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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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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7-11 來自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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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父女聚首
唐紀中正待撕開密柬封口,瞥見院外有人急匆匆往裡走來。急忙把密柬揣入
懷裡,抬目看去,這進來的,卻是副總管宓飛虹。他看到唐紀中,急忙飛起衣袖
,拱著手道:「唐老弟,巧極了,兄弟正有事要找你。」
「他也有事要找自己?」唐紀中暗暗地納悶,連忙迎著道:「宓副座,可有
什麼見教嗎?」
「咱們自己兄弟,老弟這副座二字,叫得豈不生份了?」宓飛虹和他套著近
乎,一手拉住唐紀中的手,問道:「老弟有空嗎?兄弟想和你談談。」
「副座有事?」唐紀中抬手往裡讓去,說道:「那就請到裡面坐。」
宓飛虹目光一動,點點頭道:「好。」兩人回入西院,走進客堂。
唐紀中遁:「副座請坐,有什麼事,副座可以說了。」
「不用坐。」宓飛虹沒坐下,他轉了個身,面向著小天井,說道:「咱們就
這樣說好了。」他面向天井,如果外面有人進來,他就可以看得到。
唐紀中看他神色匆忙,好似有什麼心事,這就問道:「副座到底有什麼事?
」
「兄弟要跟老弟打聽一個人。」宓飛虹目光望著唐紀中,一臉誠懇地道:「
兄弟十多年來,一直在打聽著她的消息,現在總算有了眉目,兄弟希望唐老弟安
必據實賜告,宓某一輩子都會感激不盡。」
「副座言重。」唐紀中道:「不知副座要找的這人是誰?在下如果知道,一
定據實報告。」
「老弟,我先謝了。」宓飛虹又飛袖拱手,然後迫切地望著唐紀中道:「老
弟是不是遇上過一個名叫飛虹的女子,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唐紀中暗暗生疑,問道:「副座這是聽誰說的?」
宓飛虹痛苦地道:「不瞞老弟說,她是兄弟的女兒,兄弟一生只有這麼一個
女兒,自從她一出娘胎,兄弟就沒見到過她,十八年來,兄弟無時無刻不耿耿於
懷,為的是太對不起她死去的娘。」口氣微頓,抬目望了小天井一眼,續道:「
八年前,兄弟聽到傳聞,她已經被本教所收容,因此秦總管持了本教聘書來找兄
弟,邀兄弟擔任副總管,兄弟就一口答應了,當時還以為當上了副總管,總可以
查得出小女的下落來,那知兄弟負責的只是黑衣衛,這些年依然毫無小女的消息
……」
唐紀中問:「是什麼人告訴副座,在下曾遇上過令嬡呢?」
「這人兄弟也不知他是誰?」宓飛虹道:「今天早晨,兄弟起身之際,發現
窗下有一封信,上面寫著兄弟親啟字樣……」他伸手入懷,摸出一個信封,再從
開口處抽出一張紙來,隨手遞了過來說道:「老弟請看。」
紀中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那是「欲知令嬡近況,可詢唐紀中便
知,兩個人可為閣下作證。」唐紀中看得心裡笑了。下面一句「兩個人可為閣下
作證」,那是一句衍文,應該並不重要。這人何以要加上這一句衍文呢?其中的
關鍵就在「兩個人」這兩字上了。兩個「個」字,豈不就是「竹」字?這張字條
,那是竹逸先生送給他的了。
宓飛虹看他沒作聲,接著道:「兄弟看到這張字條,就去找老弟,老弟出巡
去了,直到此時才找到老弟你如果知道小女下落,務請賜告。」
唐紀中心知竹逸先生送字條給宓飛虹,必有深意,因此想對他多瞭解一點。
一面把紙條遞還宓飛虹,一面說道:「副座垂詢,在下自當奉告,只是有一點,
還望副座先能說清楚才好,當時副座怎麼會和令嬡失散的呢?」
「唉。」宓飛虹輕輕歎了一聲,看了唐紀中一眼,欲言又止,終於說道:「
二十年前……」他似有顧慮,口氣又停頓下來。
唐紀中又道:「副座但說無妨,在下決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宓飛虹點點頭,續道:「在下那時已經五十出頭,但還是單身一人,就在那
年在下路經徂徠,忽然病例。這病來得十分突然,差幸在山下遇到打獵的姐弟,
把兄弟扶到他家中,這姐弟二人伺候湯藥,照顧得無微不至,兄弟病勢才漸有起
色,他姐姐那時才二十四歲,堅持要給兄弟作妻小,兄弟雖覺年紀大了她一大把
,恐齊大非耦,但兄弟這條命是人家救的,情難推辭,就這樣草草成婚,她就是
小女的娘……」
唐紀中問道:「後來呢?」
「唉。」宓飛虹眼中濕潤了,淒苦地道:「老弟恐怕決想不到,蕙娘原來是
白衣聖教門下,她那弟弟當然也不是真的兄弟,他們是奉命來籠絡兄弟的,因為
兄弟在江湖上,被人號稱飛虹劍客,還薄有虛名……」
唐紀中驚奇道:「會有這種事?」
宓飛虹看了他一眼,心想:「難道你妻子霍如玉真是霍五的侄女?不是因為
你的性命掌握在白衣聖教裡,你爹會上鉤嗎?」這話當然沒說出來,只是點點頭
,續道:「蕙娘嫁給兄弟之後,曾勸兄弟投效白衣聖教,但被兄弟拒絕了。直到
第二年,她懷了身孕,她曾暗中告訴兄弟,教主因她未能達成任務,已經責怪下
來,要她回去。兄弟和她商量之下,就決定及早離去,在晚餐時候,兄弟出其不
意制住了她兄弟的穴道,夤夜上路,直到安徽六合,才定居下來,卻沒想到三個
月之後,蕙娘無故失蹤,從此杳無消息……」
唐紀中問道:「那麼副座怎麼會知道尊夫人生了令援呢?」
宓飛虹淒然道:「自從搬到六合,蕙娘始終提心吊膽,怕教主派人追緝,曾
不止一次和兄弟說過,不論她生男生女,都會取名飛虹,這樣兄弟就容易找得到
了,兄弟十一年中走遍天涯,也從沒遇上一個叫飛虹的人。後來遇上了秦總管,
才聽他說出蕙娘產後去世,留下一個女孩,教中照顧得很好,只要兄弟肯擔任碧
落山莊的副總管,他保證咱們父女可以團聚,兄弟為了小女,才答應下來的了。
」
唐紀中道:「副座身為副總管,怎麼會……」
「唉……老弟總該知道……」宓飛虹目光一瞥小天井,才道:「咱們這裡,
只是白衣聖教的外圍而已,真正教中核心並不在此,兄弟這副總管算得什麼?」
說到這裡,抬目問道:「老弟,兄弟已經坦誠相告了,老弟是否見過小女,知不
知道她現在何處?」
唐紀中心中暗道:「他女兒飛虹明明就在這裡,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可見
白衣聖教賊人連自己人都守風如瓶,一點消息都不肯洩露了。竹逸先生送他這封
密函,那是有意要自己策反他了。」心念轉動,一面點頭道:「在下確曾見過一
個叫飛虹的姑娘……」
宓飛虹神情激動,沒待唐紀中說下去,就一把抓住他手腕,急急問道:「老
弟,小女她……在那裡?」
唐紀中微微地攢了一下眉,說道:「這個……」故作沉吟地問道:「副座只
是想見她一面,還是……」
「兄弟自然想見她一面了。」宓飛虹急道:「當然最好是能夠父女團聚了。
」
「這個恐怕不容易。」唐紀中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副座請想想看,他們如
果有心讓你們父女團聚,副座已經擔任了副總管,早就該讓你們團聚了,何用一
直都不肯告訴你?這一道理,副座應該懂吧?」
「我懂。」宓飛虹氣憤地道:「因為小女在他們手裡,可以作為人質,不怕
我不服從他們。」
「對了。」唐紀中點頭道:「譬如在下,被他們做了手腳,不怕家父不歸順
他們,家父歸順了他們,四川唐門就有一半捏在他們手掌心裡了。」
宓飛虹看著他,微微地點了一下頭,說道:「老弟只要告訴兄弟,小女在那
裡,兄弟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
唐紀中沒待他說下去,就接口道:「把令嬡救出去,對不?」宓飛虹臉色為
之一變。
唐紀中不待他開口,忽然笑了笑,道:「副座既然對在下推心置腹,說出心
裡的話來,在下也可以據實奉告,他們雖然在在下身上下了某種奇毒,必須按時
服用他們的解藥,但其實……」
宓飛虹問道:「其實怎麼樣?」
唐紀中得意地笑道:「在下身上奇毒,早就解了。」
宓飛虹目光奇異,問道:「老弟……」
唐紀中擺了一下手,說道:「副座真有決心,救出令嬡,也並不是難事。」
宓飛虹眼睛一亮,矍然道:「老弟有辦法?小……小女究在何處?」
唐紀中道:「這個副座不用多問,只要副座下定決心,在下保證可以使副座
父女團圓的。」
宓飛虹道:「老弟你真能使兄弟父女團圓,兄弟就是粉身碎骨,也決不皺眉
,不過老弟有何妙計,能否見告?」
「這個目前還不能說。」唐紀中道:「副座暫時且忍耐,俟在下今晚見過一
個人之後,一定有好消息奉告的。」他今晚和楚琬有約,想和她商量,如何能把
飛虹救出來。
宓飛虹左手一舉,右手衣袖也跟著飛起,作了個抱拳姿勢,說道:「果如老
弟所言,大德不言謝,今後老弟如需兄弟協助之處,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唐紀中欣然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宓飛虹舉起手掌,和唐紀中互擊一掌,然後說道:「兄弟今
晚聽候老弟的佳音,多多費神,兄弟告退。」說完,再次飛起衣袖,抱了抱拳,
就舉步往外行去。
唐紀中心裡暗暗高興,說服了宓飛虹,等於把「黑衣衛」全說服了。目送宓
飛虹走後,迅速取出秦皓給自己的密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低頭看了一
眼,不由得怔住了。原來字條上寫著:「今晚二更,命全體神武隊守衛三官廟四
周,任何人均不得出入,否則一律格殺勿論。」下面另有五個字:「行宮緊急令
。」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今晚會發生什麼意外。他隨手把密柬塞入懷中,急
於找卞藥師研究這一突如其來的緊急密令,立即舉步朝外行去。派出去巡邏的神
武隊武師的午餐,是由專從選出去的,他們都不用回到三官廟進餐的。
唐紀中出了三官廟,向西行去,不過數里,就在一棵大樹下遇上了卞藥師(
喬裝李天群的),和赤煞西門淵。唐紀中朝西門淵略一抱拳,說道:「西門前輩
請到五丈外守護,以防有人來窺伺。」西門淵聞言,立即舉步朝五丈外走去。
卞藥師沒待唐紀中開口,就壓低聲音說道:「總舵有緊急命令來了,決定今
晚對白衣聖教行宮採取行動。」
唐紀中道:「今晚就要行動?」
卞藥師點點頭道:「總舵接到老弟的報告,認為余無天是匪教的重要人物,
在他療傷期間,驟出不意,才能一鼓蕩平,等他傷勢好了,此人狡猾如狐,就會
被他再次漏網。」
唐紀中點點頭,問道:「晚輩可有什麼差遣嗎?」
「有,這一行動,當然少不了老弟。」
卞藥師含笑道:「老弟的任務有兩件,第一,今晚二更,你要神武隊全體出
動,圍住三官廟四周,不得放任何人離開三官廟,否則格殺毋論,然後你可把神
武隊的指揮銀哨,交給南宮前輩……」唐紀中聽得不由一怔,總舵這道緊急命令
,豈不和秦皓交給自己的密柬--行宮命令一樣,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卞藥師接著道:「第二,你和丁姑娘(霍如玉)可趕去五虎嶺,和總舵的人
會合。」
唐紀中抬目道:「藥師前輩,這事情有些古怪。」
卞藥師「哦」了一聲,注目問道:「老弟還發現了什麼?」
唐紀中就把秦皓交給自己的密令,也要自己二更以後率同神武隊守護三官廟
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說了一遍。接著說道:「這和咱們的計劃不謀而合,其
中是不是有什麼變故發生。」
卞藥師微笑道:「老弟將計就計,那不是正好嗎?」唐紀中眼看卞藥師聽自
己說完,毫無錯愕之色,心中暗自感到奇怪,接著又把唐世良認出自己兩人的行
藏,以及宓飛虹和自己密談的一席話,也說了出來。
卞藥師頷首道:「唐世良果然老奸巨猾,你已經點了他的穴道,那就隨他去
好了,至於宓飛虹他手下有三十六名黑衣衛,都是久經訓練的武士,個個都有極
高的武功,力量不可忽視,如能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唐紀中道:「晚輩只要和楚姑娘見面後。能夠先把飛虹姑娘救出來,讓他們
父女見了面,這一點大概就沒問題了。」
卞藥師點頭道:「如此就好。」
唐紀中匆匆趕回三官廟,一腳來至西院,剛跨進院門,就看到霍如玉一個人
站在小天井一排花架子前面,正在欣賞著盛開的盆栽花木。唐紀中叫道:「如玉
,爹醒了沒有?」
這座院子裡有四間房,住的是秦皓、宓飛虹、唐世良、戚繼祖四人,戚繼祖
在塔林失陷,沒回來。現在還住著三個人,他自然要這樣問話,才不至讓人聽了
起疑。霍如玉道:「爹醉得很厲害,方才又要熱茶,又要熱面巾,剛平靜下來,
已經睡著了呢。」
唐紀中道:「反正沒什麼事,讓他老人家多睡一會兒好了。」站在天井裡,
有人進出,可以一眼看得到,說話也不慮被人竊聽。
唐紀中走近過去,和她並肩站定,裝作欣賞花木,把卞藥師說的話,悄悄地
說了一遍。霍如玉舉手掠掠鬢髮,低聲道:「你托楚琬去查卞藥姑的下落,和她
約了什麼時候?」
唐紀中道:「本來和她約在二更以後。」
霍如玉道:「如今又有飛虹的事,要和她商量,總管又要你率領神武隊出發
,時間都擠在一起,那怎麼辦?」
唐紀中道:「不要緊,不過稍為匆忙了一點。」
霍如玉道:「我去找楚琬,你看可好。」
唐紀中道:「不妥,你本來是她師妹,去找她沒什麼不對,但你現在是霍如
玉,找她就不方便了,今晚行動,極端機密,萬一稍露出破綻,就會影響大局。
」
霍如玉道:「可惜我們對霍如玉的身份瞭解不夠,依我猜想,霍如玉可能也
是楚琬的師妹。」
「可能的事情,還是謹慎些好。」唐紀中道:「我已經仔細想過了,二更以
後,事情雖然多,我們只要早些出發,還是可以應付得過來。」看了她一眼,又
道:「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唐世良,你要千萬小心,不能讓人家給看出來了。」
霍如玉道:「他喝醉了酒,睡熟了,不會有人起疑的。」接著輕「哦」了一
聲,又道:「你說晚餐之後,我們早些出發,有一件事,你必須先要妥善安排才
行。」
唐紀中口問道:「什麼事?」
霍如玉偏頭說道:「南宮老人不是認為寧勝天一夥人很可能有問題,既然他
們可能有問題,今晚你分配他們任務的時候,最好把他們個別隔離開來,這樣就
不怕他們出花樣了。」
唐紀中口裡不覺「噢」了一聲,欣喜地道:「幸虧賢妻提醒了我,你真是我
的賢內助。」
霍如玉粉臉一紅,輕啐道:「你又……」又什麼,她羞得說不下去,但心裡
卻有著一絲溫馨的甜意。
天色很快就昏暗下來了中間客堂裡已經點燃了燈燭,桌上也擺好了酒菜。本
來在這裡一起進餐的有四個人,唐世良、戚繼祖,和唐紀中夫婦。今晚唐世良酒
醉未醒,吃飯的卻只有唐紀中和霍如玉兩人。兩人因今晚有事,所以吃得很快。
飯後,當差的漢子替兩人送上了香茗。
唐紀中拿起茶盞,只喝了一口,就放回几上,就待站起身來。霍如玉看了他
一眼,笑道:「瞧你,坐立不安的樣子,現在還早著呢,人家這時候還沒吃飯哩
。」她口中的「人家」,當然是指楚琬了。
唐紀中臉上微微一熱,說道:「你想到哪裡去了?馬上就是初更了,我總得
先把人手調配好了,帶出去才成。」
「那也不用這麼急。」霍如玉柔聲道:「把這盞茶喝完了,再出去不遲。」
唐紀中只好再捧起茶盞來,輕輕喝著。
霍如玉嫣然一笑道:「這茶葉還不錯吧?」
唐紀中道:「很好。」
霍如玉低笑道:「你方才匆匆地吃了兩碗飯,就像狼吞虎嚥一般,我還以為
你茶飯都無心了呢。」
「好哇。」唐紀中放下茶盞道:「原來你是在繞著彎子挖苦我。」
霍如玉嬌笑道:「難道我說得不對?」
正說之間,唐紀中忽然一揚手,道:「有人來了。」霍如玉知道他內功精純
,耳朵特別敏銳,舉目往外看去,還不見人影。
唐紀中道:「還在院子外呢。」
過沒多久,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在廊前叫道:「唐領隊在嗎?」
唐紀中道:「進來。」
「是」那嬌脆的聲音應了一聲,從門外走進一個綠衣小婢,說道:「小婢見
過唐領隊、唐少夫人。」
唐紀中看到她,心頭不禁一喜,忙道:「是小紅姑娘。」一面急忙朝霍如玉
道:「如玉,她叫小紅,就是飛虹。」
飛虹聽得一怔,望望兩人,嬌聲說道:「小婢早就不叫飛虹了。」
唐紀中問道:「小紅姑娘來找在下,有什麼事嗎?」
飛虹道:「小婢是奉總管之命,來請唐領隊的。」
唐紀中問道:「秦總管現在哪裡?」
飛虹垂首道:「總管說,有機密之事奉商,所以要小婢前來相請,由小婢領
唐領隊去。」
霍如玉聽得覺得蹊蹺,自然並不放心,問道:「就請他一個人嗎?」
飛虹道:「總管曾有交代,如果唐少夫人不放心的話,也可以一起去。」
霍如玉望著唐紀中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紀中點點頭道:「好吧。」
兩人站起身,飛虹躬身一禮,說道:「小婢領路。」轉身便往外行去,她沒
再作聲,走出三官廟,循著山徑向右,一路上只是低頭疾走。
現在已經來至一座小山峰的腳下,飛虹依然沒有停步,腳尖點地,輕快地朝
小山峰上掠去。唐紀中和霍如玉互望了一眼,因為這裡正是和楚琬約的地點,如
今秦皓也約自己兩人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呢?登上峰頂,六角小亭前面佇立
著一個人,一個長髮披肩的綠衣麗人。
霍如玉驟睹此人,差點叫出「大姐」來。這綠衣人正是楚琬。她看到飛虹領
著唐紀中、霍如玉上來,立即迎了過來,含笑道:「唐紀中、唐大嫂來了,快請
亭子裡坐。」
唐紀中心想:「原來是她約自己兩人來的。」一面抱拳說道:「楚姑娘也在
這裡?」這句話帶著探詢的口氣。霍如玉給大姐這聲「唐大嫂」叫得雙頰飛紅,
沒作聲。
楚畹含笑道:「我也是秦總管約來的,他剛走,說還有一件急事待辦,賢伉
儷來了,就在亭子裡稍候。」
三人相偕走進亭子,各自在石凳上落坐。飛虹不待吩咐,取起盤中茶壺,和
三個茶杯,給三人倒好了茶,說道:「大小姐、唐領隊、唐少夫人請用茶。」她
垂手站到邊上。
楚琬纖手端起茶杯,一雙俏眼看著兩人含笑道:「賢伉儷請。」
霍如玉被她又是「唐大嫂」又是「賢伉儷」,叫得又羞又急,心想:「好啊
,我也要還你兩句才好。」一面隨手拿起茶杯,說道:「謝謝大小姐,小妹聽說
大小姐有了意中人,還是一位文武雙全,風流瀟灑的少年公子,不知可有其事?
」
楚琬被她驀地一問,不禁被問得粉臉通紅,輕輕地啐道:「唐大嫂,你是聽
誰說的呢?」
霍如玉看她羞窘模樣,心裡暗暗地高興,披了披嘴,說道:「小妹是聽紀中
說的。」唐紀中坐在她們師姐妹兩人中間,甚是感到尷尬。
「對了。」楚琬忽然展齒笑了,秋波一橫,朝唐紀中看了一眼,忍著笑道:
「我方才聽秦總管說,是唐領隊親口告訴他的,唐大嫂有喜了,我還沒向二位恭
賀呢。」話說出來了,粉臉也隨著驀地飛紅了。
這話說得霍如玉大羞,嬌急道:「你……」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峰頂已出現
了一條人影,迅快地朝亭子走來。
今晚月色甚明,照在地上,就像鋪了一層輕霜。三人目光一抬,就可以看清
來人的面貌。楚琬奇道:「會是宓副總管。」
宓飛虹走近亭子,才看到亭中坐著的三個人,也似乎微微一怔,連忙左手一
舉,行了一禮,道:「大小姐、唐老弟、少夫人都在這裡。」
唐紀中眼看宓飛虹趕了來,正好飛虹也在場,這是最好的機會了,他心中正
在盤算著如何開口才好?楚琬問道:「宓副總管有什麼事嗎?」
宓飛虹道:「兄弟剛才在廟門前遇見秦總管,他交給兄弟一封密柬,托兄弟
送交大小姐親拆。」
楚琬聽得奇道:「他剛剛下山,怎麼又要你給我送密柬來呢?」
接著又問道:「密柬呢?」宓飛虹走入亭子,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遞了過
來。
唐紀中道:「副座請坐。」
飛虹立即過來倒了一杯茶,送到宓飛虹面前,說道:「宓副總管,請用茶。
」
宓飛虹含笑道:「多謝姑娘。」
楚琬撕開密柬封口,抽出一張信箋,只看了一眼,就宛眉微微一橫,說道:
「秦總管這是什麼意思?」
霍如玉問道:「他密柬上怎麼說呢?」這話本該是唐紀中問的,但此時他的
身份只是神武隊領隊,而霍如玉卻是楚琬師妹,所以由霍如玉問了出來。
楚琬把手中密柬朝唐紀中遞來,說道:「你看。」
唐紀中低頭看去,只見紙上寫著:「促成父女團聚,善莫大焉。」這下看得
他心中大感驚疑不止,秦皓把楚琬、飛虹和自己兩人約到這裡來,又約了宓飛虹
,這是他有意巧為安排的了。他到底是敵是友呢?他立即臉含微笑,說道:「秦
總管這封密柬,只有在下看得懂。」
楚琬偏過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問道:「那你說
,這密柬上寫的是什麼意思呢?」
唐紀中忽然站了起來,朝宓飛虹拱拱手,笑道:「恭喜副座,這雖是秦總管
的苦心安排,在下也總算可以向副座有個交代了。」
宓飛虹雖然聽得出唐紀中話中的口氣來,但還是出口問道:「唐老弟,你的
意思是說……」
楚琬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
唐世中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拉著宓飛虹一同落座,說道:「副座且請
坐下來。」一面又朝飛虹招招手,道:「小紅姑娘,你過來。」飛虹聞言,立即
趨步過來。
她問道:「唐領隊,有什麼事?」這時霍如王已經附著楚琬的耳朵低聲說著
。
唐紀中抬頭問道:「小紅姑娘,你今年幾歲?」
飛虹姑娘給他問得一下羞紅了臉,低垂粉頸,幽幽地說道:「小婢……今年
……十七歲……」宓飛虹已有聽覺,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飛虹直瞧。
唐紀中又道:「小紅姑娘,你原來的名字不是叫小紅,是到這裡才改了名的
,對不?你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原先叫什麼名字?」
飛虹漲紅了臉,說道:「唐領隊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唐紀中說道:「就是因為在下已經知道了,所以才要姑娘說出來,這件事關
係著姑娘的身世。」
飛虹姑娘不甚嬌羞道:「好嘛。」她低垂著頭,又道:「小婢本來叫飛虹,
十歲那年,張嬤嬤領著小婢到碧落山莊去,因為小婢的名字和宓副總管相同,才
改叫小紅……」
竊飛虹激動得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飛虹的手,目含著淚光,說道:「你真
是我的女兒,這十七年來,為父到處都在找你,天可見憐,咱們父女總算見而了
。」
飛虹睜大了雙目,怯生生地道:「宓……宓副總管……」
唐紀中道:「小紅姑娘,宓副總管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生身之父,不會錯了,
你還不快和宓副總管相認?」
楚琬也道:「小紅,唐領隊說得極是,而且今晚之事,是秦總管一手安排的
,你看這是秦總管要宓副總管帶來給我的密柬。秦總管他就是要我協助你們父女
團聚,所以宓剮總骨是你的生身之父,是絕對不會錯的了。」
小紅直到此時,才撲跪在地上,哭著叫道:「爹,女兒不孝,一直不知道你
老人家,就是我爹,爹,我娘呢?」
宓飛虹更是心情激動,老淚縱橫的把飛虹拉入懷裡,說道:「乖女兒,爹對
不起你,更對不起你娘,十七年來,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你。你娘……你娘……
她……她……」她生下你就過世了,這世上,你就是爹唯一的親人了這是感人的
場面。宓飛虹父女抱頭落淚。楚琬和霍如玉也陪著在拭淚。
唐紀中抬頭看看天色,就以「傳音入密」朝楚琬道:「琬妹,今晚二更,神
武隊奉命守護三官廟四周,不准任何人出入,你負責內巡,不可要他們外出。」
楚琬聽得一怔,也以「傳音入密」問道:「這是誰下的命令?」
唐紀中道:「是秦總管傳達下來行宮的緊急命令。」
楚琬疑信參半,問道:「是不是你們有什麼行動?」
唐紀中道:「在下接到總舵的命令,今晚要去對付行宮,這裡神武隊的指揮
交由義父南宮老人負責。」
「奇怪。」楚琬攢著雙眉,說道:「行宮的命令,怎麼會和你們總舵的行動
不謀而合的呢?」
唐紀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楚琬關切地問:「會不會有什麼不妥?」「不妥」就是說會不會是陷阱?她
不好明說。
唐紀中道:「不會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楚琬道:「要不要我協助呢?」
唐紀中說道:「不用了,你是內巡,走開了會引起他們注意的。」
楚琬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要多小心些。」
唐紀中點點頭道:「我會的。」說著站起身,朝宓飛虹抱抱拳道:「副座父
女重逢,可喜可賀,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了,不過在下有幾句話,要
和副座單獨一談。」
宓飛虹連忙應道:「唐老弟有何見教?」
唐紀中舉步走出石亭,眼看宓飛虹果然跟了過來,這就低聲地問道:「副座
如今有什麼打算?」
宓飛虹道:「兄弟準備帶著小女離開此地,老弟以為如何?」
「只怕不成。」唐紀中道:「本教勢力遍佈江湖,副座這一走,他們會放過
你嗎?這樣一來,你們父女就會水無安寧之日。」
宓飛虹聽得木然道:「那該怎麼辦呢?」
唐紀中說道:「今晚你且把飛虹姑娘留在大小姐的身邊,過了今晚,副座就
可以把令援帶走了。」
宓飛虹道:「唐老弟,今晚有什麼事嗎?」他不愧是個老江湖,唐紀中的口
風,他約略地聽出了幾分。
唐紀中腳下一停,忽然轉過身來。他兩道神光湛湛的眼睛,直逼著宓飛虹,
說道:「副座在下午說過的話,還算不算數呢?」
宓飛虹和他眼神一對,心頭不禁猛然地一驚,暗暗地忖道:「難道他不是唐
紀中?」一面忙道:「兄弟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兄弟……」
唐紀中不待他說下去,截住道:「副座統率黑衣衛,才能自保,今晚只要約
束屬下,不准外出,就可無事。」
宓飛虹道:「老弟之意,是要兄弟率領黑衣衛嚴守中立了?」
唐紀中笑了笑,道:「副座明白就好。」一面朝霍如玉招招手,道:「如玉
,我們得走了。」霍如玉答應一聲,和他雙雙下山而去。
宓飛虹雖然不清楚唐紀中要自己率領的黑衣衛今晚嚴守「中立」,今晚到底
會發生什麼變故呢?但他可以看得出來,秦皓、楚琬、唐紀中三人,早已互通聲
氣,聯結在一起了。試想三官廟的實力,一共只有三支武力:一支是楚琬負責的
內巡,一支是由唐紀中率領的神武隊,一支是自己率領的黑衣衛。唐紀中要自己
嚴守「中立」,那麼神武隊和內巡可能會有舉動了?他們三人聯手,是倒「老夫
人」呢?還是……
他不用多想,唐紀中說得對,自己統率黑衣衛,有力量才能自保,這就朝楚
琬單掌當胸,躬身道:「在下今晚還有任務,小女就暫時留在大小姐身邊,有大
小姐保護,在下就可以放心了。」
楚琬道:「這是唐紀中教你的了,好吧!你把小紅留在我這裡,你快去吧。
」
【第五五章】深入虎穴
唐紀中、霍如玉兩人趕去西首僧寮,神武隊的人,因為沒有領隊發令,所以
他們都坐在臥室裡待命。唐紀中取出銀哨,要大家跟他出發,一行人隨著他出了
三官廟。唐紀中取出密柬說道:「諸位前輩,本隊今晚奉命守護三官廟,這是上
面交下來的特別任務。現在請諸位前輩聽清楚了,咱們把三官廟的前、後、左、
右,共分為八個方向。那就是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每一
個方向,由兩位前輩負責,在下按人數分配如下,請大家注意了。」
「正東方:萬青峰、柴一控,東南方:李天群、崔介夫;正南方:邢鏗、寧
勝天;西南方:金贊廷、章守勒;正西方:霍天柱、婁通;西北方:陸其昌、敖
六;正北方:莫奇齡、霍五。另外南宮望、西門淵、何津航(金鼠)三位隨同在
下夫婦,及時支援各處。從現在起,直到收令為止,三官廟四周,不得放任何人
出人,一經發現,格殺毋論,諸位前輩都明白了吧?那就請各自到指定的方位去
吧。」他話聲一落,輕輕吹了一下銀哨,所有的人立時散了開來,紛紛地縱身掠
起,朝自己分配的方向掠去。
留下的只有南宮老人和赤煞西門淵、何津航(金鼠)三人。唐紀中把銀哨交
給南宮老人,一面朝西門淵道:「西門前輩,你和南宮前輩一起,負責總巡,一
切均須聽南宮前輩調度。」赤煞西門淵點了點頭。
唐紀中接著以「傳音入密」朝南宮老人說道:「義父,孩兒和丁姑娘奉命趕
去五虎嶺,這裡就交給義父了。」
南宮老人領首道:「你們快去吧。」
唐紀中又道:「還有宓飛虹率領的黑衣衛,孩兒已和他約定,要他約束屬下
,不准外出,他答應嚴守中立,楚琬負責內巡,也不會到廟外來的。
南宮老人道:「老夫已經知道了,你們快走吧。」
唐紀中回頭道:「何津航,你隨我到各處去走走。」說完,就和霍如玉一起
朝北首掠去。
何津航答應一聲,跟著兩人身後就走。趕到五虎嶺,還不到二更時分。唐紀
中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冀的面具,仰首吁了一口氣,說道:「現在總算可
以還我面目了。」
霍如玉也跟著揭下面具,嬌笑道:「我也一樣。」他們當然就是上官靖和丁
瑤了。
金鼠摸摸臉上,說道:「可惜在下這張臉皮,是剝不下來的。」他是竹逸先
生給他易的容。
上官靖說道:「此間事了,咱們還要回去呢,金兄自然還要扮演下去了。」
正說之間,只見一條人影,宛如天際流星,劃空飛掠而來。
丁瑤「咦」道:「這人好快身法,大哥,快看,那是誰呢?」
上官靖道:「除了沈姐姐,別人哪有浮光掠影的身法?」話聲甫落,那條人
影已經掠到嶺下。
上官靖急忙迎了上去,喜道:「果然是雪姐姐呢?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呢?
」
沈雪姑被他這聲口氣親密的「雪姐姐」,叫得不禁臉上微紅,身形一停,低
聲道:「我們快些走吧,今晚這一行動,你是最重要的嚮導,後面的人,都是跟
著你行動,伯母不放心,所以特地要我趕來的。」
丁瑤催道:「那就快些走了。」四人立即往北奔去,金鼠在沿途留下了記號
。
奔行之中,上官靖問道:「總舵的人是不是都來了?」
沈雪姑道:「不但總舵的人都來了,少林寺還出動了四位大師,和兩座羅漢
陣,另外有幾位助陣的人。像武當青石道長、唐門掌門人唐世賢、衡山派飛雲道
長、嶺南離火門的羅道長等人,都是聽到少林寺有警,自動趕來的。」
這時已經二更天了,本來明亮的月色,漸漸的被烏雲所掩沒,四野的山嶺起
伏,樹林深森,就更顯得一片黝黑。上官靖伸手一指前面的山嶺,說道:「三間
茅舍,就在那座山嶺的山麓之間。」
沈雪姑道:「你不是說茅屋裡只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少女嗎?我們先制住這
兩個人,佔據茅屋,那是最好了。」
上官靖道:「這一老一少,武功稀鬆得很。」
沈雪姑道:「也許她們昨夜只是一時湊手不及,魔教老巢所在,派在下面的
人,不可能如此易與,我們還是小心些好。」茅舍漸漸接近了。
上官靖伸手取出面具,覆到臉上,說道:「還是由小弟領先,說是從三官廟
一路巡查過來的,這樣就可免得那老婆子起疑,就容易下手了。」
沈雪姑道:「這樣也好。」
丁瑤道:「我也要戴上面具嗎?」
上官靖道:「你不戴沒關係,只要跟在我後面就好。」
當下由上官靖為首,走在前面,沈雪姑、丁瑤、金鼠三人在他身後,疾快地
走近茅屋。茅屋中住的是農家,二更天了,自然早已沒燈火了。上官靖在竹籬門
口停住,右手一抬,說道:「何津航,你上去看看,屋中有人嗎?」
金鼠走入竹籬,來至茅簷之下,正待用手叩,發現兩扇柴扉只是虛掩著,伸
手推,呀然開啟,他舉步走入堂屋,站定下來,大聲道:「屋裡有人嗎?」屋中
仍然沒人答應。
上官靖心中暗暗奇怪,跟著走入,朝左首廂房走去,定睛一瞧,木床上躺臥
著一個灰布衣衫的老婆子,定著雙目,一動不動,看她神情,似被人點了穴道,
一時大為納悶,忖道:「她是被什麼人制住的呢?」
目光一動,發現老婆子身邊,還放著一堆東西,走近床前,才看清楚,原來
是一張面具和一堆花白假髮。拿起面具一看,竟和灰衣老婦的面貌一般無二。上
官靖不禁笑了,暗暗地忖道:「原來是竹逸先生已經來過了,這老婆子是他給制
住的。」
只聽房門口響起丁瑤的聲音,叫道:「大哥,右廂房的少女已經被人制住了
。」
上官靖道:「她身邊是不是有一張面具?」
「是啊。」丁瑤道:「你怎麼知道的?」
上官靖道:「這裡也留下一張面具。」
沈雪姑走了進來,說道:「看來劉前輩已經來了,堂屋木桌上,還有一盒易
容的藥物,瑤妹,來,你把這張面具戴上了。」隨手把一張面具遞了過來。
丁瑤接過面具。問道:「大姐要我改扮那丫頭嗎?」
沈雪姑說道:「這是劉老前輩的意思,不然,他留下了這張面具幹什麼呢?
」
丁瑤道:「大姐那是要改扮這老婆子了?」
沈雪姑笑道:「劉前輩此舉,必有他的深意,你快去把她衣衫脫下來,穿到
身上就行,動作要快些。」
她也走近木床,迅快脫下老婆子衣衫,穿到身上,然後戴上花白假髮,再把
面具覆到臉上,伸手拉過了一條棉被,蓋在老婆子的身上,放下了布帳,回身走
出。上官靖在她穿衣服的時候,已經退出左廂,回到了堂屋裡,果見桌上放著一
隻小木匣,那是竹逸先生的易容箱,心中暗道:「劉前輩已經臨時在兩張面具上
易了容,還要留下易容木匣作甚,難道還要自己改扮什麼人嗎?」
沈雪姑回到堂上,說道:「靖弟,你看我像不像?」
上官靖回過身去,打量著她,緩緩地說道:「面貌、衣衫,自然是很像了,
只是聲音有點不對。」
沈雪姑笑道:「我這是和你在說話,這幾天,我們幾個人都跟劉前輩學了一
手,不信你聽聽就知道了。」接著就變成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說道:「年輕人
,你現在相信了吧?」
上官靖點點頭道:「現在差不多了。說話之時,丁瑤也在右廂房走出,正待
開口。
沈雪姑輕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丁瑤低聲道:「金鼠呢?」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替他擔心,唔,是從後面來的,大概有七、八個人呢
。」只聽幾個人的腳步聲走近後門便已停住了。
只有一個人大步地走了進來,上官靖早已取起桌上易容木匣,一下闖入左首
廂房。沈雪姑也朝丁瑤輕輕推了一把,以「傳音入密」說道:「你也回到房裡去
,這裡我會應付的。」
接著只聽那人叫道:「巴大娘,你睡了嗎?」
上官靖聽他口音,正是昨晚巡山的「二師兄」,這就以「傳音入密」朝沈雪
姑道:「來人是他們二師兄,昨晚巡山的就是他。」
沈雪姑學著蒼老的聲音接口道:「老婆子睡了剛起來,方才三官廟的人巡夜
,居然巡到這裡來了。」擦地一聲,打著火媒,點起了桌上的油燈。
那二師兄手持折扇,已從廚房中走出,哼道:「大師姐怎麼會要人到這裡來
的?」
上官靖聽得心中一動,暗道:「他口中的大師姐,大概就是假冒娘的管玲玲
了。」
沈雪姑道:「那可能不是大姑娘的意思,是那小子自作主張巡了過來的。」
一面用衣袖拂著木椅,陪笑道:「二公子請坐。」
二師兄冷漠的道:「巴大娘不用客氣,你們可曾露了身份?」
沈雪姑笑道:「老婆子怎麼連這點都會不懂?只說咱們是祖孫二個,沒別的
人了,那小子信以為真,就帶著人走了。」
二師兄一手搖著折扇,問道:「四師妹呢?睡了嗎?」
丁瑤在右廂應道:「誰說小妹睡了?」她像一陣風般,從房中走出。
二師兄看到她,冷漠的臉上,立時有了笑意,迎著她道:「這裡沒事就好,
愚兄也可以放心了。」
丁瑤問道:「二師兄怎麼會來的呢?」
二師兄哼道:「都是秦皓,他告訴愚兄,山下似有三、四條人影奔行而來,
愚兄不放心,才下來看看的。其實,如果發現不對,你們也會拉動警鈴的,警鈴
不響,自然不會有什麼事的,愚兄這是關心你。」他們還有警鈴。
沈雪姑聽出這個二師兄對四師妹特別關心,就暗暗地朝丁瑤使了一個眼色。
丁瑤立時會意,朝二師兄嫣然一笑道:「二師兄我有一件東西給你看……」
二師兄含笑道:「你給我看什麼……」沈雪姑等他轉過身去,驟出不意,一
指點在他「靈台穴」上。二師兄話聲未落,在毫無戒備的情況下,立被制使了穴
道。
丁瑤雙手把他扶住,故意笑道:「你隨我來。」這話當然是說給後門外站著
的幾個人聽的。
沈雪姑和她二人挾起二師兄,迅快走入左廂房,以「傳音入密」說道:「靖
弟,快些改扮了。」
上官靖矍然道:「要小弟改扮他嗎?」
沈雪姑道:「劉前輩留下的易容木盒,就是這個意思了。」
上官靖道:「好吧。」他迅速脫下自己長衫,穿上了二師兄的男衫,再朝他
懷中一摸,取出一塊繫著紅繩的鍾形金牌。
另外左首還有一個革囊,內分兩層,外面一層有一隻鹿皮手套,和一個扁形
的藥瓶。裡面一層卻是比米粒還小的鐵沙,色呈墨綠,一看就知是淬過奇毒的暗
器,那麼扁形的藥瓶中該是解藥無疑了。上官靖把自己的長衫折好,放人革囊之
中,再把自己長劍(青陽劍)束在長衫裡面的腰際,然後把二師兄放到床上,取
起他的折扇,剛走出堂屋。
只見金鼠從屋外閃了進來,悄聲道:「李姑娘等八位奉命趕來,現在隱身二
十丈外,這是李姑娘帶來竹逸先生的字條,請上官少俠看了依計行事。」說完,
立即塞過一張紙條。
上官靖接過紙條,打開一瞧,上面寫道:「老弟改扮之後,可制住隨行八名
道士,以小雲八人易之,閱後毀去。」上官靖把紙條給沈雪姑看了,就雙手一搓
,化作一篷粉屑。
沈雪姑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要他們進來,我幫你動手。」說完,身形
一閃,悄無聲息地朝廚房閃去。
上官靖學著二師兄的聲音,回頭朝屋後叫道:「你們進來。」屋後八個灰衣
道土果然魚貫從廚房走出。
沈雪姑隱身在廚房暗陬,從最後一個下手。她發指無聲,出手奇快,走在後
面的人,在毫無防備之下,自然很快的就被制使了穴道,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更一
無所知了。上官靖看他們走出來的只有四個,心知後面四人已被沈姐姐制住了,
心中暗暗佩服她出手之快,一面「咦」道:「你們還有四個呢,怎麼不出來?」
那走出來的四個灰衣道士聞言一怔,不約而同的朝裡首望去。
上官靖那還怠慢,出其不意,雙手齊發,一連制住了兩個。沈雪姑卻在此進
突然現身,振腕一指,又制住了一人。上官靖故意大喝一聲:「什麼人?」閃身
撲入,從第三個道士身邊掠過之際,右手揚處,也點了他的穴道。
上官靖眼看八個灰衣道士,沈雪姑一下制住了五個,自己只制住三個,不覺
笑道:「雪姐姐出手之快,小弟當真自歎不如。」
沈雪姑笑了笑道:「我是在暗處,容易下手,你在明處,能制住他們三個,
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丁瑤道:「如果換了我,只怕一個也制不住呢。」金鼠走到門口,晃亮火折
子,劃了兩個圈圈。
只見八個人影已經迅快的飛掠而來,那是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和形意
門的趙之欣、徐永旭,虎頭莊黑豹侯休、金刀門郭勇、永安鏢局少鏢頭羅尚武。
李小雲悄聲問道:「都解決了嗎?」
「都制住了。」沈雪姑道:「二妹,快去給他們易容吧。」
李小雲說道:「金兄請給我點上燈燭來,不然沒看清楚,教我怎麼依樣劃葫
蘆呢?」
金鼠道:「這裡可以點燈嗎?」
沈雪姑說道:「我們都已經改扮好了,就算有人來了,也可以應付得了,只
是二妹要快些才行。」
祝小青道:「我也會,我可以幫二姐一起來。」
孫小乙搶著道:「我也會。」
祝小青道:「你快易你自己易吧。」孫小乙過去掩上柴門。
金鼠隨即晃著火折子,點起燈燭。沈雪姑朝上官靖道:「你去後面守著,別
讓人闖進來。」上官靖點點頭,轉身往屋後走去。
不過一刻工夫,李小雲等八人都易好了容,也換上了灰布道袍。只是李小雲
、祝小青兩個女孩兒人家,身材較為矮小,穿上道袍,更嫌寬大,好在束上腰帶
,混在眾人之間,一時也看不出來,何況還在深夜裡,自然更不容易發覺。於是
大家一起動手,把八個道士搬進了右首廂房。
李小雲悄悄地走到廚房後門,探首叫道:「大哥,可以了。」
上官靖要趙之欣、徐永旭、侯休、郭勇四人,站到後門口去,才回身走入,
朝著沈雪姑問道:「現在該如何了?」
沈雪姑道:「現在離三更還有半個更次,總舵的人還沒到齊,咱們就在這裡
等候消息好了。」
李小雲道:「家師臨行前,交代過我,今晚二更過後,他老人家會有消息傳
過來。」
上官靖問道:「劉前輩去了哪裡?」
李小雲道:「不知道,他老人家昨晚就走的。」
突聽屋後傳來趙之欣的喝聲:「二位請留步。」
接著響起一個女子聲音,冷冷地道:「你們竟敢攔我的去路?」
上官靖一下就聽出是管巧巧五師姐的聲音,急忙朝李小雲等四人揮揮手道:
「你們快站到前門去。」一面立即閃身往後掠去。
趙之欣道:「這是二公子的命令,沒他點頭,任何人都不准出入。」
接著另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你知不知我們就是找二師兄來的。」
上官靖呀得又是一怔,忖道:「會是管巧巧?」
這時他正好掠到廚房,急忙含笑道:「五師妹、七師妹找我何事?」
趙之欣出聲阻攔,無非是向屋中的人報警而已,上官靖既然已經出聲,他自
然不再阻攔了。管巧巧哼道:「二師兄好大的架子,沒事,我們會來找你嗎?」
隨著話聲,兩人已緩緩地走入。
上官靖問道:「你們找我究有什麼事?」
五師姐冷冷地道:「秦皓從山下回來,曾說獲得最機密的消息,昨晚曾來踩
盤的沈雪姑,探知本教行宮所在,立即轉告了少林寺。少林和尚自然不肯讓本教
落腳在他們附近,就聯絡終南五老和附近幾個門派,準備對付咱們,所以夫人要
我們全體戒備……」
上官靖道:「這個愚兄已經知道了,不然愚兄會帶他們到山下來佈防?」
沈雪姑跟著走入,含笑道:「五姑娘、七姑娘請到前面坐。」她引著兩人往
前走去。
五師姐披披嘴道:「我們又不是信使,不該給人家送信來的。」
上官靖聽出她的口氣,好像是給自己送信來的,這就含笑問道:「五師妹替
誰送信給我呢?」
管巧巧道:「還不是秦皓,他說有一條妙計,可以生擒前來覷伺行宮的人,
正好遇上我們,就托我們帶來一封密函,轉交給你。」
上官靖問道:「信呢?」
管巧巧道:「在我這裡。」
上官靖道:「那就快給愚兄瞧瞧。」
丁瑤適時從右廂走出,叫道:「七師妹把信給我。」管巧巧知道四師妹和二
師兄情投意合,所以二師兄的事,她都要過問,這就把信遞了過去。
丁瑤伸手接過,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字條,只看了一眼,就慌忙塞給上官靖
,說道:「還是你看吧。」
上官靖低頭看去,字條上只有七個字,那是:「送上柳瓊枝一名。」柳瓊枝
當然就是五師姐了。
上官靖看了,暗暗地笑了,這字條豈非正是竹逸先生寫的?目光一抬,望著
五師姐笑道:「這張字條和五師妹有關……」
五師姐臉色一沉,哼道:「秦皓寫了些什麼?」
上官靖隨手把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五師妹自己去看吧。」
五師姐剛伸手接過字條,上官靖閃電般點出一指,制住了她的穴道,一面笑
道:「真抱歉,碰上的又是你。」
管巧巧驚奇的望了上官靖一眼,問道:「二師兄,你點了五師姐的穴道?你
這是幹什麼呢?」
上官靖笑道:「愚兄自有道理。」
管巧巧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上官靖,臉上忽然流露出驚
怖之色,顫聲道:「你……」這個「你」字,只有上官靖聽得出來,指的已經不
是她的,「二師兄」,而是上官靖。她並不是為了五師姐被點住穴道而驚怖,而
是為了上官靖改扮成「二師兄」,必有舉動,才使她感到驚怖欲絕。
上官靖含笑道:「你知道就好。」
管巧巧望望巴大娘(沈雪姑),再看看四師姐(丁瑤),說道:「你們……
」她沒說下去,但她可以猜得到她們都是假扮的了。她目光再次投到上官靖的臉
上,真摯地道:「你不能去,千萬不能……」
上官靖笑道:「你不用說了,縱是龍潭虎穴,也非去不可。」
管巧巧身軀一陣顫抖,幾乎哭出聲來,說道:「你不知道,你去了再也不能
活著下來,你……」
沈雪姑道:「不要緊的,只要你肯合作,就不會有多大危險的。」
管巧巧目光注向沈雪姑,說道:「你就是沈姐姐了?」丁瑤聽得暗暗奇怪,
忖道:「管巧巧好像和大哥、大姐都很熟。」
沈雪姑笑道:「管家妹子,你說對了,上次還多虧你偷到解藥,救了不少的
人。」
管巧巧臉上一紅,幽幽地說道:「小妹只有這些微薄的力量,幫不上什麼大
忙。」她忽然一把拉住了沈雪姑的手,央求道:「沈姐姐、你不能讓他去冒這個
險,千萬不能,郎寰宮裡高手如雲,就拿大師兄來說,他比我姐姐要高出很多,
教主夫人當然還要高。還有道院裡的三位值壇師博,聽說最近又敦請了幾位教外
的仙師,武功還在教主之上,你們人單勢薄,怎麼能夠上去,萬一……萬一……
」她急得一雙盈盈秋波中,起了一層霧水,忍不住滾落晶瑩如珠的淚水。丁瑤現
在明白了,管巧巧對大哥也有一份深摯的兒女之情,哼,大哥真是風流種子,到
處留情。
「我們不會人單勢孤。」沈雪姑略作沉吟,忽然舉手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
具,也迅快地脫下巴大娘的藍布衣裙,朝丁瑤道:「瑤妹,快叫金鼠傳信,叫劉
媒婆趕來,叫她改扮巴婆子,我和靖弟、管家妹子一起上去。」把面具和藍布衣
裙一起交給了丁瑤,然後回頭道:「管家妹子,請你稍候。」一手挾起五師姐朝
左首廂房中走去。
丁瑤不敢怠慢,立即跑到門口,告訴金鼠,要他盡快通告劉媒婆趕來。不多
一會,沈雪姑已經易容改裝,從左廂走出來。管巧巧問道:「上官少俠,你們把
五師姐怎樣了呢?她和我最好了,你們不能傷害她。」
上官靖道:「不會的,我們只是制住她的穴道而已。」
沈雪姑道:「你五師姐叫柳瓊枝,我已經知道了,二師兄、四師姐呢,叫什
麼名字?」
管巧巧道:「二師兄叫伍致中,外號鐵扇奪魂,他的奪命神砂,淬過劇毒,
十分的霸道。四師姐叫丁慧珊。」
沈雪姑回頭朝丁瑤道:「你記住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劉媒婆已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沈姑娘在找老婆子?
」一腳跨進屋采,不由得怔住了,裡面的人,她一個也不認得。
沈雪姑忙道:「劉婆婆,我是雪姑呀。」
劉媒婆「哦」了-聲,笑道:「原來……難怪……」
沈雪姑噓道:「劉婆婆,聲音輕一些。」
上官靖道:「劉婆婆來得這麼快?」
劉媒婆輕聲道:「老婆子是遵奉咱們本家大帥的密札,指定二更天必須趕來
此地,聽候沈姑娘差遣,所以先趕來了。」
沈雪姑由衷地道:「竹逸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安排得絲絲入扣。」一面朝劉
媒婆招招手,道:「你快隨瑤妹到左首房裡去。」
劉媒婆目光轉動,問道:「丁姑娘呢?」
丁瑤忙道:「我就是,劉婆婆快快來。」劉媒婆跟著丁瑤往左首房中走去。
一會工夫,劉媒婆已換好衣服,戴上了面具,從房中走出。她的身材和巴婆
子差不多,不用裝作,也十分相似了。這時只見金鼠匆匆從門外走入,朝上官靖
沈雪姑拱拱手道:「少林、終南的人,都已到了。青松道長、老夫人也隨後就可
趕到,向前輩(銀拂叟向天倫)要在下轉告三位,可以上去了。」
上官靖點點頭,轉臉朝沈雪姑、管巧巧二人說道:「我們走吧。」
丁瑤道:「大哥、大姐,我和婆婆也不用留在這裡了,我看還是一起上去的
好。」她是不放心大哥,才要跟上去的。
沈雪姑沉吟道:「這樣也好,我先上去,你和劉婆婆先待在這裡,稍後再拉
動巴婆子床頭的警鈴,然後撤回山上去,就說敵人大舉來犯,你們兩個擋不住才
退上去的,上去之後,就和我們會合。」
劉媒婆道:「就這樣辦好了。」
沈雪姑道:「我們可以走了。」
管巧巧怔怔地道:「這一來,我真的叛教了。」
沈雪姑拍著她肩膀,低笑道:「妹子,你選擇的絕對正確,良禽尚要擇木而
棲,魔教危害武林,無惡不作,是一個人人唾棄的邪教,你棄暗投明,有什麼不
對?我們都不會虧待你的……」最後以「傳音入密」說道:「靖弟更不會虧待你
的。」管巧巧粉臉驟然紅了起來。沈大姐最後的那句話,乃是她最喜歡聽的一句
話,有了她這句話,一顆芳心也就踏實得多了。
上官靖已要守在前面門口的李小雲等四人回入屋來,說道:「我們走吧。」
管巧巧低垂粉頸,跟著上官靖、沈雪姑兩人身後,朝屋後竹林走去,李小雲
等扮成灰衣道士的八人,也隨後緊跟而上。上官靖走在最前面,就在他登上大石
崖,一眼看到石窟前面,並肩站著兩個身穿大紅長衫的漢子,只要看這兩人一身
打扮,就是伍致中的師兄弟了。
上官靖還未開口,那兩個紅衫漢子已經拱拱手道:「二師兄,下面可是有什
麼重要的情況嗎?」
上官靖一手持折扇,故作冷傲,問道:「你們聽誰說的?」在他說話之時,
沈雪姑和管巧巧也隨著上來。
沈雪姑急忙以「傳音入密」問管巧巧道:「這兩人是誰?」
管巧巧以「傳音入密」答道:「是三師兄束化龍、四師兄萬成章。」
沈雪姑再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道:「他們是你的三師弟束化龍、四師弟
萬成章。
束化龍道:「小弟和四師弟方才遇上秦總管,是他說的,下面似有情況,二
師兄已經趕下去了,要小弟兩人在這裡等候,如果二師兄再不上來,小弟就要下
去接應……」
上官靖回頭看了沈雪姑一眼,這是暗號,要她準備一起出手,迅速解決這兩
個人。一面搖著折扇,冷冷笑道:「秦皓就是這個毛病,凡事疑神疑鬼的,愚兄
下去察看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現。」接著又道:「不過你們兩人來得正好,四師
妹和巴婆子只有兩個人,守在下面,人手總是單薄了一點。所以愚兄的意思,是
想要請你們兩個也下去,幫著她們看守,就不會有什麼大差錯發生了。」
束化龍遲疑道:「小弟二人,今晚值勤是在本山……」
上官靖臉色一沉,說道:「難道下面不是本山範圍嗎?愚兄負責總……」
沈雪姑及時接口道:「本來二師兄的意思,是要小妹和七師妹留在下面的,
小妹因郎寰仙境也許有事,所以才趕上來的。三師兄、四師兄既然空著,就下去
幫個忙,其實萬一有什麼情況,也是山下首當其衝,二師兄的顧慮是對的。」
束化龍朝四師弟萬成章點點頭,道:「好吧,四師弟,咱們下去。」
萬成章回頭笑了笑道:「二師兄的心思,兄弟還會不清楚嗎?你是要咱們去
保護四師妹罷了。」兩人隨著話聲,果然相偕往石崖下走去。
須知上下石崖,只有一條路而已,要下去、就得從上官靖以及沈雪姑、管巧
巧等人的身邊而過。上官靖迅速地和沈雪姑遞了一個眼色。他讓束化龍過去之後
,待得萬成章經過之際,右手駢指若朝,一下就點了他後心的「靈台穴」上。
沈雪姑也在同時,等束化龍過去之後,倏地點了他身上死穴。兩人做夢也想
不到同門師兄弟,會對他們驟下殺手,自然毫無戒備之心,空有一身武功,連還
手的機會都沒有,兩人口中發出一聲輕「呃」,同時應指飛起,凌空朝石崖跌落
下去。
管巧巧是教主夫人的女弟子,和教主門下這些師兄,雖然也算是同門廠平日
毫無感情可言的。因此,她對兩人中指墜落石崖,也並不在意,便她心中唯一不
安的還是「叛教」罪名,待回見到師傅--教主夫人,自己該怎麼辦呢?
上官靖毫不待慢,回頭以「傳音入密」向沈雪姑道:「咱們進入石窟,有兩
個鐵甲武士,對面站立;小弟對付右邊一個,沈姐姐對付左邊一個,出手必須快
速,要一舉震斷對方心脈。」
沈雪姑含笑道:「我知道了。」上官靖沒多說話,當先朝石窟中走去。
如今他扮的二師兄鐵扇奪魂伍致中,乃是行宮副總巡,兩邊石壁間站著的兩
名鐵甲武士當然不會阻攔,更不會要看他的令牌。但上官靖在昂首闊步從狹窄的
崗哨前經過之時,右手閃電般橫出,一掌端端正正印在右首鐵甲武士的胸口上。
這一記當然是驟出不意,致令對方措手不及,才能如此順利得手。
沈雪姑緊跟在他身後,相差不過半步,上官靖一擊得手,迅快朝前跨出,她
絲毫不但,右腳跨上,左手隨即朝左揮出。左首鐵甲武士反應極快,他似看到上
官靖出手,因此右手趕忙格出,但這一著,早在沈雪姑預料之中,左手五指往下
一拂,勾住對方右腕,右手五指輕彈,發出了五縷指風,依次擊中對方心窩。
照說鐵甲武士有鐵鏡護腕,尋常刀劍都無法傷得了他,但沈雪姑彈出去的五
縷指風,乃是「無極神指」。「無極神指」發出時,無形也無聲,柔中寓剛,指
勁直透鐵甲,鐵甲武士怎麼也想不到她彈來的指風,竟能穿過鐵甲,直襲心臟,
是以只張了張口,立即死了。
這下連跟在沈雪姑身後的管巧巧,也不禁看得大感驚異,心中暗暗地忖道:
「看來上官大哥和沈大姐的武功,只怕還在大師兄之上呢。」一行人順利通過僅
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狹窄壁道,來至寬廣的大石窟中。
這座石窟,彎頂足有三丈多高,十數丈開闊,一共有五道門戶,正中間是一
個圓形洞窟,還有兩扇黑漆鐵門。左上首一道門戶裡面,是白衣聖教的「道院」
,有三位武功極高的值壇師傅和教主門下五名弟子,以及七十二名教友--准弟子
--灰衣道土。
右上首一道門戶裡面,是「郎寰仙境」,教主夫人和七名女弟子以及侍女居
住之處,上官靖曾經進去過,下首左右兩處洞窟,住的是七十二地煞(鐵甲武土
)。這是管巧巧說的,石窟裡大致情形就是如此。
上官靖等人魚貫進入這座大石窟之後,正待商量如何行動,只見金鼠已經輕
快地跟著進來。他一下閃到上官靖、沈雪姑兩人身側,悄聲道:「咱們的人已經
上來了,竹逸先生要沈姑娘負責堵住郎寰仙境出口,不可讓裡面的人出來。上官
少俠身邊有一面鍾形金牌,是指揮鐵甲武土的,待會一旦動手,可以命令他們退
下。」剛說到這裡,但見從洞外連續走進了十來個人。
那是終南五老,和三個手持禪杖的黃衣老僧(少林寺達摩院智虔大師、戒律
院智成大師、白衣殿智難大師),一個穿火紅道袍的老道人(離火門羅道長),
一個四方臉,黑鬚藍袍老者(四川唐門唐世賢)。這些人,上官靖認識的只有終
南五老和少林寺智虔大師,其餘的人,都是沈雪姑以「傳音入密」告訴他的。
最後還有兩人,那是假扮巴婆子的劉媒婆,和假扮四師姐的丁瑤,她們兩人
迅快地和上官靖、沈雪姑會合在一起。因此此刻已是深夜,白衣聖教「行宮」,
既有二弟子伍致中擔任總巡,又有三弟子束化龍、四弟子萬成章和女弟子中的柳
瓊枝、管巧巧一同輪值。其餘不但任輪值的人,自然不會起來,所以大敵逼近,
仍然沒有得到一點風聲,整座石窟靜悄悄的。
由銀拂叟向天倫為首的十人,進入石窟之後,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竿姜超
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和少林寺達摩院長老智虔、戒律院長老智成、白衣殿
長老智難三位大師,毫不停留的往左上首一道門戶中走了進去,左上首洞窟內是
白衣聖教的「道院」。
銀拂叟向天倫、竹筇叟易南軒和離火門羅道長、四川唐門的唐世賢等四人,
卻在大石窟中留了下來。他們並沒和上官靖等人招呼,裝作互不相識。沈雪姑、
管巧巧、丁瑤、劉媒婆等四人已迅快的走向右上首洞窟門口(郎寰仙境)。上官
靖率同李小雲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則退向下首。金鼠傳達了竹逸先生的話
,早已悄悄退走。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實則只是上官靖等人進入石窟之後,銀拂叟等人就已緊
跟著走入,前後也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在此時,上官靖已經聽到左右兩邊洞內
傳出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來,那是鐵甲武士交叉巡邏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多少時
間巡邏一次,但可以猜想得到,大概一盞茶的光景,就出來巡邏一次。
心念方動,只見左右兩處洞窟中,同時走出八個手持厚背掛刀的鐵甲武士,
兩人一行,步代整齊,朝中間行來。他們當然很快就發現洞窟中的四個外人(銀
拂叟等四人),和站在中間的上官靖(他們總巡伍致中),右上首的沈雪姑(柳
瓊枝)等人。
一時之間,弄不清情況,走在最前面的四人(左首二人,右首二人),腳下
不由得微一停頓,八道目光一齊朝上官靖投來。上官靖把折扇交到左手,探手人
懷,取出那鍾形金牌,在掌心豎立,以內功發出話聲,朝他們說道:「這裡沒你
們的事,你們退下去。」
那十六名鐵甲武士聽了上官靖的話,一齊舉刀當胸,行了一禮,立即左右交
叉而過,從左首出來的往右首洞窟,從右首出來的往左首洞窟走去。上官靖看他
們果然各自回人洞去,才放下了心,若是他們不聽指揮,動起手來,這些人身穿
鐵甲、普通刀劍傷不了他們的,只有自己的青陽劍才能奏效,那就不知要費多少
的手腳呢?
就在十六名鐵甲武士堪堪回人下首左右洞窟之際,突然響起一陣響亮的雲板
之聲,這雲板聲音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好像整座洞窟都在敲著雲板一般。管
巧巧吃了一驚,說道:「這是道院發出來的緊急警號,表示已有外敵入侵,接應
行宮的人都要出動了,沈大姐,快叫上官大哥小心應付。
沈雪姑立即以「傳音入密」朝上官靖道:「靖弟,這是他們緊急警號,整座
洞窟的人即將出動,鐵甲武士共有七十二人之多,你要小心應付。」
上官靖點點頭,道:「小弟會應付的。」左上首這團同窟,是白衣聖教的道
院。
門口是長方形一道門戶,進入洞窟,裡面卻是一條寬闊的甬道,成半圓形,
漸漸由左向右,兩邊都是光滑的石壁,並無岔路。直到南道盡頭,迎面出現了一
道寬闊的石階,兩邊壁間,各有一支古銅風燈,燈光相當明亮。
石階共有一百單八級,登上石階,就豁然開朗,迎面是三橄高約三丈的大殿
。殿前是走廊,兩根大石柱中間,高懸一方朱紅匾額,寫著「白衣聖教道院」六
個金字。六扇丈許高的雕花石門,只有中間兩扇敞開著。門前走廊上,就站立著
四個中年灰衣道士,他們當然是「道院」值夜的人了。
從下面上來,石階有一百單八級之多,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
山樵子陶石田和少林寺智虔、智成、智難三位大師一共六個人,他們縱然是武林
中頂尖高手,但究竟不是飛鳥。飛鳥可以一下就飛過去,人的輕功再好,一百單
八級的石階,也要起落縱躍,才能上得去。
何況這六位高手,都是久負盛名的人,不肯有失身份,因此他們並沒施展輕
功,縱躍如飛,只是拾級而登。這一來,站在兩扇敞開石門前面的四個灰衣道士
,當然很快就發現了。左首一根石柱後面,就高懸著雲板,於是雲板聲音就這樣
響了起來。
悠長而響亮的雲板堪堪響起,從中間兩扇敞開的石門內,就已湧出來十幾個
灰衣道士,連同站在門前的三個,有一個還在撞著雲板,各自亮出鋼刀,一起往
石階下面奔了下來。這時金鞭叟田五常等六位高手,拾級而上,才走到石階一半
。
十幾個道士已經飛奔而下,攔住去路,其中一人大聲喝道:「你們從那裡來
的,還不站住?」
田五常洪笑道:「你們這些兔思子,老夫懶得動手,快去叫三個值壇的妖道
出來。」
為首的灰衣道土左手一揮,怒道:「上。」其實他應該喝「下」才對,因為
他們站在田五常等六人的上首。此人喝聲甫出,十幾個灰衣道士立即揮起手中鋼
刀,朝六人迎面撲攻而下,但他們遇上的可不是等閒人物,尤其在兵刃上,先就
吃了虧。
三位少林大師手中拄的是八尺長的鑌鐵禪杖,金鞭叟田五常的探日鞭,也足
有八尺長,天池釣叟姜超然的釣竿也有八尺長,釣竿上的天蠶絲卻長一丈八尺。
只有南山樵子陶石田的開山斧柄長四尺,連同斧頭,也快有五尺光景,何況他這
柄精鋼大斧,卻有八十斤重,屬於重兵刃之一。六個人中有五個人使的兵刃都有
八尺長,稍為揮動,十幾個灰衣道士就近不了身,別說要拿下了。
唯一一個兵刃較短的南山樵子,卻是一柄沉重的五尺大斧,你鋼刀和他磕上
,就震得你虎口生痛,立腳不住。就這樣一片刀光堪堪劈落,就響起一陣當當金
鐵大震,十幾個灰衣道士,接二連三的朝左右撞出。石階上動手不比在平地交手
,在平地交手,被震退一步,並沒怎樣,但他們是站在石階上往下攻。
身後的石階一級比一級高,只要被震後退,就沒路可退,腳下一絆,跌個元
寶翹,坐了下去,還是運氣好,如果你想往旁躍退,再站立不住,腳下一絆,那
麼你就只好順著石級往下滾了。這十幾個灰衣道士,如論身手,當然也是一流的
,因此有人被震,往後跌了下去,就很快的站了起來。幾個被震得站立不住滾了
下去的,最多也不過滾下二、三級,就一個挺身,又站了起來。站得起來的人,
當然不肯就此罷手,又揮刀攻上。
走廊上撞雲板的灰衣道士,眼看十幾個兄弟還不是六人的對手,雲板自然就
撞個不停,也越撞越急。刀光和鞭影、杖影相接,不斷發出當當大響,也不斷有
人震得翻翻滾滾,十幾個灰衣道士依然旋僕旋起,奮力搶攻不懈。
就在此時,殿門前有人沉喝了一聲:「住手。」喝聲不響,但全部在場的人
都聽到了。
【第五六章】在劫難逃
此人出來之後,雲板聲已經候然停止,他喝聲出口,十幾個灰衣道士的攻勢
,也及時停住,一齊往兩邊退開。金鞭叟等六人抬目看去,只見大殿前石階上並
肩站著兩個身穿大紅衫的漢子,左首一個年約四旬出頭,濃眉如帚,面目深沉。
右首一個,只有三十來歲,臉型塵瘦。
四旬出頭的紅衣漢子等十幾名灰衣道士退開之後,他目光徐徐掠過了六人,
才拱拱手道:「六位能夠深入敝教道院,當是非常之輩,請到上面奉茶。」他面
目雖極沉,但話卻說得很大方。
金鞭叟田五常收起揮日鞭,回頭笑道:「三位大師,咱們上去,請。」
智虔大師等三人一齊合十道:「三位老施主請。」六人登上石級。
紅衣中年漢子抬抬手道:「請。」
金鞭叟等六人也不和他客氣,一齊進人石門。三間大殿,居然十分寬廣,足
可容納五百人聚會,中間是一神龕,黃幔低垂,看不見供的是何方神聖?此時大
殿上燈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晝。那兩個紅衣漢子是陪同金鞭叟等六人進來的。隨
著十兒名灰衣道士也魚貫走入。他們只是在下首(入門處),分兩邊抱刀站定下
來。這意思極為明顯,他們守住出口是截斷退路,不讓六人有奪門而出的機會,
金鞭叟等六人卻連正眼也沒看他們一眼。
那紅衣漢子直到此時,才目光一抬,抱抱拳道:「六位夤夜光臨敞教道院,
不知有何見教,現在可以說了。」他現在的口氣比方才倔傲多了。
金鞭叟田五常洪聲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紅衣漢子傲然笑道:「在下任乘風,忝任敝教總值。」伸手一指另一個紅衣
漢子,說道:「他是五師弟繆放,在下也想請教六位的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管巧巧曾說:教主門下有五個弟子,除了被制住的二弟子總巡伍致中,已死
的三弟子束化龍、四弟子萬成章,這兩個該是大弟子和五弟子。金鞭叟哼道:「
老夫田五常。」
天池釣叟接道:「老夫姜超然。」
南山樵子道:「老夫陶石田。」
智虔大師懷抱禪杖,合十道:「貧衲智虔,他們是貧衲師弟智成、智難。」
「哈哈,終南三老,少林寺三位智字輩的高憎。」任乘風點著頭,沉笑道:
「果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只不知夜闖敝道院,所為何來?」
智虔大師道:「貴教作為,遠的不去說他,最近火焚萬松山莊,劫持所有的
人,再以迷迭散迷失神志,以供驅策,老朽就是被迷失神志,派往少林寺作為內
應的人,貴教中人喬裝香客,準備大舉襲擊敝寺,結果並未得逞,直到最近,敝
寺才知道貴教以行宮名義,隱跡於此,穴處洞窟,自是包藏禍心,別有陰謀,敝
寺不得不問,老朽據聞,貴教道院有三位值壇壇主,任施主是否可以請三位壇主
出來?老朽等人有事相請。」
任乘風身為總巡,一向目空四海,本是極為狂傲的人,但今晚來人都是極負
盛名的高手,倒也不敢作主了。略為抱拳道:「六位既然要會會敝教三位壇主,
且容任某進去稟報一聲……」
話聲未落,空聽殿後有人接口說道:「咱們已經出來了。」隨著話聲,從神
龕後面已經轉出三個手持拂坐,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來。中間一個年約六旬,其
餘兩人也都在五旬以上。
六人之中,少林寺這三位大師,平常很少在江湖走動,但金鞭叟、天池釣叟
和南山樵子,卻都是老江湖了,他們面對著這三個白衣道人,竟然是江湖從未見
過的生面孔。金鞭叟田五常洪笑一聲道:「三位就是白衣聖教道院的值壇壇主了
?」
中間一個道人領首道:「不錯,正是貧道三人。」
南山樵子道:「請恕咱們眼生,三位總有個道號吧?」
「貧道三人從未在江湖走動,諸位自然從未見過了。」中問道人微微一哂道
:「貧道玄清子,他們是玄載子,玄仁子。」
天池釣叟道:「三位壇下,不知有多少教徒?」
玄清子濃哼一聲,道:「諸位夜闖本教道院,自然是有意賜教而來,何用多
問?」
天池釣叟洪笑道:「咱們今晚確實要分個勝負存亡,所以必須先問個清楚,
三位最好把你們道院裡所有的人都叫出來,免得有漏網之人。」要犁庭掃穴,自
然不能有人漏網,這話聽得三個壇主都不禁勃然變色。
「好狂的口氣。」玄仁子怒聲道:「你們以為可以穩操勝算嗎?」
玄清子朝他一擺手,深沉笑道:「這樣也好,今晚是一場難得一見的盛會,
讓本院道友一起出來觀摩,也未嘗不是好事。」說到這裡,朝任乘風道:「你去
要院中道友都出來觀戰。」
任乘風躬身領命,從身邊取出一個金哨,就唇輕輕吹了三聲。哨音短促尖銳
,這三聲當然是集合道院中道友的信號了。方才一陣緊急的雲板聲音,道院中所
有灰衣道士自然全聽到了。他們之中,除了今晚值班的人,其餘的人雖然聽到雲
板聲音,但沒聽到總巡集合的哨音,他們只有待命,是不能出來的,這時聽到哨
音,從神龕兩邊魚貫走出兩行灰衣道土來,每行二十三個,一共是四十六人。道
院共有准弟子灰衣道士七十二人,昨晚跟蹤上官靖的兩個已死。今晚值班人大門
處的有十六個人。他們走出大殿,任乘風面向神龕,雙手向兩邊一揮,這四十六
個灰衣道士就向兩邊退去,分左右站成了兩排。
玄清子仰首大笑一聲,目光掠過左右兩排和站在入門處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
,徐徐說道:「本院道友們聽著,方纔那一陣雲板聲音,你們都聽到了,你們可
知道今晚闖進本院來的是什麼人嗎?現在你們都看到了,哈哈,這六位可不是等
閒人物,終南五老的金鞭叟田五常、天池釣叟姜超然、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位穿
黃色衣的則是少林寺達摩院長老智虔大師、戒律院長老智成大師、白衣殿長老智
難大師,他們來意,當然是為了要和本座三人一決勝負,這是一場武林中難得一
見的決戰,所以本座要你們一起出來,以資觀摩,你們要用心觀看。」六十二名
灰衣道士同聲應了聲「是」。
玄清於這才目光一抬,朝金鞭叟等六人打了個稽首,道:「咱們不用多說,
六位遠來是客,要如何賜教,主隨客便,六位請劃道吧。」
金鞭叟田五常早已看得不耐,聞言洪笑道:「不錯,咱們確實不用多說,江
湖上人了斷過節,自然惟有訴之武力一途,來,來,玄清子,老夫先領教你高招
。」
「阿彌陀佛。」智虔大師口中低喧一聲佛號,合十當胸朝金鞭叟施了一禮道
:「田老施主且慢,白衣聖教隱跡嵩山腳下,志在少林,已非一日,貧衲又曾受
迷香之毒,差點迷失本性,成為背叛少林,欺師滅祖的罪人,出家人最重因果,
這一場,且讓貧衲和玄清壇主討教才是。」
金鞭叟大笑道:「田某身受魔教之害,算起來比大師還多,既然大師先行出
手,田某理當退讓。」說罷拱手一禮,果然退後了兩步。
玄清子冷冷一哂道:「誰先誰後,都是一樣的,貧道就先接你智虔大師幾招
……」
「且慢。」玄載子倏地跨上一步,道:「道兄主持天壇,為本院三壇之首,
這一場理應先由貧道出手。」他主持的是地壇。
第一場交手,雙方都不知對方路數,試探重於較技、由他出場自然比天壇壇
主玄清子適宜。玄清子自然聽得出玄載子的口氣,他先出場,至少可以先試探對
方武功,這就頓首說道:「也好。」隨著話聲,往後退下。
玄載子手中的拂塵朝前面一拂,稽首說道:「智虔大師要如何賜教,是否要
使用兵刃呢?」
智虔大師等人臨行時奉有方丈諭令,魔教餘孽在嵩山腳下建立巢穴,數十年
來,少林寺竟然一無所覺,直到白衣聖教氣候漸成,才被上官靖發現,可見他們
圖謀少林,已非一日之。魔教死灰復燃,對天下武林,雖是最大禍源,但真正成
為心腹大患,威脅最大的,卻莫過於少林寺。因此,對四位大師諄諄告誡,佛門
雖戒殺生,但伏魔衛道,殺一魔頭,可以消弭一場浩劫,佛門也並不戒殺。這就
是在暗示四位大師,對魔教餘孽,不妨痛下殺手,不必姑息。
智虔大師手拄禪杖,緩緩說道:「老衲一生所學,全在這一枝降魔杖上,自
然是要使用兵刃了。」
玄載子聽他故意把禪杖稱為降魔杖,心頭不由大怒,厲笑道:「很好,貧道
一生練劍,那就恕貧道亮劍了。」話聲甫出,嗆然劍鳴,他手中已經多了一支寒
光閃爍的長劍,抱劍當胸,說了一聲:「請。」
智虔大師依然手抱禪杖,凜立不動,只以單掌當胸,說道:「壇主請。」
玄載子喝了聲:「大師接招。」右手長劍忽的平推而出。
平推,就是劍尖向左,劍刃向外,橫劍推出,這原也算不得是攻敵的劍法。
但他長劍堪堪推出,智虔大師和他相距不過七八尺遠近,陡覺一道森寒劍風從他
劍刃上發出,橫瀾般朝身前湧來。智虔大師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原來你
是故意賣弄,練劍數十年的人,都能把真氣從劍上退出來,劍風雖然森寒,卻是
傷不了人的。」心忽一動,手中禪杖隨手挑起,朝玄載子橫劍中間挑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玄載子劍勢未收,人卻陀螺般一個急轉,其快如風,一
下欺近到離智虔大師身前四尺光景,橫推的劍勢突然變招,化作「魔火燒天」,
劍尖接連三挑,幻起一朵火焰般的劍光直邁面門。火焰成「心」字形三點,但是
中間的一點,卻有一縷極細的陰氣直指向智虔大師的眉心。
智虔大師不防他在第一招上竟然變招如此神速,不覺被逼得後退了一步,上
挑的禪杖劃了一個半月形,朝他劍尖上壓下。只聽「噹」的一聲,劍尖和杖頭交
擊,立時把玄載子的劍尖壓了下去。但玄載子在劍上也貫足了真力,指向智虔大
師面門的劍尖,只被壓下一尺三寸光景,便,自相持不下。
不,玄載子的劍尖這下正好對準了智虔大師的胸前的「玄機穴」,那一縷從
劍尖透出來的陰氣,依然箭一般直射過來。智虔大師杖頭壓下之際,才發現對方
功力並不在自己之下。玄載子竟然任自己把他劍尖直壓下來,到了對準自己的「
玄機穴」才行停住,豈不是故意如此?
智虔大師一念及此,陡覺一縷極細的陰氣,逼近身前已不到一尺。心頭不禁
一怔,腳下急急忙忙的後退了一步,左手中指一屈,迅快的朝那縷陰氣彈了出去
。他使出來的正是佛門的「彈指神通」,同樣的也彈出了一縷指風,對準對方的
一縷陰氣彈去。
玄載子當然識貨,佛門「彈指神通」非同小可,他對自己從劍上施展的「魔
火陰焰」能否是佛門「彈指神通」之敵,毫無把握,豈肯和對方硬接?立即長劍
一收,身形向旁閃出。這不過是第一招上的事。智虔大師雖被他逼得兩次後退,
但玄載子在最後也向旁閃出,雙方只能說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玄載子大笑道:「智虔大師果然不愧是少林寺達摩院首席長老,很好,請再
接貧道一劍。」身形一退即上,長劍疾劈而出。
智虔大師道:「壇主身手,也是不同凡響。」他的禪杖也迎了上去。
兩人經過第一招的交手,心知果然遇上了勁敵,誰也不敢大意,一招出手,
就各展絕學,劍招杖法,源源使來。玄載子人隨劍走,劍勢開闊,長劍忽東忽西
,宛如舞著綵帶一般,一道丈長劍光,盤空匝地,使得不可捉摸。
智虔大師已經試出了對方練成魔火陰功,隨時可以從劍上使出。左手一直屈
著中指,隨時準備施展「彈指神通」。右手禪杖更是縱橫起落,暗勁如山,使出
來的正是少林的鎮山杖法--降龍伏虎杖法。兩人這番交手,當真是八仙過海,各
顯神通。
一個劍勢之盛,寒光耀目,即使觀戰的六十二名灰衣道士都是教主的准弟子
,也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劍招路數。一個杖影如山,這套被譽為具有降龍伏虎
之能的杖法;走的是剛猛路子,但智虔大師火候精純,已由剛入柔,一枝禪杖在
他的手中,剛柔並濟,可剛可柔,使得出神人化。
不過盞茶工夫,兩人已打出了百招。玄載子打得心頭火起,一連三劍急如雷
霆,疾刺而出,便聽「噹」的一聲大響,刺出去的長劍,竟被智虔大師的禪杖壓
住,杖上含蘊著一般極大的吸力,吸住長劍,再也抽不回來。玄載子又驚又恐又
怒,左手拂塵陡然往下疾拂出去,橫掃智虔大師的雙膝。
智虔大師不慌不忙,右手五指一鬆,放開禪杖,足尖輕跳,躍登禪杖之上,
雙足再猛然一蹬,一枝禪杖忽然箭一般朝前撞去。這一式,正是智虔大師苦練了
數十年的「一葦神功」,在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七,也只有達摩院的長老才
能練習,他足踏禪杖,雙手合十當胸,凌空平飛,當真就像達摩祖師一葦渡江。
玄載子左手拂塵堪堪掃出,智虔大師的禪杖已經比飛還快朝他身前直撞過來
,一時哪裡還有閃躲的機會?只聽「砰」的一聲,杖頭撞上他胸口,把他一個人
撞得往後倒飛出去數丈來遠,再「砰」的一聲,仰跌在地。智虔大師卻藉著回震
之力,也倒飛回去七八尺遠,翩然從杖上飄落,右手及時握住禪杖,抱杖而立,
口中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徐徐地退下。
這一段話,說來較饅,實則雙方動作快速無比,大家只看到智虔大師騰身而
起,腳踏禪杖朝前撞去,玄載子就仰跌出去,沒坐起來;大家只當他身負重傷,
站不起來。任乘風、繆放兩人雙雙躍起,落到玄載子身邊,只見他雙目像魚眼般
定著一動不動,嘴角緩緩地流出紫血。不,還夾著細碎血塊,分明內臟已震碎。
任乘風看得心頭暗暗震諒,急忙站起身躬身道:「稟二壇主,玄載壇主已經
沒法救了。」這話聽得玄清子、玄仁子身軀猛然一震,不約而同飛身掠落在玄載
子身旁,目光一注,看到他慘死之狀,心頭急怒交加。
玄清子厲笑一聲,怒道:「好,好,少林賊禿,下得好重的手法。」
智難大師提杖跨上一步,單掌當胸,說道:「道友身為人壇壇主,此言差矣
,雙方交手,各出奇招制勝。方才貴院天壇壇主玄清子就曾說過,今晚之戰,要
分個勝負存亡,那麼勝者存,負者亡,正是交手的結果,道友如有不服可以找貧
衲動手。」
玄仁子雙目冒火,切齒道:「好,貧道就向你討教。」長劍一振,身隨劍上
,劍風如濤,陡地迎面劈來,顯見他在劍上的造詣極深。智難大師後退一步,舉
杖封出。
玄仁子目睹玄載子的慘死,自是滿腔仇怒,一劍出手,第二劍、第三劍接連
劈出,使得又急又忙,辛辣無比。使劍的人,多是以刺為主,因為劍身狹長,和
刀法不一樣,利於用刺,而不利於用劈,但是玄仁子卻是記記迎面劈出。他每一
劍出手,都是鼓氣騰身,朝前直劈,猶如乘浪劈風,一伏一起,劍光就像匹練般
飛出,聲若裂帛,大有一把劍把對方劈成兩半之勢,可以說極盡聲勢之壯。
智難大師使出來的同樣是一套「降龍伏虎杖法」,但他似是以短打見長,手
握禪杖中間,把一枝八尺長的鑌鐵禪杖當作四尺長的雙節棍施展。他雙手連展,
左右逢源,上下挑劈,一個人隨棍遊走,忽進忽退,和玄仁子的騰身發劍,形如
鼓浪,正如棋逢敵手。他們雙方愈打愈急,杖影、劍光,互相糾纏在一起,令人
看得眼花繚亂,分不清劍、敵、我。
這一場因為是短打的關係,雙方較為接近,劍杖交擊,接二連三的發出金鐵
狂鳴,比之方才智虔大師和玄載子動手,更令人覺得凶險緊張。其中只要一人出
手較緩,就會當場濺血,伏屍三步之內。玄清子看得暗暗攢眉,心想:對方是有
備而來;雖然只來了六個人,但都是武林中的超強高手。自己這一邊,第一陣就
死了一個玄載子,如今玄仁子最多也不過和智難大師打成平手,他們那邊還有五
個高手未曾出手。
已方人數雖眾,六十二名准弟子未必能和對方的人相抗衡,武功較高的只有
自己和任乘風、繆放三人。雲板警號,已傳出去了好一會工夫,至今依然不見有
援手趕來?一念及此,頓覺情況不妙,前面只怕也已有強敵侵入,雙方動上手了
。
再看現場,對方雖僅五個高手,五人中,終南三老成名雖久,若以武功來說
,似乎還以少林寺戒律院長老智成最為精博。如果自己敵住智成,任乘風、繆放
縱非智虔、金鞭叟田五常的對手,但六十二名准弟子一起撲上,殺他們一個措手
不及,要放倒他們一兩個人,大概也不是難事,那麼已方就可佔到優勢,逐一把
他們消滅了。
心念這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告知任乘風、繆放二人。要他們看自己撥
劍為號,立即圍攻而上。傳音甫畢,人已舉步朝智成大師走去,大笑道:「智成
大師是少林戒律院長老,武學精博,貧道不才,也想領教領教少林才藝,咱們似
乎不用等了。」右手鏘然發劍,寒光乍亮;直奔智成大師前胸。
他長劍出匣,「鏘」聲方起,任乘風、繆放同時亮劍,朝智虔大師、金鞭叟
田五常二人欺去。左、右、前、三排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在此時不約而同揮起
手中撲刀,一窩風般隨著擁撲而上,這一攻勢發動得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不,事雖起於倉猝,但金鞭叟等五人早已有了防備。那是任乘風奉命要道院
中所有灰衣道士出來觀戰之時,天池釣叟姜超然就已看出對方可能會仗著人多群
毆的企圖,曾以「傳音入密」朝金鞭叟等人提出警告,要大家小心。因此大家就
在暗中商量決定,如果對方發動群毆,已方六人立時布成四方陣,由四人各拒一
面,另外兩人居中策應。
現在智難大師尚在和玄仁子交手,玄清子奔向智成大師,繆放奔向金鞭空田
五常,都是一對一單獨作戰。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卻奔向天池釣叟姜超然和南山樵
子陶石田兩人,重重包圍起來,密不透風。這一來,六人方纔的約定,因人手分
散,就無法實行但天池釣叟姜超然和南山樵子陶石田見多識廣,反應自然極快,
沒待對方衝來,就迅速地以背貼背站到中間。
天池釣叟八尺長的釣竿,「咻」、「咻」兩聲,貼地橫掃出去,立時把衝上
來的灰衣道士逼退回去。南山樵子手中的一柄板斧,柄長四尺,連同斧頭,快要
五尺光景,他急著遠攻,直等灰衣道士衝進五尺範圍,他才大喝一聲,掄斧揮出
。
但聽一陣「噹」「噹」,金鐵狂鳴,少說也有六、七個人,被震得虎口劇痛
,右臂酸麻如廢,手中撲刀紛紛脫手,磕飛出去。這一招神威奮發,前面的灰衣
道士慌忙向旁躍開。智成大師眼看玄清子忽然揮劍攻來,急忙舉杖封出,這一情
勢,老和尚自然看得出所以然來。智難師弟和人壇壇主玄仁子未分出勝負,他(
玄清子)突然向著自己搶攻而來,顯系發動群毆的先聲了。
「阿彌陀佛。」智成大師低喧一聲佛號,佛號剛出口,六十二名灰衣道士已
經發動攻勢,蜂擁而上,這就朗聲道:「道友以為倚仗人多,就可以穩操勝算嗎
?不知這一來,更加速爾等滅亡而已。」
玄清子是白衣聖教道院三壇之首的天壇壇主,勢在必誅,智成大師自然不會
再和他客氣,喝聲出口,手中鑌鐵禪杖隨著揮起。他使的也是一套「降龍伏虎杖
法」,但他發出的第一招,就如神龍抖甲,猛虎出林一般,風雲正變,剛猛凌傷
,莫之能御。
玄清子雖然搶先發難,卻被他這一記杖勢逼退了兩步。任乘風仗劍攻向智虔
大師,他年紀雖然不大,不過四十出頭,但他乃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首徒,一
身武功已得魔教真傳。此刻撲攻而上,長劍開闊,精芒四射,劍法極為精湛。
智虔大師禪杖「噹」的一聲,架住對方劍勢,問道:「任施主,你可是貴教
教主座下首徒?」
任乘風冷傲地說道:「是又怎樣?」長劍疾翻,又是一劍疾刺過來,劍光打
閃,曲折如金蛇亂閃,果然深得魔教劍法,詭異三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智虔大師沉聲地說道:「這就叫在劫難逃。」
禪杖揮處,幻成一個斗大杖花,迎著他捉摸不定的劍光擊去。
繆放仗劍朝金鞭叟逼攻過去,這更是玄清子失算之處,在他想來,金鞭叟田
五常曾被總管秦皓迷失心神,分在神武隊想來只能算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決非
超強高手,才要繆放上去纏住他的。金鞭裡田五常看他朝自己撲攻過來,不覺洪
笑-聲,道:「小子,你就是那個姓繆的小子吧?」
繆放怒喝道:「大爺正是姓繆,你想和大爺攀親戚只怕已經遲了。」刷刷兩
劍,連環刺出。
「哈哈。」金鞭叟大笑聲中,揮日鞭一圈,把他到劍勢推出,點頭道:「那
麼你就是魔教教主門下的五弟子了?別人的人還可以從輕處置,魔教傳人,那就
不能輕易地放過了,哈哈,小子,你就認命吧。」
八尺金鞭突然揮起,朝繆放捲去,一道金光就像舞龍時的金色長龍,攔腰圈
捲了過來。繆放不敢和他硬接,身形快速地旋轉,使了一招「霸王卸甲」,向右
旋出,一下閃到金鞭叟左側,揮手一劍斜削出去。
「好小子,還真有些滑溜。」
金鞭叟田五常對手中的一枝金鞭,少說也有五十怒火候。鞭長雖有八尺,他
卻玩得已熟練到不能再熟練了。繆放旋身發劍,縱然十分快速,但總要身子旋過
去再發劍。金鞭叟卻不用身子轉動,隨手輕輕一抖,金鞭就像有靈性一般,鞭頭
一昂,有如神龍掉首,已經搶到了他左首,就像等著繆放。
繆放側身發劍,劍招才到一半,揮日鞭金光閃閃的鞭頭,已似毒蛇般昂首朝
他胸口啄了過來。這一下直看到繆放驚出一身冷汗,急切之間,慌忙迥劍推出。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擋是擋開了,卻也直震得他右臂隱隱發麻,一個人連退
了三步,才算站穩。
智難大師乃是少林寺主持白衣殿長老,白衣殿是教授僧侶練拳的地方,殿內
牆壁上就給有少林拳的「錘譜」,由此可知,智難大師最精通的就是拳術了。他
和玄仁子杖、劍交擊,打到五、六十招之際,也正是玄清子揮劍攻向智成大師,
發動圍攻之時。
智難大師眼看對方人多勢眾,自己這邊只六個人。這就顯得人單勢孤了,處
在人單勢孤之際,就利於速戰速決,不利於纏鬥。老和尚右手當胸,禪杖突然左
右揮舞,在身前幻起一片圓形杖影,像金輪般疾轉如飛,朝前推出。玄仁子但覺
對方杖影如輪,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的空隙,自己長劍幾乎無從下手,一時不由
得被逼退了三步之多。
智難大師在他後退之際,忽然杖勢一收,莊容道:「道友身為魔教人壇壇主
,罪無可赦,貧衲只好超度你了。」話聲甫落,杖交左手,右臂一舉,屈指抱拳
,揚拳凌空擊出。
這一記拳法,名為「光明拳」,乃是少林七十二藝之首,屬佛門第一降魔功
,佛經中曾有這樣一段記載:「如來舉金色臂,屈五掄指,為光明拳。」這一記
佛門神拳,豈同小可?
玄仁子雖被逼退,但自以為和智難激戰多時,只不過打成平手而已,此時聽
智難大師說出要超度自己,不覺怒喝了一聲,說道:「好個賊禿,你以為勝得了
道爺。」正待奮身劈劍,瞥見對方揚拳擊來。
本來對方杖交左手,正是自己發劍的好機會,那知就在此時,陡覺一股重逾
千鈞的無形壓力,宛如泰山壓頂而下。別說是奮身發劍了,就是想閃身躲避,也
已經無法移動半步,口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子往後便倒。智難大師一記「光明拳
」擊斃玄仁子。眼看一大群灰衣道士紛紛搶攻出手,老和尚又是一聲佛號:「阿
彌陀佛,善哉,善哉。」
右手用力把禪杖往地下一插,飛身而上,右足足尖定在禪杖之上,突然雙手
齊發,十指連彈,他施展出「千手千眼大悲尼陀羅神指」,十縷指風,像雨點般
居高凌下,朝灰衣道士人群中飄灑而下。佛門「尼陀羅神指」,專破魔功,只要
被指風擊中,一身功力盡廢,少林寺中,只有智難大師練成此功。剎那間,就有
十幾名灰衣道士應指倒下。
天壇壇主玄清子和智成大師交手還不到二十招,瞥見自己右首的玄仁子突然
悶哼一聲,踣地不起,這對他來說,當真驚駭無比。地壇玄載,人壇玄仁,都練
有一身極高的魔教神功,如今他們竟會一記也沒使出來,就被人家放倒,這豈不
是「魔功未展身先死,長使魔功不甘心」。
「他們為什麼不和禿賊一拼呢?」玄清子心頭急怒中,不禁疑慮難消,長劍
連展,一口氣攻出九劍,一片含蘊著凜烈殺氣的劍光,像無數匹白練捲飛而出。
劍勢未停,左手陡然一振,從他寬大衣袖中伸出一隻色呈暗紅的巨大手掌,
對準智成大師迎面拍去。手掌甫出,一道熾烈得可以煉化鋼鐵的炎炎火氣,像熱
浪般湧出,這一道熱氣,幾乎能使空氣為之燃燒,也能令人肌膚炙裂,呼吸立窒
,這是魔教中最厲害的「天魔巨靈神掌」。別說被它擊中,不論人畜,只要被它
迎面照上,魔火陰焰,就會把體內血肉臟腑在剎那間烤乾。
智成大師陡翻十方在一片劍光急攻中,忽然使展魔功,立即後退一步,懷抱
禪杖,雙手合十當胸,口中朗誦一聲:「南無清淨大海眾菩薩。」佛號甫出,合
十雙掌隨著向外揚出,掌心前推。
智成大師這一式看去絲毫不用力氣,也沒半點的風聲,只是虛虛作勢而已。
但站在他對面正在施展魔掌的玄清子,卻突然感到不對,因為他拍出去的「天魔
巨靈掌」一道熾熱的掌風,就在這一瞬間完全熄滅了。也在這同時,他只感到心
頭一陣清涼,滿腔的殺機,倏然盡泯,心湖如一泓清水,悟今是而昨非。
忽然拋下長劍,緩緩盤膝坐下,雙手合掌,說道:「謝謝大師成全,貧道直
到此時,才知魔道總難成得氣候,可惜太遲了。」
「阿彌陀佛。」智成大師合十道:「道友能在頃刻之間,悟澈玄機,得真解
脫,又何遲之有呢?」
原來智成大師方才使出佛門「無相神功」,破了他的「天魔巨靈掌」,玄清
子被佛光照身,登時大澈大悟,借此屍解。白衣聖教道院三位壇主至此均已伏誅
。
任乘風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首徒,他手中一支長劍,深得魔教劍法的神髓
,「三十六式天魔劍」、「七十二式地煞劍」,在他手中使出,宛如天魔亂舞,
地煞翻滾,劍光之強盛,並不在三位壇主之下。任你智虔大師展開「降龍伏虎杖
法」,杖風如狂濤一般,勢若蛟龍一樣,但休想佔得半點上風。尤其任乘風身法
靈活,狡猾無比,記記和你搶攻,卻始終不肯和你杖勢交擊,因此兩人打出三十
餘招,不聞半點金鐵擊撞之聲。
此時,玄仁子、玄清子業已相繼死去了。任乘風看出情勢不對,左手迅速取
出了金哨,嘬唇吹了一聲。那六十二名准弟子--灰衣道士,都歸他統率,正在紛
紛圍攻的人,聽到哨音,就有十幾個灰衣道士立即一個轉身,揮刀朝智虔大師撲
攻過來,十幾柄鋒利刀光先後劈到,自是不可輕視。
智虔大師只得揮動禪杖,向左右封出。禪杖掃過,但聽一陣「噹」「噹」急
響,把撲攻而上的十幾個灰衣道士,一齊逼得後退一步、但就在這一瞬工夫,本
來正在和他動手的任乘風,竟已不見了蹤影。老和尚不由得一怔,正待舉目搜索
,十幾個灰衣道士一退又上,又各自揮刀,撲攻上來。
智虔大師喝一聲:「爾等還不住手?」他急於找尋任乘風,這聲大喝,是以
「獅子吼神功」喝出,聲若晴空焦雷,震得這些灰衣道士耳鼓狂鳴。
驀然之間,灰衣道士果然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但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魔教
准弟子。一身武功,還在一般江湖高手之上,豈會因你一聲如雷大喝,就被嚇住
了。大家只是愣了愣,就在吆喝聲中,又揮刀攻來。這回他們人影移動,已把智
虔大師團團地圍在中間分左、右、前、後,四面一齊攻上。
這對智虔大師來說,雖然談不上構成威脅,但阻撓他追蹤任乘風,藉以達到
搔擾目的,卻已經夠了。智虔大師壽眉微攢,禪杖疾揮,人隨杖轉,擋開左、右
、前、後四面撲攻而來的一片刀光。他在身形轉動之際,左手屈指連彈,使的正
是「彈指神通」。
一縷接一縷的指風,相繼出手,前、後、左、右四面撲攻上來的人,轉眼之
間,就已被制住了七、八個「彈指神通」和「千手千眼大悲陀羅尼指」不同之處
一「彈指神通」雖然每發只能彈出一指,但也可以破解對方擊來的拳掌兵刃。「
千手千眼大悲陀羅尼指」能十指同發,卻只能作點穴之用,被制的人如練的是旁
門左道功夫,那就會被廢去武功,但不能作為對敵時的功夫使用。
繆放是白衣聖教教主門下的五弟子,掌劍功夫雖然不弱,但比起終南五老的
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那就還差得遠。因此一動上手,就被田五常八尺金鞭逼得險
象環生,連連後退,手中長劍別說攻敵,就是想封架都已不易了。這時圍攻天池
釣竿和南山樵子的灰衣道士,因人數過多,大家重重圍了上去,有許多人擠在一
起,根本無法出手,他們眼看繆放在金鞭叟田五常之下,節節後退,大家就揮動
著撲刀,轉身朝金鞭叟圍攻上來。
金鞭叟田五常那會把這些灰衣道士放在眼裡,口中大笑一聲,喝道:「你們
再上來幾個,老夫也不在乎。」
他曾被白衣聖教迷失心神,對賊黨恨之入骨!喝聲甫出,金鞭早已抖手揮了
出去,一記「橫掃千軍」,把剛才一齊衝上來的三人攔腰掃出。一招之間,就有
三個人帶著慘號,摔飛出去。被他金鞭掃中的人,自是骨斷筋折,哪裡還能活著
?
金鞭叟可絲毫不肯放鬆,掃出去的長鞭一下捲飛三人之後,鞭頭突然一轉,
變為「錦蛇纏腕」,一下纏住繆放握劍右腕。再一抖手,把繆放從五尺外憑空拉
了過去,沉沉地笑道:「你是魔教教主的徒弟,就得認命。」
繆放右腕被他金鞭纏住,一下拉了過去,心頭大吃一驚,但他究竟是教主門
下的五弟子,武功高出灰衣道士甚多,心頭一急,驀地急中生智,被拉過去的人
隨勢欺上,他左手猝然遞出,朝金鞭叟當胸印去。他雖沒練成「天魔巨靈掌」,
但練的「九陰摧心掌」,也有五、六成火候,若是被他偷襲得手,倒也厲害非凡
。
金鞭叟田五常是何許人?六、七十年扛湖經驗,豈會上你毛頭小伙子的當?
他金鞭把你拉了過來,任何一個人都會使力掙扎,但他把繆放拉到身前不遠,金
鞭上的力道忽然減輕。拉力減輕,豈不是就告訴他,繆放將計就計隨勢朝自己欺
來?因此他沒持繆放出手,口中大笑一聲,金鞭突然往上一抖,把繆放一個人往
上摔起。繆放左手還沒遞到一半,人已經拋起半空。窟頂有三丈高,他被摔起不
過一丈高而已。
「小子,老夫不想再和你動手,你還是去找你師娘去吧。」金鞭叟在喝聲中
,左手突然凌空拍出。
這一記劈空掌,差不多也用上了五成力道。他七十年功力的五成力道所發出
的這記劈空掌,力道之猛,豈同小可?繆放人在半空,就像飛靶,那裡還有閃躲
的機會?但聽「砰」的一聲,被劈空掌擊得再次往上彈起,一下撞上窟頂,再次
發出蓬然大響,跌落下來,又是「叭」的一聲,就沒再動一下了。
這一段話寫來較慢,好像已有許多時光,實則僅是金鞭叟一鞭掃出三個灰衣
道土之後,回鞭把繆放拉來的一瞬間的事。就在金鞭叟金鞭把繆放摔起來之時,
餘下的六個灰衣道士,方是一怔之後,又各自揮刀攻上。金鞭叟田五常怒笑千聲
,說道:「看來你們真是不畏死,老夫自然也不怕大開殺戒。」他左手朝上拍出
一記劈空掌,右手長鞭也及時再次橫掃出去。
那六個灰衣道士因有三個同伴前車之鑒,自然學乖,一看他揮鞭掃來,就紛
紛往後躍退,但怎知方才是金鞭叟和繆放正在交手,著著朝繆放逼進之際,看到
十來個灰衣道士圍攻上來,他才揮鞭橫掃出去。現在的情形可不同了,金鞭叟對
自己一記五成力道的劈空掌很有自信,一定可以收拾得了繆放。右手金鞭是專門
對付你們六個灰衣道士的,他的對手,也就是你們六個道士了,一鞭出手自然會
大踏步跟了上來。
六個灰衣道士縱然躍退得不慢,也沒他八尺長鞭帶轉的迅速,金光接連閃動
,驚叫慘號也隨著而起。這下就像猛虎撲入了羊群,飲鞭倒下去的,卻不只六個
。那是因為繆放既纏不住金鞭叟,他金鞭揮舞,就大踏步朝圍攻天池釣叟和南山
樵子的灰衣道士人群中撲了過右。
其實此時六十二名灰衣道士,也已經只剩下不過十幾個人了。原來這六十二
名灰衣道士,當時一窩蜂般圍攻上來,聲勢雄壯,但對天池釣叟和南山樵子威脅
並不大。天池釣叟和南山樵子並不是不在乎六十二名的灰衣道士的圍攻,而是因
為此時兩人已經背貼背,所要應付的只是自己的正面和右側兩個方向就夠了。
圍攻上來的人,卻有六十二個之多,但並不是每個人每一刀都能劈到對方兩
人的身上,能夠攻上來的,最多只有八個而已。其餘的人,只能擠在同伴後面,
甚至還隔著三、四個同伴的身後,根本連看都看不到前面兩個敵人。
這如果是兩軍對壘的戰場上,就可以形容為把敵人重重包圍起來,但現在並
不是兩軍對壘的沙場,而是武林人物的動手,這情形當然不同了。以天池釣叟和
南山樵子的武功,若是和六十二個人動手,武功再高,也敵不過人多,但若是自
己兩人,只要對付面前的四人,那就稀鬆得很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呵呵笑道:「老五,你對付近的,老夫對付遠的。」
南山樵子道:「好,就這麼辦?」
兩人說話之時,同時腳下疾快地在原地轉動起來,南山樵子手中板斧隨著身
形轉動,像法華金輪般橫劈出去。四面八方所能攻到他們身前的八柄撲刀,和他
開山大斧乍然一接,登時就響起八聲金鐵狂鳴。有的人撲刀被震脫手,有的人右
臂登時被震脫,驚啊之聲,也隨著響起,但他們身後擠滿了人,前面受挫的人,
連後退的機會都沒有。
南山樵子已經又疾又快的轉了過來,板斧掃過,方才想後退的人,後退不成
,立時成了斧下之鬼。天池釣叟一支八尺長的釣竿,加上一丈八尺的釣竿,此刻
也右手連揮,把站在後排的灰衣道士像釣魚一般。釣竿絲一起一落,就有一個人
被他釣了起來,往大殿門外摔了出去。
要知大殿門外,只有兩步寬的走廊,廊外就是一百單八級的石階,他釣竿起
落如飛,釣竿就像釣魚一般,一個接一個飛摔出去,就一個接一個滑碌碌的從石
階上直滾下去。不過片刻工夫,就被他釣起十二三個人。南山樵子揮動大斧也在
瞬息之間,劈倒了十來個人之多。
「阿彌陀佛。」就在此時,突聽智難大師低喧一聲佛號,說道:「陶老施主
,上天有好生之德,貧衲請你老斧下留情,不可多傷他們的性命。」
原采老和尚單足站在禪杖之上,雙手十指發出「大悲尼陀羅神指」,已經連
續點倒了十幾個人。加上被智成大師「禪指神功」制住的也有七、八個,剩下來
的已不過十三個。金鞭叟揮鞭飛撲過來,一下又掃倒了六七個,他金鞭還待再揮
出,卻被天池釣叟的釣竿一下纏住,叫道:「老三,可以停手了。」就在他說話
之時,智難大師已把餘下的幾個灰衣道士一齊制住。
智虔大師合十道:「好了,咱們此行總算大告成功,只可惜魔教首徒任乘風
,被他乘隙逃走了。」
天池釣叟姜超然微微地含笑道:「這個大師盡可放下心,他縱然是已逃出了
道院,但也逃不出石窟外面去的。」
道院一場搏鬥,雖已終止,但前面洞窟中的搏鬥,卻正在愈演愈烈,愈打愈
是兇猛。道院傳出雲板之聲,還在連續響著。所有在大石窟中的人,已經分佈好
了。銀拂叟向天倫、竹筇裡易南軒,和唐門唐世賢,離火門的羅道長,一共四人
站在左上首。(道院人口處)沈雪姑(柳瓊枝)、丁瑤(丁慧珊)、管巧巧、劉
媒婆(巴婆子)四人,站在右首上。(郎寰仙境入口處)上官靖(伍致中)率同
李小雲等八人(扮成灰衣道士),則站在大石窟前端,以應付左右兩邊下首兩處
石窟中的七十二名鐵甲武士。
現在又從洞外進來了兩個一身紅衫,手持長劍的漢子。他們兩個正是剛才被
上官靖、沈雪姑兩個人,一掌擊落懸崖去的三師弟束化龍和四師弟萬成章。此刻
,他們兩個又在大石窟中出現,已經由掣天手李天群和武功門的何津航所取代,
因此進入石窟之後,就和上官靖站在一起。
這是大石窟中各人所佔據的形勢,如果有白衣聖教的人出來,目光所看到的
,除了上首站著的銀拂叟等四人外,其餘的人可以說全是「行宮」的人。這一點
,可以說是竹逸先生煞費苦心,運籌帷幄最成功的地方了。而且,據金鼠來報,
後援也已來了。他們是老夫人和武當青松道長、衡山飛雲道長、卞藥師、白虎神
暴本仁、風雲刀柴昆及慧修、慧持等人。他們已經來到大石窟前面,只是沒進來
而已。
黃鼠狼和萬點星率同虎頭莊武士、金刀門刀客,封住了山下的道路。在茅屋
的兩邊,還有智通大師率領的少林寺兩座「羅漢陣」,可以說已經把全山封鎖得
像鐵桶一般。竹逸先生所選擇的動手地點,也就是在這方廣十數丈的大石窟中。
但直到此時,除了時常由金鼠傳遞消息以外,竹逸先生始終沒現身過,也沒
人知道竹逸先生是去了哪裡?現在雲板聲已經歇了,但雲板停歇,並不表示現在
沒事了,首先是右上首「郎寰仙境」中有了動靜。一串紅燈照著一手提劍、一手
提燈的八個宮女魚貫走去。沈雪姑和管巧巧、丁瑤三個站在一起,擋住了右上首
石窟的出路。
沈雪姑玉手一揮,說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快進去。」
走在前面的宮裝少女立時停了下來,她們並沒立時就轉回進裡面去,只是分
向兩邊站了開去,接著走出來的是兩個手提長劍一身淺綠衣裙的女子。稍前一個
年約三十出頭,畫著新月般的柳眉,一張鵝蛋臉上薄施脂粉,看去瘦瘦高高的,
一副極為精明的樣子。稍後一個也有二十七、八左右,體型稍胖,但也不太肥,
另有一種環肥之美。
管巧巧看到兩人,早已悄悄告訴沈雪姑,道:「瘦的一個是二師姐童無雙,
胖的一個是三師姐高妙雲。」
她的話聲未落,瘦高的綠衣女子童無雙己冷冷地說道:「是誰說的?」
沈雪姑欠欠身,說道:「二師姐,三師姐,是小妹說的。」
童無雙道:「道院傳出警號,你們沒聽到?」
沈雪姑道:「小妹聽到了,但小妹是奉命守在這裡的,要郎寰仙境的人不用
插手這門事。」
童無雙雙目逼視,問道:「你這是奉誰的命令?」
沈雪姑道:「是金道長傳下來的命令,二師姐若是不信,可以問四師姐(丁
瑤)七師妹(管巧巧)她們。」
丁瑤(丁慧珊)連忙道:「五師妹說得不錯。」
管巧巧也道:「二師姐,就是這樣的。」
童無雙哼道:「我們是奉夫人之命,出來接應的,夫人馬上就會到的,你們
還不站開去?」沈雪姑沒加理會。
童無雙不禁臉色一沉,怒叱道:「五丫頭,我說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呢?
」
沈雪姑一張臉也沉了下來,冷冷的道:「我奉命站在這裡,就是要稟告夫人
,請她回宮去的。」
童無雙聽得不由一呆,重重地哼道:「你們三個丫頭都瘋了。膽敢違抗夫人
的金令?」
話聲甫落,突然聽到石窟中響起幾個女子聲音嬌聲喝道:「夫人駕到。」童
無雙、高妙雲兩人,慌忙轉過身去。
童無雙躬身道:「啟稟夫人,四丫頭、五丫頭、七丫頭攔在洞口,說是奉金
道長之命,請夫人回駕,不用出去,弟子特來向夫人請示。」
只聽一個嬌柔聲音說道:「道院傳出緊急求援警號,金道長怎麼會要四丫頭
她們阻止我出去呢?你要她們來見我。」
「是。」童無雙躬身答應一聲,迅快轉過身來,喝道:「四丫頭、五丫頭、
七丫頭,你們還不快來拜見夫人。」
沈雪姑已經看到從石窟中走出來一個雲髻高峨,輕紗幢臉的宮裝婦人,雖然
看不到她的面,但體態輕盈,一手扶在一名綠衣小鬃的肩頭,好像有點弱不禁風
,嬌娜多姿,可以想像得到從前一定是個大美人。目前自己扮的是她門下的弟子
柳瓊枝,暫時還是不露身份的好,一念及此,立即躬下身去,道:「弟子叩見夫
人。」丁瑤和管巧巧也一起躬身行禮。
宮裝夫人問道:「是金道長交代你們守候在這裡,阻止我出去,是嗎?」
「弟子不敢。」沈雪姑躬身道:「但金道長確是這樣交代的,今晚之事,郎
寰仙境的人都不用插手,請夫人只管回駕返宮好了。」
【第五七章】六童劍陣
剛說到這裡,石窟前面,忽然有一條人影一閃,總管秦皓不知何時候已經到
了洞口,連連拱手道:「啟稟夫人,金道長已把金令交給四姑娘了,夫人如若不
信,只管問四姑娘好了。」「四姑娘」,就是夫人門下弟子丁慧珊。
他側身又朝丁瑤笑道:「四姑娘,快把金令交給夫人看看。」
丁瑤的心頭猛地一動,暗暗忖道:「他會是竹逸先生。」因為秦皓說的金道
長已經把令牌交給四姑娘了,其實根本就沒這回事,但她的身上確實有一方令牌
。那是師傅在自己臨行的時候交給自己的一個小小布包,裡面就是一塊黑黝黝的
、用鐵鑄的牌子。
鐵牌的中間,有一個篆文的「天」字,鐵牌入手奇冷,據竹逸先生說,那是
寒鐵所鑄成的。這件事當時只有竹逸先生、上官大哥和李小雲三人在場,秦皓自
然是不會知道的,那麼這個秦總管,豈不是竹逸先生改扮的了?心念這一動,立
即伸手從身邊革囊取出那方寒鐵的金牌來,走上兩步,雙手遞上,說道:「金道
長交給弟子自金令在此,請夫人過目。」
「會是「天字令」。」宮裝夫人身軀陡然一震,似是驚惶失措,往後疾退了
一步,兩道熠熠的眼神從幛面輕紗中直透出來,注視著丁瑤,喝道:「這「天字
令」真是金道長交給你的?」
丁瑤道:「自然是金道長交給弟子的了。」
宮裝夫人道:「他還交代了你什麼話?」
秦皓卻在此時拱拱手,插嘴道:「金道長尚未復原是要屬下轉交四姑娘的,
他只說給夫人看了,夫人自會明白。」
「哼。」宮裝夫人冷笑一聲,說道:「天令執法,他要我死,哼,余無天更
是應該死的,他人呢?」這話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秦皓也不禁為之一呆,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心思稍一轉動,立時聽出個大
概來了。這寒鐵「天字令」,是丁瑤的師傅緇衣老尼交給丁瑤的,如今宮裝夫人
說它是執法令,又說余無天要她死,余無天更應該死。這不就是說這寒鐵令牌有
著無上權威,令到法隨,可以處死魔教中任何一個人。心念這一動,連忙陪笑道
:「夫人垂鑒,金道長這次回來,確實說過,他曾中人圍攻,功力盡失,是……
是……」他故意不住下說了。
「他說了什麼?」官裝夫人怒聲道:「是我害死他的?」
「咳,咳。」秦皓躬身道:「他認為教主太聽信夫人,任命夫人門下的大姑
娘去主持碧落山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宮裝夫人冷聲道:「余無天自己輕敵,他敢這麼說?還有呢?」
秦皓道:「他這次回來,身負重傷。幸蒙幾位老神仙給他服下了千年斷續,
又以無上功力助他恢復神功,他曾向屬下透露,傷好之後,要好好整頓本教,才
不負教主重托……」他每一句話,都極盡挑撥。
宮裝夫人道:「秦皓,你對我說這些話,意思何在?」
「屬下追隨教主、夫人多年,自然是忠於教主、夫人了。」秦皓連連拱手,
一臉忠誠的道:「屬下是看他趁教主不在、似有謀篡之心,不然,怎麼會傳下「
天字令」要夫人……夫人……」
「余無天這老賊。」宮裝夫人氣怒的道:「好,秦總管,你去叫余無天出來
好了。」
「是,是。」秦皓湊上一步,悄聲道:「不過夫人請暫時留在這裡,屬下這
就去。」宮裝夫人點了點頭。
秦皓轉身朝丁瑤使了一個眼色,忽然又躬身道:「依屬下之見。這「天字令
」先由夫人收起來,等金道長出來,夫人再取出令牌,當眾數說他的罪狀,著令
賜死,這樣就不怕他逃上天去了。」
宮裝夫人點點頭,嘉許道:「你此計不錯。」丁瑤因秦皓向她使過眼色,就
雙手呈上令牌。
宮裝夫人伸手接過鐵牌,秦皓立即轉身朝中間兩扇黑漆大門走去,伸手印了
一下鐵環。原來秦皓方才現身之際,己用暗號告知站在左上首(道院)洞窟前的
銀拂叟等四人,請他們退到左上首石窟之內去,因此,這時大石窟前面,已經不
見一個外人了。
兩扇黑漆大門徐徐開啟,秦皚就大模大樣的走了進去,那八名鐵甲武士眼看
是秦總管,八人雖覺奇怪,秦總管並未出去,怎麼會從外面進來的呢?但他們疑
歸疑,還是朝他舉刀為禮,然後大門又徐徐地關上了,現在連上官靖也早已知道
這位秦總管就是竹逸先生喬裝的,真的秦皓就在中間這座石窟之中。一時不禁為
竹逸先生暗暗地耽心,他這樣進去,豈不是太危險了?
哪知過了不多一會,中間圓形洞府的兩扇黑漆大門又徐徐地開啟,接著走出
八名鐵甲武士,分兩邊站定。然後是六個一身綠衣肩負雙劍的童子,擁著一輛孔
明車,由兩個童子向前推著,緩緩走了出來。車上端坐一個瘦小蒼髯老道,正是
化名為金道長的余無天,昔年魔教西大天王之-。孔明車後面,緊隨著走出的是
總管秦皓。上官靖心中暗道:「這個秦皓不知是真是假?」
右上首洞窟中的宮裝夫人,眼看著余無天坐著孔明車出來,立即低聲道:「
大家跟我出去。」於是由四名宮女提燈前導,童無雙、高妙雲、沈雪姑(柳瓊校
)丁瑤(丁慧珊)、管巧巧、劉媒婆(巴婆子)等人,依次分兩行走出,最後的
才是宮裝夫人。
上官靖等人,一齊朝宮裝夫人躬身為禮。秦皓看到巴婆子,口中「咦」了一
聲,道:「巴婆子,你怎麼上來了?下面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這-問,上官
靖登時暗暗地「哦」了一聲,忖道:「看來他是真的秦皓了。」
劉媒婆道:「回總管,山下來了大批少林寺的和尚,老婆子和四姑娘幸虧見
機得快,才沒被他們發現,特地趕上來報訊的。」
秦皓臉色一沉,怒聲道:「昨晚讓沈雪姑那丫頭逃走,她果然引著少林寺的
人來了。」
余無天朝著宮裝夫人欠了欠身道:「夫人怨貧道傷勢尚未痊好,不能行禮。
」
宮裝夫人冷冷說道:「金道長對妾身何用多禮?」
余無天道:「貧道聽任乘風來報,方才道院傳出警號,說是少林寺的人大舉
前來犯山,夫人要他傳令召見貧道,不知有何賜教?」
宮裝夫人是從右上首石窟出來的,在她出來之時,她門下女弟子已列成兩行
走出,無形中就把余無天乘坐的孔明車圍在中間,前面有上官靖率領的八名准弟
子。宮裝夫人眼看他已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覺冷笑一聲道:「余無天,你知罪嗎
?」
余無天愕然地道:「夫人,你……」
「不用叫我夫人。」宮裝夫人聲音出奇地冷,說道:「在你眼裡,一向都沒
有我這個教主夫人,何用再假惺惺?」
余無天驚凜的道:「夫人這是什麼話?」
「什麼話?」宮裝夫人冷然道:「我問你知不知罪?」
「哈哈。」余無天忽然大笑一聲道:「貧道稱你二師嫂總可以吧?自從二師
兄擔任教主,他要在外面廣結江湖同道,怕二師嫂一個人擔當不了大事,才要兄
弟來協助你的,但兄弟就是怕二師嫂多心,所以不肯擔任任何名義,而以金道長
的名字,居於客卿地位。這許多年,兄弟也知道二師嫂多多少少總是對兄弟存不
滿之處,但為本教著想,兄弟也一直忍了,如今聽二師嫂的口氣,好像兄弟犯了
什麼大罪似的?兄弟倒要請教,兄弟有什麼罪?」
「好。」宮裝夫人道:「今晚少林寺的人找上門來,他們怎麼來的?」
余無天道:「昨晚有人潛人行宮,據說是沈雪姑那個丫頭,她逃出去了,自
然會通知少林寺的人。」
「哼,你倒推得乾淨。」宮裝夫人道:「沈雪姑是一路跟蹤你來的,你身負
重傷,行動不便,就該找一個隱密之處養傷,才不至被人發現本教隱跡在此,你
雖非有心把敵人引來,但把敵人引來總算事實,你脫得了干係嗎?」
秦皓忙道:「夫人這是誤會,金道長……」
宮裝夫人叱道:「你給我住口。」
余無天道:「聽二師嫂的口氣,那是不容兄弟在這裡養傷了,好,從現在起
,兄弟不再過問本教的事,總可以了吧?」
宮裝夫人道:「你說得倒是稀鬆。」
余無天面現怒色,沉哼道:「那麼二師嫂要待如何?」
宮裝夫人突然左手一揚,哼道:「余無天,你看這是什麼?」她掌心中高舉
的正是那塊寒鐵「天字令」。
余無天目光一注,陡地變了臉色,驚詫地道:「「天字令」,你……」
「你想不到吧?」宮裝夫人冷笑道:「現在「天字令」在我手中,你總該知
道怎麼辦了?」
秦皓吃驚地道:「夫人……」
宮裝夫人喝道:「余無天,你還不束手就縛?」
余無天點頭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二師嫂手裡有了這「天字令」,自
可生殺予奪,兄弟不想和你傷了和氣,一切誤會,等二師兄回來再說。」一面朝
著護著他孔明車的六個劍童,說道:「咱們走。」
宮裝夫人叱道:「余無天,你走得了嗎?」
「哈哈。」余無天大笑道:「兄弟縱然傷勢未復,二師嫂,若是憑仗你門下
幾個女弟子,還阻攔不了兄弟。」
宮裝夫人聽得極為憤怒,喝道:「秦皓,你給我把他擄下。」
秦皓道:「夫人,這事還請三思,金道長有代表教主的金牌,可以指揮本教
門下弟子,這一來,只怕……只怕不妥吧。」
宮裝夫人怒聲道:「好哇,秦皓,你敢違抗執法令牌?」右手-揮,叱道:
「你們去給我拿下,只要有人敢違抗令牌,一律格殺勿論。」就在此時,從中間
圓洞門中,飛也似奔出一個人來,手指秦皓,大聲叫道:「他是假的,快把他拿
下了。」這從大門奔出來的,赫然又是一個秦皓。
同時上官靖的耳中響起了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你去截住秦皓,別讓他逃
了。」
秦皓聽得一怔,看到從大門口奔出來的這人居然把自己扮得維妙維肖,不由
大怒,喝道:「你……」
上官靖沒待他說下去,及時揚了揚手中折扇,喝道:「截住他。」身形一閃
,攔在秦皓前面。站在大門前的八個鐵甲武士聽了上官靖(伍致中)的喝聲,立
即朝秦皓圍了上來。
由李小雲等人喬裝的八個灰衣道士也隨著包圍而上,剎那之間,把秦皓和余
無天的孔明車隔開。另一邊,童無雙、高妙雲、沈雪姑、丁瑤、管巧巧、劉媒婆
等人也立即發動,朝余無天的孔明車圍了上去。余無天曾說:二師嫂憑仗你門下
幾個女弟子還阻攔不了兄弟。他這話倒也不是空言。
孔明車已在中間停下,六個一身綠衣勁裝的劍童,在這一瞬間,迅速地從肩
頭撤下雙劍,人影晃動,一下就各按方位站定,布下了一座「六丁劍陣」護住孔
明車,繞場行走起來。這一情形,雖然同在一處大石窟之中,但卻在無形中劃分
為兩個部分,作者一支禿筆就無法兩者兼顧。
先說秦皓話未出口,眼看伍致中(上官靖)指揮八個鐵甲武士,一齊朝自己
圍了上來,一時來不及多說,慌忙朝上官靖拱拱手道:「二公子,快別阻攔,老
朽是真的。」
上官靖擋在他面前,冷聲道:「我怎麼知道你是真的?」
秦皓急道:「他可能就是劉轉背,方才假扮總值向金道長報訊的就是他,二
公子只要讓開,老朽就可以把他擒住,真假就可以立判。」
上官靖心中暗道:「方纔竹逸先生假扮秦皓進去的,原來到了裡面,搖身一
變,扮成任乘風去報訊,無怪很快就把余無天誆出來了。」一面沉喝道:「本座
怎知道你不是劉轉背?你只要讓本座點了穴道,本座自然也會把他拿下,真者是
真,假者是假,一樣可以真假立判。」
秦皓聽得大急,後退一步道:「二公子……」上官靖不容他多說,右肩一側
,扇交左手,右手三指如撮,朝秦皓的左手腕脈上拿去。
這一下他使的是「拈花手」,平時對敵、拈劍、拿穴,百試不爽,怎知秦皓
左手忽的往後一縮,竟然被他避開。案皓左手縮人衣袖,右手已經多了一支短劍
,目芒飛射,駭然沉喝道:「你不是二公子。」
上官靖也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到秦皓居然能從自己的「拈花手」下脫出,立
即大笑一聲,道:「好個劉轉背,你居然對伍某也使起詐來。」右手折扇迅快交
到右手,陡然劃起一因扇影,朝秦皓肩頭點出。
秦皓也大笑道:「你可知道伍致中雖是教主門下二弟子,但秦某也教過他武
功,出手一招,就可看出路數,你縱然假扮得很像,可惜武功路數卻全不對頭…
…」口中說著,短劍飛灑,一片儘是急攻招式,老辣凌厲,極盡詭異。
上官靖使展「游刃身法」,手中折扇連揮,把對方攻勢一一擋開。八個鐵甲
武士看到秦皓和上官靖動上了手,他們豈肯落後,也各自揮刀朝秦皓攻去。秦皓
在白衣聖教中,本來只是外圍組織碧落山莊的總管,如今才知道,他居然還是「
行宮」的總管,但從他口氣聽來,還教過伍致中等人的武功,可見他的身份,竟
然也十分的神秘,很可能是昔年魔教中僅存的幾個餘孽之一。
這一點,還可以從他武功上得以證實,他一開始就很神秘,經過多少場激戰
,他一直深藏不露,沒有敗給任何人過。就事現在來說吧,他以一支短劍力敵上
官靖,不但毫無敗象,對八個鐵甲武士聯手攻上去的刀法,他一樣視若無睹,只
要身形輕輕閃動,就很自然地避開了八個人的環攻。
他有十分武功,至少有七分是對付上官靖的,只有三分對付那八個鐵甲武士
。這一情形,看得圍在外面插不上手的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人暗暗使了一
個眼色,準備一齊出手。就在此時、只聽「噹」、「噹」、「噹」三聲急驟劍、
扇交擊,秦皓一下架開上官靖的折扇,左手呼呼兩掌,凌空分擊欺近他身後的兩
個鐵甲武士。
這兩掌敢情是魔教中極厲害的「九陰摧心掌」了,不然,兩個鐵甲武士前胸
有鐵鏡護心,豈會被他擊出的掌風乍然接觸,就無聲無息的仰跌出去。秦皓一擊
得手,更不怠慢,足尖一點,騰身飛起,疾如鷹隼,朝上首的圓洞門激射過去。
李小雲、祝小青、孫小乙三個人打了個暗號,就是相約施展「無極神指」,
恰好在秦皓騰身飛起之時,三個人兩時駢指劃因,凌空點出。上官靖接連和他搶
攻了十幾個照面,還是佔不到半點上風,眼看他反手發掌,居然還連傷了兩個鐵
甲武士,趁機捨了自己,飛身而起,企圖逃人中間的洞窟。
上官靖自然不能讓他逃進去搬救兵,口中大喝一聲,右手突然朗上揚起,這
一記「返照神掌」本該左手上揚,右手下沉,才能發揮威力,但他從小不但練成
「易筋經」,後來又和沈雪姑同修「太素玄功」,又練成了達摩「洗髓經」,可
說身兼佛道三門神功。因此只要心念一動,左手揚處,「返照神掌」就如迅雷般
凌空擊去。這一下四個人幾乎是同一時候出手攻出,目的物就是凌空飛越眾人頭
頂的秦皓。
出手雖然是差不多同一時候,但總有先後之差,上官靖的一記「返照神掌」
一發如迅雷,到得要比三縷指風早上一步,但聽「砰」然一聲,把秦皓一個人擊
得往上直衝上去,再是「蓬」的一聲大震。撞上洞頂,震得沙石飛灑,一個人再
直摔下來。
在他撞上窟頂,下落到兩丈左右,三縷指風也一起擊中他的身子,等到再蓬
然跌落地上,這位秦總管早已內腑寸裂,再也沒動一下。站在上首圓洞大門口的
總管秦皓卻欣然迎了上來,含笑拱手道:「總巡好功夫,一舉擊斃假冒屬下的劉
轉背,當真可喜可賀。」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等她們收拾了余無天,就得把教主夫人和她
門下弟子一起拿下,就要管巧巧和劉媒婆兩人進郎寰仙境去救人,卞藥姑就被囚
禁在郎寰宮裡。」上官靖點點頭,就以「傳音入密」告訴李小雲,要她轉告其餘
的人,待會不可放過教主夫人和她手下,務必把她們截住。
再說童無雙、高妙雲為首的夫人門下五個弟子和劉媒婆六人,一齊朝余無天
的孔明車圍了上去。余無天雖然服下千年續斷,又經四位宮中上賓一齊動手,以
無上內功,助他療傷,預期四十九天可以完全恢復功力,今天才是第七天,每天
至少有六個時辰,靜坐練功。
因為此時正是他不練功的時候,所以竹逸先生才改扮任乘風謊稱奉夫人之命
,有緊急之事相商,把他騙出來的。他功力未恢復,只好坐在孔明車上,由人推
著走,過余無天雖然傷勢還未痊好,一個人就像廢人一般,但他目睹宮裝夫人率
同女弟子朝他圍了上來。
他臉上一無笑容,也並無吃驚神色,只是安詳的坐在孔明車上,神色倨傲,
絲毫沒把教主夫人和她門下弟子放在眼裡。他有如此自信,所憑仗的是護著他的
六個童子?不錯,這六個劍童確實有些不同於一般童子。那是六個劍童,第一眼
看去,只有十二三歲,高矮如一,個個生得眉目清秀,動作如一,但你如果再看
上一眼,就會發現他們六個人的臉孔,竟然都長得一般模樣,宛如六個孿生兄弟
。
你看到他們面貌如一,自然會感到驚奇,忍不住會再仔細的打量他們一番,
這一仔細打量,就保證你會大吃一驚,那是六個綠衣童子?根本不是童子了。他
們除了身材長得和童子一樣,眉清目秀的臉上、額角、魚尾、甚至於臉頰上,都
可以發現有數不清的皺紋,他們當然不止是十二、三歲了。
人都是會好奇的,你若是有了這一發現,就會看得更仔細,希望能從他們臉
上,看出他們實際年齡來,但這一點,就會使你大大的失望不可,因為從他們(
六個劍童)臉上,你根本看不出他們的真實年齡來:初看十二三,再看二三十,
仔細觀察下,可能四五十,再一彷彿間,又是十二三。反正他們臉上年歲的記錄
,幾乎很難捉摸,或者因他們的情緒變化而異,在一笑一怒之間,可能會有二三
十年的差距。這一情形,直看得沈雪姑暗暗攢眉,忖道:「這六個綠衣劍童,看
來已深得魔教功夫,並非易與之輩。」
正在心念轉動之際,只聽耳邊響起竹逸先生的聲音,說道:「這場狗咬狗,
就讓他們出手,你們不妨暫時袖手,坐看成敗好了。」
六個綠衣劍童雙劍當胸,繞圈疾走,雖然沒出手,但已可使人感到這六個劍
童布成的劍陣,居然會有一股濃重的殺氣逼來。童無雙、高妙雲同時一聲叱喝,
揮動長劍朝遊走的綠衣劍童迎面劈去,兩道劍光發如匹煉,各自奔向一個劍童。
這一擊出手,相當凌厲,但六個劍童繞圈而走,任何一人,任何一個方向遭到攻
擊,他們都會有破解之法,否則就不成其為劍陣了。
只見被攻擊的兩個劍童身法十分快捷,只是身形一側,就避了開去,他一閃
開,你攻過去的劍招自然落空了,但閃開那人的身後立即有另一個劍童閃了上來
,手上的兩柄短劍就劃起兩片冷森森的劍光襲到你的身側。你劍勢落空,他雙劍
已經攻到,你要不要迥劍封解?等你堪堪迥劍封解,這人又已疾向一側閃開,他
身後另一個劍童又揮舞雙劍疾衝上來,攻到你左側,你揮劍封了個空,人家已經
攻到,只好再次揮劍封出。
就這樣人影循環,劍勢連綿攻到,你本來是攻上去的人,但只是開頭攻出了
一劍,之後,你就只有封架的份兒,根本沒有你揮劍還攻的機會。尤其這六個劍
童雙劍揮舞,劍法詭異,忽正忽反,變化多端,令人不可捉摸,人影去來如織,
劍光忽隱忽現,奇快無比。
童無雙、高妙雲還是郎寰宮的首徒,平日自以為劍法精湛,這一動上手,除
非你往後躍退,否則六個劍童此去彼來,攻勢綿綿不斷,你只有招架之功,而無
還手之力。這下看得宮裝夫人不禁大怒,嬌喝道:「你們還不給我一起上。」
沈雪姑、丁瑤、管巧巧、劉媒婆互望了一眼,沈雪姑暗暗地朗她們點了一下
頭,於是四人立即揮劍攻了上去。她們當然並不是全力搶攻,只是敷衍一陣而已
,但事實上,就算你們全力搶攻,如果不施展特別神功,也是無法傷得了他們的
。
尤其是六個劍童身法怪異,來去如風,只要輕輕一閃,就會從你身邊閃開,
你休想截得住他們。只要截不住他們,上去的雖然同樣有六個人,就不是一對一
單打獨鬥,依然只是六個人圍攻一座劍陣。因此沈雪姑四人雖然揮劍搶攻上去,
但情形仍然和童無雙、高妙雲攻上去的時候如出一轍。
只有第一招是你上去的時候攻上去的,以後六個劍童循環攻來,你就只有一
而再,再而三的揮劍封架,再也沒有還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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