井一瞬間便閃動出亮晶晶的水光。

  旋即,淚如泉湧。

  沒有抽泣,也沒有任何痛哭的聲音,孫絕凡就那麼低著頭,安靜的流淚。

  聶陽遠遠的盯著她,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無法壓抑的羨慕。那一道捆著他
們的鎖鏈,孫絕凡已經將它斬斷,而他,此生也再無機會,唯有艱辛的背負著這
股失落,蹣跚前行。

  他望著孫絕凡,孫絕凡卻沒有看他。

  她整個人都彷彿凝在了空氣中,只有眼中的淚不斷地流。

  接著,她突然咳嗽了兩聲,一絲鮮紅的血,從她的唇角流了下來。

  她木然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她略顯吃驚的抬起手,擦了擦口邊,又蹭
了蹭鼻下,手心中,立刻就抹上了一片赤紅。

  她茫然的抬起頭,終於看了聶陽一眼。

  聶陽也清楚地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淚,竟也變成了奪目的猩紅。

  她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才剛開口,一團紫黑血漿便哇的一聲湧了出
來,霎時間,她眼耳口鼻中流出的血竟也一起變成了如墨般的黑色。

  她掙扎著動了動腿,彷彿寧死也不願倒在仇隋的屍身上,但她那一步終究沒
能邁出去。

  孫絕凡軟軟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她,還是倒在了仇隋的懷裡,血與血,
混於一處,再也難分彼此。

  不知道呆呆地站了多久,聶陽才勉強推測出了最有可能發生的事。

  龍十九早早猜測出了聶陽的身世,她認定仇隋不太可能允許她害死聶陽,也
不知何時才會親手殺掉聶陽,她捉摸不透已經瘋狂了這麼多年的仇隋,她能信賴
的,是她自己手上的毒藥。

  中了血鼎散的,顯然並不只是花可衣。能在仇隋本人並未察覺的情形下下毒
的,天下怕也只有那個龍十九。

  她恐怕以為,仇隋有很大可能會在一切事了之後甘心敗在聶陽手上。而在江
湖恩怨之中,敗,就意味著死。

  生機斷絕之後方才起效的血鼎散,自然成了龍十九給聶陽留下的最佳報復。

  只要聶陽得手,那麼,就在仇隋的屍身前,她便要聶陽當場陪葬。

  若殺了仇隋的並非聶陽,喝下藥酒的仇隋也能保證在三個時辰內,拉所有殺
他的人共赴黃泉。

  這是否就是真相倒已不再重要,畢竟,得到解脫的是孫絕凡,而不是聶陽。

  他依舊只能麻木的站在這裡,讓山風把他吹得渾身發冷,滿口苦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昏,西山日暮,雲盼情輕輕哼了一聲,終於從體內
逼出了大半毒物,一口濁液吐在地上,活動起血脈不暢的手腳。

  她知道聶陽的明玉功毫無逼毒的能力,稍稍恢復了一下,便匆匆去墓碑旁邊
拿過了那個酒壺,小心翼翼的扳開聶陽嘴唇,先倒了一點出來,卻發現送不進牙
關之內,只好紅著臉喝下一口含在嘴裡,踮起雙足唇舌相就,細心哺入他口中。

  這解藥見效到快,轉眼聶陽週身的僵硬便煙消雲散,他微微低頭,正看到雲
盼情關切的眸子中流露出欣喜的光芒,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湧上心頭,讓他情不
自禁的緊緊摟住了她,把臉埋入她瘦削的肩頭,閉上了雙眼。

  下山的時候,兩人再次經過了聶家墓園,如同聶家在江湖的聲望一樣,這裡
已是一片狼藉,那些作假的銀子畢竟也是線索,官府一聲令下,這裡便被刨成了
不忍直視的破爛土坑。

  聶陽在墓園邊站了很久,直到最後,才輕聲道:「我想把娘的墳遷走,以後
……我應該不會再回這座山上了。」

  雲盼情輕輕握著他的手掌,柔聲道:「嗯,等咱們安定下來,就來接娘。」

  他側頭看了一眼那條隱秘的小徑,仇隋和孫絕凡還留在上面。

  他本該把仇隋帶下來的,當他還是邢碎影的時候,不知多少江湖女子被其所
害,下場慘不忍睹,那寥寥無幾的倖存者,只怕是將他挫骨揚灰也難解心中之恨。

  但他沒有,雲盼情勸他,說擔心屍體上的毒仍舊有效,他點了點頭,沒有強
求。

  看著仇隋倒下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彷彿變得空空蕩蕩的,除了掌心雲盼情的
小手,他什麼都觸摸不到,什麼都感受不清,周圍的一切,竟變得不夠真實。

  好似一切,都只是場夢。

  一場不會醒來的夢。

  趕在夜色濃到掩蓋山路之前,他們二人下山回到了鎮上。

  玉總管他們藏身的地方,又恢復了平常偽裝的模樣,如意樓的弟子,和田芊
芊趙雨淨那些一起藏在這裡的人,都已走的乾乾淨淨。

  那個乾枯傴僂的門房,用含糊不清的聲音指著鎮上道:「聶家,等你。」

  聶家的大宅,的確有人在等著他們。

  不過,僅僅是慕容極自己。

  聽雲盼晴口齒伶俐的將山上發生的事匆匆講述一遍後,慕容極也草草交代了
一下這期間發生的其他事情。

  趙陽對東方漠的事情頗有些介懷,動身去見南宮樓主,而趙雨淨不知為何,
好似不敢在山下等待仇隋的消息,趙陽對這假侄女也算頗為照顧,便把她也一併
帶走。

  如意樓弟子將殘局收拾完畢,分出一批護送北嚴侯府的倖存者北歸,餘下的,
也都各自回到了該在的地方。

  本想在這裡等聶陽回來的田芊芊,最後還是被田義斌帶走,這次田芊芊難得
的聽話了一次,因為她爹說,不論如何,女兒總要從家裡出嫁。

  玉總管接到了新的命令,據說與鬼煞有關,早早便已動身,此地剩餘的事務,
都交由慕容極一手打理。

  「不過這裡應該也不會再有什麼大事了。」聶陽帶著一絲苦笑,望著聶宅門
內的影壁,輕輕歎了口氣。

  慕容極卻搖了搖頭,面上難得一見的沒有半分笑意,「若真如此到好。只可
惜,在下天生便是勞碌命,一刻也不得清閒。沈離秋並沒直接去追東方漠。」

  「哦?」聶陽挑了挑眉,到並沒太過驚訝,月兒的那位師父,不管做出什麼,
都不算出奇。

  「她也不知把那一筆帳遷怒到這鎮上的官府身上。」慕容極頓了一頓,歎道,
「這鎮上的官衙中,二十七名捕快,四十三名衙役,連帶七十六名巡防駐哨的兵
卒,都被她殺得乾乾淨淨。只有你那位表兄劉悝,被她刻意放過,饒了一命。」

  「這……劉悝呢?」聶陽心中一凜,連忙問道。

  慕容極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並不難猜。沈離秋的身後,只怕
又多了一個追魂索命的仇家。」

  「不行,我得去找他。」聶陽眉心緊鎖,沒想到會遇上這樣一個難題。

  慕容極苦笑道:「你既不必去,也不能去。」

  「沈離秋說了不殺的人,就算在她面前脫下褲子拉屎,她也絕不會動手,否
則,你那表兄根本活不到追出順峰鎮。」慕容極拍了拍聶陽肩頭,接著道,「而
且,你也確實沒時間去管劉悝的事。」

  聶陽有些無力的歎了口氣,身體殘存的精力正在漸漸被疲憊蠶食,「還有別
的事麼?」

  雲盼情倒是雙眼一亮,接口問道:「慕容,是有什麼好消息麼?」

  慕容極頗為無奈向著雲盼情搖了搖頭,道:「不是咱們在等的那個。而是個
本該早就告訴聶兄,卻怕分了他的心,被我刻意瞞下的消息。」

  「是什麼?」

  「其實你們離開孔雀郡不久之後,燕總管就有任務在身,不得不帶大多數高
手離開。」慕容極緩緩道,「為安全起見,留在孔雀郡的聶兄家眷,便由我們擅
自做主,秘密送到了如意樓總舵。」

  聶陽本以為是什麼壞消息,一聽之下才鬆了口氣道:「送到那邊倒不是壞事,
從這裡過去,騎馬也就不到兩天吧。」

  慕容極苦笑道:「若是一個不少,平平安安的都能送到,那自然是件好事。
只可惜出發之前,被柳家莊的人找上門來,以敗壞門風為由,硬是帶走了柳姑娘。
燕總管一番交涉,他們總算同意以兩個月為限,由聶兄親自上門給個交代。」

  「這……他們怎麼會找上來的?」聶陽大感不解,不由問道。

  「依在下猜測,想必是仇隋仇掌門百忙之中去告了一密,至於居心何在,就
實在揣摩不出了,按當時柳家莊來人拿的秘函所說,柳姑娘繼續呆在那裡恐有性
命之危,裡面言之鑿鑿說柳姑娘未婚先孕倒在其次,這身孕會引來旁人嫉恨,依
那人的性子,說不定會暗中下手殺人。」慕容極歎了口氣,謹慎道,「我想,他
指的應該是月兒。」

  「一派胡言。月兒怎會做出那種事情。」聶陽一口否認,可不知為何,連他
自己也覺得心中一陣發虛,「看來,我還非要去一趟柳家莊不可了。月兒……已
經不在,他們這下可沒什麼好擔心了。」

  雲盼情看著聶陽臉上擠出的勉強笑容,握著他的手輕輕捏了一捏,柔聲道:
「好歹莊裡也都是柳姐姐的長輩,你登門求親,他們面子上才不至於太難看不是。」

  「另外,還有個壞消息。」好像說了太多不好的消息,慕容極略覺尷尬,抬
手摸了摸鼻子,道,「白繼羽特地來知會了一聲,懸崖下面並沒有找到董劍鳴。
他說應該是龍十九搶先了一步,還說若是你不去找人,就別怪他搶先下手。」

  慕容極側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馬廄,道:「聶兄,這邊已經給你備好了快馬。
不管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兒,只要你願意,即刻便可出發。」

  聶陽顯得有些躊躇,一時沒有開口,反而是雲盼情問道:「慕容,武當的宋
前輩現在怎樣了?」

  慕容極若有所思的看了聶陽一眼,接著與雲盼情對視片刻,才緩緩道:「在
下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哦?」聶陽也有些好奇,追問道,「此話怎講?」

  慕容極頗不情願的答道:「就地施救已經來不及,我向玉總管要了一枚『九
死一生』,喂宋賢服下後,可讓他九天之內僵硬麻痺,幾乎沒有呼吸心搏,到第
十天恢復之時,如果有名醫施救,興許能保住性命。」

  雲盼情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一笑,不再作聲。慕容極有些惱怒的
瞥了她一眼,對聶陽道:「聶兄,決定好要怎麼做了麼?」

  聶陽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跟著疲倦道:「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

  「哦?但說無妨。」

  「我想吃碗熱騰騰的滷肉面,再喝上一大罈酒。」他握緊了雲盼晴的手,淡
淡道。

  聶宅的下人大都還在,面來得快,酒來的更快。

  雲盼情的半碗麵還沒落肚,聶陽已拍開了第二罈酒。

  她輕輕歎了口氣,對慕容極低聲道:「慕容,我們休息一晚,明早出發。」

  她知道,聶陽一定會醉得很厲害。

  不過,即使醉的再厲害,他也已沒有沉睡的權利。

  次日晨曦未明,兩匹快馬就從聶宅門前奔馳而去,一直到馬上的背影再看不
見,那兩人,也沒有一個回頭望上一眼。

  看著馬蹄揚起的塵土漸漸沉落在地上,慕容極微微一笑,關上了大門。

  順峰鎮的一切,彷彿就此結束。

  讓雲盼情頗有些意外的是,聶陽並沒去找被帶走的董劍鳴,甚至也沒再提過
龍十九的名字,仇隋死後,他的人彷彿被抽走了什麼,時常會露出茫然不明的眼
神,望著不知屬於什麼方向的遠處。

  她依舊記著當初說過的話,往柳家莊去的路上,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聶陽
身旁,出同行,食同桌,寢同床,快到柳家莊前,還惹來他難得一見的戲謔道:
「我要是想尋短見,似乎只有茅廁一條路可走了。」

  只是這玩笑顯然開的並不太好,此後兩天,雲盼情連見他如廁都會露出不安
神情。

  為了避免柳家長輩多有指摘,雲盼情並不適合跟著他一同進莊拜會,他不得
不鄭重其事的與她懇談了一夜,幾次三番保證,會把這條命一直留到閻王發了脾
氣為止,她才算稍稍放下心來。

  把雲盼情留在客棧後,聶陽孤身一人去了柳家。

  這一去,就是五天。

  從第三天起,雲盼情就每日前去柳家莊探聽消息,無奈人生地不熟,勢單力
孤,連一點風聲也打探不到。

  第六天傍晚,她都已經備好了夜行衣和飛天鉤,準備夜闖柳家莊的時候,聶
陽總算回來了。

  而且,並不是孤身一人。

  身材豐潤了一些,面色也好了許多的柳婷,就跟在他的身邊,頭上挽了髮髻,
斜斜別著一根鳳尾銀釵,一路走來,纖秀的左手未曾有片刻離開她尚未明顯突出
的小腹。

  只是,她盈滿柔情的雙目,也帶著一絲與聶陽類似的迷茫。

  幸好,同樣是失卻了目標,作為女人,一個孩子能補救的,遠比想像中要多。

  本以為這就可以一道趕去如意樓,哪知道聶陽卻要在此與她們二人分道揚鑣。

  「我答應了柳家莊的莊主,為他們做一件事。作為聘禮,這並不過分。」聶
陽用平淡的口吻說起的時候,神情顯得十分安寧。

  也許,能有一個為之努力的方向,對此刻的他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只是那件事並不太容易,聶陽這一去,少說也要十天半月,雲盼情本想把柳
婷暫時留在柳家莊,哪知道那個目光柔和了許多小婦人,心底卻依舊倔強,只是
淡淡道:「我已出嫁,便絕不會再回去,雲妹妹,你若不放心表哥,就跟他去吧,
如意樓也不算太遠,我自己去那邊等你們也就是了。」

  心知柳婷性子本就不易與他人親近,這機會說什麼也不該錯過,而且硬跟著
聶陽,反倒兩不討好,雲盼情雖不喜算計,卻也不是傻瓜一個,只得在心底悄悄
歎了口氣,面上微微一笑,拉起柳婷手掌道:「我自然是陪柳姐姐上路,聶大哥
這陣子話也不愛說,跟著他北上,悶也悶死我了。」

  此後的行程,便就此敲定。

  聶陽將隨身物件細細整理了一遍,要緊的物事統統給了雲盼情,到了收拾貼
身暗袋的時候,心中卻突的一個激靈,這才發覺竟在不知何時,丟了一件十分要
緊的東西。

  東方漠經由月兒之手交給他的那枚蠟丸,上面刻著獨狼暗記,為防丟失,他
還小心的刻下了自己的姓氏,卷收在了什麼地方。

  那……究竟是何時丟了?他苦思冥想一番,無奈到順峰鎮後他實在經歷了太
多事情,其中失神失智的時候也有,被人脫得精光的時候也有,真要細細去找,
只怕要把順峰鎮方圓百里一寸寸翻個底朝天才行。

  他只好苦笑一聲,等著將來見了南宮樓主,再親自謝罪好了。就怕那蠟丸真
正要給的是上一代獨狼風絕塵,那丟了內裡訊息的他,就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自怨自艾也於事無補,他只好先托雲盼情向樓主提前請罪,他只要一忙完柳
家囑托,就盡快趕往如意樓,如何彌補,他也都心甘情願。

  那時,他倒沒想到,這一趟,去的著實遠比他預料的更久。

  柳家的囑托到並不太費功夫,聶陽如今身負九重明玉功近百年修為,總算也
躋身一流高手之列,這種靠武力可以解決的舊怨,柳家莊礙於人情不便出手,聶
陽卻沒有半點顧忌。

  只不過用了十三天,他就成功找到那人,觀察半天之後,便出手廢了那人武
功,留下一隻耳朵托人捎去柳家莊,算是大功告成。

  臨別之前,偏巧讓他碰上了南宮樓主的師兄葉飄零。

  自從葉飄零師承血狼一事傳遍江湖後,這位無行浪子的屁股後面便總是跟著
一大堆麻煩,除了每年陪在燕逐雪身邊那兩個多月無人敢捋虎鬚之外,真是偷不
到多久清閒。

  就因為葉飄零的一句話,聶陽在江北又多呆了四十餘天。

  他也總算是親眼見到了,葉飄零經常過的,是怎樣精彩又怎樣危險的生活。

  也許,拋開了壓著他不斷前行的巨大包袱之後,江湖對他而言,應該也能一
樣精彩吧。

  漫長的歲月往往會因為精彩而變得短暫,四十幾天轉眼就已過去,葉飄零與
兩位新交的紅顏知己熱情告別一番之後,和聶陽痛痛快快的喝了整整一天。

  一直到坐上了渡江的樓船,聶陽的頭仍在隱隱作痛。

  但痛的很暢快。

  許多糾結在內心的苦悶,彷彿隨著江風被一掃而空。

  跟著,便是盛夏烈日下的策馬疾奔。

  葉飄零告訴他,董清清早已不在江北,聶陽還在順峰鎮的時候,就因南宮樓
主一道密令,托薛憐護送緊急趕去了翼州。

  雖然不知薛憐帶她去究竟做了什麼,但從結果上看,薛憐不出豐州的誓言,
必定已被破解。

  這無疑是個絕好的消息。那把令人膽寒的彎刀,重又高懸如月,寒光鋪灑,
映出奔狼口中森森白牙。

  董清清既然已經不需掛懷,去最後的目的地之前,他也就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而已。

  先前心緒淤塞,許多事情都渾渾噩噩忽略錯過,他這次再回江南,心頭已經
清明許多,欠下的,自然不能忘得乾乾淨淨。

  順峰鎮依然如故,看來不管多大的變故,也免不得被時間寸寸淹沒,平復無
痕。他憑著殘存的模糊記憶,穿鎮而出,費了一番功夫找到那條山溪,跟著沿溪
而下,去找他這次在順峰鎮上最為對不住的那名女子。

  他甚至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他們之間擁有的,僅僅是那稱不上美好的一段
激情,和可能由此發生的神秘聯繫。

  從想起那天的事情起,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找到她,可溪邊的那間破屋,已經
人去屋空。看上去,已經許久沒有人住了。

  他用了三天時間在附近的村子詳細詢問了一遍,才得知有家人匆匆忙忙的搬
走,竟和誰也沒有打上一聲招呼。而那家人,很可能就是那姑娘的父母兄弟。

  花了些銀子,他仔細記下了村裡其他幾戶人家對那家人的形貌描述,小心收
起,留作他日再作找尋的線索。

  畢竟,他已不能在這邊耽擱太久。如意樓裡,還有很多人在等他。

  聶陽沒想到的是,找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樓主,又讓他費了好一番功夫。

  在翼州胡亂轉了七八天,他才通過狼魂的渠道聯繫到了正巧就在附近的銀狼
邱護花。邱護花與內三堂的一位女舵主極為相熟,如此拐了一個大彎,才把他帶
到了南宮星近來所在的一座莊園之外。

  結果到了門口見到慕容極,才知道如意樓早已派人等在渡口迎他,只不過他
踏足江南之前心生感慨,掩飾著行跡混在人群中匆匆離去,恰好錯過罷了。

  許久不見,慕容極看上去憔悴了幾分,在門前匆匆聊了兩句,也沒問出什麼
緣由,只是互相淡淡問了聲平安。

  「這裡是樓主的私宅,在下就不陪聶兄一同進去了,進門之後,自有僕人丫
鬟領路,在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告辭。」慕容極微笑說罷,轉身便走。

  聶陽想著他有些閃爍的眼神,心底不禁有些茫然,想到他與雲盼情應該還有
事瞞著自己,也不知此行能否得到結果,心緒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心底的猜測,已到了尋求答案的時候。不論是什麼結果,他如今也有了接受
的勇氣。

  他捏了捏拳,推開朱漆小門,大步走了進去。

  這邊是莊園側門,自然也沒有門房隨時恭候,蘭花夾道的小徑彎彎繞繞,通
向院裡一座八角涼亭。

  涼亭裡有兩人正落座閒談,一個是身形漸顯豐腴的柳婷,另一個卻是竟仍留
在這裡的趙雨淨。

  看趙雨淨唇角掛著微笑,小心扶著柳婷臂膀的模樣,這兩人竟好似親密了許
多。

  見到聶陽大步走來,柳婷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歡喜之色,趙雨淨卻扭頭不去看
他,只是扶著柳婷站起迎了過來。

  原來趙陽本想把趙雨淨安置在河東族內,隨便托個族侄女的名號,就算是與
他作對成癮的趙冰,也沒話可說。

  無奈她本人卻不想去,幾次問過,才說不知要做什麼,不如去浪跡江湖,看
看各處的風景。

  趙陽哪裡肯信,最後索性讓她留在如意樓,等聶陽回來如果依然如故,那就
隨她去吧。

  結果倒是不用聶陽折返,趙雨淨沒幾日便和柳婷走到了一塊,漸漸親密的好
似閨中好友,連每日午後帶柳婷在院中散步的活計,也從董清清那邊搶了下來。

  細想也不足為奇,這兩人骨子裡本就頗為相似,又同是大仇得報茫然失措的
心境,說是同病相憐也不為過。柳婷經歷數場變故之後性情變得柔和許多,再加
上趙雨淨並未表示過對聶陽傾心,這兩人能逐步交好,也不是件壞事。

  又問了幾句,他才知道雲盼情已經回了清風煙雨樓,讓他心下頗有些悵然若
失,不過顧忌面前兩人心思,他也沒多表現,只是將話題岔到別處。

  與她們聊了片刻之後,聶陽攙著柳婷坐回涼亭,問明了南宮樓主現在何處,
便往另一頭的拱門走了過去。

  據說這處莊園曾是南宮家的產業,幾經波折後回到南宮星手中,說是私宅,
卻也有不少如意樓的好手在附近照看。

  昔年南宮世家身居四大世家之首,族中產業不說富可敵國,也在江湖中算的
上數一數二,這莊園佔地廣闊,聶陽過了兩道院門,才碰到一個端著瓜果匆匆走
過的丫鬟。

  上前表明身份,那丫鬟倒也不怕生,笑嘻嘻的說她正是要送去那邊,恰好給
他帶路。

  聶陽跟在後面,過了一條池上九曲迴廊,繞過一片奇石怪峰,沿著青籐棚架
一路走到盡頭,才算是到了那間院子。

  七繞八繞,繞的他頭昏腦漲,險些就分不出東南西北,真難為這丫鬟能把位
置記得如此清楚。

  院子裡的佈置頗為有趣,沒有石板鋪就的路面,四下皆是柔軟整齊的草地,
角落豎著兩架鞦韆,空曠處數著兩個木人,旁邊用木架擱著一些木製兵器,另一
角有兩顆果樹,樹蔭下擺著長凳石桌,看起來就像是供孩童玩耍的地方。

  可南宮星並不在。

  聶陽還沒開口發問,那丫鬟就嗤的笑了一聲,過去把瓜果放在石桌上,道:
「公子莫慌,小姐方才就磨著樓主要去釣魚,奴婢猜,樓主應該拗不過小姐,去
挖魚餌了。多半就在那邊院子,奴婢去端壺茶來,公子自個兒去找找吧。」

  聶陽點了點頭,依言找了過去。

  那院門後的花壇中,果然正蹲著一個男子,袖子捲到肩頭紮起,手裡拿著一
把短鏟,正專心致志從挖開的泥土中翻找蚯蚓。

  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正笑嘻嘻的站在一旁,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竹釣竿,紅
撲撲的小臉洋溢著一種令人心暖的喜悅。

  那男子並未回頭,一邊喜滋滋的從泥土裡夾出一條蚯蚓放在旁邊瓷盤上,一
邊笑道:「聶兄,你可真是姍姍來遲啊。我還盤算,你若是再晚些到,我要不要
去叫個穩婆先過來住下,免得柳家妹子到時不便。」

  聶陽徑直走了過去,微笑道:「路上耽擱了不少時候,實在抱歉的很。南宮
世兄,這次多蒙如意樓相助,卻直到這時才能當面說聲多謝,還望世兄不要見怪。」

  「何必那麼生分。我們也沒做什麼。」南宮樓主笑著擺了擺手,挺身站了起
來,將瓷盤上的蚯蚓小心攏好,交給花壇外站著的一名丫鬟,那丫鬟立刻遞上一
條濕巾,他擦淨雙手,輕輕拍了拍那女娃的頭頂,柔聲道,「夢蘭乖,爹爹有朋
友來了,你去找萍姨娘玩,好不好?」

  那女娃乖巧的點了點頭,軟嫩嫩的嗯了一聲,從丫鬟手裡接過瓷盤,握著小
釣竿便往另一頭走去。

  聶陽這才注意到那邊迴廊的陰影中還站著一個年輕婦人,穿著一襲素白紗裙,
面容頗為秀雅,只是眉宇間彷彿籠著一層淡淡愁緒,看那女娃過來,紅唇方才綻
出一絲微笑,娉娉婷婷迎了上去,一把將女娃包入懷中,滿目疼愛倒像是親生母
親一般。

  看那一大一小隨著丫鬟離去,南宮星這才回過頭來。

  聶陽拱了拱手,微笑道:「江北一別,多日未見,沒想到你竟留了鬍子。」
上次會面,還是一切謀劃之初。彼時聶陽心中仍滿是憤恨,自然比不上今日談笑
這麼輕鬆。

  南宮星本是個極為討喜的娃娃臉,如今唇上多了兩撇鬍須,看著到成熟穩重
了不少,他呵呵一笑,翹起拇指在鬍子上按了一按,道:「有人崇拜昔年一位大
俠崇拜的不得了,非要我也學著留出四條眉毛,害得我這兩次出門,平白多了個
顯眼標識。回頭哄順了她,我再刮了就是。」

  「想來是怕你總仗著一張可愛面孔哄姑娘吧。」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往可以坐下慢慢說話的地方走去。不過還沒走出院子,
又有一個年輕女子匆匆走了過來。

  她一身鵝黃紗衣,天青色的紮腳裙褲下露著一雙雪白赤足,一雙用綵帶掛住
腳背的短齒輕屐托在足下,看似行動不便,她走起來卻輕盈穩健。她身段高挑苗
條,雙腿更是格外修長,裙褲明明頗為寬鬆,其中仍透出陣陣無法掩飾的奇異活
力,那健美長腿的彈動,在如此遮掩下仍令人口中一陣發乾。

  而那張洋溢著燦爛笑容的面孔,更是當得起傾國傾城之稱,即便是已看慣了
趙雨淨和田芊芊兩張精美容顏的聶陽,仍不禁有了剎那的失神。

  那令人心醉的俏臉,一眼望去,竟似一記粉拳,不輕不重的在人心窩上搗了
一把。

  聶陽連忙定了定神,免得失態,畢竟能在南宮星私宅如此隨意的女子,只怕
最少也是他的紅顏知己。

  那女子徑直走到二人面前,先牽過南宮星的手湊到他耳邊嘰嘰咕咕低聲說了
幾句,跟著輕輕笑了起來,彷彿淘氣孩童做下了什麼令父母無可奈何的惡作劇一
般。

  南宮星無奈的笑了笑,衝她點了點頭。她登時歡喜的湊上前去,櫻唇微翹在
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才扭過身來,笑道:「這就是聶公子吧,我和你家的詩詩妹
子頗談得來呢,我姓蘇,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蘇姐姐。」

  她口音頗重,說話又快,聶陽怔了一怔,才完全明白過來,望著這女子出塵
仙子般的面目,加上那雙極為魅人的美腿,他下意識便道:「江南一蘇,勾魂一
舞?」

  那女子啊喲一聲笑了起來,雙眼彎彎如月,笑得旁人都情不自禁跟著心頭一
陣輕鬆,「是啊,我就是那個蘇,蘇蟬舞的蘇。只不過我現下跳舞只給一個人看,
再不敢勾別人的魂咯。」

  聶陽不禁頗為佩服得望了一眼身邊的南宮星,不光是因為面前這位蘇姑娘三
年前還位列江湖四絕色之一,更是因為她與江湖的牽扯並不太多,反到與王公貴
冑過往極密,舞技冠絕天下之際,被定南公認作了乾女兒,任誰也會覺得,她那
絕世仙容,將來必定歸於某個對定南公極為有利的皇族才俊。

  南宮星拍了拍她,笑道:「好了,你來肯定不光是為了找我要東西吧。」

  蘇蟬舞抿了抿嘴,秋波一橫俏生生瞪了他一眼,道:「北邊有事,那兩個養
傷的貴客急著要走,正巧聽說聶公子已經到了,就要和他見上一面再走,我這不
就趕緊的跑來通知咯。」

  南宮星哦了一聲,笑道:「也好,先見他們一面。」

  聶陽雖不明所以,但既然對方專門等著見他再走,想來是熟人才對。

  蘇蟬舞本想跟著他們一道,可才走到下一個院子,就被一個年紀大些的秀美
少婦擺手叫去,匆匆離開。

  定南公與北嚴侯素來不睦,這次北嚴侯在定南公管轄州郡栽了這麼大一個跟
頭,南宮星身邊又有如此身份的美嬌娘,聶陽心中不免有些生疑。

  四大世家覆滅之後,江湖門派鮮少再參與廟堂之事,一來行事手段天差地遠,
二來勢力大多不足。而如今以如意樓的聲勢地位,當真想去影響權臣之爭,也並
非無能為力。

  這疑慮他並未考慮太久,因為很快,他就見到了等著他的那兩個人。

  那女的淺笑盈盈,眉梢眼角儘是喜悅滿足,竟是聶陽以為凶多吉少的魏晨靜,
而她親密挽著的那個男子,更是讓他忍不住低叫了一聲:「鷹大人,怎麼……怎
麼是你?」

  鷹橫天點了點頭,笑道:「不是只有你們江湖人才能借死逃命吧?」

  聶陽並未驚訝太久,一路走來,他已能對很多事處變不驚,死遁更是見怪不
怪。

  只是他並不明白,為何鷹橫天沒死,卻不去救順峰鎮中枉死的數百同僚。

  但他沒問出口,也許他和魏晨靜新婚燕爾心無旁騖,也許他受傷中毒無法行
動,不論什麼理由,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鷹橫天帶著魏晨靜找人療傷,因為信不過孔雀郡的郡衙,便去找了如意樓的
分舵,正因如此,他回客棧的時候,戰局已接近尾聲,而他安排保護董家姐妹的
心腹,竟被毒殺在客房門外。

  當時屋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只有兩具敵人的屍體,鷹橫天只得草草佈置了一
下,假作已死,欲圖脫身事外,重新調查。

  這也終於解釋了,為何屋內房門都已閂上,那被毒死的屍身卻仍僵硬的堵在
門外,想來是鷹橫天一時情急,來不及考慮周到。

  北邊的事,自然來自北嚴侯府,鷹橫天的確不能再耽擱,帶著魏晨靜一起上
了如意樓備下的馬車,臨別前,魏晨靜將一本冊子慎重的交給了聶陽,內裡寫的
是魏家獨門匿蹤追跡之法,聶陽問她為何,她只說去問南宮樓主,也不明言。

  送別了那兩位,聶陽總算能與南宮星安靜坐下,好好談談。

  那本冊子一看便是新近默寫出來,滿腹疑竇也是新生的更強一些,與南宮星
閒聊了幾句雜事後,他忍不住先問道:「這本東西,魏晨靜為何給我?」

  南宮星笑了笑,道:「這是說定的交易,原本是要給如意樓,討價還價一番,
她只肯答應給你。」

  「交易?」

  「如意樓與江湖人只做交易。你又不是不知。」南宮星抬眼望著正堂掛的兩
行草書,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八九不如意事唯如意樓,笑道,「只是這交易
其實算是賠本買賣,若不是讓天道大大的吃了一虧,光這本冊子,可算是血本無
歸。要知道,至少已有兩年,如意樓都不曾一次出動這麼多好手了。」

  看聶陽一臉疑惑,南宮星緩緩接道:「北三堂精英傾巢而出,我師兄師嫂一
並出手,連我也親自跑了一趟,燕師嫂和我還掛了彩,若不是保密功夫做的好,
這麼一場激鬥,只怕三兩天就會轟動整個武林。能對得起這等陣仗的,你說會是
誰?」

  「天道?」聶陽心中一凜,道,「可他們不是在順峰鎮……」轉念間明白過
來,他驚道,「莫非那些佈置到頭來也是誘餌?殺侯府高手的目標……只是為了
調虎離山?」

  南宮星點頭道:「侯府那些區區護院,怎麼可能讓天道如此勞師動眾。你可
知道,這些年來,在天道引發的諸多事件中,先後牽扯到了些什麼人?」

  聶陽搖了搖頭,滿目茫然。

  南宮星微微一笑,如數家珍道:「鎮南王,死了世子,丟了一個心腹玉若嫣。
定南公,左膀右臂先後遇刺,還險些被人誣陷謀朝篡位。安南公,小妾死了三人,
自己身受重傷險些不治,五個兒子,連同世子在內有三人被毒的癡癡傻傻。這還
只是王侯一級,這些事端都隱藏在江湖爭鬥之中,而且哪一樁都與天道脫不開干
系。這次的事情既有天道牽扯其中,許多線索又都直指北嚴侯,聶兄,你說,他
們的目的會是什麼?」

  聶陽思忖片刻,冷汗登時流了一背,北嚴侯年紀很輕,世子尚且年幼,若想
動搖根本,自然是向侯爺本人下手,「是北嚴侯?」

  「不錯,」南宮星目光灼灼,道,「鷹大人察覺事態不對,經過若嫣找到了
我,我們三人商議之後,都認定天道的謀劃最終的目的,必定是北嚴侯。北嚴侯
衛戍邊關,刺殺他,比起刺殺其餘王侯可要容易得多。侯爺身邊的高手大半被稅
銀案引走,剩下那些之中本就有內奸存在,他一向倚重的仁莊離了田爺群龍無首,
根本幫不上忙。」

  南宮星笑了笑,拍了拍大腿道:「只可惜,我運氣一向很好。這一票,終究
還是被我壓中。」

  「他們敗了?」

  「不錯,他們敗了。」南宮星摸出一塊令牌,笑道,「這一番苦鬥,還換了
這麼一塊牌牌,通行中北六州,我拿著也沒什麼用,諾,你拿去收下。」

  聶陽拿過令牌,果然與鷹橫天的腰牌十分類似,他將令牌放在桌上,不解道
:「這東西給我做什麼?」

  南宮星笑道:「因為從今日起,你就是三家合併後的中原鏢局的主人。做鏢
行生意,有這麼一塊令牌,絕不是件壞事。」

  龍十九的確一直在打鏢局產業的主意,她多半是想為將來與仇隋的生活留一
份基礎,而並非是為了天道,因為自從龍十九離開孔雀郡南下之後,那些行動也
半途而廢,甚至連被她抓去的許鵬,都偷偷摸摸逃回了天猛鏢局。

  如意樓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盛威、揚遠、浩然三家鏢局,迅速完成了整
合兼併,並由如意樓注入多名高手,暫且代管著鏢局生意,只待聶陽回去接手。

  不過洗翎園的產業卻沒能搶下,最終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商號盤走,還不知會
有何變化。

  看出聶陽提到鏢局時神色有些黯然,南宮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
不必擔心太多,龍江上那條船炸了沒多久,彭欣慈就被人悄無聲息的接走。這事,
包括你那下落不明的小舅子,我都已經一併告訴了董家姐妹,到現在已經過去二
十多天,即便有些傷心,也早就過去了。」

  聶陽望著南宮星,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彷彿什麼都已做到,也什麼都已想到。

  如果是他的話……聶陽有些緊張的舔了舔發乾到嘴唇,問道:「南宮兄,我
想問問,月兒她……」

  「她死了。死者已矣,你還是節哀的好。」南宮星斂去笑容,正色道,「江
湖長路漫漫,不可總是回首從前,要多著眼將來,才是正經。就像你家當年的那
些往事,真相如何,對你已不是那麼重要,這一切,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今後,
你應該開開心心的做你的總鏢頭,過一些尋常江湖人該過的日子。」

  聶陽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這就是我應該付給你的報酬?」

  南宮星的眼裡又浮現出了溫暖的笑意,「是,這就是你該付的報酬。」

  聶陽低下頭,輕輕歎了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澀,試著甩去月兒留在他腦中的
倩影,念及此處,他突然想起了沈離秋,心中一驚,這才啊喲一聲,連忙道:
「對了,東方漠。那枚蠟丸的事情,真是抱歉的很。這全是我的疏忽,南宮兄,
如果有什麼可以彌補的,你儘管開口,赴湯蹈火,我萬死不辭。」

  南宮星擺了擺手,儘管四下並無他人,他仍壓低了聲音道:「大可不必。他
托你捎來蠟丸,本身就足夠告訴我情況了。說真的,此事能如此順利,聶兄你功
不可沒。只是你與凌絕世哪一段露水姻緣,可比我預料的早了許多。」

  「你……預料的?」聶陽著實吃了一驚,不過看南宮星對待此事極為極密,
不由得也降低了嗓音。

  「嗯。」南宮星似乎有些傷感,唇角浮現一絲苦笑,道,「這事不光我知道,
東方師叔,也已早就知道了。只不過如何成就你們的好事,頗讓他頭疼,我也想
不出什麼好法子。畢竟你們兩個若是知道一些內情,難保便會漏了破綻,前功盡
棄。」

  「這事本該繼續保密下去,不過我擔心你太過多情,跑去接凌絕世,那就大
大不妙了。」南宮星手指輕敲桌面,道,「你若不是機緣巧合學了幽冥九轉功,
這事本不該讓你捲入太深。」

  聶陽隱約猜到一些,不禁顫聲道:「這……難道……都是為了……天道?」

  南宮星面色凝重,望著他道:「我們與天道已經鬥了將近十年,雖然互有勝
負,論起損傷,終究還是他們大些。可直到如今,他們的後手依舊層出不窮,而
他們一直隱藏在幕後的那位主人,更是連身份都未曾暴露半分。」

  「一點也不清楚麼?」聶陽暗暗心驚,看來白繼羽所說的事,竟沒有半分誇
大。

  「所有的猜測,都建於這些年來天道的所作所為上,毫無疑問,天道此次卷
土重來,決不再是當年那個單純的江湖正道暗地結盟,只為不讓狼魂威脅武林秩
序。一次次爭鬥下來,我們推測,天道幕後那人的身份,不外乎以下幾種。」南
宮星緩緩道,「江湖巨惡,封疆之主,前朝餘孽,蕭牆內府。」

  「無論哪種,想要真正探明都並非易事,」南宮星頗為感歎般道,「幸好,
還有東方師叔這樣的人在。」

  「可……沈離秋她……」若真的有這樣一層內情,沈離秋豈不是要壞了大事,
「還是說她也知道?」

  「她知道。」南宮星淡淡道,「昔年幽靈山莊一役,陸大俠被劍神捉姦在床,
狼狽逃竄,那性命之憂沒有半分作假,只因追殺的人說過,如果追上,他真的會
下手。沈離秋也是如此,她是真的去殺東方漠,也只有如此,才不會被天道懷疑。」

  「不過……」南宮星站起身,依舊是輕輕的拍了拍聶陽的肩頭,「這些都和
你沒什麼關係。你一直都活得太累,也該是你好好輕鬆一下的時候了。」看聶陽
開口想要說話,他又打斷道,「放心,真有需要你幫忙的地方,我絕不會同你客
氣。中原鏢局如果運轉順利,覆蓋整個中北六州,甚至與仁莊一起成為北嚴侯的
臂膀助力,也不是一件難事。你應該懂得,這對我們有多重要。」

  聶陽抬眼望著南宮星,良久之後,才略顯沉重的點了點頭。

  南宮星笑了起來,他坐回座位,道:「正事就聊到這兒吧。我這裡有樣東西,
留在我這兒也沒什麼用處,不如,我再和你做個交易。如何?」

  聶陽看南宮星從懷中掏出一個皮封方夾,跟著小心翼翼從裡面掏出兩張薄紙,
遞到他手上,他低頭一看,儘是些深奧艱澀的口訣,配著兩張打坐圖譜,疑惑道
:「這是什麼?」

  南宮星微笑道:「這是明玉功的殘頁,我想,整個武林中,大概也只能找到
這麼多。我大致看了看,這兩頁也許不能幫你提升什麼修為,但你研習通透之後,
至少可以自行調息恢復真氣,運氣衝穴也不是全無可能。」

  雖然僅僅是多了兩項用處,但有這兩頁殘本在手,至少一切都有了開始的可
能,聶陽心知寶貴,立刻小心接過,收進懷中,問道:「南宮兄,你……要用這
麼貴重的東西,和我交易什麼?」

  南宮星淡淡道:「一紙婚約。」

  他轉臉望著聶陽驚愕的神情,微笑道:「莫要忘了,你本就和南宮家有一紙
婚約。」

  「可是……南宮盼她……」聶陽眉心微皺,畢竟他身邊的一眾紅顏本就不過
堪堪處於一種微妙的平衡之中,他實在不想突兀的將其打破。

  「婚約是南宮家與聶家,南宮盼不在,南宮家可還有其他女子。」南宮星笑
吟吟的望著他,語氣卻極為堅持。

  「我該……怎麼跟她們說?」聶陽露出為難的苦笑,反問道。

  南宮星搖了搖頭,微笑道:「她們都已知道。而且,你的正妻董氏,也已經
點頭,田芊芊那邊我已寫信過去,雲姑娘走前與柳姑娘商量過,她們三人連上我
這位堂妹,可以一併舉行婚禮。既是如夫人,一切也不必大操大辦,等你回去後
迎來雲、田二位姑娘,再擇日舉行即可。」

  「她們……都同意了?」聶陽有些不信,忍不住追問一句。

  南宮星拍了拍手,道:「你身邊都是些通情達理的好姑娘,不信,你就親口
問問你妻子吧。」

  「小陽子!」顯然董詩詩已在外面等了好一陣,一被丫鬟帶來,便絲毫不顧
形象的提起裙擺飛奔過來,一頭紮在他懷裡,還沒說話,眼圈就紅了大半,蜜潤
小手一把拉起他左掌,心疼至極的盯著那截斷指,語氣登時便有些哽咽,「你的
手……都……都怪我弟弟,將來要是找到他,我……我一定狠狠打他一頓。」

  聶陽摟住嬌妻在懷,向南宮星投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也不知這位樓主是如何
對董家姐妹敘說的事情經過。

  南宮星用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問,口中笑道:「聶兄,不妨礙你與夫人,我去
外面迴廊等你。婚約的事,記得給我一個回話。」

  南宮星出去之後,董詩詩便七嘴八舌問了起來,不過所問之事儘是他離開順
峰鎮後,可見此前的部分,確實已被小心仔細的填補過。

  最後,漫長瑣碎的談話,結束在一個久別重逢的親吻之中,大概也只有這個
對婦道統統都是臨時抱佛腳的董詩詩,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這樣激烈的親住他的
嘴。

  不過,的確令人心情愉快。

  「詩詩,方才南宮樓主說的婚約的事……」

  聶陽才抽了個空隙想要問起,就又被董詩詩柔軟的唇舌堵住,再也說不出話。

  許久之後,董詩詩才面紅耳赤的倚在聶陽肩頭,軟軟的縮成一團,道:「小
陽子,南宮姑娘……很可憐的,你……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有些訝異的側頭,看著淚眼婆娑的董詩詩用複雜的神情回望著他,還沒開
口詢問,就被她抬手摀住口唇,顫聲道:「什麼也別問我,看到她……你自然會
明白。」

  聶陽有些迷茫的跟著董詩詩走到門口,走進迴廊。

  南宮星一直等在那裡,見他們出來,便彬彬有禮的在前面領路,口中微笑道
:「聶兄,見面之前,有些情況,我還是該讓你提前知曉的好。」

  「南宮兄但說無妨。」

  「我這位堂妹,原本並不擔憂嫁人之事,生的也算花容月貌,只是不久之前,
她外出辦事之時,不巧遇上了極為惡毒的歹人。」

  「那人存心讓她痛苦。具體的過程,我就不細說了。我只能說,她做為一個
女人,失去了很多。她無法成為孩子的母親,很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獨自行走,她
身上的傷疤,恐怕會嚇退大部分男人。實際上,若不是有一枚『九死一生』保她
活著到達這裡,又正巧趕上我那華姨娘在此做客,她那條命,是絕撿不回來的。」

  南宮星停下話頭,扭頭望了聶陽一眼,似是想看他有什麼想說。

  他緊緊握著董詩詩的手,眼中已盈滿了熱淚,他咬了咬牙,顫聲問道:「南
宮兄,不知我那未過門的妻子,叫做什麼名字。」

  南宮星看著他,面上又露出了溫暖的微笑。

  「她叫素娥。南宮素娥。」

  前方的屋門吱呀一聲打開,董清清帶著略顯憂傷的微笑,推著一張木輪椅緩
緩走了出來。

  看著輪椅上那張憔悴清秀的面容,聶陽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淚水奪眶而出。

  跟著,他大步走了過去,緊緊抱住了輪椅上纖瘦的身子。

  艷陽垂廊,熾熱的金光,將兩人漸漸耀為一體,再也沒有一絲空隙……

  是年八月,聶陽北歸中原鏢局,正式接任總鏢頭一職。

  九月,以次妻之禮迎入田芊芊、雲盼情、南宮素娥三女。同月下旬,雲盼情
接掌月錦三鏢旗之一。

  柳婷與趙雨淨共居別院,次年產下一子後,兩人一起移居佛堂,與董清清相
伴,此後三人終其一生,除了臨盆之際需人照顧的短短數月外,均未再搬回聶府。

  綠兒陰虧甚重,董清清盡心調理仍未能將其養回,和趙雨淨、南宮素娥三人,
一直未能留下後嗣。

  此後十餘年間,中原鏢局蒸蒸日上,一躍成為中北六州不可小覷的江湖勢力
之一,直至雲盼情誕下次女時遭了血崩,元氣大傷不得不金盆洗手,同年又有數
名鏢頭捲入奇詭事件丟了性命,這才由盛轉衰。

  日耀九天,難滅萬物之影。

  江湖恩怨,盡逐奔走之形。



終曲·殘韻



  擦了擦額上的細密汗珠,田生支起身子,動了動酸痛的腰,把手上的枯柴小
心翼翼的放在背後。

  對於不到九歲的她來說,不被柴垛壓倒瘦小的身軀,已是極為不易。可她還
想再多撿些,她撿的多了,娘就能省些力氣,咳得也不會那麼難受。

  田生是她的小名,按說,她這樣的山村丫頭,有個姓,有個奶名,也就夠了。
可娘不肯,每次遇到有點墨水的先生,糾纏著非要人家給起個好聽的大名。

  不過,直到今天,田生依然沒有大名,只有個姓,聶。

  三個耳朵那個聶。

  沒有先生肯給田生起名,倒不是因為田生是個不需要大名的山村女娃,而是
因為田生的娘沒有成過親。田生,也從沒見過自己的爹。

  她懂事得很早,即使娘從來不肯詳說,她也從別人的流言蜚語中大致知道了
一些。

  娘才和人訂了親事,肚子就大了。夫家堵在家門罵了一晌,氣死了娘的爺爺。

  田生的外公和舅舅很生氣,把娘趕出了家門。挺著肚子的娘,就開始了顛沛
流離的生活。

  幫一家的老爺鋤地時,娘生下了她,隨口起了個田生的名,便一直叫到了現
在。

  被人罵野種的時候,田生奶聲奶氣的問過爹的事情。娘只告訴她,她的爹爹
姓聶。叫什麼,娘也不知道。那時候,娘還能微笑著跟她說,等她長大了,娘就
帶她一起去找爹。

  娘說知道該怎麼找,爹當年給娘留了信物,一個用一百兩銀票仔細裹著的小
小蠟丸,蠟丸上頭刻著娘看不懂的小字,和爹的姓氏,娘不敢打開,只是小心收
著。

  要不是小時候的田生哪裡都需要用錢,看娘盯著那蠟丸的眼神,恐怕那張一
百兩的銀票是怎麼也不肯花的。

  後來,田生就很少再見到娘笑了。

  娘的身體越來越差,每一次搬家,看上去就衰弱瘦削幾分,每次看到娘強撐
著身子維持家裡的開支,田生就從心底痛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快點長大。

  其實,不必長大也可以賺銀子。

  就在今年年初,一個大叔偷偷拽著田生去了林子裡沒什麼去的地方,說只要
她乖乖聽話,就給她一弔錢。

  田生高興的眼睛都亮了,瘦小的脖子幾乎被點頭晃斷。

  田生聽那個大叔的話,脫了褲子,脫了褲衩,躺在一大片壓倒的草上,那吊
錢被她死死攥在手裡。

  大叔趴在她身上,往她屁股中間胡亂撞著,她不懂,就乖乖的躺著。

  之後那大叔氣呼呼的挪下去,張開熱烘烘的嘴舔她撒尿的地方。她還是不懂,
就是被舔的有些肉酸,有點想尿。

  再然後,娘就出現了,她第一次見娘生那麼大的氣,眼睛紅了,頭髮也散了,
如果那大叔躲得慢,那一鋤頭可能就不會砸在樹上了。

  那弔錢被娘奪下來,哭喊著扔到了落荒而逃的大叔背上。

  回家後,田生先被痛打了一頓,跟著被娘摟在懷裡,聽娘嚎啕大哭了一天,
那天晚上,就是娘第一次咳血,咳的粗布床單,染出一大片紅。

  她再也不敢想那樣賺銀子的事,只是老老實實的聽娘的話,在離家不遠的地
方撿柴。

  但那個地方還是沒住下去,沒幾天,田生家的事情就鬧得滿村都知道,路過
的女人們眼裡全是鄙夷,樹下頭乘涼的漢子,不老實的眼睛一逮著機會,就往娘
身上滴溜溜的亂轉。

  她們只好又一次搬家,又一次動用本就所剩無幾的積蓄。

  背著大大的包袱,走著黑漆漆的夜路,田生牽著娘的手,一直走著。她聽得
見,娘在哭。

  搬家這麼多次,娘歎了無數次的氣,只有這一次,一直在不停地哭。

  所以從搬來開始,她就拚命地拾柴,撿牛糞,往大人也不敢去的後山跑,只
為運氣好時能摘到的蘑菇。要不是都說再深的地方有吃人的妖怪,她一定連那陰
森潮濕的山谷,也下去探遍。

  早上出門,左眼皮就一直跳,田生挺高興,想著是不是能找到幾株值錢的草
藥,多換幾個銅板,可轉了小半個山頭,背後越壘越高的,還是只有柴火而已。

  再繞就到了其他村婦洗衣服的小溪,她不願過去聽人嚼自家的舌根,背後的
東西也確實不能再多,索性轉身往家走去。

  為了不與村人碰面,田生沒走那條踩出來的羊腸小道,而是放下了捲起的褲
腿,趟著野草灌木隔開幾丈遠往家走去。

  走了沒多久,就聽到幾個大嗓門遠遠聊著什麼越走越近,應該準備去溪邊洗
衣的村婦。

  田生沒興趣聽她們亂扯,把肩上的籐條往裡攏了攏,反手取下一根木柴開路,
加快了腳步。

  她生下來手腕就比普通孩子靈活許多,娘總擔心她是不是關節少了骨頭,花
錢請大夫看過,都說沒事,才稍微安下心來。平時不覺得方便,這會兒揮起木柴,
倒是格外順手。

  林間蟲鳴鳥語,自然蓋不過鄉野鄙婦的粗亮嗓門,田生不想聽,仍有話音硬
是飄進耳朵裡。

  「不用干的這麼絕吧?那娘兒倆無依無靠的,還能搬去哪兒啊。她家的丫頭
整日連口飯都吃不飽,還累死累活的滿山跑,挺不容易的。」

  「那也不能髒了咱們村兒啊。」

  「就是,只不過是讓她搬家,又不是要把她浸豬籠,有什麼絕的。」

  「要怪就怪她孩子爹,搞大了肚子就連個影子都不見咯,丟她一個婦道人家
拖著娃娃,受人數落不說,還窮的要命,看那病怏怏的模樣,保不準下一次就病
死在田頭了。」

  「趕緊讓她搬吧,死在咱們這兒,忒晦氣。」

  「她人其實挺好的……」

  「好個屁,找野男人生了個野種,就是個騷婊子。再讓她多待個把月,非把
你家老趙勾到她屁股後頭不可。」

  「就是可憐她娘兒倆,唉。」

  「這不賴咱們心腸硬,她要是好好的一家三口搬來,還能有這樣的事嘛?」

  「聽孩兒爹說,他們說完走的時候,她坐在桌子旁邊眼睛直愣愣的,看著明
明想哭,可就是一點眼淚沒掉,手上攥著個破蠟丸子,可別是失心瘋了吧?」

  「啊喲……那可得趕緊洗完衣服回去把我家的老二老三叫回家,別往她家那
邊去了……」

  聲音越走越遠,漸漸聽不清了。可聽清的這些,已經足夠。

  看來……又要搬家了。田生眨了眨眼,歎了口氣,把背上的柴火穩了穩,邁
開了步子。

  心裡確實不痛快,但田生不哭,這地方她還沒呆多久,沒什麼感情,而且,
她要是哭,娘看見了會難受。

  她不想看見娘難受,這世上,再沒什麼比娘重要。

  遠遠地,田生就看見家裡的屋門沒關,不知道是不是娘已經開始收拾起了家
什。

  走近了,她突然覺得不對。破破爛爛的籬笆牆裡,怎麼會這麼安靜?她的耳
朵一向好使,以現在的距離,屋裡頭就算只是有人坐著喘氣,她也能聽到點動靜。

  田生戰戰兢兢的把柴火放在牆角,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向屋門。

  然後,她就看到了她的娘——靜靜的低著頭,雙眼突起,微分的嘴唇中,吐
出一截青紫的舌尖。

  屋子很舊,也很破,房梁不知道是不是撐不住一個成年女子的體重,向下陷
了一截,讓田生的娘,腳尖離地只有幾寸,幾寸而已。

  只不過這幾寸,卻是陰陽相隔的距離。

  田生的目光一寸寸的往下挪,最後停在娘的腳下,那裡掉著一顆蠟丸,屬於
那個她只知道姓,也從來沒見過的爹爹。

  手腳發冷,渾身的血液彷彿被一下子抽空,田生想尖叫,可發抖的下巴根本
打不開嘴,她想轉頭跑開,卻不知道該跑去哪裡,該去叫誰幫忙。

  這諾大的人世間,竟找不到除了娘以外的,任何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水光盈滿了田生帶著幾分稚氣的眼睛,她咬緊了下唇,抬起黑瘦的胳膊用力
擦了擦,那幾分稚氣,連著那些眼淚一併消失。

  田生撿起那顆蠟丸,小心的收進懷裡。她走到娘的屍身前,伸出細細的胳膊,
想把娘托起來,從那環成一圈的褲帶裡解放出來。可娘變得比平時生病沉得多,
她折騰出了一身大汗,娘依然懸在房樑上,靜靜的,一聲不吭。

  一個路過的村民可能是好奇屋裡的響動,遠遠隔著籬笆往裡看了一眼,跟著
倒抽了一口涼氣,尖叫著跑掉。

  片刻後,這間簡陋的屋子便被村民們團團圍住。

  「天哪,她怎麼就想不開了。人活著,比什麼不強?」

  「丟下田生這麼個孩子,以後她可要怎麼活喲。」

  「真是的,有什麼不可以好好商量嘛,鄉里鄉親的,誰能真把人往死路上逼
麼。」

  七嘴八舌的話音中,幾個漢子皺著眉上來幫忙放下了屍身。

  胳膊腿都已經僵硬,娘已經死透,成了不會說不會笑不會咳嗽的屍體。田生
呆呆地望著娘,突然覺得身後那些聲音無比刺耳。

  他們的同情都是假的,他們早上才來逼娘搬家。

  就因為,娘有她這個野種。

  「滾!你們都滾!我才不用你們假好心!」無邊的怨恨化成尖銳的怒吼,她
揮舞著瘦小的胳膊,木棍像把劍,在空中胡亂的揮舞。

  人群罵罵咧咧的散去,被她用木棍打中的那個漢子臨走前衝了回來,狠狠地
給了她一腳。

  她被踹的摔倒在地,正躺在娘的身邊。

  棍子咕嚕嚕滾的老遠,田生沒有去撿,也沒有起來,她就那麼躺在娘的身邊,
和平時在床上一樣,轉過身,摟住了娘已經發冷的身子。

  日落西山,外面的世界,漸漸被清冷的月光籠罩。

  田生一動不動,她身上黑黝黝的肌膚,竟也有些發青。

  一個極輕的腳步聲緩緩走近,踏入屋門。

  田生扭頭看了一眼,進來的是個女人,臉被白紗擋住,辨不清相貌如何,但
光看身上的綢緞衣裳,便不是這村子裡的人穿的起的。

  那女人的身段苗條修長,走路的姿勢也很好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少了
一隻胳膊,她的右肩下,只有一根空蕩蕩的袖管。

  田生看了那女人一眼,沒問什麼,就接著扭過了頭,摟住了娘。這人是誰,
本就和她沒什麼關係。

  那女人顯然並不這麼想,她緩緩走到田生的身邊,低頭看著田生的娘,輕輕
歎了口氣,道:「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沒有及時找到你們母女。」

  女人的聲音低啞而輕柔,充滿了一種奇異的魅力,和濃厚的親切感。

  田生這才坐起來,歪著頭,看著面紗後那女人似乎佈滿刀疤的猙獰面孔,心
裡不知為何無比平靜,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你是誰?」

  「我是你爹的對頭。」平平淡淡的七個字,卻像七道炸雷,劈在田生的心尖,
連隨後的話,她都沒怎麼仔細去聽,「一年前我才知道有你這麼個人,你們母女
一直搬家,真是叫我好找。」

  爹?這個一直盤繞在心頭的稱呼從未如此清晰過,這個害了她娘一生的男人,
頭一次在她面前現出了蹤跡,卻恰恰是在娘死後。

  「我爹……是誰?」田生咬著牙,一字字的問道。娘身上的冰冷,讓她此刻
的身體變得火熱。

  「你不知道?」那女人略感訝異的反問,跟著輕笑了兩聲,道,「也對,你
們母女若是知道,也不至於過著這樣的日子。你爹一手掌控著中原鏢局,家大業
大兒女滿堂,前些日子為了家裡的如夫人,往龍江修堤出手便捐了一萬兩銀子,
你們找上門去相認,起碼也能衣食無虞。」

  田生站起來,脊樑挺得筆直,她握緊拳頭,語音絲毫不見稚氣,盈滿了克制
不住的濃重憤恨,「我只知道,他姓聶。」

  那女人拂了拂裙擺的浮塵,淡淡道:「他是我的仇家,我如今的境況,便是
拜他所賜。我來找你,只是想知道,你和我,是否有站在一條路上的可能。」

  田生的臉頰不斷地抽搐,漆黑的眼瞳裡,一小簇火苗越跳越大,越跳越旺。

  那女人柔聲道:「我和他雖是對頭,卻也不至於為難你這孤苦伶丁的孩子。
你要是想去尋親認父,我也幫你。只盼你將來長大成人後,不要忘了你娘今天的
遭遇。」

  「我不去找他。」田生抬起頭,堅定地說道,「他不是我爹,他……是害死
我娘的兇手!兇手!該死的兇手!」

  面紗後的雙眸變得銳利起來,那女人拉起田生的手,柔聲道:「你想為你娘
報仇,對不對?」

  田生重重點了點頭,她還不太清楚報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知道,她絕不
想讓害她娘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男人好過。

  「你若是下定決心,今晚便跟我走。過後自然會有人來收斂你娘的遺骨。你
先跟我去取一隻姓董的畜生,他雖被我藏起來弄得半死不活,但剩下那半條命和
一身功力,將來必定還能幫到你不少。我會親自教你很多本事,只要你記得此刻
的恨,你就會比任何人都強大。尤其,是你的爹爹。」

  充滿魅力的聲音彷彿夢境傳來的迷咒,把田生眼底的怒火瞬間點燃成烈焰,
接著,又在無窮的恨意中凝結成冰,化成沒有溫度的兩泓深潭。

  她邁開小小的腳,低聲道:「好,我跟你走。」

  「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師父。我上一個徒弟,最後成了你爹的小妾,我
希望,你不會令我失望。」

  「我一定不會的,師父,你能幫我再起一個名字麼?」

  「你想姓什麼?」

  「三個耳朵,我一個也不想要,師父,我想隨你的姓。」

  「呵……你我,果然有緣呢。你師父我姓的是龍。我沒了女兒,你沒了娘,
以後你我兩人,便相依為命吧。」

  「嗯,師父。我以後……就只有師父了。」

  「我的女兒叫影香,影子的影,花香的香。你若是不嫌棄,師父便也這樣叫
你好麼?」

  「好,師父,我就叫龍影香。今後,我就是師父的女兒。」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牢牢地牽著彼此的手,逆著月光,走向更加黑暗的山林
之中。

  她們的身後,兩道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漸漸地,融進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善惡追人。

  如影逐形。

  不可得離。

  罪福之事。

  亦皆如是。

               (全文完)




後記


  想了很多打算要說的話,但到了最後,還是刪去了絕大部分。

  坦白說,這部小說,我並沒真正感到太過遺憾的地方,令我最為不滿的,就
是拖了過長的篇幅。

  很明確的,如影逐形的定位就是一篇外傳。一篇和如意樓的故事相關、人物
相關很可能以後還會和本傳系列直接相關的外傳。

  作為磨練,回頭草草看上一遍,多少還是有些長進的。

  這就已足夠。

  說是特點也好,毛病也罷,我一直喜好做一種可以叫做留白,也可以叫做管
挖不管埋的「惡行」。當我覺得我已經寫出了足夠多的東西來輕易導出一個足夠
清晰的結果的時候,我就不太喜歡過於直接的寫出來。當我覺得一堆線索可以推
測出許多有意思的結論的時候,我也樂於將想像的權利留給看客。

  所以如果在主線上沒有出現較大錯誤的話,我將不會再對這本小說做任何額
外的解釋和回答。

  成為過去的就該讓他過去,我的視線,已經放在了將來。

  因為亂七八糟的坑欠了太多,加上年中我有一件不能錯過的人生大事需要去
忙,如意樓系列推倒重來的第一部《暮靄凝香》應該不會太快開始連載。

  急匆匆的把如影在這個時間點上作結,也是為此。已經到了收尾階段的小說,
我不想讓它突然中斷太久。

  和男歡女愛一樣,越是到了最後,就越是該一氣呵成的時候。

  我會慢慢消化完結這篇小說的快樂,作為繼續碼字的養分,到時,江湖再見。

  片尾曲附後,其中涉及的是一個我曾想寫進《古韻》系列的女子。因為寫的
不夠情色,其實多少有些不滿,不過既然是純為娛樂,如此也就足矣。

  那麼,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家後會有期。

               麗華已冷

             改詞:snow卅xefd

              原曲:周傑倫

              後庭花玉樹映照

               妖嬈了旁人

              蕊含露傾城艷裝

               半褪有幾分

               花開花落

               殘紅陣陣

            輕展一圈又一圈的菊輪

              高閣下芳林麗宇

               勾了誰的魂

              痛直奔一襲龍袍

               掩住了玉門

               春華漸濃

               潛龍漸深

            縱馬踏花縱你笑滿園近臣

                淚紛紛

              御苑裡草木深

                我聽聞

              那黑髮可鑒人

               殘破的宮門

              追憶著傾城恨

             枯枝間流淌的是嬌吟

                淚紛紛

              御苑裡草木深

                我聽聞

              禍水仍在你身

               新朝苛刻聲

              糾纏那座孤墳

             臨春樂餘音繚繞我們

              纖腰沉迎入龍幸

               羨煞許多人

              青史上紅顏傾國

               下筆都太狠

               麗華已冷

               故國已焚

            而我在問你是否仍情深

              千年前宮闈情重

               卻無人當真

              而野史鶯歌燕語

               結綺傍臨春

               纖腰豐臀

               水眸紅唇

            魅惑紅塵魅惑我一生癡心

                淚紛紛

              御苑裡草木深

                我聽聞

              那黑髮可鑒人

               殘破的宮門

              追憶著傾城恨

             枯枝間流淌的是嬌吟

                淚紛紛

              御苑裡草木深

                我聽聞

              禍水仍在你身

               新朝苛刻聲

              糾纏那座孤墳

             臨春樂餘音繚繞我們

             青溪塚聽雨聲念前塵
2014-6-4 21: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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