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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 10東風傳奇1-60 全【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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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武系列 10東風傳奇1-60 全【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 10東風傳奇1-60 全【情色版】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黃衣老人

  從柳林鎮通往老爺嶺,本來是一片荒野,如今卻鋪上了一條足可容得四輛馬車並行的平整黃土大道。在這條大道兩旁,搭起了節比相連,好像攤位一排一排的布棚,連綿十數里,每一座布棚裡,都擺起幾張方桌長凳。好像是盛大的廟會,也好像是辦喜慶宴會,但又都有些不像。

  這是只有鳳翔才有的一年一度的品酒大會。鳳翔的「西鳳酒」名聞天下,雖是高梁,飲來卻香醉甜美,沒有一點嗆喉辣味。西鳳酒何以會有如此甜美呢?除了高梁品質極佳外,釀酒的水質也大有關係,柳林鎮水質清冽,釀出來的酒是鳳翔最好的酒。

  品酒會當初原是地方人士利用新春農閒時間,邀集一些懂得釀酒方法的人,討論和品嚐的酒會。凡是釀酒人家,在這一天裡,把自釀的美酒帶到會場,各自互相品嚐,藉以交換製造經驗。就這樣相沿成習,成為鳳翔特有的風俗了。

  品酒會年年都有,但今年特別盛大舉行,光是參加的村莊,就有八十多個,每個村為一組。每一組之中,又有十幾二十家人家,每一個布棚為一家。今年,不但品酒,據說還有選美,先由各個村子挑選一位美女參加,當日再由大會評定,選出一人,名為「西鳳狀元」。因此,在附近八十多個村子裡,大家既忙著過年,又忙著選美,忙得好不熱鬧。

  消息傳開之後,百里方圓,莫不轟動,尤其家裡有年輕小伙子的,誰不想去瞧瞧選美大會?每年的品酒會,本來沒有值東的,但今年因為有選美大會,才由幾位鄉紳出面,每個村子推派一人為評審委員,公推老爺嶺許家堡許老爺子為首席。

  許老爺子名鐵棠,有個外號叫許鐵面,他是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平道長的二師弟,為人方正,一向樂善好施,博得鄉里的推崇。許鐵棠今年五十有八,生得紫臉長髯,腰幹筆直,甚是健朗,可惜膝下無兒,只有一個女兒,叫做蘭芬,年方十七,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像花朵一樣。

  這次選美,獲得許老爺子的贊同,多半也想讓自己女兒露露臉。男孩子嘛,可以由考試進取功名,所謂一舉成名天下知,女孩子呢?整天關在家裡,有誰知道?如果選上西鳳女狀元,百里方圓就無人不知,自然會有很多世家子弟前來提親了。

  品酒會一向是正月初五舉行,一天就結束,今年因為有選美的關係,所以就延長為三天,這是比一般廟會還要熱鬧的集會。到了正月初四,各式各樣的攤販,和三教九流,都趕著在這一大片空畈上,各自陳列起攤位,吃喝玩樂,幾乎應有盡有。

  初五,是財神日,也是所有人們心目中的好日子,品酒大會從上午辰時就開始了。每一組的布棚前面同時燃放起一串長長的「帶子入朝」鞭炮,剎那之間這條足有十四五里長的山街上,登時陷入一片爆竹聲中,煙硝瀰漫,也洋溢一片昇平的喜慶。人潮就從柳林鎮蜿蜒向北,進入新鋪設的黃泥大道。

  每一個布棚裡面,都已經堆放了四五個裝酒的簍子,門口也站著一、兩個人在招呼客人。這條黃泥大路,從柳林鎮一直通到老爺嶺,全長足有十四五里。湧進來的人潮,在最前面,還有些擁擠,但越到裡面,就顯得稀稀落落了。

  這是午牌時光,一個身穿藍布棉袍,頭戴氈帽的年輕人信步經過一家布棚前面,耳中聽到一個銀鈴般的少女聲音招呼道:「客官,請裡面坐。」這聲音好甜、好美。

  藍袍少年不由一怔,目光抬處,正好和一雙笑盈盈的靈活大眼睛相對,這一剎那,他只覺眼睛一亮,好像鐵器碰上磁石,被吸引住了。面前站著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家,一身青紫衣裙,生得眉如新月,眼若秋水,一張吹彈得破的勻紅小圓臉,一張薄薄的紅菱般小嘴,含著淺淺笑意。兩條烏黑的髮辮,從雙肩垂到鼓騰騰的胸前,左胸別一朵大紅緞花,下面綴一條淺紅的綢簽,寫著第十五號四個黑字。

  紫衣姑娘也看清了人家不過二十來歲,生得面如傅粉,唇若塗朱,劍眉星目。人品如玉,風度翩翩,好一個俊美的少年郎。這一四目相投,姑娘家被他瞧得粉臉一紅,靦腆的道:「請喝一碗再走嘛。」

  藍袍少年情不自禁的走了進去,所有的布棚裡面,都是一個式樣,上首堆放的是酒簍子,兩邊各放兩張板桌,圍以板凳。紫衣少女引著藍袍少年在一張板桌旁坐下,然後從上首一個打酒的漢子手中接過一碗酒,端到藍袍少年面前,放到桌上,嬌聲道:「客官請用酒。」

  藍袍少年抬頭道:「謝謝,不知姑娘尊姓?是那一個村子裡的人?」

  紫衣少女望著他,嫣然一笑道:「客官不是鳳翔人吧?」

  藍袍少年奇道:「姑娘怎麼知道的?」

  紫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剛才你問的話,就可證明你不是本地人了。」

  藍袍少年歉然道:「在下問的話,莫非有什麼不妥嗎?」

  紫衣少女微微搖著頭道:「沒有什麼不妥,因為你問的話,是不瞭解品酒大會的規矩……」她不待藍袍少年開口,接著道:「這裡每一個攤位,代表某一個村的一戶人家,但我並不是這個村裡的人。」

  藍袍少年捧起酒碗,喝了一口,說道:「在下聽不懂。」

  紫衣少女輕笑道:「因為這次品酒大會要選西鳳女狀元,每個村子都要推舉一位姑娘出來競選,為了怕有人情包圍,我們八十一個人,除了各有一個號碼,不准說出姓名和是那一個村子的人,就連站在攤位門口招呼客人,也是抽籤決定的,並不是這個村子的人,現在你懂了吧?」

  藍袍少年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姑娘給我解說。」

  紫衣少女道:「不用謝。」她話聲一落,就翩然往外迎去。

  她這一走,藍袍少年就像失落了什麼似的,一口就把一碗酒喝乾,站起身往外就走。走到紫衣少女身邊,含笑道:「謝謝姑娘,希望能再見到你。」

  紫衣少女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點頭道:「再見。」

  藍袍少年跨出布棚,緩步朝北行去。他經過一組又一組的攤位,每一組前面,都有一位胸別紅花的姑娘在招呼。但在藍袍少年的心目中,竟然沒有一個比得上紫衣少女的,因此心中就愈覺得忽然若有所失。他一面也暗自覺得好笑,自己怎麼會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如此想著她?

  驀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同時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嗨」了一聲道:「小伙子,你也來了?」藍袍少年猛吃一驚,忙轉身過去。

  只見拍自己肩膀的是一個一頭白髮,白眉下垂,白髯飄胸,臉色紅潤的黃衣老人,手裡拄一支烏木杖,看上去少說也有八十多了。他瞇著雙眼,朝自己藹然微笑,但這一對面,黃衣老人臉上就笑得有些尷尬,敢情他是認錯了人。

  藍袍少年朝他拱拱手道:「老人家請了。」

  黃衣老人訕訕的道:「哈,小哥,真對不住,老朽認錯人了,但不要緊,咱們也許有緣,進去喝一碗,你的意思如何?」

  藍袍少年含笑道:「老人家有興趣,小可奉陪就是。」

  黃衣老人高興的笑了,說道:「老朽從柳林鎮一路喝過來,就因為只有一個人,悶得發慌,方才看到小哥後形,很像老朽故人的徒弟,心裡一高興,認為有了伴兒,才出聲招呼你的,其實人生何處不相逢,現在咱們不是一樣成了朋友?」藍袍少年聽得暗暗好笑,這位老人家倒真有些老天真,一面只好唯唯應是。

  這一路上,布棚連接布棚,都是品酒的攤位,兩人還沒走進去,就聽到一個嬌柔聲音叫道:「歡迎二位光臨,請裡面坐。」兩人相偕走入,在一張板桌旁坐下。

  立時有一名身穿棗紅棉襖繡花裙的姑娘捧著一個茶盤,端上兩碗酒來,一面說道:「老人家二位,請多多品嚐。」這姑娘胸前也別著一朵大紅緞花,下面寫首「第五十二號」,生得柳眉鳳目,嬌柔多姿,婀娜動人。

  「謝了,小姑娘。」黃衣老人端起酒碗,咕咕兩口,就把一碗酒喝了,咂咂嘴道:「好得很。」他回頭看了藍袍少年一眼,催道:「小哥,快喝,人家小姑娘還等著給咱們添第二碗呢。」

  紅衣姑娘道:「不要緊,這位公子不妨慢慢的喝,我再給二位端兩碗來好了。」說完,轉身又去端兩碗酒來。

  黃衣老人說了聲:「多謝。」端起酒碗,又咕咕的喝了下去,一面朝藍袍少年笑道:「老朽一年只有這麼一次,喝得最過癮,所以不論有多遠,老朽一定都會趕來……咦,你還沒喝完?怎不快喝?」

  藍袍少年聽得心中一動,暗自忖道:「師父要自己來找的醉道人,莫非就是這位老人家?但又不像,這位老人家並不是道人裝束,年紀也沒這般老。」他聽黃衣老人又催自己喝酒,只得把一碗喝乾。

  黃衣老人把第二碗酒推了過來,又道:「這碗是你的,看,小姑娘又給咱們添酒來了。」

  紅衣姑娘果然托著木盤,又送來兩碗酒,嬌聲道:「二位酒量很好啊。」

  黃衣老人掀髯笑道:「老朽從柳林鎮起,每一家都要喝上三碗,一年才一次,老遠趕來,不喝個夠怎麼成?」

  藍袍少年聽得吃了一驚,暗想:「從柳林鎮到這裡,差不多已經走過十來個村子,一個村子少說也有十來家,每家喝上三碗,他豈不是已經喝了三百碗了?」

  紅衣姑娘也聽得一怔,問道:「老人家,你是從哪裡來的?」

  「呵呵,那可遠著呢。」黃衣老人看著她,問道:「小姑娘聽說過黃山嗎?老朽是從黃山趕來的。」

  紅衣姑娘吃驚的道:「安徽黃山?」

  「黃山當然是在安徽。」黃衣老人端起酒碗,這回只喝了半碗,就放下酒碗,笑道:「這還不算遠,有一年……大概是四年前吧,老朽特地從長白山趕來,那才遠呢。」

  紅衣姑娘咭的笑道:「你老人家真是雅興不淺,我再給你老去添酒來。」

  黃衣老人連忙搖手道:「小姑娘不用了,老朽一家只喝三碗,謝謝你,夠了。」接著回過頭來,朝藍袍少年道:「小哥,你第二碗還沒喝完,快些喝吧。咱們今天傍晚,可以喝到老爺嶺,右首這一排就喝完了,明天一早,再從老爺嶺回來,就可以喝左邊這一排了。」

  藍袍少年道:「老人家,小可怎麼能和你老比?再喝上兩家,就會醉倒了。」

  黃衣老人道:「醉不了的,小哥年紀輕輕,體壯力強,怕什麼?老朽像你這點年紀,從沒把醉字放在心上,來,快喝完了,咱們到隔壁一家去。」

  ※※※※※※※※※※※※※※※※※※※※※※※※※※※※※※※※※※※※※※

  藍袍少年陪著黃衣老人喝酒,但只走了三家,就醉倒了,以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感覺是風吹到身上,覺得有點發冷,急忙睜開眼來,發現天色已經黑了,自己和衣躺在一張木床上。急忙翻身坐起,才看到一燈如豆,對面木床上坐著一個白髮、白眉、白髯的老人家,正在低頭剝花生吃,邊上還放了一個二十斤裝的酒簍,邊吃邊喝。

  當他看到藍袍少年坐了起來,口裡就「嗨」了一聲,埋怨道:「小哥真沒用,只喝了三家,就醉倒了,這下你知道害得我多慘?今天一年一度喝酒的好機會,但老朽又不能放下你不管,只好先把你暫時寄放在那家布棚裡,托那小姑娘照顧。等老朽喝完右首布棚,回頭再把你連拖帶抱,好不容易才弄到鎮上來,你卻一直睡到這時候才醒來。」

  藍袍少年道:「真不好意思,把你老累壞了。」

  「累倒還好。」黃衣老人倒了一碗酒,又道:「小哥,來,快點喝下去。」

  藍袍少年暗暗自認倒霉,碰上這麼一個老酒鬼,自己剛剛醒來,他又要自己喝了,一面忙道:「老人家,小可宿酒還沒十分清醒,又要喝了?」

  黃衣老人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喝醉了剛醒過來,再喝一碗,叫做還魂酒,保證你酒量會比從前大得多,不信,你喝了就知道了。」說著,把一碗酒朝藍袍少年遞了過來。

  藍袍少年心想:「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哪有這樣強迫人家喝酒的?」但想歸想,又不好意思拒絕不喝,只得接過酒碗,咕咕的一口氣喝了下去。

  黃衣老人看著他,笑道:「孺子可教,你比當年我那徒兒還勇敢得多了,當年,小徒喝醉了就不敢再喝,老朽差點把他逐出門牆,一個人所謂三歲至八十,從三歲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八十歲。小徒小時候一喝就醉,到老還是不成材,依然說醉就醉,有人說他也算是個成名人物,但老朽眼裡,小徒實在差勁得很,不然,怎麼會叫什麼醉道人?他應該叫不醉道人才行。」

  藍袍少年驚訝的道:「醉道長是你老人家的徒弟?」

  黃衣老人瞪著眼道:「這還有假?師父是喝不醉的酒仙,徒弟卻叫醉道人,已經差勁透了。」接著朝藍袍少年問道:「你認識我那不成材的徒弟?」

  藍袍少年道:「小可是奉家師之命來找醉道長的。」

  「找他?」黃衣老人忽然笑道:「你本來要找的只是徒弟,如今遇上了徒弟的師父,豈不更好?」

  藍袍少年道:「那不一樣。」

  「怎麼會呢?」黃衣老人偏著頭問道:「小哥找他究竟有什麼事?」

  藍袍少年道:「家師交代小可,只要找到醉道長,小可不用說,他自然知道。」

  黃衣老人搔搔頭皮,說道:「這麼說,徒弟的師父當真不知道的了,唔,小哥,你叫什麼名字?」

  藍袍少年道:「小可谷飛雲。」

  黃衣老人好像從他說的名字裡想不出什麼來,繼續問道:「你師父呢?叫什麼名字?」

  谷飛雲道:「家師道號孤峰上人。」

  「沒聽說過。」黃衣老人又道:「是和尚?」谷飛雲點點頭,應了聲「是」。

  黃衣老人卻搖搖頭道:「這個啞謎,老朽猜不出來,哦,你見過我那徒弟沒有?」

  谷飛雲道:「沒見過。」

  黃衣老人忽然笑道:「我那徒弟很好認,他喜歡擺架子,惟恐天下人不認識他,所以腰上系一個大紅酒葫蘆,肩背寶劍,手持拂塵,終年穿一件藍布道袍,年紀還沒老,頷下就留起一把黑鬚來了。」

  谷飛雲道:「小可聽師父說過。」

  「嗨。」黃衣老人道:「你怎麼不早說?害得老朽多費了一番辱舌,不過你找到這裡來,就找對了,小徒和許鐵面是方外之交,今天不到,明天準到。」

  谷飛雲道:「就是這樣,家師才要小可到這裡來找他。」

  黃衣老人道:「好了,那就睡吧。」說完倒頭就睡,瞬息之間,就呼聲大作。

  ※※※※※※※※※※※※※※※※※※※※※※※※※※※※※※※※※※※※※※

  谷飛雲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索性開門走了出去,長廓盡頭,是一個小天井,右首還有一座小假山,和一個小池,池邊放著幾盆花卉。谷飛雲仰首向天,深深吐了口氣。看看天色,差不多已快要接近二更,正待回房,耳中忽然聽到一陣嘶嘶輕響,宛如一群飛鳥,掠過天井上空。那是一陣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當然不是飛鳥,是人。

  谷飛雲心頭覺得好奇,忍不住雙臂一劃,一道人影朝上衝起,一下躍登屋脊,凝目望去。果見四條人影,疾如流星朝北掠去,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不覺雙足一頓,身化長虹,銜尾追了出去。瞬息之間,就已追出柳林鎮。

  這一條寬闊平整的黃泥路,正是為了今年的品酒大會而新辟的,日間人潮擁擠,夜晚,除了櫛比的布棚,卻不見一點燈火。谷飛雲心中暗暗懷疑,這四人到這裡來做什麼呢?就在他思忖之際,前面四條人影突然左右兩邊散開,一閃而沒。

  谷飛雲正在銜尾疾追的人,突然失去前面四人蹤影,急忙剎住身形,目光朝左右兩邊瞥去,但大路兩邊是櫛比的棚帳,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就在此時,突聽四聲輕斯,自己身前身後,同時閃出四條人影,把自己圍在中間。

  這四人一式青色緊身勁裝,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手持長劍,只要看她們身材嬌小苗條,準是四位姑娘家。果然,只聽前面左首一個嬌聲喝道:「你叫什麼名字?一路跟蹤我們,有何目的?老實說來,姑娘還可饒你一命,若有半句虛言,休怪我們心狠手辣。」這人口音嬌嫩,年紀一定很輕,但卻故意把口氣說得冷冰冰的。

  谷飛雲聳聳肩,雙手一攤,笑道:「四位姑娘,這是誤會,在下並不認識四位,怎麼會跟蹤你們呢?」

  先前那少女道:「你不是跟蹤我們,怎會一路跟著我們從柳林鎮出來?」

  谷飛雲苦笑道:「在下只是……只是一時便急,想找個地方方便……」

  「你胡說。」先前那少女突然欺身上來,長劍朝谷飛雲咽喉一指,喝道:「你再不說實話,姑娘可不再和你客氣了。」

  她劍尖明明指向谷飛雲咽喉,不料谷飛雲只輕輕側了下身,劍尖就落了空,一面笑道:「姑娘這不是屈打成招嗎?」

  那少女幾乎不敢相信師門劍法,會被人輕易躲閃得開,一時不禁怔得一怔,突然嬌叱一聲:「狂徒找死。」

  玉腕抬處,閃電刺出一劍。這一劍當真去勢如電,直刺谷飛雲胸口。谷飛雲身形再次一側,劍鋒貼著谷飛雲左脅刺出,又落了空。那少女不覺有氣,玉腕迅速一縮,收劍再刺,谷飛雲依然身形一側,這回劍鋒貼著他右脅刺出,當然又落了空。

  那少女一連三劍都落了空,自然急怒交加,哪還客氣,一雙鳳目之中,充滿了殺機,一聲不作,長劍揮動,一口氣刺出了九劍,這九劍有如電光流動,銀蛇亂閃,記記都指向谷飛雲要害大穴。但她出劍快速,谷飛雲閃動得也不慢,記記都只有毫釐之差,擦身而過,九劍又全落了空。

  那少女又氣又急,跺著腳,朝其他三人叫道:「你們還不快上?莫要讓這小賊跑了。」她這一嚷,前面右首少女和谷飛雲身後的兩人立即揮動長劍,撲攻而上。

  她這一嚷,也提醒了谷飛雲,心想:「對了,自己和她們認都不認識,幹嘛這樣莫名其妙的打下去?」一念及此,哪還怠慢,身形連閃幾閃,一下從四支長劍一片劍光中脫身而出,叫道:「四位姑娘,在下和你們無冤無仇,這一仗豈不打得莫名其妙?在下失陪了。」說完,飛身掠起,朝柳林鎮奔行而去。

  四位姑娘聽到他的話聲,才知已被他脫出身去,急忙收斂,凝目看去,一條人影業已遠去,一時直氣得她們跺腳不已。谷飛雲回轉客店,放輕腳步推門而入,眼看黃衣老人擁被而睡,鼾聲呼呼,當下也就和衣躺下,漸漸入夢。

  ※※※※※※※※※※※※※※※※※※※※※※※※※※※※※※※※※※※※※※

  一宵過去,第二天清晨。谷飛雲睜開眼睛,就看到黃衣老人蹲在床上。看到自己醒來,急忙招了下手,低聲說道:「嗨,小哥,方才老朽做了一個惡夢,夢見小哥被四條青蛇纏住身子,不住地掙扎,你是不是很怕蛇?」

  谷飛雲聽得好笑,你做了個夢,卻問自己怕不怕蛇,一面卻故意說道:「怕極了,小可最怕蛇了。」

  「哈,你小哥這回遇對人了。」黃衣老人高興的道:「你遇上老朽,以後永遠不會怕蛇了。」

  谷飛雲道:「你老有克製毒蛇的秘方?」

  「秘方倒沒有。」黃衣老人道:「但老朽會一記抓蛇的手法,百試百靈,可以教你,小哥只要學會了,遇上任何毒蛇都不可怕了,來,時間寶貴,老朽這就教你。」

  谷飛雲道:「這時候就教?」

  「再不教,就沒有時間了。」黃衣老人道:「老朽到柳林是做什麼來的,品酒會辰時就要開始,老朽就得趕去。」接著目光一抬,說道:「你看清楚了。」

  右手一探,翻腕之間,三個指頭朝前抓去,又道:「蛇眼很敏銳,加上它昂起頭,左右上下可以十分靈活,你要抓它,手法也非靈活不可,你看,它往左啄來,你這樣翻腕,它往右啄來,你這樣翻腕。總之,眼要快,手更要快,它快,你比它更快,就十拿九穩了。」他邊說邊做,手法果然奇快無比。

  谷飛雲自然看得出來,這一記抓蛇手法,看去簡單,實則奇奧莫測,根本是一記十分奇妙的擒拿手法。他是有意假捉蛇之名,傳自己的手法,想到這裡,心中不覺對黃衣老人十分感激,自然也用心聆聽,對每一個細節,都牢牢記住。

  黃衣老人做了一遍,偏頭問道:「你看懂了嗎?」

  谷飛雲點點頭道:「小可大致記住了。」

  黃衣老人道:「好,你練給老朽瞧瞧。」

  谷飛雲答應一聲,右手依樣葫蘆探手翻腕,三個指頭朝前抓去。怎知這一記手法,看來極為簡單,做起來卻不簡單,出手之際,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了。黃衣老人耐心的給他一面講解,一面糾正,這樣足足解說了頓飯光景,谷飛雲才算稍中規矩。

  黃衣老人拍拍谷飛雲肩膀,說道:「不錯,孺子可教,今天,你不用出去了,待在房裡好好練習,左右雙手要交互練習,一天工夫,只怕還不會很熟練呢。」

  谷飛雲道:「老人家,今天小可要去許家堡找醉道長……」

  「你今天不能去,先把抓蛇手法練熟了再說。」黃衣老人接著道:「我那徒兒明天還不會走,你不用急,聽老朽的不會錯,好了,老朽要走了。」說完,拿起烏木杖匆匆朝外就走。

  谷飛雲經黃衣老人的詳細解說,更可確定這一記手法奧妙無窮,自己和他相識不過一天,他何以會傳授自己這麼深奧的武學呢?哦,他說他夢見自己被四條青蛇纏住身子。昨晚自己遇上四個蒙面青衣女子,四條青蛇,難道昨晚之事,他老人家全看到了,以為自己只會躲閃身法,所以今天早晨教自己這招手法。

  但不管怎樣,這位老人家總是一片好心,自己不可辜負他的好意。想到這裡,就依照黃衣老人的解說,仔細練了幾遍,才開門出去。店伙替他送來洗臉水,谷飛雲吩咐他把早餐送到房裡來吃,不多一會,店伙送來早餐,便自退去。

  谷飛雲吃過早點,就繼續練習這招「抓蛇手法」。他自幼隨師父練功、練武,一身武功已極為可觀,但練起這記「抓蛇手法」來,卻總是無法做得好。那是因為這一記手法出手與發勁必須恰到好處,才算合格,而且幾個變化,更須使得十分靈活,只有不斷的苦練,練熟了,才會熟能生巧,所以除了用功勤練,別無他法。

  谷飛雲從早晨練到中午,左右兩手,交換著練習,並不多已經練了兩千遍,才算稍稍順手。吃過午餐,稍事休息,就繼續勤練,幾個變化,終於漸漸熟練了。

  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下來,谷飛雲一個人關在房中,勤練「抓蛇手法」,已經足足一天,這就舉步走出房間,走出客店。在大街上,信步走入一家酒館,找了一個空位坐下,這時剛是上燈時分,食客差不多已有七八成光景。一名店伙倒了一盅茶,走近身旁問道:「客官要此什麼?」

  谷飛雲要了兩個炒菜,一壺酒,和一碗麵。店伙退去,剛伸手端起茶盅,還沒就唇,突覺自己背後靠右的「鳳眼」、「入洞」、「鳳尾」三處穴道被人用手指連點了三點。此人出手快速,這連點三指,幾乎是同一時間點下,令人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就已被制住了。

  就在此時,只見一個身穿青布棉袍的少年從自己身後轉出,就在右首橫頭坐了下來,側著面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谷飛雲舉目看去,這人最多不過二十來歲,瓜子臉,生得眉清目秀,身材瘦小。不,他這一開口說話,谷飛雲突然想起昨晚四個青衣蒙面女子中,最先問話的那個少女,和眼前此人,不論身材、口音,都有幾分相似,心中暗道:「難道就是她?」一面說道:「在下谷飛雲,兄台你呢?」

  青袍少年看他被自己制住穴道,還能如此鎮定,反問起自己的姓名來,不覺看了他一眼,冷然道:「你怎的不問問我為什麼制住你的穴道?」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兄台問我姓名,我已經告訴了你,我不該也問問你的姓名嗎?到於兄台何以要點我穴道,等通過姓名之後,兄台也一定會說的了。」

  「說得好。」青袍少年點了下頭,才道:「我叫宇文瀾,波瀾的瀾,我點你穴道,是有話問你。」

  谷飛雲也點了下頭,含笑道:「兄台要問什麼?說吧。」

  宇文瀾道:「你到柳林來,是做什麼來的?」

  谷飛雲道:「我是來找一個人的。」

  宇文瀾問道:「找誰?」

  谷飛雲道:「在下說出來了你也未必認得。」

  宇文瀾道:「你說出來聽聽。」

  谷飛雲信口道:「一個叫酒肉和尚的人。」

  「酒肉和尚?」宇文瀾詫異的問道:「你找他作甚?」

  谷飛雲故作神秘的道:「這是我的私事。」

  宇文瀾輕哼道:「你應該知道你落在我的手裡。」谷飛雲笑了笑,沒有開口。

  這時,正好店伙送來酒菜,一面說道:「客官請先用酒菜,面待會再送來,天氣冷,冷了就不好吃了。」接著望望宇文瀾問道:「這位客官……」

  谷飛雲道:「他是我的朋友,已經用過飯了,是來陪我聊天的。」店伙退下之後,谷飛雲抬目笑道:「酒菜涼了不好吃,在下和你邊吃邊談吧。」說完,右手取過酒壺,斟了一杯酒,送到嘴邊輕輕喝了一口。

  宇文瀾忽然想起谷飛雲是被自己點了穴道的人,怎麼會斟酒、喝酒的?心中一動,剛說了聲:「你……」底下的話,還沒出口,突覺背後右首「鳳眼」、「入洞」、「鳳尾」三處穴道微微一麻,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一時不覺怒聲道:「原來你有同黨?」

  「天大的冤枉。」谷飛雲舉杯喝了一口,含笑道:「在下哪有什麼同黨?」

  宇文瀾道:「那是什麼人在我背後點了穴道?」

  「當然是在下了。」谷飛雲笑吟吟的道:「要在你背後點穴,也並非難事。」

  宇文瀾道:「我不信。」

  谷飛雲道:「你不信也只好信一次了,你不是來找我聊天的嗎?現在一樣可以談話,喜歡問在下什麼,只管問好了。」他挾起一筷菜,送到口裡,慢慢的嚼著,又喝了口酒,又吃了筷菜,臉含微笑的看著宇文瀾。

  宇文瀾被他制住穴道,心頭又氣又急,被看得臉都紅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谷飛雲含笑道:「兄台不用生氣,方才在下被你點了穴道,不是和你談得好好的?幾時生過氣了?」

  宇文瀾看他舉止斯文,一顆心漸漸定了下來,聞言哼道:「誰生你的氣了?」這句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妥,急忙接著道:「你好像是沒有同黨,但你怎麼點我背後的穴道的?」

  谷飛雲道:「這個恕難奉告。」

  「不肯說就算了,誰稀罕?」宇文瀾輕哼了一聲,又道:「你不是有個同伴嗎?那黃衣老人是誰?」

  谷飛雲聳聳肩道:「我說不知道他是誰,你相不相信?」

  宇文瀾道:「自然不信。」

  谷飛雲道:「但你非相信不可,事實上,我確實不知道他是誰?那是昨天中午時光,在一家品酒的棚下遇上的,他說一個人喝酒沒意思,要在下作陪,在下陪他喝了三個攤位,九碗酒,就醉倒了,是這位老人家送我到客店裡的,在下醒來,天已經黑了,這位老人家已在對面床上蒙頭大睡了。今天一早,他說要趕在辰時去赴品酒大會喝酒,連早餐都沒吃,就匆匆走了,在下覺得有些頭昏,一直沒有出門,這時候才出來,你說我知不知道他是誰?」

  宇文瀾看他說得不像有假,點點頭道:「你好像不是在說謊。」

  谷飛雲道:「在下從不說謊,何況在下又並未落在你手裡,幹嘛還要說謊?」

  宇文瀾忽然想到自己被制住穴道,這就問道:「你點了我穴道,要待如何?」

  谷飛雲含笑道:「在下和你素昧平生,毫無過節,當然不會為難你的,我方才和店伙說過,你是我朋友,陪我聊天來的,自然要多坐一會兒了。」

  宇文瀾無可奈何的道:「那你快點吃吧。」

  谷飛雲笑道:「喝酒要慢慢的來,昨天就是因為陪那位老人家一碗又一碗的喝,喝得太快了,才會醉倒,吃一次虧,學一次乖,這也算是經驗,所以喝酒千萬快不得。」他故意慢條斯理的喝酒、吃菜。宇文瀾只好坐在他橫頭,耐著性子看他喝酒了。




【第二章】西鳳三元

  
      谷飛雲的一壺酒,終於喝完了,店伙立即給他送上一碗麵來。宇文瀾好久沒有說話,現在敢情忍不住了,側臉問道:「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找你為什麼?或者是哪一門派的人這類話呢?」

  谷飛雲朝他笑了笑,才道:「在下不喜歡點了人家穴道,逼問什麼,這樣問來的答案,就未必是真的,譬如兄台這宇文瀾三字,只怕也未必是真姓名吧?」

  宇文瀾漲紅了臉道:「這是我的真實姓名,我並沒騙你。」

  「那真多謝。」谷飛雲很快把一碗麵吃完,取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站起身,用手拍了下宇文瀾肩膀,含笑道:「兄台,咱們走吧。」

  宇文瀾穴道乍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走出酒館,忽然腳下一停,壓低聲音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說完,就急步疾行而去。

  谷飛雲怔得一怔,不由望著他後影出神。忽然有人在自己肩頭重重拍了一下,說道:「人家已經走遠了,你還發什麼愣?」一聽聲音,就知是黃衣老人。

  谷飛雲忙道:「老人家,是你?差點嚇小可一跳。」

  黃衣老人笑嘻嘻的道:「你才差點嚇老朽一跳呢。老朽喝得醺醺然的回去,不見了小哥,還以為小哥給妖精綁了架呢。所以急急忙忙的出來找你,我早就說過,今天不用出來,你偏偏溜出來了。」谷飛雲隱約聽出他的口氣,好像今天自己如果出來,準會有事,這和宇文瀾要自己明日一早離開這裡,頗為接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黃衣老人催道:「小哥,走吧。」兩人回轉客店,黃衣老人連聲打著呵欠,連鞋也沒脫,就往床上一倒,呼呼的打起鼾來了。

  谷飛雲搖著他的身子,叫道:「老人家,你不是有事要和小可說嗎?」

  黃衣老人迷迷糊糊的道:「這裡的酒真好,不會醉人,卻使人飄飄然只想睡覺……」

  谷飛雲叫道:「老人家。」黃衣老人沒再作聲。谷飛雲看他已經熟睡,也只好回到自己床上,和衣躺下,卻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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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黃衣老人早已盥洗完畢,催道:「快去洗把臉,咱們得走了。」

  谷飛雲道:「老人家要去哪裡?」

  黃衣老人「嗨」了一聲道:「你到這裡做什麼來的?老朽帶你去找我那徒兒呀。」

  谷飛雲喜道:「咱們到老爺嶺許家堡去嗎?」

  黃衣老人道:「老爺嶺今天可熱鬧呢。許鐵面宴請參加品酒大會的八十一個村子代表,和參加西鳳狀元的八十一位姑娘,嘻嘻,衣香鬢影,懿歡盛哉,這一頓自然非叨擾不可了。」

  谷飛雲道:「醉道長也要去?」

  「這還用說?」黃衣老人又道:「他昨晚就趕到了,已經當了許家堡的貴賓呢。哦,小哥,你找我徒兒到底有什麼事?」

  谷飛雲道:「在下已經告訴過老人家了,家師並沒有說,只說見到醉道長,他自會知道,你還不信?」

  黃衣老人道:「真這麼神秘?你還不快去洗把臉?」谷飛雲答應一聲,匆匆出去洗了把臉。黃衣老人會過了帳,不迭的催著快走。

  柳林鎮北首直通老爺嶺的黃土大道上,兩邊櫛比的布棚猶在,但已是空無一人,寬闊的大道上,昨天還擠滿了人潮,今天卻很少見到人影,就顯得倍覺寂寥之感。谷飛雲邊走邊道:「老人家,你昨晚說:今天不用出來,你偏偏溜出來,好像昨天小可出去,就會有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黃衣老人翻著兩眼道:「什麼是怎麼一回事?老朽怎麼知道?」

  谷飛雲道:「你老人家一定知道,你老昨天傳小可一記「抓蛇手法」,就是有意要小可在店裡待上一天的,對不?」

  「嗨。」黃衣老人搖著頭,又點點頭,笑道:「你小子既然猜到了,老朽就告訴你吧。前晚你不該好奇去追四位姑娘的,結果還和人家動了手,人家自然非要摸清你的底細不可了。這就是麻煩,昨天,她們找了你一天,沒有找到人,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谷飛雲問道:「她們是什麼人呢?」

  黃衣老道:「她們來頭可不小,哈,天下之大,唯婦人為難養也,你不用多問,行走江湖,不需要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谷飛雲聽他這麼說了,也就不好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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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沒有說話,腳下自然加快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已趕到老爺嶺下。但見山麓間一片莊院,覆蓋極廣,越過一片廣場,只見莊門大開,門口還站著四個身穿藍布棉袍的青年,似是迎賓之人。兩人剛走近大門,就有兩人迎著拱拱手道:「請問兩位是……」

  黃衣老人沒待他說完,就截住他話頭,含笑道:「老朽是看你們許莊主來的,麻煩你們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南山老人來了。」谷飛雲直到此時,才知道黃衣老人叫做南山老人。

  其中一個道:「二位請在這裡稍候,容在下進去通報。」

  南山老人叫道:「小哥只管請,咱們在這裡站一會就好,不要緊。」

  那青年匆匆往裡奔行而去,不多一會,只見從裡面急步走出兩個人來。稍前一個身穿青底團花緞袍,頭截黑緞瓜皮帽,正中間鑲一塊祖母綠翠玉,身材高大,紫臉長髯的老者,不用說也可猜想得到是許家堡莊主許鐵面許鐵棠了。稍後一個是青袍道人,長眉修目,黑鬚飄胸,腰間懸一個大紅酒葫蘆,手持拂塵,正是名聞江湖的醉道人。

  許鐵棠跨出大門,就連連拱手道:「許某不知老仙長道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該死,還望老仙長曲宥。」

  醉道長也恭敬的行了一個禮道:「弟子叩見師父。」

  「哈哈,許莊主你這麼說就見外了,一年一次,柳林鎮的品酒大會,老朽是非來不可。」南山老人接著一指谷飛雲道:「這位小友叫谷飛雲。」一面朝谷飛雲道:「小哥快來見過許莊主。」

  許鐵棠連忙還禮,連說:「不敢。」

  南山老人又朝醉道人道:「谷小哥是奉他師父之命來找你的。」

  谷飛雲抱拳道:「家師孤峰上人。」

  許鐵棠已經連連抬手肅客,說道:「老仙長、谷少俠請到裡面奉茶。」說完,陪同三人進入西花廳,分賓主落坐,莊丁送上香茗。

  許鐵棠欣然道:「老仙長、谷少俠,難得蒞臨西陲,真是給寒莊倍增光輝。」

  南山老人大笑道:「許莊主客氣話說到這裡為止,老朽不會客氣,也最怕客氣,你再要客氣,老朽就只好走了。」

  許鐵棠還沒開口,醉道人連忙接口道:「家師就是這個脾氣,不喜歡人家和他客氣,認為真率見性,乃是先天之機……」

  南山老人笑道:「你當了道士,開口就是玄機,老朽哪管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飲,不沾心頭半點塵。」

  許鐵棠笑道:「所以大家都尊稱你老為酒仙,老仙長的胸襟,確實與一般凡夫俗子不同。」

  南山老人指谷飛雲,朝醉道人道:「這位小哥是個可造之材,哦,他師父要他來找你,究竟是何事?」

  醉道人道:「弟子也不清楚,因為谷小施主有一包東西寄放在弟子那裡,等此間事了,谷小施主可隨弟子回望仙觀去取。」

  谷飛雲奇道:「晚輩有一包東西寄放在道長那裡?晚輩怎麼會不知道的呢?」

  醉道人含笑道:「那時小施主還在幼年,你看了也許會知道。」

  正說之間,許鐵棠的一名徒弟進來抱抱拳道:「啟稟師父,大廳酒菜已備,就要開席了。」

  許鐵棠頷了下首,就站起身道:「老仙長、醉道兄、谷少俠請。」三人一同跟著站起,由許鐵棠陪同,進入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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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上早已擺好了十一桌筵席,也早已坐滿了人,只有上首正中間一席,只坐著兩個五十出頭的人。許鐵棠陪同南山老人三人走出,大家一起站起身來。許鐵棠抱抱拳道:「諸位鄉長先請坐下,兄弟才好給大家介紹……」他聲音洪亮,大家果然依言坐下。

  許鐵棠一指南山老人,說道:「這位老仙長,就是五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前輩高人,人稱酒仙的南山老人。」他話聲甫落,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南山老人慌忙抱抱拳道:「不敢,老朽只是喜歡喝幾杯而已,哪裡稱得上酒仙?許莊主太誇獎了。」

  許鐵棠接著一指醉道人,說道:「這位是老仙長的高足,也就是二十年前在涵谷關前一劍誅七醜的醉道人。」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醉道人也朝大家稽首為禮。

  許鐵棠一指谷飛雲道:「這位是谷飛雲谷少俠。」大家也依然鼓掌如儀,谷飛雲也抱拳答禮。接著許鐵棠一指右首二人說道:「這二位是兄弟好友,一位是華山派人稱追風劍客的尹長生,一位是住在析城山的神拳裴通裴師父。」大家又給兩人鼓著掌。

  尹長生拱手道:「許老哥當著諸位前輩面前,這不是開玩笑?」

  裴通也道:「謝謝大家,兄弟怎敢當得神拳二字?」

  許鐵棠轉臉朝上首一席的南山老人等人說道:「這十席上的兄弟們,就是這次參加品酒大會的八十一個村子的代表,也都是制酒的行家。」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長生、裴通、谷飛雲等人也一齊鼓掌致敬。

  許鐵棠給雙方介紹完畢,大家落坐之後,許鐵棠的二名弟子手執酒壺,替南山老人等人依次斟上了酒。另有幾名莊丁,也穿梭似的端上菜來。許鐵棠手持酒杯,站起身道:「兄弟敬以水酒一杯,歡迎老仙長、醉道人、尹老哥、裴老哥、谷少俠等幾位蒞臨寒莊,也歡迎今年參加品酒大會的八十一位代表光臨,水酒精餚,不成敬意,希望大家多喝幾杯,兄弟先乾為敬。」說完,一口把酒喝乾。

  大家也跟著站起,和他一起干了。接著是八十一個村子的代表站起來舉杯,向主人敬酒,許鐵棠和大家乾了一杯。接下來他們又向南山老人、醉道人、華山派尹長生、神拳裴通和谷飛雲等人,分別敬酒,南山老人等也各自和他們乾了一杯。

  就在此時,只見一群嫣紅奼紫,衣著各異的妙齡少女,一下湧進大廳,各自手持酒杯,在筵席前面站停。她們十人一排,排成了八排,由胸前掛著「一」號名牌的少女站在最前面,舉起酒杯,鶯聲嚦嚦的道:「我們敬向許莊主和八十一個村子的代表們致敬。」說完,一起舉杯喝了。

  原來她們就是八十一個村子挑選出來競選「西鳳狀元」的候選人。為了公平起見,她們不用姓名,不寫代表那一個村子,只有一個號碼,要等今天下午,由八十一個村子的代表投票選出前三名,才揭曉她們的姓名。許鐵棠和八十一個村子代表站起身和她們乾了一杯。

  許鐵棠含笑道:「各位姑娘,老夫給你們引見,這位是武林前輩中極享盛譽的酒仙南山老人,一生從未醉過。你們不妨每人敬他老人家一杯,這位是南山老人的高足醉道人、這位是華山派追風劍客尹長生尹大俠、這位是神拳裴通裴師父、這位是谷飛雲谷少俠,都是寒莊的貴賓。」

  八十一位姑娘聽許鐵棠這麼一說,不由得發出一聲輕呼,一窩蜂般朝在上首的南山老人圍了上去。只見鶯聲燕語,爭先恐後的嚷著:「老人家,我敬你。」南山老人一時大樂,左一杯、右一杯的喝個不停。

  這時一個嬌柔的聲音在谷飛雲身旁低低的響起:「谷少俠,我敬你。」

  谷飛雲回過頭去,看到一雙晶瑩如水,似曾相識的眼睛,正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心頭驀然一動,不覺喜形於色的道:「姑娘是第十五號?在下敬你,祝你當選女狀元。」說完,一口把酒喝乾。

  紫衣少女春花似的臉上綻起明媚的笑容,幽幽的道:「謝謝你。」兩人忽然靜了下來,因為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一時之間,誰也想不起該說些什麼來,只是互相凝視著對方。

  這時,另一個少女悄然走近,含笑道:「谷少俠,我敬你。」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從怔怔出神中驚覺過來,紫衣少女粉臉一紅,慌忙走開。

  谷飛雲啊了一聲,趕忙舉杯道:「在下敬你。」等到酒杯搭上嘴唇,才發現杯中沒有酒。

  來敬酒的是一個身穿棗紅衣裙的嬌麗少女,她纖纖玉手拿起銀壺,說道:「我給你斟滿了。」

  谷飛雲忙道:「多謝姑娘。」

  紅衣少女故意用銀壺擋住掛在胸前的名牌,目光一抬,嫣然笑道:「谷少俠還記得我幾號嗎?」她是看到谷飛雲剛才一口叫出紫衣少女十五號,才故意問他的。

  谷飛雲臉上微微一紅,歉然道:「真抱歉,在下忘記姑娘幾號了。」

  紅衣少女輕輕撇了下紅菱般的嘴唇,輕笑道:「那天谷少俠喝得爛醉如泥,還是由我和老人家扶著你在棚下休息的,你整整的躺了大半天,口裡嚷著要喝水,也是我餵你喝的,大概是喝醉了的緣故,所以連我是五十二號也忘記了。」

  谷飛雲若非她親口說出來,對那天喝醉後的情形,真的一無所知。聞言更覺心有歉疚,忙道:「真對不住,不是姑娘說起,在下還一點也不知道哩,在下應該敬姑娘一杯,聊表謝意才對。」接著一口把酒喝乾了。

  紅衣少女又替他斟了一杯,望著他輕嗔道:「你還應該罰一杯才是。」

  谷飛雲連連點頭道:「應該的,在是下該罰一杯……」下待舉杯。

  紅衣少女忽然輕笑道:「我是來向你敬酒的,我們一起喝吧。」她也舉起杯子,和他對乾了一杯,悄聲道:「下午選舉完畢,會公佈每一個號碼的姓名,希望你別忘了看看我的姓名。」說完,很快的走了開去。

  這時,一個綠衣少女也走了過來,嬌柔地道:「谷少俠,我敬你一杯。」

  谷飛雲忙舉起酒杯道:「多謝姑娘。」他已經看清姑娘的號碼是「八十號」。

  綠衣少女笑著指指胸前的號碼道:「希望少俠不要忘了我的號碼。」

  谷飛雲笑道:「不會的。」綠衣少女含情脈脈地瞟了他一眼,走了開去。谷飛雲暗暗留意,覺得剛才這三個給自己敬酒的姑娘,是這八十一位姑娘中的佼佼者,如不出意外,三甲很可能就是這三位姑娘。

  這回,南山老人足足喝了八十一杯,不,才不止呢。這些姑娘家也真夠刁蠻的,嘴裡叫的也真甜、真嗲,一口一聲的叫著「老仙長」、「老人家」,一個人敬了又敬,纖纖玉手捧著銀壺,一杯又一杯的替老人家斟酒,有些甚至還一連敬了他三杯呢。

  南山老人看到這些花不溜丟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轉來轉去,早已眼花繚亂,樂得嘻開了嘴,闔不攏來,自然來者不拒,一杯杯的直灌下去,如果說的準確一點,這回至少也喝了二百杯以上。八十一位姑娘敬酒完畢,又像一陣風般從大廳吹了出去,大廳上除了還留下一片飄渺不散的脂粉幽香,但卻突然間清靜了下來。

  主人許鐵棠大笑一聲道:「老仙長果然是酒中之仙,一連喝了這許多杯,依然若無其事。」

  南山老人摸摸鬍子,呵呵笑道:「老朽是受了這些小妞的騙,明明說一人敬一杯的,但老朽卻認不得她們,被她們來過的又來,一吃足足喝了二百二十八杯,老朽也只好認了,但話又說回來,許莊主窖藏了十五年以上的美酒,縱想不喝也是忍不住的事。」

  許鐵棠聽得不由一怔,說道:「在下因今天在座來賓,有來自各個村子的制酒專家,故而要他們開上來的,是窖藏十五年陳酒,想請大家品評的,不料老仙長居然一口就嘗出來了。」

  「哈哈。」南山老人大笑道:「老朽喝了八九十年的酒了,如果連這點都還嘗不出來,那就不用喝了。」這一頓飯,菜餚十分豐盛,但消耗最多的還是酒,差不多每個人都有五六分酒意,方始散席,那是因為下午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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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已是未牌時光,許家堡前一片廣場的左首,坐東朝西,搭建了一座丈許高的戲台,上面高懸一方紅布,綴一行紅字:「選舉西鳳女狀元大會」。

  台前,放了五排椅子,每排二十張,除了第一排中間坐的是南山老人、醉道人、華山派追風劍客尹長生、神拳裴通和谷飛雲等五位貴賓,其餘則是八十一個村子的代表。這五排椅子後面,和戲台左右兩邊,全都站滿了從各地趕來看熱鬧的人。

  台上,稍後放了三把椅子,這是監督席,正中間坐的是選美會首席監督許家堡主許鐵面許鐵棠,他左右兩人則是由八十一位代表中臨時公推出來的。

  在三人前面不遠,放著三隻木箱,木箱上各自貼了一張大紅字條,中間一隻寫的是「狀元」二字,左邊一隻是「榜眼」,右邊一隻是「探花」。這是投票用的票櫃,每一個村子代表,各有三張選票,把兩天來在品酒大會上所看到八十一位候選人在心中作了評審,這時寫上她的號嗎,投入箱中就好。

  這時,上右角有一名身穿藍布長袍,佩有司儀綢條的中年人高聲叫道:「選舉開始,請三位監督人檢驗票箱。」

  他話聲甫落,許鐵棠和左右二人,立即站起身來,走近三隻票箱,各自掀起箱蓋,然後又將票箱翻了過來,朝台下展示,表示箱內空無一物,以昭公正,然後再把木箱復原,關上箱蓋。三人這才退回椅上落坐。

  司儀又高聲喊道:「各村代表請依次上台投票。」於是由坐在第一排左首第一人開始,登台寫好號碼的三張選票分別投入三隻木箱,他退下之際,第二個人相繼登台。這樣一上一下,絡繹不絕,片刻工夫,各村代表投票完畢。

  許鐵棠站起身,走近台前,抱抱拳大聲道:「各位鄉親,方才投票的代表,一共是七十九位,還有二位是大家推的監督人,但他們二位,也是二個村子的代表,雖被公推為監督人,也應該有投票的權利,所以兄弟要向大家說明原委,現在請二位過來投票。」台下,隨著紛紛鼓起掌來。坐在許鐵棠左右的人,依言站起身,分別投入了三張票,退回坐下。

  司儀又高聲道:「開始計票。」

  只見六名許家堡莊丁立即從台下把三方高約一丈,長約二丈的木牌,抬到台上,品字形放好。這三方木牌上每一方都劃成八十一行,一行一人,每行第一格是號碼,第二格是姓名,第三格是選票記分。正中間一方是女狀元的記分板,左右兩方則為榜眼和探花的計分板。

  這時有六名身穿一式藍布長袍的年輕人,迅即上台,三人分別站到三方大木牌前面,另外三人卻走到三隻票箱前面站定。許鐵棠三位監督人同時分別走到三隻票箱前面,伸手掀開了箱蓋。

  中間是選女狀元的票箱,由一名年輕人從箱中取出一張選票,就高聲唱出號碼,站在女狀元記分木牌前的年輕人就用木炭在某一號碼上劃上一劃。左右兩邊的情形也完全相同,女狀元、女榜眼、女探花的計票工作,同時進行。台下每一個人都全神貫注聽著台上的唱票。

  谷飛雲凝足目力,在木板上找到十五號,下面寫著許蘭芬三個字,心中暗道:「不知她是不是許家堡的人?」再看五十二號下面,寫著荊月姑三個字。再轉到八十號下面,寫著祝秀珊三個字。

  只聽南山老人湊過頭來,在耳邊輕「嗨」了聲,說道:「小哥,你猜誰會當選女狀元?」

  谷飛雲道:「這個如何猜得到?」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是問你心裡想的是哪一個?」

  谷飛雲不覺臉上一熱,說道:「沒有。」

  「嗨。」南山老人低聲道:「你不用騙老朽了,老朽還會瞧不出來?十五號許蘭芬、五十二號荊月姑,還有八十號祝秀珊對你都不錯呢。」

  谷飛雲紅著臉道:「你老說到哪裡去了?」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老朽這雙老眼還雪亮的,這種事還會瞧不出來?」說到這裡,忽然拍拍谷飛雲的肩膀,說道:「你小子眼光不錯,快瞧,十五號許蘭芬、五十二號荊月姑,一個當上女狀元,一個當上女探花,都沒有問題了。」谷飛雲聞言,舉目瞧去。

  這時台上唱票和記票都快接近尾聲,女狀元榜上,十五號許蘭芬一人遙遙領先,已經有十個「正」字。榜眼榜上是八十號祝秀珊,探花榜上是五十二號荊月姑,也領先其她的人。唱票完畢,得分數也立即計算出來,由首席許鐵棠當眾宣佈。女狀元十五號許蘭芬共得五十九票。榜眼八十號祝秀珊,共得五十一票。探花五十二號荊月姑共得四十八票,獲得當選此次西鳳三元。台下頓時響起熱烈掌聲,歷久不絕。

  司儀又在台上高聲說道:「現在請新當選的西鳳女狀元、女榜眼、女探花三位姑娘出場。」他話聲甫落,台下又熱烈鼓起掌來。

  姑娘家當選了西鳳三元,要上台亮相,少不得要美容一番,這回就足足的等了快要半個時辰。只聽許家堡大門前響起一串鞭炮,才由許鐵棠陪同女兒許蘭芬、祝中堅陪同妹子祝秀珊、荊溪生陪同女兒荊月姑,走上台來。另外還有一大群落選的鶯鶯燕燕,跟著他們來到台下。

  三位當選女狀元、女榜眼、女探花的姑娘都打扮得如同新娘一般一身鳳冠霞帔,大紅繡裙,玉帶圍腰,更顯得古雅莊重,如花似玉。台下的人在此一瞬間掌聲如雷,此起彼落,越拍越起勁。還有七十八位姑娘,雖然落了選,但經過三天來的相聚,彼此間有了感情,拍起手來,玉掌發出來的一片掌聲也特別清脆悅耳。

  女狀元一雙盈盈秋水,不時的朝坐在南山老人身旁的谷飛雲投來,女榜眼、女探花的兩雙盈盈秋水,也不時投向谷飛雲而來。台上三人當然不知道眼光投向了同一個人,但坐在台下的谷飛雲自然看得到,心頭禁不住一陣跳動。坐在他邊上的南山老人卻絲毫不肯放過,一再用手肘輕輕的碰撞谷飛雲手肘,使得谷飛雲更感到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再看三人一眼。

  司儀又高聲叫道:「請首席監督人許莊主替女狀元、女榜眼、女探花插上金花。」

  當下由另二位監督人,首先取過一個朱漆木盤,上鋪大紅緞子,緞上並排放著兩支金花,由許鐵棠雙手取起,插到女狀元許蘭芬的鳳冠兩邊,接著,又替女榜眼、女探花在鳳冠上插上金花。本來這三位姑娘的服飾大致相同,分不出狀元、榜眼、探花來,這回插上金花,就可以分辨得出來了。女狀元的兩支金花較長,女榜眼的短了寸許,女探花的又短了寸許,台下自然又熱烈的鼓起掌來。

  司儀又高聲道:「禮成。」接著又高聲道:「今天所有在場的諸親好友,請到右首棚下奉茶,晚上,許莊主特別準備了水酒粗餚,請大家賞光。」他話聲一落,大家又報以熱烈掌聲。

  許鐵棠、荊溪生等人陪同女兒下台。南山老人等人也由許鐵棠的大弟子孟君傑陪同,到西花廳奉茶。大門前面,右首一片廣場上,蓋了一座廣大的涼棚,棚下早已擺上六七十張桌子,台上禮成之後,來自各地的台下觀眾,紛紛湧入棚下,這是一般趕來看熱鬧的人。

  許家堡前廳,筵開十席,上首左邊仍以南山老人坐了首席,依次是醉道人、尹長生、裴通、谷飛雲,由主人許鐵棠作陪。右邊一席是女狀元許蘭芬坐了首席,女榜眼祝秀珊、女探花荊月姑左右相陪,接著是祝秀珊的兄長祝中堅、荊月姑的父親荊溪生,主人則是在台上擔任監督人的二人。

  其餘八席則是八十一個村的代表,第二進廳上也有八席,則是七十八位落選的姑娘們。入晚之後,筵席初開,許家堡從廣場到後進,燈火通明,人聲如潮,好不熱鬧。

  酒中的高潮,莫過於敬酒,敬酒的最高潮,自然是女狀元、女榜眼和女探花的敬酒了。每一席上,都引起高聲嘩笑和一片勸酒之聲。這一頓酒,從大門外棚下到大廳上,每一席的每一個人,差不多全已有了八分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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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老人和谷飛雲被招待在西花廳附近一幢精舍之中。這幢精舍是許鐵面許鐵棠平日接待貴賓之處,一排五間雕簷明窗的精舍,前面是一大片花圃,十分清幽。五位貴賓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長生、裴通和谷飛雲,當然全被招待在這裡,這一晚,賓主盡歡,莫不酩酊而歸。

  谷飛雲也喝醉了,他耳中一直縈繞著女狀元那嬌柔的聲音,眼前一直浮現起女狀元春花般的嬌靨。一個晚上幾乎一直沒有睡好,眼看著窗欞上,由魚白到大亮,到晨曦漸漸的照上花格子,他才懶洋洋的起床,開門出去。

  莊丁立即送來洗臉水,谷飛雲盥洗完畢,走出中間起居室,只見尹長生和裴通二人圍著小圓桌而坐,二人看到谷飛雲走出,一齊起身招呼。谷飛雲連忙抱拳道:「二位前輩早,快請坐下。」

  尹長生道:「谷老弟也請坐下,咱們正好一起進早餐呢。」谷飛雲還沒答話,醉道人也出來了,大家迎著落坐。莊丁送上四式小菜、兩籠蒸餃,又給四人端上粟米稀飯。

  谷飛雲道:「老人家怎還不起來?」

  醉道人微笑道:「他老人家早就起來了,此刻還在山頂上呢。師父是從不吃早餐的,咱們不用等了。」就在四人進餐的時候,只見許鐵棠氣急敗壞的急步走了進來。

  醉道人看他神色不對,放下筷子,站起身道:「許莊主有什麼事嗎?」

  「四位早。」許鐵棠朝四人點了下頭,就攢著眉接道:「小女和當選的榜眼、探花的二位姑娘都失蹤了。」

  「失蹤?」醉道人深感意外,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許鐵棠道:「詳細時間沒有人能說得出來,可能是昨晚出的事。」

  尹長生道:「鐵棠兄請鎮定一下,坐下來慢慢的說。」

  許鐵棠微微點頭,說道:「兄弟只此一女,聽她無故失蹤,不免亂了方寸……」他依言坐下,吁了口氣,續道:「事情是這樣,從前晚起,八十一位參加選舉的姑娘,都住在敝莊,因人數較多,佔用了第二進全部房舍,每房住四個人。小女雖住在家裡,但因選舉尚未開始,每個人都只有一個號碼,不准吐露姓名的,昨晚選舉,小女當選女狀元,才請祝姑娘和荊姑娘一起住到她閨房裡去……」

  醉道人問道:「令嬡閨房不在第二進嗎?」

  許鐵棠道:「在第三進直到今天早晨,侍候小女的春眉發現小女房門開了,還以為小女起來了,進房去一看,房中三人都不見了,再去第二進詢問,也沒人見過小女三人,就來向兄弟報告,兄弟趕到小女房中,也查看不到什麼情況。」

  裴通道:「鐵棠兄可曾派人在附近找過?」

  許鐵棠道:「兄弟已經要幾個小徒在敝莊附近全找過了,毫無一點線索。」

  「這就奇了。」醉道人道:「以許莊主的威名,當然不會也不敢有人擄人勒索的了,這件事就顯得有些不大尋常?」

  許鐵棠道:「兄弟也有此感覺,所以特來向道兄和長生兄、裴通兄請教。」

  醉道人沉吟道:「許莊主可否領我們先去看看令嬡的閨房再說?」

  許鐵棠忙道:「可以,可以,兄弟給道兄帶路。」說完,立即轉身往外行去。

  谷飛雲因許莊主沒提到自己,不知該不該跟著去。醉道人回頭朝谷飛雲含笑道:「你也去瞧瞧,初走江湖,要多歷練歷練。」





【第三章】崆峒金母

  
      四人跟著許鐵棠穿行走廊,越過第二進,從腰門進入第三進,由廳後樓梯上樓。只見一名青衣侍女迎著躬身道:「小婢春眉叩見莊主。」

  許鐵棠一抬手道:「老夫方才告訴過你,小姐房中東西,都需保持原狀,不准移動,要你守在房門外,任何人不准進去,你沒進去吧?」

  春眉道:「莊主交代,小婢怎敢有違?」

  「好。」許鐵棠點點頭道:「你依舊守在這裡,不用進去。」春眉躬身道:「是。」

  許鐵棠抬手道:「道兄請。」

  醉道人道:「許莊主不用客氣,還是你先請。」許鐵棠不再客氣,當先走入。

  醉道人目光炯炯,從門口進入,就看得很仔細。這間臥室相當寬敞,除了妝台奩鏡,錦帳繡被,還有玉軸牙籤的書櫥,壁上掛著一支終南派的松紋長劍。臨窗的一張書桌上,還放著文房四寶,可見姑娘家還是一位女才子呢。

  醉道人仔細察看了一遍,前後窗戶,都關得好好的,並未開啟,這時還是大冷天,當然不會開窗。床上被褥摺疊整齊,顯然昨晚不曾有人睡過。房中傢具,陳設井然,連小圓桌上放著三盞茗茶,那自然是昨晚許蘭芬和祝秀珊、荊月姑三人喝過的。

  許莊主交代丫環,房中東西不准移動,才沒有收去,由此可見昨晚三人的失蹤,並沒和人動過手,因為房中找不出絲毫打鬥過的痕跡。醉道人目光落到三盞茗茶上,人也隨著走近小圓桌,伸手取過茶碗,揭開碗蓋,目光一注,碗中茶汁微黃,茶葉片片可見。舉起碗湊近鼻中聞了聞,也聞不出什麼來,心中兀自不信,就把茶碗湊近嘴唇,輕輕喝了少許,不覺嘿然哼出聲道。

  許鐵棠看他拿起茶碗,又聞又喝,如今又輕哼出聲,忍不住問道:「道兄是否覺得茶水有什麼問題嗎?」

  「不錯。」醉道人道:「這茶水中被人下了無色無味的迷藥,所以房中找不出絲毫打鬥的痕跡來,人被迷翻了,自然用不著動手了。」

  許鐵棠聽得一怔道:「會有這種事?」

  醉道人放下茶碗,擺了下手,輕聲道:「許莊主暫勿聲張,先叫那小丫環進來,貧道有話問她。」

  許鐵棠點點頭,叫道:「春眉。」

  春眉在房門口答應一聲,急步走入,躬身道:「莊主可有什麼吩咐?」

  醉道人接口問道:「貧道想問姑娘,昨晚你家小姐和另外二位姑娘一起回來,是你侍候的嗎?」

  春眉道:「這裡只有小婢一人侍候,昨晚正是小婢一人侍候的。」

  醉道人一指小圓桌上三盞茶碗,又道:「這三盞茶,是你沏的嗎?」

  春眉點頭道:「是小婢沏的,昨晚小姐三人都有幾分醉意,所以特別交代小婢去廚房燒水沏茶。」

  醉道人問道:「這裡去廚房遠不遠?」

  春眉道:「不遠,廚房就在第四進。」

  醉道人道:「你仔細想想,沏茶回來,路上可曾遇上什麼人?或者發生過什麼事?貧道是說不論什麼小事,你都要說出來。」

  「沒有發生什麼事呀。」春眉忽然低啊一聲道:「小婢在走廊上好像被人在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但回過頭去,卻又沒見到什麼人影,小婢心裡一害怕,就急步趕上樓來,後來,小姐說沒有事了,叫小婢回房去好了,小婢就回房了。」

  「唔。」醉道人揮了下手道:「沒你的事了。」春眉望望莊主,不敢退去。

  許鐵棠道:「你出去吧。」春眉躬身退下。

  醉道人朝許鐵棠道:「事情就出在春眉被人在肩上拍了一下,也許被人制住穴道,從容在三盞茶碗中下了迷藥,但此人劫持令嬡三人,目的是什麼呢?」

  裴通忽然插口道:「咱們是否在房中再仔細搜上一搜,也許會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亦未可知。」

  醉道人道:「裴大俠說得不錯,對方劫持三位姑娘,來的絕非一人,可能留下什麼,大家不妨分頭找找看。」於是五人就分頭在房中搜索起來。

  只聽尹長生叫道:「道兄,你來看看,這硯台中還有墨跡未乾,這幾天蘭芬侄女都不住在這裡,不可能寫什麼字,會不會有人留下字條之類……」原來他走近書桌,掀起硯台,發現墨跡猶新,回過頭來和醉道人說話。

  裴通也在此時走近床前,伸手翻起枕頭,在枕下看到一張摺疊整齊的白紙,急忙取過,叫道:「大家快來,在這裡。」大家聽他一嚷,立即走了過去。

  裴通已把白紙攤開,看了一眼,就交到許鐵棠手中,說道:「果然是對方留的字條。」

  許鐵棠接到手中,低頭一看。只見紙上寫著:「三女平安,希勿掛念」八個字,底下並無具名,但字跡娟秀,顯然出於女子之手,而且從筆跡看,這留字的人,年齡也一定不會很大。許鐵棠迅快把字條遞給醉道人,一面沉吟道:「此人劫持小女等三人,究竟是為什麼呢?」

  醉道人看了一眼,才道:「從這張字條看,此人似無惡意,但……」接著抬目道:「咱們出去再作計較吧。」

  谷飛雲眼看醉道人、尹長生、裴通等人果然不愧是老江湖,觀微知著,能夠從一點毫不起眼之處,發掘出問題來,這是自己萬萬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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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西花廳,南山老人已經回來,獨自坐在椅上喝酒。看到幾人從外面進入,不覺「嗨」了一聲,問道:「你們去了哪裡?有什麼事嗎?」

  許鐵棠道:「小女和祝姑娘、荊姑娘昨晚離奇失蹤了。」

  「西鳳三元失蹤了?」南山老人搔搔頭皮,說道:「你們可曾查到什麼線索了沒有?」

  醉道人把手中那張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你老人家請看。」

  「三女平安,希勿掛念。」南山老人睜大雙目,問道:「這是他們留的字條?這筆跡好像是小女娃寫的,這人究竟會是誰?」醉道人就把剛才去許蘭芬閨房搜索的事,說了一遍。

  南山老人道:「看她留字的口氣,好像並無惡意,這……就奇怪……哦,許莊主,你有沒有查過,昨晚住在第二進的的七十八位小姑娘,是否有人外出?」

  許鐵棠哦了一聲道:「這個在下倒是沒有想到,在下立時去查看。」說完,匆匆走了出去。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認為……」

  南山老人摸著白鬍子,微笑道:「目前還很難說,總之這件事可能不大簡單。」

  醉道人疑惑的道:「你老人家似乎已經想到什麼了?」

  南山老人回頭看了谷飛雲一眼,笑道:「谷小哥大概也該想到了吧?」

  「我……」谷飛雲驚詫的道:「小可怎麼會想得到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你再想想看?」

  谷飛雲忽然想起前晚自己追蹤四個青衣女子的事來,不覺哦了一聲道:「老人家是指前晚小可追蹤的那四個青衣女子,可能是劫持許姑娘三位的賊人?」

  南山老人點頭道:「大有可能。」

  醉道人目光朝谷飛雲投來,問道:「谷小哥可否把事情經過說出來聽聽?」谷飛雲就把前晚自己發現夜行人,一時好奇,跟蹤下去,遭到四個青衣蒙面少女圍攻之事,說了一遍。

  只見許鐵棠匆匆走入,說道:「老仙長說得沒錯,兄弟方才趕去第二進查看,其中有一間臥室房門緊閉,因為她們都是相識未久,並未注意,經在下推門而入,發現四位姑娘被人點了穴道。每人身上的號牌也不見了,在下替她們解開穴道,也問不出什麼話來,她們是在睡夢中被人點了穴道的。」

  醉道人道:「這就和谷小哥說的頗為吻合,劫持許姑娘三人,就是谷小哥遇上的四個蒙面少女,因為她們別上了號牌,出入就沒人注意了。」

  許鐵棠問道:「谷小哥什麼時候遇見四個蒙面少女?」醉道人就把前晚谷飛雲遇上四個蒙面少女的事說了一遍。

  許鐵棠道:「但這四個蒙面少女毫無線索,又到哪裡去找呢?」

  「線索倒也不是沒有。」南山老人摸著白胡,笑道:「許莊主不妨想想看,在西陲除了貴派,還有那一位高人,開門立派的?」

  許鐵棠聽得悚然一驚,失聲道:「崆峒金母……」

  「不錯。」南山老人頷首道:「只有她的門下,全是女弟子。」

  許鐵棠搓著雙手,憂形於色的道:「但……但……這……」他雖然只說了兩個「但」字,一個「這」字,但在場的人中除了谷飛雲,誰都知道他沒說出來的意思。因為崆峒金母,並非正派中人,武功又高不可測,各大門派莫不對她聞名變色,退避三舍。如今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如果落入這個女魔頭的手中,那就沒有希望能夠救出來了。

  就在此時,從門外走進荊溪生和祝中堅二人。荊溪生撲的朝南山老人面前跪了下去,說道:「老仙長,可憐晚輩只此一女,如今無故失蹤,求求老仙長,救救小女。」

  祝中堅也跟著跪下,說道:「老仙長,先父去世得早,家母年老多病,只剩下晚輩兄妹二人,如今妹子失蹤,此事如果讓家母得知,定然病勢會加重,懇求老仙長援手,救救我妹子。」

  南山老人被兩人鬧個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把兩人拉起,一面說道:「快不可如此,咱們正在商量救人之事,二位快請坐下來好說話。」二人依言坐下。

  南山老人轉臉朝許鐵棠道:「如果令嬡三人,確是被崆峒派門下擄去的話,事情還不至於絕望。」

  「什麼?」荊溪生吃驚的道:「小女是被崆峒門下擄去的?」他是紫柏山紫柏宮門下,自然聽說過崆峒金母的名頭。

  許鐵棠急急問道:「老仙長認識金母嗎?」

  南山老人道:「那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當時金母還是出道江湖未久,在崑崙山一處小山陵上,和崑崙派大弟子岳維峻不知何事動上手,她被岳維峻「天星掌」所傷,岳維峻也中了她一記「透骨指」。兩人都是少年氣盛,忍不住動上兵刃,其實兩人都傷得不輕,已是強駑之末,正好遇上老朽西遊崑崙,看到兩人重傷倒地,替他們悉心救治,在一處巖穴中住了三天。金母曾說過:「前輩救命大恩,不敢言謝,今後只要前輩吩咐,晚輩一定遵命。」但事隔五十年,不知她還記不記得老朽?」

  許鐵棠喜形於色,說道:「老仙長有恩於她,她一定不會忘記的,小女三人,就全仗老仙長援手了。」

  南山老人微微頷道道:「人自然要救,且容老朽想想。」

  醉道人道:「弟子認為許姑娘等三人,是否是崆峒弟子劫持去的,咱們並無確證,不好和金母明說,因此最好派一個人,以你老人家的名義,去探探她的口氣,不知你老人家以為如何?」

  南山老人道:「這個可以,為師到西陲來了,派人前去問候,所謂行客拜坐客,於禮也說得過去。」他想了想,偏頭問道:「但三個小女娃如果在她那裡呢?」

  醉道人笑道:「那就最好沒有了,你老人家派去的人,金母一定會派一名她門下弟子或管事之類的人接待,只要透個口風給接待的人,暗示師父就是為了許姑娘三人無故失蹤,才要他去晉見金母的,希望金母能夠把人放了。這話由接待的人傳給金母,較為婉轉,以弟子想來,金母絕不至於為了三個小女娃,不顧你老人家面子的。」

  南山老人捋鬚笑道:「這倒也是,咱們就這麼辦。」

  醉道人道:「只是……師父準備派誰去較為合適呢?」

  南山老人一手拈鬚,目光斜睨了谷飛雲一眼,沉吟道:「這個……老朽正在考慮……」

  谷飛雲想起許蘭芬嬌柔的細語,和脈脈含情的眼神,還有荊月姑、祝秀珊,他不覺毅然道:「老人家如果用得著小可,小可願意前往崆峒一行。」他話雖說出口,但根本不知道崆峒山在哪裡?

  「唔。」南山老人口中唔了一聲,頷首笑道:「老朽考慮的人選,也就是你小哥。」

  醉道人聽得一怔,他先前還以為師父會派自己前去一行,不禁遲疑的道:「谷小哥去合適嗎?」他因谷飛雲剛出師門,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所以才有此一問。

  黃山老人微笑道:「谷小哥去是最合適不過了,他即非為師門下,和許莊主也毫無瓜葛,這表示他此行,只是老朽到了這裡之後,無人可以派遣,才要他代為師一行的。金母一向剛愎自用,又生性多疑,谷小哥是不相干的人,正好可以減少她的猜忌。」

  醉道人道:「你老人家說得極是。」

  許鐵棠拱拱手道:「如此就一切拜託谷少俠了,只不知谷少俠何時動身?」

  荊溪生道:「救人如救火,谷少俠自然越快越好。」

  「不,此事不用急。」南山老人搖搖手道:「許姑娘三位昨晚才被擄去,就算是崆峒門人劫持的,最少也要幾天才能回去,谷小哥去得早了,人還未到,她們就可以一口推掉。所以,谷小哥盡可明天早上動身,路上也不用趕得太急,最好讓她們先到,這樣金母就不好推托了。」

  許鐵棠道:「一切都聽老仙長安排。」

  祝中堅比谷飛雲不過大了四五歲,眼看南山老人派谷飛雲前去崆峒,忍不住道:「老仙長,晚輩想和谷兄同去。」

  「不用,不用。」南山老人道:「谷小哥代老朽去問候金母,只是以此作為藉口而已,主要是希望有便乘機暗示接待他的人,請金母放人,給她有落場的面子,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事情就這樣決定,午飯後,南山老人把谷飛雲叫到房中,和他密談了一個下午,包括從老爺嶺前往崆峒的路徑,和何處打尖、何處投宿等等,谷飛雲一一記在心裡。

  ※※※※※※※※※※※※※※※※※※※※※※※※※※※※※※※※※※※※※※

  一晚過去,第二天一早。許鐵棠要大弟子孟君傑替谷飛雲準備了一匹健馬,和荊溪生、祝中堅一直送出大門,才叮嚀而別。谷飛雲有南山老人的指示,第一天趕到隴縣投宿,第二天趕到華亭,第三天趕到平涼,第四天早晨由平涼西行,已是荒涼的山區。

  他記著南山老人的話,從平涼往西,大約中午時分就可趕到崆峒山麓了。他舉目西望,只見遠處群峰插天,不知哪一座是崆峒山的主峰?金母居處,也許並不在主峰,只是一處奇巖幽谷之中。幾十年來,沒有人敢去找她,也沒有人敢上崆峒一步,因此也沒有人能知道金母究竟住在哪裡?

  但南山老人說過,金母在崆峒住了五十年,這五十年中,她門下弟子總要出山採購食物,那麼縱然是荒無人跡的深山,只要經常有人行過,也一定會留下痕跡,要他仔細觀察,必可找到。話雖如此,但谷飛雲一路行來,面對這樣一個廣袤的山區,要找一條經常有人經過的小徑,簡直有如大海撈針一般。他坐在馬上,心頭不住的盤算,也想不出一個妥善的法子來。

  中午時分,趕到一座峻嶺之下。這裡應該是崆峒山山麓了,南山老人指點的路徑到此為止,從現在起,就要靠自己去找了。他跳下馬來,任由馬兒去吃青草,自己找了一塊大石坐下,取出乾糧吃了,然後在附近找到一條山澗。

  山澗水流極清,他俯下身去,用雙手掬水,喝了兩口,回去把馬匹牽來,讓它在澗邊喝水。忽然發現山澗邊上的幾塊大石,看去極為光滑,好像經常有人踐踏一般,心中不禁一動,急忙走了過去。原來這條山澗,大石磊磊,地勢一路往上,除了中間澗水潺溪,從石間流出,兩邊俱是從山上滾下的大小石塊,是以兩邊山勢十分陡峭,形成一條相當幽深的山谷。縱目望去,右首大小石堆間,果然有一條十分明顯的小徑。

  谷飛雲看得不覺大喜,心想:「在這裡了。」只是山澗旁俱是從山上滾下來互相堆積疊成的大石,忽高忽低,不是平路,自然不能騎馬,就是牽著馬走,也是十分累贅之事。

  當下就把韁繩圈在馬頸上,拍拍馬頭,說道:「這裡左首有森林,也有青草水源,你在這裡等我吧。但要小心些。」接著又拍拍馬屁股,那匹馬似乎聽懂他說的話,果然朝林中跑去。

  谷飛雲轉身就沿著澗邊石堆,輕縱低掠,朝山谷中騰躍而上,因為這一路都是往上的斜坡,他足足走了頓飯工夫,差不多已登上山腰。耳中聽到洪洪水聲,迎面已是山谷盡頭,一條銀練從百丈高峰直掛而下,注入一個深潭之中。

  這一深潭,面積相當大,四周圍以嶙峋巨石,景色清幽之中,另有一種天然的粗獷之美。最奇怪的是這條瀑布水勢不小,但傾潭中之後,並沒有溢出來,下面這條山澗潺潺流水,只是從潭邊石隙間流出的一小股而已,大部份從瀑布注入潭中的水,很可能從潭底流失了。

  他正在面對潭水,看得出神,突覺腰脊間似被劍尖一類尖銳的東西抵住,同時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喝道:「不許動,你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

  谷飛雲只覺這聲音聽來極為熟悉,慌忙轉過身去,應道:「在下谷飛雲……」

  用劍指著他的是一個青衣少年,看到谷飛雲臉上陡現驚喜之色,說道:「會是你……」

  谷飛雲也看清楚了對方面貌,心中暗喜自己沒找錯地方,欣然抱拳道:「原來是宇文兄。」他正是柳林酒館中遇見過的宇文瀾,這時收回長劍,目光注視著谷飛雲問道:「谷少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谷飛雲笑道:「那麼兄台怎麼也會到這裡來的呢?」

  宇文瀾道:「到了這裡,你還油嘴滑舌的,難道不想活命了?」

  谷飛雲看著他笑道:「有這麼嚴重嗎?」

  宇文瀾輕哼道:「幸虧遇上的是我,要是遇上別人,你早就沒命了。」

  谷飛雲笑道:「照兄台的說法,好像我姓谷的一條命很容易被人取去了?」

  宇文瀾道:「我沒時間和你抬槓,你究竟做什麼來的?快說。」

  谷飛雲雙手一攤,說道:「在下只是路過這裡,上來看看的,兄台這樣盤根究底,究竟是為了什麼?」

  宇文瀾道:「谷兄如果真是無心上來的,那麼還是趕快離開的好,如果給人看到,我就無法幫你說話了。」

  谷飛雲早已聽出他的口氣,也早已看出他是女扮男裝的,一面故意說道:「宇文兄這是什麼意思呢?」

  「你這人……」宇文瀾又氣又急,跺跺腳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人家一片好意,你還要故意裝傻……」

  「好,在下不再裝傻了。」谷飛雲朝他作了個長揖,說道:「在下也希望宇文姑娘能夠坦誠見告才好。」

  他這聲「宇文姑娘」叫得宇文瀾臉上不禁一紅,眨動一雙明亮的眼睛,問道:「你要我坦誠見告什麼呢?」

  谷飛雲道:「在下想請教姑娘,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宇文瀾道:「這裡是崆峒山,你還明知故問?」

  谷飛雲道:「那麼宇文姑娘一定是金母門下了?」

  宇文瀾聽得臉色大變,急急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谷飛雲笑道:「這下谷飛雲,可一點不假。」

  宇文瀾又道:「那你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

  谷飛雲道:「實不相瞞,在下奉南山老人之命,特來晉見金母的。」

  宇文瀾遲疑的道:「南山老人?是不是那個白髮白鬚的老人?江湖上怎麼從未聽人說過?」

  谷飛雲含笑道:「那麼你聽說過醉道人沒有?」

  宇文瀾道:「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我自然聽說過了。」

  谷飛雲笑道:「那麼在下不妨告訴你,南山老人就是醉道人的師父。」

  「啊。」宇文瀾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啊了一聲,道:「醉道人的師父,不是酒仙嗎?」

  谷飛雲笑道:「就是他老人家。」

  宇文瀾問道:「你也是他的門下?」

  「不是。」谷飛雲道:「在下只是在品酒大會上認識他老人家的。」

  宇文瀾道:「他派你來晉見家師,有什麼事呢?」她果然是金母門下。

  谷飛雲道:「南山老人難得到西陲來,既然來了,總得向令師問好。」

  宇文瀾道:「他不自己來,要你代表前來,家師是不會見你的。」

  谷飛雲道:「那可不一定,在下聽他老人家的口氣,令師一定會接見在下的。」

  宇文瀾斜睨著他,說道:「你這麼有把握?」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告訴你,老人家從前救過令師,但這話你千萬不能告訴其他的人。」

  宇文瀾點了點頭,接著又道:「南山老人要你千里迢迢的趕來,就是為了問候家師?」

  谷飛雲沉吟道:「事情是有一件,只是……」

  宇文瀾道:「那你就直說咯,幹嘛吞吞吐吐的?你告訴我,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

  谷飛雲道:「事情是這樣的,這次柳林鎮舉行的品酒大會,選舉出女狀元、女榜眼、女探花,不料這三位姑娘一夜之間無故失蹤……」

  宇文瀾道:「他們懷疑家師把她們擄來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明明是你率人把許姑娘擄來的。」但口中卻道:「事無佐證,誰也不能下斷語,但大家推想,這一帶只有崆峒有女弟子,所以懇求南山老人,要在下來晉謁令師的,如果人在山上,就希望令師俯允,釋放她們回家。」

  宇文瀾咬著嘴唇,偏頭想了想,才道:「這件事,我不敢說,這樣好了,你到了裡面,不管家師見不見你,一定會由大師姐或者二師姐接待,你不妨和大師姐說了,她自會稟報家師的,但千萬不能說是我說的。」

  「謝謝你。」谷飛雲又道:「在下臨行時,老人家也是這樣交代的。」

  「那就好。」宇文瀾臉上出現了笑容,欣然道:「那就可以進去了。」

  谷飛雲道:「姑娘請。」

  宇文瀾走在前面,回頭笑道:「你能找到這裡,本領也不小了。」她領著谷飛雲朝瀑布右首走去,在成堆巨石中間穿行,來至崖下,原來大石崖下隱藏著一個一人高的石窟,望去黑黝黝的好像極為深邃。

  谷飛雲問道:「你們就住在這座石窟裡?」

  「才不是呢。」宇文瀾接著又道:「裡面很黑,不熟悉路徑的人,準會碰得頭破血流,來,你把手伸過來,我牽著你走。」她側過身,果然把右手朝後面伸來。

  谷飛雲依言伸過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纖手。他已經二十歲了,從未和異性有過接觸,這回握住了宇文瀾的玉手,當真是「人握柔荑軟似棉」,但覺柔軟如棉,溫潤似玉,細膩滑嫩,幾乎令人心神飄飄然,妙不可言,愛不釋手。

  本來他自幼練習上乘內功,目能暗視,這回跟著宇文瀾走進石窟,任由她牽著手走,除了心跳得很快,連四周是怎麼一個情形都沒看得清楚。不多一會兒,前面已經透過亮光,宇文瀾腳下一停,要待收回手去,卻被谷飛雲緊緊握著不肯放手,她臉上不禁一紅,輕啐道:「谷少俠,你怎麼啦?」

  谷飛雲給這一叫,方從夢中驚醒一般,口中「啊」了一聲,問道:「宇文姑娘,你說什麼?」

  宇文瀾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噗哧笑出聲來,輕輕甩了下手,掙脫他的手掌,嗔道:「你原來也不老實。」

  谷飛雲俊臉通紅,赧然道:「對不起,在下不是有心的,姑娘幸勿見怪才好。」

  宇文瀾看他的樣子,暗暗好笑,一面幽幽的道:「我不會怪你的,從這裡出去,只有一條路,我不便和你走在一起,你要一個人上去了。」她目中深含著歉疚之色,望著谷飛雲欲言又止。

  谷飛雲道:「多謝姑娘,替我引路,在下一個人上去好了。」

  宇文瀾含情脈脈的道:「祝你此行成功,你快去吧。」

  谷飛雲道:「再見。」正待舉步。

  宇文瀾叫道:「谷少俠……」

  谷飛雲回身道:「姑娘有什麼事?」

  宇文瀾走上一步,幽幽的道:「家師……」她面有困難神色,但又不得不說,續道:「從前的名諱,上金下鳳,西方庚辛金,也有人稱她老人家為西鳳,如今柳林鎮選西鳳女狀元,豈不是有意觸忤她老人家?我……不該說的,谷少俠,你……要原諒我……」

  谷飛雲道:「我知道,多謝姑娘……」

  「你快走吧。」宇文瀾很快轉身,朝來路疾奔而去,迅即投入黑暗之中。

  ※※※※※※※※※※※※※※※※※※※※※※※※※※※※※※※※※※※※※※

  谷飛雲心頭起了一陣惘然之感,舉步走出石窟,敢情已經穿過一座山腹,現在看到的是另一個幽深的山谷。石窟外面像是一條長廊,可容兩人並肩而行,上面危如石蓋,下臨千尋深淵,一路盤著山腰向左,轉過山腰,長廊已到盡頭,沿著山徑,登上一處嶺口。

  就在他堪堪登上之際,陡覺疾風颯然,面前已經多了兩個一式青色勁裝,手持長劍的青年,一下擋住了去路。左首一個冷峻的喝道:「還不站住?你是什麼人?做什麼來的?」

  谷飛雲眼看兩人神態倨傲,出言不遜,心中雖感不快,但依然抱抱拳道:「二位請了,在下谷飛雲,奉南山老人之命,晉謁金母前輩來的。」

  右首一個道:「你是哪一門派門下?」

  谷飛雲道:「在下沒有門派。」

  左首一個問道:「你說奉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是哪一門派的人?」

  谷飛雲道:「在下不知道。」

  左首一個臉色一沉,哼道:「你奉南山老人之命來的,怎會不知道他是哪一門派的人?」

  谷飛雲道:「在下真的不知道,閣下教在下怎麼說?」

  左首一個叱道:「小子,你是找死。」

  「徒兒不得無禮。」一個蒼勁的聲音傳了過來,接著只見一個濃眉虯髯,身穿藍布棉褂的老者徐步走來。

  兩個青年慌忙躬身叫了聲:「師父。」

  虯髯老人目光如炬,注視著谷飛雲問道:「小友奉南山老人之命,前來晉見金母,有什麼事?」

  谷飛雲抱抱拳道:「前輩垂詢,在下深感為難。」

  虯髯老者道:「小友有什麼為難之處?」

  谷飛雲歉然道:「在下奉老人家之命是晉見金母來的,前輩既非金母,在下就不便奉告了。」

  兩個青年站在虯髯老者兩邊,怒喝一聲:「你……」

  虯髯老者擺了下手,才道:「小可是南山老人門下?」

  谷飛雲道:「不是。」

  虯髯老者又道:「那麼小友是何人門下?」

  谷飛雲道:「家師道號孤峰上人。」

  虯髯老者似乎沒聽說過孤峰上人的名號,只得道:「小友既然奉南山老人之命前來,可有老人信物?」

  「有。」谷飛雲一個飛旋,落到五丈外的山坡上,低下身去,採了一支蔓草,飛回原處,雙手把蔓草呈上,說道:「信物在此,請前輩過目。」

  兩個青年叱道:「好小子,你敢戲耍師父?」

  谷飛雲目光一凝,正容道:「在下幾時戲耍前輩了?」

  虯髯老者雙手接過,大笑一聲道:「這位小友並未戲耍為師,葛生南山,正是他老人家的信物,維堅,你送這位小友上去。」

  左首一名青年躬身應了聲:「是。」

  虯髯老者朝谷飛雲頷首道:「小友請吧。」

  「多謝前輩。」谷飛雲朝他抱拳為禮,然後又朝左首那個青年說了句:「兄台請。」

  左首青年領著谷飛雲朝山嶺間的一片平台走去。這片平台,極為寬闊,是山嶺間的一片平地,中間有一條平整的山路,兩旁樹林間蓋了七八幢石屋。平地盡頭,有一道石級,在參天古木之間,蜿蜒向上。那青年走近石級,就腳下一停,回頭說道:「到了上面,自然會有人接待,你自己上去吧。」

  谷飛雲說了聲:「多謝。」就舉步拾級而上,這一條石級,足有三千多級,就算你內功最好,一口氣登上山嶺,也會感到心跳氣喘。

  谷飛雲剛剛登上山巔,連景物都還沒有看清,突聽一聲嬌叱,兩支雪亮的長劍一左一右朝頸邊交叉鎖來。不覺口中咦了一聲,急忙退後一步,才看清那是兩個手持長劍的青衣少女,一面叫道:「二位姑娘請住手。」這兩個少女不過十八九歲,梳著兩條烏黑長辮,垂在鼓騰騰的前胸,面貌娟好。

  其中一人叱道:「你是什麼人?膽敢闖崆峒天池?」

  谷飛雲忙道:「在下谷飛雲,奉南山老人之命,晉謁金母來的,請二位姑娘給在下通報一聲。」

  兩人打量了谷飛雲一眼,左邊一個冷冷的道:「你從哪裡來的?要見聖母?」

  谷飛雲道:「在下說過,是奉南山老人之命來的。」

  右邊一個問道:「南山老人是誰?」

  谷飛雲道:「兩位姑娘稟報金母,她自會知道。」

  左邊一個道:「聖母從不接見外人。」

  谷飛雲笑了笑道:「金母如果知道在下是南山老人派來的,一定會接見。」

  左邊一個朝右邊一個低低說了兩句,才目光一抬,說道:「你在這裡稍候,我師妹進去請示。」

  谷飛雲忙道:「多謝姑娘。」右首一個立即轉身走去。

  左首一個道:「你上來吧。」谷飛雲跨上最後一級石階,才看清楚這裡已是平頂,群峰悉在腳下,連白雲積雪都在山腰之間,可見此峰之高。

  不遠處矗立著一座白石牌坊,上書「天池」二字,牌坊裡面,竟是一個天然湖泊,湖光瀲灩,景色極為清幽。那青衣少女手持長劍,目光冷峻的看著谷飛雲,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似有監視之意。谷飛雲也沒和她說話,只是背負著雙手,靜靜的觀看山中景色。

  這樣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看到進去通報的那個少女,一路奔行而來,走到近前,才道:「管事請谷少俠上去。」接著又對谷飛雲道:「你隨我來。」轉身走在前面引路,谷飛雲就跟著她身後走去。

  進入牌坊,一路都鋪著白石,雖是寒天,兩旁種著的奇花異草,依然開得嫣紅奼紫,宛如江南三月。天池略呈圓形,足有百傾以上,環湖奇石磊磊,疊成假山狀,純出天成,間以紅白梅花,暗香浮動。青衣少女領著谷飛雲循著湖邊走了里許光景,來至一座小山麓間,一座精緻的樓宇前面,回頭道:「谷少俠請在這裡稍候。」

  她急步走上三級石階,和門內一名青衣少女說了幾句,立即退下,朝谷飛雲道:「谷少俠可以上去了,裡面自會有人給你帶路。」說完,逕自退去。

  谷飛雲跨上三步,門內一名青衣女子道:「谷少俠請在這裡稍候,我去稟報管事之後,再來相請。」

  谷飛雲忙道:「有勞姑娘。」青衣女子往裡走去。不多一會兒,她返身走出,抬手道:「管事有請谷少俠,你隨我進去。」說完,轉身走在前面,把谷飛雲領到一間掛著棉簾的門首,就躬身道:「啟稟管事,谷少俠來了。」

  房內傳出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道:「請進。」

  青衣女子抬手道:「谷少俠請。」谷飛雲舉步進入。

  這是一間佈置精雅,收拾整潔的小客廳,上首一張高背雕花椅上,坐著一個青衣中年婦人。這人年約四十五六,生得柳眉鳳眼,面貌清峻,仍可看出昔年鳳韻。這中年婦人,當然就是管事了。谷飛雲慌忙抱拳禮,說道:「在下谷飛雲見過管事。」

  青衣婦人只點了下頭,說道:「谷少俠請坐。」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位管事架子倒是大得很。」一面就在她下首一把椅子上落坐。一名青衣女子端著一盞香茗送上。

  中年婦人側過身來,目光一抬,問道:「我聽說谷少俠是奉酒仙葛老前輩之命,來晉見聖母的,不知有什麼事嗎?聖母五十年來,從未接見過外人,如果葛老前輩有事的話,谷少俠不妨直說,我好向聖母先稟明,看看聖母有什麼指示。」

  谷飛雲看她一見面就開門見山,說得爽快,心想:「這樣最好,我就把來意告訴她,讓她去轉稟金母,自然要比自己去說好得多了。」心念一動,就拱拱手道:「管事見詢,在下就直說了,正月初五是柳林鎮一年一度的品酒會,今年擴大舉行,還選舉西鳳女狀元和女榜眼、女探花,號稱西鳳三元……」中年婦人聽得臉色微微一變。

  因為聖母昔年姓金名鳳,人稱西鳳,和東海龍王敖九洲,號稱東龍西鳳,這「西鳳三元」豈不犯了她老人家的忌諱?谷飛雲續道:「初八那天,選出三位姑娘為西鳳三元,怎知當晚就無故失蹤……」

  中年婦人冷冷的道:「這和我們崆峒派有關嗎?」

  谷飛雲道:「事情是這樣,因為三位姑娘失蹤,找不到線索,當時只有四位落選的姑娘遭人制住穴道,躺在臥房裡,連用以識別身份的號牌也被人取走,可見是被四名姑娘擄走的,還冒用別人號牌混出去的,因此大家推斷這四名姑娘是唯一的線索,但卻早已鴻飛冥冥,不知去向了……」中年婦人沒有作聲,只是目光緊注著谷飛雲。

  谷飛雲續道:「正好在下在兩天前的晚上,見過四個青衣少女,南山老人認為西陲一帶,只有崆峒門有女弟子……」

  中年婦人勃然變色道:「這是什麼話?」

  谷飛雲正容道:「管事請聽在下把話說完了,再說也不遲,葛老人家也只是舉例而已,並非肯定之語,管事用不著如此生氣。」

  中年婦人被他說得為之一怔,數十年來,從未有人敢對她如此頂撞,不覺問道:「谷少俠是葛老前輩的高足?」

  「是朋友。」谷飛雲笑了笑,接道:「在下和葛老人家是在品酒會上認識的,當時在下並不知道葛老人家是大名鼎鼎的酒仙南山老人,他要在下和他作伴,就這樣成了朋友。」

  中年婦人道:「那麼谷少俠的尊師是哪一位?」

  「家師自號孤峰上人。」谷飛雲接著道:「在下此次奉南山老人之命,一來是葛老人家到西陲來,既然來了,總得向金母問個好;二來,也可以說是為了西鳳三元失蹤之事,命在下前來晉謁金母的。他老人家曾說,在下到了崆峒,金母一定會派人招待,在下就把西鳳三元失蹤之事告訴接待的人,希望他轉告金母。如果三位姑娘在這裡的話,就請看他老人家的面子,放她們回家,如果不在這裡,就請接待的人不用把話轉告金母了。」

  中年婦人點頭道:「好,谷少俠代表葛老前輩來的,不論西鳳三元是不是咱們崆峒派人去請來的,我總得稟明聖母才行,谷少俠且請寬坐,我去去就來。」

  谷飛雲欠身道:「管事只管請。」中年婦人起身往外行去。

  谷飛雲捧起茶盞,喝了一口,放下,再喝,把一盞茶喝乾了,依然不見中年婦人出來,枯坐無聊,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工夫,才見中年婦人匆匆走入,說道:「谷少俠久候了,聖母請你進去。」谷飛雲慌忙站起。




【第四章】撲朔迷離

  
      中年婦人道:「谷少俠請隨我來。」 舉步走出客廳,領著谷飛雲由長廊一路往後,穿過一座穿堂,迎面就是一道寬闊的登山石級,潔白如玉,光可鑒人。

  這道石級足有三百多級,才登上小山,山頂是一片平整的平台,鋪以白玉,四周圍著白石欄杆,中間蓋了一座碧瓦覆頂,白石為牆的精緻樓宇,當真有如人間仙境。精緻的樓宇門前,站著兩名青衣佩劍少女,風姿嫣然,亭亭如玉。

  中年婦人領著谷飛雲走近門前,兩名青衣少女立即躬身道:「弟子參見管事。」

  中年婦人只點了一下頭,就昂然走入,捨了中間二門,從右側一道邊門進入,再由長廊折入一處小天井。但見花木扶疏,兩旁花架上都是盆栽花卉,清香襲人。迎面是三間精舍,正中間一間垂著棉簾,兩人堪堪走近,已經有人挑起棉簾,一名青衣少女嬌聲道:「聖母請谷少俠入見。」

  中年婦人抬抬手,道:「谷少俠請。」

  谷飛雲謙讓道:「管事請。」

  中年婦人道:「谷少俠遠來是客,不有客氣,快請吧。」

  谷飛雲只好當先跨入,中年婦人也跟著走入,青衣少女就放下了棉簾。這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陳設古雅。上首一張紫檀雕花椅上,坐著一個一頭銀髮,臉色白皙紅潤,身穿青緞道裝的老婦人,目光如電,朝谷飛雲投來。中年婦人在谷飛雲身後低聲道:「上面坐著的就是聖母了。」

  谷飛雲慌忙趨前幾步,躬身作了個長揖,道:「在下谷飛雲奉南山老人之命,晉謁金母,叩請金安而來。」

  金母含笑道:「不敢當,葛前輩可好?」

  谷飛雲答道:「葛老人家依然如故,多謝金母關心。」

  「很好。」金母點頭道:「谷少俠快請坐下。」一面抬頭朝中年婦人道:「碧梧,你也坐下來。」兩人依言坐下。

  金母目光一抬,問道:「葛前輩既然來了西陲,怎不請到寒山來盤恆幾日,難道怕我沒有好酒招待他老嗎?」

  「那倒不是。」谷飛雲欠身道:「葛老人家曾經說過,他也很想一覽崆峒天池之勝,只是他老人家身如閒雲野鶴,閒散貫了,最怕受拘束,所以才要在下代他前來的。」

  「說的也是。」金母笑了笑道:「老身聽碧梧說,此次柳林鎮舉辦品酒大會選出西鳳三元,這三位姑娘一夕之間無故失蹤,情形如何?老身想請谷少俠詳細說出來聽聽。」

  谷飛雲心中暗道:「聽她口氣,莫非人不在這裡?」一面應了一聲,當下就把選舉當晚,三位姑娘如何失蹤,第二天早晨,自己隨同南山老人、醉道人等人前去許蘭芬閨房查看,如何在枕下發現字條。後來許鐵棠又去查看第二進招待其他七十八位姑娘住處,發現有一間房中房門緊閉,有四位姑娘被人點了穴道,詳細地說了一遍。

  金母聽得很詳細,接著問道:「老身聽說谷少俠曾在初五晚上,遇上過四名青衣女子?還和她們動過手,你可曾記得她們是何模樣?」

  谷飛雲道:「是的,那四位姑娘都以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在下沒有看清她們的面貌,但四個人身材苗條,年紀似乎不大。」接著又把當晚遇上的事,又詳細的說了一遍。

  金母道:「以後有沒有再見過?」

  谷飛雲道:「那是第二天傍晚,在下在酒店中又遇上其中的一個,但她卻易釵而弁,改穿了男裝……」接著又把那天在酒店中遇上宇文瀾的事說了出來。

  金母口中「唔」了一聲,道:「難怪葛前輩會懷疑到是崆峒門下劫持了西鳳三元,這一帶,也只有我崆峒門下全是女弟子。」

  這話她像是對中年婦人陸碧梧說的,也像是自己對自己說的,隨著目光又朝谷飛雲投來,道:「其實老身這裡並沒有劫持三位姑娘,崆峒門下也沒有宇文瀾這個人,老身自會派人去查。」谷飛雲聽她說出崆峒門下「沒有宇文瀾這個人」,面上不覺微露愕然神色。

  試想金母是何等人物,目光如炬,那會看不出來?目注谷飛雲問道:「谷少俠心裡可是想到了什麼有話但說無妨。」

  谷飛雲給她問得不禁俊臉一紅,囁嚅地道:「在下今天上山之時,還見過宇文瀾。」

  「谷少俠上山之時還見過她?」金母詫異地道:「那是在什麼地方?」

  谷飛雲當然相信,像金母這樣的人,她說出三位姑娘不是崆峒派的門人劫持的,就不會是崆峒派劫持的了。因此,這個宇文瀾就成了關鍵人物,自然非把自己遇上宇文瀾之事說出來不可。想到這裡,就把自己中午時分循著山澗,找到峽谷盡頭,有一瀑布垂直而下,已無去路,自己對著潭水發怔,宇文瀾卻在身後出現。以及如何領著自己穿行石窟,並且把宇文瀾和自己說的話,也一句不漏的說了出來。

  這下可把金母聽得勃然大怒,她的手掌在雕花椅的靠手上重重拍了一下,哼道:「荒唐,真是豈有此理,她居然敢冒充老身門下,老身門下三個弟子最小的也有三十五歲了,哪有她這麼年輕的?至於老身徒孫輩,雖然年紀和她差不多,也決不敢如此膽大妄為,假冒老身的弟子……」

  說到這裡,兩道寒電似的目光一下轉到陸碧梧臉上,沉聲道:「碧悟,你立即要令儀、玉音下山,徹查此事,不但要找回許蘭芬三人,還要把那個叫宇文瀾的人給我擒回山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假冒我崆峒派之名,在江湖上為非作歹?」陸碧梧起身應了聲「是」。

  金母回頭朝谷飛雲道:「谷少俠替老身覆上葛前輩,這件事既然有人假冒我崆峒派,失蹤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會盡全力把她們找回來的。」

  谷飛雲站起身作了個長揖道:「如此多謝金母,在下告退。」

  「哦。」金母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哦了一聲,又道:「谷少俠和四個青衣女子動過手,總還記得她們的劍法,老身請你看看崆峒第三代弟子的劍法,和那四個青衣女子的路數是否相同?」谷飛雲自然聽得出她話中之意,那是要向自己證明那四個青衣女子絕非她崆峒門下了,只好躬身應了聲「是」。

  金母抬手朝侍立門口的青衣少女吩咐道:「你去再叫三個師妹進來。」

  青衣少女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不一會,只見棉簾掀處,翩然走進四個青衣佩劍少女,看她們年齡都在二十四五光景,入門之後,就在下首一字排開,朝金母躬下身去,鶯聲地道:「徒孫叩見聖母。」

  然後又朝陸碧梧躬身道:「弟子叩見師父。」原來她們都是陸碧梧的門下。

  金母一抬手道:「你們就在這裡演練幾招本門劍法給谷少俠瞧瞧。」

  四名青衣少女應了聲「是」,才抬眼朝谷飛雲看來,這一瞧,才看清這一位「谷少俠」原來這麼年輕,不知聖母何以要自己四人演練劍法給他瞧瞧?一時粉臉不禁泛紅,慌忙鏘然拔劍,齊聲道:「請谷少俠多指教。」

  劍勢乍展,四人連翩起舞,但見四支雪亮的長劍由徐而疾,由疏而密,廳上空地不大,但她們在進退三步之間,揮灑自如,輕靈已極,由此可見她們年紀雖然不大,但劍上造詣卻已相當精純。

  金母看得似是極為滿意,臉含笑容,回頭問道:「谷少俠,你看清楚了,和你動手的四個青衣女子,使的不會是崆峒劍法吧?」

  谷飛雲看了一陣,似覺她們的劍法,和初五晚上遇見的四個蒙面女子使的劍法,極為相似,根本就是「崆峒劍法」,不覺沉吟道:「在下不諳貴派劍法,但覺其中有幾招和那天極為相似。」他不好直說四個蒙面女子使的就是「崆峒劍法」,有幾招極為相似,也已經夠了。

  金母沉哼道:「她們居然會使崆峒劍法?」「崆峒劍法」乃是崆峒派所獨創,不是她門下,居然也會使「崆峒劍法」,可見對方劫持西鳳三元,處處都冒崆峒門下,顯然是衝著自己來的,這教她如何不氣?口中喝了聲:「停。」四名青衣女子行動劃一,如音斯應,立即長劍一收,往後退下兩步。

  金母「哦」了一聲,問道:「谷少俠是從她們四人前後合擊中脫身而出的,她們一共攻了你幾劍?」

  谷飛雲道:「好像有五劍。」

  金母道:「老身要她們也攻你五劍,你試給老身看看?」

  谷飛雲道:「這……」

  金母含笑道:「谷少俠不用為難,老身只想知道你是如何脫身的而已。」一面朝四個青衣少女吩咐道:「你們四個兩個在前兩人在後,同時發劍,聯手向谷少俠進攻,但以五招為限,點到為止,你們先準備好了,聽我口令。」接著又朝谷飛雲道:「谷少俠下去吧。」

  谷飛雲只得走了過去,抱拳道:「在下不知行不行呢?還請四位姑娘劍下留情。」

  四位青衣少女也迅即分散開來,佔了四方方位,兩人在前,分為一左一右,兩人在後,也分為一左一右。她們是崆峒派第三代的精英,平日一向自以為「崆峒劍法」天下無敵,如今聽聖母的口氣,要自己四人聯手攻谷飛雲五招,心中兀是不信,這年輕人能夠接得下自己四人聯手的五劍?她們以剛才站在門口的青衣少女為首,她看谷飛雲手中無劍,不覺問道:「谷少俠不使劍嗎?」

  谷飛雲朝她瀟灑地笑了笑,道:「在下很少使劍,四位姑娘只管出手好了。」很少用劍,不是並不用劍,只是對你們還用不著使劍,他雖沒有明說,但口氣卻極狂妄。

  金母喝道:「谷少俠小心了,一,二,三上。」四名青衣少女不敢怠慢,同時一個箭步,揮劍攻上,四道銀虹齊向中間刺到。

  谷飛雲早有準備,不慌不忙,身形輕旋,側身從她們劍光縫隙間閃出。四個青衣少女先前還怕真的傷了谷飛雲,等到長劍出手,眼看他從自己劍下一下閃了出去,立即玉腕一轉,第二招緊急著攻出。谷飛雲雖然空著雙手,但他展開身法,一個人就像一縷青煙,如游魚逆水,東一側,西一閃,四支長劍明明向他攻去,不過毫髮之差,就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任你四個青衣少女劍光如織,也休想沾上他一點衣角。

  「停。」金母臉色如鐵,沉喝甫出,四名青衣少女立即收劍後退,交織劍光霎時盡斂。

  「劍遁身法。」金母目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寒芒,厲聲喝道:「你是石頭和尚的徒弟?」

  谷飛雲只當自己從她四個徒孫劍下閃出,使她有失顏面,但要自己試給她看看也是她說的,心中雖覺金母氣量何其狹窄?還是神色恭敬地道:「家師道號孤峰上人,並非石頭和尚。」

  「老身不管你師父是什麼人。」金母揮揮手厲聲道:「你可以走了,記著,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管事陸碧梧忙道:「谷少俠請吧。」

  谷飛雲真不懂金母何以說翻臉就翻臉,這人當真是喜怒無常,不近人情,一面朝金母拱了下手道:「在下告退。」轉身往外就走。

  金母等他走到門口,冷冷地道:「老身剛才要你轉告葛前輩的話,不要忘了。」

  谷飛雲連頭也沒回,應聲道:「在下記下了。」

  陸碧梧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才腳下一停,說道:「谷少俠好走,恕我不送了,聖母吩咐三師妹、四師妹下山,分頭追查三位姑娘下落,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人的,到時我自會派人通知谷少俠的。」

  谷飛雲拱拱手道:「多謝管事,在下只是在老爺嶺許家堡作客,適逢其會,由葛老人家指派在下來的,回去覆命之後,可能就離開許家堡了,管事如果有什麼消息,可直接送給許家堡莊主許鐵棠就好,在下告辭。」說完,舉步沿著湖邊大路行去。

  陸碧梧目送他遠去,心中暗道:「這年輕人個性好生倔強。」

  ※※※※※※※※※※※※※※※※※※※※※※※※※※※※※※※※※※※※※※

  谷飛雲出了白石牌坊,一路下山,天色已黑,行經石屋,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小友請留步。」

  谷飛雲腳下一停,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腰背微彎,手持一支紫紅竹杖的老者徐步走來,這人自己並不認識,這就拱拱手道:「老丈可是叫在下嗎?」

  竹杖老者微笑道:「這裡只有小友一人,老夫不叫你,還有別人嗎?」

  谷飛雲道:「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竹杖老者道:「你就是上午上山,去晉見金母的那個小伙子了?」

  谷飛雲道:「是的,老丈是……」

  竹杖老者呵呵一笑,舉了下手中那支色呈紫紅的竹杖說:「你師父沒和你說過,老夫這支竹杖?」

  谷飛雲道:「沒有,家師不是江湖中人,老丈一定是很有名的老前輩了。」

  竹杖老者怪笑一聲,道:「很有名……還會替人家看山?」

  谷飛雲不知他在說什麼,但語氣之中有著極大的牢騷,不覺愕然道:「老丈不是崆峒派的人嗎?」

  竹杖老者哼道:「守山四老,誰是崆峒派的人了?」

  谷飛雲道:「守山四老?聽老丈的口氣,有四位老丈了?」

  「不錯。」竹杖老者道:「上午你上山時不是見到一位了?他就是虯髯客尉遲律,雙日白天由他負責,雙日晚間由老夫負責。」

  谷飛雲抱拳道:「在下從沒有在江湖中走動,真是孤陋寡聞,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竹杖老者笑了笑道:「老夫竹杖翁竺天祐。」

  谷飛雲抱拳道:「原來是竺老丈,在下失敬。」

  竹杖翁道:「老夫聽說小友是奉葛老前輩之命來見金母的?」

  谷飛雲道:「是的。」

  竹杖翁道:「老夫想奉托小友,你回去見到葛前輩,就說竺天祐向他老人家請安。」

  谷飛雲道:「在下記下了,見到葛老人家,在下一定會說的。」

  「多謝小友。」竹杖翁含笑道:「時間不早了,小友請吧。」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告辭。」說完,舉步向前行去。來到了谷口,只見兩個佩劍青年站在那裡,看到自己也沒多問,谷飛雲朝他們抱了下拳,也就一路下山去。心中一面想道:「守山四老,自己見到了兩個,不知還有兩個是什麼?虯髯客、竹杖翁,大概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人了,他們既非崆峒派的人,不知為什麼會替崆峒派守山的?」

  接著又想起金母先前一直對自己很客氣,後來怎會突然變臉,她不可能為了自己一再避開四位姑娘的長劍,有失她的顏面,那是為什麼呢?哦,她叫出自己使的是「劍遁身法」,又說自己是石頭和尚的徒弟,莫非她和石頭和尚有什麼過節不成?對了,葛老人家是武林前輩,回去問他,一定會知道的。

  由山腹走出,回到瀑布潭邊,再循澗而下,回到山麓,馬匹還在林下,看到自己,居然低嘶著奔了過來。谷飛雲攏住馬頭,在它臉頰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我們走吧。」跨上馬背,馬匹不待他鞭策,昂首發出一聲長嘶,展開四蹄,奔馳而去。

  三天後,午牌方過,谷飛雲已經回到老爺嶺,下馬之後,馬匹自有莊丁接了過去,他一直朝花廳走來。就在走廊上遇到孟君傑從裡面走出,欣然道:「谷兄回來了,路上辛苦,快到裡面休息。」

  他陪同谷飛雲朝裡行去,一面說道:「荊月姑和祝秀珊三天前已經回來了,現在只有小師妹還留在崆峒,聽說金母已經正式收小師妹為弟子,谷兄此行,大概已經見過小師妹了?」他口中的「小師妹」,自然是西鳳女狀元許蘭芬了。

  谷飛雲聽得極為驚異,他見到了金母,金母不是一口否認,還要她大弟子陸碧梧立即派人下山,查明此事,如何又會收許蘭芬做弟子呢?這中間當真撲朔迷離,令人難以捉摸。一面朝孟君傑微微搖了下頭,說道:「在下沒見到許姑娘。」

  孟君傑奇道:「那麼兄台也沒見到金母了?」

  谷飛雲道:「見到了,此事說來話長……」剛說到這裡,已經來至花廳門口。

  孟君傑道:「那就進去再說了。」花廳中,只有許鐵棠陪同南山老人和醉道人師徒兩人,坐著喝茶。

  南山老人沒待谷飛雲走入,就呵呵一笑道:「谷小哥,你來得倒快,老夫推算,你大概要明天午前才能回來哩。」他不知道谷飛雲是連夜下山的。

  谷飛雲舉步走入,朝南山老人、醉道人、許鐵棠三人抱拳行禮,道:「老人家、道長、許莊主,在下回來了。」

  許鐵棠忙道:「谷少俠路上辛苦,快請坐下。」谷飛雲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上落坐。

  許鐵棠又道:「谷少俠此時趕回來,大概還沒有用飯吧?」

  谷飛雲道:「沒有。」

  孟君傑忙道:「兄弟去吩咐廚房給谷兄送到這裡來。」

  谷飛雲道:「多謝孟兄,簡單點就可以了。」孟君傑走出,一名莊丁給谷飛雲沏了一壺茶送上。
2008-10-13 2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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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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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崆峒聖母

  許鐵棠急著問道:「谷少俠見到金母,一定也見到小女了,她好嗎?」

  谷飛雲道:「許莊主,在下晉見金母,但沒見到令嬡。」

  許鐵棠一怔,問道:「怎麼?金母沒讓小女和谷少俠見面嗎?」

  「不是的。」谷飛雲道:「在下此行經過,十分曲折,還是由在下從頭說起的好。」

  南山老人頷首道:「不錯,你就從頭說起好了。」

  谷飛雲喝了口茶,就從自己趕到崆峒山下,放開馬匹說起,如何循著山澗,尋到山谷盡頭,如何遇見宇文瀾,她領自己進入石窟,就要自己一人上去。如何見到管事陸碧梧,由她領自己去晉見金母,自己如何把西鳳三元失蹤之事,向金母詳細說了。金母先前只是否認崆峒門下,沒有劫持三位姑娘,後來聽說宇文瀾領自己進入石窟,不禁勃然大怒,如何要陸管事立即派人徹查此事。

  許鐵棠聽到這裡,不禁咦道:「荊月姑、祝秀珊二人回來,明明說蘭芬已拜金母為師,對你怎麼會這樣說呢?」

  南山老人揚了下手道:「許莊主且等谷小哥把話說完了。」谷飛雲接著說出,金母要自己看看她門下的劍法,如何命四名青衣女子向自己圍攻,自己如何脫出劍陣,金母如何厲色相向,聲稱「從此不得再上崆峒一步」,詳細的說了一遍。

  許鐵棠哼道:「她故意和谷少俠翻臉,那就是不承認小女在她山上了。」一面朝南山老人道:「老仙長,小女明明在她山上,她居然不肯承認,這可怎麼辦呢?」

  南山老人白眉微攢,說道:「金母平時縱然生性乖僻,但終究是一派掌門,一向言出如山,這一情形,不類她平日為人……」

  「在下也有此感。」谷飛雲道:「金母當時雖然厲色相向,要在下記住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但在下走到門口之際她曾說要在下轉告葛前輩的話不要忘了。她要在下轉告老人家的,就是:失蹤的三位姑娘,崆峒派自會盡全力把她們找回來的。這話她說得斬金截鐵,似乎不像是敷衍之辭。」

  就在這時,一名莊丁提著食盒走入,在桌上放好碗筷,端出四菜一湯,和一鍋米飯,說道:「谷少俠請用飯了。」

  許鐵棠道:「谷少俠,我們都吃過了,你快請用啊,只是簡單了些,你不介意吧?」

  谷飛雲道:「這樣已經很好了。」當下也就不再客氣,盛了一碗飯,吃喝起來。

  南山老人沉吟著朝許鐵棠道:「谷小哥說的不錯,老夫總覺得此中似乎另有別情。」

  許鐵棠道:「但荊月姑、祝秀珊已經回來了,她們親身經歷,明明說小女已拜金母為師,難道還會假的?」

  醉道人道:「這件事當真令人墮入五里霧中,荊、祝二位姑娘已經回來,說的當然不會有假,但谷小施主面見金母,她何以又不認呢?」

  「就是這樣說咯。」許鐵棠憂形於色,說道:「如果說小女真的蒙金母青睞,拜在崆峒門下,兄弟自可放心,偏偏谷少俠面見金母,她卻又斷然否認,那麼小女到底去了哪裡呢?兄弟擔心的也就在此。」

  醉道人望著師父,說道:「聽金母的口氣,好像有人假冒崆峒之名,江湖上有誰吃了豹子膽,敢冒她呢?」

  「江湖上確實沒有這樣的人,敢去捋崆峒派的虎鬚。」南山老人道:「但如果不是金母門下劫持去的,那麼顯然就有吃了豹子膽的人,在假冒崆峒之名了。」接著朝許鐵棠道:「但不論令嬡是否在崆峒天池,有一點老夫可保證的,那就是令嬡決不會有半點危險。」

  谷飛雲吃了三碗飯,又把一碗湯喝了,抹抹咀,正想說話。只見孟君傑陪同荊溪生走了進來,說道:「師父,荊莊主說有急事求見……」

  許鐵棠沒待他說完,已經站了起來,拱拱手道:「荊兄來得正好,兄弟正想叫君傑去請你老哥呢。」

  「許老哥,小女又失蹤了。」荊溪生個子高大,但聲音卻帶著些沙,急著說道:「這裡有一紅字條,請老哥過目。」他手中拿著一張信箋大的白紙,隨著話聲遞了過來。

  「令嬡又失蹤了?」許鐵棠聽得不覺一怔,抬目道:「她回來才三天,怎麼……」他看荊溪生把白紙遞過,就隨手接過,低頭看去,只見信上寫著:「請令嬡協助偵查許蘭芬失蹤事宜,本派負責安全,毋念。」下面蓋了一顆朱紅小鈐,是「崆峒天池」四個篆文。

  一面立即把字條朝南山老人遞去,口中說道:「令嬡是崆峒派請去偵查小女失蹤的,那麼小女真的不是金母收為徒弟了?」

  南山老人看完字條,說道:「這是金母的天池敕令,錯不了……」說到這裡,忽然笑道:「女榜眼大概也失蹤了。」

  果然,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從長廊傳來,接著但見祝中堅從外走入,口中剛叫了聲:「許伯父……」

  許鐵棠點頭道:「祝少兄來得如此匆忙,可是令妹又失蹤了?」

  祝中堅一怔,說道:「許伯父原來已經知道了?」他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雙手呈上,說道:「這是他們留的條子,請許伯父過目。」

  許鐵棠看過字條,和荊溪生的一樣,這就說道:「兩張字條,完全一樣,令妹和荊姑娘都是被崆峒派請去,協助調查小女失蹤一事,由此看來,令妹和荊姑娘有崆峒派保證,安全可以無慮,最傷腦筋的還是小女,如今不知究是被什麼人劫去了。」

  荊溪生驚異的道:「令嬡不是拜金母門下了嗎?這字條上卻說要小女協助偵查令嬡失蹤之事,兄弟覺得事有蹊蹺,才趕來向你老哥報告的。」

  許鐵棠輕唉一聲,指指谷飛雲道:「谷少俠剛從崆峒回來,小女根本不在崆峒……」當下就把谷飛雲此行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荊溪生詫異的道:「這麼說許姑娘是被假冒崆峒派的人所劫持,這……」

  南山老人道:「許莊主,金母既已派門下弟子下山偵查,必定會有結果,令嬡決無危險,你也不用太過著急,至於荊、祝二位姑娘,金母以「天池敕令」擔保,安全更無問題,大概是為了只有二位姑娘和假冒崆峒派的人有過接觸,需要她們提供線索而已,二位更不用擔心了。」

  許鐵棠道:「依老仙長的看法,咱們該當怎麼辦呢?」

  南山老人微笑道:「稍安毋躁,老夫相信金母會有圓滿答覆的,大家不如靜等她的消息為是。」

  許鐵棠經南山老人這麼一說,心事放寬了不少,點頭道:「老仙長既然這麼說,兄弟就放心多了。」

  南山老人轉臉朝醉道人道:「谷小哥奉他師父之命,前來找你,這幾天正好沒事,你不妨帶他去望仙觀一行。」

  醉道人恭聲應「是」,說道:「弟子明天就和谷施主回桐柏山,你老人家……」

  南山老人笑道:「為師難得來一趟,許莊主這裡有的是好酒,一時如何捨得走?再說許姑娘失蹤這件事,還沒下文,為師自然要等幾天了。」

  許鐵棠忙道:「老仙長說的是,平日裡請都請不到,既然來了,自是要在敝莊多盤桓一些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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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正月十三,俗稱上燈夜。雲不多,月色很好,大地好像鋪了一層輕霜。現在初更已過,二更還差一點。谷飛雲已經睡了,而且還睡得很香。驀地,在睡夢中,耳邊響起細小的聲音:「小哥,快醒一醒,快到莊外西首一里外去,遲就來不及了。」

  谷飛雲矍然驚覺,蹶然坐起,他聽得出來,這是南山老人的聲音,以「傳音術」在自己耳邊說話。老人家決不會捉弄自己,那麼真的有事了。心念閃電一動,那還猶豫,立即披上長衫,開門走出,雙足一點,長身縱起,登上屋簷,接連幾個起落,出了莊院,一路朝西飛掠。一里光景,不過轉眼工夫的事,就趕到了。

  這裡地名叫做景家山,沿著山腳,是一片空曠廣大的山地,這時正有兩條人影,在互相追逐。不,應該說一個閃避,一個追逐才對,因為閃避的那人,一回向東,一回向南,身法輕快,就像蒼蠅鑽窗一般,到處碰壁。追逐的那人,身法高過閃避的人甚多,是以任憑你投向那一個方向,他只需輕輕一閃,就可擋住你的去路。這好比貓戲老鼠,欲擒故縱,放開了,也不怕你逃得出去。

  谷飛雲在一棵大樹後隱住身子,凝足目力探首看去,這兩人都是女的。閃避的那個一身青布衣裙,秀髮束成一束,垂在背後,生得蛾眉鳳目,一副嬌而且黠的模樣,不是宇文瀾還有誰來?再看追逐她的人,則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也是一身青布衣裙,面貌白皙,身材苗條,風韻甚佳,頗像大家閨秀。尤其施展移形換位,身法美妙,輕靈得宛如一縷輕煙,一陣輕風,令人不可捉摸。

  宇文瀾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聲東擊西,乘隙溜走,都被青衣婦人擋住去路,心頭自是十分氣惱,不由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叱道:「你一再攔我去路,要待怎的?」

  青衣婦人平靜道:「我問你要去哪裡,你還沒告訴我呢。」

  宇文瀾道:「我去哪裡關你什麼事?」

  青衣婦人冷聲道:「你不肯說,咱們就這樣耗下去了。」

  宇文瀾自知不是對方敵手,跺跺小蠻靴,無可奈何的道:「我到老爺嶺去,總可以去吧?」

  青衣婦人問道:「到老爺嶺去作甚?」宇文瀾道:「找人。」

  青衣婦人問道:「找誰?」

  宇文瀾粉臉微紅,說道:「你有完沒完?」

  青衣婦人道:「你還沒回答我。」

  宇文瀾焦急的道:「朋友。」

  青衣婦人道:「朋友總有姓名吧?」

  宇文瀾道:「我找朋友為什麼要告訴你?」

  青衣婦人道:「你非說不可。」

  宇文瀾忽然笑道:「他叫……看劍。」玉腕疾抬,長劍一顫,閃電般朝青衣婦人咽喉刺去,這一劍出其不意,去勢極快,令人防不勝防。

  「嗒。」青衣婦人不知何時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而且輕而易舉的一下壓住了宇文瀾刺去的劍脊,輕喝道:「說,他叫什麼名字?」

  宇文瀾趕忙縮手收劍,但劍被對方壓住,竟如吸住了一般,掙都掙不脫,一時粉臉嬌紅,使性的道:「我偏不說。」

  「你不說,我說。」青衣婦人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去找谷飛雲的?」

  谷飛雲心裡「咚」的一跳,她說得不錯,宇文瀾這裡沒認識什麼人,找人,自然是找自己來的了。青衣婦人和宇文瀾顯非熟人,她怎會知道的呢?宇文瀾的劍仍被青衣婦人壓著,兀自收不回,一面急道:「你管我找誰?」

  青衣婦人目光漸漸冷峻,說道:「你找谷飛雲有什麼事?」

  宇文瀾雙頰驟然飛起兩朵紅雲,嬌羞的道:「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是找他來的呢?」

  「我不管你找誰。」青衣婦人冷聲道:「你給我站著別動,待回就可分曉了。」說話之時,左腕乍然一抬,一縷指風,朝宇文瀾「華蓋穴」上點去。

  隱身樹後的谷飛雲,聽出青衣婦人口氣,似乎要出手了,急忙從樹後閃身掠出,口中叫道:「宇文瀾,我在這裡。」他閃出之時,也正是青衣婦人抬手之際,谷飛雲眼快手快,左手趁機輕輕一推。

  這一推雖然出手不重,但正好推在青衣婦人肩背上,使的是四兩撥千斤的手法,一下把青衣婦人推得身向左轉,腳下也跟著朝左首跨出一步。這一下純是出其不意,把青衣婦人推得向左跨出一步,她壓住宇文瀾的長劍自然也鬆開了,左手點出的一縷指風,更落了空。這一瞬間,谷飛雲已經搶到了宇文瀾的身前。

  宇文瀾從沒受過人家半點委屈,方才被青衣婦人逼得團團轉,心知對方身手高出自己甚多,強忍著一口氣,不肯屈服,這回驟然見到谷飛雲,好像遇見了親人一般,口中叫了聲:「谷大哥。」一下撲入谷飛雲的懷裡。

  谷飛雲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撲到自己懷裡來,這真是艷福要來的時侯,連城牆也擋不住,軟玉溫香抱滿懷,這是何等香艷之事,但谷飛雲長到二十歲,從未和女孩子有過接觸,連女孩子的玉手,也是那天在山腹裡,第一次握過。這回宇文瀾縱體入懷,可把他給愣住了,何況對面還有一個青衣婦人,一時之間,脹紅了臉,雙手把她扶住,口中囁嚅的道:「你……沒事吧……」

  宇文瀾也只是一時忍不住,很快就發覺自己撲入他懷裡,不是太親暱了嗎?一時也羞得渾身發熱,經他這一扶,慌忙直起腰,朝邊上退開一步,微微搖頭道:「沒什麼……」

  青衣婦人看著谷飛雲冷冷的道:「你就是谷飛雲?」

  谷飛雲朗聲道:「如假包換。」

  青衣婦人道:「你為什麼要包庇她?」

  谷飛雲笑了笑道:「因為她是我朋友,她是來找我的,我自然要替她解圍了,請問大嬸又為什麼要為難她呢?」

  青衣婦人冷聲道:「你少管閒事。」一面朝宇文瀾喝道:「宇文瀾,你跟我走?還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宇文瀾冷聲道:「我和你素不相識,為什麼要跟你走?擒我回去,憑你配嗎?」青衣婦人輕哼一聲,身形疾然欺近,快如魅影,探手朝宇文瀾肩頭抓來。

  「你這是做什麼?」谷飛雲怕宇文瀾被她抓到,急忙一把握住宇文瀾玉臂,右足輕旋,帶著她嬌軀閃了出去。青衣婦人抓了個空,清瑩的臉上,不禁飛過一絲怒色,喝道:「谷飛雲,我叫你少管閒事,你聽到了沒有?」

  谷飛雲擋在宇文瀾身前,朗聲道:「你要做什麼,總該說說清楚。」

  「讓開。」青衣婦人冷聲道:「我說過要把她擒回來,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宇文瀾氣黃了臉,叫道:「谷大哥,你以為我怕了她呢,你站開去,讓我領教領教她的高招。」纖腰一擰,從谷飛雲身邊閃出,抖手一劍刺了過去。不,她恨透了青衣婦人,一劍刺出,迸出一簇劍光,這一劍至少刺了七八劍之多。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果然是妖女。」手中長劍一轉,登時響起一串清脆的「叮」、「叮」之聲,一下又壓住了宇文瀾的劍脊,劍尖一昂,抵住了宇文瀾的咽喉,冷聲道:「你動一動,我就刺穿你的喉嚨。」

  宇文瀾大聲道:「你殺了我好了。」

  谷飛雲看得心頭大急,身形一側,左手探處,一把抓住了青衣婦人執劍右腕,說道:「有話好說,別真的傷了人。」

  青衣婦人雖已三十五六歲,但從未和男人接觸過,這下被谷飛雲抓住右腕,不禁心頭發懾,臉上微微發慌,急忙用力一掙,但谷飛雲這記手法,乃是南山老人教他的「抓蛇手法」,被他抓住了,整條手臂竟然使不出半點力道來,任你再掙也沒用,一急之下,臉色更紅,叱道:「你還不放手?」

  谷飛雲原是一時情急,才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此時看青衣婦人羞怒神色,急忙五指一鬆,歉然道:「對不起,在下……」

  話還沒有說完,青衣婦人嬌叱一聲:「小賊看劍,今晚饒你不得。」長劍揮舞,一片錯落劍光,宛如孔雀開屏,纓絡繽紛,急襲而來。

  谷飛雲看得大吃一驚,急忙回頭朝宇文瀾道:「你快退後些。」一面大聲道:「你來真的了?」

  青衣婦人冷喝道:「今晚我要剁下你雙手來,方雪我心頭之氣。」劍光瀰漫,愈刺愈快。

  谷飛雲展開身法,身如逆水游魚,就在對方一片綿密的劍光中閃來閃去,不住的遊走,任你青衣婦人劍法快得如同閃電,卻連他一點衣角也沒刺中。宇文瀾看得芳心喜不自勝,嬌哼道:「這樣的劍法,再練上四十年也不管用,還在這裡現什麼眼……呃……」話聲未落,突然呃了一聲,就不再說話。

  就在此時,另外響起一個婦人聲音喝道:「四師妹,住手。」正在揮劍如飛的青衣婦人聽到聲音,立即長劍一收,疾然而後退了數尺。谷飛雲聽到另一個婦人聲音,從宇文瀾身邊傳來,心頭不由一驚,這時正好青衣婦人收劍後退,急忙舉目看去,果然不知何時宇文瀾身邊,已經多了一個瘦高青衣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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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青衣婦人同樣面貌白皙,但個子較高,臉型狹長,看去大概四十來歲,雙目神光炯炯,正朝自己投來,宇文瀾就站在她身邊,不言不動,業已被她制住了穴道。這時那瘦高青衣婦人開口了:「四師妹,這人是誰?」

  谷飛雲朗笑一聲道:「你是什麼人?宇文姑娘是你把她制住了?」他在發出朗笑聲中,右足尖已經輕蹴地面,飛射出一蓬八九顆細碎的石子,襲向青衣婦人背後八九處穴道,這是他師父孤峰上人獨創的奇功「蹴石打穴」。

  這門絕技,就是腳尖用勁,先把地面上的石頭踩碎,再蹴飛出去,襲取敵人穴道。但同是打穴,分為正取和逆取兩種,正取就是打敵人正面穴道,只要把石子蹴得激射出去就好。逆取就要把蹴飛出去的石子,射向敵人身後,再以回力倒打過來,襲取敵人背後穴道,這比正取要難得多,全仗內功火候和十多年的勤練,才能得心應腳,拿捏得準,使敵人防不勝防,可說是武林中別出心栽的奇功。

  那瘦高婦人一身功力卻是十分可觀,她在谷飛雲朗笑聲中,突然發覺身後響起幾縷極輕的破空尖風,朝自己身後襲來。心頭猛地一驚,急忙施展「移形換位身法」,憑著一口真氣,硬把身子朝橫裡移開三尺光景。說也真險,就在她堪堪移開之際,八九顆石子挾著勁急輕嘶,從她身後飛掠而過。

  瘦高青衣婦人臉含怒色,回身喝道:「什麼人在我後施襲,還不給我出來?」

  谷飛雲大笑道:「不用怕,你身後沒人。」雙足連蹴,又是一蓬十數顆碎石子,激射出去,這回是正取,急襲對方前身。

  瘦高青衣婦人沒想到谷飛雲雙手沒有抬動一下,卻有一大蓬暗器射了過來,但她豈是省油的燈,口中冷笑一聲:「小子,原來偷襲我的是你。」說話聲中,左手一把抓起宇文瀾,身形再次橫閃而出,右手卻在閃出之際,迅疾化掌,朝右拍出,同時喝道:「你也接我一掌。」

  原來她算準谷飛雲打出這一蓬暗器的目的,是要逼她後退,谷飛雲才好乘機搶上來救人,所以在閃出之時,橫掌掃出。這一記谷飛雲果然沒有防到,瘦高青衣婦人閃出之際,他已同時撲身而起,朝宇文瀾搶來。兩人一退一進,就像打麻將換位一般,等谷飛雲撲到之時,瘦高青衣婦人已經閃了出去,但覺一道輕風,迎面吹拂過來,谷飛雲還不知厲害,也並不經意。

  突聽一個蒼老婦人聲音在耳邊喝道:「年輕人,這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風」,接不得。」話聲入耳,另有一道掌風,一下撞到身上,把自己一個人往後推出去了四五步之多。心頭不覺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誰?腳下堪堪站停,耳中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好像有人臉上挨了一記耳光。

  接著只聽一個蒼老婦人的聲音沉喝道:「小丫頭,還不把我徒兒放了?」谷飛雲抬目望去,敢情方纔那聲「啪」,是摑在瘦高青衣婦人的臉上,她神情錯愕,左手撫著臉頰,還不知道是被誰摑的?

  宇文瀾被制的穴道,也在此時解開,她一臉驚喜,縱身飛快的朝谷飛雲跑來,口中叫道:「谷大哥,我師父來了。」

  瘦高青衣婦人及時驚覺,急忙喝道:「四師妹,快截住她,別讓妖女跑了。」縱身朝宇文瀾身後追撲過來,先前的青衣婦人同時縱起,截向宇文瀾前面。兩人身法均極快速,但就在她們撲起之際,但聽接連兩聲「砰」、「砰」輕震,兩個人在半空中好像遇上了什麼,同時被震得往後跌出去。

  這時,又響起蒼老婦人的聲音喝道:「你們兩個小丫頭,膽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徒兒,要她們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穀神廟來見我。」她把兩個四十來歲的青衣婦人,叫作「小丫頭」,而且口氣極為托大。這不僅看得谷飛雲心頭暗暗凜駭,這蒼老婦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甚至連一點影子也沒看到,兩個青衣婦人就像草槁人般憑空摔了出去,這分功力,豈不駭人?

  就在他沉思之際,大路上又有幾條人影,飛奔而來,那是六個苗條少女,前面四個一式青色勁裝,肩背長劍,另外兩個不穿勁裝的輕功較差,是以比前面四人落後了許多。等她們趕到之時,谷飛雲已經認出來了,稍後的兩人,不就是三天前已經回來,今天又告失蹤的女榜祝秀珊和女探花荊月姑。

  現在谷飛雲差不多已可明白了,這兩個青衣婦人很可能就是金母派出來調查西鳳三元失蹤的門下弟子,她們要祝秀珊、荊月姑協助,是為了認人。現在失蹤的只有許蘭芬一人,不用說是被宇文瀾的師父收為徒弟了。

  這時他不好跟荊月姑打招呼,正好宇文瀾挺挺胸,朝兩個青衣婦人哼道:「我師父叫你們到一里外小山上的五穀神廟去見她老人家,你們去不去?」

  瘦高青衣婦人冷哼道:「我們當然要去。」

  宇文瀾沒有理睬她們,回過頭,一臉笑吟吟的叫道:「谷大哥,我們走呀。」谷飛雲自然要去,因為這是南山老人要自己來的,總得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同時對方纔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蒼老婦人聲音,更是心存好奇,頗想一見其人,這就和宇文瀾一起走在前面。

  先前的青衣婦人望望瘦高青衣婦人,遲疑的道:「三師姐,我們……」

  瘦高青衣婦人不等她說完,揮了下手道:「一起去,大家跟我來。」

  宇文瀾走在前面親暱的偏著臉問道:「谷大哥你怎麼知道我被人在半路上截住,趕了來的?」

  谷飛雲不好說出南山老人叫自己來的,只好含糊的道:「我晚上睡不熟,出來隨便走走的,沒想到會遇上你……」

  宇文瀾聽得咭的輕笑了聲,就抿抿嘴,沒有說話,心裡卻甜甜的,很想說:「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咯。」但姑娘家這話如何如何說得出口?何況她知道師父修成了「通天耳」,心裡的話,可也不敢說出口來,怕給師父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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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工夫,就已趕到小山腳下,宇文瀾和谷飛雲依然走在前面,當先登上山腰。宇文瀾悄聲囑咐道:「待會見到我師父,要叫聖母。」谷飛雲點點頭。

  五穀神廟只是一座小廟,坐落在山腰間,並沒有堂皇廟貌,也沒有廟祝。這時雖有月光,兩扇山門敞開著,但裡面還是黑漆漆的,也不聞一點人聲。宇文瀾走到山門口,回頭悄聲道:「谷大哥,我們進去。」

  谷飛雲點點頭,跟著她跨過山門,門內是一個小天井,中間有一條路,本來鋪著寬闊的石板,現在石縫間都長了沒脛青草。兩人登上石級,兩個青衣婦人也已到了山門前,只聽身後響起瘦高青衣婦人冷冷的聲音道:「崆峒門下丁令儀、聞玉音求見。」原來她們在山門前停了下來,並沒有跟著走入。

  大殿上響起蒼老婦人聲音的一聲沉哼,說道:「老身早就知道你們是崆峒門下,不然,還不會叫你們來見我呢,怎麼,不敢進來了嗎?」

  丁令儀冷笑道:「崆峒派還沒有不敢進去的地方。」她身後的聞玉音和六個少女相繼跟著走入。這時,谷飛雲已由宇文瀾暗中拉著他衣袖走進大殿,悄悄退到邊上。

  大殿上適時響起蒼老婦人的聲音道:「掌燈。」她喝聲甫出,登時有四盞紗燈同時亮起,那是由四名身穿青色緊身衣裙的少女手中提著,迅快走到上首神龕前面,分左右站定。神龕前面,放了一把木椅,椅上端坐著一個一頭銀髮,臉色白皙紅潤,身穿青緞道裝,手持烏木拂塵的老婦人。

  谷飛雲看得心頭驀地一怔,暗道:「原來就是金母。」端坐在大殿上的老婦人,赫然就是金母,他在崆峒天池見過,當然不會認錯人了。

  這時四名手挑紗燈的少女喝道:「崆峒門下見了聖母,還不跪下?」丁令儀、聞玉音兩人並肩站在大殿入門處,看到白髮老婦,不禁都變了臉色。

  丁令儀冷哼一聲道:「假冒崆峒派名義、假冒家師的果然是你。」谷飛雲也有此感覺,她是宇文瀾的師父,不可能是金母,那麼自然是假冒的金母了。

  老婦人接著喝道:「蘭兒,過去給我掌嘴。」宇文瀾唷了一聲,立即閃身而出,走到丁令儀面前,叱道:「你目無尊長,就該罰。」右手抬處「啪」的一記耳光,打在她左頰上,反手又是「啪」的一聲,打在她的右頰上,才行退下。

  丁令儀在宇文瀾走近之際,頓感四肢動彈不得,心知被人在暗中制住了穴道,只好咬緊牙關,把兩記耳光承受下來,等宇文瀾一退下,身上也立時一鬆,穴道頓解。心頭氣惱已極,冷聲道:「難道不是你假冒崆峒派名義?假冒家師,劫持老爺嶺許鐵棠之女許蘭芬的?我幾時說錯了?我奉家師之命,徹查這件事來的,又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當然說錯了。」白髮老婦人冷冷一笑,又道:「你不妨回去問問你師父,老身何用假冒你師父?老身堂堂正正是崆峒派的人,更何用假冒崆峒派名義?」口氣微頓,接著又道:「至於老身收許蘭芬為徒,與你師父無關,她更無權查我的事呢。」




【第六章】太清心法

  
      丁令儀聽出這面貌酷像師父的白髮老婦,好像和師父有著極深的淵源,一面接口道:「家師要我們調查此事,是因為南山老人派谷飛雲找上天池去,認為許蘭芬等三人是家師劫持的,家師總不能替人家背黑鍋……」

  「嘿嘿……嘿嘿……」白髮老婦一陣嘿嘿笑聲,打斷了丁令儀說的話,接著道:「當年你師父自號西鳳,與東龍、南仙、西怪,號稱武林四奇,憑你師父也奇不到哪裡去。我之所以要收許蘭芬為徒,嘿嘿,西鳳女狀元,當然也可以稱之為西鳳,我徒弟也是西鳳,西鳳有什麼了不起的?」谷飛雲終於明白了,這位白髮老婦要收許蘭芬為徒,其實只是為了金母昔年叫做「西鳳」,氣氣金母而已。

  丁令儀當然也聽出來了,冷冷的道:「原來你和家師有過節,那也不難,有什麼事,怎麼不去找家師呢?」

  「我去找她?嘿嘿,嘿嘿……」白髮老婦怒聲道:「有什麼事,金鳳不會來找我嗎?派你們兩個丫頭出來,能辦什麼事,回去告訴金鳳,我隨時隨地候教,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丁令儀道:「好,我會把口信帶到的。」一面回頭道:「四師妹,咱們走。」

  白髮老婦叫道:「谷飛雲。」谷飛雲連忙走出,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在下拜見聖母。」一面問道:「你師父可是石頭大師嗎?」

  「不是。」谷飛雲欠身道:「家師自號孤峰上人。」

  「這就奇了。」白髮老婦臉有不信之色,說道:「你使的「劍遁身法」、「蹴石奇功」,都是石頭大師的獨門絕學,只有「捉雲手」乃是南山老人的奇學,怎麼會不是石頭大師的門下呢?」

  谷飛云:「在下不知道。」

  「好,不知道就算了。」白髮老婦接著道:「不過……如果你是石頭大師門下,以後遇上金鳳,就要小心些,提防她的「天池水面風」。」

  谷飛雲想起方才自己朝宇文瀾撲去之際,她曾把自己推開數尺,說道「小心天池水面風」,連忙拱手道:「對了,方才幸蒙聖母援手,在下還沒有向聖母道謝呢。」

  白髮老婦道:「那丫頭雖然只有三四成火候,但你不小心撞上了,至少也會傷及內腑,治療煞費周章。」

  宇文瀾問道:「師父,什麼叫「天池水面風」,是很厲害的掌功嗎?」

  白髮老婦道:「這種掌功,不是容易練的,先是每天對著天池水面發掌,用掌風擊拍水面,要使水花四濺,漸漸波瀾激盪,洶湧起伏,練到後來,發出的掌風要由動而靜,水面但作微波蕩漾。再進一層,由靜生定,表面上看不到一絲動靜,而掌力卻直透水底,才算成功,其實也只是練無形神掌的初步功夫而已,可以在百步之內,傷人於無形,因為是在天池水邊練的,所以叫「天池水面風」。」

  宇文瀾道:「那和一般武林中的摧心掌,內家掌法差不多咯。」

  白髮老婦點頭道:「天下武林,異支同源,武功本來就差不多的,只是純與不純而已。」說到這裡,又朝谷飛雲道:「老身收許蘭芬為徒,本來就要氣氣金鳳的,既然有南山老人出面了,這樣吧,她父親因女兒失蹤,心裡自然十分焦急,老身給她三天假期,要蘭芬隨你回去,也好讓她父親知道他女兒在我門下,也可放心了。」頓了一頓,回頭道:「你們去叫小師妹出來。」站在她身後的一名少女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一會工夫,只見許蘭芬從神龕後面走出,欠身道:「弟子叩見師父。」

  白髮老婦一指谷飛雲,說道:「去見過谷少俠。」

  許蘭芬出來的時候早已看到谷飛雲了,聞言不禁粉靨泛紅,朝谷飛雲施了一禮:「谷少俠好。」

  谷飛雲連忙還了一禮,含笑道:「恭喜許姑娘,拜在聖母門下。」

  白髮老婦朝許蘭芬道:「谷少俠因你失蹤,曾奉南山老人之命,遠上天池,但你卻拜在為師門下,谷少俠自然沒見到你。現在為師給你三天假期,回去看看你爹,好讓你爹放心,三天之後,為師自會派人前去接你,你隨谷少俠回去好了。」

  許蘭芬躬身應「是」,說道:「多謝師父。」

  白髮老婦道:「你們去吧。」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告辭。」回頭又朝宇文瀾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再見。」

  宇文瀾當著師父面前,師父沒叫她送,她自然不敢言送,只是看著他說了聲:「再見。」

  谷飛雲和許蘭芬一起走出廟門,許蘭芬才低低的道:「谷少俠,謝謝你。」

  谷飛雲忙道:「許姑娘不用客氣。」兩人只說了這樣兩句話,就沒有話好說了。

  許姑娘心裡好像有許多話要和他說,但見了面,卻一句也說不出來,谷飛雲也是這樣,不知和人家姑娘說些什麼好?就這樣,兩人只是默默的走著。下了小山,只見有兩條人影佇立在路旁,這時只聽一個少女聲音說道:「來了、來了,你還不快上去?」說話之際,用手推著另一個人影。

  另一個人影被推得朝前衝出去兩步,回頭啐道:「你才急著想見他呢。」

  先前一個尖聲道:「啊,是你要等他的,現在倒賴在我頭上來了。」這兩句話的時候,谷飛雲和許蘭芬已經走到和兩人不過一二丈距離,谷飛雲目力較強,已可看清兩人面貌,那是荊月姑和祝秀珊。這就叫道:「原來是荊姑娘、祝姑娘,你們怎麼會在這裡的。」

  祝秀珊搶著道:「是荊姐姐要在這裡等你的……」

  荊月姑也搶著說:「你真是嚼舌根,方才丁、聞兩位使者上山去的時候,叫我們留此在這裡的,後來她們下山,說已經不用我們兩人作證,要我們回去好了,我們因谷少俠還沒下山,就在這裡等候的……」

  祝秀珊道:「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是我說的。」荊月姑道:「但等是我們兩個人在等呀。」

  許蘭芬噗嗤笑出聲來說道:「兩位姐姐,這有什麼好爭的呢?」

  荊月姑驚異的道:「咦,會是許姐姐,你怎麼來的?」說話之時,迅快的跨出了一步,一把握住許蘭芬的纖手。

  祝秀珊也連忙搶了過來道:「許姐姐回來了就好,我們總算沒白等哩。」

  許蘭芬道:「那就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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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轉老爺嶺,不過二里路程,路上有三位姑娘在一起,誰都不敢單獨和谷飛雲說話,因此誰也沒有開口,只是低頭趕路。兩里路,當然很快就到了,這時已是快近四更。四人剛奔進莊院,只見孟君傑很快迎了上來,喜道:「谷兄果然把小師妹和祝姑娘、荊姑娘救回來了,師父和荊大叔、祝兄都在廳上,快進去吧。」

  谷飛雲奇道:「許莊主已經知道了?」

  孟君傑笑道:「老仙長怕谷兄有失,暗中跟隨谷兄的,他老人家早已回來了,通知了家師,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廳上,燈燭輝煌,許鐵棠陪同南山老人、醉道人、荊溪生、祝中堅等人坐著喝茶。看到谷飛雲和三位姑娘走入,許鐵棠趕緊離座,迎著谷飛雲連連拱手道:「谷少俠,兄弟真不知如何感謝你才好,把小女和二位姑娘全救回來了。」

  谷飛雲還禮道:「許莊主言重,其實三位姑娘,並不是在下救回來的……」

  「爹。」許蘭芬、荊月姑異口同聲的叫著「爹」,分別朝許鐵棠和荊溪生身邊急步走上。

  「大哥……」「妹子。」祝秀珊也急步走到大哥祝中堅的身邊。

  許鐵棠一把抱住女兒,老淚婆娑的道:「乖女兒,這些天,你吃了不少苦吧?」

  許蘭芬嬌聲道:「爹,你老人家不用擔心,師父待女兒很好,就是怕爹不放心,才給女兒三天假期,回來看你老人家的……」

  「三天假期?」許鐵棠聽得一怔,急急說道:「什麼?你還要回去?」

  「是啊,師父是有大本領的人,許多人想拜師父為師還求不至呢。」許蘭芬接著道:「師父還說過,以後每隔三個月,就給女兒三天假回來看你老人家,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許鐵棠問道:「蘭兒,你師父叫什麼號呢?」

  許蘭芬道:「師父曾說,她老人家的名號暫時還不宜公開。」

  許鐵棠回頭望望南山老人說道:「老仙長一定知道小女的師父是誰了?」

  南山老人摸著白鬚,笑道:「老夫今晚沒看到令嬡的師父,所以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但從種種跡象看來,她是一位隱名多年的人物,應無可置疑,師徒是要靠緣份的,令嬡能夠拜她為師,當然也是福緣了。」大家落坐之後,莊丁送上四式點心。

  荊溪生問道:「谷少俠,你是否能把今晚經過,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嗎?」谷飛雲心知南山老人不會說得很詳細,這就從自己在睡夢中,給南山老人叫醒說起,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許鐵棠駭異的道:「小女這位師父會和金母長得一模一樣?口氣又有如此托大,莫非和金母有什麼淵源不成?」

  南山老人微笑道:「大概也差不多了,這是他們崆峒派內的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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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仙觀,在桐柏山胎簪和大腹兩峰之間。胎簪和大腹是兩座高峰的名稱,這兩座高峰代表了整座桐柏山。在這兩座高峰之間,還有成百成千不知名的山峰,峻崖百重,只是沒有這兩座峰出名而已。譬如望仙觀吧,同樣千仞壁立,鳥徑難覓,凡夫俗子罕有人登。

  峰頂卻有望仙台,一片平台上,有石案、石凳,案上有棋盤,案右有石爐,可以折薪烹茶,是仙人閒來無事,淪茗下棋的地方,但就是沒有出名。望仙峰在江湖很出名,那是因為有望仙觀之故,望仙觀卻因醉道人而出名,又因他是酒仙南山老人的徒弟之故。

  望仙觀矗立山麓一片松林間,碧瓦黃牆,觀捨三進,倒也頗具規模。觀內有一百多個道士,觀主就是醉道人。他門下有八個弟子,其餘都是道友。醉道人是南山老人的唯一傳人,南山老人昔年就被江湖上稱為「南仙」,但他從不標榜門派,醉道人也就不敢稱門派,因此大家就以望仙觀稱之,望仙觀也就等於門派了。

  谷飛雲是跟著觀主醉道人來的,這時就坐在觀主的雲房裡。醉道人從木櫥抽屜中取出一個朱漆小木箱,箱上有鎖,他打開銅鎖,取出一個花布小包,收了朱漆小箱,手持花布小包,轉過身來,說道:「谷小施主,這個小布包,就是你的東西了,你先接過去。」「先接過去」者?他隨後還有話說也。谷飛雲不知這花布包裹中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心頭未免有些緊張,雙手微顫從醉道人手中接過。

  醉道人柔聲道:「你打開來看看。」谷飛雲依言打開花布小包,裡面只有三件東西,一支三寸長的亮銀小劍,一方玉珮,並放在一塊摺疊整齊發了黃的白娟上面。小劍劍刃鋒利,依然閃閃發光,好像是暗器。玉珮色澤光潤古樸,微帶淡青,中間刻的是一片雲朵,恰好色呈深紫,飄飄欲飛。谷飛雲不知這一劍一佩,有何用處?不覺抬頭朝醉道人望去,正待開口。

  醉道人已經先說了:「你再打開這方白絹看看。」谷飛雲取起小劍、玉珮,雙手把摺成四方的白絹打了開來,這方已經發了黃的白絹,像是從衣衫上撕下來的內襟。絹上血跡斑瀾,但仍可看得清那是三行字跡:「小兒取名飛雲,務懇送交師祖,素叩托。」

  看到這裡,只覺心頭一陣激動,看這口氣,絹上血書不是自己爹寫的,就是娘寫的了。莫非二十年前,爹和娘遭遇了什麼大敵不成?一念及此,急急問道:「道長,這是我爹還是我娘的血書?」

  「是令堂的手跡。」醉道人道:「令堂生下小施主,就托人把小施主送來此地,再由貧道送給上人扶養的。」

  谷飛雲不覺撲的跪了下去,顫聲問道:「道長,我娘現在哪裡?」

  「小施主快快請起。」醉道人伸手把谷飛雲拉了起來,一面說道:「貧道已有二十年不曾聽到令堂下落,不知令堂現在何處?」

  谷飛雲又道:「那麼我爹呢?」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令尊堂伉儷情深,自然在一起了。」谷飛雲當然聽得出醉道人的語氣,含糊其詞,其中似有隱情,接著問:「家父名諱,道長可以賜告嗎?」

  醉道人指指玉珮,說道:「令尊初生之日,家師曾以此佩為壽,所以取名一個雲字,至於這把小劍,乃是令堂的暗器,留給小施主作紀念的。」

  谷飛雲心中暗道:「原來南山老人和自己祖父還是朋友。」一面收起小劍、玉珮,仍和白絹一起包好,朝醉道人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晚輩多蒙道長指點,就此告辭。」

  醉道人一怔,問道:「小施主要去哪裡?」

  谷飛雲道:「晚輩二十年來,一直不知身世,現在既已知道父母名諱,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二位老人家的下落……」

  醉道人頷首道:「小施主一片孝心,原也無可厚非,但……要找令尊令堂也不用急在一時,小施主請隨貧道來。」他在說話之時,已經站起身來。

  谷飛雲只得跟在他身後,走出雲房,一直來至最後一進,醉道人走到一間石室門前,推開一扇厚重的木門,走了進去。谷飛雲只覺這間石屋裡面十分幽暗,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醉道人領著自己來此,有什麼事?只好跟著走入。室中地方不大,中間只有一張木榻,四面無窗,如果關起木門,就不見一點天光。

  醉道人道:「這間石室,是貧道閉關清修的地方,小施主要在這裡住上一個月,才能出去。」話聲甫出,出手如電,已在谷飛雲身上點落三指。

  谷飛雲根本毫無防備,三處穴道已被封住,但口中尚能說話,駭異的道:「道長這是做什麼?」

  醉道人雙手抱起谷飛雲身子,把他放在石榻之上,然後又替他盤好雙膝,含笑說道:「這是家師臨行時吩咐貧道的,要小施主在這裡住上三十六天,才可以出去。」

  說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放到谷飛雲身邊,又道:「小施主從小練的是佛門「金剛禪功」,雖然已有四五成火候,但家師總覺得「金剛禪功」純走陽剛一路,如果能再練玄門內功,就可剛柔相濟,這本是家師手錄的「太清心法」,以你現在的功力,概有三十六天時間,可以練會了。」

  谷飛雲道:「那麼道長為什麼要點晚輩穴道呢?」

  醉道人道:「貧道一共要封住小施主三十六處穴道,才可使你在練習「太清心法」時,不受「金剛禪功」的影響,等你稍有領悟,穴道自會逐一解開了。」

  谷飛雲道:「老人家和道長如此成全,晚輩十分感激,只是……」

  醉道人不等他說完,就說:「好了,現在不可再開口說話,分道就要封閉你另外的三十六處穴道了,在這三十六天時間之中,希望小施主好自為之,不可辜負家師一片心意。」說完,緩緩伸出食中二指,朝谷飛雲身上依次點來。

  他這回出手十分緩慢,谷飛雲但覺他每一指點落之處,似有一縷陽和之氣,凝注穴道,直待他點完三十六處穴道,週身都似充滿了暖氣,心中暗自驚異,忖道:「醉道人竟然用他本身真氣封穴,這樣豈不要消耗他很多真氣?」

  醉道人點完穴道,果然已累得滿頭大汗,徐徐吸了口氣,從身邊取出一個小葫蘆,放到榻上,然後才道:「你從此時起,不可說話,淨心凝氣,依照手抄本上的運氣心法,緩緩行功,葫蘆中是辟谷丹,早晚一粒,可以不饑,好了,貧道要出去了。」說完,就舉步走出石屋,關上木門,谷飛雲依稀聽到他在門外還下了鎖。

  厚重的木門關上之後,石屋中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他因醉道人再三叮囑不可開口說話,是以不敢開口,此刻醉道人退出之後,他突然想到自己穴道被封,雙手如何能動?心念一動,就試著伸手取書,原來雙手居然能動,把放在身邊的手抄本取了起來。

  但另一個問題又發生了,自己從小練習內功,在黑夜之間,還能看得清楚,這就是一般練功的人所謂目能夜視,夜視,是指夜晚能夠看得清東西。因為夜晚雖然黑暗,總是會有星月之光,內功練到相當火候,可以憑藉些許星月之光,就能看清週遭物事;但現在可大大的不同了,木門一經關上,不透一點天光,叫自己如何看手抄本上的字跡呢?

  正在此時,只聽自己耳邊響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虛室生白,心能空虛,則純白自生。」這是醉道人的聲音,他以「傳音」之術,點度自己。

  谷飛雲依著他所話,寧心靜志,瞑目調息坐了一會,緩緩睜開眼來,這回果然有了進展,石室雖然黝黑如故,但自己卻可看清室內的情形,連自己手裡拿著的三頁紙張,都可以看到了。一時不覺大喜過望,低頭看去,紙上字跡還模糊不清,現在他心裡不急了,因為「虛室生白」,已經有了應驗,慢慢的自會看得清的。

  谷飛雲又闔上眼皮,養足了一會神,再次睜開眼睛,凝足目力,朝紙上看去,但見紙上較大字體,已可看清,只有大字下面的細字註解,依然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第一行寫著「太清心法」,第二行是「運氣總說」,約有七八行之多,每一句下面都有細字註解,這篇的正文後面,還有十來行細字。

  谷飛雲心中暗想:「自己目前既然還看不清細字,且把這篇正文先背熟了再說。」這就不管它懂不懂,先把字體較大的正文,默默念著,讀了幾遍之後,似乎覺得心有所悟。谷飛雲只花了半天時間,就把這篇約有四百多字的「總說」背得滾瓜爛熟,再讀「口決」,不過二百字,每句也都有細字註解,第三頁是「行氣圖說」,除了兩幅圖,都是細字註解。

  谷飛雲知道這些細字註解,乃是這三頁心法中的精義所在,但字跡細小,自己一時無法看得清,只好慢慢的來。一天時光,就這樣過去,他左手取起葫蘆,打開塞子,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藥丸,納入口中,吞了下去,心想:「平時自己都是在夜晚運功的,如今醉道人封閉了自己三十六處穴道,自然不能再練金剛禪功了,那麼不如照著三頁太清心法說的運氣方法,先試試看。」

  他雖然看不清細字註解,但從小練習禪功,運功行氣的方法,釋道二門都大同小異,差不多的。他依照心法上的運氣篇,再參看兩幅行氣圖,小心翼翼的練了一回,這是基本作法,大致上還差不多,氣機運行,覺得也算順利通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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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練了三天,第四天早晨,他吞下一顆辟谷丹之後,再拿起三頁心法,凝目看去,這回目光所及,正文後面的細字註解,居然已可清晰的看清楚了。一時大喜過望,急忙低下頭去仔細研讀起來。這細字註解,乃是「太清心法」的精義所在,文字淺近,解釋得極為透澈。

  本來,如果沒有細字註解,僅憑「口決」和「行氣圖」,你也可以一知半解的摸索著行進,但有了細字註解就可以使你豁然貫通,事半功倍。谷飛雲研讀了兩遍,就依照註解所說的行氣運功方法,緩緩練習。

  「太清心法」練的是道家「太清真氣」,谷飛雲雖然從小練習禪功,如果僅就打坐調息而言,各派內功的入門基礎,大半多是大同小異,但谷飛雲細研讀細字註解之後,就要朝著道家「太清心法」的門戶進去,那就和他十幾年的禪功功夫,完全不同了。

  從道家的入門功夫練起,在他說,等於從頭做起。不過,雖是從頭做起,但他體內總是多了十幾年的功力,和初學的人從頭做起,自然不同,因為他體內有十幾年功力,練起「太清心法」,進步自然要快得多。不過半個月工夫,他不但已可把真氣運行自如,而且被醉道人封閉的三十六處穴道,也一一迎刃而解。

  直到此時,他才體會到醉道人封閉自己三十六處穴道之時,每一處穴道,都貫注了真氣。此刻穴道逐一解開,有如水到渠成,這貫注在穴道中的真氣,也一一收為己有,呼吸之間,全身真氣鼓蕩,大有凌空飛去之感。

  「恭喜小施主,終於解開穴道,練成太清真氣了。」這是醉道人的聲音,他接著又道:「目前小施主雖能運行真氣,但仍是你十餘年勤修禪功的功力,並非從「太清真氣」得來的火候,所以小施主還須繼續勤練,務必練完三十六天,才能小有成就。」

  谷飛雲感激的道:「多謝道長指點。」此後二十一天,谷飛雲努力不懈,加緊勤練,果然在一呼一吸之間,全身真氣,悠如流水,飄若雲揚,隨意流注,無所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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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正好已屆滿三十六天,一清早就聽到門外開啟鐵鎖之聲,接著木門開處,天光剛射進門口,醉道人瘦高人影也隨著走入,口中大笑一聲道:「哈哈,恭喜小施主大功告成。」

  谷飛雲慌忙迎了上去,作了個長揖道:「晚輩能有小成就,都出之於道長的教誨……」

  醉道人一把拉著他的手,笑道:「這些都是家師安排的,貧道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谷飛雲取過三頁「太清心法」,雙手還給醉道人,說道:「這三頁心法,晚輩都已研讀完畢,理該還給道長了。」

  醉道人接過,納入大袖中,一面含笑道:「咱們出去吧,貧道是來迎接小施主的。」

  谷飛雲道:「晚輩不敢當。」

  兩人出了石屋,回到醉道人的雲房落坐,一名道童送上早餐,那是稀飯、饅頭,和幾碟小菜。谷飛雲在三十六日當中,每日早晚只服一粒辟谷丹,好像完全斷絕人間煙火,此刻吃到稀飯、饅頭,都感到特別好吃。

  兩人用過早餐,醉道人取出一封密柬,和兩封銀子,說道:「這是家師交代,交給小施主的。」

  谷飛雲打開密柬,只見上面寫著:「欲尋父母,須問東風。」只有八個字,前面四個,容易解釋,後面四個字,就大是費解,須問東風?為什麼問東風?「東風」又是什麼呢?是人名?還是地名?

  谷飛雲把字柬遞給醉道人,說道:「道長請看,老人家要晚輩須問東風,不知指是是什麼?」

  醉道人只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笑道:「家師就是喜歡故弄玄虛,這樣的密柬,和不說一樣,有誰看得懂?」

  谷飛雲問道:「道長請想一想,武林中有沒有外號東風的人?」

  「沒有。」醉道人道:「武林中知名人物,沾到一個東字的人,只有東龍門東海龍王敖九洲,還有是形意門掌門人謝東山,除了這兩人之外,就沒有東字的人了。」

  谷飛雲道:「老人家指的會不會是東海龍王呢?」

  「這不大可能。」醉道人還是搖搖頭道:「東海龍王是東龍門幫幫主,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乃是俠義中人,而且已有十年不問江湖之事,和令尊令堂根本扯不上干係。」

  他把手中密柬還給谷飛雲,續道:「你且把這份密柬收好了,家師雖然故弄玄虛,但他老人家傳你「捉雲手」在前,又要貧道領你來望仙觀,要你練「太清心法」於後,再授你這份密柬,可見家師早已打算插手,就是沒有這份密柬,小施主也一定可以找到令堂的了。」

  谷飛雲接過密柬,望著醉道人,遲疑的道:「但……」

  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含笑道:「目前小施主練成太清心法,縱然遇上江湖一流高手,也已足可應付,不妨先在江湖上歷練歷練,機緣一至,自會遇上。」這雖是寬慰之言,但也隱隱若有所指。

  谷飛雲點頭道:「那也只好這樣了。」

  醉道人道:「這兩封銀子,共為一百兩,聊為小施主壯壯行色……」

  谷飛雲抬頭道:「道長對晚輩所賜已多,這個……晚輩決不能收。」

  醉道人含笑道:「小施主行走江湖,處處需要用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令尊堂,不說貧道和令尊堂原是故交,本觀也頗有收入,小施主取不傷廉,只管收下好了。」

  谷飛雲想想自己下山之時,師父給了三十兩銀子,如今已所剩無幾,行走江湖,確實到處都要用錢,這就點著頭道:「道長厚賜,晚輩只好拜領了。」把兩封銀子收入包裹中,就起身告辭。醉道人一直送出觀門。

  谷飛雲回身作了個長揖道:「道長請留步,晚輩拜辭了。」




【第七章】師奸徒詐

  

  下了桐柏山,午牌時光,來到桐柏縣,在城門口打了個尖,就繼續上路。他騎的是一匹紫紅馬,還是他上崆峒山去的那一匹,本是許家莊千中挑一的名駒,許鐵棠為了酬謝谷飛雲不憚千里,遠上崆峒,在他臨行時就把這匹馬送給了他。

  谷飛雲很愛這匹馬,還替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紫駒」。紫駒縱然不能日行八百,夜行一千,但也可以算是一匹健行的良駒,在大路上,它不須谷飛雲控韁疾馳,路上一般的馬匹,都被它一一超越過去。這可並不是谷飛雲有心超越他們,而是極自然的本能,同樣只是不徐不疾的走著,紫駒就比其他牲口要快。

  現在紫駒又在不徐不疾的情況下,越過原先在前面的一匹黃驃馬了。這匹黃馬毛色光亮,連頸上的銅鈴,都金光閃閃,金蹬雕鞍,備極華麗。馬上是個二十七八的青年,身穿紫紅夾衫,生得臉型瘦削,目如鷹隼,鞍上掛著一柄長劍,極為顧盼自豪。這匹馬的後面,還跟著兩匹馬,馬上是兩個身穿蘭布勁裝的壯漢,像是前面馬上紫衣青年的隨從。

  就在谷飛雲馬匹超過黃馬一個馬頭的時候,紫衣青年忽然回頭橫了谷飛雲一眼,冷哼道:「不長眼睛的東西。」雙腿一夾馬腹,催馬朝前馳出,同時揮手一鞭,朝谷飛雲的紫駒頭上抽來。

  谷飛雲聽到紫衣青年的冷笑,陡見一支鞭影朝自己馬頭揮來,心想:「這人怎麼如此蠻不講理,大概因自己馬匹超過他的馬匹,就用鞭子抽自己的馬頭。」心念方動,左手中指業已迎著鞭影朝彈出。

  一縷指風,無形無聲的激射出去,看不見,也聽不到,但紫衣青年揮出的鞭子卻有了反應,鞭頭呼的一聲,反彈過去,緊接著「啪」的一聲,抽在他自己的馬頸上。黃驃馬痛的發出希聿聿一聲長鳴,人立而起,把紫衣青年掀得從鞍上摔了下來,背脊落地,跌了個「元寶翹」。但他身手還算不弱,背脊落地,立即雙腳腳跟用勁,上身一挺,站了起來。

  後面兩匹的藍衣壯漢眼看紫衣青年被牲口掀翻,跌墮下馬,慌忙躍下馬鞍,異口同聲的道:「公子沒事吧?」

  紫衣青年道:「沒事。」忽然手中馬鞭朝前一指,喝道:「截住那小子,別讓他跑了。」

  兩個壯漢抬頭看了谷飛雲一眼,登時像箭一般咻的一聲竄到了谷飛雲的馬前,喝道:「小子,別跑。」

  谷飛雲坐在馬上,微笑的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左首一個已經一手攏住了馬頭,喝道:「你下來。」

  谷飛雲瀟灑的翻身下馬,朝左首漢子道:「好,是你叫我下來的,現在我把牲口交給你了,你好好給我看著。」左首漢子一手攏著馬頭,沒有出聲。

  其實谷飛雲翻身下馬之時,早已腳尖輕輕一蹴,飛起一粒石子,打中他的穴道,轉身朝右首一個漢子問道:「朋友,你說吧,叫我下馬,到底有什麼事?」

  紫衣青年冷哼一聲道:「沒什麼,大爺只在你小子身上抽上幾鞭而已。」

  「果然是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谷飛雲點著頭道:「你不妨抽抽看?」

  「抽就抽,大爺還會和你客氣?」紫衣青年話聲出口,右臂揚處,刷的一鞭朝谷飛雲肩頭抽來。谷飛雲根本沒有理他,只是肩頭輕輕一側,鞭勢就落了空。

  紫衣青年豈肯甘休,刷刷刷,一支皮鞭揮舞如飛,一連抽出了八九鞭之多,沒頭沒腦的朝谷飛雲抽來。這一陣亂抽,鞭勢凌厲,倒也出之名師所授,但對谷飛雲的「劍遁身法」,卻絲毫不起作用。只聽鞭聲呼呼,似乎記記都可以抽中,卻偏偏都只有毫釐之差,擦身而過,連谷飛雲的衣角都沾不上。

  谷飛雲懶得和這種紈褲子弟糾纏,自然也要給他一個教訓,等到對方第九鞭抽來之際,右掌迎著朝前推出。這一掌推出無聲無形,但一股內勁迎著抽來的鞭勢,頓時把鞭反彈回去,拍的一聲,抽到紫衣青年右首肩背之上,雖然沒有抽破肩頭衣衫,皮破血流,但也痛得他口中發出一聲驚啊。

  谷飛雲冷冷一笑道:「原來你只會仗勢欺人,連一鞭也受不起,以後給我收斂些,別這樣跋扈了。」說完,正待上馬。

  紫衣青年氣得臉色煞白,嗆噹一聲,抽出劍來,劍尖一指,厲聲喝道:「上,把這小子給我砍了。」他兩個隨從壯漢,一個替谷飛雲攏著馬頭,一個呆呆的站在他同伴的邊上,根本沒理會他說的話。

  紫衣青年怒聲喝道:「你們耳邊聾了嗎?我要你們上,你們聽見了沒有?」兩個壯漢依然沒有作聲。

  谷飛雲輕笑道:「你難道沒看見,你的兩個跟班,一個替大爺我拉著牲口,一個是我叫他休息的,你有本領,只管使出來,吆喝個什麼勁?」

  紫衣青年被激得目射凶光,厲喝一聲:「你找死。」身形直欺而上,抬腕一劍,朝谷飛雲當胸刺來。

  谷飛雲身子一動不動,微曬道:「你也懂得使劍?」直等長劍快要刺到胸口衣衫,才抬起左手用三個指頭輕輕一撮,就撮住了劍尖,再輕輕一抖,但聽「啪」的一聲,紫衣青年一柄精鋼長劍,竟然齊柄折斷,紫衣青年急刺而來的劍,一時收勢不住,朝前衝上一步。

  谷飛雲右手疾發,「啪」的一個耳光,摑在他臉頰上。喝道:「滾,憑你這手三腳貓,再練上二十年也不配和大爺動手。」這一記耳光,打得紫衣青年一個人順著谷飛雲的掌勢,朝右跌撞出去了三四步之多,才算站住,依然眼冒金星,感到天旋地轉,站著不敢稍動。谷飛雲再也不理他,飛身上馬,一抖繩索,朝大路上馳去。

  ※※※※※※※※※※※※※※※※※※※※※※※※※※※※※※※※※※※※※※

  來至馮家莊,已是日薄西山的傍晚時光,這裡只有一條直街,十數家店肆,卻找不到一家客店。谷飛雲心裡暗暗焦急,就牽著牲口,在一家餅店門口,問道:「店家,在下想請問一聲,這鎮上可有住宿的客店嗎?」

  餅店的一名夥計道:「咱們這裡沒有客店,但過路的客官如果錯過宿頭,可以到馮家莊院借宿,馮莊主為人四海,一向好客,客官到了馮家莊院就知道了。」

  谷飛雲道:「這裡不是馮家莊嗎?」

  「這裡是馮家莊,但馮家莊有上千戶人家……」那夥計用手指指北首,接著道:「馮家莊院,從這裡去,還有半里光景,客官到了那裡,就可以看到字了。」

  谷飛雲說了聲:「多謝。」就跨上馬鞍,依照夥計說的方向找去。不過半里光景,就看到一座巍峨莊院,矗立在一片修篁之間,等到走近,莊院大門上果然用清水磚雕刻著「馮家莊院」四個大字。

  谷飛雲還未下馬,就有一名青衣莊丁迎了上來,一手攏住馬頭,躬著身陪笑道:「公子快請裡面待茶,牲口交給小的就好。」

  谷飛雲隨手就把韁繩交給了他,這時另一個身穿青衣的莊丁立即趨了上來,躬躬身,抬手肅客道:「公子請。」

  谷飛雲心中暗道:「看來這位馮莊主,果然好客,手下莊丁,對客人禮數如此周到。」心中想著,就舉步跟著莊丁往裡行去。

  那莊丁側身引路,由大門而二門,而大天井,登上石階,就在大廳門口站定下來,抬手躬身道:「公子請進。」

  谷飛雲現在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對了,因為自己只是前來借宿的,自己尚未向管家說明來意,就被一路請了進來。何況馮莊主縱然好客,但不會事先就知道自己前來借宿,就在大廳等著自己。莫非有什麼誤會不成?但自己已經到了門口,就不能不進去了,這就大大方方的舉步跨了進去。

  大廳上早巳燈火輝煌,照耀如同白晝。坐在主位上的是一個五十出頭的老者,身穿團花香灰色夾袍,國字臉,濃眉略帶花白,嘴上蓄著兩撇八字鬍子,頗有威儀,腰幹挺得筆直,掌心還盤著兩枚鐵膽,笑聲爽朗,一看就知是一位久歷風塵的老江湖。他,敢情就是莊主馮鎮遠了。

  客人有三位,一個是頭戴瓜皮帽,身穿藍布袍,商賈人模樣的中年漢子。一個是面貌清懼,身穿天青綢袍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頭,頦下一部垂胸黑髯,沒有一根花白。第三個谷飛雲認識,正是在老爺嶺許家莊見過的析城山神拳裴通。

  谷飛雲堪堪跨進大廳,主人馮鎮遠已經滿臉堆笑的站了起來,雙手抱拳,迎著歡然笑道:「歡迎、歡迎,馮某因幾位老友在這裡閒聊,致失遠迎……」說到這裡回頭朝三位客人抬抬手道:「馮某先給公子引見……」他首先指著清懼老者道:「這位是形意門的謝東山謝掌門人。」

  接著下來指著那個商賈人模樣的中年漢子道:「這位是武當派的歸存仁歸二先生。」接著又指向神拳裴通,正待開口。

  裴通已經含笑道:「鎮遠兄不用介紹了,我們早就認識了。」

  馮鎮遠哦了一聲,呵呵笑道:「這位……」他剛說了兩個字,只見一名莊丁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朝馮鎮遠躬躬身,結結巴巴的道:「啟稟莊主,羊角真人和項公子來了,方才……方纔那位……不是的……」

  馮鎮遠不禁為之一怔,但瞬息平復,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揮了下手道:「快請。」

  就在此時,只見另一名莊丁已引著一個瘦道人和一個紫衣青年來至大廳門口,高聲叫道:「羊真人和項公子到。」

  馮鎮遠慌忙迎了出去,連連拱手道:「羊真人蒞臨,兄弟有失迎迓,還望多多恕罪。」

  谷飛雲抬目望去,這位羊角真人,看去只像十二三歲的童子,生得又矮又小,一張瘦削臉頰上,滿佈著直條皺紋。如論年紀少說已有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黃眉,配著一對鼠目,頦下留著一把黃蒼蒼的山羊鬍子,頭上也只有一層稀疏的黃發,結了一個道椎,手執一柄拂塵,身上穿一件胸前繡有太極圖的藍布道袍,倒也有些飄然欲仙的模樣。他身後一人,赫然就是方才路上遇的紫衣青年。

  谷飛雲暗暗攢了下眉,心想:「這倒叫做冤家路窄。」

  這時只聽羊角真人呵呵一笑,朝馮鎮遠稽首道:「貧道已有多年未曾造府,馮莊主依然丰采如昔,多福多壽,善哉善哉。」一面回頭朝身後一指,說道:「這就是小徒項中英,西峰山莊項莊主的二公子。」接著吩咐道:「中英,還不上去見過馮莊主?」

  紫衣青年依言朝馮鎮遠作了個長揖,說道:「小侄項中英見過馮伯父。」

  馮鎮遠目光打量著項中英,一面連連抬手道:「羊真人、項少俠請坐。」

  羊角道人一眼看到謝東山、歸二先生兩人,連忙陪著笑稽首道:「原來謝掌門人、歸二先生也在這裡,真是巧極了,二位都是武林中的福人。」

  謝東山、歸二先生也還了一禮,口中說著:「不敢。」

  馮鎮遠指著神拳裴通,笑道:「這位是析城山神拳裴通裴老哥。」

  羊角道人哦了一聲,稽首道:「裴大俠的大名,貧道慕名已久,今晚真是幸會。」

  裴通還禮道:「道長好說。」

  羊角道人目光移到谷飛雲的身上,問道:「這位小施主如何稱呼?」

  馮鎮遠望望谷飛雲,先前還以為他就是項中英,如今項中英來了,這個青年究竟是什麼人?他也不知道了?谷飛雲抱抱拳道:「馮莊主,在下谷飛雲,只是路經貴莊,錯過宿頭,借宿來的,在下告辭。」正待舉步朝外行去。

  馮鎮遠忙道:「谷少俠請留步。」

  只聽項中英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這兩句話,幾乎是同時出口的。

  馮鎮遠聽得不期一怔,回頭道:「項少俠認識這位谷少俠嗎?」

  項中英已轉過身去,朝羊角道人道:「師父,這小子就是在路上以石子打穴,制住項勇、項發,折斷弟子長劍的狂妄小子。」

  「這倒真是巧得很。」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鼠目溜過在場諸人,問道:「不知在座的各位道長之中,可有人認識這位少施主的嗎?」這人果然是個老奸巨滑。他問這句話的意思,正是為了不願意開罪馮鎮遠的朋友。

  神拳裴通抱抱拳道:「兄弟和這位谷少俠,曾在陝南有過數面之雅,如果和項少俠有什麼誤會的話,江湖同道,總是以和為貴,何況雙方又是都在這裡作客,所以兄弟希望兩位少俠給這裡的主人一個面子,能和解是最好不過的事。」他這番話,也是老江湖才能說得出來。

  第一點,表明他和谷飛雲雖然認識,但並無深交。第二點,把事情推向主人。第三點是能和解最好,不能和解也與他無關。這幾句話,真是說得技巧極了。馮鎮遠身為主人,正待開口。項中英這回有師父撐腰,更不把谷飛雲放在眼裡,聞言冷笑一聲,搶著道:「這姓谷的小子在路上狂妄發橫,就算是一場誤會吧,但在下趕到馮家莊門口,才知道有人冒充在下,先來到莊上,諸位前輩請說,這小子如此行徑,還能說是誤會嗎?」

  谷飛雲被他說得氣紅了臉,不覺雙目精光暴射,大喝一聲:「住口。」他氣怒之下,這兩個字喝的內力迸發,聽到項中英的耳中,宛如春雷驟發,震得他耳鼓嗡嗡作響,半晌聽不見聲音。

  谷飛雲接著向大家抱拳道:「在下和姓項的並不認識,也並無過節,下午在途中所引起的爭執,本來是一場誤會,但項中英說的並非事實,在下實有向大家說明白的必要……」

  當下就把自己無意中超過他一個馬頭,項中英如何揮鞭抽來,一直說到自己如何錯過宿頭,承鎮上店家指點,前來馮家莊院借宿,被莊丁引來大廳,詳細說了出來,一面接著道:「諸位武林前輩,在下幾時說過姓項?冒充他項中英了?」

  項中英冷笑道:「家師是替我向馮莊主提親來的,你在途中阻撓我到馮家莊來,自己卻搶先趕了來,分明是想冒充我項某人,來這裡招親了……」

  谷飛雲微曬道:「你不但是個紈褲弟子,簡直是信口雌黃的無賴,你把我姓谷的看作何等樣人?」

  項中英怒聲道:「你是什麼東西?」

  羊角道人朝項中英擺了下手,制止他再說,一面朝谷飛雲問道:「少施主方纔曾說你是空手折斷小徒長劍,可是事實?」

  谷飛雲雙手一攤,說道:「在下行走江湖,第一不打誑語,第二不攜帶兵器,空手折斷他長劍,何難之有?」這話說得夠狂。

  「哈哈」羊角道人大笑一聲問道:「小施主尊師是誰?」

  谷飛雲傲然道:「家師孤峰上人。」

  羊角道人微微一楞道:「貧道從未聽說過尊師名號。」要知今晚在座的幾人,都是當今江湖上的知名人物,他們沒有聽人說過,就不能算得是成名人物了。

  谷飛雲微曬道:「道長有什麼好笑的?道長沒有聽說過家師名號,並不足奇;夏蟲不足以語冰,烏雀不足以道鵬鯤,這又何損於家師?」

  羊角道人沉冷的道:「這麼說,少施主的尊師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不知是哪一門派的高人?」

  「家師沒有門派。」谷飛雲笑了笑道:「家師自號孤峰上人,孤峰也者?是指萬山之中參天獨立的最高峰,家師就是站在這孤峰頂上的人,道長現在明白了吧?」

  羊角道人一怔道:「尊師的意思,他自稱天下第一人了?」

  谷飛雲微笑頷首道:「一點不錯。」

  羊角道人哼道:「尊師好大的口氣。」本來形意門掌門謝東山、武當歸二先生等人對谷飛雲還有好感,但聽到這裡,不覺都嗤之以鼻。

  只聽羊角道人續道:「少施主總聽說過,許多門派在弟子出師時,賜予寶劍,常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之說,貧道門下,雖然沒有這項忌諱,但小徒長劍,乃是貧道所賜,少施主折斷小徒的劍,豈不就是折辱小徒師門……」

  谷飛雲道:「在下赤手空拳,令徒卻在猝出不意,拿劍刺來,照道長的說法,在下不能還手,還手可能會折斷他的長劍,那就只能等死,讓他在胸口刺個窟窿了?」

  羊角道人怒目瞪了他一眼,嘿然道:「本來貧道之意,少施主尊師可能是貧道舊識,雙方師長有交情,折斷小徒長劍之事,也就可以算了。」如今少施主的尊師,貧道並不相識,貧道當然也不會難為少施主,只是要委屈少施主,隨貧道往西峰山莊一行,請尊師前來把少施主領回去,不知少施主意下如何?」這話就是要把谷飛雲擒回去了。

  谷飛雲忽然朗笑一聲道:「在下跟道長去西峰山莊?道長沒說錯吧?」

  羊角道人道:「少施主可是不服氣嗎?貧道自會叫你心服口服。乖乖的隨貧道去西峰山莊。」

  谷飛雲道:「道長只管請劃道,在下接著就是了。」

  「很好。」羊角道人回頭道:「徒兒,你再去刺他一劍試試。」

  項中英答應一聲,嗆的一聲掣劍在手,霍地跨上一步,喝道:「姓谷的,你小心了。」

  「且慢。」谷飛雲雙手往背後一負,說道:「令師要你發劍試試,你先把谷某雙手反綁了再試不遲。」

  一個使劍,一個徒手,已經夠吃虧了,他還要人家反綁雙手再試,輕輕年紀,未免太狂了。廳上眾人目光,這一瞬間忍不住全朝谷飛雲投去。吹牛人人皆會,但這是性命交關的事,沒有把握,是沒有人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在場的人,都是武林知名人物,他們看來看去,也只覺谷飛雲不過弱冠年紀,除了眼神充足,不見得有何異人之處?但誰都不敢小覷了他。

  羊角道人聽了谷飛雲的話,也覺得這年輕人不可小覷,這就點點頭道:「徒兒,這是他自己說的,你就不妨依話去做。」他口中雖然這麼說了,心裡也兀自不相信,反綁了雙手還能折得斷長劍?

  項中英答應一聲,他迅速解下束腰的絲條,把谷飛雲背負的雙手,綁了個結實,然後取起長劍,走到谷飛雲面前站定,冷聲的道:「我可以出手了嗎?」

  谷飛雲談然一笑道:「閣下只管出手好了。」項中英突然一聲不作,抬手發劍,刷的一聲,精光乍閃,劍尖直射谷飛雲胸口。

  他就是在這一招上,被飛雲折斷長劍的,此次出手,豈會再蹈覆轍?這是經羊角道人指點,看去雖是老樣子,實則暗藏殺機。只見他一支劍光直奔谷飛雲前胸,快到二尺光景,突然間爆出五六點寒星,快如閃電,取「天突」、雙睛。

  這一記中途變招,當真又狠又快,令人目不暇接,而且雙方如此接近,身手再高,也極難躲閃得開。但對谷飛雲來說,他自幼練的劍遁身法,就是專門躲閃兵刃的身法,對方變用之際,他身形輕輕一側,已經避了開去。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聲極輕的驚「啊」,啊聲極似發自屏後,而且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谷飛雲這一側身,幅度不大,而且身法極快,幾乎沒有人能看得清楚。不,大家看到的是項中英的幾點寒芒似乎取穴未難,從谷飛雲耳邊飛出,這一劍自然落了空。

  只聽谷飛雲道:「當著你師父,在下可以讓你三劍,絕不還手。」

  其實他不說,項中英一個落空,早就使出第二招來了,他幾點寒芒從谷飛雲耳邊飛出,業已察覺這一劍落了空。心中暗暗冷笑一聲,手腕倏地一轉,劍光就像扇面般灑開,順勢朝谷飛雲頭頸橫切過去。這一劍本來該收劍再發,如今卻順理成章的橫切過去,當然十分快,而且又是在谷飛雲說話之際。

  這一下若是被他劍光掃中,谷飛雲一顆六陽魁首,就會像切西瓜一般骨碌碌滾出老遠的。谷飛雲卻毫不在意,左肩斜塌,又是一個輕旋,輕易的閃了開去,在他輕輕旋出之際,耳中又聽到一聲輕「啊」。現在他可以確定是從屏後傳出來的,而且也可以確定這聲輕「啊」聲,是出自一個少女之口,敢情她看到驚險之處,還以為自己躲閃不開了,才忍不住驚呼出聲的。

  項中英兩劍落空,心頭正感氣惱,突聽師父以「傳音入密」在耳邊說道:「速以「玉帶圍腰」,「旋風掃葉」,兩招連續使出,一正一反,掃他中下盤。」話聲入耳,項中英哪還猶豫口中大喝一聲,劍光乍展,化作一道匹練,橫掃而出,心中暗道:「前面兩招,都被你輕巧身法閃了出去,這一記看你如何躲閃?」

  劍光如舞龍一般,不但朝谷飛雲攔腰掃去,也把數尺方圓都圈入在內,劍勢壯闊,極為壯觀。這下連旁觀的人都認為谷飛雲已被劍光網進去了。哪知谷飛雲不知何時,早巳站在離劍光圈子三尺外的地方,含笑道:「項朋友,在下讓你的三招已經滿了。」

  項中英聽他的話聲,才發覺這一記依然沒把對方圈住,他心頭怒惱的恨不得一劍穿心,把谷飛雲刺上一個大窟窿。因此一言不發,身形一矮,發如旋風,一下欺近過去,劍光匝地橫掃,出手之快,勁風嘶然,幾乎用上了他吃奶的力氣。

  但你出手快,谷飛雲比你更快,你身如旋風,欺近過去,谷飛雲也身如旋風,閃了開去,等你劍光出手,早已連谷飛雲的影子都不見了。等項中英發覺自己這一招又落了空,趕緊收劍,怎知谷飛雲又是一個旋身,旋了回來,就在旋回來之際,他出手了,那正是背後旋到項中英收劍之際,右手中指突然彈了出去。但聽「錚」的一聲,項中英手上長劍,突然間齊柄折斷,嗆噹一聲,跌落地上。

  這時谷飛雲已回到原來的立身之處,臉含微笑,說道:「在下雙手還是綁著。」說著,轉過身去,讓人家看個清楚。

  項中英手上長劍突然齊柄折斷,這一記廳上眾人誰都沒有看清楚,好像是長劍自己斷折的。何況谷飛雲還被反綁了雙手,如何能折得斷項中英的長劍呢?這簡直比魔術還要神奇,連兩位使劍名家形意門掌門人謝東山,和武當歸二先生都看得聳然動容,幾乎懷疑谷飛雲使的手法,是不是中原武功?

  羊角道人瘦削臉上,更是似怒似笑,沉聲道:「徒兒,還不回來?」項中英手持斷劍柄,木然沒有作聲。

  谷飛雲卻朗笑一聲道:「令高徒適才被在下點了他二處穴道,還沒解開呢。」雙手輕崩,就掙得縛著雙手的絲條寸寸斷落,才瀟灑的走近項中英身邊,含笑道:「今天下午,在下曾告訴過你,再去跟你師父練上二十年現在你相信了吧?」攤著左手掌,在項中英胸前連碰了三下,起下三粒黃豆般大的石子。這下看得在座諸人駭異不止,一個雙手反剪的人,如何打出二粒石子來的?

  項中英突然大喝一聲:「老子和你拼了。」右手五指勾曲,作勢朝谷飛雲腦門抓去。

  羊角道人喝道:「徒兒,回來。」項中英聽到師父喝聲,只好硬生生把撲出去的勢子剎住。

  馮鎮遠身為主人,忙道:「好了,好了,不打不成相識,酒席已備,大家請入席了。」

  羊角道人沒有理他,他目光深沉的望著谷飛雲,點點頭道:「少施主果然高明得很,不知敢不敢接貧道一掌?」

  谷飛雲微笑道:「在下如果接下了,是不是就不用家師到西峰山莊把在下領回去了呢?」

  羊角道人嘿然道:「貧道正是此意。」

  谷飛雲道:「在下就接道長一掌試試。」

  「好,少施主那就接著了。」羊角道人口中說著,右手抬處,朝谷飛雲虛飄飄的拍來。

  谷飛雲因對方是項中英的師父,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右掌當胸,迎著平推而出,他使出來的是「金剛掌」,一道掌風應手而生,和對方掌勢乍接。但覺羊角道人好像毫不使勁,任由自己的掌力一直撞到對方身前,沒有一點阻力,心頭不禁有點躊躇,急忙收住掌勢。

  羊角道人忽然呵呵一笑,也把掌勢收了回去,朝谷飛雲點點頭道:「金剛掌,少施主原來是少林一派。」

  谷飛雲道:「在下不是少林派的人。」

  羊角道人沒加理會,回頭朝項中英道:「徒兒,咱們走。」

  馮鎮遠聽得一怔,忙道:「羊真人和項公子遠來,酒菜已備……」

  羊角道人打了個稽首道:「馮莊主盛情,貧道心領了。」他率著項中英朝廳外行去。

  馮鎮遠心想:「也許他師徒當著眾人面前受挫,臉上掛不住,所以急著要走。」自己自是不好再加挽留了,心念一動,但依然跟著他們師徒二人身後送了出去,一面說道:「羊真人、項公子遠來是客,如今走得如此匆忙,教兄弟這主人當真深感不安……」他話還沒說完,羊角道人師徒已經越過天井,出門而去。

  馮鎮遠回入大廳,谷飛雲跟著拱拱手道:「馮莊主,在下深感抱歉,給莊主惹了這場麻煩,在下告辭了。」

  馮鎮遠聽得又是一怔,忙道:「谷少俠借宿而來,事出誤會,如何也急著要走了?」

  谷飛雲道:「在下打擾之處,深感不安,告辭。」說完,又朝在座三人抱了抱拳,回身就走。

  馮鎮遠叫道:「谷少俠……」

  謝東山道:「馮莊主,不用叫了,這位小兄弟年輕意氣,他既然要走,你留也留不住的。」

  馮鎮遠道:「這位谷少俠,不過弱冠之年,能有這份造詣,當真是武林後起之秀。」

  謝東山微嘿道:「狂的也可以。」

  馮鎮遠心知這位形意門掌門人,看不慣谷飛雲的狂妄,一面含笑道:「年青人咯,意氣用事,這也是在所難免,哦,裴老哥知不知道他的來歷?」

  神拳裴通道:「兄弟兩個月前在老爺嶺作客,谷少俠是和酒仙南山老人一起來的,至於他的來歷,兄弟也不大清楚。」

  歸二先生矍然道:「他和南山老人在一起,這麼說,此子果然大有來歷。唔,那就不至於有什麼問題了。」

  馮鎮遠訝異的道:「歸道兄本來認為他有問題嗎?」

  歸二先生徐徐說道:「羊角道人並非正派中人,他方纔那一掌,陰柔無力,兄弟雖然看不出他使的是什麼陰功?但顯然不懷好意。谷少俠練的如是金剛禪功,應該可以無事,只是他經驗不足,中途收掌太快,可能會有點不利,年輕人受點教訓,也是好的,但他既和南山老人相識,也許就不會出事。」

  這位武當名宿,從他口氣中聽得出來,他和謝東山一樣,似乎也嫌谷飛雲少年氣盛,太過狂妄。其實說穿了,還不是因谷飛雲年紀既輕,武功又高,每次出手,使他們自以為一派名宿的前輩高手,看都看不清楚,心中自是不無芥蒂。這也是武林中長久以來,一直為人所垢病,而永遠無法破除的門戶之見了。

  馮鎮遠聽得心頭一急,忙道:「這怎麼辦,他可能還不知道呢。此刻他還未走遠,還可以追得上……」一面大步走出廳門,大聲喊道:「馮興、馮勇,你們快些乘牲口,去把剛才走的石公子追回來,就說我有事相商,務必請他回來。」馮興、馮勇在階下答應一聲,立即騎著馬匹出發。




【第八章】不白之冤

  

  谷飛雲離開馮家莊,跨上紫駒,走了一段路,覺得腹中有些飢渴,身上也有些寒颼颼的感覺。但此刻夜色已深,這一帶,又是荒山僻野,自然沒有吃的東西,只好找了一棵大樹底下作為休息之所,讓馬匹去附近吃草,自己就倚著樹身坐下。

  天色剛剛黎明,谷飛雲就騎上馬匹上路,趕到信陽。正好城門口有一個豆漿攤,這就跳下馬來,在攤邊長凳上坐下,要了一碗甜漿,兩個燒餅,正在吃喝這際。只聽一陣馬蹄聲,奔近攤邊,一個身穿青衫腰佩長劍的少年,翻身下馬,朝自己含笑問道:「在下可以坐下來嗎?」

  谷飛雲挪了—下身子,點頭道:「兄台請坐。」

  那青衫少年說了聲:「謝謝。」就在長凳左邊坐下,也要了一碗甜漿和兩個燒餅,一面轉臉朝谷飛雲道:「兄台十分面善,好像在那裡見過,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谷飛雲道:「在下谷飛雲。」

  青衫少年喜道:「原來是谷兄,幸會得很,小弟逢自珍。」

  谷飛雲只好和他點頭含笑道:「逢兄好。」直到此時,才看清楚他不過十八九歲,生得修眉鳳目,十分清秀,有著一股斯文氣息,不覺對他生出幾分好感。

  逢自珍只吃了一個燒餅,喝了半碗豆漿,就不吃了,取出碎銀,往攤上一放,說道:「老闆,這是我和谷兄的,不用找了。」豆漿攤老闆做十天半月,也賺不到這錠碎銀子,自然千恩萬謝的收了過去。

  谷飛雲道:「我們萍水相逢,怎好叫逢兄破費?」

  逢自珍回頭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谷兄何用掛齒?」站起身,問道:「谷兄要去哪裡?」

  谷飛雲跟著站起,發現逢自珍竟然比自己矮了半個頭,一手牽著馬匹,邊走邊道:「在下剛從桐柏山來,經過這裡,還沒決定要去哪裡?」

  逢自珍偏頭問道:「谷兄家在桐柏山嗎?」

  「不是。」谷飛雲抬頭望著天空,茫然的道:「我沒有家。」

  「對不起。」逢自珍歉然道:「小弟不該問的?觸起谷兄的心事來了。」

  「沒關係。」谷飛雲淡淡一笑道:「我從小就沒有家,已經習慣了。」

  逢自珍關切的道:「那麼谷兄在哪裡長大的呢?」

  谷飛雲道:「是家師扶養我長大的,直到最近,我才知道父母尚在人世,只是不知道兩位老人家的下落,在下剛才說的還沒決定要去哪裡,就是要去找我父母,只不知從何找起……」他從小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交談的人,這回遇上逢自珍,他關切的問起自己身世,就把自己遭遇說了出來。

  逢自珍寬慰的道:「谷兄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慢慢的自會找到的。」

  谷飛雲道:「謝謝逢兄,哦,逢兄要去哪裡呢?」

  逢自珍輕哦一聲,說道:「小弟是出來遊學的,也沒有一定去處,今天遇上谷兄,一見如故,谷兄如果不嫌的話,我們不妨結伴同行,不知谷兄意下如何?」

  谷飛雲含笑道:「能和逢兄同行,路上有伴,自是好事,只不知會不會耽誤逢兄……」

  逢自珍不待他說下去,忙道:「不會,不會,小弟本來也沒有一定去所,能和谷兄結伴同行,那是最好不過了。」兩人牽著馬匹走了一箭來路,忽見十幾名手持鋼刀的勁裝壯漢,迎著自己走來。逢自珍看出情形有些不對,低聲的說道:「谷兄,他們這群人,好像是尋釁來的。」

  谷飛雲道:「我們又沒有惹他們,不可能衝著我們來的。」話聲甫落,雙方已不到一丈距離,只見對方領頭的一個,年約四十出頭,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冷峻的道:「你們兩個誰叫谷飛雲?」

  谷飛雲道:「在下就是,閣下找在下有事?」

  為首那人哼了一聲道:「那好,你隨我們走。」

  谷飛雲奇道:「閣下找在下有什麼事?」

  為首那人道:「你做了什麼,心裡明白,何用多說?」

  谷飛雲怔得一怔道:「在下做了什麼事?」

  為首那人沉聲道:「你叫谷飛雲就好。」一面揮了下手道:「帶走。」他喝聲出口,立即有兩名壯漢走了上來,喝道:「小子,乖乖的跟咱們走。」

  逢自珍道:「你們是官府的人嗎?」

  谷飛雲沒理那兩名壯漢,朝為首漢子問道:「閣下要我去哪裡?」

  為首漢子冷笑道:「到了你自會知道。」

  谷飛雲道:「你最好說清楚,否則在下不會跟你們去的。」

  為首漢子沉聲道:「去不去由不得你……」這時兩名壯漢不待吩咐,右手抬處,兩柄雪亮的鋼刀朝谷飛雲肩上擱來,喝道:「要命就乖乖的束手就縛……」

  逢自珍一手握住劍柄,氣道:「你們講不講理?」

  谷飛雲朝他笑了笑道:「逢兄,沒事的。」他只輕輕側了下身,兩柄鋼刀就擱了個空。

  那兩個壯漢怒吼一聲:「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一個轉身,兩柄刀再次像交剪般朝谷飛雲項頸上擱來。這時另有兩個壯漢一左一右,欺列了谷飛雲的身後。

  逢自珍喝道:「你們想仗著人多?」

  谷飛雲依然若無其事的道:「逢兄不用理他們,沒事的。」口中說著,人已從兩柄鋼刀中間舉步走出,朝為首那個人面前走去。

  為首那人大聲喝道:「你們還不把他拿下?」他手下十幾個人恍如不聞,沒人理會。

  谷飛雲走到他面前,微曬道:「在下不想傷人,但也不想被你們糾纏,現在你可以說了,在下和你們無冤無仇,你率眾向在下尋釁,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首那人眼看自己帶來的十幾個人,像中了邪一般,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心頭不由得發了慌,忙道:「谷少俠饒命,這不關小人的事,是莊主派小人來的。」逢自珍聽他口氣,才知十幾個壯漢全被谷飛雲制住了,他驚奇的是根本沒看見谷飛雲動手,不知如何把這些人制住的?

  谷飛雲冷冷的道:「你不用怕,在下只是把事情問問清楚罷了,你說,你們莊主到底是誰?」

  為首那人道:「敝莊主叫全耕德,人稱開碑手。」

  逢自珍道:「我知道,開碑手全耕德為人正派,怎麼會要你們來找谷大哥麻煩的?」

  為首漢子看了谷飛雲一眼,遲疑的道:「那是因為……因為谷少俠……他……」

  谷飛雲看他吞吞吐吐的不敢說出來,這就說道:「你但說無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首漢子道:「咱們莊主膝下無兒,只有一位小姐,昨晚少俠意圖非禮小姐……

  「你說什麼?」谷飛雲身軀猛地一震,急急問道:「這是什麼人說的?怎麼會誤會到在下身上的呢?在下根本不知道貴莊主在那裡?」

  為首漢子看他一臉驚訝神色,不像有假,忍不住問道:「少俠叫谷飛雲沒錯吧?」

  「不錯。」谷飛雲道:「在下就是谷飛雲。」

  為首漢子道:「因為少俠意圖非禮小姐時被人發現,少俠叫出名號,所以莊主派出幾批人,務必找到谷少俠。」

  「這就奇了。」谷飛雲道:「在下今天早晨剛經過這裡……」

  逢自珍道:「谷大哥,會不會有人假冒你的名字,有意嫁禍給你的呢?」

  谷飛雲道:「這也不可能,我剛到這裡,與人無冤無仇,怎麼會……」說到這裡,忽然朝為首漢子道:「好,在下跟你們去見你們莊主。」

  「是啊。」逢自珍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谷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為首漢子聽說谷飛雲肯跟自己去見莊主,自是高興,忙道:「谷少俠光明磊落,小的十分欽佩,只是這十幾名弟兄,還請……」谷飛雲瀟灑一笑,走過去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替他們解開身上穴道。

  為首漢子神色恭敬的朝谷飛雲抱抱拳道:「小的給谷少俠領路。」說完,果然走在前面領路。

  谷飛雲和逢自珍依然各自牽著牲口,跟著為首漢子身後,並肩而行,十幾名壯漢則跟在兩人馬後。逢自珍悄聲道:「開碑手全耕德出身少林,在信陽一帶頗有名氣,你要小心些才好。」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們沿著城牆往南,約莫走了二三里光景,來至一處莊院前面。

  為首漢子腳下一停,說道:「二位少俠請把牲口交給他們好了。」在他說話之時,早有兩名壯漢走上來,接過兩人的韁繩。

  為首漢子才彎著腰,抬拾手道:「谷少俠二位請。」谷飛雲也不和他客氣,就和逢自珍大步跨進大門。為首漢子領著二人來到二門,腳下再次一停,回身道:「二位少俠請稍待,容小的進去通報莊主之後,再來相請。」

  谷飛雲道:「你只管請便。」為首漢子說了聲:「怠慢。」急步朝二門進去。

  逢自珍傍著谷飛雲,悄聲道:「谷大哥,兩邊好像有不少人監視著我們呢。」

  谷飛雲用手拍怕他的肩膀,含笑道:「不用怕,他們不會無故出手的。」

  逢自珍挺了下胸,說道:「我才不怕呢。」

  不多一會,那為首漢子急步走出,拱拱手道:「莊主請谷少俠二位進去奉茶。」谷飛雲、逢自珍進入二門,仍由為首漢子陪同進入大廳。

  廳上,右上首一張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神情威嚴,五十開外的人,不用說就是開碑手全耕德了,他身後伺立著兩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為首漢子領著兩人進入大廳,就朝上首躬躬身,然後指著谷飛雲道:「啟稟莊主,這位就是谷飛雲了。」

  開碑手全耕德炯炯目光朝谷飛雲點頭道:「谷飛雲,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會跟著田管事前來,這份膽識,倒是值得嘉許。」

  「全莊主大概已聽貴莊田管事說過了?」谷飛雲淡淡一笑道:「在下谷飛雲,但並不是昨晚在貴莊的賊人,在下跟田管事來,是希望瞭解事實真相,究竟是什麼人假名嫁禍?並不是被貴莊捉拿來的犯人。」

  全耕德一手拈鬚,冷聲的道:「年輕人,你既然敢做,怎麼不敢承認?」

  谷飛雲道:「分明有人嫁禍,在下如何承認?」

  逢自珍忍不住道:「全莊主,我大哥是為了澄清這件事而來,你們這樣子能談得出什麼名堂來嗎?」

  全耕德道:「老夫也是想問問清楚。」

  谷飛雲道:「逢兄,咱們走。」

  全耕德霍地站起,洪聲的道:「你們想走,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全家莊可不是任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地方嗎?」他這麼一喝,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青年,似有立即出手之意。

  谷飛雲微曬道:「全莊主,在下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在下只是想把真相弄個明白,查出作案賊子,究是何人?不料閣下口氣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區區全家莊,不是什麼龍潭虎穴,谷某還未必放在眼裡,別用這些話唬人了。」

  「反了,反了。」全耕德大喝一聲:「來人啊,把這個賊子給我拿下。」大廳外早就埋伏了人手,經他一喝,立即有二十幾名壯漢手持鋼刀,湧了進來。

  谷飛雲目光一瞥,背負雙手,冷然道:「全莊主,你只有這點陣仗嗎?」這時湧進來的人,已把谷飛雲、逢自珍兩人團圍了起來。

  逢自珍手握劍柄,冷笑道:「你們想動手?」

  谷飛雲雙足微微一頓,回頭笑道:「沒事的。」

  就在此時,只聽屏後響起一個婦人聲音喝道:「你們統統給我住手。」隨著喝聲,急步走出一個五十來歲,身穿藍布衣裙的老婦人,和兩個青衣小丫環。那老婦人一頭花白頭髮,皮膚白皙,看去有大家風範,但行動輕捷,分明也有一身武功。

  她走出屏風,就朝全耕德埋怨道:「莊主也真是的,火爆脾氣總是改不了,人家谷少俠既然來了,總是咱們的客人,有話不會好好的說?」一面朝谷飛雲、逢自珍二人含笑道:「谷少俠二位快請坐下來再說。」接著又回過頭去,朝田管事喝道:「還不叫他們退出去?」

  田管事是知道厲害的,他站在一邊,看到圍成一圈的莊丁們,手持鋼刀,一動不動,心裡已經有數,聽到夫人的叱聲,急忙抬目望望谷飛雲,囁嚅的道:「谷少俠,請……你老……高抬貴手。」聽了田管事的話,全耕德也發覺不對了,二十幾名莊丁怎會在頃刻之間,不言不動,莫非被人制住了穴道?這姓谷的小子連手也沒動,居然一下就制住這許多人的穴道。

  谷飛雲只是淡淡一笑道:「田管事,麻煩你在他們每人「肩井穴」拍上一掌,起下石子,就可無事。」

  田管事依言走了上去,在每人「肩井穴」上拍了一掌,果然有一粒黃豆大的石子應手落下,心中更是暗暗驚凜不止,隨即喝道:「夫人要你們退下去,還不快走?」二十幾名莊丁很快的退出廳去。

  全夫人傍著全耕德坐下,朝谷飛雲抬抬手,藹然笑道:「拙夫生性耿直,方才語言容有冒犯,谷少俠幸勿介意,二位怎麼不坐下來呢?有話慢慢的說不好嗎?」谷飛雲和逢自珍依言落坐。

  全夫人朝田管事吩咐道:「田管事,快叫人給二位少俠端茶上來。」田管事答應一聲,含笑退了出去。

  全夫人看了丈夫身後的兩個青年道:「這裡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也下去吧。」那兩名青年也迅即退出廳去。

  全夫人朝谷飛雲問道:「谷少俠,這位少俠是……」

  逢自珍沒待她說完,就搶著道:「在下逢自珍,是谷大哥的結義兄弟。」谷飛雲心中暗暗好笑,自己和他認識不到半天,居然變成為結義兄弟了。

  全夫人頷首道:「原來是逢少俠。」一名莊丁給兩人奉上了茶。

  「二位少俠請用茶。」全夫人接著問道:「不知谷少俠是何方人氏?」

  谷飛雲道:「在下也不知道,因為在下是家師撫養長大的。」

  全夫人又問道:「谷少俠一身武功,出類拔萃,尊師一定是武林高人了,不知道號如何稱呼?」

  谷飛雲道:「家師自號孤峰上人。」

  全夫人又道:「谷少俠今年貴庚多少了?」

  谷飛雲道:「二十。」全夫人笑意盎然道:「真巧,谷少俠和小女竟是同庚。」

  逢自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道:「這倒似在相親了。」

  谷飛雲道:「全夫人,在下今晨路過信陽,才聽田管事說出貴府之事,本來天下之人,同名同姓的人何止千百?只因為貴莊找上了在下,在下能不前來貴莊,說明白了,避免被人假冒姓名,嫁禍在下……」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俠說的,老身方才在屏後都聽到了。」全夫人藹然一笑,站起身道:「這裡有許多不便之處,谷少俠請隨老身到後堂去坐。」谷飛雲只好跟著站起,逢自珍也跟著站了起來。

  全夫人含笑回頭道:「逢少俠且請在這裡稍候。」這話自是表示不歡迎逢自珍到後堂去了。

  全耕德一直沒有開門,這時忽然呵呵一笑道:「逢少俠請用茶,咱們就在這裡聊聊好了。」

  逢自珍心中暗道:「這全夫人笑得有些暖昧,莫非有什麼詭計不成?」

  ※※※※※※※※※※※※※※※※※※※※※※※※※※※※※※※※※※※※※※

  後堂,陳設頗為精雅。丫環送茶之後,又端上四式精美細點。全夫人簡直把谷飛雲視同嬌客,只是笑意盎然的慇勤勸食。谷飛雲喝了口茶,就望著全夫人道:「夫人……」

  全夫人含笑道:「谷少俠別急……」不多一會,只聽環珮丁冬,一個面垂輕紗的玫紅衣裙少女,一手扶在小丫環肩頭,低垂額頭,從堂後走了出來。這少女雖然面上蒙著輕紗,但臉型隱約,眉目依稀,都可以顯示出美麗的輪廊來,尤其身材苗條,肥瘦適度,十足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胚子。

  全夫人臉含慈笑,說道:「依雲,來,這位就是谷飛雲谷少俠。」接著又指了指玫紅衣裙少女,朗谷飛雲含笑道:「她就是小女依雲。」

  谷飛雲為了禮貌,只好站起身拱拱手道:「全小姐好。」

  全依雲一雙盈盈眼光透過蒙面輕紗,盯著谷飛雲看了一眼,說道:「娘,他不是那個賊子……」雙手掩面,轉身欲走。

  全夫人慌忙一把挽住她手臂,一手拍著她肩膀,柔聲安慰著道:「乖女兒,你且坐下來,娘知道他不是那個惡賊,但他卻是真的谷飛雲……」

  全依雲道:「他是真的谷飛雲與我何關?女兒要找的是那個賊子,女兒一定要手刃惡賊,把他碎屍萬段。」

  全夫人拉著女兒在身旁坐下,一面含笑道:「依雲,你幹麼戴著面紗,快取下來。」

  全依雲嬌急的道:「娘……」

  全夫人笑了笑道:「谷少俠又不是外人,你……」

  全依雲倏地站起,說道:「娘,女兒有些不舒服,要上樓去休息了。」說完,扶著小丫環急步行去。

  全夫人輕輕「唉」了一聲,歉然道:「小女任性慣了,谷少俠幸勿介意。」

  谷飛雲道:「夫人好說,小姐心情不好,這也怪不得她。」

  全夫人抬眼望著谷飛雲,徐徐說道:「谷少俠,老身有一件事奉懇,不知少俠能不能成全。」

  谷飛雲道:「夫人言重,有什麼事只要在下可以辦得到的,自當盡力而為。」

  全夫人喜道:「谷少俠這是答應了?」

  谷飛雲問道:「在下先想知道全夫人說的究竟是何事?」

  全夫人含笑道:「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谷少俠只要點個頭就成了。」

  谷飛雲攢了下眉,正容道:「請全夫人還是明說的好。」

  全夫人點點頭,雙目望著谷飛雲,流露出慈藹和誠懇的神色,說道:「小女依雲,今年二十歲了,尚未字人,多少富家子弟前來求親,都因她一向眼界高,她爹和老身拗不過她,也就只好隨她了……」頓了一頓,接著道:「不料昨晚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雖然清白得保,但傳出去畢竟名聲不好……」她接著又道:「谷少俠既然肯來,在少俠來說,雖是為了澄清清白,但也可以說是上蒼的安排,如果小女昨晚沒有這場磨難,少俠也斷不會到寒舍來的了……」谷飛雲依然沒有開口。

  全夫人接下去道:「方纔小女臉上雖然蒙著輕紗,但少俠總可以隱約看到一點輪廊,就算不能像古人說的沉魚落雁,但也足可當得如花似玉這四個字,少俠尚未成親,如果不嫌棄的話,小女得以奉侍君子,這場事情,也就能夠圓滿的得到解決了,不知少俠心意如何?」

  谷飛雲聽得給怔住了。這是他從未想到突如其來的事,一時不覺囁嚅的道:「夫人……這個……在下……」

  全夫人不待他說下去,就含笑道:「少俠這是同意了,本來嘛,少俠名叫飛雲,小女卻叫依雲,注定小女終身是要靠少俠的了。」她越說越高興,接著喜孜孜的道:「事情就這麼說定了,老身這就去告訴莊主,讓他高興高興,揀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給你們兩小口子完婚,也可以了卻愚夫婦一樁心願。」

  谷飛雲聽到這裡,忍不住拱拱手,正容道:「承蒙夫人厚愛,只是在下實在恕難從命……」

  「少俠方才不是答應了?」全夫人怔怔的道:「怎麼又翻悔了呢?」

  谷飛雲道:「在下方才並沒答應夫人所提婚事。」

  全夫人目光緊盯著他說道:「這是一件雙方都好的事,少俠年紀也不小了,成了親,咱們只有這個女兒,今後全家莊諾大的產業,等於就是你的了,少俠也就用不著終年流浪江湖……」

  谷飛雲道:「夫人原諒,在下並不是貪圖富貴的人。」

  全夫人又道:「那麼少俠還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呢?」

  谷飛雲誠懇的道:「不瞞夫人說,在下自小由家師扶養長大,直到最近,才知雙親尚在人世,只是不知下落,在下身為人子,天涯海角,務必找到兩位老人家……」

  全夫人笑了,接著道:「少俠一番孝心,甚為難得,這事容易,少俠成親之後,咱們莊裡多派些人手,南七北六,到處去查訪,老身保你很快就可以找到令尊令堂,那時把他們接到莊上來住,你們兩夫婦晨昏定省,不是可以盡你人子的孝心嗎?」

  谷飛雲站起身,作了個長揖,說道:「夫人盛意,在下心領,在下真是抱歉,告辭……」

  全夫人也站了起來,叫道:「谷少俠。」

  這時,屏後響起了全依雲的聲音叫道:「娘,隨他去吧,不用說了。」
2008-10-13 2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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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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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無恥惡道

  谷飛雲、逢自珍離開全家莊,已經快近響午,兩匹馬馳出十來里路,老遠就看到路旁柳林間高挑著酒帘。逢自珍揚鞭朝前一指,說道:「谷大哥,咱們到前面打尖去。」兩人在柳蔭間下馬,拴好馬匹,走入路邊的小酒店,找了一張板桌坐下,一名夥計送上兩杯茶,兩人要了兩碗麵,夥計退出之後。

  逢自珍喝了口茶,埋怨著道:「谷大哥,都是你不好,如果你答應了這門親事,這時候丈母娘早就吩咐廚下,把最好的山珍海味,都搬上桌來招待嬌客了,小弟我自然成為陪客,還用得到在這路邊小酒店裡吃麵嗎?」

  谷飛雲笑道:「逢兄……」

  「唉,慢點。」逢自珍伸出手來,掌心朝谷飛面前搖了搖,說道:「小弟口口聲聲的叫著你大哥,你還叫我逢兄,這不是見外了嗎?」

  「對了。」谷飛雲笑著道:「咱們是結義兄弟,我是大哥,就該叫你兄弟才對。」

  逢自珍臉色微紅,偏頭道:「怎麼?可是小弟配不上大哥嗎?」

  「配、配。」谷飛雲連連點頭道:「愚兄有你這麼一個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

  逢自珍問道:「只是什麼?」

  谷飛雲道:「咱們既是結義兄弟,就該真的磕頭才成,所謂撮土為香,八拜結盟的。」

  逢自珍笑道:「真的?其實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大哥心裡永遠有我這個小弟,小弟心裡永遠有你這個大哥就夠了,何用形式?」

  谷飛雲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極了,來,咱們以茶代酒,結為口盟兄弟,乾杯。」兩人同時舉起茶杯,一口喝乾。

  也同時叫了聲:「大哥。」

  「賢弟。」逢自珍臉上浮現出不勝欣喜之色,忽然哦了一聲,問道:「大哥方才叫我逢兄,好像有話要說,你要說什麼呢?」

  谷飛雲哦道:「你方才不是埋怨我不答應那門親事嗎?我因為天涯海角,尚不知雙親下落,所以不答應的,其實那全小姐確實長得如花似玉,和賢弟你倒是一對壁人,所以……」

  「好了,好了。」逢自珍玉臉泛紅,說道:「大哥,你壞……」正好夥計送上面來,兩人也就不再說話。逢自珍卻把自己一碗麵,朝谷飛雲面前推了過去,說道:「大哥,我吃不下這麼大一碗,你分一半過去好不好?」

  谷飛雲問道:「你怎麼了?」

  逢自珍道:「我好像胃口不好。」

  谷飛雲道:「好吧。」他果然把面分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碗內,一面說道:「這樣可以了吧?」

  逢自珍道:「你再多分一點去嘛。」

  谷飛雲道:「這一點面,你吃得下的,慢慢的吃好了。」逢自珍用筷挑著,吃得很慢,但吃了小半碗,就停筷不吃了。

  谷飛雲看著他道:「大概這面不合你口味吧?」

  逢自珍搖搖頭道:「不是的,我食量本來就不大,這時候好像不很餓,所以就吃不下了。」

  谷飛雲道:「就因為你食量不大,所以身子才會這樣單薄。」

  ※※※※※※※※※※※※※※※※※※※※※※※※※※※※※※※※※※※※※※

  付過帳,兩人跨上馬匹,繼續上路。逢自珍問道:「大哥,我們去哪裡呢?」

  谷飛雲問道:「賢弟知不知道西峰山莊在哪裡?」

  「西峰山莊就在大別山西峰坳。」逢自珍偏過臉來,望著他問道:「大哥要去西峰山莊作甚?」

  谷飛雲沉哼一聲道:「我從桐柏山下來,根本沒有人認識我,更談不上和人結怨了,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西峰山莊的項中英,他敗在我手下,心有不甘,所以挑選了和少林有淵源的開碑手全耕德的女兒,意圖做出天人共憤的採花事件,企圖嫁禍於我。還好被人及時發現,沒有讓他得逞。這個武林敗類,我非廢了他不可。」

  逢自珍吃了一驚,說道:「大哥單人匹馬要去闖西峰山莊?」

  谷飛雲道:「西峰山莊闖不得嗎?」

  「唉,大哥,你不知道呢。」逢自珍急道:「項中英的爹,叫做項繼楚,人稱白面霸王,在武林中名頭不小,項中英是他二兒子,項繼楚和黑白兩道的人都有交情。西峰山莊臥虎藏龍,他兩個兒子,拜在兩位異派高人門下,大兒子項中豪的師父是天機子,二兒子項中英的師父是羊角道人,這兩人一身武功,都是高不可測……」

  「哈哈。」谷飛雲大笑一聲道:「天機子我沒見過,羊角道人卻也不過爾爾……」話聲未落,突覺迎面吹來的風,似有一股寒氣直襲骨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同時身上也感到一陣寒意,好像衣衫穿的太少的感覺。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如今已是三月初旬,天氣不可能如此寒冷,一面回頭問道:「兄弟,你是否感覺到天氣很冷?」

  逢自珍聽得一怔,說道:「天氣不冷呀,哦,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谷飛雲道:「沒什麼.剛才風吹來有些冷,沒事了。」

  逢自珍道:「大哥,要不要休息一會再走?」

  谷飛雲道:「我沒事,不用休息。」他口中雖然這樣說著,但坐在馬上,迎面吹來的風,一陣又一陣,生似透過衣衫,一直吹入骨髓一般,使人冷得直打顫。先前還能勉強支持,後來愈來愈冷,幾乎支持不住,但還是咬緊牙關,一路支撐了下去。

  現在太陽漸漸偏西,但離羅山還有二十來里。谷飛雲冷得渾身發抖,在馬上幾乎坐不穩了,心知自己實在撐不住了,勒住馬韁,口中叫道:「兄弟,我……我似乎支持不住了……」

  逢自珍聽得吃了一驚,急著問道:「大哥怎麼了?你怎不早說?」

  谷飛雲道:「我覺得好冷……」

  逢自珍在說話之時,已經搶先一躍下馬,過來攏住大哥的馬頭,眼看大哥嘴唇發紫,身子顫抖得很厲害,心頭更是發慌,目光左顧右盼,焦急的道:「這怎麼辦,這裡前不靠村,後不靠店……哦,那邊松林間,好像有一戶人家,大哥,你坐穩了,咱們找他們去打個商量。」他一手攏著大哥的馬頭,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匹,又不敢走得太快,一步步的朝著右首松林間走去。

  這片松林間有著一條石砌的小路,只是叢草雜生,好像已有很久沒有人經過了。小徑盡頭,果然有一座屋宇。那是一座破廟,上面一方橫匾,寫著「三官堂」三個大字還可辨認,敞開著兩扇破損的大門,一眼望到裡面也已破損不堪,顯然已經久無香火,但有一個落腳的地方,總比沒有好。

  逢自珍牽著兩匹馬,走入大門,先把自己的馬匹放開,然後攏著大哥的馬頭,越過了天井,走近階前,說道:「大哥,我扶你下來。」他扶著大哥走上大殿,找到—個破蒲團,用手拍拍灰塵,說道:「大哥,你且坐下來。」

  谷飛雲由他扶著坐下,顫聲的道:「真邪門,愚兄好端端的怎麼會打起擺子來了?」

  逢自珍道:「這該死的妖道,一定是他。」

  谷飛雲間道:「你說……誰呀?」

  逢自珍氣憤的道:「不是羊角妖道,還會是誰?大哥不是和他對過一掌嗎,一定中了他的邪門掌功,大哥,現在怎麼辦?」

  谷飛雲心中不覺一動,想起昨天和羊角道人對過一掌,但他卻好像毫不使勁,等自己收回掌勢之際,確實感到有一絲絲寒意,看來果然是那妖道使了詭計。同時也想起師父曾經說過,自己練的「金剛禪功」,乃是佛門無上神功,練到十二成可以水火刀劍不傷,諸邪不侵,成為金剛不壞之身,但自己火候太淺,只不過三成光景。

  最近南山老人要醉道人轉交自己練的玄門「太清心法」,則是道家上乘神功,同時可以克制旁門陰功,可能是自己初學乍練,才為妖道所乘。啊,不,自己昨晚只在大樹下打了個盹,直到此時,還沒運氣行功,可能運一回氣,就會把滲入體內的陰氣,驅出體外,一念至此,正待開口。

  逢自珍雙眼緊注著大哥,焦急的道:「大哥,你怎麼不說話呢?」

  谷飛雲道:「我在想,可能運一回功,就會把侵入的陰氣逼出體外。」

  逢自珍忙道:「那就快些運功了,我給你護法。」說話之際,迅速抽出長劍,站到大哥身邊,催道:「大哥,可以開始了。」

  谷飛雲冷得連牙齒都會發顫,盤膝坐好,身子依然穩不下來,索性不去管它,只是摒除雜念,緩緩吸了口氣,依照「太清心法」,專心一志,運起功來。說也奇怪,他把一口真氣緩緩提升,頓覺從丹田升起一股暖氣,由尾閭循督脈直上,剎那之間,布達全身,如湯沃雪,陰寒之氣隨著消失,心中自是高興,暗想:「早知如此,自己昨晚運一次功,不是早就沒事了?」

  要知他身兼佛道兩種神功,不論哪一種神功,都有克制旁門陰功的能力,只是功力尚淺,還不到立生反應,故必須依法運功,才能把陰邪之氣化去。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谷飛雲運功完畢,覺得體內寒氣全已化,就緩緩呼氣,睜開眼來,人也跟著胯下蒲團。

  逢自珍咦道:「大哥,你這麼快就運好了?」

  谷飛雲笑道:「我已經把寒氣化去了,自然好了。」

  「不成。」逢自珍道:「既然把寒氣化去了,再多運一回氣,不是更好嗎?方纔你抖得那麼厲害,真把人嚇死了。」接著啊了一聲,又道:「天黑的真快,我們晚餐怎麼辦呢?」

  谷飛雲笑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去吃一頓。」

  「大哥真的完全好了?」逢自珍望著他,遲疑的道:「但這時候城門已經關了,附近又沒有較大的鎮,就算有吃的地方,也沒有住宿的地方呀,我看……就在這裡住上一晚算了,只要找些吃的東西來就好,你說好不好?」

  而谷飛雲看他說話之時,一雙眼睛宛如閃著星星一般,流露出歡愉之色,這就點頭道:「好吧,那你在這裡等著,我出去找。」

  逢自珍問道:「大哥要去哪裡呢?」

  谷飛雲含笑道:「我很快就回來的。」說完,就往廟外走去。

  逢自珍想說:「大哥,我也去。」但話聲還沒出口,谷飛雲早已掠出廟門,一閃就不見了。他一個人留在黝黑的破廟裡,心中未免有些膽怯,只好在殿前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一會工夫,忽然聽到廟前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好像到門口停住,只是外面太黑了,連人影都看不清楚,心想:「這人一定不會是大哥,如果是大哥回來了,就會很快進來,那麼這人會是誰呢?」心念一動,忍不住伸手摸摸身邊長劍,正待站起,忽見廟門外出現了一個矮小人影,緩步跨進廟門,走了進來。

  逢自珍只覺這矮小人影極為眼熟,陡然間想起來了,他,不就是羊角道人?這下心頭不禁暗暗感到緊張,大哥正好不在,以自己的武功,決不是他的對手。羊角道人漸漸走近,黑暗之中,他閃著兩點寒星般目光,盯住著逢自珍,陰惻惻笑道:「小施主只有一個人在這裡嗎?」

  逢自珍故意問道:「你是什麼人?」

  「貧道乃羊角真人也。」羊角道人手中拂塵朝前上甩,瞇著眼睛,深沉的道:「小施主不是還有一位同伴嗎?他人在哪裡?」

  逢自珍故意拿目光偷偷的朝殿後一瞥,說道:「你有什麼事?」雖在黑夜,但這偷偷的一瞥,如何能瞞得過羊角道人?這不是等於告訴羊角道人,人躲在殿後嗎?

  羊角道人沉笑一聲,喝道:「谷小施主,你不用躲躲藏藏了,自己出來吧。」大步朝殿上走去。

  逢自珍鏘的一聲長劍出鞘,攔著喝道:「你要做什麼?」

  羊角道人哪會把他放在眼裡?手中拂塵抬處,一下捲住逢自珍的長劍,口中喝了聲:「滾開。」拂塵帶過,把逢自珍一個人向右摔出去三四步之多,身形閃動,一下掠到神龕後面,目光一凝,那有什麼人影?

  但谷飛雲中了自己一記「子午陰掌」,今晚子時以前必然發作,沒有人能頂得住,他馬匹猶留在天井裡,人不可能逃走,那麼一定躲在附近了。逢自珍被他一記拂塵就摔了出去,心頭不大服氣,口中怒喝一聲:「你這老道士到底想做什麼?」一個箭步,直欺過去,長劍揮動,刷刷刷一連三劍,急疾刺出。這三劍,快如電光,倒也使得相當凌厲。

  但羊角道人是何許人?他身子隨著轉了過來,手中拂塵輕輕一圈,就把逢自珍的長劍壓住,霎著小眼,訝異的道:「小施主是桐柏宮門下?貧道和靈風道長乃是素識,你快住手。」

  逢自珍猛力抽回長劍,憤憤說道:「我不是桐柏宮門下,我不認識你。」

  羊角道人看了他一眼,陰惻惻的道:「但你使的明明是桐柏劍法,貧道豈會看不出來?貧道問你,你那同伴躲在哪裡?」

  逢自珍道:「你是問我大哥?」

  羊角道人道:「你是谷飛雲的兄弟,他人呢?」

  逢自珍眨眨眼,問道:「你找我大哥有什麼事?」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今天中午以後,你大哥是不是一直喊冷,全身發抖?」

  「是啊。」逢自珍故意朝他笑了笑道:「大哥說,他中了邪,後來畫了一道符,燒灰吞下,就好了。」

  羊角道人沉笑道:「吞一道符就能治好「子午陰掌」,還有人花幾十年功夫練武嗎?」

  逢自珍披披嘴道:「我大哥說,那是邪法,根本不是什麼武功。」

  羊角道人目能夜視,眼看逢自珍說話之時,臉上隱有笑意,心知上當,一面問道:「好了,那你大哥呢?」

  逢自珍咭的笑道:「方纔你走進來的時候,大哥還是坐在這裡,我只當他躲到神龕後面去了,神龕後面既然沒有,那我就不知道了,噢,我大哥會石子打穴,小心你的身後啊……」

  羊角道人雖然不信谷飛雲吞了一道符,會治好自己的「子午陰掌」,但谷飛雲石子打穴,手法奇妙,卻也不敢太意,敵暗我明,不得不防,聞言倏地轉過頭去。逢自珍左手早已駢指若戟,趁他回頭之際,那還怠慢,手腕抬處,閃電朝他左胸「將台穴」上點去。

  羊角道人陰笑一聲,左手五指一翻,一把扣住了逢自珍的手腕。逢自珍口中發出一聲尖叫,右手長劍就朝羊角道人當頭劈落。羊角道人拂塵朝上揮起,輕輕一卷,就把逢自珍長劍捲飛出去,口中陰惻惻笑道:「原來是個小丫頭,說,谷飛雲人呢?」

  逢自珍掙扎著哼道:「我偏不說。」

  羊角道人看著他,沉笑道:「看來你一定是谷飛雲的相好了,貧道把你拿下,不怕谷飛雲不出來。」

  「你少胡說。」逢自珍尖聲叫道:「快放開我,我不知道……」

  就在此時,從山門外魚貫走進幾個人來,其中一個宏聲喝道:「羊角真人,你拿住的是什麼人?」

  羊角真人陰笑道:「她是谷飛雲的相好……」

  逢自珍聽出來是爹的口音,不覺心頭一喜,急忙叫道:「爹,快來救我。」原來進來的一共有五個人,那是馮家莊莊主馮鎮遠、武當歸二先生歸存仁、神拳裴通,另外兩個一身青布勁裝的則是兩名莊丁馮興、馮勇。

  馮鎮遠聽到逢自珍的叫聲,不覺一怔,目光暴射,說道:「會是珍兒……」一面朝羊角道人冷聲道:「羊真人請高抬貴手,她是小女小珍。」

  羊角道人聽說自己拿住的竟會是馮鎮遠的女兒,一時也傻了眼,口中輕咦了一聲,慌忙的鬆開五指,歉然的道:「貧道方才問過她,唉,馮小姐,你怎不早說?」

  馮小珍(逢自珍)可得理不饒人,羊角道人五指一鬆,堪堪放開她玉手?她右掌一揚,拍的一聲脆響,一個耳光不偏不欹摑在老道的尊頰上。這要是換在平時,你馮小珍就是揚上一百次,一千次玉掌,也休想摑著羊角道人的臉頰,但今晚可不同,一來羊角道人礙著馮鎮遠的面子,沒加提防。

  二來馮小珍和羊角道人站得極近,你打別人耳光,手掌要朝上揚,被摑的人就站在你面前,自然看得十分清楚,立時可作決定,躲閃或者封格。但羊角道人長得又矮又小,比馮小珍還低了半個頭,她要摑他耳光,只要把手掌提到胸前就成,比摑別人要節省一半距離,自然輕而易舉,一拍即中。

  羊角道人被摑得楞了一楞,他活了一大把年紀,還是第一次挨女人的耳光,一手撫著火辣辣的臉頰,陰惻惻說道:「你打得好,貧道先前並不知道你是馮府千金,等到知道你是馮大小姐,就立即放手,幾時得罪你了?」

  馮鎮遠也覺得女兒太過份了,羊角道人並不是一個好惹的人,當眾摑他耳光,豈不使他難以下台,這就喝道:「珍兒,方才只是一場誤會,你怎麼可以對羊真人如此無禮,還不快向羊真人賠罪?」

  馮小珍冷冷一笑道:「爹,這妖道方才滿口誣蔑女兒,難道不該打他耳光嗎?我才不向他去陪禮呢?」

  羊角道人怪笑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馮大小姐千金之軀,和一個採花淫賊,孤男寡女,深夜之間,同處無人荒廟,貧道縱或誤會,也屬人之常情,豈能全怪貧道呢?」

  馮小珍氣道:「你胡說些什麼?」

  馮鎮遠臉色鐵青,厲聲喝道:「馮興、馮勇,你們把小姐送回莊去。」

  馮小珍尖聲道:「我不回去。」忽然喜道:「大哥,你回來得正好。」

  眾人一齊回頭望去,果然看到有一個人從大門外往裡走來。這人就是谷飛雲,他手中還捧著一大包東西,看到廟中來了這許多人,也不覺微微一怔。羊角道人首先發出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說道:「好小子,你在信陽全家莊企圖採花,幸被人發現而未能得逞,還敢誘拐良家閨女,如今人髒俱獲,你還有保說?」

  歸二先生一直緊閉著嘴唇,這時斜著不屑的眼光瞧了谷飛雲一眼,哼道:「小小年紀,就敢做出如此無法無天的事來,再過上十年二十年,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這種敗類,武林中當真容不得他。」他是武當名宿,說出來的話,自是極有份量。

  谷飛雲聽了羊角道人的話,不覺劍眉一剔,喝道:「羊角道人,你說什麼?」

  羊角道人陰笑道:「貧道說什麼,大家都聽到了,你會聽不清楚嗎?」

  谷飛雲正容道:「在下今天早晨,曾去過全家莊,昨晚之事,分明有人冒在下之名,意圖嫁禍,業經全家大小姐當面指認,證明並非在下,此事在下正在調查之中,只要捉到賊子,即可真相大白……」

  他口氣微頓,接著指指馮小珍,又道:「至於這位馮姑娘,在下是在今天早晨在信陽城外,一處豆漿攤上認識的,她身著男裝,自稱逢自珍,和在下極為談得來,才結伴同行,在下直到此時,才知她是女兒之身,怎能說在下誘拐良家閨女?你是因為在下昨天勝了你寶貝徒弟,一直懷恨在心,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身為三清弟子,這種壞人名節無中生有的話,虧你也說得出來?」

  馮小珍搶著道:「大哥到全家莊去,是和我一起去的,他說的話,我可以證明,至於我和大哥結為口盟兄弟,清清白白,這有什麼不對?」

  「住口。」馮鎮遠大聲喝道:「馮興、馮勇,你們還不把她押回莊去?」

  馮小珍負氣的道:「我說過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馮鎮遠一張紫膛臉氣得煞白,兩道充滿怒意的目光一下投注到谷飛雲臉上,沉喝道:「小子,老夫今晚非劈了你不可。」隨著喝聲,右手緩緩舉了起來。

  馮小珍一下閃到谷飛雲身前,急叫道:「爹,你相信女兒。我們是清白的。」

  馮鎮遠氣怒己極,嗔目喝道:「賤婢,你還幫著他。」呼的一掌朝女兒當頭劈落。

  歸二先生忙道:「馮莊主息怒。」隨著話聲,右掌朝上推起,他出手看去極緩,正好架住了馮鎮遠劈落的掌勢,等他架住馮鎮遠手肘,才發現谷飛雲早已帶著馮小珍閃了開去。

  羊角道人卻在谷飛雲閃出之際,沉笑—聲:「小子還不躺下?」手中拂塵陡地攔腰掃去。

  谷飛雲雖然帶著馮小珍一同閃出,但他背後好像長著眼睛,你拂塵朝左揮去,他一個轟旋,帶著馮小珍朝相反的方向旋出。馮鎮遠厲喝一聲:「小子,你還不把小珍放下?」一面朝馮興、馮勇喝道:「給我截住他。」馮興、馮勇一左一右朝谷飛雲欺身過去。

  谷飛雲放開了馮小珍,冷笑一聲道:「馮莊主,在下希望你弄清楚是非曲直。」

  羊角道人沉聲道:「小子,你已成甕中之鱉,還不束手就縛?」右手一揮,呼的一聲,一蓬拂絲化作千百縷銀針,銳利如錐,急襲而至。

  谷飛雲聽得劍眉挑動,怒聲喝道:「好個妖道,你那寶貝徒弟才是真正的淫賊,你卻指鹿為馬,故意誣蔑在下,還誣蔑馮姑娘。今晚之事,都是你挑拔而起,在下一再忍讓,你還以為在下怕了你嗎?」

  身形突如逆水游魚,乘隙欺入,右手一探,一把就扣住了羊角道人執拂右手,左手一下奪過拂塵,人巳回到原處,把奪來的拂塵,朝地上一擲,微曬道:「羊角道人,你還不是谷某的敵手,谷某不想傷你,你可以走了。」

  如論真實功夫,羊角道人數十年修為,谷飛雲決不會是他對手,但谷飛雲剛才使出來的乃是南山老人傳他的「捉雲手」,雖然招式簡單,卻是神妙無方,不僅是羊角道人,連歸二先生和神拳裴通、馮鎮遠等都看得聳然動容,給他唬住了。

  羊角道人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也沒打掙扎的餘地,就被人家奪下拂塵,這對他來說,當真幾十年還是是第一次。他是武林中有名頭的人,何況還有歸二先生、神拳裴通、馮鎮遠等人在場,縱然心有未甘,也不能耍無賴。只是怔得一怔,就點著頭道:「小施主中了我一記子午陰掌,仍能安然無恙,就足見高明,貧道也許真的不是你對手,今晚貧道認栽。」說完,俯身從地上拾起拂塵,往外就走。

  馮鎮遠一臉怒容,向馮小珍沉喝道:「珍兒,為父和歸、裴二位伯父是因你無故失蹤,前來找你的,你隨為父回去。」

  馮小珍道:「爹,女兒和谷大哥結為兄弟,是清白的,爹幸勿誤會,女兒要回去,自己會回去的,不是在爹心存誤會之下被逼回去的……」

  谷飛雲道:「兄弟,你應該隨令尊回去,你我結為兄弟,是因為我並不知你是一位姑娘,結伴同行,自無不可,但如今已經知道你是女的了,路上就諸多不便,你還是回去的好。」

  馮小珍眼中蘊滿淚水,哽聲道:「好,我回去。」說罷,急步趨出大殿,從天井右首牽著馬匹,朝廟外走去。

  馮鎮遠朝歸二先生、神拳裴通二人拱拱手道:「二位道兄請。」歸二先生回頭看了谷飛雲一眼,心中很想規勸這年輕人幾句,免他誤入歧途,但看了這一眼之後,到口的話,又嚥了下去。

  那是因為他對谷飛雲總是有先入之見,覺得這年輕人生性桀傲,不可救藥,日後總是武林之患,因此不禁臉露不屑之色.舉步就走。裴通、馮鎮遠和兩名莊丁一起退出三官廟大門之時,馮小珍早已躍上馬背,雙腿一夾,馬匹發出一聲長嘶,灑開四蹄,絕塵而去。

  馮鎮遠眼看女兒負氣而去,氣得直是跺腳,怒聲道:「這賤婢簡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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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目送眾人走出山門,才發現馮小珍方才說的是氣話,她竟然一個人負氣走了,一時不禁又替她擔心起來,她一個人不知去了哪裡?微微搖了下頭,伸手從神桌上取下紙包,裡面有饅頭、滷牛肉、鹵蛋,足夠兩個人吃上兩頓,這是他從二十幾里外的鎮上買回來的,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吃了,緩緩走到簷前石階上坐下,打開紙包,撕著饅頭慢慢的吃著。

  方才場面那麼熱鬧,現在就顯得孤單冷清了。自己和馮小珍相處不過一天時間,從她走後,自己竟然會不時的想起她來,好像失落了什麼似的。接著他又想起宇文瀾,和西風女狀元許蘭芬、女探花荊月姑、女榜眼祝秀珊。一個個笑顏如花的倩影,電光般在面前浮現。

  最後一個是面蒙輕紗的姑娘——全依雲,從她面紗之中隱約可以看到的面貌輪廓,清麗之中含有剛毅之氣,口氣也在嬌柔之中,含有斬金截鐵的堅決。她雖然僥倖得以保全清白,但說來她的不幸遭遇,實因自己而起。谷飛雲雙手緊握著拳頭,切齒的道:「我就算不殺死他,也誓必廢去他的武功。」這一決定,也就決定明日的路程,準備找上西峰山莊去。




【第十章】通天寶笈

  

  第二天一早,他牽著馬匹走出廟門,行沒多遠,就遇上一個老農夫,谷飛雲跳下馬背,迎著拱拱手道:「請問老伯一聲,大別山的西峰坳,不知如何走法?」

  那老農夫道:「西峰坳老漢是不知道,但小哥要去大別山,要朝南去才行,約莫六十七十里光景,到了宣化店,再問一聲,就差不多了。」

  「多謝老伯。」谷飛雲拱拱手,就翻身上馬,依照他說的方向,朝南首一條石板路上行去,趕到宣化店,還不到午牌時光。這裡倒是一個大城鎮,大街上商店林立,行人車馬,往來絡繹。

  谷飛雲在一家茶樓門口下馬,一名小廝過來接過馬匹,一面抬抬手道:「客官請高昇樓上雅座。」谷飛雲跨進大門,迎面就有一道寬闊的樓梯,寫著「樓上雅座」四個金字。樓上,果然是雅座,每張八仙桌,都有八把雕花太帥椅,顯得古色古香,走道寬敞,人聲較靜。這時茶客不多,不過三成座頭,谷飛雲找了一張臨街的座頭坐下。

  夥計過來問道:「客官要喝什麼茶?」

  「清茶就好。」谷飛雲隨口說了,接著問道:「夥計,你知不知道大別山西峰坳離這裡遠不遠?」

  夥計道:「從咱們這裡入山,就是大別山的起點,山區可大啦,聽說有幾百里方圓,西峰坳這名詞,小的好像聽說過,只不知在哪裡,待會小的去跟掌櫃問問,他一定知道,回頭再來告訴客官。」

  谷飛雲道:「多謝你了。」

  夥計道:「不用謝。」轉身退了下去,不多一會,就端著茶碗送上,一面說道:「小的已經問過掌櫃了,西峰坳還在東首,客官到了金家寨,再問好了。」

  谷飛雲問道:「從這裡到金家寨,不知遠不遠?」

  夥計笑了笑道:「小的沒去過金家寨,不知還有多遠,但小的料想客官一定會這樣問的,所以也問了掌櫃,據掌櫃說,咱們這裡離金家寨還遠著哩,大概總有兩三百里吧。」

  谷飛雲道:「謝謝你。」

  「不謝。」夥計問道:「客官要在這裡用飯吧?要些什麼酒菜,小的先給你吩咐下去,待會到了吃飯時光,就可以早些給你送來了。」

  「也好。」谷飛雲點了酒菜,夥計退去之後,就隨後端起茗茶,輕輕喝了一口。

  就在此時,街上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一共有五匹馬在斜對面的一家客店門前停住,此時已紛紛翻身下馬。第一匹馬上是一個身穿灰色香灰綢衫的青年,赫然正是自己要找的項中英,業已朝客店中走入。後面四騎,當然是他的隨從了,跟著走入客店。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倒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省得自己長途跋涉找上西峰坳去了。」接著想道:「啊,他這時候就投店,看來在這裡有事,那麼今天就不會走,自己不如晚上再去找他。」想到這裡,不覺又喝了一口茶,才把茶杯放下。

  這一瞬工夫,樓上食客漸漸多了,人多了,談話的聲音也自然吵雜起來。他又回頭朝街上看去,瞥見一個苗條人影,朝對面客店中走入,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他直覺得這位姑娘的後影十分眼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快近晌午,夥計果然第一先給自己送來酒菜。

  谷飛雲要找的人,就在對面客店中,下午就不用再趕路了,偷得浮生半日閒,也就自斟自酌的喝了起來。現在,樓上已經全堂爆滿了,兩名夥計忙得滿頭大汗,接應不暇,靠近山區的一個小鎮甸,生意居然會有如此興隆。

  谷飛雲目光一瞥,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那全堂食客,幾乎全是隨身攜帶兵刃的糾糾武夫,沒帶兵刃的大概只有三個人,除了自己,只有左首靠中間一張桌上的父女兩個人了。一個是身穿一襲青衫的中年人,年約四旬左右,膚色白淨,隱隱泛著晶瑩光彩,嘴唇上留了八字鬍,頷下有一把黑鬚,看去像個飽讀詩書之士,連指甲都留得很長。

  一個是身穿紫色衣褲的小女孩,約莫十二三歲,生成一張蘋果臉,還有一雙黑白分明靈活的大眼睛。谷飛雲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裡來了這麼多的武林朋友,決非無因,莫非發生了什麼事故?」心中想著,也就注意起鄰桌上的談話了。

  只聽有人走近右首一桌,哈了一聲道:「張老哥也在這裡,真是巧極。」

  這時右首桌上有人站了起,大笑道:「原來是郭老哥,來,來,快請坐下,兄弟給你介紹。」他介紹了同桌的兩人,大家說了些久仰的話,那姓張的問道:「郭老哥遠從大洪山趕來,莫非也是到白山關去嗎?」

  姓郭的道:「不瞞張老哥三位說,兄弟是奉山主之命,趕來瞭解情況的,白山關究竟發現了什麼古怪事兒,張老哥能否賜告一二?」

  姓張的道:「來,郭老哥先喝一杯,聽兄弟慢慢的說。」於是兩人對乾了一杯。

  姓郭的道:「張老哥現在可以說了?」

  姓張的道:「詳細情形,兄弟也說不上來,從白山關進去,約莫二十來里,有一處百丈高的石崖,因為無處可以攀登,大家叫它通天崖。大概在半個月之前,附近居民大睡夢之中,都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通天崖的活佛下凡……」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和武林人物有什麼關係呢?」

  只聽張姓的續道:「十天前,附近居民在睡夢中聽到驚天動地的一聲轟然巨響,接著紅光滿天,大家紛紛趕去,紅光漸漸隱去,通天崖山谷崩塌,裂開了一個黑黝黝的石窟。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心中好奇,紮了幾枝火把,進入石窟,才發現石窟內相當廣大,可容數百人。北首一處石壁上,三丈高處,天生成一個半圓形的座位,底下是一個白石雕刻的蓮花座,上面瞑目枯坐著一個白髮垂地、白鬚過腹的黃衣老僧,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不言不動……」

  那姓郭的忍不住問道:「這老和尚是活人還是死人?」

  「不知道。」那姓張的道:「那蓮花座下,另有一方兩尺見方的石碑,寫著:「有緣之人,得我通天寶笈,列我門牆。」大家有此發現,紛紛跪下叩拜,當時一傳十,十傳百,立時傳了開去,方圓百里趕來的人不在少數。到了第三天,地底傳出隆隆之聲,石壁上的蓮花座和座上黃衣老僧倏然隱去,石壁上不留絲毫痕跡。三天來不少人找遍了石窟,也找不到「通天寶笈」,大概就是這樣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事倒是新鮮得很,這些人大概都是想去找「通天寶笈」的,自己何不跟他們瞧瞧?」夥計送上面來,谷飛雲匆匆吃畢,回頭看去,中年人父女不知何時已經走子,食客們也只剩下三分之一,紛紛付帳下樓,鄰桌四人也已吃畢,正待離去。

  谷飛雲等他們付帳下樓,跟著會過酒帳,下得樓來,順手取了十幾文錢,交給小廝,告訴他自己馬匹暫時存放在這裡,就遠遠跟著前面四人走去。其實他後面還有三三兩兩的人,跟著下來,這些人同是往通天崖去的,自然成了同路之人。

  從宣化店到白山關,不過二三十里路程,而且還是一條大路,但從白山關起,已是崎嘔逼仄的山徑。這樣又走了半個時辰,就到了地頭,一座峻拔的高峰左側.是一個幽深的山谷,途中有許多大石,一看就知道是從高山上滾下來的,遮斷了去路,必須時起時落,越過大石前進,因此沒有武功的人,就會走得十分吃力。

  石窟,就在山谷盡頭,洞口足有一人多高,可容四五個人並肩走入,裡面相當黑暗,差幸進去的人,都備有千里火一類的東西,遠遠看去,就像螢火般在黑暗中浮動。谷飛雲前面四人都帶了火摺子,跟在他們後面極為方便。

  石窟內果然極為廣大。此刻差不多也有上百個人在四處活動,敲敲打打、尋尋覓覓,但看去還是有疏朗朗的感覺。前面四人進入石窟之後,就一路朝北首石壁行去。這是所有進入石窟的人必須經過的路程,縱然北首石壁上蓮座和黃衣老僧早已隱去不見,但初來的人,第一件事,自然要先去瞻仰這座石壁了。

  谷飛雲跟在他們身後,走近石壁,那姓張的和姓郭的兩人不約而同舉起火摺子朝石壁上下,仔細察看著。谷飛雲自然也凝足目力看去,但覺這方石壁渾然天成,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心中暗道:「如果真如姓張的所說,石壁上本來有一個半圓形的窟窿,一個白石蓮座,座上瞑目跌坐了一個老僧,三日後忽然隱去,這豈不是個奇跡?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的呢?」

  正在尋思之際,忽然聽到耳邊響起極其低沉,細如蚊蚋的蒼老聲音說道:「小施主遠來,正是有緣之人,可於今晚初更再來。」

  谷飛雲聽得出這人是以「千里傳音這術」說的話,心頭不覺一楞,自己居然會是「有緣之人」,這許多人中,他居然會選中自己。心中想著,目光瞥處,忽然看到項中英和他四個隨從也在人叢之間,心想:「好小子,等你出去,再找你算帳。」一面舉步朝石窟外行去。

  走出山谷,只聽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問道:「師公,你看這座石窟的出現,會不會有什麼古怪?」

  師公是個清朗聲音,笑著說道:「天下將亂,必有妖孽,這也並不足奇。」

  谷飛雲抬目望去,右首一片松林前的大石上,坐著兩個人,正是在茶樓上見過的青衫中年文士和紫衣小女孩。中年文士看到谷飛雲,就微笑頷著。谷飛雲心中有事,也只和他點著頭,就匆匆過去,一直來到白山關附近,地勢才漸趨平坦,這就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坐下來休息。

  這樣足足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從通天崖退出來的人絡繹不絕,終於看到項中英和他四個隨從一路走來。谷飛雲等他走近,霍地站起身來,喝道:「項中英,你還認得谷某嗎?」

  項中英微微卻步,冷然道:「你是谷飛雲,找本公子有什麼事?」

  谷飛雲道:「谷某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就是要向你討個公道?」

  項中英依然冷峻的道:「本公子和你毫無瓜葛,你要討什麼公道?」兩人這一相峙,立時有許多經過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只聽有人低聲說道:「他是西峰山莊的二少莊主,那個是什麼人?」

  另一個道:「不知道,但他敢向西峰山莊項二少莊主尋釁,只怕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呢?」

  「哈哈。」谷飛雲仰首朗笑一聲,雙目精光陡射,沉喝道:「項中英,你在信陽假冒谷某之名,做得好事。」

  項中英身後四名隨從中有人冷笑道:「我們二少莊主會冒你的名,你是什麼東西?」

  另一個道:「這小子也不撤泡尿去照照,江湖上有誰知道你尊姓大名?」

  谷飛雲冷然道:「項中英,你說,你冒谷某之名,在信陽企圖做出天人共憤的採花勾當,你承不承認?」

  「這小子簡直胡說八道。」「他是沒事找事,活得不耐煩了。」「揍他,上。」四個隨從呼喝著,各自亮出單刀,正待一擁而上。

  谷飛雲嗔目喝道:「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還不給我站住?」口中喝著,右足在地上輕輕蹴了一下,飛起幾粒石,打中四人穴道,立即如響斯應,站立不動。

  谷飛雲傲然一笑道:「好了,項中英,現在你老實說,自己做得事情,你承不承認呢?」

  項中英色厲內荏,大喝一聲:「老子和你拼了。」聲出劍發,疾刺谷飛雲小腹。他自知不是谷飛雲對手,先下手為強,這一劍乃是孤注一擲的拚命招式,急閃如電,倒也十分凌厲。

  圍觀的人眼看項中英四個隨從掣出鋼刀,作勢欲撲,又忽然停住,正感奇怪?如今又看項中英這一劍說刺就刺,谷飛雲手無寸鐵,又和他站得如此之近,只怕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古人說得好,棋差一著,縛手縛腳,谷飛雲的武功,自然要比項中英高出許多,他沒待對方長劍刺到,左手一探,就一把扣住了項中英的執劍右腕,冷笑的道:「說,你承不承認?」

  項中英右腕被他「捉雲手」抓住,宛如毒蛇被扣住七寸,全身力道半點也使不出來,心頭急怒交迸,切齒的道:「小子有種,你就殺了我。」

  谷飛雲道:「我只是問你,冒我之名的是不是你?」

  項中英氣得脹紅了臉,怒聲道:「是我幹的,你又奈我何?」

  「那好,你終於承認了。」谷飛雲道:「我要把你送到信陽……」

  「啊。」項中英大叫一聲,右手急忙掩住右眼,忽的倒縱出去,血從他指縫間流了出來。

  谷飛雲也突覺手腕一麻,五指無力,鬆開了手,急忙低頭看去,自己「曲池」上,不知何時被打中了一支細如髮絲的銀針,才拿不住項中英的。便急忙用左手兩個指頭,起下銀針,用食指在穴道上按了兩下,這一耽擱,再抬目看去,項中英已走得不知去向。

  谷飛雲心頭不禁暗暗納悶,忖道:「這放針的人,一支射中項中英的右眼,分明是不齒項中英的為人,才會打瞎他一隻眼睛,以示懲戒,但為什麼又打自己一針?迫使自己放開項中英,任他逃走呢?」接著跨上兩步,用手掌在項中英四名隨從身上各自拍了一掌,起下石粒,然後轉身就走。

  項中英右眼中針,痛徹心肺,他只當是谷飛雲下的手,心頭雖然怒恨已極,但依然十分清楚,自己一直在告訴自己,決不能落入谷飛雲的手裡。此時掙脫谷飛雲的五指,慌不擇路,一路只是提吸真氣,奮力奔掠而行,不知不覺又回到了通天崖下。

  只聽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項中英,你右眼中的是盲師太的度厄金針,快停下來,讓老僧瞧瞧,若是血流的過多,只怕要永遠變成獨眼龍了。」

  項中英奔行之中,聽到話聲,不覺腳步一停,仰臉問:「老師父就是要弟子二更後,到通天洞來的老師父嗎?」原來項中英被約在二更後到通天洞來的,由此可見被約到通天洞來的「有緣之人」,不止谷飛雲一個,老和尚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呢?

  只聽蒼老聲音笑道:「除了老衲,你說還會有誰?」

  項中英喜道:「果然是老師父。」

  蒼老聲音道:「你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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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因通天崖石窟有人以「千里傳音」之術要自己初更再去,年輕人總是有好奇心的,自然想去一覷究竟,因此沒有再回宣化店去。傍晚時分,就在白山關附近一家饅頭鋪裡,買了幾個饅頭充飢,等到天色漸黑,就往通天崖山徑行來。

  抵達石窟,離初更還早了半個多時辰,就在窟外一個大石上坐下,因為蒼老聲音約的是初更,自己來得早,自然要等到初更再進去。哪知剛在大石上坐下,就聽到耳邊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施主果然信人,而且向道虔誠,實是可喜,你既然來了,就進來吧。」谷飛雲聽得一怔,急忙站起,恭聲應了聲「是」,就舉步往石窟中行去。

  剛跨進石窟,只聽見蒼老聲音又道:「好,小施主站著勿動,現在要記好步數,先朝前走七十二步,再聽老納口令。」谷飛雲答應一聲,依言朝前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現在身向右轉,再走七十二步。」谷飛雲只覺他聲音在耳邊響起,卻分辨不出聲音是從何處傳來的,依言身向右轉,又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再向左轉,走七十二步。」谷飛雲依言轉身,又走了七十二步。

  蒼老聲音又道:「再向右轉,走七十二步。」谷飛雲依言轉身,又七十二步,現在已經深入石窟右首。他縱然修習佛道二門內功,已有了相當的火候,至此也感到眼前一片黝黑,無法看清周圍景物。

  只聽蒼老聲音又道:「好,你現在站著勿動,在你前面有一個石窟,你先要伸出右手,扶住石壁,彎腰走入,一路都須扶著石壁而行。」

  谷飛雲眼睛看不到東西,只好緩緩伸出右手,果然摸到一堵凹凸不平的石壁,左手接著也伸出去向空摸索,然後彎著腰緩慢的跨出步去。走了兩步,發覺自己果然已走入一個狹仄的洞窟之中,不,應該說是像一條夾道,兩邊是粗利的石壁,中間僅容一個人通行。而且極為彎曲,腳下又時高時低,走得稍一不慎,不但會撞得你頭破血流,至少也會把你衣衫勾破。

  這一段路,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光?更不知這樣彎彎曲曲的走法,已經走了多少遠近?只聽蒼老聲音說道:「好了,你前面不遠,再有三步光景,有一塊很大的崖石,阻住去路,你要從石上爬過來,不過要注意,這崖石和窟頂相距不到兩尺,小心碰破了頭。」

  谷飛雲口中答應一聲,心裡暗暗奇怪:他以「千里傳音」指點自己路徑,這點並不奇怪,但奇怪的他怎知自己已經走到哪裡了?好像親眼目睹一般,甚至連步數都算得如此精確。心中想著,就摸索著朝前走了三步,果然手指已可觸摸到粗嶙的崖石,這就手足並用,往石崖上爬去。

  石崖不過兩丈來高,就爬到頂端,用手朝上摸去,距窟頂還不到兩尺,大概僅容一個人撲臥著爬過去,當下不再思索,頭先身後,朝前爬去。爬過石崖頂端,大約三丈左右,崖石開始成為極陡的斜坡。谷飛雲慢慢的倒轉過去,成為頭上腳下,再手腳並用朝下爬去,也不過二三丈光景,就踏到實地了。

  這裡只有一條路可行。谷飛雲依然一手扶著石壁,緩步行去。所經之處,極像一條長廊,約莫走了八九丈遠,業已走到盡頭處,右手摸到右首石壁間像是一道門戶,這就身向右轉,舉足跨入。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石室,室中已有燈光.雖然一燈如豆,但至少已可使自己看到事物。

  石屋正中間,有一張石榻,邊上有一個石几和一個石凳,几上有一盞油燈,整個擺設,僅此而已,因此更顯得是地方寬敞。谷飛雲心中暗道:「這蒼老聲音把自己引到這裡來,不知有什麼用意?」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已從石壁間傳了過來,說道:「小施主,現在可以坐下來休息了。」

  谷飛雲細審蒼老聲音果然是從正中間石榻上面的壁間傳出來的,但整堵石壁毫無半點痕跡,忍不住問道:「老師父,你在哪裡呢?」

  蒼老聲音藹然笑道:「老衲就在這座石壁中,你相不相信?」

  谷飛雲縱然不信,但口中依然說道:「老師父是有大神通的神僧,在下自然相信了。」

  蒼老聲音呵呵一笑道:「小施主先請坐下來,老衲有話要說。」

  谷飛雲依言在石凳上坐下,面對石榻,說道:「老師父請說。」

  蒼老聲音問道:「小施主姓甚名誰?」

  谷飛雲道:「在下谷飛雲。」

  蒼老聲音又道:「小施主何方人氏?」

  谷飛雲道:「在下不知道。」

  蒼老聲音訝異的道:「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地方人呢?」

  谷飛雲道:「在下從小是家師扶養長大的。」

  蒼老聲音問道:「你師父是誰呢?」

  谷飛雲道:「家師法號孤峰上人。」

  蒼老聲音再問道:「是哪一門派的?」

  谷飛雲道:「家師沒有門派。」

  「如此甚好。」蒼老聲音欣然道:「令師既然不屬哪一門派,小施主是否願意改拜老納為師?」

  谷飛雲聽得一怔,他沒想到蒼老聲音,會提出要自己拜師的話來,不覺遲疑的道:「這個……老師父請原諒,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在下從小又是恩師撫養長大的,在下豈可見異思遷呢?」

  「好,小施主能夠不忘本,不見異思遷,果然是個好青年。」蒼老聲音又道:「但自古以來,帶藝投師多得是,江湖上更有不少人藝成之後,到處訪求名師,終成大器,所以轉求多師,才能集諸家之長,只要你不叛師背道,違反師訓,並不算是忘本。」

  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何況小施主與老納有緣學成通天寶笈,不出十年,即可獨步武林,傲視天下,此一機緣,小施主若是當面錯過,一生追悔莫及,好了,老衲給你一天的時間,小施主仔細考慮考慮。」

  谷飛雲叫道:「老師父。」

  蒼老聲音藹然笑道:「小施主可是願意了?」

  谷飛雲道:「在下想請問老師父的法號如何稱呼?」

  蒼老聲音呵呵一笑道:「你到時自知。」

  谷飛雲已從蒼老聲音的語氣中,聽出這老和尚決不會是正派中人。因為正派中人,絕不會山崩窟現,自稱活佛下凡,再以「通天寶笈」為餌,吸引武林中人來此造成如此神秘氣氛了,但他究竟有何目的呢?像他剛才要收自己為徒這一點看來,那是想以收徒為名,擴展勢力了。

  「自己既不想拜他為師,那就不再留在這裡了。」心念一動,立即站起身,想從來處退出去。哪知目光一注,方才自己進來之處,明明有一道門戶,這時已經變成一堵石壁,哪裡還有什麼門戶?他凝足目力,仔細察看,但因整座石壁凹凸粗糙,即使有門戶痕跡,也不易看得出來的。

  「這裡會有機關?自己被關在這座石室之中,看來不拜他為師,是不會放自己出去的了。」谷飛雲廢然回到石凳上坐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從種種跡象看,這蒼老聲音的老和尚,武功一定很高,自己決不能拜他為師,但不拜他為師,又如何能脫身呢?

  就在他心思起落之際,突聽身後右側發出極為輕微的聲響,急忙轉身看去,但見右首下方石壁業已裂開了一條大縫,正有一個人探首伸了進來。這間石室略呈長方,如果是朝正南的話,那麼石榻是在石室北首,石几和石凳靠近右榻,是在西邊上首。谷飛雲是從東邊下首的一道門進來的,今門戶不見了,已成為一堵石壁,這回石壁間裂開一條大縫,是在西邊的下首,也是谷飛雲進來時那道門戶的正對面。

  這是一張頗為清新可喜的蘋果臉,還霎著一對靈活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就是在茶樓上見過,叫青衫中年文士「師公」的紫衣女孩,她才探進頭來,人也很快閃了進來。谷飛雲看著她驚奇的道:「你……」

  他剛說出一個「你」字,紫衣女孩立即伸出了根食指,豎在嘴唇上,輕「噓」了一聲,才壓低聲音道:「快別作聲,我是師公要我來救你的,快跟我出去。」

  谷飛雲低聲問道:「那老和尚呢?」

  紫衣女孩道:「有十幾個人和你一樣,被他騙了進來,現在正在逐個談話,不會注意到你,你才有逃走的機會。」接著催道:「快走了,被他發現,我們就走不了啦。」說完,當先朝右首石壁縫中閃了出去。

  谷飛雲知她說得不假,急忙跟著從石縫中閃出,這是一條通道,每隔丈許,壁間都有一盞燈架,是以並不黑暗。紫衣女孩等他閃出,就回頭悄聲道:「你腳步要盡量放得輕些,別驚動了老魔頭。」谷飛雲點點頭。出紫衣女孩領著他由通道轉入一條逼仄小徑,就沒有燈光了。

  紫衣女孩伸過手來,說道:「喂,你拉著我的手走就好。」

  谷飛雲奇道:「你看得見嗎?」

  紫衣女孩咭的笑道:「我自然看得見了。」谷飛雲心中有些不信,自己從小練功,少說也練了十幾年,還看不見,你小小年紀,難道內功會強過自己不成?心中想著,還是伸出手去,牽住了對方小手。

  走沒多遠,發現紫衣女孩前面依稀有光,不覺笑道:「原來你早就準備了火摺子。」

  「才不是呢。」紫衣女孩轉過身來,眨著眼睛笑道:「你看,這是火摺子嗎?」原來她胸前掛著一條極細的金練,鑲了一顆有葡萄大小的淺紫珠子,閃發出淺紫色的珠光。這條練子本來掛在長衫裡面的,到了小徑中才取出來的。

  谷飛雲道:「你這顆珠子,一定很名貴了。」

  紫衣女孩笑了笑,轉身朝前走去,一邊道:「還能去毒呢。」

  谷飛雲道:「你怎麼進來的?」

  紫衣女孩道:「我是跟著人家身後進來的,他們一行一共有四五個人,才不致被老魔頭發現,如果只有一個人,我跟在他身後進來。就算腳步再輕,也瞞不過他的耳朵。」

  谷飛雲道:「這老和尚有這麼厲害?」

  紫衣女孩道:「要不是他正在專心和人談話,我們經過長廊,就會被他發現了。」

  谷飛雲問道:「對了,你師公是什麼人?」

  紫衣女孩道:「師公就是師公咯。」

  谷飛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你,師公姓甚名誰?」

  紫衣女孩甩了下頭道:「師公已有多年不用姓名了,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老人家吧?」

  石縫小徑,一路曲折而行,不多一會,就已走到一座高曠的石窟。谷飛雲認得出這裡就是自己進來時的石窟,只是自己進來時,是在石窟右首,現在是在石窟的左首靠壁處。紫衣女孩一手迅速用手掌掩住胸前珠光,一手拉著谷飛雲蹲下身子,低聲的道:「不可出聲。」

  谷飛雲跟著蹲下,紫衣女孩拉著他又道:「快走。」谷飛雲任由他拉著,兩人緊貼石壁疾行,直等繞到石窟出口,紫衣女孩拉著他點足縱起,朝石窟外飛掠出去。谷飛雲但覺她這一掠,竟然帶著自己飛縱而起,宛如有一股大力托著自己飛行一般,眨眼就穿出石窟,落在離石窟五丈之外。

  紫衣女孩五指一鬆,放開谷飛雲的手。說道:「好了,現在沒事了。」

  谷飛雲道:「你發現了什麼?」

  紫衣女孩睜大眼睛說道:「剛才你沒看到老魔頭的徒弟嗎,他就站在石壁下,要是給他看到,就麻煩了。」

  谷飛雲道:「那我們從石窟縱出來,他沒看到嗎?」

  紫衣女孩哦了一聲,笑道:「他只在石壁下停了一會,就閃身走了,所以我們要走得快些才行。」谷飛雲聽得暗暗驚奇,她說的這些,自己幾乎一無所覺,不禁看著紫衣女孩怔怔的出神。

  紫衣女孩被他看得蘋果臉上不由一紅,說道:「我們快些走吧,師公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說完甩著髮辮,轉身朝前掠去。

  谷飛雲隨著掠起,緊跟在她身後,一面問道:「在下蒙姑娘相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女孩回頭道:「我才不告訴你呢,你去問師公吧。」身形突然加快,一路上大石壘壘,她在石上宛如點水蜻蜒,起落如飛。

  谷飛雲跟在她身後,不甘落後,立即提吸真氣,展開輕功,一路緊追,也只能保持現狀,和她相距兩丈遠近,再也無法拉近距離。心中止不住更是驚訝,此女一身內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她叫青衫中年文士「師公」,那麼她該是中年文士妻子的徒弟了。只不知中年文士夫妻是何來歷?退出峽谷,紫衣女孩卻朝東首一條小徑奔去。

  谷飛雲問道:「你這是去哪裡?」

  紫衣女孩一面跑,一面回頭道:「師公要我帶你去見他,你不是也想去見見我師公嗎?你怕我把你賣了?」說話之時,前面路上正有一方大石。

  谷飛雲急忙叫道:「小心,大石。」

  紫衣女孩依然沒有轉過頭去,門中笑著說道:「放心,它不會碰上我的。」果然在她說話之時,身子已經像一縷輕煙般從大石上飄飛過去。

  谷飛雲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她這是什麼身法?」思忖之際,紫衣女孩忽然捨了小徑,朝一座小山上登去,谷飛雲跟著她上去。小山並不高,轉眼工夫,便巳登上山頂,背衫文士就坐在幾棵高大的松樹之下。

  「師公。」紫衣女孩縱身凌空飛撲過去,身在空中,說道:「弟子遵命把他帶來了。」話聲甫落,人也翩然落到青衫文士身邊。

  谷飛雲急忙趨了上去,恭敬的作了個長揖,說道:「在下谷飛雲見過前輩,多蒙前輩援手……」

  青衫文士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不用言謝,我和令師多年方外之交,遇上了焉得不管?」

  紫衣女孩奇道:「師公早就認識他了?」

  青衫文士含笑道:「會蹴石打穴的,武林中只有一個人,師公豈會看錯?」

  谷飛雲道:「前輩和家師既是舊識,請恕晚輩不知之罪,前輩道號不知如何稱呼?」

  青衫文士微笑道:「我叫岳維峻。」

  「啊。」谷飛雲驚奇的望著青衫文士,說道:「前輩就是崑崙派的岳掌門人?」他心裡明知對方是崑崙派掌門人岳維峻,但總是有些不敢相信。岳維峻五十年前就出道江湖,就算他那時候是二十歲,如今也該有七十歲了,但眼前的岳維峻只不過四十五六歲。

  紫衣女孩朝他披披嘴道:「師公不是崑崙派掌門人,難道還會有第二個人不成?」

  岳維峻含笑道:「小兄弟是聽誰說過我的賤名?」

  谷飛雲道:「晚輩曾聽南山老人說過,五十年前,前輩和金母動過手的故事。」

  「哈,那就對了。」岳維峻朗笑一聲道:「無怪小兄弟還會葛前輩的捉雲手法。」

  谷飛雲望著他,問道:「前輩……」

  岳維峻沒待他說下去,指指身邊大石說道:「小兄弟心裡一定有許多事想問對不?你且坐下來,咱們慢慢的說。」谷飛雲依言在他右首一方大石上坐下。

  岳維峻指著紫衣女孩說道:「她叫珠兒,從小拜內子為師,武功還不錯,只是調皮了些。」

  「師公。」珠兒叫了起來,說道:「你老不能這樣,和人家一見面就說我壞話呀。」

  岳維峻笑道:「谷小兄弟不是外人,以後江湖上有什麼事,師公會差你去辦,所以要和谷小兄弟介紹清楚才行。」

  珠兒聽說師公以後有事會差遣自己,不覺眨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喜道:「師公,你說了要算數。」

  岳維峻含笑道:「你人小,沒人會注意,像這次你潛入通天崖洞窟,沒人發現你,就是一例。」

  谷飛雲忍不住問道:「前輩,通天崖洞窟中的老和尚,究竟是什麼人?」

  岳維峻道:「此人昔年原是一個獨行大盜,犯案壘壘,無法在江湖上立足,竟然剃度出家,西去天竺,回來之後,自稱闡教教主,開山立派,專門和各大門派為敵,連少林方丈無塵禪師都傷在他掌下……」

  珠兒道:「師公,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三十年前。」岳維峻道:「但後來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又失去他的蹤影,前幾天我經過此地,聽說通天崖山崩,露出一個石窟,傳言活佛出世,我就懷疑又是他弄的玄虛,因為三十年前,他創立闡教之時,曾在四川演過同樣的把戲。」接著問道:「小兄弟是怎麼進去的?」

  谷飛雲把下午自己因一時好奇,參觀石窟,老和尚以「千里傳音」約自己初更前來,以及今晚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岳維峻頷首道:「他重出江湖,缺少親信,所以要吸收武功已有根底的江湖上人,加以訓練,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珠兒搶著道:「他以「通天寶笈」為餌,所以有不少人趨之若鶩,一旦發現他是騙人的,還會有誰相信?」

  「通天寶笈,倒是並不騙人。」岳維峻微微一笑道:「他化了三十年時間,把天竺學來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門派的功夫,融會貫通寫出來的,確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秘笈。」

  珠兒奇道:「師公怎麼知道的呢?」岳維峻含笑不言。

  珠兒哦了一聲,說道:「師公一定也進去了,你老有沒有把它毀了?」

  岳繼峻道:「人有邪正,學無邪正,他寫的這部「通天寶笈」,化了三十年心血,毀了豈不可惜?」

  珠兒咭的笑道:「師公果然進去過了。」

  岳維峻感慨的道:「此人心術不正,但偽裝得很好,二十年後重出江湖,不知又要如何掀起—場大風暴呢,小兄弟今後行走江湖,務必多加注意。」

  谷飛雲應著「是」,一面抬口望著岳維峻道:「晚輩有一件事想請教前輩。」

  岳維峻含笑道:「小兄弟但說無妨。」

  谷飛雲道:「前輩知不知道武林中,可有外號東風的人?」

  「東風?」岳維峻聽得一怔?說道:「沒有聽說過,哦,你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問題呢?」

  谷飛雲道:「這是南山老人給晚輩的兩句指示:「欲尋父母,須問東風」,連醉道長都想不出來。」

  「葛前輩遊戲風塵,就喜歡跟人打啞謎。」岳維峻微笑著問道:「小兄弟父母失蹤了嗎?」

  「不是。」谷飛雲就把此次從西陲回來,醉道人交給自己父母存留之物,南山老人要他交給自己一個密柬,柬上就是這兩句話,詳細說了一遍。

  「晤。」岳維峻一手撫鬚,微笑道:「照葛前輩的意思,這東風二字,應該並不是作人名解釋。」

  珠兒眨動眼睛,問:「師公,那麼做什麼解釋呢?」

  岳維峻笑道:「東風就是東風。」

  珠兒不依道:「師公,人家谷大哥是誠心跟你請教,你老人家怎麼也打起啞謎來了?」

  岳維峻道:「師公幾時打啞謎了?」

  珠兒道:「那你怎麼說東風就是東風?還不是打著啞謎?」

  岳維峻含笑道:「你怎不仔細想想?」

  珠兒道:「這樣的啞謎,怎麼想得出來?」谷飛雲也想不出來,但他沒有開口。

  岳維峻含笑道:「你再仔細想想,一定會想出來的。」

  珠兒偏著頭想了想,搖頭道:「我一點也想不出來,哦,師公,這樣吧,你老再提一點提示好不?」

  岳維峻問道:「東風怎麼吹的?」

  珠兒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風咯,哦,我知道了,葛老人家的意思,是要谷大哥到東方去找了?」

  岳維峻含笑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那是沒錯,但要谷小兄弟向東方去找,就不對了。」

  珠兒道:「難道東風會到西方去找?」

  「不錯。」岳維峻笑道:「葛老人家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珠兒不服的道:「為什麼?」

  岳維峻笑道:「東風是從東方吹來的,但它是往西吹的,譬如東風吹起—片樹葉,它飛落的地方,應該是在西方了。」

  珠兒咭的笑道:「聽起來好像蠻有道理。」一面回頭朝谷飛雲道:「谷大哥,師公已經指點你朝西去找尋了。」

  岳維峻正容道:「谷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葛老前輩為什麼要和你打啞謎嗎?」

  谷飛雲道:「晚輩不知道。」

  岳維峻道:「打啞謎的原意,通常只有兩種因素,一是對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有所顧忌,不好明言。一是不想讓人很快知道,要你慢慢去想,葛前輩這東風二字,顯然不是前者,而是希望你不要很快就想到,讓你慢慢的歷練。」

  珠兒偏著頭問道:「這又為什麼呢?」

  岳維峻道:「谷小兄弟從小跟尊師練的是佛門金剛禪功,這種禪功至大至剛,練到最高境界,可以水火不侵,刀劍不傷,成為金剛不壞之身。但佛門禪功,愈到後來愈難,練上數十寒暑,未必練得成功,如果用在武功上,只要有三成功力,就可使金剛掌了……」

  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所以葛前輩要醉道兄和你回轉桐柏山望仙觀,轉授太清心法,這是玄門正宗,修練的是先天真氣,只要勤加修習,容易精進。他所以要和你打啞謎,就因為你功力尚未有相當火候以前,不可貿然找去,務必痛下苦功,方有和令尊堂重聚之日。」

  從他口氣中,可以聽得出來,好像他隱約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谷飛雲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會永遠記住的。」

  岳維峻站起身道:「好了,時候不早,咱們該走了,谷小兄弟後會有期。」說完,牽著珠兒的手,翩然行去。

  珠兒回頭道:「谷大哥再見。」谷飛雲目送兩人身形在樹林間消失,自己也就匆匆下山,一路朝宣化店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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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宣化店,還不到三更時分,離天亮還有兩個更次,只好在鎮外一棵大槐樹下,倚著樹身坐下,閉目假寐。正在恍惚入睡之際,耳中忽然聽到幾聲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疾然在自己四周飛落,心頭頓生警兆,人也立即清醒過來,睜眼看去,只見四個黑衣動裝漢子,圍著自己走來。

  正面一個冷然喝道:「谷飛雲,你還不站起來,跟咱們回去。」

  谷飛雲站了起來,目光環顧,望著正面那個漢子說道:「兄台是什麼人?找在下又有何事?」

  正面那人道:「廢話少說,快跟咱們走。」

  谷飛雲道:「在下和朋友素不相識,朋友要在下跟你們走,要去哪裡?究有何事?也總該和在下說個清楚才行。」

  正面那人嘿然道:「谷飛雲,你少裝腔作勢了,你從那裡逃出來的?就該回到哪裡去,你自己心裡不明白嗎?」

  「在下從哪裡逃出來的?」谷飛雲怔得一怔,忽然輕哦一聲道:「朋友說的是通天崖石窟了?四位原來是老師父的門下了。」

  「你終於想起來了。」正面那人冷笑道:「你既已投入通天教,豈可出爾反爾,教主念你初犯,只要跟咱們回去,自可從輕發落,好了,你現在總明白了吧?」

  谷飛雲含笑道:「老師父大概弄錯了……」

  正面那人沉喝道:「你敢對教主如此不敬?」

  谷飛雲正容道:「在下並未如朋友所說投入通天教,只是老神仙約我初更前去會面,要我拜他為師,在下沒有答應,就循原路退了出來,怎能說在下逃出來的?還要在下跟你們回去,當真荒謬得可笑……」

  正面漢子大喝一聲:「大膽叛徒,還敢狡辯?拿下。」他喝聲出口,站在谷飛雲左、右、後三方的黑衣漢子陡然欺上,各自揮手攻到。

  這一攻之中,左首一個使的是掌,出手之際,呼然有聲,一聽就知他練的是開碑手、鐵砂掌一類外門功夫。右首一個使的爪功,五指勾曲,宛如鋼勾,練的是鷹爪,螳螂門的武學。身後一個使的是拳,搗來的拳風,有如石破天驚,壓力奇重。

  谷飛雲不期一怔,這三人簡直無一不是高手。不,應該是四個。正面那人喝聲出門,卻並沒有立即出手,直等其他三人出手之後,才突然揚手,迎面抓來,使的是大擒拿手。他要等三人出手後才出後,是要其他三人吸引分散谷飛雲的注意,他才能有一擊奏功。其實在四人之中,也以他的武功最高,這出手—抓,雖然比其他三個慢了半拍,但他出手如電,又準又快,幾乎和其他三人的掌、爪、拳同時攻到。

  谷飛雲怒聲道:「朋友,你說什麼?」身形一個輕旋,從四人合擊的一招中脫身而出。

  但這四人武功極高,反應也極快,谷飛雲堪堪從左首那人身邊閃出,他已聽風辨位,迅疾轉過身來右爪閃電橫掃而出,不過毫釐之差就可劈上谷飛雲肩頭。其餘三人也因第一招落空,第二招迅疾無比的迫襲而至。正面那人手先人後直欺過來,口中喝道:「難道你不是叛徒?」

  「你們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谷飛雲身形疾側,左手同樣揚起五指,一把扣住左首那人橫掃過去的右掌,輕輕一帶,把他朝正面那人抓來的擒拿手中送去。同時右手也五指一探,扣住右首那人箕張的右手,趁著側身之際,把他朝身後那人撞去。

  他這一記雙手同時施展「捉雲手」,當真奇妙無比,那兩個人被他扣住手腕,糊里糊塗的帶出,還弄不清是如何被人捉住脈腕的?但他們總究是身手不弱,警覺不對,立即收手,擰身躍退,才沒自相殘殺。四人才一躍退,又快若旋風,一下落到谷飛雲左右前後,依然把他圍在中間。

  正面那人獰笑道:「小子,你逃不走的。」

  雙手齊發,一連三式,招使「縛虎擒龍大擒拿手」,十指箕張,忽上忽下,取的悉是身前大穴。其他三人同時撲攻而上,拳掌爪分從三面攻到。這四人聯手圍攻,聲勢著實凌厲,谷飛雲展開身法,避招還擊,但對方四人身手俐落,你縱然閃避得快,他們反應也不慢,你剛剛閃出,他們也立即變招,追擊而至。這樣一來,以一敵四,就漸漸感到吃力起來。

  剛打到十四五招左右,瞥見正面那人左手箕張,快要抓到肩頭,心頭一怒,冷哼一聲,右掌突發,迎著擊出。正面那人左手忽然一縮,收了回去,右手直立,及時迎出。這十幾招中,雙方從未正面交擊過,這一掌還是第一次硬打硬接,雙掌擊實,但聽「砰」的一聲。

  谷飛雲使的是一記「金剛掌」,頓時把對方震得往後摔出一丈來遠,但他在雙掌交擊之際,陡覺掌心似被極細的尖銳之物刺了一下,隱隱有些刺痛,不,隱隱有些發麻。

  這時其他三人已急攻而至,一時無暇察看,身形一個輕旋,堪堪閃開攻勢,陡覺整條右臂業已麻木不仁,失去知覺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切之間,連使身法,脫出三個包圍,縱身掠起,哪知才起落,就感到眼前一黑,砰然跌倒在地。

  三個赤衣漢子因為首一個被谷飛雲一掌震出,跌倒在地,沒有站起來,自是傷得不輕,分出一人奔了過去。其餘兩人卻長身掠起,朝谷飛雲撲來。兩人身形堪堪落地,突覺右眼如中流矢,劇痛無比,不約而同大叫一聲,以手掩目,往後暴退。

  這時從黑暗中閃出一條纖小人影,俯身抱起業已昏迷不省人事的谷飛雲,低頭疾奔而去。她是面蒙黑紗,一身青綢勁裝,肩頭披襲黑色披風的女郎,這一陣奔行,手中又抱著一個大男人,自然使得她胸口起伏,嬌喘不已。現在總算奔回宣化店了,她急步朝橫街上的興隆客店大門奔入。一名正在打盹的夥計朦朦朧朧剛叫了聲:「姑娘……」

  青衣女子腳下沒停,口中說道:「他是我大哥,負了傷……」話未說完,人已衝入後進,一手推開房門,進入房中,把谷飛雲放到床上,回身掩上房門,然後打亮火摺子,點起油燈,照著仔細看了一遍,但見他雙目緊閉,臉色發青,嘴唇色呈紫黑,心想:「達情形極似中了劇毒,但怎會找不到傷處的呢?」接著低「哦」一聲,忖道:「他曾經和一個賊黨對過一掌,莫非對方練的會是毒砂掌一類功夫?」

  一念及此,立即伸手取起谷飛雲的右手,果見掌心發黑,稍偏有針尖般一點黑血凝結成珠。心中不禁一呆,忖道:「這是什麼暗器傷的?自己身邊雖有解毒藥丸,不知管不管用呢?」當下立即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粒藥丸,一手捏開谷飛雲牙關,用茶水灌下,另處又傾了三粒藥丸,在口中嚼爛,敷在谷飛雲掌心,然後就在床前一張木椅上坐了下來。

  這一陣折騰,天色已現魚白,但服藥後的谷飛雲依然沒有醒來,連手掌上的黑色都絲毫未褪,由此可見餵他服下的解毒藥丸,並不管用。這下可把青衣女子看得十分焦灼,自己把他救了出來,總不能棄之而去,但他中的毒藥暗器,多半是獨門練制,沒有對方的獨門解藥,恐亦無濟於事,這該怎麼辦好?

  她看著中毒昏迷的谷飛雲,當真一籌莫展,想不出辦法來,忽然聽到房門上響起剝啄叩門之聲。只當是店伙,起身拉開房門,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紫衣女孩,舉步走了進來。青衣女子還來不及問:「你找誰?」

  紫衣女孩已經霎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含笑道:「我沒打擾你吧?」

  青衣女子被她問得臉上一熱,以身攔著她,問道:「小妹妹,你有事嗎?」

  紫衣女孩伸手指指躺在床上谷飛雲,問道:「他是什麼人?」

  青衣女子生氣的道:「他是我大哥,有病在身,小妹妹,你沒有事就請出去。」

  「咭。」紫衣女孩輕笑一聲,才道:「他是你大哥,那麼你就是他的妹子了,這就奇了,他明明是谷大哥咯,我怎沒見過你呢?哦,姐姐,你把面紗取下來給我瞧瞧可好?」

  青衣女子後退半步,看著紫衣女孩,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是給姐姐開玩笑的。」紫衣女孩笑吟吟的從懷中取出一顆核桃大的蠟丸,說道:「我是奉師公之命,給你送這顆藥丸來的,谷大哥中的劇毒,除了對方獨門解藥,只有百草丹能解。」

  青衣女子並未伸手去接,問道:「你師公是誰?」

  紫衣女孩道:「救人要緊,我沒時間和你多說,不會是毒藥的,你快拿去吧。」迅快伸過手來,把蠟丸塞到青衣女子手中,接著哦了一聲道:「我忘了還有一句話,最重要的話要告訴你呢。」話聲一落,迅快的跨上一步,用於遮著嘴唇,附在青衣女子耳邊,低聲的道:「百草丹要你在口中嚼爛了,再哺給你大哥服下,否則藥效就差得多,好了,我走了。」說完,輕快的連蹦帶跳,走出房去。

  青衣女子看著她出門,一時不禁怔怔出神。因為她方才以身阻攔紫衣女孩,自然對她存有戒心,但紫衣女孩伸手把蠟丸塞到自己手中,然後又附著耳朵低聲說話。這些,看去好像十分自然,實則自己幾乎毫無戒備,任由她把藥丸塞到手中,任由她附著自己耳朵說話,來不及有半點抗拒的時間。由此看來,這紫衣女孩的武功,高過自己不知多少,她說要自己把藥丸嚼爛,哺他服下。

  直到此時,她才感到耳根一陣燥熱,他此刻中毒昏迷,確實無法吞嚥,而且除了自己確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救他。想到這裡,就舉步走去,閂上了房門,然後捏碎蠟丸,鼻中已可聞到一股濃馥的異香,裡面是用紙包著的一顆藥丸,紙上有朱書「百草丹」三個細字。打開紙包,就把一顆烏黑有光的藥丸迅速納入口中,嚼了好一會兒,才把藥丸嚼爛,但覺滿口生津,香沁肺腑,心知這顆「百草丹」決非尋常解毒丹藥。

  抬頭望望床上的谷飛雲,心頭小鹿止不住一陣亂撞,但到了此時,已經顧不得男女之嫌,急步走近床前,俯下身去,一手迅疾捏開谷飛雲牙關,低下頭把櫻唇緊緊合在他的嘴上,然後緩緩吸了口氣,把嚼爛的藥丸,連同滿口津液,一齊哺了過去,再用真氣逼下他的咽喉。

  這件事說來簡單,但青衣女子卻宛如費了吃奶的力氣,不但連自己一顆心都將從口腔裡跳出來,還全身顫抖不已,香汗浹背。哺完藥,心慌意亂,趕快替他合上牙關,直起身,退回木椅上坐下,一個人好像作賊似的,全身都癱瘓了,只是不住的喘著大氣。同時也聽到谷飛雲肚中咕咕作響,敢情藥力已經迅速發散了。心中暗自忖道:「他劇毒一解,很快就會醒來了,自己該早些離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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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醒來,已是午牌時分。他緩緩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這間房像是客店的房間。心中想著,人已翻身坐起,一面思索著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什麼人送自己到客店來的呢?一時感到十分困惑,自己幾時住進客店來的?

  他從初更進去通天崖想起,老和尚聲音要自己拜他為師,後來如何關閉石室門戶,如何由紫衣女孩領著自己離開石窟,在小山頂上見到崑崙派掌門人岳維峻。後來自己在一顆大樹下休息,來了四個黑衣漢子,硬指自己叛離通天崖要自己跟他們回去,就這樣動起手來。

  後來自己和正面那人硬接了一掌,掌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手臂就感到麻木不仁,後來沒有了,以後的事情,自己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那麼自己一定是中毒昏迷,有人救了自己,送來客店的,這人會是誰呢?谷飛雲舉起右手,攤開手掌,凝目看去,掌心果然有一點極細針孔,敢情就是受傷之處了,再試一運氣,全身氣機通暢,毫無負傷的感覺。這就披衣下床,開出門去,口中叫了聲:「夥計。」

  店伙聽到聲音,趕緊答應著趕了過來,陪笑道:「客官貴恙痊癒了,小的給你去舀臉水。」谷飛雲道:「夥計,慢點,我有話問你。」

  店伙道:「客官要問什麼?」

  谷飛雲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店伙道:「咱們這裡是宣化店。」

  谷飛雲又道:「昨晚是什麼人送我來住店的?」

  店伙覺得他問得奇怪,答道:「這間房本來是一位女客人住的,昨晚四更光景,她抱著客官回來,說是負了傷,要休養一二天……」

  谷飛雲問道:「不知這位女客人是怎樣一個人?」

  店伙臉有驚奇之色,說道:「她說客官是她大哥,客官不認識她嗎?」

  谷飛雲搔搔頭皮,笑道:「我有三個妹子,還有兩個表妹,都很淘氣,不知是哪一個呢?」

  店伙道:「這個女客人可沒有說呢。」

  谷飛雲含笑道:「不,我是說,她的長相如何?」

  店伙道:「小的沒有看清她的面貌,因為這位女客人臉上一直蒙著一方黑紗……」

  谷飛雲心中一動,暗道:「會是全依雲。」一面急急問道:「她人呢?」

  店伙道:「她今天一早就走了,連房錢都已付清了,臨走吩咐轉告客官,好好休養。」

  「果然是小表妹。」谷飛雲含笑道:「沒事了,謝謝你。」

  店伙退去之後,谷飛雲想起昨天自己在對面茶樓上看到的苗條人影,朝客店中走入,自己當時就覺得十分眼熟,原來就是全依雲。哦,還有,昨天傍晚,自己在白山關附近,明明已經拿住項中英,他忽然「啊」了一聲,右眼流血,同時自己右腕「曲池穴」上也被一支細如髮絲的銀針打中,拿不住項中英,才被他逃走,這銀針莫非是全依雲打出來的?

  全依雲分明是追蹤項中英下來的,她用銀針打瞎項中英右眼,再用銀針打自己「曲池穴」,這是告訴自己,她要親手對付項中英,不要自己插手了。她險些被項中英侮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不能幫她什麼忙,她卻救了自己性命。

  正在思忖之際,店伙已經端著臉水走入,說道:「客官洗臉了。」放下臉盆,退了出去。谷飛雲盥洗完畢,到櫃前退了房間,掌櫃果然說房錢業已付清,走出了客店一腳來至對面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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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廝看到谷飛雲連忙哈著腰陪笑道:「客官昨晚去了哪裡?你老的馬匹,小的昨晚、今晨都加了料。」

  谷飛雲含笑道:「昨晚我去朋友家,喝醉了酒,很晚才到對面客店休息,多謝你了。」

  小廝道:「不用謝,客官請上樓吧。」

  谷飛雲走上樓梯,找了一個空桌坐下,放眼看去,偌大一座樓廳,已經有了八成座頭,這些食客之中,幾乎有半數以上都是糾糾武夫,細聽他們所談的,幾乎又全是通天崖出現活佛和「通天寶笈」之事。心中暗想:「每天有這許多江湖上人聞風跟來,老和尚只要稍加挑選,把身手較高的人引入石窟,收為門徒,不需多久,就可形成一股極大勢力,稱雄江湖了。」

  夥計過來,谷飛雲要了一壺清茶,一碗滷麵和一盤包子,夥計剛剛退下,瞥見樓梯口走上一個青衫佩劍少年,目光掃視全堂,似在找人模樣。這人生得眉清目秀,看去不過十七八歲,哦,這人眉目之間,似曾相識。

  就在此時,那青衫少年也已看到谷飛雲了,不覺欣然一笑,急步朝谷飛雲走來,喜形於色,說道:「谷大哥,總算找到你了。」

  谷飛雲一怔,慌忙站起,含笑道:「兄台……」

  青衫少年白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谷大哥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來了,我是荊月姑呀。」

  谷飛雲看著她,口中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荊……」

  荊月姑怕他說出「姑娘」二字來,連忙接口道:「兄弟。」

  谷飛雲又噢了一聲,點頭道:「是的,荊……荊兄弟,你一個人?來,快坐下來。」

  荊月姑喜孜孜的在他橫頭坐下,說道:「我是和老仙長一起來的,不然,爹才不肯讓我出來呢。」

  谷飛雲喜道:「老人家也來了,他人呢?」

  荊月姑粉臉微紅,說道:「老仙長還在望仙觀,沒來。」夥計過來問荊月姑要些什麼?

  荊月姑道:「給我來一碗雞絲面好了。」

  夥計退去,谷飛雲望著她,說道:「你一個人偷跑出來的。」

  荊月姑輕嗔道:「人家是找你來的,你好像一點也不……」她暈生兩頰,沒有說下去。

  谷飛雲看她眼中流露出來的幽怨神色,底下的話,想也可以想得出來,那一定是關心人家。她要跟著南山老人到桐柏山來,就是為了要找自己,看她看到自己的一剎那,何等欣喜?自己真的一點也不關心她,這就難怪她要生氣了。想到這裡,不覺湊過頭去,低聲道:「對不起,你生氣了?」

  荊月姑道:「才沒有呢。」

  谷飛雲問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荊月姑嫣然一笑道:「這一路上,大家都傳說著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好多人都趕來看熱鬧,我想你離開桐柏山,一定也聽到了,可能也會趕來,所以就來找你,沒想到真的會在這裡遇上你,谷大哥,吃過飯,我們也去瞧瞧好不?」

  谷飛雲低聲:「待會兒我再告訴你。」

  荊月姑睜大一雙妙目,好奇的問道:「谷大哥,你是不是已經去過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這裡人多,待會兒再說吧。」

  荊月姑點點頭,正好夥計送上兩碗麵和一盤包子。兩人匆匆吃畢,谷飛雲付過帳,下樓梯,小廝連忙牽著馬匹過來。谷飛雲接過緝繩,又賞了他小廝。荊月姑道:「大哥還有馬匹.可惜這裡買不到馬匹,那怎麼辦呢?」

  谷飛雲道:「沒關係,我這匹紫駒,善解人意,我們在前面走,它會跟著來的。」說完,就把韁繩圈了幾個圈,掛在鞍上,用手拍拍馬頰,說道:「我們走吧。」兩人並肩走著,紫駒果然亦步亦趨的跟在兩人身後。




【第十一章】有女投懷

  

  荊月姑喜道:「啊,這馬兒真乖呢。」忽然偏頭問道:「大哥,你去過通天崖石窟沒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她本來還叫他「谷大哥」,現在連「谷」字都省去了。

  谷飛雲就把昨天經過這裡,在茶樓上大家爭著說通天崖活佛出世的事,自己也因好奇,趕去瞧瞧,聽到一個蒼老聲音以「傳音術」說自已是有緣之人,初更再來。

  「好啊。」荊月姑舉手掠了下被風吹亂的鬢髮,說道:「大哥去了沒有?」

  「當然去了。」谷飛雲接著把昨晚初更趕去石窟,經蒼老聲音一路指引,來至一間石室,蒼老聲音如何要收自己為徒,後來發現石門已閉,幸有崑崙派掌門人岳維峻派珠兒領著自己出來,詳細說了一遍。

  荊月姑聽得一怔,說道:「這麼說,這個老和尚野心極大,可能又要創立什麼教了?」

  「正是如此。」谷飛雲道:「不然為什麼要到處散播謠言,說要把「通天寶笈」贈送有緣,來吸引武林中人?」接著歎了口氣道:「看來江湖上又會從此多事,這叫做天下將亂,必有妖孽,我真想不通真會有這許多無知愚民,盲目崇拜,如繩附膻的被人牽著鼻子跑。」

  荊月姑道:「大哥好像很感慨。」

  「我是聽珠兒說的,已有幾十個江湖人士拜老和尚為師了。」谷飛雲接下去道:「這些江湖人士中,多的是地痞流氓,但其中也不乏有識之士,就是因為利慾薰心,就泯滅了他們的良知。」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荊月姑偏頭道:「大哥現在要去哪裡呢?」

  谷飛雲沉吟道:「這個……我還沒決定,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荊月姑偏臉問道:「那你本來要去哪裡呢?」

  谷飛雲道:「我本來要去西峰山莊找項中英算帳,現在已經不用去了。」

  荊月姑看著他,說道:「你好像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的,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谷飛雲笑道:「說來話可長著哩。」

  荊月姑道:「你慢慢的說好了,人家愛聽嘛。」

  「好,好,我說。」谷飛雲拗過不她,只得從隨醉道人前往望仙觀說起,一直到目前為止,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只是沒把馮小珍和自己同行的事說出來。

  荊月姑啊了一聲道:「原來大哥遇上了許多事。」他們邊走邊說,只是沿著大路走下去,不知不覺走了二三十里光景,經過定遠店,已是未牌時光。

  谷飛雲道:「我們要趕到羅山城裡,才能買到馬匹,這裡離羅山大概還有幾十里路,荊月姑,你還是騎著馬匹先走吧。」

  荊月姑偏頭問道:「那你呢?」

  谷飛雲含笑道:「不要緊,我趕得上的。」

  荊月姑腳下一停,凝眸望著谷飛雲道:「這裡沒有什麼行人,不怕被人聽見,我心裡一直把你當作大哥,所以也叫著你大哥,你還叫我姑娘姑娘的,被人聽到了怪不好意思的你應該叫我……」

  谷飛雲沒待她說下去,搶著道:「好、好,你叫我大哥,我以後就叫你妹子好了。」

  荊月姑粉臉驟然紅了起來,心裡感到一陣甜蜜,口中卻「不」了一聲,低低的道:「人家現在穿著男裝,你怎好叫我……叫我……妹子?我……是你……兄弟咯。」

  「好、好,兄弟就兄弟。」谷飛雲連連點頭,接著又抬抬手道:「賢弟請上馬了。」

  荊月姑朝他嫣然一笑,依言胯上馬鞍,回頭道:「大哥,還可以坐得下,你也上來吧。」

  谷飛雲笑道:「算了,我趕得上的,你只管走好了。」荊月姑只抖了一下韁繩,紫駒立即灑開四蹄,不徐不疾,得得的朝前奔行,谷飛雲也立即展開輕功,不即不離的跟在馬後,果然沒有落後半步。

  荊月姑回過頭來,咭的笑道:「大哥,你累不累?」

  谷飛雲含笑道:「馬跑得並不快,我自然也不會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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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光,趕到羅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叫羅山老棧的客店下榻,兩人要了兩間上房。飯後,荊月姑賴在谷飛雲的屋中,並沒有回自己的房中。谷飛雲看天色已晚,於是道:「月妹,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房休息了。」

  荊月姑聞言並沒有站起來,而是滿臉嬌羞地低下頭,低聲道:「大哥,我留下來陪你好嗎?」

  谷飛雲渾身一震,不能置信地道:「月妹,你……」

  荊月姑嬌羞地道:「大哥,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我想把自己交給你。」沉默一會,看谷飛雲沒有動靜,他不知道谷飛雲正在天人交戰,還以為谷飛雲不喜歡她呢?泫然欲泣道:「大哥,你不喜歡我嗎?」

  「不,月妹,大哥也好喜歡你。」這一瞬間,他做出了決定。荊月姑的大膽示愛,令他有些手足無措。但是他明白,如果他此時拒絕,將會讓荊月姑非常難堪,搞不好的話,荊月姑可能會因此而失去生趣。最主要的是,他也從心底喜歡荊月姑。

  一旦解開心防,谷飛雲也放開了,這種事情總能「無師自通」,谷飛雲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兩片紅唇。荊月姑伸出丁香舌尖,二人猛吻猛舐起來。於是谷飛雲的一雙手,也不規矩起來,一手伸進荊月姑的衣襟內,摸著那一雙尖挺的乳房,一手伸入褻褲內,插入那長滿陰毛的陰阜撫摸起來。谷飛雲不需任何人教,手指一彎,插入她的小穴洞中,輕輕的挖扣起來。

  荊月姑叫道:「大哥……嗯……嗯……不要這樣嘛……啊……啊……大哥……輕點嘛……哦……哦……難受死了……哎呀……又癢又痛……啊……」她的淫水被谷飛雲扣挖得濤濤而出,弄得谷飛雲的手和她的褻褲都濕透了。

  「大哥……抱妹妹到床上去……好好愛我吧……」谷飛雲知道她已被挑逗得受不了啦,抱起荊月姑,將她放在床上,順手將她的衣服脫光,再把自己的衣褲脫個精光,半躺半坐在她的旁邊,慢慢欣賞這個大膽自薦的小嬌娃。

  荊月姑雖然鼓足勇氣自薦枕席,但現在被谷飛雲脫得渾身一絲不掛,由谷飛雲肆無忌憚的欣賞,少女害羞的本性在所難免。她羞紅著粉臉,緊閉著一雙媚眼,一隻手捫著雙乳,一隻手則按在陰阜上面,不言不語的躺在床上,一副等待「愛的滋味」的模樣。

  谷飛雲拿開她的手,尖挺的乳房上面,兩粒鮮紅山櫻桃的乳頂。高高隆起像個肉包似的陰阜上,長滿一遍陰毛。兩片肥厚的大陰唇,緊緊的夾成一條紅色的肉縫肉縫下面,微微的風露出一個小洞,真是美艷極了。谷飛雲一隻手伸入她的三角地帶,揉摸她的陰毛和大陰唇,再扣揉她的陰蒂。荊月姑感到陣陣麻酥酥,癢絲絲的,渾身肉一陣顫抖,小穴裡的淫水潺潺而流,口中叫道:「大哥……好難受……」

  谷飛雲一看她的淫水流了那麼多,想再給她嘗嘗異味,於是將自己從車伕、走卒等聽來的經驗搬了出來,他用舌頭和嘴唇,吻、吸、吮、咬、舐的玩弄著荊月姑的小穴。

  「哎呀……雲哥哥……你舔得我癢死了……呀……輕點咬嘛……好難受……求求你……好哥哥……別再舐了……哦……哦……我被你吮得要……」說著她渾身不停的抖動,急促的喘息聲,緊跟著一股滾熱的淫水直衝而出。

  「雲哥哥……髒……妹妹……尿……出來了……」谷飛雲笑道:「傻妹妹,這不是尿,是被得舒服時流出來的淫水。」

  荊月姑道:「你怎麼知道?難怪跟平常小便時的感覺不一樣。雲哥哥,那接下去再怎麼樣呢?」

  谷飛雲被她天真的答話聽得開口一笑:「傻妹妹,來,先替大哥套套大寶貝,弄得越硬越好,插進你的小穴裡,你就越痛快。」荊月姑嬌羞的握著谷飛雲的大寶貝,輕輕的套弄起來。

  荊月姑叫道:「啊,雲哥哥,你的寶貝好粗好長啊,好怕人呀。」谷飛雲看她那種沒經人道的模樣,就已夠魂銷骨得散了。於是騎到她的身體上面,分開她的粉腿露出紅通的小洞。握著粗長碩大的寶貝,對準她的小洞口狠狠一挺。

  只聽到荊月姑一陣慘叫:「啊呀……大哥……痛死我了……」她的小肉洞,被谷飛雲的大龜頭弄得張裂開來。她急忙用手撫在谷飛雲的腰肢之間叫道:「大哥……不要……好痛啊……小穴太小了……我真受不了啦……好哥哥……」

  谷飛雲說道:「好妹妹,等一會就不痛了。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後會更痛的。」

  「真的嗎?」荊月姑天真的問道:「大哥,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谷飛雲道:「大哥怎麼會騙你嘛?」說著笑道:「大哥跟你一樣,也是第一次,不過我從一些江湖走卒、鏢師口中,聽到過不少這方面的經驗……」

  荊月姑道:「那麼……大哥要輕點……」谷飛雲再用力一挺,粗長的大寶貝,整根塞到荊月姑的緊小肉洞裡。荊月姑又是一聲慘叫,用手一摸陰阜,摸得了一手紅紅的鮮血,驚叫道:「大哥……流血了……」

  谷飛雲笑道:「月妹妹,那不是流血,是你的處女貞血,過了這一關,以後就不會有痛苦,只有痛快和舒服了……」谷飛雲開始輕抽慢送,荊月姑還是痛得慘叫,粉臉發白,渾身顫抖。

  片刻之後,谷飛雲柔聲問道:「月妹妹。還痛嗎?」

  荊月姑道:「稍稍好一點……還有點痛……」

  谷飛雲道:「我知道,月妹妹,等一下你就會嘗到苦盡甘的滋味了,再忍耐一下吧。」

  谷飛雲一面玩著那雙肥翹的乳房,再加快寶貝的抽送,漸漸的荊月姑的痛苦表情在改變著,變成一種快感騷媚的淫蕩起來了。她渾身一陣衝動,花心裡衝出一股淫水,浪聲叫道:「雲哥哥……妹妹又要尿……尿了……」

  谷飛雲道:「傻妹姝,那不是尿,是精,知道嗎?」

  荊月姑道:「哦……我知道了……大哥……我的穴心……被你頂得好……好舒服……也好好癢……哥……真癢死了……」谷飛雲看她兩頰赤紅,媚眼如絲,一副淫浪的模樣,知道她已進入高潮了,於是使勁猛抽狠插,大龜頭次次直搗花心,搞得她騷聲浪叫,欲仙欲死。

  荊月姑叫道:「雲哥哥……你真要搞死妹妹了……真不知……會有這麼痛快……雲哥哥……你再用力一點……使妹妹……更痛快些好嗎……雲哥哥……」

  谷飛雲聽她叫著再用力點,於是猛力抽插,口中說道:「月妹妹,你還真浪,大哥要搞得你叫饒不可。」

  荊月姑道:「哎呀……大哥……我被你的大寶貝……搞得快要上天了……你的寶貝頂死我了……好酸呀……我……我又要了……」

  谷飛雲聽她說又要了,拚命加緊猛抽猛插,說道:「月妹妹……快把屁股挺高一點……大哥要射了……啊……射了……」

  荊月姑道:「哎啊……燙死人了……」兩人同時大叫一聲,互相死死的摟緊對方身體,四肢酸軟無力的躺在床上。

  良久之後,兩人才回過神來,荊月姑一看,自己赤裸著身體和谷飛雲摟著,想起剛才激烈的交歡情形,真是美死了,不覺羞紅著臉說道:「大哥,妹妹已把身體給了你,希望你日後要好好愛我,別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片愛心。大哥,好嗎?」

  谷飛雲道:「月妹妹,你放心,大哥會好好愛你。」

  荊月姑說道:「雲哥哥,我好高興哦。」她抱緊谷飛雲是又親又吻的,實在難形容她內心的喜悅。說著又想起什麼似的:「大哥,你會不會嫌我太……太浪……說實在的,如果你剛才不要我,我只有死路一條。」

  谷飛雲心中暗驚,也為她的情意感動,激動地吻著她道:「好妹妹,大哥愛你還來不及呢?」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大哥還真得感謝你,要不然我是無論如何不敢這樣的,我怕唐突了佳人。」

  荊月姑低聲道:「大哥,我是太愛你了,我知道大哥很招女孩子喜歡,所以我存了一點私心,希望能在大哥心中先佔有一席之地,大哥不會笑我吧?」

  谷飛雲搖搖頭道:「我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笑你呢?」說著,笑著低聲道:「妹子拔了頭籌,在大哥心中自然排第一啦。」

  荊月姑嬌羞地道:「大哥……你壞……」

  谷飛雲笑著道:「好了,好了,夜已深了,我們睡吧。」

  「嗯……」荊月姑嬌哼一聲,嬌羞地摟著谷飛雲,兩人都有些疲憊,所以很快就墮入了夢鄉……

  ※※※※※※※※※※※※※※※※※※※※※※※※※※※※※※※※※※※※※※

  第二天,因為荊月姑剛破瓜,身子不便,所以兩人就一直呆在客棧。悶了一天,傍晚時分,兩人盥洗一番,谷飛雲在房門口叫道:「兄弟,我們上街去吃飯吧。」

  荊月姑梳洗走出,她雖然男裝打扮,卻顯得滿面春風,容光照人,嬌柔一笑道:「大哥,走吧。」

  兩人相偕走出,剛來至店堂,就看到一名青衣漢子陪著笑迎了上來,連連拱手道:「二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飛雲谷少俠?」

  谷飛雲看他模樣,像是一位管家,但自己並不認識他,這就跨前一步,頷首道:「在下谷飛雲,不知有何見教?」

  那青衣漢子連忙拱手道:「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特來奉請谷少俠二位駕臨敝莊一敘,門前馬車已經備妥,就請二位少俠上車。」

  谷飛雲問道:「你家公子高姓大名?」

  青衣漢子為難的道:「這個……公子沒有交代,在下就無可奉告,要請谷少俠原諒,其實谷少俠二位到了敝莊,和我家公子見了面,不就知道了嗎?」

  荊月姑看他言詞閃爍,連主人是誰都不肯說,不覺輕哼一聲道:「你連你們主人是誰都不肯說,我們如何能相信你的話呢?」

  青衣漢子陪笑道:「在下人微言輕,說的話二位少俠自然不會相信,但谷少俠有一位義弟,已在敝莊作客,就可證明在下說的不假了。」

  「我義弟已在你們那裡作客?」谷飛雲怔得一怔,問道:「你說的是誰?」

  青衣漢子深沉一笑道:「馮少俠馮自珍,他說是谷少俠的義弟,應該不會錯吧?」

  谷飛雲又是一怔,馮自珍,不就是易釵而弁的馮小珍?那天晚上,她不肯跟她爹回去,負氣走了,從此不知下落,原來一直沒有回去。荊月姑低聲問道:「馮自珍是誰呀?」

  谷飛雲沒有答她的話,就朝青衣漢子道:「好,我們走。」青衣漢子連忙抬手道:「二位少俠請。」

  谷飛雲道:「兄弟,你去櫃上結帳。」青衣漢子忙道:「谷少俠二位的帳,在下已經結過了。」

  谷飛雲道:「這個怎好由管家代付?」青衣漢子道:「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谷少俠不用客氣。」

  谷飛雲和荊月姑走出客店,果然有一輛雙轡馬車停在客店門口,青衣漢子急步趨上,打開車門,說道:「二位少俠請上車……」

  谷飛雲道:「我還有一匹馬……」青衣漢子忙道:「谷少俠的馬匹,已經繫在車後了。」

  谷飛雲看他辦事周到,點了下頭,就和荊月姑一起登上馬車,青衣漢子立即關上車門,爬上前座,和駕車的坐在一起,馬車就轆轤起程。車內相當寬敞,坐墊又軟又厚,極為舒適,車身兩邊有窗,可以閒眺景物。

  荊月姑想著和大哥一起去作客,總不能說自己叫荊月姑,這樣,不就告訴人家自己是個女子嗎?這就偏過頭去,低聲說道:「大哥,你看我叫什麼名字好呢?」

  谷飛雲輕唔一聲道:「你有沒有想好?」

  荊月姑道:「就是沒有咯,所以才要你替我取一個的。」

  谷飛雲想了想道:「有了,你叫月姑,月光最是明亮,你就叫荊飛明好了。」

  「荊飛明這名字取得很好。」荊月姑高興的道:「你是我大哥,我也是你義弟了。」說到這裡,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口中輕「哦」一聲,問道:「大哥,那個叫馮自珍的,是什麼人呢?」

  谷飛雲昨天雖把此行經過,都告訴了荊月姑,但和馮自珍相識經過,就略過沒提,在女孩子面前,提起另一個女孩子,總是敏感問題,能不說,總是不說的好,誰知道這回會碰在一起的?荊月姑這一問,可把谷飛雲問得臉上不禁一熱,但差幸中間已經有一段時間的緩衝,總算有了準備,這就湊過頭去,低聲說道:「我沒告訴你的原因,是我和她認識不過一天時間,就分手了,說不說無關重要……」

  荊月姑道:「認識只有一天,就和他結為兄弟了?」

  谷飛雲赧然的道:「她要這樣叫我,又有什麼辦法?」荊月姑問道:「你們怎麼認識的呢?」

  谷飛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那天早晨,趕到信陽城門口,在豆漿攤上認識的,在路上就遇全家莊十幾個莊丁,這樣一同去了全家莊。」

  荊月姑又問道:「你們既然結伴同行又怎麼會分手的呢?」

  谷飛雲道:「當天下午,我中了羊角道人的子午陰掌,全身發冷,找到一處破廟落腳,運功逼出寒氣,因天色已晚,我出去找食物……」他把在三官堂一段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荊月姑嗤的輕笑一聲道:「原來她是位姑娘,難怪大哥瞞著我不肯說了。」

  谷飛雲紅著臉道:「我不是有心瞞著你的。」

  荊月姑披披嘴道:「不知道大哥還有幾個紅粉知己的義弟,沒跟我說呢?」

  谷飛雲用手輕輕碰了她一下,低聲的道:「前面有一座莊院,大概快要到了。」

  此時天色已漸漸昏暗下來,車窗外還可看到道旁兩排整齊的參天古柏,像行雲流水般往後馳去。迎面矗立著一座覆蓋極廣的莊院,卻越來越近。荊月姑輕咦一聲道:「方纔我們只顧說話,沒看清楚怎麼走的,這裡已是什麼地方了呢?」

  谷飛雲淡然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管他什麼地方?」說話之時,馬車已經越過一片廣場,漸漸緩慢下來,在接近莊院大門前面之際,完全停住。

  先前的青衣漢子迅快下車,替兩人打開車門,陪笑道:「到了,二位請下車了。」

  谷飛雲、荊月姑相繼下車,才看清莊院大門前面,高挑八盞氣死風燈,左右兩邊雁翅般站著八名青布勁裝的佩刀漢子,一個個外形健壯,看去身手不弱。就憑這一點,已可推想得到他們的主人,決非尋常之輩了。青衣漢子朝兩人抬抬手道:「我家公子已在花廳恭候多時,兩位少俠請進。」

  谷飛雲摸不透這裡莊院主人是友是敵?一面抬手道:「管家不用客,只管請走在前面。」

  青衣漢廣道:「在下替二位少俠領路。」話聲一落,就走在前面領路。進入大門,就折而向東,經過長廊,來至東花廳。

  剛到廳前,只見一個身穿錦袍的青年,從裡面迎了出來,含笑拱手道:「谷少俠遠來,恕兄弟有失遠迎,請到裡面奉茶。」這青年看去約莫三十來歲,兩道劍眉生得極濃,眼神極足,只是鼻尖下鉤,是個極具心機的人。

  谷飛雲連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辱承寵邀,還沒請教兄台大名?」

  「此處不是待客之所,二位請。」錦衣青年抬手肅客,把兩人延入廳中,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只見一個青衫少年迅快站起,奔了過來,喜孜孜的道:「大哥果然來了。」他正是那晚獨自離去的馮小珍。

  谷飛雲含笑道:「賢弟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馮小珍道:「今天中午,是這裡公子把我接來的,說大哥也快到了……」

  錦袍青年笑道:「兄弟沒騙馮兄吧?」馮小珍不認識荊月姑,何況荊月姑又穿了男裝,她總是姑娘家,不便向荊月姑打招呼哩。

  谷飛雲指著馮小珍朝荊月姑道:「他就是我義弟馮自珍。」一面又朝馮小珍笑道:「他也是我義弟叫荊飛明。」

  馮小珍聽說荊月姑也是大哥的義弟,口中寒暄著,一面忍不住朝荊月姑打量起來。這一打量,她發現這位荊飛明身材高矮和自己差不多,面貌長得甚是清秀,還有著一股嫵媚之氣,心中不禁暗自忖道:「這姓荊的莫非和自己一樣,是個女的?」荊月姑已經知道馮小珍是個姑娘了,自然更要看得仔細一些。

  就在兩位姑娘互相打量之際,主人錦袍青年含笑道:「三位都是兄弟的貴賓,快請坐下來再說。」四人分賓主落坐,一名莊丁送上香茗。

  谷飛雲朝錦袍青年抱拳道:「兄台尊姓大名,還未見告?」

  錦袍青年淺淺一笑道:「兄弟鐘豪,鐘鼎的鐘,豪傑的豪。」

  谷飛雲道:「原來是鐘兄,不知鐘兄把咱們兄弟三人,邀約來此,有何見教?」

  「請用茶。」鐘豪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才道:「沒有什麼,日前兄弟聽到江湖傳說,谷兄徒手擊敗羊角道人,兄弟極為欽佩,經多方打聽,才知谷兄和另一位少俠正朝敝邑而來,所以特地要下人去半路上迎接,不料谷兄來得較快,已在城中客店落腳了,無端把三位請來,實在不好意思。」

  說話之際,幾名莊丁已在廳上擺起酒席,一名莊丁躬身道:「公子可以請貴客入席了呀。」

  鐘豪站起身,含笑抬手道:「谷兄三位,難得光臨,兄弟命廚下作了幾色家常菜,不成敬意,聊可佐酒,藉以閒話家常,三位請隨便坐好了。」

  谷飛雲連說不敢,四人各自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手捧銀壺,從裡首走出,給四人面前斟酒,兩名青衣使女就輪流端上菜來。菜餚果然盤盤精緻可口,色香味俱佳,酒是陳年女兒紅,色如琥珀,醇而且馥。主人鐘豪頻頻向三人敬酒,谷飛雲眼看鐘豪對自己三人似無惡意,只是想和自己結交而已,先前一點戒心,至此已不復存在。

  尤其三人之中,荊月姑、馮小珍兩位姑娘不善飲酒,喝了一兩杯酒,就是暈生雙頰,主人又酒興甚豪,只有自己和他還可幹上幾杯,這一來,不覺高談闊論,放懷暢飲起來。一席酒下來,鐘豪和谷飛雲兩人差不多都已有了八九成酒意。

  鐘豪吩咐兩名青衣使女送三人至賓舍休息,他就拱拱手道:「兄弟不勝酒力,恕不奉陪了。」

  谷飛雲忙道:「鐘兄請便。」鐘豪腳步踉蹌的朝外行去。

  賓舍就在東花廳左首,花木扶疏之間,一排五間精舍,谷飛雲等三人,每人住一間房,青衣使女把他們領到房中,然後又給三人送來三壺茶,一面說道:「三位少俠還需要什麼,但請吩咐了。」

  荊月姑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那使女躬身應「是」,退了出去。

  ※※※※※※※※※※※※※※※※※※※※※※※※※※※※※※※※※※※※※※

  谷飛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但覺一股清馨濃馥的茶香,直沁心脾,口中讚許的道:「這茶很香。」隨著又喝了一口。荊月姑、馮小珍也各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喝了酒的人,都喜歡喝濃茶,因為濃茶既可解渴又能解灑。三人現在喝的就是濃茶,茶香雖然濃馥,但也略帶苦澀,濃茶嘛,總是會有些苦味的哩。

  谷飛雲一指荊月姑,朝馮小珍含笑道:「馮姑娘,她叫荊月姑,是我義妹,你們二位以後多多親近。」馮小珍沒有說話,荊月姑也沒答腔。

  谷飛雲只當兩人多了心,才不說話的,不覺輕笑道:「你們怎麼不說話呢?」兩人依然沒有開口。

  谷飛雲這才感到奇怪,仔細瞧去,兩人眼皮微闔,竟似在磕睡,這下,心頭止不住驀地一懍。暗暗的道:「她們這一情形,莫非著了人家的道?問題若是出在茶水之中,自己何以一點感覺也沒有呢?」這就伸手搖了搖荊月姑的肩膀,叫道:「兄弟,你怎麼了?」

  荊月姑本來坐著的人,這一搖,她一個嬌軀軟綿綿幾乎傾跌下來,急忙雙手扶住,把她抱到床上躺下,然後又把馮小珍抱起,讓她們一起躺下。細看兩人都已昏迷不省人事,自己身邊既無解迷毒的藥物,又不知她們中的是什麼迷藥?

  一時又急又驚又怒,心想:「這一定是鐘豪使的詭計,他把自己引來,主要目的是為了對付自己,怎知自己反而沒事,卻把她們兩個迷翻過去了。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呢?是自己也裝作昏迷,看他如何對付自己?一是立即去找鐘豪,逼他交出解藥來。」

  他略為沉吟,決定去找鐘豪。當下一口吹熄燈燭,閂上房門,推開後窗,飛身而出,這時東花廳早已沒有燈火,他沿著長廊,朝前進掠來。前進,大廳東首,有一座自成院落的屋宇,此時依然燈火通明,還有人在縱聲談笑。

  谷飛雲掩到北首窗下,側身看去,裡面是一間極為寬敞的起居室,鐘豪正好和兩個中年漢子在一張小圓桌上圍坐喝茶。這兩個中年漢子一個年約四十出頭,身穿藏青夾衫,濃眉大眼,個子高大壯健,一看就知是北方人。另一個正好和他相反,生得又瘦又小,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獐頭鼠目。

  此人穿一件洗得快發白的竹布長衫,已有四十五六歲,這時搖頭晃腦的道:「這個大公子只管放心,兄弟這「迷仙散」只要喝上一口,沒有兄弟的獨門解藥,要三天三夜才能醒來,而且醒來之後,依然四肢無力,無法運行真氣,要過七天才解,大公子要把他們押解回莊,保證萬無一失。」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倒好,這番話等於他的招供,自己來得正是時候,不然真不知道找誰要解藥呢?」

  濃眉大漢笑道:「師弟辦事,一向謹慎,其實有你毒手郎中秦老哥出馬,就算十個姓谷的小子,還不是一樣手到擒來?」

  谷飛雲暗道:「聽他口氣,好像是鐘豪的師兄。」

  毒手郎中呵呵一笑,連連抱拳道:「孔大俠過獎,兄弟這點彫蟲小技,算得什麼?」

  鐘豪起身道:「秦老哥、大師兄,時間不早,二位也請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咱們就要動身了。」

  他們走出起居室就分開了,鐘豪就住在書房裡,大師兄和毒手郎中,則在書房右首的兩間特別客房裡。因為他們住得很近,谷飛雲不敢跟過去,隱身暗處,等了一會,看到一名青衣使女從走廊退出,立即閃身過去,掩近毒手郎中房門口,伸手一推,房門居然應手而啟。

  谷飛雲舉步跨入,看到毒手郎中還沒有睡,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沒待對方開口,右手已經揚起,打出五粒石子,一下就制住了他五處穴道。谷飛雲從容的掩上房門,上了閂,才緩步走到毒手郎中面前,把他推到床沿上坐下。

  目光一轉,看到床前小茶几上,放著一把八寸長的小刀,綠鯊為鞘,象牙為柄,看去極為精緻,低聲道:「你只要一出聲,我保證你喉咽立時會被割斷。」

  毒手郎中是多年老江湖,心知對方用刀抵住自己喉咽,決不會真的下手,因為要殺自己的話,早就下手了,他翻著兩顆鼠目,問道:「朋友是什麼人?」

  谷飛雲道:「快說,迷仙散解藥放在哪裡?」

  毒手郎中道:「兄弟雙手穴道受制,如何取法?」

  谷飛雲道:「你說出放在哪裡就好,我會拿的。」

  毒手郎中無可奈何的道:「在藥箱裡。」

  谷飛雲早就看到茶几上有一隻朱漆小木箱,一面問道:「放在藥箱哪裡?」

  毒手郎中道:「你先打開藥箱,我再告訴你。」

  谷飛雲轉過身去,取下銅鎖,打開箱蓋,正待回頭問話,毒手郎中已經說道:「藥箱有上下兩層,你先把上層端起來。」谷飛雲依言把上層端起,放到茶几上。

  毒手郎中又道:「你轉過來讓我看看。」

  谷飛雲轉過身,沉聲道:「你還有兩處穴道受制,別耍什麼花樣。」

  毒手郎中兩顆鼠目盯著谷飛雲直瞧,神色極為古怪,問道:「朋友,雙手有沒有什麼感覺?」

  谷飛雲雙手一攤,問道:「我雙手有什麼不對嗎?」

  毒手郎中張口結舌道:「你……雙手竟會沒事,你不畏劇毒?」

  谷飛雲叱道:「廢話少說,「迷仙散」解藥呢?」

  毒手郎中道:「從右邊數過去,第二排、第三個小藥瓶就是了。」

  藥箱下層,排列著二三十個拇指大的藥瓶,谷飛雲取起第二排第三個小藥瓶,瓶上貼著一張小標箋,果然是「專解迷藥」四字。這就問道:「如何服法?」

  毒手郎中道:「每服一丸……」谷飛雲把小藥瓶塞入杯中。

  毒手郎中急道:「朋友,你去救人,只要幾顆就夠了,這一瓶有一百多顆,你全拿去了也沒用處……」

  谷飛雲沒加理會,把手中小刀返入鞘中,一面偏臉含笑道:「這把小刀,頗合我用,多謝了。」說著把刀也納入懷中。

  毒手郎中聽得為之氣結,說道:「你不能……」

  谷飛雲已經落指如風,一連點了他三處穴道,把他身子放平,附耳說道:「你好好睡一覺吧。」閃到左首窗下,輕輕推啟窗戶,穿窗而出,然後又輕輕推上,才雙足一點,長身掠起,回轉賓舍,仍從後窗進去,落到地上,目光一注,不由猛地一驚,因為剛才自己把她們抱到床上躺著的二位姑娘,竟然人去床空。

  她們中了「迷仙散」,當然不會是自己走的,那麼一定是被人擄走了。這裡的主人鐘豪,不可能,他在茶水中暗使「迷仙散」,已把自己三人迷翻,準備明天「押解回莊」,雖然不知他們要「押解」到哪裡?但可以斷言,他聽了毒手郎中的話,心裡篤定得很,所以不可能會來把荊月姑和馮小珍擄去。那麼另有其人,這人會是誰呢?

  驀一抬頭,看到壁上用一支竹筷,釘著一張白紙,寫著:「要找人,出南門」六個斗大字。救人如救火,自然要立時趕去不可。谷飛雲忽然心中一動,不覺嘴角間有了笑意,立即一個轉身,雙掌驟發,砰然一聲巨響,把兩扇窗戶震得直飛出一丈多遠,落到地上,又發出砰然一聲大響,他人也隨著射出窗外,隱了起來。

  時在深夜,這兩聲大響,自可傳出老遠,驚動屋中人了。首先聞聲出來的是住在賓舍裡伺候的青衣使女,她睡眼惺忪,堪堪奔出。接著但見兩道人影,有如星丸墮地,疾然瀉落,那是鐘豪和他大師兄。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兩人身手相當高明。」

  青衣使女看到鐘豪,慌忙躬身道:「小婢見過大公子。」

  鐘豪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青衣使女道:「小婢聽到兩聲大響,剛趕出來,還……」

  鐘豪沒待她說下去,回頭道:「大師兄,咱們快進去瞧瞧。」

  大師兄目光一注,及時發現其中一間的兩扇窗戶已被震飛,這就說道:「師弟,咱們從窗戶進去吧。」兩人飛快的穿窗而入,但沒有多少時間,又從窗戶退出,他們當然已經發現中了「迷仙散」的三人被人擄去,也看到釘在牆上的那張字條了。

  大師兄道:「師弟,秦老哥一直沒有出來,會不會出事,你快去看看。」

  鐘豪道:「咱們……」

  大師兄道:「咱們要去南門,也該招呼秦老哥一聲,大家一起去才好。」

  鐘豪點點頭道:「小弟這就去。」他長身朝長廊奔去,過了好一會工夫,才見兩人勿匆過來。

  毒手郎中訕訕的道:「讓孔大俠久等了,兄弟……咳、咳,居然有人潛入房中,在睡夢中著了人家的道。」

  大師兄驚異的道:「秦老哥看清什麼人嗎?」

  毒手郎中聳聳肩,嘿然道:「兄弟若是看清他是誰,還會讓他逃走嗎?」

  鐘豪催道:「大師兄,咱們走吧。」

  大師兄微曬道:「此人留條的目的,就是要咱們趕去找他,咱們沒去,他是不會走開的。」三人出了莊院,就長身掠起,一路往南掠去。谷飛雲遠遠跟在他們身後,已可認出這座莊院是在城西。

  ※※※※※※※※※※※※※※※※※※※※※※※※※※※※※※※※※※※※※※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城門上並沒有人,前面三人各展輕功,登上城牆,再往下縱落,谷飛雲也跟著越城而出。南門外地勢遼闊,是一片空田,中間有一條泥路,兩邊草長過人。前面三人一直奔行了十來里路,才看到前面路旁有一棵覆蓋如傘的大鎔樹,樹下負手站著一個人。

  鐘豪等三人老遠就看到了,奔進大樹兩三丈遠,就停了下來。就在此時,谷飛雲也一下隱入草叢之中,遠遠的繞了過去。樹下那人沉聲喝道:「來者何人,請報上名來?」

  走在最前面的大師兄道:「天機門下孔必顯、項中豪和毒手郎中秦大山,朋友是哪一門派的高人?」

  谷飛雲聽得暗道:「原來那大師兄叫做孔必顯,鐘豪卻是項中豪,天機門下不知是哪一門下,不知是什麼門派?哦,項中豪,莫非是項中英的哥哥?」

  「哈哈。」大鎔樹上響起一聲大笑,一道人影翩然飛落在三人面前,打了個稽首道:「來的怎麼會是三位?」

  項中豪同樣一怔道:「怎麼會是道長?」原來從樹上飛下來的,正是羊角道人。谷飛雲心裡登時明白了,羊角道人擄走二女,乃是衝著自己來的。

  只聽羊角道人道:「貧道擄來谷飛雲兩個義弟,是要谷飛雲前來赴約的,不想卻驚動了大公子三位。」

  項中豪奇道:「道長沒把谷飛雲擄來嗎?」

  羊角道人道:「貧道若是擒到了谷飛雲,何用再把這兩個丫頭片子擄來?」

  「會是兩個丫頭?」項中豪驚奇的道:「不對,谷飛雲明明中了秦老哥的「迷仙散」,怎會不見了呢?」

  毒手郎中心中暗道:「難道進入房中,強逼自己交出「迷仙散」解藥的會是谷飛雲,難道他不畏「迷仙散」,哦,不錯,那小子雙手明明沾上了塗在藥箱上的「沾衣毒」,他居然若無其事,如此看來,那小子果然是谷飛雲了。」這對他來說,是臉上無光的事,因此只是在心中想著,並未說出口來。

  大師兄孔必顯沉吟道:「莫非谷飛雲沒中「迷仙散」,給他跑了?」

  羊角道人抬目問道:「大公子此來,就是為了對付谷飛雲嗎?」這話,也正是谷飛雲想知道的。

  項中豪道:「在下是奉家父之命,務必把谷飛雲擒回去,因為隨舍弟中英出來的四名莊丁趕回去報告,舍弟被谷飛雲用暗器打瞎眼睛,不知去向,家父極為震怒,非把谷飛雲碎屍萬段不可。」谷飛雲暗暗哦了一聲。

  羊角道人聳然動容道:「中英被他用暗器打瞎雙眼,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姓谷的小子,貧道絕不會放過他的。」

  「哦。」他忽然哦了一聲,目光四顧,說道:「這麼看來,這小子可能也跟來了。」

  孔必顯道:「道長說得極是,是他故意震飛窗戶,驚動咱們的,由此可見,他已暗中跟隨咱們來了。」

  項中豪怒聲道:「搜。」

  孔必顯擺了下手,然後朝羊角道人問道:「道長把兩人藏在何處?」

  羊角道人深沉一笑道:「在五里外江邊一艘篷船之中。」兩人話聲說得極輕,谷飛雲隱身之處,相距較遠,是以無法聽到。

  孔必顯道:「走,只要兩人在咱們手中,谷飛雲就非就範不可。」回頭朝毒手郎中道:「秦老哥,咱們一走,這小子自會暗中跟著下來,現在就看你的了。」

  毒手郎中微微搖頭道:「沒用,這小子好像不畏劇毒,兄弟藥箱上塗了沾衣毒,普通人只要沾上少許,就會全身麻庳,這小子似乎並未中毒,還把箱內「迷仙散」解藥都取走了哩。」

  「會有這種事?」孔必顯道:「那好,反正有兩個小妞在咱們手裡,等他跟來,憑咱們這些人,還怕捉不住他?那就走吧。」話聲一落,幾人立即匆匆往北行去。谷飛雲看他們一起往北行去,也就遠遠尾隨下去。

  ※※※※※※※※※※※※※※※※※※※※※※※※※※※※※※※※※※※※※※

  就在他走了半里光景,兩邊草叢中同時閃出八個黑衣漢子,這八人身手相當敏捷,一路跟在谷飛雲身後,同樣朝北首奔行而來。五六里路程,自然不須多時,就已趕到江邊。這裡已是陸地盡頭,面前橫著一條大江,江水滔滔,幾乎一望無際。岸邊,果然停泊著一艘篷船,船上的人,敢情已經睡了,黑黝黝的不見一點燈光。

  羊角道人走近船邊,叫道:「徒兒,你們出來。」

  船上有人應聲道:「你兩個徒弟睡著了,還沒醒呢?」

  羊角道人聽得不由一怔,雙目精光暴射,沉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你問得好生奇怪。」船上那人道:「我是這條船的船老大。」

  羊角道人道:「你不是。」

  船上那人也輕笑道:「你說不是就不是好了。」

  毒手郎中、孔必顯、項中豪三人也聽出此人口氣有異,一起圍了過來。這時谷飛雲也早就趕到了,他仍隱身在草叢之中,一面暗道:「這人又是誰呢?」

  羊角道人沉聲道:「你給本真人上來。」

  船上那人輕笑道:「你是羊角道人,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不過也唬不到人,上來就上來。」隨著話聲,果然從船尾蓬下鑽出一個人來。
2008-10-13 2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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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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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二女脫困

  這個人舉止從容,身上穿一件青布長衫,此時一手撩起長衫下擺,緩吞吞的舉足跨上江岸,右手拿一把竹柄摺扇,朝毒手郎中、孔必顯、項中豪三人指了指,笑道:「原來還有毒手郎中和天機子的兩位高徒,當真幸會。」

  羊角道人等四人直到此時才看清這人身材不高,約莫三十出頭,生得淡眉細眼,膚色白淨,說的是一口蘇州話,看去舉止斯文,越是如此,就越覺得令人莫測高深。不,像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都算得是老江湖了,竟然不識此人來歷,連聽也沒聽說過,但從對方從容不迫的神態看來,又決不是沒有來歷的人。

  羊角道人目光直注,問道:「朋友眼光不錯,不知如何稱呼?」

  青衫人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輕輕搖了兩搖,含笑道:「說來見笑得很,在下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就是說出來了,四位也未必聽過。」他不肯說。

  羊角道人嘿然道:「你躲在船中,把貧道兩個小徒怎麼了?」

  青衫人漫不經意的笑了笑道:「二位令徒只不過是小睡片刻而已。」

  羊角道人再也忍不住,口中尖喝一都:「你敢對本真人如此放肆。」喝聲中,右手拂塵已如春雲乍展,直拂出去。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道長有話好說,火氣何用如此大法?」他口中輕描談寫,身形也極為從容,只是輕輕一側,就避了開去。羊角道人沉嘿一聲,拂交左手,右掌當胸,正待推出。

  「道長且慢。」孔必顯急忙一擺子,接著道:「這位朋友連萬兒也不敢亮。道長出手,不但勝之不武,也太以抬高了他的身份,不如由在下先會會他。」話聲一落,就迎著青衣人走去,說道:「來,閣下身手好像不弱,孔某先來領教領教如何?」

  青衫人手搖摺扇,微笑道:「天機子以劍法馳譽武林,他門下弟子自然精於劍擊,閣下只管亮劍好了。」他雖在微笑說話,但口氣極為托大,絲毫沒把孔必顯放在眼裡。

  孔必顯心裡不禁有氣,冷然道:「閣下兵刃呢?」

  青衫人搖著摺扇,呵呵一笑道:「在下就以這把摺扇,會會你的高招。」他手中僅是一把極普通的竹骨紙扇,要用來和孔必顯的百煉精鋼長劍交鋒,此人當真夠狂。

  孔必顯怒哼道:「休敢小覷孔某?」

  青衫人笑道:「那倒不是,在下二三十年來,一直以這把摺扇隨身,也會過不少高人,天下之大,人上有人,在下更不敢小覷天下英雄,勝負之事,要交手後才知,閣下既要賜招,那就請出手好了。」

  「好,看劍。」孔必顯心頭怒極,喝聲甫出,右手急掄,身隨劍進,灑出一片綿密劍光,僅此一招,已可看出天機子門下首徒劍術果然不同凡響。

  哪知青衫人竟然連正眼也沒瞧上一下,直等劍光逼近他身前一尺光景,右手摺扇一收,倏地從劍光中穿入,扇頭「啪」的一聲敲在孔必顯手背指骨之上。這下痛得孔必顯整條右臂驟然一麻,五指無力,長劍「噹」地墮地,差幸他為人機警,立即往後疾退出去五步之多。

  再看青衫人卻依然站立原地,手搖摺扇,面含微笑,並未追擊過來,這下直把孔必顯羞得滿臉通紅,怔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同時也把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二人看得一怔,誰也沒想到天機子首徒,竟然會在他手下連一招都走不出。

  青衫人舉足輕蹴,把地上長劍挑起,朝孔必顯飛來,一面含笑道:「閣下接住了,如果不服氣的話,儘管使來,咱們不妨再試上幾招。」

  孔必顯一把抓住長劍,怒聲喝道:「你……」

  項中豪忙道:「大師兄不可中他激將之計,還是小弟上去試試。」

  孔必顯總究練劍多年,心知盛怒出手,乃是使劍的大忌,這就嗆的一聲返劍入匣,哼道:「在下不慎失手,自有師弟代我出手。」一面壓低聲音說道:「師弟小心,此人招式怪異,不可逞強。」

  項中豪道:「小弟知道。」舉步走上,隨手掣出長劍,抬目道:「在下領教。」

  青衫人依然輕搖摺扇,看著他,點點頭道:「西峰山莊的項大公子,很好,你只管發劍好了。」

  項中豪長劍當胸直豎,說道:「有僭。」左足胯進,身形倏地左轉,一下旋到對方右首,劍勢乍發,一道劍光射向對方右腰。這一記「回馬發槍」,身形飛旋,快到無以復加。

  青衫人不慌不忙,跟著他身後右旋,這回連摺扇也並未收起,只是隨著轉身之勢,右手扇面朝下覆下,一下就把項中豪刺去的長劍壓住。不,他壓住長劍,身形並未停住,依然繼續向右旋去。項中豪長劍被他摺扇扇面壓住,照說應該立即抽了回去,怎知對方扇面上似有極大吸力,怎麼也抽不問來,對方身形繼續右旋,你就不得不跟著他向前俯衝過去。

  直等青衫人轉了一圈,腳下倏然而住,口中喝了一聲:「去吧。」摺扇一鬆,項中豪再也站立不住,往前衝出數步,摔撲下去,跌了個狗吃屎。青衫人依然站在原地,分毫沒有移動,臉上也依然含著微笑,目光徐徐從羊角道人毒手郎中面上掃過,說道:「二位大概也想試試了?」

  「豁」,他把摺扇一收,插到束腰帶上,空著雙手,續道:「在下久聞羊角道人「子午陰掌」,武林中罕有人敢接,毒手郎中左手練成「毒沙掌」,更是劇毒無比,二位如有興趣,不妨一起下場,好讓在下見識見識「子午陰掌」和「毒沙掌」的厲害。」

  這話說得更狂,毒手郎中秦大山雖是以行醫走江湖,但擅於用毒,尤其左手練成「毒沙掌」,無人敢和他對掌,武功自是不弱。羊角道人成名數十年,更是一流高手之列,不然,西峰山莊莊主素有白面霸王之稱的項繼楚,以一方霸主之尊,也不會令次子中英拜羊角道人為師了,他上次敗在谷飛雲手下,真可以說是陰溝裡翻船,冤枉之至。

  如今青衫人居然說出要他和毒手郎中聯手同上的話來。這豈不令他無比難堪,一時怒惱已極,尖笑一聲道:「不用,施主有此豪情,貧道十分欽佩,至於要貧道和秦道兄聯手一節,且等施主勝了貧道一招半式,再說不遲。」

  毒手郎中也覺得對方太以過份,接口道:「道長,還是讓在下先向這位朋友領教……」

  「不用。」羊角道人深沉笑退:「道兄不妨暫作旁觀,俟貧道接不下來,道兄再出手可也。」他把拂塵插到背後,朝青衫人森然一笑道:「咱們就徒手走上幾招,施主請吧。」

  青衫人意態自如,瀟灑的道:「這是在下向道長討教,自該由道長先請。」

  羊角道人已知此人來者不善,既敢口發狂言,自非易與,何況方纔他只在一招之間,連敗孔必顯、項中豪二人,自己竟然會看不出他的奇妙之處,因此絲毫不敢小覷了他,聞言呵呵一笑道:「好,好,貧道那就佔先了。」說話聲中,左足跨上,右手抬處,五指下垂,用手背輕飄飄的朝前拂出。

  這一拂,看去緩吞吞的,表示了長者的風度,不想占青衫人的便宜,實則中含四五個變化,只要對方一出手,立可變招,成為殺著。青衫人口中雖然說著要見識見識羊角道人的「子午陰掌」和毒手郎中的「毒沙掌」,但心中也未嘗不知厲害,因此羊角道人反手拂出,他立即身形飛旋,一下向左旋出,擰身發掌,雙掌一前一後,相繼拍出。

  羊角道人有意試試對方內力,同樣一個擰身,不退反進,同樣雙手疾發,一前一後朝前迎去。這一下雙方一來一去勢道均急,說什麼也會碰上了,但青衫人就在雙方掌勢要接未接之勢,身如輕煙,一下從羊角道人右側閃出,左手在閃出之際,橫拍羊角道人右肩。

  羊角道人反應也不慢,右肩一沉,右手一記「龍尾揮風」,向右後方揮去。兩人身形也同時岔了開去。谷飛雲隱身草叢,正看得出神,忽然發覺有人欺近,心中警兆慌生,只見一個小巧身形,已經一下鑽到自己身邊。一時之間幾乎連人影都還沒有看清,耳中聽到輕「噓」了聲,壓低聲音道:「谷大哥,是我。」

  谷飛雲定睛看去,原來竟是珠兒,不覺喜道:「珠兒,是你,我正愁一個人應付不了呢,你趕來幫我的?」

  珠兒咭的笑道:「我是奉命救人來的,你的兩個結義妹子。」

  谷飛雲被她說得臉上一熱,還沒開口,珠兒已經接著道:「這人姓束,心計武功都很厲害,他是為你來的,所以你最好不露面。」

  谷飛雲道:「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嗎?」

  珠兒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道理……」接著哦道:「谷大哥,你把解藥交給我。」谷飛雲從懷中取出藥瓶,交給了她。珠兒塞入身邊革囊之中,然後叮嚀著道:「還有,你要記住了,明天中午,我們在西首長檯關附近的三官廟見。」說完,彎著腰,悄悄的朝右首草叢間鑽去。

  這時,毒手郎中也上場了,和羊角道人聯手,雙戰青衫人,三條人影倏忽盤旋,起落如飛,一時很難分出高低來。原來青衫人和羊角道人打過三招之後,雙方攻守平衡,保持現狀,青衫人忽然使了一記「挪移身法」,一下逼近毒手郎中面前,笑道:「秦老哥也該出手了。」右掌突發,迎面拍去。

  毒手郎中也不是易與之輩,口中大笑一聲,喝道:「好哇。」左手迅疾格出,右掌「流星追月」,直向對方胸口按去。青衫人身形一晃,便自閃出,原來羊角道人已從身後追擊而至。

  毒手郎中因他正在和羊角道人交手,卻乘隙來向自己挑戰,分明瞧不起自已,心頭這一怒,哪容青衫人輕易閃出?身形閃電右移,口中喝道:「閣下慢點走。」右手未收,左掌緊接著拍出,右掌再接著拍出。

  青衫人大笑道:「難得之至,二位終於聯手了。」原來他有意逼毒手郎中出手,好符合他方才說的話,要見識見識「子午陰掌」和「毒沙掌」的厲害。

  「哈哈。」羊角道人不怒反笑,尖聲道:「原來施主真人不露相,非要貧道和秦老哥聯手,你才肯見真章。」雖說他口中說著,心頭動了真怒,雙手疾揮,各自攻出了一招。

  青衫人立覺羊角道人出手之際,比方才三招,已經加重加速,顯然要和自己硬拚了。毒手郎中有被人戲侮之感,自然要把最厲害的招式使出來。因此三人這一動上手,當真有如兔起鶻落,人影飛閃,掌勢漫空,打得好不激烈。不,青衫人好像越遇上人家猛攻,他就越發從容不迫,雙掌揮灑,人影飄逸,任你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聯手,攻勢凌厲,他都漫不在乎。

  就在動手之際,羊角道人耳邊響起青衫人「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道長,十招已過,你在十招之中,連使了三記「子午陰掌」,在下都接下了,家師曾交代過在下,道長成名多年,不可使你過份難堪,方才天機子門下二徒,一招不到,就敗在手下,在下不敢對道長無禮,還是請道長自己收手的好。」

  這話已說得極為明白,你能打出十招,是我手下留的情,你再不收手,那就要自取其辱了。武林中人,頭可斷,盛名絕不能損,當然沒有人肯自取其辱的。羊角道人呵呵一笑,喝道:「秦老哥,咱們不用打了。」

  毒手郎中雙手一收,愕然道:「道長,咱們並無敗象。」

  羊角道人呵呵一笑道:「憑貧道和秦老哥聯手,十招之內,猶未佔得上風,何用再比呢?」

  毒手郎中點點頭道:「道長說得也是。」

  青衫人微笑抱拳道:「家師對二位久幕大名,有親筆函在此,要在下面呈,請二位過目。」

  伸手從懷中取出四封信函,把上面兩封,送給了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然後又朝孔必顯、項中豪二人含笑道:「家師也另有兩封親筆函,給孔兄令師和項兄令尊,就煩二位轉呈。」說完,又把手中兩封信分別送給了孔必顯、項中豪。他沒待四人開口,忽然轉過身來,面向東首草叢間,含笑說道:「兄台作壁上觀已有多時,現在該可以請出來了吧?」

  谷飛雲聽得一驚,心想:「原來他早已發現了自己了。」思念未已,陡聽自己左首嘶的一聲輕響,一條人影凌空飛起,朝青衫人面前瀉落,咭的笑道:「怎麼?你師父也有親筆函要我轉呈師父嗎?」

  這人竟然是珠兒了,谷飛雲暗暗吁了口氣,心想:「自己還當珠兒已經走了,原來她隱身附近,是有意替自己解圍的。」

  青衫人原以為隱身草叢間的準是谷飛雲,想不到竟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紫衣小女孩,不禁為之一怔,望著珠兒,訝異的問道:「小姑娘,你是什麼人?」

  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不識珠兒來歷,但看她從草叢間凌空飛起的身法,捷如飛鳥,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娃,竟有如此高妙的輕功,自是大有來歷之人了。珠兒俏皮的道:「我就是你叫兄台的人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珠兒披披嘴道:「天下之大,我一個人哪裡不能去,難道還怕什麼人不成?」

  青衫人道:「天下壞人比好人多,你小小年紀,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口中說著,右手五指一探,朝珠兒手腕抓去,這一記出手如電,不但十分快速,也出其不意。

  「啪」,珠兒右手一翻,用手背拍在青衫人抓來的手背上,咭的笑道:「你如果是壞人,我如果使的是劍,你這只右手就不屬於你的了。」她不但出手奇快,連說話也似連珠一般。

  青衫人不由得一怔,她說得不錯,她這一記如果使的是劍,自己這只右掌就沒有了,這女娃使的會是什麼手法,竟有如此快法。一面卻故作鎮定,含笑道:「我只是試試你而已,小姑娘身手高明得很,師父是誰?」

  珠兒道:「我不能告訴你。」

  青衫人道:「為什麼?」

  珠兒道:「我師父說過,她老人家名號是不能輕易告訴人的,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才能說。」

  青衫人問道:「什麼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呢?」

  珠兒偏著頭道:「我師父說,譬如遇上江湖上最難纏的大魔頭,他要把我捉去的時候,我只要悄悄告訴他我師父的名號,他就不會為難我了。」

  青衫人道:「在下也要把你捉回去,你還不說嗎?」

  珠兒笑著拍手道:「你好賴皮,方才不是已經輸給我了?」

  「好。」青衫人又道:「那麼,你告訴我,你到這裡來作甚?」

  珠兒道:「我是奉命來辦事的。」

  青衫人問道:「奉誰之命?」珠兒俯下身去,伸手摘了一片東西,送到青衫人面前,說道:「是他老人家要我來的。」

  青衫人看她手裡拿的是一片葛草,心頭不覺一震,忖道:「會是酒仙南山老人?」一面問道:「他是不是你師父?」

  珠兒道:「當然不是。」

  青衫人道:「那麼他老人家怎麼會派你來的呢?」

  珠兒道:「今晚我跟師父路上遇見他老人家,他說要差我辦一件事,就這樣咯。」

  青衫人問道:「他要你辦什麼事呢?」

  珠兒道:「他說他老人家到鳳翔去喝酒,就住在姓荊的小丫頭的家裡,那小丫頭很巴結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總不能看她被人家綁票,才要我來要人的。」

  青衫人可以從她話中聽出來,這小女孩的師父一定是一位非常人物,和酒仙南山老人極熟,而且南山老人可能就在附近,再說,看她說的也不像是假話。自己擄來兩個丫頭,本來是希望把谷飛雲引來,如今谷飛雲既然沒來,酒仙南山老人卻要小女孩來向自己要人,自己如果不放人,豈不得罪了南山老人?

  師父一再交代,江湖上有幾個人要自己特別小心,不可得罪了,南山老人就是其中之一,說不定這小女孩的師父,也是其中之一。他方纔已試出珠兒的身手,是以更相信珠兒說的不假,這一沉吟,不覺頷首道:「好吧,人就在船上。」

  珠兒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怎不早說,還要我費了這許多唇舌?」話聲甫落,人已一個飛旋,就像風飄柳絮,一下飛起,飄落到三丈外的篷船之上,俯身鑽進篷去。光是這一式身法,就看得羊角道人等人暗讚不已。接著船篷被推開,珠兒在船艙中叫道:「怎麼還有兩個臭男人?你們給我上去。」

  呼、呼兩團人影從船中飛起,朝岸上摔來。這兩人正是羊角道人的門下,羊角道人趕忙一個箭步,縱身而起,一手一個把兩人接住。珠兒又在船上尖聲叫道:「喂,我來的時候,有八個穿黑衣的人,都被我點了穴道,你回去順便替他們把穴道解開來,謝謝你啦。」蓬船離岸,緩緩向江面駛去。

  青衫人只有苦笑,他帶來的人手,居然全被一個小女孩制住了,一面朝羊角道人等人拱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大袖一揮,一道人影劃空而逝。

  谷飛雲因這裡已有珠兒應付,自己馬匹仍在莊院之中,紫駒善解人意,自己不能捨之而去,這就悄悄後退,直到退出十數丈外,才展開輕功,趕回莊院,找到紫駒,它看到主人,不禁低下頭發出輕嘶。

  谷飛雲用手掌拍拍它的臉頰,同時看到還有一匹全身如雪的白馬,生相極為神駿,心想荊月姑一直嚷著要買一匹馬,不如把這匹白馬帶回去送給她。這就過去牽出白馬,然後跨上紫駒,出了馬廄,就在馬上雙掌揚處,砰然一聲巨響,震開柵門,兩匹馬響起一陣急驟蹄聲,衝了出去。後面有人大聲叫著:「有偷馬賊……」但谷飛雲早已遠去。

  ※※※※※※※※※※※※※※※※※※※※※※※※※※※※※※※※※※※※※※

  第二天中午,谷飛雲依然騎著紫駒,牽了白馬,找到長檯關,再往北三里光景,西臨大江,果然有一座三官廟。谷飛雲堪堪走近,就看到泊在江邊的一艘船,探出一個頭來,「喂」了一聲問道:「客官可是要過江嗎?」

  谷飛雲看到探出頭來的是珠兒,不覺喜道:「珠兒,原來你們已經先到了。」

  珠兒咭的笑道:「兩位姐姐,都是急性子,巴不得長出翅膀會飛,一路上幫著划槳,我們很早就到了,晤,已經快一個時辰了呢。」谷飛雲正想問她,荊月姑和馮小珍呢?珠兒眼珠子骨碌一轉,神秘的笑了笑道:「兩位姐姐這時候忙著呢,谷大哥,你想不想去見她們?」

  谷飛雲自然急著想見她們,但臉上不好意思流露出來,只是點頭道:「好。」

  珠兒從船艙上一躍而出,落到谷飛雲身邊,嬌笑道:「那就走吧。」

  谷飛雲問道:「她們在哪裡?」

  珠兒道:「我怕他們會暗中跟著來,所以躲在船上守著,現在看來,他們不會來了。」說完,一蹦—跳的朝三官廟中奔去。谷飛雲兩手牽著兩匹馬,跟在她身後走去。

  三官廟有兩進殿宇,進門是一個大天井,谷飛雲把馬拴在右廊。珠兒在大殿前石階上站停,問道:「谷大哥你這兩匹馬哪裡來的?蠻神駿的咯。」

  谷飛雲笑道:「一匹本來是我的,另一匹大概是項中豪的,我就是看他蠻駿的,所以順手牽來了。」

  珠兒咭的笑道:「人家順手牽羊,你卻順手牽馬了。」

  谷飛雲道:「誰叫他把我騙去的?」

  珠兒問道:「他們莊上還有沒有馬匹?」

  谷飛雲道:「怎麼?你也想順手牽一匹來?」

  珠兒點著頭道:「你猜對了,我正有此意呢,附近找不到馬匹,只好到他們莊上去牽了。」

  谷飛雲道:「他們馬廄裡,少說也有二三十匹馬,但沒有像這匹白馬這樣神駿的了。」

  珠兒喜道:「只要有就好了,我們進去吧。」他們繞過大殿,來至第二進,一排五間,除了最右邊一間,住了兩個道士,其餘房舍,本來就是留給附近的施主們借用的,所以都空著,而且已經十分破舊。

  珠兒領著谷飛雲走到右首一間,進門一間中間放著一張板桌和四把長凳,敢情是道士們平日用膳之所,後面則是廚房。珠兒一下搶到廚房門口,就嬌聲叫道:「兩位姐姐,你們看誰來了?」

  廚房裡兩位姑娘家穿著一身男人服裝,一個在切,一個在炒,好像很忙。切菜的是馮小珍,目光一抬,喜孜孜的道:「是谷大哥來了。」

  炒菜的是荊月姑,忙道:「叫他外面坐咯,別到廚房裡來。」

  珠兒回過身來,笑道:「谷大哥,她們不歡迎你到廚房裡去,還是外面坐吧,我該進去幫忙了。」

  谷飛雲道:「好吧。」就在方桌旁一張板凳上坐了下來。

  珠兒進去沒多久,就端著兩盤萊走出,接著荊月姑、馮小珍也各自端著萊餚走出,一起放到桌上,居然有竹筍炒肉片,清蒸魚,和兩碗蔬菜,還有一個湯,看來極為豐富。珠兒盛了四碗飯,分給大家,一面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嘗嘗看,萊不錯吧?都是我設計的,野兔是我捉來的,這條魚也是我用竹竿刺來的,但做萊是兩位姐姐的事,沒我的份了。」

  谷飛雲舉筷吃了,不覺讚不絕口的道:「好極了,就是著名的菜館裡也吃不到這樣美味。」

  馮小珍道:「都是荊姐姐做的,我只會洗洗切切,幫她做個下手而已。」

  荊月姑粉臉微紅,說道:「快些吃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三位姑娘都只吃了一碗飯,谷飛雲卻連吃了三碗才停筷。收過碗盤,馮小珍泡了一杯茶走出,說道:「谷大哥,請用茶。」

  谷飛雲奇道:「你們哪來的茶葉?」

  馮小珍笑道:「是廟裡的,我們給了一錠銀子,他們就把整個廚房都借給我們用了。」

  谷飛雲道:「就是為了煮這一頓飯?」

  「晚上還有一頓,還有明天早晨哩。」珠兒接著道:「我們要明天早晨才動身呢,自然要吃得舒服些,再說也可以讓兩位姐姐試試手藝呀。」

  「明天早晨才動身?」谷飛雲奇道:「今天還有什麼事呢?」

  「沒有事。」珠兒笑嘻嘻的道:「昨晚兩位姐姐都受了驚,所以今天要休息一天咯。」

  谷飛雲看看荊月姑、馮小珍,問道:「明天你們要去哪裡呢?」

  珠兒搶著道:「從現在起,我和你們都在一起了。」

  谷飛雲問道:「你師公呢?」

  珠兒道:「師公找葛老人家喝酒去了,要我和你們在一起的。」

  馮小珍道:「珠兒妹子,你怎不和谷大哥說清楚呢?」

  谷飛雲唔道:「原來你果然有事。」

  「不是我的事。」珠兒道:「那是你的事。」

  荊月姑道:「珠兒妹子的師公要她留下來,幫你去找東風。」

  谷飛雲道:「珠兒,你知道東風是什麼人了?他在哪裡?」

  「遠著哩。」珠兒故作神秘的道:「我會領你們去的,但師公吩咐,這一路上,你要把內功練好了才成。」接著又道:「師公還說,你內功沒練好以前,見到了東風也沒用。」

  谷飛雲道:「真神秘。」

  荊月姑道:「珠兒妹子說,我們三人和大哥一起走,就是為了給大哥護法,大哥可以安心練功了。」

  谷飛雲道:「我們就住在這裡?」

  「不。」荊月姑道:「我們明天上路,晚上可以練功呀。」

  谷飛雲道:「這麼說,這趟路程一定很遠了。」

  「一點沒錯。」珠兒笑了笑道:「路還遠得很呢。」

  谷飛雲道:「小妹子,你不用賣關子了,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我不能說。」珠兒咭的笑道:「反正我會帶你們到目的地的。」

  荊月姑道:「谷大哥,你不用問了,珠兒妹子說過,不到目的地,是不能說的。」

  谷飛雲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好、好,我以後不問就是了。」

  珠兒眨眨眼珠,說道:「谷大哥,你不是生我的氣吧?」

  谷飛雲道:「你不是叫我大哥嗎?大哥怎麼會生小妹子的氣呢?」

  珠兒欣然道:「你不生氣就好了,兩位姐姐,我們走啦。」

  谷飛雲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馮小珍道:「你不用多問,我們馬上就會回來的,茶已經給你泡好了,你就坐在這裡喝茶好了。」

  谷飛雲道:「有這麼好的事?」

  珠兒道:「誰要你是我們大哥?」說著三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二女聯歡

  

  谷飛雲知道珠兒武功很高,不虞有失,只得任由她們去了,一個人果然只是坐著喝茶。心中卻在忖道:「上次珠兒說過,東風是從東往西吹的,意思就是說要往西去找才是,現在珠兒說要領自己去找東風,那一定是往西去的了。」繼而想道:「既然有珠兒領路,自己還猜測什麼呢?」

  舉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已把一杯茶喝完,又去廚房沖了一杯走出。這樣來回衝了幾次茶水,三個人已去了將近半個多時辰,依然沒見她們回來,心想:「這三個女孩兒家,不知到哪裡去了?」這樣一直等到黃昏時候,才看到三人興匆匆的走了進來,每人手上都提著一大把青蔬、野菇、竹筍等類的東西,原來她們是到附近山野去掘來的。

  谷飛雲笑道:「你們怎麼不要我一起去呢?」

  珠兒聳聳肩道:「你去了就不好玩了,兩位姐姐一直都在講你的故事哩。」

  谷飛雲道:「講我的故事?」

  珠兒道:「是呀,你有許多故事,我從沒聽說過,蠻新鮮的。」接著哦了一聲道:「從現在起,不能再叫她們姐姐了,要叫她們二哥、三哥了。」

  谷飛雲道:「為什麼?」

  珠兒道:「她們都穿著男裝,叫她們姐姐,給人家聽見了,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要叫她們二哥、三哥了。」

  谷飛雲笑了笑,問道:「她們誰是二哥,誰是三哥?」

  馮小珍從廚房走出,接口道:「你猜呢?」

  谷飛雲道:「看樣子你一定是三哥了。」

  馮小珍道:「為什麼?」

  谷飛雲道:「你也蹦蹦跳跳的,和小妹子大不了多少,所以只能作三哥了。」

  馮小珍披披嘴道:「你也大不了多少呀。」

  谷飛雲大笑道:「但我總是你們的大哥,這總不假吧?」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珠兒點上了油盞,馮小珍跑到廚房裡去幫荊月姑的忙,一會工夫,兩人端著飯菜走出,雖然山野素蔬,卻也做得極為可口。飯後,四人圍坐著聊了一陣,就各自回房就寢。因為兩間客房,所以馮小珍問道:「只有兩個房間,怎麼辦?」

  荊月姑「噗哧」一笑道:「當然是你和大哥一間,我和珠兒小妹子一間了。」

  馮小珍臉漲得通紅:「我才不和大哥一間,為什麼你不和大哥一間?」

  荊月姑笑著道:「跟大哥一間,大哥也不會吃了你呀?」說著沖谷飛雲使了個眼色,又低聲在馮小珍耳邊說了幾句,馮小珍螓首低垂,滿臉通紅,但是沒有再分辯。荊月姑笑著對珠兒道:「小妹子,我們也該回去休息了。」說著,帶著珠兒到隔壁房中休息。

  谷飛雲看馮小珍低著頭不說話,不由笑道:「珍妹,怎麼不說話?」

  馮小珍嬌羞地道:「我怕……」

  少女羞態,自然迷人。谷飛雲看得心中一蕩,一伸手,攬住她的細腰,把嘴貼在她耳邊道:「怕什麼?」

  馮小珍滿臉通紅,嬌羞地道:「怕……怕……你吃了我……」說完,「嗤嗤」嬌笑起來。

  谷飛雲笑道:「好啊,你敢笑話我,我可真的要吃你了。」說著,低頭就吻了下去。馮小珍「嚶嚀」一聲,癱軟在谷飛雲的懷中。谷飛雲把舌頭伸入她的口中,又吸又吻她那丁香的櫻桃小口。馮小珍變得溫馴、可愛的棉羊一般,軟綿綿地,任他宰割。

  谷飛雲吻得心頭火起,將馮小珍抱起,往床邊走去。將馮小珍放在床上之後,他一個餓虎撲羊,馮小珍閃避不及,整個人被壓在床上。谷飛雲採取三路夾攻,他猛力地親吻,雙手緊壓著乳房,同時把小腹猛烈地頂著她的陰戶。

  雖然是隔衫打虎,但是如此的愛撫,使得馮小珍全身一陣酥、癢、麻,而不知如何形容她的感覺。馮小珍馴服了,像一隻綿羊般。相反的,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並把她香舌伸入他的口中。她用力吸、吮、攪、頂著。

  谷飛雲已經有過一次經驗,於是,他將她上衣鈕扣由上而下,一個個地解了開。當他開了她上衣的鈕扣後,把她的衣服向兩邊掀開了。馮小珍馬上袒露出她那潔白如玉的肌膚,當他看到她的胴體,欲血翻騰。但是,他抑制了衝動,先把她的肚兜扯了下來,然後再脫去她的下裳。

  馮小珍那一身潔白滑嫩的肌膚,兩個不大不小的乳房,恰好一手一個。兩片滑潤的陰唇,高高聳起,柔若無骨,豐厚而有餘。在那短而不長,細而不粗的一片片陰毛掩護之下,使得肉縫若隱若現,一切盡在眼前,直看的她羞答答地綣伏著嬌軀。

  這一看看得使谷飛雲一時失措,而失去知覺,不如到底他是興奮或是緊張。馮小珍等了片刻,見他毫無動靜,就嬌滴滴的望著他,說:「大哥,你怎麼啦?」她的一聲呼喚,使的失魂的谷飛雲如同大夢初醒。他揮動雙手,三扒兩剝之下也把身上的衣物脫了個精光。

  於是,谷飛雲把頭低了下去,伸出舌頭,往她的玉體猛舐著。他由上而下,舐著粉面、酥胸,抵達草原到了百慕達神秘三角洲。馮小珍的玉體根本不曾被男人撫摸過,更談不上用舌頭舐過。因此,她那經得起如此刺激的挑逗。一時之間,她的血脈賁張,柳腰猛擺,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張開了。

  馮小珍嘴裡也不停地哼著:「唔……嗯嗯……唔……哎喲……」她雙腿打開,使得陰戶暴露無遺,她自己也不知道。

  谷飛雲便用手把陰唇向兩邊撥了開,他上半身俯下去,用舌頭觸她的陰戶,猛舐著,飢渴地吸著仙津玉露。處女的她要塞受到攻擊,馮小珍哪熬得住,不由自主地把他的頭給拉了開,她才獲得稍稍喘氣的機會。但是此時此刻的谷飛雲,正嘗到甜頭,因此那肯就此罷手。

  他撲在她的身上,挺動屁股,揮動著那只長鞭,朝著小穴頂去。谷飛雲也感覺得到龜頭已微微陷入,於是他用力一頂。這下只聽「噗滋」一聲,那根寶貝已進入了半截。他的龜頭感覺得出,裡頭好像有一道堅紉的膜擋住去路。於是,他奮力一擊,又是「噗滋」一聲,大寶貝已經長驅直入。

  

  「哎喲喂……痛……痛死了……大哥……你……你好狠……也……也不管人家死活……一下子就那麼用力……唔……唔……快……快抽出來……否則小穴會裂開……」馮小珍痛得眼淚都出來了,同時把雙腿挾住他的身體,不讓他動。

  谷飛雲低聲安慰道:「珍妹,你忍耐一下,這是第一次,總是難免會痛的,稍後就會好了。」說著,他把寶貝給抽了出來,隨著而來的陣陣淫水,加上片片地血絲。「吱」、「吱」的流了出來。然後,他一手緊按在她的穴口,輕輕的挑撥。

  馮小珍的慾火又再度上升,那隻手又伸出了中指,進入了洞穴中。谷飛雲慢慢地抽、插、撩、扣、挖、磨、轉,幾乎樣樣都來。馮小珍在他的挑逗下,嬌軀不停的顫抖,雙肩搖擺,雙腿用力挾的緊緊地。她緊緊咬著牙齒,嬌軀噓喘:「唔……大哥……大哥……我的小穴裡又麻又癢……快……快干我……快……快……快插進來……那隻手指頭太小了……一點也不管用……」

  谷飛雲見她如此的嬌呼,而且他的寶貝一厥一厥地抖著。於是他馬上刺了進去,把屁股一挺,腰部力道一下沉。「噗滋」一聲,從陰戶裡發了出來,寶貝全部沒入裡面。

  「嗯……嗯……」馮小珍呻吟起來。谷飛雲的慾火已被焚燒了片刻,一點也不能再等待了。他立即發動一陣猛烈攻擊,長驅直入,直達花心。他一下接一下抽送著,馮小珍剛一開始覺得陣陣酥癢遍及全身,但經過他一陣抽送時,那美妙的陰唇一吞一吐,漸漸地裂開了。

  谷飛雲一陣抽送了三十多下,使得馮小珍由快樂轉變成為痛苦。她極力的抑制了痛苦,咬緊了牙根,但是,還是忍不住地呻吟道:「唔……哎呀……大哥……你輕一點好嗎……還是會痛的……」谷飛雲心一軟,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他馬上減少了馬力。

  寶貝淺進淺出,反反覆覆地抽動著。他把頭埋在她酥胸裡,用手把玩那兩個富有彈性的乳房,同時,也用雙唇緊挾兩個乳頭,就像嬰兒吸母奶一樣,又吸又舐。谷飛雲柔柔地叫:「珍妹,還會痛嗎?」

  馮小珍羞答答地道:「大哥……現在不太痛了……」谷飛雲這一回,可真蹩得太久了。他深吸一口氣,情急之下,挺住上身提了起來。雙手緊按住乳房,下身懸空,以雙腳尖為支點,然後猛然落下。

  寶貝塞得陰道飽飽的,兩片大陰唇向外翻了出來,那一張一合,就像會說話的嘴巴,說道:「大寶貝哥哥,你真可愛。」彷彿就和活塞一般,一上一下返覆抽送著。那淫水被寶貝擠出了「噗滋」、「噗滋」的聲音,加上谷飛雲和馮小珍的小腹對撞清脆的「啪」、「啪」作響。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就跟跳踢踏舞一樣的清脆,可分出輕重之音。

  馮小珍呻吟起來:「唔……唔……大哥……怎麼這樣舒服……嗯嗯……唔……大哥……好……用力……插深一點……用力……」她已魂不附體,釵散發亂,欲死欲仙,全身戰抖搖擺著。她的臉、嘴、心口、手腳全身都發燙了。

  馮小珍又再度口乾舌躁,心兒急跳,陰精就如同泉水一般咄咄噴水。她被干樂了,花心開了,也就顧不得什麼羞恥了。她嬌吟叫著:「唔……哎呀……大哥……我就希望你……你插這麼深……太好了……大哥……我可不如道……你這寶貝一進一出……會有這麼快樂……大哥……你的寶貝好妙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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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兩人縱情合歡,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一個人的眼裡。是誰呢?是睡在隔壁的珠兒。她和荊月姑睡一屋,荊月姑早有打算,用棉花塞住了耳朵,很快就沉沉睡去。珠兒卻沒有睡著,她聽了谷飛雲的話,先去項中豪的莊上,「順手牽馬」地牽了兩匹馬回來,正準備回屋睡覺,突然聽見從隔壁房中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呻吟。

  隔壁房間不是大哥和馮姐姐住的嗎?難道有人受傷?珠兒詫異地來到窗前,窗戶是虛掩著的,珠兒輕輕地把窗戶推開了一條細縫,眼前的情景讓她吃驚不已。馮姐姐一絲不掛地被大哥壓在身下,大哥起起伏伏,馮姐姐口中發出不知是歡樂還是痛苦的呻吟聲。是大哥在欺負馮姐姐嗎?好像不是,他的手溫柔地劃過馮姐姐的肌膚,馮姐姐的臉上孕滿了笑意。

  珠兒感覺渾身發癢,下體好像有點濕了,怎麼會這樣?珠兒伸手到蜜穴摸了一下:「哎呀,怎麼會尿了呢?」可是用手摸那個地方的感覺,好舒服呢。

  「討厭死了,我是不是個壞女孩呢?」雖然這樣說,她的手指還是伸到身體最柔軟的那一個地方,她忍不住偷偷把手指探了進去,讓她下面的小嘴軟軟的吸吮著。她的臉頰忽然飛起一片艷紅,喉嚨裡發出淺淺的呻吟。粉臀輕快地抖動,純粹是個清純頑皮的小姑娘,那模樣討人喜歡。雖然滿臉春意,表情淫蕩已極,但氣息之間卻沒有一點污邪。

  不知過了多久,珠兒突然聞到一種不同的味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赫然發現大哥正滿面笑意,全身赤裸裸的看著她,他那胯下之物已雄赳赳、氣昂昂的聳立在她眼前,並且一顫一顫的。又驚又羞下,她用力加緊的雙腿深處忽然湧起一陣熱流,第一次高潮的蜜汁噴薄而出。她面如桃花,身體顫抖出一種奇異的韻律,喉嚨裡發出有生以來最動人的呻吟,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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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屋內,谷飛雲和馮小珍正激情大戰,他來回抽了二百多下,馮小珍雙眼緊閉,精力盡消,漸漸吃不消了。因為每當龜頭用力一頂,撞擊子宮的反彈之力,震得花心整個發麻。馮小珍仍然面露羞態,雖然沒有把眼睛閉上,也不敢正面看谷飛雲。

  馮小珍雙手扶著自己的大腿,擺出任他魚肉的姿勢。谷飛雲雙手捏住她飽滿的乳房,像搓麵團似的捏揉著。見到她嫣紅的奶頭,不禁俯下去用嘴吮弄。馮小珍的乳房被他這麼一吮一吸。底下容納著他寶貝的肉洞也被觸動,一鬆一緊地縮放著。

  馮小珍側著臉,扶著雙腿的手無力地鬆開,兩條肥嫩的大腿軟軟地垂了下去。不過這並沒有影響谷飛雲對她的抽送,谷飛雲低頭看看兩人肉體交合的地方,兩人的陰毛都濕了。馮小珍那肥白的陰唇,在谷飛雲肉棍兒一抽一的時候,不時露出了嫣紅的嫩肉。

  馮小珍任由谷飛雲搓柔著她酥胸上的兩堆肉球。軟綿綿的一雙小白手輕輕地推著他的胸前的肌肉,這種欲拒還迎的媚態真使人銷魂蝕骨。谷飛雲摸夠了她的乳房,就把她的大腿捧起來,捉住她那對可愛的小腳兒摸玩

  捏弄。□同時也舞腰擺臀,把粗硬的寶貝往她的肉洞狂抽猛。

  不如道是她的潛力,還是迴光反照,馮小珍倏然緊抱著他的脖子,同時高高地坐下。突然地,叫聲由低轉高,形同哀號:「大哥……我不行了……我會死……你別再插了……求求你……唔……唔……咬喲……咬喲……唔……洞裡好熱……唔……」她大聲叫著,隨即整個人癱瘓了,四肢由發抖而打直了,就如同中邪一樣。

  幾乎與此同時,谷飛雲的寶貝一顫,一股濃濃的陽精噴射而出。兩人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扁扁的,再也提不起力氣來。谷飛雲也氣喘吁吁地伏在馮小珍的胴體之上,一時也捨不得爬起來。

  半晌,屋中終於平靜下來,馮小珍和谷飛雲卻聽見窗外傳來呻吟聲,兩人凝神一聽,竟然是珠兒那小丫頭的聲音。馮小珍悄聲貼著谷飛雲的耳邊道:「大哥,將小妹子一併吃了吧,她一定很歡喜的。」

  谷飛雲猶豫道:「小妹子年紀還小……」

  馮小珍悄聲道:「年紀小一點也沒關係的,有些鄉下女孩十三、四歲成親,是常有的事情。」

  谷飛雲心中一動道:「待我嚇她一嚇,如果她害怕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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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故意光著身子出現在珠兒面前,如果珠兒嚇得跑開,當然谷飛雲就會適可而止。不想他看到眼前的清新可愛的小姑娘羅衫半解,雪膚玉肌,那又羞又急的動人神態令他慾火大炙。於是他伸手把她抱到屋內,她尚未回過神來,已被放躺在床上。只見赤裸著嬌軀,滿含著春意的馮小珍,正笑盈盈的望著她。

  珠兒頭腦是清醒的,但意識似乎是模糊的。馮小珍愛憐地撫摩著她的秀髮:「珠兒,讓大哥好好地疼愛你,好嗎?」她回首對谷飛雲嫣然一笑道:「大哥,咱們的小珠兒也是第一次呀,你可要溫柔點吶。」

  珠兒驀地清醒過來:「馮姐姐,不要走呀。」

  谷飛雲溫柔地摟住她的小蠻腰:「有大哥陪你嘛。」

  珠兒看看眼前的大哥,馮小珍的話她不太明白,但他的確是個很可愛的大哥哥,自己的確很喜歡他。可自己一個小姑娘躺在一個沒穿衣服的大男人懷裡,這多羞人呀。珠兒不安地用小拳頭,捶打著谷飛雲的胸膛:「快放我下來。」

  谷飛雲微微一笑,他現在已瞭解女孩子的心理了,似拒還迎,正是懷春少女的心理。他的雙臂一緊,低頭深深地吻在珠兒艷紅的小嘴上,輕輕淺吻了幾次,他便將舌頭伸進珠兒的嘴裡,那種濕潤的、溫溫軟軟的感覺讓人欲罷不能。

  「嗯……」珠兒的鼻尖傳出一聲輕哼,吻了一陣,兩人好不容易分開唇來。

  「大哥……你……你欺負……人家……」珠兒撒嬌地說。儘管嘴上這麼說,兩隻手原本捶打著谷飛雲的小手,現在卻乖乖地繞過他的腰摟著,自己的小蠻腰還左右地輕輕搖擺著,十足討人疼愛的樣子。

  谷飛雲強壓慾火:「珠兒,把衣服脫了吧。」

  「不嘛……人家會害羞的……」真是典型的嬌嬌女,撒起嬌來真是可愛。谷飛雲哪顧得了那麼多,不理珠兒微弱的抗議,一邊在她身上大施祿山之抓,一邊脫去她多餘的衣物。看著珠兒嬌小玲瓏的玉體,他的寶貝立刻直立了起來。真的是好美呀,他的眼睛捨不得放開眼前的美景。

  良久,珠兒嬌嗔道:「死大哥,在幹什麼?你到底來不來啊?」說完滿臉羞得通紅,連晶瑩的小耳朵都紅透了。

  「珠兒,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個樣子,真是可愛極了,讓人真想把你給吃下去。」

  「那你就吃啊,誰還怕你不成。」

  谷飛雲依舊笑嘻嘻地沒動:「珠兒的身體真美,哥哥得好好地欣賞一下。」

  珠兒聽了更是羞不可仰:「不准你看。」她撲上前封吻住了他的雙唇。赤裸的嬌軀,緊緊的貼在他身上。谷飛雲感到她的俏面一片通紅,微抖的身體火辣辣的。豐滿柔軟的雙峰,壓在他的胸前,使他清楚的感到她那脹硬的乳尖。而滴在大腿上的絲絲露珠,他知道這小妮子的蜜穴已經滲滿了醉人的花蜜。

  谷飛雲輕輕的送出舌頭,頂開了微微張開的櫻唇,捲纏著她的丁香小舌。比起她不知所措的亂吻,他技巧的親吻片刻就讓她意亂情迷。谷飛雲的鼻中充滿了濃烈的少女體香,雙手不自禁的分別攀上了鮮嫩的處女乳房,揉捏一番後,又沿著迷人玉背上的淺溝,爬上了充滿彈力的嬌小香臀。

  珠兒口中發出「呵」、「呵」的輕喘聲,從花瓣中洩出了熾熱的花蜜,將微隆的雙股上的柔柔細毛都沾濕了,留下了一顆顆晶瑩的小露珠。愛液一滴滴的滴下,落在他的大腿上。谷飛雲的手指翻過香臀,從後面爬進了愛液如流的細縫中。在珠兒「嚶嚀」的一聲驚叫中,手指侵入了她的處女花瓣中。珠兒緊張得兩條玉腿緊緊夾著他的手,不讓他再越雷池一步。

  谷飛雲豈會被這個毫無經驗的小姑娘難倒,他低下頭,舌頭向著香味撲鼻的甜蜜花瓣展開了猛烈的進攻。剛一接觸,已使毫無經驗的珠兒,攀上了如醉如癡的高潮中。她的嬌軀繃得硬硬的,一動也不動,蜜汁一下一下的像泉水般噴出來。他靈活的舌探索著她嬌嫩的蜜穴,靈巧的舌尖引導著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高潮。

  「我死了麼?」珠兒模模糊糊的喘著氣。強烈的快感,蓋過了她所有意識和感覺,等到她慢慢的回過神來,才感到下體微痛,蜜穴內好像侵入了一個硬硬的東西,脹脹的好不自在。這是……?她滿面羞紅的低頭偷看,見到嬌嫩的花瓣之中,夾著了他的一根手指,正輕柔地開發著她那孤寂了十四年的陰道。

  看著谷飛雲的手指,在自己的蜜穴內進進出出,珠兒不自覺地微微聳動著小蠻腰,晃動著香臀,迎合著他那可惡的手指。直到她的蜜穴中再次湧出花蜜,谷飛雲才把手指抽出來,反手把她的愛液,抹在自己又粗又硬的寶貝上。

  珠兒一看之下,登時芳心直跳,心想:「他的這個東西這麼大,要是胡來的話,一定痛死了。」

  谷飛雲知她害怕,輕輕吻著她白嫩的耳垂,溫柔的道:「我會很輕……很溫柔的……」珠兒被他說中了心事,玉臉含羞的嗔道:「誰要你溫柔了?我不怕你。」

  這時,珠兒又感到到火燙的硬物慢慢貼近了,這次不是手指了,她心中驚恐地期待著。谷飛雲的寶貝緩緩侵入,隨著珠兒的呼痛聲中,分開了那兩片小小的嫩肉,抵在了她處女的標記上。她一頭香汗,咬著牙說道:「大哥……痛死人了……你不如爽爽快快的……弄進來吧……」

  谷飛雲柔聲說道:「珠兒別怕,經歷這一陣短暫的痛楚後,就可以跨進快樂中,我一定不會弄痛你的。」

  「呀。」緊貼的花瓣被分開了,少女的城門緊緊的縮起,巨大的龜頭已衝進了從未有人到過的禁地,被緊窄的花瓣緊緊的夾著。

  谷飛雲看著被撐大得變了形的蜜穴,從珠兒緊鎖的美目、皺起的秀眉中,知道她很痛。心中一陣憐惜,便不再繼續向裡挺進,只是慢慢的左右旋轉,微微的輕輕抽動著。脹痛的感覺不一會被美妙的快感所取代,越來越強烈的快感,令她的小穴內更感空虛。珠兒不由自主的扭動著纖腰,希望能得到更深的愛撫。

  「大哥,你究竟插不插進來呀。」終於抵受不住了他慢條斯理的磨人,珠兒羞紅著臉的發出了羞人的催促。

  谷飛雲取笑地說:「插甚麼呢?」

  珠兒面如火燒,嗔道:「插……哎呀……」痛得大叫起來。原來谷飛雲趁她不注意,寶貝已重新開始了推進。寶貝一路上撕開了緊貼的洞壁,緩緩的開鑿出狹窄的通道。薄薄的小膜被粗壯的寶貝輕易地撕開,寶貝一直撞到了她蜜穴的盡頭。破瓜的劇痛使得她尖叫起來,眼淚從大眼睛中飛濺而出。

  谷飛雲愛憐地摟住她顫抖的嬌軀,溫柔的舔去了她的淚水。珠兒的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肩頭,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谷飛雲巨大的寶貝已被齊根地吞掉,在她的處女陰道內一跳一跳的緩緩博動,點燃了珠兒心底深處的情慾愛火。

  谷飛雲開始了緩慢的抽動,處女陰道的鎖緊感覺,實在是太受用了,龜頭磨擦著柔嫩的洞壁,帶來了一陣陣的舒爽。珠兒生澀的聳動著豐香臀,迎合著他的每一下衝擊。美麗的臉上滿是淚水和汗水,小嘴裡發出攝人的喘叫,火熱的嬌軀上浮現出一朵朵鮮艷的紅霞。

  寶貝飛快的抽出,將嫩紅的花瓣整片翻出,跟著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將翻開的花瓣再塞進去,同時湧出大量的蜜液,不但流滿了兩人的下腹,還把床單全部打濕了。快感隨著每一下的抽插慢慢的堆積,在不知不覺間已到達了兩人的極限了。

  谷飛雲把寶貝搗在陰道的盡頭用力的研磨著,伴隨著珠兒的處女陰精,他濃烈的精液灌滿了她的處女子宮,帶來了接二連三的高潮。她全身抽搐,渾身每一處都繃得緊緊的。接著,嬌軀一鬆,無力地軟癱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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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過早餐,荊月姑笑著問珠兒道:「小妹子,你怎麼跟大哥睡一個房間了?」

  珠兒滿臉通紅,嬌羞地撲到荊月姑懷中撒嬌道:「荊姐姐,你也欺負我?」

  荊月姑笑著道:「好了,好了,現在我們真的成了三個永不分開的姐妹了,你放心,大哥事情一結束,就會去向你師傅、師公求親,你高興吧?」珠兒嬌羞地瞟了谷飛雲一眼,輕嗯一聲,將頭埋在荊月姑的懷中,不肯起來。

  荊月姑笑著將她扶起道:「我們該上路了。」

  四人一起走出前殿,谷飛雲目光抬處,發現天井右首,多了兩匹健馬,不覺回頭朝珠兒笑道:「小妹子,昨晚你真的去順手牽馬了?」

  珠兒笑孜孜的道:「是呀,我們要走很遠的路,沒有馬匹怎麼成?所以……嘻嘻,去牽了兩匹來。」

  荊月姑奇道:「小妹子,你到哪裡去牽來的?」

  珠兒道:「自然到姓項的莊上去牽來的了,誰要他劫持你們的?」

  馮小珍道:「可惜我的一匹馬,還在光山客店裡呢?」

  谷飛雲道:「現在每人都有一匹,你挑一匹吧。」

  馮小珍道:「我本來是一匹青鬃馬,這匹青鬃的給我好了。」荊月姑騎了白馬,珠兒騎的一匹比較瘦小,是卷毛的五花驄,看去極為可愛。

  四人一同上馬,谷飛雲回頭道:「小妹子,你走在前面領路吧。」

  珠兒道:「大哥,現在要我領路,未免太早了吧?」

  谷飛雲道:「你這話怎說?」

  珠兒道:「師公要我給你領路,是到了沒有人煙,無路可找的時候,才領路的,現在有的是大路,還不用我領呢?」

  谷飛雲道:「那總該知道去的方向呀。」

  珠兒遲疑的道:「這個……我要看看才知道……」說話之時,從懷中取出一張小紙條,打開來看著念道:「我們從這裡朝北走,經確山、鄭州再朝西,到孟津渡河……」

  「夠了。」谷飛雲道:「等我們渡河之後再看吧,不過你別把這張紙丟了。」

  珠兒把紙摺好,依然收入懷中,一面笑道:「丟了也不用怕,路在嘴邊,我們不會問嗎?」

  馮小珍哦了一聲,問道:「谷大哥,你知不知道少林寺在哪裡?」

  谷飛雲道:「不知道。」

  馮小珍道:「少林寺名聞天下,我們既然到了河南,不去少林寺開開眼界,豈不虛此一行?二哥,你說好不好?」

  荊月姑看了谷飛雲一眼,問道:「大哥的意思呢?」

  珠兒道:「自然去了。」

  谷飛雲道:「好吧,大家都沒有去過,去瞻仰一番也好。」

  珠兒催道:「那就快些上路了。」

  谷飛雲笑道:「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少林寺在哪裡?怎麼走法?先找一處大鎮甸,問問清楚才行。」

  珠兒道:「那也該上路了,我們到前面才有人可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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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趕到李新店,這裡是個大集,四人在一家麵館前下馬,坐定之後,要了四個饅頭,一盤醬肉,和四碗麵。谷飛雲問道:「夥計,從這裡到少林寺怎麼走法?」

  夥計看了四人一眼,含笑道:「原來四位客官要去學武的。」

  珠兒道:「才不是呢,我們只是想去逛逛的。」

  夥計道:「只是小的也不大清楚要如何走法,要去問問掌櫃也許知道。」

  谷飛雲道:「那就麻煩你去問一聲。」

  夥計退去,過沒多久,就來含笑道:「掌櫃說;少林寺在登封縣,從這裡去,還遠著呢,客官先從大路往北,到了鄭州、再朝西,如果騎馬的話,大概要五天路程,就可以到了的。」

  谷飛雲道:「謝謝你。」

  夥計道:「不用謝。」就退了下去。

  珠兒喜道:「這麼說,我們正好順路。」

  一會工夫,夥計送來麵食,四人食畢,付帳出門,就欣然上路。他們一路往北,第三天傍晚,果然趕到鄭州,這裡可是全省的商業中柩,街道寬敞,商店林立,大街上車馬往來,行人絡繹,十分熱鬧。四人在橫街上找了一家招商客棧下馬,小廝接過馬匹,一名店伙迎著陪笑道:「四位客官要住店?」

  谷飛雲道:「還有沒有清靜上房?」

  店伙巴結的道:「有、有,客官請隨小的進去。」谷飛雲等四人跟著他一直來到後院,穿過一個小有花木的院落,一排七間兩廂,果然十分清靜。店伙領著他們上樓,一面說道:「左廂剛好還有兩間客房,不知客官們夠不夠?」他走在前面,依次推開兩間房門。

  谷飛雲看過房間,點點頭道:「就這兩間好了。」店伙連聲應是,退了下去,一會工夫,又送臉水,又送茶水,甚是巴結。

  四人盥洗完畢,天色已經暗了,走出客店,此時正好華燈初上,街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比之白天還要熱鬧。馮小珍叫道:「大哥,我們到哪裡去吃飯呢?」

  谷飛雲抬目望去,大街十字路口,有一家同慶樓,燈火通明,甚是氣派,這就伸手一指,說道:「前面那家同慶樓,好像很有名,我們上同慶樓去好不好?」

  馮小珍道:「好呀,這幾天我們一直在趕路,真該好好的吃一頓了。」

  四人登上樓梯,但見樓上佔地極廣,可開百席,此時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頭。一名跑堂的立即迎了上來,躬躬身,抬手道:「公子們一共是四位嗎?請到這邊坐。」他領著四人來至一張空桌旁,等四人落坐之後,立即送上四杯茶,問道:「公子爺要些什麼酒菜?」

  谷飛雲不知要點什麼菜好,抬目道:「我們一共四個人,你要廚下配幾個精緻可口的就好。」

  跑堂又道:「公子爺要什麼酒?」

  谷飛雲道:「花彫半斤。」跑堂答應著退了下去。

  荊月姑道:「我們都不會喝酒,你一個人半斤花彫喝得了嗎?」

  谷飛雲低笑道:「三個大男人,只叫了半斤酒,已經很少了,不然人家會笑我們的,你們只要裝個樣子就好,半斤,我沒問題。」

  荊月姑嗤的笑道:「少吹了,你忘了只喝了三碗,就爛醉如泥,不省人事,我足足守了你一天呢。」

  谷飛雲不覺臉上一熱,說道:「那是跟著老人家喝過兩家了,一共喝了九大碗,也不算少了。」

  馮小珍和珠兒異口同聲問道:「二哥,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荊月姑道:「今年正月裡的事,柳林鎮一年一次的品酒大會上。」

  珠兒眨著眼睛,神秘一笑道:「二哥和大哥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了?」

  荊月姑粉臉飛紅,說道:「是又怎樣?」

  珠兒咭的笑道:「這就對了,這叫做惺惶相惜。」

  這時,全樓食客忽然間靜了下來,本來正在高談闊論的人,聲音也隨著壓低了。谷飛雲覺得奇怪,忍不住回頭看去,原來從樓梯上來了一個人,在兩名跑堂的前導之下,大步朝正中間一席走去。他經過之處,一路頻頻向會客含笑點頭,食客中經他點頭招呼的人,紛紛站立起來,一路只聽他在說著:「坐、坐。」

  這人身材高大,紫臉虯髯,濃眉如帚,穿一件香灰色團花長衫,昂首闊步,氣勢不小。他身後緊跟著兩個彪形大漢,雖然也穿著長衫,但一眼可以看出他們只是兩名隨從而已。這兩人後面還有四五個人,穿著也相當體面,應該屬於當地的紳士型人物。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人不知是什麼人,大庭廣眾之間,有這許多人站起來跟他打招呼,而且神情如此恭敬,自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了。」

  珠兒悄聲道:「這人有這麼神氣。」

  馮小珍披披嘴道:「大概是一方之豪吧。」谷飛雲怕她們惹事,連忙朝她們搖了下頭,示意不可多事。

  此刻,為首的紫臉虯髯漢子已在中間一席的首位坐下,四五個衣著體面的紳士也相繼在兩旁落坐。那兩個彪形大漢果然是他隨從,並未坐下,只是一左一右站立在紫臉虯髯漢子的身後。這回,同慶樓上的幾名跑堂可忙碌了,送茶水、送面巾,端小菜,幾乎全數都在伺候中間這一席,人人都惟恐不勤快。

  一來,其他全堂食客點的酒菜,自然都被耽擱下來,但沒有一個人敢向跑堂的吆喝,嫌酒萊上得慢的,好像這是理所當然之事。馮小珍道:「我們已經等了這許多時候,酒菜還沒送來,他們剛一坐下,酒菜就跟著上了,真是氣人。」

  谷飛雲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預訂了的,所以上得較快,我們是後來叫的,自然要慢一點了,好在我們又沒有什麼事,等一會也不要緊。」

  馮小珍道:「但我們可不是吃飽了來的,你難道不餓?」

  谷飛雲笑道:「出門在外,凡事總得忍一忍。」

  果然,過了一回,一名跑堂送來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爺,對不起,讓四位久等了。」

  「沒關係。」谷飛雲問道:「夥計,正中間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麼人?」

  跑堂輕啊一聲,笑道:「原來公子爺四位是路過的,所以連段大爺都不認識了。」說著慌忙告歉道:「公子爺原諒,小的正在忙著呢。」說完,匆匆退走,他確實在忙著,好多張桌上,都等著他上菜。

  谷飛雲心中暗道:「這姓段的大概是鄭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張張的走開,不敢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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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從樓梯又走上來兩個人,前面一個是身穿土布夾褂的老者,看去五十出頭,腰背微彎,手裡提一把二胡。後而跟著一個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生得頗為清秀,額前梳著劉海,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微見隆起的胸前,腰肢纖瘦,底下穿一條褲管狹窄的青布褲,露出三寸金蓮,鞋尖上還綴了一個絨球,雙手抱著一張琵琶,低垂粉頸、似有羞澀之狀。

  這兩人不用說是賣唱的了,他們剛上得樓來,就在樓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褂的老者立即調了兩聲弦,拉出輕柔的樂聲,青衣女子隨即展開歌喉,唱了一曲小調。她聲音又嬌又甜,婉轉得有如出谷黃鶯,好不動人,整座大廳,不覺爆出一片掌聲。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聲說道:「謝謝。」

  只見站在段大爺身後的一名漢子朝兩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爺叫你們過去,好好彈唱幾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連忙抱著拳,陪笑道:「是,是,多謝管家關照。」那漢子只打鼻孔裡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土布衣褂老者慌忙提著二胡跟了過去,青衣女子則跟在老者身後,懷抱琵琶,垂首而行。大廳上食客早已爆滿,這時那青衣女子從一排十數席中間走過,每一個食客,每一雙眼睛,都直勾勾從前面一直打量到後面。有的人注意她胸前被緊緊束縛,而又隱約渾圓的雙峰,有的人緊盯著她因柳腰輕微扭動而擺動的臀部。

  也有一直盯著她只怕連三寸還不到的纖纖蓮足,恨不得輕輕捏在手裡把玩一陣,有的人更是伸長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風傳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幽香。酒樓上本來多的就是這些自命風流的登徒子,這回遇上了這般可喜的娘兒,自然要評頭論足一番。

  馮小珍看得氣道:「這些人賊禿嘻嘻的,好似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

  荊月姑壓低聲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還是穿男裝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間一桌,朝段大爺躬身施了一禮,就彈奏起來。二胡和琵琶,本來都是胡人的樂器,所以一起演奏,聲音可以合得很好,更悠揚動聽,賞心悅目。不,賞心悅目的不是樂器,是人。

  青衣女子雖然布衣荊釵,沒有化妝,更沒有妝飾,但她歌喉乍展,輕輕的,軟軟的,脆脆的,嬌嬌的聲音從她櫻桃小口,薄薄、紅紅的兩片嘴唇中吐出來的時候,她兩條彎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皺,她一雙比秋水還明亮的眼睛,也似凝似睇,紅馥馥的兩頰,也似羞似笑。

  她這一啟嘴,兩排編貝的牙齒,比羊脂白玉還白,時啟時闔,晶瑩得發亮。總之,她歌喉已經夠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貝齒,甚至楊柳般的腰肢都隨著歌聲,隨著歌詞,把淺喜,深怨,似羞還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來。

  她這種表情,已經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癡,但她這種表情幾乎有十之六七是朝段大爺投去的。他是出錢的人,應該比別人多享受一些,這也是應該的。天下男人,沒有不好色的,段大爺好得更厲害,他有錢,這是玩女人第一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他有本錢,身材魁梧,功夫上乘,這更是玩女人第二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

  男人如果沒有第二個條件,任你堆起金山銀山,也沒有用,試想連皇帝老子的后妃都要送頂綠帽子給萬歲陛下戴戴呢。段大爺外號「鄭州虎」,女人玩得多,絕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裡卻升起一種念頭:「這般可喜娘罕見,如果和她真個消魂,不知該如何消魂……」因此耽耽虎視著青衣女子的一雙大環眼,漸漸越瞇越細,簡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聲樂聲所陶醉的時候,突然間,從青衣女子懷抱的琵琶中,爆出一蓬閃亮得如同火花的銀針,朝段大爺面前激射過去。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也在此時腰幹一挺,雙手抬處,左手腕底奪奪輕響,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揚起,打出三枚穿心釘。

  暗器甫發,兩條人影同時疾撲而起,土褂老者飛身上桌,腳尖堪堪點到桌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爺當頭砸落,青衣女子則一下搶到段大爺身邊,左手一把亮銀匕首閃電朝他心窩刺去。這一段活,說來較慢,實則快速無比,全堂食客雖然看到燈光下飛起一蓬閃亮的東西,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聽到兩聲大喝和一聲大笑同時響起。

  兩聲大喝,發自段大身後的兩個隨從,這兩人如果是保鏢,也只第三流的保漂而已。但他們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個右手亮出一支鐵尺,只在段大爺面前輕輕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細細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飛針一齊收了過去。

  左首一個右手伸處,向空連撈,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枚穿心釘一一撈住,手法輕靈已極。也在這同時,兩人左手同時推出,呼呼兩聲,兩道掌風一左一右,彙集的焦點,正好是飛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這兩道掌風力道本己極強,交匯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強了。土布大褂老者二胡還沒砸落,掌風已經湧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後躍退。這聲大笑,卻是從鄭州虎段天發口中發出來的,他端坐不動,看看兩個手下替他擋去一蓬飛針和五支梅花袖箭、三枚穿心釘,逼退土褂老者,然後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鉤,一下朝青衣女子執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時,食客們才發現這兩個賣唱的竟會是刺客,行刺的對象會是沒人敢惹的鄭州虎段大爺。這不是老虎頭上拍蒼蠅?食客們立時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及,一時桌翻椅倒,亂成一片,唯一沒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夠保持原狀的。就只有谷飛雲的那一桌了。

  兩個段大爺的隨從保鏢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從桌上一個觔斗翻出去兩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兩人也跟蹤著飛撲而來,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前。這一瞬間,兩人手中業已亮出兵刃,左首一個是一條六尺長的黝黑鐵煉,右首一個仍是兩尺八寸長的鐵尺,同樣黝黑如墨,舉步朝前逼上。食客們早已紛紛讓開,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從二胡中抽出一支軟劍,左手依然提著二胡,口光炯炯盯注著兩人,冷冷的道:「原來是尺煉雙殺。」

  尺爍雙殺呼延贊、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個使尺,一個使煉,精擅合搏,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據說他們從出道江湖,一直沒有落敗過一次。他們居然當了鄭州虎段天發的跟班,不用說,這是段大爺出得起銀子,自然會有人來當保鏢了。

  段大爺也是會家子,而且身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跟他當保鏢,實在輕鬆得很。試想在鄭州方圓百里,誰敢輕捋虎鬢?鄭州虎段天發在鄭州府,財勢雄厚,最大的靠山,還是他有個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據說身份還不低,江湖上誰不賣他一個交情?

  尺煉雙殺殺的人不在少數,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過他們,替段大爺當保鍛,既有優厚的待遇,又可躲過白道中人的追緝,豈非一舉兩得?尺煉雙殺果然勇猛絕倫,每一記鐵尺,每一記鐵煉,都沒有花招,記記都是可以把你搏殺的殺著。尤其兩人聯手,心有默契,尺與煉就像是一個人用左右手使出來的一般,凌厲緊湊,絲絲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揮動一支細長軟劍,左手揮舞的是一把鐵二胡,功力也相當深厚,本來以他的武功,換了任何兩個敵人,他以沉重的鐵二胡專磕敵人兵刃,那麼他右手軟劍就足可發揮威力,乘隙進招,置敵人於死地。但是他遇上的兩個敵人是尺煉雙殺,尺煉聯手,幾乎無懈可擊,他除了記記和對方兩人硬拚,沒有一點可乘之隙。

  三人就這樣陷入了纏鬥,要看誰先露敗象,對方才可以佔得勝算。鄭州虎段天發平日很少出手,平日也根本用不著他出手,因此鄭州虎三個字在鄭州雖然婦孺皆知,但沒有人看到過他的真實本領。鄭州人所知道的鄭州虎,只是他的好酒量和好女色而已。

  鄭州虎今晚出手了,他的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右手這一抓,幾乎是百發百中的一記「大擒拿手」,也好像是青衣女子自己送上去的。她原本用匕首刺向他胸膛,自然無從閃避。她確實沒有閃避,因為她右手的鐵琵琶,已經在段天發使出「大擒拿手」的同時,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朝他當頭砸落。

  段天發如果不及時撒手,縱然可以一把扣住青衣女子的腕脈,但他腦袋豈非也要開花了?他自己的腦袋當然比別人的手腕重要,口中大吼一聲,矮身旋步,旋展挪移身法,一下向左旋出,左足飛起,橫踢青農女子腰背。

  和他同席的五人早已離席而起,退到兩側。他們能和鄭州虎同席,當然也不是等閒之輩,只要是鄭州虎的朋友,當然更瞭解他的脾氣,他喜歡獨擋一面,沒有他開口,有誰敢上去幫忙?鄭州虎要人幫忙,豈非辱了鄭州虎的威名?因此這五人只有乖乖的站在旁邊作壁上觀的份兒。

  段天發吼聲甫發,左足橫踢,右拳也呼的一聲同時擊出。這一拳的力道,大有石破天驚之勢,右拳甫發,左手又相繼擊出。青衣女子垂直砸下的一記鐵琵琶落了空,她立即順勢追擊,右手帶轉,隨著段天發移轉的身形攔腰橫掃過去。

  她不知道段天發達兩記拳風,乃是少林寺的「羅漢拳」,純走陽剛,擊出的拳風,如同有物,但聽「砰」「砰」兩聲,拳風撞上鐵琵琶,直把她撞得連退了四五步,鐵琵琶幾乎脫手而出。段天發雙目圓睜,又是一聲洪笑,身發如風,雙手箕張,朝青衣女子縱身飛撲過去。

  青衣女子鐵琵琶已被拳風擊得直蕩出去,右手竣麻乏力,自然無力還擊,她咬緊銀牙,左手一抖,匕首脫手飛出,貫胸投去。段天發飛撲而來,豈不知她左手還有一把匕首?右手一抄,就把匕首抄到手中,身形絲毫不停,左手箕張不變,直抓青衣女子右肩。

  青衣女子似已橫上了心,一聲不作,突然雙足飛起,連環踢出,所取部位,正是段天發的胯下。她三寸弓鞋頭上,各自綴了一朵紅絨球兒,但絨球底下卻藏著銳利無比的鋼鉤,這一記連環腿若是被她踢中,鄭州虎的虎鞭就會活生生的被鋼鉤切斷。

  段天發久經大敵,看她奮不顧身,幾次形同拚命的打法,心頭也為之一懍,左手立即改抓為掌,朝對方肩頭推出,飛撲的人也及時剎住,朝橫裡移開。青衣女子也趁這一絲空隙,身向右移,雙手緊握琵琶,又是一記橫掃。

  鐵琵琶份量沉重,本來就是要雙手使的,方纔她心切要手仞仇人,左手才使出匕首來,如今雙手握住琵琶,才真正發揮了鐵琵琶的威力。只見她一記橫掃之後,逼退段天發,突然欺身直上,鐵琵琶忽左忽右,縱擊橫掃,挾著呼呼厲風,居然銳不可擋,剎那之間,逼得鄭州虎連連後退。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居然使出如此沉重的兵刃,江湖上實在罕見。

  大廳上只有谷飛雲這一桌上,四個人依然安坐如故,沒有站起來,離席躲避,那是因為他們這一桌距離中間較遠,不虞被波及,但他們左右鄰桌的人,卻早已離開了。這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動手的雙方身上,因此他們依然端坐如故,也沒人加以注意。

  谷飛雲一個淺斟低酌,神色自若,荊月姑等三位姑娘呢,本來就不喝酒,她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落到青衣女子身上。姑娘家總是幫姑娘家的,馮小珍低低的道:「二哥,這位姑娘待會如果落敗了,我們要不要幫她呢?」

  荊月姑比較持重,低聲道:「我們連他們究竟為了什麼都不知道,魯莽出手,總不大好。」

  珠兒咭的笑道:「不要緊,我先去問問他們。」站起身就走。

  谷飛雲急忙叫道:「珠兒……」但珠兒已經輕快的朝鬥場中闖去,阻止不及了。

  青衣女子雙手舞動鐵琵琶,固然聲勢極壯,但段天發一連後退了四五步之後,也業已緩過手來。他抓起一條板凳,雙手分握凳腳,使的是一套板凳招法,防守謹嚴,不過幾招工夫,已把青衣女子鐵琵琶的凌厲攻勢壓了下去。

  就在此時,一條小巧人影一下鑽入鐵琵琶和板凳重重幻影之中,一手拍在琵琶上,另一手也同時拍在板凳上,把兩人逼退了一步,才大聲叫道:「你們給我住手。」

  段天發不由一怔,他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居然能夠一下就從板凳和鐵琵琶猛烈攻勢交織之中鑽了進來,一下把自己兩人逼得後退了一步,他虎目炯炯盯注著珠兒,問道:「小姑娘,你有什麼事?」

  珠兒道:「我大哥、二哥、三哥要我來問你們,到底為了什麼?」她在說話之時,用小手指了指谷飛雲等三人。

  現在大家都看到了,全座大廳之中,只有這一桌的人,依然端坐著飲酒。現在大家也明白了,能夠在鄭州虎和人動手之際,依然端坐飲酒的人,自然是非常人了。這一點,人家都可從珠兒一下把激戰中的兩人逼開,可以得到證實,小女孩一身功力已是如此,她的大哥、二哥、三哥,自然更驚人了。

  段天發放下板凳,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這話問得我難以作答了,段某在這裡宴客,這丫頭以賣唱為名,向段某行刺,段某總不能平白無故挨人一刀,和她動手,只是為了自衛而巳,為什麼?你最好去問問她吧。」

  鄭州虎平日決不會有這樣好說話,還不是為了珠兒武功極高,不願得罪人罷了。此刻,鄭州虎和青衣女子雖然停下手來,但土布大褂老者和尺煉雙殺卻還在激戰之中,土褂老者左胡右劍,使來宛如有兩個聯手使著兵刃,因此尺煉雙殺縱然凶悍無比,也佔不到絲毫上風。一個人能力敵尺煉雙殺,江湖上真還不多,但土褂老者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賣唱老頭而已。不,這人一定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不然,絕不可能有這麼高的身手。

  珠兒喂了一聲道:「你可以叫他們住手了。」

  段天發居然頷首叫道:「大家請住手。」尺煉雙殺聞言迅即往後躍退。土褂老者也及時收手,隨手一拍,只聽嗤的一聲,一把細長軟劍一下沒入二胡之中,居然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珠兒望著青衣女子問道:「你肯不肯說呢?」

  土褂老者叫道:「徒兒,咱們走。」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目光比刀還冷,看著段天發,咬開切齒的道:「姓段的,你給我聽著,血海深仇,我非報不可,總有一天,會是你惡貫滿盈之日。」她雖然沒有完全說出來,但也可以說已經告訴了珠兒,第一、她和段天發有血海深仇,第二、鄭州虎段天發是個作惡多端的人。

  土褂老者和青衣女子的離去,段天發沒有出聲阻止,他是礙著珠兒,不,那一桌上,還有谷飛雲等三個,他對不明來歷的人,從不魯莽,所以鄭州虎三個字,能保持二十年之久。尺煉雙殺也沒有阻止,那是因為他們主人段天發沒有出聲之故。他們是段天發重金聘來的保鏢,保鏢的職司是保護主人的安全,並不是殺手,不用追殺已經要走的人。

  段天發朝珠兒笑了笑,說道:「小姑娘,你看到了,那丫頭說她和段某有血海深仇,段某卻一點也想不起來。身在江湖總是會有仇家的,有時真連自己也會糊里糊塗的應戰,哈哈,今晚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他目光朝四週一掃,大聲道:「現在沒事了,大家仍請坐下來喝酒,一切損失,全由段某負擔,叫廚房裡快上菜。」所有食客眼看已經沒事,又紛紛坐了下來。

  幾個跑堂早已一起過來,忙著替他這一桌重新擺上杯筷。段天發這才對珠兒含笑道:「小姑娘,三位令兄,段某敬仰之至,萍水相逢,總是有緣,還要請小姑娘替段某引見才是。」他口中說著,人已朝谷飛雲這一桌走了過來。

  谷飛雲三人隨著站起,谷飛雲一手拉起珠兒的小手,歉然道:「小妹子多事,請段大爺多多包涵,在下兄弟酒醉飯飽,恕失陪了。」他們桌上早已放好了一錠銀子,話聲一落,四人轉身往樓下走去。

  段天發不禁一呆,二十年來,從沒有人這樣不賞臉的,當然更沒有人敢讓他鄭州虎碰一鼻子灰的;但他忍了下來,忽然呵呵一笑拱手道:「四位既然要走,段某那就不送了。」谷飛雲四人已經走下樓梯,他說的話自然也沒聽到了。



【第十四章】初逢敵手

  

  谷飛雲四人向客棧走去,珠兒道:「我看這姓段的一定不是好人。」

  荊月姑道:「那還用說?」

  馮小珍道:「那我們方才應該幫青衣女子的。」

  谷飛雲道:「那個穿土布大褂的老人武功極高,他只是纏住使鐵尺和鐵煉的兩個漢子,並沒有使出殺著來,好讓青衣女子親身動手,對付段天發而已。」

  荊月姑偏頭問道:「大哥如何看出來的?」

  谷飛雲笑道:「他除了封架對方尺煉的攻勢,應攻不攻,不是志在纏鬥,還是什麼?」

  四人回到客棧,馮小珍笑嘻嘻地問道:「誰跟大哥一屋?」荊月姑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

  珠兒笑嘻嘻地接口道:「兩位姐姐臉皮太薄,那就我和大哥一屋。」

  馮小珍笑罵道:「不害臊,厚臉皮。」

  珠兒笑嘻嘻地道:「那姐姐就是假正經,明明心裡想,卻不說出來……」

  荊月姑和馮小珍都是滿臉通紅,荊月姑笑罵道:「你們越說越不像話了,那就小妹子和大哥一屋吧。現在,咱們先去洗浴一番,趕了幾天路,身上怪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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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也自去洗浴,回到屋中,發現三女都還沒有回來,當然女人的動作肯定會慢一些。谷飛雲怔怔地坐在窗邊,回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真是如夢如幻。不知什麼時候,珠兒已經來到他的身後,她雙手捂著他的雙眼,俏皮的說道:「大哥,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谷飛雲拉開珠兒的手後,轉頭看著珠兒清純嬌羞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快過來陪大哥吧。」

  珠兒對著谷飛雲露出個甜蜜的微笑後,就讓谷飛雲的手牽著繞過桌子,當她走到谷飛雲身旁時,谷飛雲猴急的用手抱著她,讓珠兒坐在他的大腿上緊緊的抱著她:「大哥愛死你了。」

  「大哥,我也好想你喔。」珠兒將上半身轉過去雙手環著谷飛雲的脖子,她抬起頭送上自己的唇。谷飛雲也用著自己的嘴唇,在珠兒的唇上輕啄幾下後,就將嘴貼在珠兒的唇上,他狂熱又飢渴般的吻著珠兒,雙手也不停的在珠兒的身軀上撫摸,最後他的手來到珠兒的衣服下,撫摸著珠兒一雙白嫩的玉腿。珠兒雙手緊緊的抱著谷飛雲的脖子,回應著他的吻,她用力的吻著他的唇,輕的咬著他伸進來的舌頭。

  兩人盡情的深吻,嘴裡的舌頭緊緊纏繞在一起,相互吸吮著,說不出的快感讓他們兩人抱的更緊了,直到雙方都有點氣喘才鬆開雙唇,離開珠兒的唇後,谷飛雲開始用心的愛撫著珠兒的乳房,他的手伸進珠兒的衣裡,隔著肚兜捏著珠兒的乳房。

  「嗯……大哥……喔……」珠兒坐在谷飛雲的腿上,上衣半解,雪白的的乳房隱約的露出來。他脫掉珠兒的褲子,原本撫摸大腿的手也來到珠兒的蜜穴上,隔著褻褲輕輕的在珠兒的蜜穴上撫摸著。接著他將珠兒的褻褲略為撥開後,就將手指頭就伸了進去,他用中指在珠兒的蜜穴裂縫上不斷的撫著。谷飛雲將手指伸上珠兒那突起的小丘上戳按著,然後他的手指按著珠兒裂縫上下的搓揉著。

  「啊……喔……大哥……輕一點……好痛……啊……」珠兒的身子也開始不安份的扭著,蜜穴裡的蜜汁也慢慢的流出來,蜜汁沾濕了珠兒的褻褲,谷飛雲握著珠兒的雙腳往上輕輕拉起來,他把頭埋進珠兒的雙腿之間,隔著薄紗小褻褲,輕輕的舔著珠兒蜜穴上的裂縫。

  「啊……大哥……好癢喔……喔……珠兒好癢……嗯……」珠兒整個人倒躺在床上,她的雙腳被谷飛雲高高的拉起,蜜穴也跟抬起來,蜜穴裡騷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的不斷將蜜穴抬向谷飛雲的臉。

  「嗯……啊……怎麼這麼癢……喔……珠兒受不得了……嗯……」谷飛雲將珠兒的的雙腿架在肩膀上,將珠兒的褻褲給脫掉後,他又扒開珠兒的雙腿,看著珠兒已有蜜汁的蜜穴,馬上湊上嘴親吻著珠兒的蜜穴。

  「珠兒,捉著自己的腳。」

  「喔……嗯嗯……癢死我了……大哥……為什麼我會這麼癢呢……啊……不要停……」珠兒雙手捉著自己的腳整個人癱在床上,但她的蜜穴卻高高的撐起,她不斷的上下擺弄著腰,希望可以讓騷癢的蜜穴得到舒解。

  「大哥……啊……我好癢喔……為什麼……啊……受不了了……啊……」谷飛雲用舌頭頂開珠兒蜜穴上那條裂縫後,不斷的舔著珠兒的蜜穴,同時他的手也在脫掉自己的衣服後,也伸到珠兒的蜜穴上,他用手指輕輕捏著珠兒的陰蒂揉著。

  「啊……啊……好啊……大哥……喔喔……好癢喔……嗯……我受不了了……喔……」

  「好珠兒,來吧,大哥也受不了了。」谷飛雲站了起來,將還掛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脫掉後,拉起躺在床上的珠兒。

  「珠兒,來,坐在大哥的大腿上。」看谷飛雲雙腳打開頂著自己堅硬的寶貝坐在床邊後,珠兒抬腳跨過谷飛雲的雙腳,乖乖的坐谷飛雲的大腿上。

  「然後呢?」谷飛雲一手抱著珠兒的腰,然後緩緩褪去珠兒的衣服,解開肚兜後,看著珠兒那青稚但已經顯出曲線的身體,少女微微隆起,酥滑的乳房、窈窕的細腰,全身光滑柔嫩的肌膚映著光澤,看得谷飛雲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珠兒,握著大哥的寶貝,慢慢的插進你的蜜穴裡。」

  珠兒聽話的用手握著谷飛雲的寶貝時,驚訝的說:「大哥,你的寶貝好粗、好長喔。」

  「喜不喜歡?」

  「嗯……最喜歡大哥的大寶貝了……又硬又燙的……」珠兒手握著谷飛雲的寶貝,讓肉棒上的龜頭頂在自己的蜜穴口上後,慢慢的挺腰,谷飛雲一手摟著珠兒,一手握著自己堅硬直挺的大寶貝,在珠兒的引導下,慢慢的將寶貝插進珠兒的嫩穴裡。

  「啊……大哥……慢……慢一點……你的寶貝……好大……啊……人家受不了……」蜜穴上一陣痛楚,讓珠兒不得不緊閉雙眼皺起了眉頭,她感覺到谷飛雲堅硬又粗大的寶貝正緩慢的進入她的蜜穴裡,雖然有點疼痛,但那種充實的滿足感也從蜜穴裡傳來,就像那晚一般的令她著迷,她緩慢的挺腰,感受自己蜜穴裡的嫩肉將谷飛雲堅硬、粗長的寶貝包裹住的感覺。

  「嗯……大哥……喔……輕一點……嗯……好漲喔……」谷飛雲慢慢的將寶貝插進珠兒那緊湊的蜜穴裡,他可以感覺到珠兒蜜穴裡的濕熱,雖然那天就幫珠兒開了苞,但珠兒的蜜穴還是很緊,尤其是蜜穴裡的嫩肉完全把他的寶貝包裹住,那種溫暖、緊縮的感覺,是他所夢想的。

  「啊……大哥……喔……你的寶貝好粗喔……嗯……把我撐死了……」

  「還會痛嗎?」「不會了。」

  「那大哥要干你了喔。」「嗯。」

  谷飛雲雙手捉著珠兒的腰,開始慢慢的擺腰,讓插在珠兒的蜜穴裡的寶貝活動起來。珠兒則雙手環抱著谷飛雲的脖子,細細的體會谷飛雲的寶貝,在自己蜜穴裡抽插的擠壓感,她注視著谷飛雲,感受谷飛雲寶貝上的龜頭,刮過嫩寶貝的美感。

  「啊……大哥……好舒服……嗯……我好舒服喔……啊……」

  「珠兒……嗯……扭一下你的屁股……哦……這樣會更舒服的……」

  珠兒依照著谷飛雲的話,開始配合著谷飛雲的抽動,扭著她那肥嫩的屁股動了起來。不一會,她就發現蜜穴裡的快感果然增加了,她忍不住叫起來:「啊……大哥……這樣真的好舒服……啊……珠兒的小穴好痛快……嗯……大哥……快……啊……再用點力……」

  聽到珠兒的要求,谷飛雲哪有不答應的,他雙手緊捉著珠兒的腰,更加用力抽插著珠兒的小蜜穴,一時之間,房間裡「噗滋」、「噗滋」的插穴聲不斷,形成一股有節奏的樂章。

  「哦……我的好珠兒……大哥這樣干你爽不爽……嗯……屁股再抬高點……對……啊……啊……」

  「啊……好爽喔……大哥……你幹得人家好舒服……用力……啊……珠兒的小穴好喜歡被……喔……大哥的……啊……大寶貝干喔……啊……」珠兒努力的扭動著小屁股,配合著谷飛雲寶貝的抽插,蜜穴裡的蜜汁也不斷的流出,讓谷飛雲的寶貝更順暢的抽插著。

  「啊……大哥……你插得我……好舒服喔……啊……小穴舒服死了……啊……怎麼會這樣……大哥……啊……再用力……我好舒服……啊……」

  看著珠兒表現得比上次還熱情,臉上更露出歡愉的滿足表情,谷飛雲知道珠兒不但瞭解男女交歡的樂趣,更沉醉在男歡女愛的歡愉裡了。他讓屁股離開床上半站著,興奮的用寶貝,狠狠地幹著珠兒的蜜穴。

  「喔……啊……好啊……大哥……再用力……啊……大哥……珠兒好美……好舒服……喔……珠兒好爽啊……啊……大哥好棒……」強烈的快感的讓珠兒整個人往後仰,但她的雙手捉著谷飛雲的手,她的腰更不斷的挺著,將蜜穴送往谷飛雲的堅硬大寶貝上迎合著。

  「珠兒啊……嗯……大哥這麼用力干你……喔……爽不爽啊……」

  「啊……爽啊……大哥……啊……怎麼這麼爽……啊……再用力……啊……舒服死我了……啊……大哥……快……我忍不住了……啊……珠兒要尿了……啊……尿出來了……啊……出來了……」在谷飛雲的一陣瘋狂抽送之後,珠兒噴出了她的第一道蜜汁,她將整個蜜穴貼在谷飛雲的陰毛上,讓谷飛雲的寶貝深深的插入她的蜜穴裡,蜜穴裡的嫩肉也不停的一縮一縮的吸吮著谷飛雲的寶貝。

  「啊……好舒服喔……尿得好舒服喔……啊……怎麼會這麼舒服呢……」

  「乖珠兒,那不叫尿,叫洩精。」

  「對……洩精……洩得我好舒服啊……洩得我好爽……」看著珠兒的蜜穴因為插著自己的寶貝而漲滿的模樣,谷飛雲的心裡充滿了成就感,尤其是珠兒被插得通紅的蜜穴,更是讓他興奮莫名,他抱著珠兒在床上躺下來。

  「珠兒,來,這次換你自己動。」

  「嗯……大哥怎麼弄……」

  「大哥會幫你的……來……先上下動……」珠兒聽話的跨蹲在谷飛雲的身上,她雙手撐著谷飛雲的胸膛,隨著谷飛雲撐在她的大腿內側的雙手上下動作,而慢慢的抬起屁股讓寶貝抽出蜜穴後,再慢慢的將屁股放下,讓寶貝再次的插入蜜穴裡。

  「啊……大哥……嗯……你插得我……啊……好深……喔……好舒服喔……啊……慢……點……啊……珠兒的心……啊……都被你插透了啦……啊……」谷飛雲的寶貝隨著自己的上下抬動而插進又抽出的,讓珠兒忍不住的呻吟著,這種由自己撐握的插穴速度和方向的主動快感,更讓珠兒不停的抬臀扭腰,讓寶貝想插那裡就插那裡。

  「啊……好啊……大哥……這樣好爽喔……啊……好棒喔……啊……太舒服了……大哥……珠兒好舒服……喔……珠兒愛死你了……啊……怎會這麼美呢……」谷飛雲雙手托著珠兒的屁股上下抬著,同時抬著頭看著珠兒,將自己堅硬直立的大寶貝給插進去蜜穴後,再直直的將大寶貝給抽出來,他更興奮的抬著手,讓珠兒的蜜穴更快的插著他的寶貝。

  「喔……嗯……大哥……人家好舒服喔……對……啊……快一點……啊……再重一點……哦……喔……我的好大哥……啊……大哥……啊……你插得人家……喔……舒服死了……啊……」擋不住強烈快感,更讓珠兒不停的加速抬起屁股,好讓在蜜穴裡的寶貝能更快速的抽動,偶而谷飛雲將承托她的雙手放掉讓她跌坐下來,寶貝完全插入她的蜜穴時,更讓她住語無倫次的大叫起來。

  「啊……對……大哥……嗯……快一點……啊……再快一點……用力插……啊……對……舒服死了……喔……好爽……好美喔……啊……啊……大哥……你的大寶貝……插死我了……啊……啊……大哥插死珠兒了……啊……」

  看著珠兒隨著寶貝的抽插而被撐大的蜜穴,蜜穴裡的蜜汁更順著寶貝而流淌下,沾濕了他的陰毛更沾濕了他的睪丸,谷飛雲將手伸到珠兒的蜜穴上,用手指沾些珠兒的蜜汁,拿到鼻子聞。

  「嗯……啊……大哥……喔喔……我最愛的大寶貝哥哥……啊……珠兒真很爽……啊……好棒喔……大哥……啊……珠兒快爽死了……啊……大哥……啊……我……我快要洩出來了……喔……快……快出來了……啊……」

  珠兒爽得整個人趴在谷飛雲的身上,她緊緊的摟著谷飛雲,粉嫩的翹臀,更是使勁的往下壓用力的抵住谷飛雲的大寶貝搓呀、磨呀,品味著的強烈高潮。

  「哦……好大哥……嗯……珠兒好爽喔……啊……好舒服……珠兒給你插死了……」聽到珠兒這麼說後,谷飛雲笑著抬起珠兒的臉,用力的親吻珠兒那鮮紅欲滴的雙唇,他將舌頭伸入珠兒的口中,如蛇般的攪弄珠兒的丁香小舌,一口一口的汲取,自珠兒口中流出的香甜津液。

  「怎麼?爽不爽?大哥說會讓你多洩幾次的吧。」

  「嗯……真的好爽……嗯……大哥……我都全身無力了……」谷飛雲坐了起來後,他把珠兒的雙腳架在手臂上,然後把珠兒抱起來,他並沒有將插在珠兒蜜穴裡的寶貝抽出來,反而是一邊走、一邊在珠兒的蜜穴抽送著肉棒。

  「啊……大哥……你好厲害……嗯……喔……」珠兒雙手緊緊的抱住谷飛雲的脖子,主動的送上香吻,她將谷飛雲的舌頭吸嘴裡後,不停的吸吮著。谷飛雲雙手抱著珠兒的腳,腰部前後擺動,讓寶貝不停的插著珠兒的蜜穴。

  「啊……大哥……好啊……嗯……用力……快……喔……再用力……啊……大哥……嗯……我愛死你的大寶貝了……啊……大哥的大寶貝……幹得珠兒好爽喔……啊……」

  「啪」、「啪」的聲音不斷的從他們兩人的下體傳出。「滋」、「滋」的聲音更從珠兒的蜜穴裡響起。谷飛雲除了擺動抱著珠兒的腳之外,他的腰也跟著用力的向前挺著,不繼的將寶貝插進珠兒的蜜穴裡。

  「啊……啊……大哥……我飛上天了……啊……大哥……我好舒服喔……啊……再用力點喔……啊……小穴好爽喔……喔……再來……啊……我的好大哥……啊……你的干我好爽喔……」

  珠兒雙手抱著谷飛雲的脖子,屁股隨著谷飛雲的手不斷的往前挺,蜜穴裡的蜜汁,就像山洪爆發似的,從子宮深處流出來,她感覺到自己蜜穴裡的嫩肉,就像怕谷飛雲的寶貝抽走似的,緊緊的夾住不放,嘴裡更不由自主的淫叫著。

  「啊……大哥……你的寶貝好硬啊……喔……幹得人家好舒服……啊……好爽啊……啊……大寶貝大哥……插死珠兒了……啊……好舒服喔……啊……好爽喔……喔……爽死珠兒了……啊……」珠兒嬌小的身軀並不會讓谷飛雲感到沉重,相反的他抱著珠兒屁股的雙手,卻越來越快的前後擺動著,讓自己的寶貝,也跟著快速的在珠兒的蜜穴裡抽插著。

  「啊……啊……好舒服……啊……大哥……你好會幹……啊……幹得珠兒好爽……不要停……啊……大寶貝哥哥……啊……太爽……啊……舒服死了……爽死我了……」

  在谷飛雲的抽插之下,珠兒已不知道洩了多少次,雖然她還不很清楚什麼是高潮,但她卻喜歡這種因高潮而暫時失神的感覺,更喜歡自己的蜜穴,緊緊的包住谷飛雲粗大的寶貝的美感。

  「啊……大哥……用力……啊……對……就是那裡……啊……用力插……喔……插死小穴了……啊……美死了……喔……大寶貝大哥……幹得珠兒好舒服……啊……再來……用力……啊……我要……我要死了……啊……」

  看著滿臉紅潮,媚眼如絲的珠兒,谷飛雲知道珠兒又洩了,他把珠兒放倒在床上後,接著舉起她的雙腿,一面親吻珠兒的腳指縫,一面用寶貝徐徐的抽送著珠兒的蜜穴。

  「珠兒……嗯……怎麼樣……小穴爽嗎……」谷飛雲一邊喘著氣,一邊問。

  「嗯……爽死了……哦……好舒服……啊……大哥……舒服死了……啊……磨……磨得好舒服……啊……大哥你好厲害……啊……」

  谷飛雲看珠兒已連續三次高潮了,全身都快虛脫,因此他以較溫和的方式,把插入穴中的寶貝頂著珠兒的子宮,藉著腰力旋轉的磨著,讓珠兒可以喘口氣,又可以使她保持興奮狀態。

  「大哥……我好舒服……好美……啊……你快一點……嗯……我好美……好舒服喔……啊……快……快插我啊……啊……大哥……用力的干我小嫩穴……用力的干我……啊……」

  谷飛雲先將珠兒的雙腿掛在他肩上,並拿顆枕頭墊在她的臀部上,然後他慢慢倒向珠兒的身上後,就前後的晃動著屁股,讓寶貝在珠兒的穴裡來回的抽插起來。

  「啊……大哥……啊……你插得好深……喔……幹得珠兒好爽啊……啊……珠兒的小嫩穴又酥……又麻……啊……爽死我了……喔……快……就這樣……干吧……快……」

  珠兒雙手緊緊的抱著谷飛雲的背,不停的在谷飛雲的耳邊淫叫,她不斷的催促著谷飛雲,屁股更不斷的扭動著,抬起來配合谷飛雲寶貝的抽送。

  「喔……大哥……不行了……啊……珠兒快被……你的大寶貝……干死了……啊……大寶貝大哥干死我了……啊……真的爽死了……啊……小嫩穴爽死了……喔……喔……用力……快……」

  聽珠兒淫蕩的叫聲,谷飛雲心中的慾火更漲了。他緊壓著珠兒的肉體,屁股拚命的左右狂插,寶貝狠狠的幹著珠兒的小蜜穴,龜頭次次都撞擊到珠兒的子宮頸上。

  「啊……大哥……嗯……我愛……愛死你了……啊……大哥……再用力的……干……啊……用力干珠兒……啊……死了……快爽死了……啊……插死我了……啊……珠兒的小嫩穴……爽死了啊……快……再快一點……啊……」

  谷飛雲從寶貝,感到珠兒的蜜穴就像活的一樣,蜜穴裡的嫩肉,包圍著寶貝不停的收縮顫抖著,甜美的蜜汁,一波又一波的衝向他的龜頭,更讓他舒服的墊起腳來,猛力的插起來。

  「啊……珠兒……喔……你的小穴……啊……好緊……好棒喔……大哥幹得好爽……嗯……」

  「啊……大哥你也好棒啊……啊……幹得我好爽啊……對……就是這樣……啊……大哥……用力干……珠兒的小穴……啊……珠兒的小穴快美死了……啊……不行了……喔……我好大哥……啊……珠兒真的爽死了……啊……快……不行……了……啊……」

  珠兒不斷的感受到谷飛雲那粗長像燒紅鐵條的寶貝,在自己的蜜穴深處花心上插進抽出的,陣陣的酥爽感覺,讓珠兒身子也不停的顫抖著,蜜穴裡的蜜汁,更像春潮初漲的從陰唇縫流出來,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動,使自己的蜜穴和谷飛雲的肉棒更密合。

  「啊……大哥……喔……你幹得……啊……我好爽……啊……小穴美死了……喔……啊……用力……大哥再用力……珠兒的小穴要爽死了……哦……大寶貝大哥……用力的干……啊……快……珠兒快爽死了……喔……」

  谷飛雲從珠兒子宮裡強烈的收縮,和一股股濃熱的蜜汁,知道珠兒又快高潮了,於是他更瘋狂的抽送寶貝,他像是要將自己的寶貝,全塞進珠兒的蜜穴似的狠狠的幹著。

  「啊……我快不行了……哦……大哥……珠兒好爽喔……啊……大哥快用力的干我……哦……快……用力一點……喔……對……爽死我了……快……喔……寶貝幹得我好爽……喔……小穴快被大哥干死了……啊……小穴忍不住了……啊……小穴爽死了……啊……大哥……我……洩了……」

  「珠兒……快……嗯……大哥也要射了……快頂……哦……屁股快頂上來……啊……」

  珠兒強烈的收縮和濃熱的蜜汁,讓谷飛雲也忍不住地像爆開的水閘,弓著背把濃稠的精液,激射入珠兒的蜜穴深處,他將積了幾天的熱精,全都噴澆在珠兒的子宮裡後,便放下珠兒的腳整個人壓在珠兒的身上,感受著珠兒蜜汁,和他的精液混合在一起,溫暖的包含著他寶貝。

  激烈的高潮更讓珠兒全身熱得發燙,她雙手緊緊抱著谷飛雲急促的嬌喘著,美麗的嬌臉蛋上,呈現出滿足的表情,兩片濕潤的香唇微微開啟,一條香舌不斷自己舔著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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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幾乎就在同時,在夜色沉沉中,一座深廣的大宅院的花廳裡,依然燈燭輝煌,階前站著八名石頭人一樣的佩刀武士,不但腰幹挺得筆直,甚至連眼睛都沒霎一下。這裡雖然不是龍潭,卻是虎穴,鄭州虎段天發的府第。

  主人當然是段天發,客人則有三位,坐在首席上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穿一件青紗長衫,個子不高,看去約莫四十出頭,生得談眉細眼,膚色白淨,手中搖著珠馬竹骨紙扇,貌相斯文。

  第二個是瘦小道人,年在六十以上,疏朗朗的黃眉,鼠目,頷下留有一把黃蒼蒼的山羊鬍子,頭上結了一個像羊角般的道髻,手持拂塵,身穿繡著太極圖的藍色道袍,他就是羊角道人。

  第三個也是瘦小個子,已有四十五六歲,穿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布長衫,生得獐頭鼠目,身旁茶几上放著一個朱紅小藥箱,則是毒手郎中秦大山。

  主人段天發好像剛坐下,因為一名青衣使女剛替他泡了茶送上。使女退下之後,中年文士已含笑問道:「段莊主進行得如何?」他一口蘇州白話說得軟軟的,和他的人一樣斯文。

  段天發一臉歉疚之色,說道:「兄弟真是抱歉,今晚酒摟上出了點事,以致這時候才回來,但束先生交辦的事,方纔已蒙鄭州府五位縉紳全力支持,建一座美輪美奐的通天宮,由他們出面,絕無問題。」原來他在同慶樓宴客,那五個客人都是鄭州府的縉紳,目的是為了建一座美輪美奐的通天宮。

  被稱為束先生的中年文士含笑道:「有段莊主出面,大家自然要賣你金面不可,將來本教鄭州分壇主也非段莊主莫屬。」

  段天發連忙起立拱手道:「一切都要仰仗束先生栽培。」

  束先生哈哈一笑道:「段莊主太客氣了,試問鄭州府還有誰能比段莊主更適合,更能擔當大任的?」

  羊角道人尖聲笑道:「這倒一點不錯,在鄭州府別說黑白兩道,就連官方在內,段莊主一向說一不二,真正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這話聽得段天發心裡飄飄然的,有著說不出的得意,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羊真人別捧兄弟了,今晚在酒樓上,差點栽了跟頭」

  毒手郎中吃驚的道:「段莊主遇上了什麼事兒?」段天發已把束先生當作了最大的靠山,今晚在酒樓上發生的事,自然要全盤說出來,聽聽三人的意見,這就把酒樓上的情形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束先生摺扇輕搖,兩道淡淡的眉毛微攢了下,說道:「段莊主怎麼會得罪樂師司徒曠的?」

  羊角道人聳然動容道:「會是樂師司徒曠?」

  束先生笑了笑道:「纏得住尺煉雙殺的人,一般江湖上人已是不多,但他只是有意纏住他們而已,並未出手還擊,因為他從不殺人,看來他只是為了讓他徒兒親手向段莊主報仇罷了,如若樂師真要出手,只需一劍,就可取了尺煉雙殺的性命。」

  段天發聽得頭上不覺冒出汗來,怵然道:「那青衣女子……兄弟幾時和她結了怨,真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束先生微笑道:「段莊主不用急,從今晚的情形看來,樂師決不會向段莊主出手,那青衣女子已和段莊主交過手,論武功段莊主已足可自保。因此兄弟推斷,在一年之內她不可能再來尋仇,至少她要有足夠的自信,可以取段莊主性命,才會再來,哈哈,她就和段莊主有三江四海之仇,兄弟保證她永遠報不成的。」

  段天發聽得眼睛發亮,興奮的道:「束先生說過,兄弟擔任了本教鄭州分壇主,教主會頒發「通天寶笈」上的武功?」

  束先生含笑道:「擔任本教分壇主以前,教主就會頒發三招絕藝,否則如何能擔當大任?練成本教三招絕藝,樂師司徒曠又何足懼哉?」段天發聽得連聲應「是」,心中已在眉飛色舞了。

  毒手郎中道:「段莊主,你說那小女孩不過十二三歲,同桌還有三個年輕人……」

  段天發還沒開口,束先生已經面含微笑,說道:「秦老哥,不用問了,兄弟可以答覆你,他們正是谷飛雲等四人。」

  羊角道人嘿然道:「這姓谷的小子……」

  束先生微笑著,擺了下手道:「那小女娃假冒南山老人之名,從兄弟手裡騙去兩個丫頭,兄弟非把她一起擒回去不可。」一起擒回去,是說他志在谷飛雲,珠兒只不過附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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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州出西門,一直到鐵爐,足有十來里光景,除了一條官道,兩邊都是空畈,只長茅草的荒野。這時晨曦初升,野草上還綴滿了珍珠般的露水,城門也剛開不久,進城和出城的車馬行旅,絡繹不絕。

  谷飛去等四人四騎,出得城來,看看周圍沒有人,荊月姑低笑著對珠兒道:「小妹子,你真厲害……」

  馮小珍也是羞紅著臉低聲道:「是啊,小妹子,我真服了你……」

  珠兒羞得滿臉通紅,嬌嗔不依道:「兩個壞姐姐,你們都欺負我……」說著向谷飛雲撒嬌道:「大哥,你也不管一管……」

  谷飛雲俊臉微紅,低聲斥道:「這是在大路上,被人聽了去,看你們好意思。」三女都是俏臉一紅,低頭含羞不語。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後面響起一陣急驟的蹄鈴之聲,一匹駿馬疾馳而來,超過四人坐騎,忽然勒住馬頭,馬上人是一個青衣漢子,翻身下馬,朝谷飛雲四人拱拱手道:「四位之中,不知哪一位是谷飛雲谷大俠?」

  谷飛雲勒住馬頭,說道:「在下就是。」

  青衣漢子慌忙從懷中取出一張大紅名帖,雙手呈上,說道:「敝上聽說谷大俠已出西門,特命小的趕來,敝上立時就到,替谷大俠四位餞行,這是敝上的名帖。」谷飛雲伸手接過,只見大紅名帖上印著「段天發」三個大字,下面一個「拜」字,則是臨時寫上去的。

  剛看到段天發的名字,一陣急驟而雜沓的蹄聲,由遠而近,由城門中馳出八九匹馬來,當前一騎馬上坐的正是鄭州虎段天發。他一出城門,老遠就看到谷飛雲等四人,不覺一抖韁繩,趕了上來。他在馬上拱拱手,欣然含笑道:「谷少俠請了,昨晚夜色已深,不好驚擾,今天一早趕去客店,谷少俠四位已經出城而來,兄弟急忙趕來,總算趕上谷少俠了。」

  谷飛雲在馬上還了一禮,說道:「段大爺趕來,不知有何見教?」

  段天發呵呵一笑道:「兄弟一向對江湖同道,路過鄭州,惟恐失之交臂,谷少俠大名,又是兄弟久仰之人,經過鄭州,不讓兄弟稍盡地主之誼,兄弟還能在江湖立足嗎?」

  谷飛雲道:「段大爺言重,在下……」

  段天發不待他說下去,接著抱抱拳道:「兄弟匆匆趕來,只是為了向谷少俠四位聊表敬意,務請谷少俠賞臉。」

  這時他後面的馬匹已陸續趕來,共有十四五騎之多,紛紛下馬,就在城門外左首一片草地上,擺好一張桌子,五把椅子。接著,又有人擺起杯筷,有些人從提來的食盒中取出菜盤。不過頃刻之間,已經擺好了一席酒筵,牙筷銀杯,二十幾盤色香味俱佳的萊餚。

  段天發翻身下馬,仰首道:「水酒粗餚不成敬意,谷少俠四位請來喝杯水酒再走不遲。」

  谷雲飛頷首道:「二弟、三弟、小妹,段大爺如此客氣,咱們卻之不恭,下去吧。」說完,就跨下馬去,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同時一躍下馬。

  谷飛雲才朝段天發拱拱手道:「段大爺折節下交,如此客氣,在下兄弟真是擔當不起。」

  「哈哈。」段天發大笑著:「谷少俠當代少年英雄,再說這些客氣話,豈不就見外了?」他目光忽然轉向荊月姑等三人,又道:「谷少俠還沒給在下引見呢?」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他們是我義弟荊飛明、逢自珍、她是小妹珠兒。」荊月姑、馮小珍含笑點頭為禮。

  段天發心戶暗暗哼道:「果然是兩個小妞。」他右手一伸,立即有一名莊丁送上一杯酒來,他舉起酒杯,說道:「兄弟敬以水酒,先敬谷少俠四位,請坐。」一口把酒喝乾。

  谷飛雲道:「段大爺盛意,在下兄弟敬領了,在下兄弟急於趕路,謝了。」伸手從桌上取過一杯酒,一飲而盡。

  段天發看著他道:「谷少俠四位還是請稍坐片刻,用些酒菜再走。」

  谷飛雲道:「段大爺是否還有什麼話要說?」

  段天發笑了笑道:「谷少俠果然是聰明人,因為谷少俠有三位朋友,也要趕來替谷少俠餞行,谷少俠如果不等他們,他們來了,豈不失望得很?」

  谷飛雲心知鄭州虎此來,必有目的,聞言不覺失笑道:「段大爺這麼說了,在下兄弟看來只好稍侯了。」說著,果然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坐下來了,荊月姑等三人自然也只好跟著坐下。

  段天發大笑一聲道:「谷少俠果然爽快,來,兄弟再敬你一杯。」舉杯一口喝乾,谷飛雲當然也乾了一杯,一名壯丁立時給兩人杯中斟了酒。

  谷飛雲舉杯道:「在下敬段大爺。」兩人又乾了一杯。

  荊月姑看得暗暗焦急,段天發說有三個人要來,這時還沒趕來,他藉口敬大哥,分明不懷好意,大哥怎麼又回他了?這樣下去,大哥非被灌醉不可。

  「哈哈。」段天發大笑道:「兄弟沒想到谷少俠喝酒如此豪爽,來,兄弟再敬你。」

  谷飛雲又和他乾了一杯,臉色已紅,爽朗的道:「好酒,這種酒除了段大爺這裡,外面很少喝得到,乾杯。」荊月姑心裡暗暗叫糟,聽大哥說話口氣,分明已經醉了,這是什麼酒,竟有如此歷害?

  段天發大笑道:「了不起,谷少俠對酒居然也在行的很,兄弟這缸酒,乃是真正三蒸,而且已經窖藏十年,不是好朋友,是決不會拿出來的,谷少俠真乃酒中知己,佩服,佩服,來,咱們再乾一杯。」兩人真的又乾了一杯。

  荊月姑忍不住了,輕輕道:「大哥,我們還要趕路呢,你喝得已經差不多了。」

  谷飛雲大笑道:「不要緊,愚兄還沒有醉。」他一面回頭朝段天發道:「段大爺說得三位朋友,大概就是那三位了?」城門口,正有三個人飄然行來。

  那正是一襲青衫,手持折扇的中年先生,黃發椎髻,黃眉稀疏的羊角道人,和左手緊捧著朱漆藥箱的毒手郎中秦大山。段天發忙道:「正是這三位。」

  谷飛雲瞇著醉眼,笑道:「只怕段大爺弄錯了,這三位之中,只有羊角道人才是在下的好朋友,這位秦大郎中,在下只有過一面之緣,而且交談也不會超過十句話,至於這位朋友,在下好像從未見過。」其實他不但見過他,而且還看過他和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交手的情形,三人中,此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高手。

  段天發剛哦了一聲,還來不及開口。束先生已經搶上一步,作了個長揖,含笑道:「兄弟束無忌,對谷少俠英名,久仰得很。」

  谷飛雲冷冷的道:「谷某初走江湖,那有什麼英名,束先生過獎了。」

  束無忌碰了一個軟釘子,但他毫不在意,依然笑吟吟的朝珠兒招呼道:「小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珠兒板著臉,皺皺鼻子,哼道:「又見面了,你待怎樣?」

  束無忌沒去理她,轉臉朝谷飛雲含笑道:「谷少俠,段莊主趕出城來,在這裡替四位餞行,兄弟有幸識荊,正好借花獻佛,敬谷少俠一杯。」口中說著,一面朝那執壺的莊丁招了下手,那莊丁立即斟了一杯酒送上。

  束無忌舉杯道:「兄弟先乾為敬。」一口把酒喝乾。

  荊月姑娘暗扯了一下谷飛雲的衣袖,悄聲道:「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沒關係。」谷飛雲也舉起酒杯一口乾了。

  羊角道人陰沉一笑,拿起酒杯,說道:「谷少俠,貧道也敬你一杯。」

  馮小珍虎的站起身道:「我大哥已經喝得不少,你們這樣成了車輪戰,太不公平了,這一杯,我代大哥喝好了。」正待舉杯。

  「三弟,你坐下。」谷飛雲伸手掩住了她的手,一面說道:「這點酒力,愚兄還不在乎。」一面伸手舉起杯子,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朝執壺莊丁晃了下,執壺莊丁慌忙過來替他斟滿了酒。

  谷飛雲舉杯朝毒手郎中秦大山道:「秦大郎中,咱們總要喝的,在下先敬你好了,同時也要當面謝謝你的「迷仙散」解藥。」說完,又一飲而盡。

  毒手郎中口中沉嘿一聲,但還是和他對乾了一杯。谷飛雲才目光一凝,盯著段天發,抱抱拳道:「段大爺盛情,谷某兄弟謝了。諸位趕出城來,當然不是真的替谷某餞行來的,究竟有何見教,現在可以直說了。」

  「谷少俠這是誤會。」束無忌說著一口軟綿綿的蘇州話,手中輕搖摺扇,慢條斯理的續道:「段莊主對谷少俠完全是惺惺相惜,並無惡意,兄弟趕來,也只是想和谷少俠交個朋友而已。」

  谷飛雲道:「既然如此,在下兄弟就少陪了,告辭。」話聲一落,四人正待離去。

  束無忌「嗒」的一聲,摺扇一攏,連搖了兩搖。說道:「谷少俠且慢。」

  谷飛雲住足問道:「閣下還有什麼事?」

  束無忌用摺扇一指珠兒,說道:「兄弟有話想問問這位姑娘。」

  珠兒冷聲道:「你要問什麼?」

  束無忌手搖招扇,含笑道:「束某生平最不喜歡說謊的人,小姑娘,你是谷少俠的小妹子,要救你二位姐姐,也不妨直說,你卻以奉酒仙之命,來欺壓束某,這是束某最不高興的事。」

  珠兒道:「你不高興又怎樣?」

  束無忌斯文的笑了笑道:「所以今天束某就要把你拿下,等酒仙來了,證明你確是奉他差遣,在下立時就可釋放。」

  珠兒皺皺鼻子,嗤的笑道:「你要把我拿下?」

  柬無忌凝視著她,笑道:「怎麼?束某可是拿你不下嗎?」

  谷飛雲一拍手道:「束先生明明是衝著谷某來的,何用借題發揮,找小妹子的麻煩?」

  珠兒也用手一攔,搶著道:「谷大哥,他明明衝著我來的,你不用管。」一面朝束無忌招招手道:「你要把我拿下,來呀,我倒要看你拿得下拿不下?」

  束無忌大笑道:「好。」身形疾進,右手摺扇已經交到左手,右手閃電朝珠兒左手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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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奇快無比,人影一晃而至,五指就已抓落,宛如吹起一陣微風,令人目不暇接哩。珠兒可不是省油的燈,在他身形閃近之時,立時側身右閃,右手輕靈的拍出一掌,擊向束無忌右肩。束無忌沒想到珠兒身子竟有這般利落,自己一抓落空,她還能乘機反擊,當下口中朗笑一聲,倏地轉身,右手翻起,橫向珠兒右腕脈門抓來。

  珠兒右手及時一縮,左手如刀,橫切束無忌右肘關節。束無忌一個輕旋,落珠兒身後,左手五指連彈,幾縷指風,一齊灑落。珠兒迅即身形一撲,避過指風,雙手撐地,身子倒翻過來,雙腳猛向束無忌胸口蹬去。這一著倒是出乎束無忌意外,大笑一聲,向後疾退了三步,點頭道:「好、好、江湖上還沒有人接下束某三招的,小姑娘身手果然不凡。」

  珠兒也已一下站起,和他對面而立,一手掠掠鬢髮,咭的笑道:「江湖上也沒有人和我走出三招的,你也不錯呀。」

  束無忌右手衣袖突然在身前揮起,大笑道:「你在束某面前使詐,豈不浪費你的暗器呢?」原來珠兒掠鬢髮這際,暗中打出三支細如牛毛的飛針,已被束無忌衣袖拂落。

  「才不呢?」珠兒只說了三個字,左手揮處,突然打出一大蓬紫色飛針,目光之下,看去宛如一蓬紫煙,灑灑飄飛。

  「會是紫雲針。」束無忌悚然一驚,這下不敢舉袖揮出,急忙吸了口氣,身形像流水般往後疾退。

  珠兒雙足一點,身如箭射,凌空撲去,人還未到,雙手疾發,十道指風,箭一般錯落飛擊而下。谷飛雲本來一直擔心珠兒不是束無忌的對手,看在這裡,才發覺珠兒年紀雖小,一身武功居然不在束元忌之下,心中也暗暗驚異不止。荊月姑、馮小珍更是看得羨慕不已。

  不止是他們,連自詡是一派宗師的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也目射異光,心中暗自猜測:「這小女孩會是什麼來歷?」

  就在大家目光都注意到珠兒和束元忌兩人身上之時,突聽一聲清叱:「姓段的惡賊,拿命來。」

  凌空飛起一道青影,接著一張鐵琵琶,有如泰山壓頂一般,朝鄭州虎段天發當頭砸落。這人正是在會賓樓上向段天發尋仇的賣唱女子。她身法之快,幾乎聲到人到,鐵琵琶強勁的風聲,距段天發頭頂已不過數尺。

  這一下來得突兀,段天發猛吃一驚,急切之間,一個僕步,硬把身子往右讓出,身形再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四尺長精鋼鑄制的虎爪,口中怒喝一聲:「賊婆娘,昨天容你逃走,今天還敢前來送死。」

  二十年前,他練的原是外門兵器點穴橛,後來「鄭州虎」三個字樹立了威名,才特地打造了這柄虎爪,以符合他鄭州虎的身份,這柄虎爪具有點穴橛和虎尾鞭兩者之長。近年來他有尺煉雙殺當貼身保鏢,已很少使用兵刃,像在會賓樓上,他根本就沒有把虎爪帶去。

  但有了會賓樓一次經驗,使他以為在鄭州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的觀念,亮起了紅燈,所以今天出門就帶了隨身兵器。尺煉雙殺原本和段天發寸步不離的,他們就站在段天發身後。就在青衣女子發動之際,兩人突覺一道無形勁力從橫裡直撞過來,逼得兩人不得不後退出一步,他們還不知道這道勁風是從哪裡來的?

  就在他們後退一步之際,青衣女子已經隨著清叱凌空撲向段天發,同時兩人也發現剛才自己兩人站立之際,這時已經多了一個手提一把二胡身穿土褂的老頭,含笑看著自己兩人,這人正是酒樓上動過手的賣唱老者。

  呼延贊怒聲道:「老小子,原來是你。」

  呼延弼喝道:「今天別再讓他跑了。」

  土布大褂老者笑道:「老朽為什麼要跑……」話聲未落,尺煉雙殺一柄鐵尺?一條鐵煉已經出手如電,到了他身前尺許光景。

  土褂老者不慌不忙舉起二胡,向左一架,再向右一架,看來他動作並不快,但正好一下砸上鐵尺,再一下砸上鐵煉。三件兵刃激撞之下,發出兩聲金鐵交鳴,三個人各自後退了一步。土褂老者微笑道:「二位縱然作惡多端,但老朽一生從未殺過一人,自然不會殺二位的了,不過今天老朽也不會讓你們去幫段天發的。」

  呼延贊厲笑道:「你不殺人,咱們兄弟會殺人的。」隨聲疾欺而上,鐵尺驟然一緊,揮起縱橫交織的一片尺影,記記都是殺著。

  呼延弼和他老哥心意相通,一個疾欺而上,一個自然也跟著欺了上去,接口道:「沒錯,咱們送佛上西天,就算你是樂師,咱們一樣會讓你住進極樂世界。」他雙手緊握鐵煉,朝土褂老者頭頸套去。

  土褂老者嘿然道:「你們凶心未改,老朽真要讓你們看些厲害不可了。」右手抬處,嘶的一聲,從二胡中抽出一支細長軟劍。

  呼延贊大笑道:「你老哥一琴一劍,咱們兄弟早已領教過了,也不見得如何厲害?」

  呼延弼接口道:「豈止不見得厲害,連想和咱們兄弟打個平手,也未必……」就在他說話聲中,突然響起兩聲「嗒」、「嗒」輕響,土褂老者的細長軟劍已和尺煉雙殺的尺煉有了接觸。

  他們昨晚曾和土褂老者打了百招以外,尺煉和對方軟劍也不知接觸過幾十次之多,是以誰也並不在意。哪知這回「嗒」聲入耳,兩人頓感手中兵刃忽然輕了好些,急忙低頭看去,呼延讚的鐵尺還好只被削斷了三寸長一截。

  呼延弼更糟,他那本來有六尺長的一條鐵煉,因為這一招「金剛箍頸」、是雙手各執一頭,朝前套取敵人頭頸,卻被土褂老者細長軟劍齊中削斷,這下變成雙手各執了一條三尺長的斷煉。

  要知尺煉雙殺以尺煉成名,這一尺一煉,自是百煉精鋼鑄制而成,因為鑄制特別,還是江湖上最著名的鑄劍師百里冶親手製成的傑作,就算是江湖上幾把有名的刀劍,也未必砍得斷它。

  尺煉雙殺不禁怔得一怔,呼延弼大喝一聲:「老賊,你竟敢削斷老子的鐵煉,老子非把你腦袋切下來不可。」雙手揮動兩支斷煉,頓足飛撲過去。

  呼延贊已知憑自己兄弟只怕不是樂師司徒曠的對手,但自己多年成名兵器被他削斷,心頭同樣怒氣難消,眼看兄弟飛身撲去,也掄尺急撲而上。這兩人急怒交迸,撲來之勢,宛如兩頭黑豹,威力之盛,確實不可輕視。

  土褂老者樂師司徒曠軟劍早已收起,只是身形輕輕一偏,就讓了開去,他好像沒把尺煉雙殺的攻勢放在眼裡,但手中二胡也沒有施展殺看,隨手揮來揮去,就足以把兩人的攻勢化解無遺。

  ※※※※※※※※※※※※※※※※※※※※※※※※※※※※※※※※※※※※※※

  青衣女子一張鐵琵琶,和鄭州虎段天發一柄虎爪,卻起了激戰。段天發這柄虎爪雖是外門兵器,但夾雜著不少少林武功,使來極為霸道。青衣女子一張鐵琵琶更是外門兵器,而且十分沉重,她以雙手使出,招式怪異,也極為霸道。

  一個女孩子使這樣沉重的兵器,也是江湖上極為少見的,這正是樂師門下與眾不同之處。現在雙方交手只不過三招,青衣女子似乎巳察覺段天發臂力甚強,自己不宜和他硬擠,因此忽然捨了和他正面對敵,人像走馬燈一般圍著段天發遊走搶攻。

  但這樣也不過搶攻了三招,突然從她鐵琵琶中飛射出一支細如髮絲,肉眼一時之間幾乎看不清楚的鋼絲,飛旋捲出,一下纏住段天發的項頸。青衣女子遊走的身法突然加快,繞了一匝,撮口發出一聲清脆的鳥啼之聲,身形突然朝上拔起。

  正在和尺練雙殺纏鬥的土褂老者聽到鳥啼聲,同時雙足一頓,身如大鵬展翅,橫飛而來,十分準確的探手抓住青衣女子的玉手,劃空飛去。段天發怔立當場,直等土褂老者凌空飛來攜著青衣女子的手劃空飛逝,尺煉雙殺雙雙趕來,聞聲問道:「莊主你沒事吧?」

  段天發突然身子搖了兩搖,往後倒去,一顆頭忽然脫離項頸,骨碌碌的滾出去一丈以外。這一段事情,正好發生在束無忌和珠兒兩人交手的中間,而且也很快結束,段天發被殺,珠兒和束無忌還沒結束。

  珠兒徒手和他打了十幾招,覺得自己漸漸縛手縛腳起來,她為人機伶,心知徒手已無法取勝,立即刷的一聲從身邊亮出一支銀色短劍,劍法展開,一片銀光,揮灑而出。

  束無忌今天真是陰溝裡翻船,二十年來,他一直目空四海,認為當今武林,很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得出三招,沒想到如今連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竟能和他找出十幾招,自己只不過稍稍佔了一點上風而已。

  現在眼看珠兒亮出劍來,雖然只是一柄尺八短劍,但她使出來的劍法,宛如朵朵飛雲,無可捉摸,更看不出她劍法路數,心頭更是暗暗駭異不止,急忙取出摺扇,以守為攻,和她耗下去,俟機而動,但外人卻絲毫看不出來,只見珠兒短劍指東劃西,劃到那裡,就有一片銀光。

  束無忌摺扇開闔,身形飛動,帶起他一襲青衫衣角飛動,姿態極為瀟灑。這一輪劍扇交鋒,差不多打了三十幾招,束無忌突然大笑—聲,身形一閃,欺入銀光之中,一把扣住了珠兒的執劍手腕。珠兒驟覺脈門一麻,銀色短劍「噹」的一聲跌落地上。

  「哈哈。」束無忌大笑一聲道:「小姑娘,你不是落到我手裡了嗎?」

  珠兒一張小臉脹得比蘋果還紅,右手用力掙扎,依然掙不脫束無忌的三個指頭。谷飛雲一直盯注著兩人的戰況,甚至連段天發被青衣女子用鋼絲切斷頭頸,都沒注意到。

  因為他發現珠兒招式雖奇,但對敵經驗不足,內力比人家差得多,時間稍久,決非束無忌的對手。自己也決不能大意,因為稍一疏忽,珠兒就可能會有危險。這回珠兒右脈腕被束無忌扣住,他事前竟然一無所覺,直等到束無忌的笑聲,才發現不對,心頭一急,雙足在地上連蹴,立即飛起一蓬數十顆石子,朝束無忌身上大穴激射過去。

  師父孤峰上人的「蹴石打穴」,萬無一失,但射到束無忌身上,竟然灑灑如雨,從他青衫上滑落,灑滿一地,一處穴道也沒有打中。谷飛雲救人心切,就在石子激射出去的同時,人也隨著飛撲而起。但你快,人家也不慢,束無忌沒待谷飛雲撲到,早已帶著珠兒後飄疾退出去數尺來遠,口中含笑道:「谷少俠怎麼忘了投鼠忌器?你難道真的不理會小妹子在束某手中嗎?」谷飛雲撲去的人,只好硬行剎住,這時荊月姑和馮小珍也雙雙飛出,和谷飛雲站在一起。

  谷飛雲嗔目喝道:「姓束的,你待怎的?」

  「也沒什麼……」束無忌底下的話還沒說出,突然耳邊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嘿然道:「好小子,這小女娃你莫招惹她,就是你老不死的師父來了,也會叫你立即放手。」

  束無忌方目一怔,心想:「這人以千里傳音說話,不知是誰?」心念方動,只聽蒼老聲音又道:「你是不是想問我老人家是誰?你方才不是說要我老人家來了,你立可放手嗎?其實我老人家早已在城頭上坐了好一會了,你不信聞聞我老人家酒氣,就可證明了。」話聲入耳,陡覺一道濃重的酒氣宛如一道飛虹,凌空直向身前撞來,力道之強,重逾千鈞。

  束無忌心頭猛吃一驚,正待後退,差幸這道視之無形的酒氣,撞到身前不過一尺光景,就停住了。從城頭到自己立身之處,少說也有三五十丈距離,此人好像只是隨便呵了口氣,讓自己聞聞他的酒氣,這人功力之高,幾乎還在師父之上。

  「是酒仙。」束無忌心頭暗暗一凜,但臉上絲毫不露,一面含笑說道:「其實兄弟只是為了試試小姑娘的身手而已。」三指一鬆,立即放開了珠兒的手腕。

  珠兒被他扣住脈門,全身力氣一點也使不出來,心頭正在焦急,束無忌這一放手,她還是用左手搓著手腕,恨恨的道:「姓束的,我不會認輸的,總有一天,我也會扣住你脈腕,要你磕頭認輸。」

  束無忌面含微笑,說道:「小姑娘何用認真?你真的生氣了?」

  珠兒哼了一聲,拾起短劍,回身朝谷飛雲三人走來。谷飛雲作夢也沒想到束無忌居然會放了珠兒,一時之間測不透對方用心,急忙問道:「小妹子,你沒事吧?」

  珠兒搖搖頭道:「沒什麼。」

  谷飛雲道:「那就好,咱們走吧。」四人騎上馬匹,疾馳而去。

  羊角道人眼睜睜的看著四匹馬遠去,不禁疑惑的道:「束先生怎麼輕易放過他們了?」

  束無忌神色凝重,壓低聲音道:「咱們回去再說。」

  荊月姑在馬上回過頭來,朝谷飛雲問道:「谷大哥,姓束的怎麼會輕易放了小妹呢?」

  谷飛雲道:「我也正感奇怪,他拿住小妹子,似乎志在逼我就範,忽然放了小妹子,實在令人猜測不透。」

  馮小珍哼道:「他可能知道不是大哥的對手,才見好就收,自找台階罷了。」

  谷飛雲笑道:「你怎麼看不出來,愚兄真要和他動手,只怕連他三五招都接不下來?尤其他一身內功極高,差不多已練成護身真氣一類功夫。愚兄踢出去的石子打穴,一向從未失過手,但打到他身上,就全部滑落,可見他一襲青衫上,都佈滿了真氣,愚兄如何是他對手?」

  荊月姑道:「這麼說,他忽然放開小妹子,更是有原因的了。」

  珠兒氣鼓鼓的道:「他是練成了什麼鬼功夫,有兩次我手指明明點了他的穴道,就像觸到氣泡上,一下子滑了開去,哼,總有一天,我會破了他的。」
2008-10-13 2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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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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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百口莫辯

  西山別墅,在少室西麓,是登封首富張百忍的別業。少室西麓,整片山坡,都用青石圍牆圍了起來,圍牆足有三丈來高,遠遠望去,氣勢幾乎不下登封縣城。

  西山別墅除了正屋,各處林木之間,依照地形,還蓋了不少亭台閣樓,經過許多依靠財勢的清客文人,以最雅致的字面命名,諸如雨香軒,聽泉閣等等.你只要聽了這些名字,就有優遊林泉的情思。

  二更已過,夜色漸深。淙淙流泉,晝夜不息的聽泉閣,南首兩扇花格子窗還敞開著,輕風微微,室內燭光熒熒,一張紫檀小圓桌上。放著一盤花生、一壺美酒。現在桌上已經剝了一大堆花生殼,五壺美酒,差不多也只剩下小半壺也。喝酒的人,也已有五六分酒意。

  這人最多二十五六,生得白淨無須。穿一件青綢長衫,看去還是相當瀟灑,他對面還放著一個酒杯,但並沒有人。這一情形,自然是在等人了。等人,本是一件最無聊的事,所以他一面等人,一面自斟自酌的喝著。這一杯,至少已經是第十五、六杯。

  他慢慢剝著花生,慢慢的喝著酒,至少已經喝了快有一個更次。他剝花生的手,修長整潔,姿態也很優美,喝酒也很斯文,由此可見他是一個修養很好的人。現在他剛舉起杯子,慢慢就唇,還沒有喝,就目光一抬,趕緊把杯子放下,人也一下站了起來,神色恭敬的叫了聲:「大師兄。」微風輕颯,隔著小圓桌,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一個手搖摺扇的青衫青年人。

  「二師弟,你等得很久了?」來人一口吳依軟語,臉上含著微笑,正是束無忌。

  二師弟依然恭聲道:「沒多久。」

  束無忌笑道:「你一直是喝慢酒的,桌上剝了這一大堆花生殼,我看最少也有一個更次了吧?坐,坐,咱們是師兄弟,不必如此拘束。」說完,先己坐下。二師弟應了—聲「是」,手捧酒壺。給大師兄斟了一杯酒,才行坐下。

  束無忌舉杯一盡而盡,說道:「好酒,這是柳林鎮的西鳳酒。」

  二師弟又站起身給他斟滿一杯,才道:「王家老鋪原莊十五年陳的西鳳酒,小弟特地派人去柳林鎮運來的。」

  束無忌剝著花生,一邊嚼,一邊問道:「二師弟的事情辦妥了嗎?」

  二師弟道:「差不多了。」

  束無忌點點頭道:「如此就好,三師弟呢?你知不知道他的情形?」

  二師弟道:「三師弟前幾天來過,他那邊也差不多了。」

  束無忌頷首道:「師父要你兩人前來,就是說這兩件事對他老人家非常重要,整個武林,只要這兩處擺平了,其他就不足道也。」二師弟又應了聲「是」。

  束無忌問道:「五師妹呢?」

  二師弟道:「她知道大師兄要來,親自做了幾式萊,要等大師兄到了,才送來,現在該上來了。」

  束無忌大笑道:「唔,愚兄好久沒嘗五師妹的手藝了,二師弟,你真是有福氣。」

  只聽一個嬌脆聲音接口道:「二師哥只要有花生就好了。」一個身穿藕絲衫子的窈窕人影,已從門口姍姍走入。她身後緊跟著兩個青衣使女,手提食盒,一起走入。

  束無忌大笑道:「哈哈,五師妹,愚兄一來,讓你忙了。」

  五師妹一直走到束無忌面前,才襝衽道:「小妹見過大師兄。」接著就迅速的過去收拾桌子,然後從食盒中取出四盤精緻佳餚,放到桌上,排好杯筷。

  束手忌目光一注,含笑道:「五師妹,真辛苦你了,半夜三更,還準備得如此豐盛。」

  五師妹眼波流轉,嬌笑道:「鹵豬耳朵,香酥雞,還有餚肉和麵粉拖黃魚,都是大師哥最愛吃的。」

  束無忌大笑道:「早知道五師妹手藝有這麼好,愚兄就該向師父面前爭取二師弟的任務呢。」

  二師弟道:「如果大師兄來了,一定會比小弟辦得更好。」

  「哈哈,愚兄只是說笑罷了。」束無忌笑了笑道:「其實,真要派愚兄來,只怕也未必辦得好,二師弟是佔了地理人和二種方便,愚兄怎麼行?」

  五師妹道:「好了,大師哥、二師哥不用說了,先吃菜呢?」

  束無忌舉杯道:「來,二師弟、五師妹、愚兄敬你們。」說完,一口喝乾。二師弟和五師妹也陪著乾了一杯。束無忌舉筷吃著每一式菜,一直讚不絕口,也連飲了三杯酒。

  二師弟道:「大師兄,你這樣喝法,小弟只怕很快就醉了。」

  束無忌笑道:「好、好,你只管慢慢喝,不用陪愚兄了。」

  二師弟道:「多謝大師兄。」

  束無忌道:「不用謝,愚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們兩個去辦。」

  二師弟道:「大師兄有什麼差遣,只管吩咐。」

  束無忌道:「事情是這樣……」他和二師弟、五師妹低低的說了一陣。

  二師弟連連點頭道:「這個容易,大師兄只管放心,交給小弟就是了。」

  ※※※※※※※※※※※※※※※※※※※※※※※※※※※※※※※※※※※※※※

  谷飛雲等四人四騎,趕到登封,住宿一宵,第二天早上就趕著出城,朝少室北麓而來。千餘年來領袖武林的少林寺,莊嚴巍娥,矗立在古木森森的山麓間,令人有高山仰止,肅然起敬之心。四人把馬匹拴到一片石砌平台的左首松林前面,然後相偕登上石級。

  山門前閒散的站著兩個灰僧衲的年輕和尚,他們不像是守護山門的人,只是隨便站在平台上,但實際還是負有護山門之責。因此他們看到谷飛雲等四人走上平台,立即雙手拿十當胸,走了過來,由左首一個開口問道:「四位施主請留步。」

  谷飛雲腳下一停,抱拳問道:「小師父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右首僧人道:「小僧只是想請問四位施主一聲,駕臨敝寺,不知有何貴幹?」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久幕少林寺領袖武林,此次路過嵩山,正好登山瞻仰,拜訪方丈大師。」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原諒,敝寺後進,正在裝修之中,只開放前面第一進殿宇,後進要請留步了。」

  谷飛雲道:「但在下兄弟還想拜見方丈大師。」

  左首僧人道:「敝寺方丈早在一年前,就宣佈坐關,要三年後才能啟關,只怕四位施主見不到了。」

  荊月姑道:「我們一片誠心前來,不見到方丈大師,那可以見到那一位大師呢?」

  左首僧人答道:「這個……」他沉吟了下,又道:「這樣吧,小僧去稟報知客大師一聲,看看他能不能接見四位施主?」

  谷飛雲道:「這樣也好,那就有勞小師父了。」

  左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請到裡面奉茶,小僧告退。」說完,急急往山門內行去。

  右首僧人合十道:「四位施主請。」

  谷飛雲等四人由右首僧人陪同,進入山門,穿過大天井,跨上石階。即是大雄寶殿,金身如來,法相莊嚴,四人在佛前上前跪拜完畢。右首僧人領著他們來至大殿右側一間佛堂休息,小沙彌端著四杯香茗送上。

  右首僧人道:「四位請用茶,在這裡坐歇一會,就可到各處隨喜一番,但今天開放的只有這前面一進,如果蒙知客大師的同意,那就不在此限了。」

  荊月姑問道:「知客大師在哪裡呢?」

  右首僧人道:「方纔師兄已經進去稟報了,知客大師如果肯見你們,自會派人來通知的了。」

  馮小珍輕哼道:「少林寺一個知客僧,居然也會有這麼大的架子。」

  谷飛雲忙道:「賢弟不可如此說話。」

  馮小珍道:「小弟說的是實話咯,少林寺的和尚,也是出家人咯,出家人四大皆空,他們端的架子,比官府還大,這句話有什麼不對了?」

  正說之間,只見先前進去通報的左首僧人匆匆走出,朝谷飛雲合十道:「知客大師請四位施主到裡面相見。」

  馮小珍道:「大哥,我沒說錯話吧?天下各大叢林,只有知客僧迎接遊客的,哪有遊客去晉見知客僧的?」

  谷飛雲笑了笑道:「這是我們要求見他的,三弟不許再說了。」一面朝左首僧人拱拱手道:「還是請師父走在前面領路。」

  左首僧人合十當胸,說道:「如此小僧有僭了。」舉步走在前面領路。四人跟著他從右首一條長廊折入一重院落,門前一方木牌釘著「知客堂」三個字。

  左首僧人行到階前,躬身合十道:「啟稟住持,四位施主來了。」

  只聽裡面有人洪聲道:「快請。」

  左首僧人回過身來,合十道:「住持有請,四位施主請進。」

  谷飛雲也不客氣,舉步走上石階,跨了進去,荊月姑等三人也跟著走入。左首僧人並未跟著走入,他的任務只是把四人領來知客堂,就回身退下。谷飛雲目光抬處,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上首香案上,供著一尊數寸高的佛像,小香爐中,燃著一炷線香,香煙裊裊。

  一個肥頭大腦,臉色白淨,身穿青色布衲的矮胖僧人含著一臉笑容,雙手合十當胸,說道:「阿彌陀佛,四位施主光臨,貧僧有失迎迓,請坐,請坐。」四人相繼落坐,一名小沙彌送上茶水。

  「施主請用茶。」肥胖僧人含笑道:「貧僧還沒請教四位施主高姓大名?」

  谷飛雲道:「在下谷飛雲,這是義弟荊飛明、逢自珍、和小妹子珠兒,大師呢?法號如何稱呼?」

  肥胖僧人一把二施禮,然後道:「貧僧道覺,忝主敝寺知客堂,谷施主四位是遊歷經過,還是專來敞寺進香的?」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久聞少林盛名,一直無緣趨謁,此次路過登封,正好前來寶寺瞻仰。」

  道覺看了四人一眼,才道:「谷施主四位想必也是武林中人了?」四人之中,谷飛雲和珠兒沒帶隨身兵刃,只有荊月姑和馮小珍帶著三尺長的青布劍囊,一看就知是隨身兵刃,自然是武林中人了。

  谷飛雲欠身道:「在下兄弟,只是粗通拳劍,實在慚愧得很。」

  「哈哈,谷施主太謙了。」道覺洪笑一聲,又道:「只不知谷施主四位是哪一門派門下?」

  谷飛雲道:「家師方外之人,從沒在江湖上走動,我二個義弟和小妹子也都是家傳的武功,沒有門派,我們求見大師,是因久仰寶剎盛名,難得有此機緣,希望能夠拜識方丈一面,才不虛此行,不知大師可否引見?」

  道覺一直笑口常開,聞言連連點頭道:「武林同道,前來敝寺,都希望見見方丈,方丈也一向樂與大家結個善緣,只是方丈已於一年前閉關,面壁苦修,預期三年後方能啟關,四位施主來得不巧,實在抱歉。」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但谷施主四位遠來見不到方丈,豈不有負一片虔誠之心?貧僧可以領四位去見見敝寺監寺,達摩院住持至慧師伯,不知谷施主意下如何?」達摩院是少林寺五院之首,至慧大師還是方丈至善大師的師兄,在少林寺身份極高。

  谷飛雲喜道:「能得拜見監寺大師,那是最好也沒有了,麻煩大師,在下兄弟感激得很。」

  道覺含笑道:「貧僧職司知客,這是份內之事,谷施主不用客氣。」說著,人已從椅上站起,合十道:「谷施主四位,就請隨貧僧進去。」

  「多謝大師。」谷飛雲向他了抱抱拳,四人就跟著道覺,走出知客堂,穿行長廊,一路往後走去。

  因為少林寺只開放第一進,所以踏入第二進,就沒有遊客了,到處都顯得特別清靜。除了走廊或座佛殿前面,可以看到一兩個灰衣弟子,似在值崗之外,很少見到人跡。第三進,乃是少林寺的中心,弟子們戒備也嚴得多了。

  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懷抱禪杖的僧人,每一個轉角,每一條通道,都站著雙崗,幾乎如臨大敵。谷飛雲心中暗暗生疑,心想方纔那領路的僧人曾說:進後殿宇,正在裝修之中,所以只開放第一進,但自己一路行來,各處殿宇並無裝修跡象,這第三進又戒備如此嚴密,究竟有什麼事呢?

  不多一會,已經到了一處圍著高牆的院落,大門上一方橫匾寫著「達摩院」三個大字。道覺領著四人剛走進門口,只見一名灰衲合十道:「見過師兄。」

  道覺合十一還禮,說道:「谷施主四位是來晉見監寺師伯的。」

  灰衲僧人道:「監寺正在禪房之中,師兄請吧。」

  道覺點點頭回答道:「谷施主四位請隨貧僧進去。」這達摩院果然是少林寺的重地,光是大天井上,就有二十幾名一身灰衲,手抱禪杖的青衣僧人,這些僧人大都年在三十出頭、一個個身體精壯,太陽穴突出,一望而知身手極高。

  道覺領著四人走向大殿左首一間廂房門口,腳下一停,神色恭敬的合十躬身道:「弟子知客道覺,啟稟監寺師伯,今有谷飛雲等四位施主,前來求見。」

  過了半晌,才見一名身穿鵝黃色僧衣的小沙彌從禪房走出,合十道:「監寺大師請師兄把谷施主四位領到大殿待茶,監寺大師立刻就到。」

  道覺合十當胸,應了聲「是」,回身道:「四位施主請到殿上奉茶。」他領著四人回出走廊,來至大毆,拾級而上。

  殿前高懸「達摩殿」橫匾,大殿正中,懸達摩畫像,腳踏一葦,畫像栩栩如生,出自名家之手。案上置一古銅小香爐,爐煙如篆,縷縷上升。兩旁各有八把紫檀雕花椅幾,陳設簡單,極為古樸。道覺抬手肅客,說道:「谷施主四位請。」

  谷飛雲因監寺至慧大師在少林寺中地位崇高,自己四人只是武林末學,就在下首四把椅子落坐。道覺仍然合十當胸,站在四人下首。小沙彌送上四杯茗茶,便自退去。過沒多久,只見從上首一道中門中緩步走出一個身穿黃色僧衲的老和尚。

  這老僧身材瘦高,面容枯乾,一臉俱是皺紋,雙目深陷,但目中神光炯炯,宛如寒電一般,一看即知是一位身懷上乘武學的高僧。道覺看到黃衣老僧緩步走出,立即低聲道:「敝師伯出來了。」谷飛雲等四人慌忙站了起來。

  這黃衣老僧正是達摩院住持至慧大師,他右手撥著十八顆檀木佛球,左手當胸直豎,行了一禮,含笑道:「谷施主四位光臨敝寺,老衲代表方丈,深表歡迎。」

  谷飛雲抱拳道:「監寺大師好說,在下兄弟末學後進,久仰寶剎瞻仰,蒙老師惠予延見,在下兄弟深感榮幸之至。」

  至慧大師在他說話之時,深邃目光一直釘著谷飛雲直瞧,等他說完,才道:「谷施主四位路過登封,要去哪裡?」

  他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但這句話卻把谷飛雲問住了。因為他們一行,是由珠兒領路的,珠兒是奉師公之命,沒到目的地,不准她說出來,谷飛雲也不便多問。這時老和尚突然問出這句話來,谷飛雲不由得一怔,囁嚅的道:「在下兄弟是找一個人去的。」正因他不知道,說話之時,就顯得神色有些猶豫。

  至慧大師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冷哼一聲,抬了下左手,說道:「四位請坐。」谷飛雲等四人回身坐下。

  至慧大師也在他們對面的一把椅子上落坐,抬目問道:「老衲還沒請教谷施主是哪一門派的高弟?」

  谷飛雲欠身道:「在下沒有門派。」

  至慧大師又道:「此話怎說?」

  谷飛雲道:「家師方外之人,不在江湖走動,也沒有門派。」

  「噢。」至慧大師問道:「那麼尊師道號如何稱呼?」

  谷飛雲覺得奇怪,他何以一再盤問師門來歷?一面依然恭敬的答道:「家師道號孤峰上人。」

  至慧大師徐徐說道:「老衲聽說谷施主會「金剛般若禪掌」,不知可有此事?」

  谷飛雲道:「老師父垂詢,在下確實練過「金剛掌」。」

  至慧大師嘿了一聲,神色漸轉嚴肅,說道:「金剛般若禪掌,乃是敝寺列在七十二藝中的不傳之秘,少林弟子,學藝在二十年之上,可堪深造,仍須由方丈批准,始得練習,谷施主怎麼會此種佛門禪功的呢?」

  谷飛雲道:「在下是家師傳授的,老師父剛才說的「金剛般若禪掌」,在下會的只是叫「金剛掌」,兩者稍有異,也許只是聞名而已,不會是貴寺的不傳絕藝。」

  至慧大師道:「谷施主可否把你會的「金剛掌」使出來給老衲瞧瞧?」

  谷飛雲為難的道:「這個……」

  至慧大師不待他說下去,就沉聲道:「小施主不用推諉,只管使出來。」

  馮小珍道:「大哥,大師要你使出來給他看看,你就使出來給他看看又有何妨?」

  谷飛雲道:「在大師面前,愚兄豈不是班門弄斧?」

  至慧大師嚴肅的道:「老衲認為這是小施主最好的機會,也非使出來讓老衲瞧瞧不可的。」

  谷飛雲望著他道:「大師總有個理由吧。」

  至慧大師冷然道:「小施主使出來了,老衲自會加以說明。」

  谷飛雲眼看老和尚一再要自己展露「金剛掌」,其中必有緣故,這就應聲道:「好,大師既然這麼說了,在下就只得獻醜了。」話聲一落,轉身朝外,右手緩緩舉起,功運右臂,朝前推出,但聽呼然有聲,一道勁急掌風,朝殿外天井湧出。

  至慧大師枯乾的臉上不覺聳然動容,雙目精光暴射,沉喝一聲:「果然是你。」緊接著目光一抬,喝道:「來人,還不把他拿下?」

  谷飛雲駭異的道:「大師……」話聲未落,但見從大殿兩側已經迅快的走出八名手持鑌鐵禪杖的灰衲和尚,朝四人逼近過來,大有立即出手之意。顯然這些和尚,早就埋伏在大殿兩側的了。

  「且慢。」荊月姑早就聽出至慧大師的口氣,似乎和大哥的「金剛掌」有關,此刻聽了老和尚這句「果然是你」,心中更是猜測到了幾分。

  她這就隨著喝聲,右手朝前一擺,然後朝至慧大師拱拱手道:「大師方才說過,小施主使出來了,老衲自會加以說明,如今我大哥依了大師的話,使出掌來,大師似乎應該先說明白了,再要他們動手不遲,大師不會因這裡是少林達摩院,就倚仗人多勢眾,不講理吧?」

  她這幾句話聽得至慧大師不由得一呆,口中哼了一聲,抬了抬右手,示意八名灰衲和尚暫且停住,一面朝谷飛雲冷然道:「小施主以金剛禪掌連傷藏經閣弟子,還用得著老衲說明嗎?」

  谷飛雲雖然明知老和尚一再要自己使展「金剛掌」,必有緣故。但卻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有如此嚴重,一時不禁驀然一驚,失聲道:「大師說在下用金剛掌連傷寶剎藏經閣弟子?這話從何說起?」

  至慧大師道:「事實俱在,小施主還想抵賴不成?」

  谷飛雲漸漸鎮定下來,口中朗笑一聲道:「大師年高德劭,身為少林寺監寺、達摩院住持,自是有道高僧,此中如果是在下所為,在下何用抵賴?但若非在下所為,大師一口咬定在下,豈不冤枉好人,還請大師三思。」

  馮小珍氣鼓鼓的道:「是呀,我們一清早剛從登封來,大哥怎麼會傷你們藏經閣弟子的?」

  荊月姑朝至慧大師拱拱手道:「大師有道高僧,此事只怕是場誤會。」

  至慧大師也想到眼前四位,個個如光風霽月,不像兇手,何況昨晚傷了藏經閣的弟子,今天也不至於明目張膽的敢再上少林寺來。心中也不由起了一絲猶豫,但想到昨晚來人連以「金剛禪掌」傷人,眼前這年輕人又會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禪掌」,天下哪有這般巧合之事?

  他沉哼一聲道:「小施主會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禪掌」,已由老衲可以證實,昨晚潛入本寺藏經閣,加續以「金剛禪掌」傷人,尚有多人可以證明,老衲豈會無故冤枉好人?」

  馮小珍道:「大師既有多人可以作證,怎不要他們出來對質,出手傷人的是不是大哥呢?」

  「老衲已經問過他們了。」至慧大師接著頷首道:「好,老衲就要他們出來對質,小施主也就無話可說了。」一面回頭道:「了悟,你叫道因他們進來。」

  小沙彌答應一聲,急步走出,不多一會,領著三名灰衲和尚走入。三人中走在前面一個合十一禮,神色恭敬的道:「弟子道因,叩見大師伯。」

  至慧大師頷首道:「好,你們三個昨晚是負責巡邏藏經閣一帶的人,你們把昨晚遇上的事,再詳細的說上一遍。」

  為首的道因應了聲「是」,抬頭道:「昨晚二更剛過不久,弟子五人,在巡邏到藏經閣右側牆外時,忽然聽到有人喊了聲:「有賊……」接著就響起兩聲叱喝,和砰砰兩聲,似是有人從高處摔墮之聲,弟子等人急忙趕去,發現有兩條人影從藏經閣屋簷飛起,剛好從牆頭飛過,道先、道立兩位師兄就飛身迎了上去,攔住兩人。

  那兩條人影前面一個一聲不發,舉手拍出兩掌,道先、道立兩位師兄驟不及防,就應掌倒下,後面的那人輕笑一聲道:「少林弟子原來都不堪一擊。」隨著話聲,兩人已衝霄飛起,弟子三人眼看二位師兄似是身負重傷,踣地不起,賊人又飛身而起,追之不及,只好取出哨子吹了起來……」

  「好了。」至慧大師右手一擺,問道:「那兩人曾被道先、道立迎面攔住,你等可曾看清他們面貌?」

  道因躬身答道:「那時天色昏黑,弟子只看到那兩人一個身形頎長,一個身形較為矮小,他們穿的都是長衫,身上沒帶隨身兵刃,身形瘦小的那個話聲清稚,似是女子所喬裝,至於兩人面貌,弟子等人並沒有看得清楚。」

  至慧大師微微頷首,然後一指谷飛雲等四人,說道:「你們雖然沒有看清兩人面貌,但兩人身形和這三位小施主如何?」

  道因看了谷飛雲一眼,說道:「前面的一個身形,和這位施主差不多,至於稍後一個身形較小的……」他目光掠過荊月姑、馮小珍二人,續道:「和這二位施主,也頗相似近,只是那人分明系女子喬裝……。」

  「那就是了。」至慧大師目光一凝,沉聲道:「谷小施主,你們現在還有何說?」

  谷飛雲一怔道:「大師認為昨晚傷人的就是在下兄弟了?」

  至慧大師道:「難道不是?」

  谷飛雲道:「大師要他們三位進來對質,原是希望他們把昨晚所見到的,和在下兄弟比較,證實在下兄弟是不是昨晚傷人的兩人,剛才這位大師父已經說得很明白,他們並沒有看清楚兩人面貌,既然沒有看清面貌.如何能確定就是在下兄弟呢?」

  「小施主問得好。」至慧大師冷笑一聲道:「老衲聽得很清楚,豈會故入人罪?第一、昨晚兩人中,有一個身形和小施主差不多。第二、小施主又會「金剛禪掌」。第三、這二位小施主的身材,也和昨晚兩人中的一個極相近似。昨晚兩人中,有一個顯系女子所喬裝,小施主這二位兄弟,豈不正是女子所喬裝的?天下之大,未必有如此巧合之事,老衲難道冤枉你們了嗎?」谷飛雲被說得不覺一呆。

  馮小珍氣道:「我們是女子喬裝的又怎樣?」

  至慧大師雙手合十,口中念著佛號,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承認了。」

  馮小珍道:「昨晚你們少林寺出了事,你們為什麼不把來人當場抓住?任由人家逃走,今天卻栽到我們頭上來,昨晚闖藏經閣的不是我們,闖了又何用抵賴?」

  至慧大師究是有道高僧,目注馮小珍,心中暗道:「看說話神情,似乎不假,難道真會不是他們?但他們竟會如此湊巧?,別說此人是連施殺手,傷害四名弟子的兇手,就是他身擅少林不傳之秘的「金剛掌」,也非把他拿下,發交戒律院追查其武功來源不可。」心念這一轉動,立即抬了下手朝道因三人吩咐道:「你們退下去。」道因三人恭聲應「是」,合十一禮,回身退了出去。

  【第一部 完】









【第十六章】西山別墅

  

  至慧大師目注谷飛雲四人,喝道:「小施主四位,最好束手就擒,不可頑抗,老衲可以保證,只要查明不是小施主所為,自可無事。」

  「要我們束手就擒?你可以保證?你保證什麼?」馮小珍生氣的道:「這件事要查是你們的事,根本與我們無關,我們昨晚還是宿在登封,只因路過寶剎,久仰少林寺盛名,才上山來的。如果昨晚在少林寺鬧了事,今天還會自動送上門來嗎?你大師是少林寺有道高僧,這道理想想就可以明白,還口口聲聲要把我們拿下,我倒要請問大師,你們少林寺究竟講不講道理?」

  珠兒一直沒有開過口,這時也披披嘴哼道:「就賃他們少林寺幾個和尚,還拿不下我們呢。」

  至慧大師目注谷飛雲沉聲道:「小施主,老衲奉勸四位的話,你考慮了沒有?」

  谷飛雲正容道:「在下已經一再聲明,昨晚之事,並非在下兄弟所為,在下如果束手就縛,豈非承認昨晚就是在下兄弟所為了?士不可辱,在下決不會束手就縛的。」

  珠兒眉毛一挑,咭的笑道:「大哥,那我們就走咯,少林寺總算來過了,還和他們嚕嗦什麼?」

  至慧大師嗔目喝道:「這麼說,小施主四位是準備硬闖了?」

  馮小珍揚手掣出劍,哼道:「闖就闖,准怕你們不成?大哥,我們走。」

  至慧大師聽得不禁有氣,臉色一沉,喝道:「好,小施主那就闖闖看。」右手揚起,喝道:「你們只管出手,把他們拿下。」

  這就等於他下達了攻擊命令,八名達摩院護法弟子一齊躬身應「是」,立即舉步圍了上來,同時把手中禪杖,當胸一橫,正好分列成八卦方位,像井欄一般把人圈在中間。至慧大師站在八人外面,高聲喝道:「四位小施主此時束手就縛,還來得及。」

  谷飛雲劍眉一楊,朗笑一聲道:「在下兄弟要走,還沒有人攔得住……」他身形一個急旋,雙足猛然一頓,從地上飛射起一陣碎雨般的旋風,只聽他續道:「咱們走吧。」雙手朝前一分,把兩支橫攔的禪杖朝左右分開,當先舉步從兩個和尚中間走了出去。

  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也迅疾相隨走出,朝階下行去。原來谷飛雲方才頓足旋身,施展「蹴石打穴」一陣細碎的石子分襲八個和尚身上大穴。這八名和尚,雖是達摩院護法弟子,平日精練拳棒,在少林寺中,能當選達摩院的弟子,當然個個有一身極高的武功。

  只是他們除了師兄弟相互過招,缺乏對敵經驗,你和他們正式較手,也許不是他們的敵手,但像谷飛雲這一陣碎石襲擊穴道,他們幾乎連聽也沒有聽說過。何況谷飛雲的「蹴石打穴」是由地面上飛起,又和一般施展暗器不同,是以幾乎沒有閃避的機會,每一個人身上,少說也被擊中四五處穴道,自然一舉就被制住了。

  至慧大師站在大殿上首,驟觀谷飛雲四人舉步走出八名弟子所列的陣式,心頭方自一楞,再一細看,才發現八名護法弟子已被人家制住穴道,一時無暇替他們解穴,口中沉笑一聲道:「小施主果然身手不凡,但要想從達摩院出去,只怕沒有那麼容易。」人隨聲起,一下從八名護法弟子頭上凌空飛過,飛射而出,落到谷飛雲四人面前。

  谷飛雲心頭暗暗吃驚,忖道:「這老和尚身手果然不同凡響。」一面抱拳道:「在下不想和大師動手,還請大師讓路。」

  至慧大師一臉怒容,雙目炯炯如電,沉笑道:「小施主此時除了束手就縛,還想離開達摩院嗎?」

  谷飛雲雙眉微蹙,為難的道:「大師這是要和在下動手了?」

  就在至慧大師飛出大殿之際,另有三個黃衣僧人也隨著從大殿兩旁走。這三個黃衣僧人年齡都在六旬以上,雙掌合十當胸,神情肅穆。從左右兩院也湧出十幾名手持禪杖的灰衲和尚。

  谷飛雲話聲甫落,站在右首的一名黃衣僧人沉喝道:「憑你也配和監寺動手?」

  也在谷飛雲話聲甫落之際,珠兒一下搶了出去,越過谷飛雲,一面說道:「大哥,讓我來。」接著喂道:「老和尚,接招。」左手忽然朝前揮了出去。

  這一記手法輕靈無比,宛如一片浮雲,一朵曇花,冉冉朝老和尚面前飛去。至慧大師身為少林寺監寺,達摩院住持,一生勤練武功,竟然識不透這記掌法,出之哪一門派?憑他數十年練武經驗,也只能看出這記掌法奧妙深邃,其中似有無數變化,心頭不覺一怔,腳下也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珠兒可得勢不讓人,一招出手,第二、第三招源源出手,直逼而上,一雙小手頓時化作朵朵雲彩,隨勢流動,幾乎令人如入一片雲海之中,四顧茫然,無所適從。原來珠兒使出來的這套掌法,名為「紫雲掌法」,乃是她師父師公曾在玉門關附近一處石窟中,得到一冊手抄古笈,所載乃是道家曠世絕學——「紫府真傳」、「紫雲掌」就是其中之一。

  至慧大師縱然精通拳藝,如何識得道家無上神功?但覺這小女孩使出來的掌法,不但精妙無方,而且幾乎無跡可尋,一時之間又被逼得連退了兩步。老和尚活了七十多歲,身為少林寺監寺,如今竟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逼得連連後退,縱然修得再好,也不禁心生嗔念,口中大喝一聲,右臂一振,一掌凌空拍出。這一掌使出來的是「金剛禪掌」,掌勢甫發,一道令人窒息的無形勁氣,宛如浪潮般湧出。

  谷飛雲觀狀大驚,急忙喝道:「珠兒快退。」身形一晃而上,揮手發掌,迎著拍出。珠兒也在此時忽然身形一偏,騰空飛起,劃著弧形飛了開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谷飛雲和至慧大師兩道掌力,在兩人之間乍然遭遇,就發出波的一聲輕響,谷飛雲好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已的後退了一步,至慧大師雖然站立未動,但一身黃色僧袍,也被強烈勁風吹得拂拂飄動。

  這對老和尚來說,心頭止不住深感駭異,他不知道谷飛雲除了「金剛禪功」,另外還練成了「太清真氣」,掌風之中,含蘊了佛道兩門神功,只道自己勤練了一甲子佛門禪功,居然只比一個弱冠年紀的小伙子稍勝一籌,自然大大的不服氣了,口中大喝一聲:「小施主再接老衲一掌。」右手抬處,又拍出一掌,要知道這一掌老和尚動了真怒,自然要全力擊出。

  珠兒畫著弧形騰空飛出,她練的崑崙心法,能在空中換氣,迴旋飛行,眼看至慧大師又舉手發掌,口中哼道:「老和尚你有什麼了不起?」嘶的一聲又飛了回來,就在至慧大師頭頂上空,雙足絞動,凌空踢出八腿。她施展的正是崑崙派的「雲裡腿法」。

  谷飛雲聽老和尚喝出「再接一掌」,少年盛氣,豈肯不接,口中應了聲:「好。」右掌直豎正待推出。

  至慧大師第二掌使出全力,堪堪拍出,陡覺體內真力忽然不繼,就在此時,珠兒飛回來的人,凌空發腿,飛踢而來,老和尚口中驚咦一聲:「崑崙雲裡腿。」人已隨著往地上跌坐下去。谷飛雲右掌正待朝前推出,自然也不發了,怔怔的看著老和尚,心中也自驚疑不止。

  這下直看得三個黃衣老僧大吃一驚,其中一個慌忙掠身過去,雙手扶住至慧大師,急急問道:「監寺怎麼了?」

  其餘兩個黃衣老僧直向谷飛雲逼了上去,一個厲聲喝道:「小子,是你暗算監寺。」右掌疾掄,朝谷飛雲迎面拍來。

  谷飛雲側身讓過,怒聲道:「在下幾時暗算你們監寺了?」

  另一個黃衣僧人攘臂喝道:「你們還不把兩個妖女拿下了?」喝聲中,眼看谷飛雲向左閃出,一時那還答話,揮手一掌,截著拍出。

  谷飛雲堪堪閃出,對方掌勢業已逼近面前,心頭暗哼一聲,也不打話,右手翻處,五指朝前一攏,一把就抓住了黃衣老僧擋來的右腕,再一抬手,把他一個觔斗平空摔了出去。這黃衣老僧乃是達摩院長老,至慧大師的師弟至通。

  能夠擔任達摩院長老的,武功必然極為精純,但他被谷飛雲一把抓住脈門,竟然使不出半點力道,任由人家一拾手,直摔出去一丈開外。至濟劈出的一掌,被谷飛雲避開,谷飛雲閃出去的人,不知何故,居然把師弟至通摔了出去,心頭不禁大怒,口中嘿的一聲,右手揮動,第二掌相繼劈出。

  谷飛雲因至通揮手要達摩院護法弟子去把荊月姑、馮小珍二人拿下,怕二女不是這些護法弟子的對手,心頭甚是焦急,眼看自己剛把至通摔出,至濟又揮掌拍來,一時無暇和他周旋,右手突發,又是一記「捉雲手」,抓住至濟右手,往前就摔。

  他這記「捉雲手」,出自酒仙南山老人,手法奇奧,一被抓住,全身氣血就像悉被封死一般,武功再高,也使不出來,至濟自然也像稻槁人一般應手飛了出去。谷飛雲右手揮出,人已雙足一頓,縱身朝荊月姑、馮小珍兩人身邊掠去。

  至通喝道:「你們還不去把兩個妖女拿下?」那十幾名達摩院的護法弟子中立即有四名弟子朝荊月姑、馮小珍兩人欺去。

  馮小珍怒聲道:「臭和尚,誰是妖女?你叫他們只管上來。」

  荊月姑也一下撤出長劍,喝道:「少林寺真的欺人太甚了。」

  兩人剛剛背貼背站好,四名灰衲和尚已經欺到面前,揮運鑌鐵禪杖攻了過來,兩人用不著和他們打話,長劍展開,就和他們接觸上去。珠兒施展「雲裡腿」,還沒踢中老和尚,對方就已跌坐下去,心中暗道:「這老和尚使什麼狡計?」心念一動,人就斜飛開去,一下躍上簷角,蹲了下來。

  這時驟睹四名灰衲和尚朝荊月姑、馮小珍展開攻勢,不覺氣道:「還有我呢。」鏘的一聲,短劍出匣,連人帶劍化作一道白虹,朝四名灰衲和尚頭上飛去。

  荊月姑、馮小珍武功雖然還算不錯,但和這些灰衲和尚——少林寺達摩院的護法弟子比起來,那就差了一大截。要知少林寺達摩院五院之中,以達摩院為首,達摩院住持,也就是少林寺的監寺。達摩院有三位長老,二十四名護法弟子,能當上達摩院護法弟子的,都是百中挑一,精選出來的,在少林寺來說,除了戒律院的執法弟子之外,是最精銳的了。

  荊月妨、馮小珍一對一,還和人家差得很多,何況對方出了四個灰衲和尚,以兩個來對付自己一個,因此才一動上手,就立時感到縛手縛腳的,施展不開手腳來了。

  差幸就在此時,珠兒從大殿屋簷角間飛撲而下,精擅崑崙「雲龍身法」、這回展開「雲龍大八式」,一個人在空中飛翔翻騰,忽而「雲龍三折」,忽而「怒龍推雲」,忽而「掛龍取水」,忽而「神龍擺尾」。

  專找四個灰衲和尚的晦氣,在他們頭上,飛來飛去,劍光如煉,指東劃西的乘隙下擊,等你禪杖朝上撩起,她已翩然飛了開去,襲向另外一個和尚了。有她這樣來回攪局,四個灰衲和尚才無法專心對付荊、馮二女,兩位姑娘家才可能稍稍透一口氣,但還是打得相當吃力。

  ※※※※※※※※※※※※※※※※※※※※※※※※※※※※※※※※※※※※※※

  這時候谷飛雲摔飛了兩個黃衣老僧,飛身疾掠而來,他人剛掠到,右手疾發,一把抓住一個灰衲和尚的手腕,憑空揮出,再抓,再摔,不過眨眼工夫,已把四個灰衲和尚連人帶杖都摔了出去。谷飛雲身形迅疾一轉,腳下暗暗用勁,飛射起一篷碎石,分向四個被摔出去的灰衲和尚激射過去。

  那四個灰衲和尚莫名其妙的被谷飛雲凌空摔了出來,心頭自然駭異無比,他們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雖被摔出,卻在摔下之際,一躍而起,但就在他們躍起之時,又砰然一聲,摔到地上,這回再也躍不起來了。

  再說至濟、至通兩人,也是被谷飛雲一記怪異手法摔出來的,兩人一躍而起的同時,至能也扶著至慧大師站了起來另外知客道覺也從殿上八名灰衲僧人身上,起下數處碎石,拍開了他們穴道,一起從階下走出。

  至能低聲問道:「師兄沒什麼吧?」

  至慧大師微微攢了下眉,說道:「事情極今奇怪,愚兄方才突然之間。感到體內真力不繼。現在又不覺得什麼了,唉,這四個年輕人,大有古怪,今日如果不把他們拿下,少林寺只怕從此多事矣。」

  至能點點頭道:「師兄說得是,今天非把他們拿下不可,師兄如果沒事了,待小弟去會會他們。」

  道覺手中拿著一把碎石子,躬身攤掌道:「啟稟師叔,那姓谷的還會石子打穴。」

  至能頷首道:「我也看到了。」至濟、至通飛回谷飛雲對面,堪堪站定,至能也飛身過來,落到兩人中間,道覺過去替四名灰衲和尚拍開穴道。現在二十四名灰衲僧人早已遠遠的圍成一圈,把谷飛雲四人圍在中間,

  至能目注谷飛雲沉喝道:「小施主老衲要出手了。」抬手一掌,直劈過來。

  谷飛雲凝立不動,冷然道:「大師請。」「請」字出口,手掌直豎,迎擊而出。

  至能練的同樣是「金剛禪掌」,他和至慧大師同門學藝,雖然年紀比至慧小了幾歲,但至慧大師幾十年來,一直在寺中擔任公職,對練功方面,自然不免有所耽誤,至能一直沒有擔任寺中職務,故能勤練不懈。因此他在「金剛禪掌」上,論功力應該還在至慧大師之上。

  這一掌出手,不聞絲毫風聲,但令人窒息的氣壓,卻應掌而生,確實要比至慧大師更見精純。谷飛雲方才和至慧大師對過一掌,自知在「金剛掌」功力上,不如對方遠甚,但自己運起「太清真氣」,則可以勉強把對方掌力擋住,因此這一記使出來的卻是「金剛掌」,但默默運起的卻是「太清真氣」。

  雙方掌勢,很快就交接上了,依然響起「波」的一聲輕響,一切和方才一樣,谷飛雲被強大壓力所震,往後退了一步。至能一襲黃色僧袍,宛如被強大風吹襲,吹得獵獵飛舞,一張滿佈皺紋的臉上,流露出無比驚訝和不信之色。

  他當然不相信憑自己數十年修為的掌力,只把谷飛雲震退了一步,口中沉嘿一聲,右手再次緩緩提到胸前,突然舉足跨上,右掌閃電般隨著朝前擊出。這一掌,老和尚運起了十二成功力,非要和谷飛雲在掌上分個上下不可,哪知掌力甫發,突然感到體內真力不繼,口中驚咦一聲,一個人雙足一軟,朝前仆撲下去。

  站在他右首的至通,趕忙伸手把他扶起,急急問道:「師兄怎麼了?」

  至能喘息著道:「愚兄……一身功力……突然間……好像……全消失了……」

  至通驚異的道:「怎麼會這樣的呢?」

  至能道:「方纔監寺師兄也是這樣,其中……必有古怪……」

  至濟嗔目喝道:「一定是這小子使的花樣,貧衲要把他劈了。」一手提起禪杖,正待朝谷飛雲撲去。

  且聽至慧大師喝道:「師弟且慢。」

  至濟抬目道:「監寺……」

  至慧大師擺了下手,才朝至能問道:「師弟怎麼了?」

  至能吁了口氣道:「小弟好多了。」

  至慧大師道:「師弟再運氣試試?」

  至能默默運了一回氣,才道:「小弟感到已經完全恢復了。」

  「不錯。」至慧大師道:「但咱們如果再全力發掌的話,體內真氣,勢必又要不繼了。」

  至能驚異的道:「師兄……」

  至慧大師凝重的道:「咱們極可能中了慢性的散功之毒……」

  至能夠怒的道:「是他們……」

  至慧大師微微搖頭道:「也許和他們無關……」

  正說之間,只見從大門外走進兩個人來,前面一個面貌清懼,身穿天青綢袍的老者,正是武當名宿歸存仁歸二先生。他身後一個則是一身錦衣的青年,看去三十五六,生得劍眉朗目,白淨無須,手中拿著一把檀香木為骨的摺扇,在行走之際,當胸輕輕拂著,越發顯得他俊逸瀟灑。

  這人乃是西山別墅的少主張少軒,登封首富,出名的大善人張百忍的二公子,也是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師的記名弟子。因為張百忍乃是少林寺的大護法,和至善大師又是方外至交。他二公子小時候時常隨父親上少林寺來,自小拜在至善大師門下,所以經常在寺裡走動,少林寺八百僧侶幾乎沒有人不認識張家二公子的。

  歸二先生走有關面,跨進達摩院大門,目光一注,不覺嘿然道:「果然又是此子,居然敢在少林寺鬧事。」

  至慧大師看到歸二先生,連忙合十施禮道:「貧衲不知歸老施主駕蒞,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歸二先生抱抱拳道:「兄弟昨日在西山別業作客,今日是由張二少兄陪同,特地來走訪大師的,不料卻遇上這姓谷的居然敢到寶剎來鬧事。」

  至慧大師道:「歸老施主認識這位谷小施主嗎?」

  歸二先生面露不屑,微曬道:「兄弟在桐柏馮家莊作客,見過此子,他假冒西蜂山莊項二少兄,前去相親,後來聽說又在全家莊鬧事,乃是武林年輕人中的敗類……」

  馮小珍大聲道:「歸伯伯,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谷大哥……」

  歸二先生目光一注,喝道:「你是馮小珍,老夫和爾父相識多年,爾父只有你一個女兒,你趕快回家去,不可再和姓谷的匪類在一起,有損爾父威名……」

  「啪」,一條小巧人影疾如鷹隼,一下從歸二先生身前飛掠而過,迅若閃電在他面頰上清脆的摑了一個耳光,再凌空飛翔出去,接著響起一個清脆的小女孩聲音叱道:「你敢口不擇言,侮辱我大哥。」這一下連至慧大師和至能、至濟、至通四個老和尚都沒有看清楚。

  歸二先生正在說話的人,自然更沒防備,被人在他老臉上摑了一記巴掌,還不知道是誰?但當著少林寺四位高僧和達摩院二十四名弟子,還有張二公子等眾人面前,以他武當名宿歸二先生居然被人摑了一記耳光,這可比殺了他還難堪!一時氣得他脹紅了臉,雙目乍瞪,厲喝道:「無知鼠輩,什麼人敢偷襲老夫?」話聲出口又覺得不對,憑他歸二先生被人摑了耳光,還沒看清楚這人是誰,豈不更是丟臉?

  珠兒早已騎坐在東首簷角上,披披嘴道:「我就是我,我看不慣你老氣橫秋的說話,更不准你是非不分,亂嚼舌根,侮辱我大哥,所以要給你一個警告。」摑了他一個耳光,只是警告而已。

  歸二先生目光一抬,才看清楚摑自己耳光的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大喝一聲:「小妖女,老夫劈了你。」抬手發出一記劈空掌,朝珠兒劈擊過去。

  這一掌因他怒惱已極,出手自是十分沉重,但聽呼的一聲,一道無形勁氣直向空中卷撞過去,緊接著但聽嘩啦啦一陣巨響,簷角屋瓦被他掌風掃撞,紛墮如雨。珠兒一條小巧的人影劃著觚形,凌空朝歸二先生頭上撲來,口中喝道:「憑你這個糟老頭,再回去跟你師娘練上十年,也休想劈得著我,怎麼劈不到我拿少林寺的簷瓦出氣?」

  她說話像連珠炮一般,又急又快,但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清楚。歸二先生一掌出手,不但沒有劈上人家一點衣角,反而把達摩院大殿上的簷瓦劈壞了,自然更覺得怒由心生,眼看珠兒飛撲過來,雙足驟頓,一個人像青鶴一般凌空直升而起,揮手一掌朝珠兒人影急拍過去。

  哪知你快,人家比你更快,身形一折,屈折如龍,一下就飛翔開去。就在此時,張少軒手中用扇忽然朝空點了一點。珠兒堪堪飛出的人,陡覺腰眼上被人點了一下,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平空垂直摔了下來,但她就在快要墮地之時,腰骨一挺,足尖落地,總算站穩住了,回頭過去,朝張少軒喝道:「是你暗算我。」

  谷飛雲忙道:「小妹子,你沒事吧?」

  珠兒眨眨眼睛道:「沒什麼。」

  歸二先生看她落到地上,正在和谷飛雲說話,哪還顧得身份,右手疾舉,一掌朝珠兒背後拍去,掌勢出手,才厲喝一聲:「小妖女,你給我躺下。」喝聲入耳,一道無聲無息的掌風早已湧到珠兒背後。

  谷飛雲突然轉過身去,喝道:「歸二先生,你還要不要臉?」右手隨著喝聲,朝珠兒身後橫臂揮出。雙方出手雖然無聲無息,但兩股勁氣乍然一接,卻發出蓬然一聲大響,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就在此時,大天井上微風一颯,多出一個人來,口中叫道:「歸老施主快請住手。」這人宛如自天而降,聽到他的話聲,才發現他的人,那是一個身穿藍道袍,肩背長劍,手持拂塵,腰懸大紅酒葫蘆,黑鬚垂胸的道人。他正是大名鼎鼎的醉道人,桐柏山望仙觀觀主。

  至慧大師連忙合掌道:「原來是醉道友仙駕光臨。」話聲甫出,突聽耳邊響起醉道人以「傳音入密」的話聲:「貧道匆匆趕來,今晚二更,再和大師詳談,此時不可露出半點形跡。」

  歸二先生看清來的是醉道人,他要自己住手,自然和這小妖女有關了,不覺沉著臉,不悅的道:「道兄要兄弟住手,不知有何見教?」

  醉道人打了個稽首,含笑道:「貧道就是為他們四個來的,這幾個小兄弟如有開罪之處,務請看貧道薄面,多多海涵。」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這位小姑娘是紫雲夫人門下,岳前輩和貴派淵源極深,老施主幸勿和她一般見識。」

  二十年前武當上代掌教紫陽真人,在九華絕頂,幾乎傷在天道教主幹天辰的「九陰掌」下,差幸岳維峻適時經過,以一記「紫靈掌」驚走干天辰,救了紫陽真人一命。紫陽真人就是歸二先生的師尊。紫雲夫人是岳維峻的妻子,一生嫉惡如仇,昔年在江湖上有辣手觀音之稱,是江湖上最難惹的人物。

  醉道人這話,點出了武當派和岳維峻這段淵源,也指出珠兒是紫雲夫人的門下,勸他不可開罪了這小姑娘的師父。歸二先生當然聽得出來,難怪這小妖女如此蠻橫,這樣說,自己這記耳光不是白挨了嗎?唉,就算是掌門師兄挨了耳光,也一樣白挨,相到這裡不覺頷首道:「道兄既然這麼說了,兄弟怎會和年輕人一般見識?」

  醉道人稽首道:「多謝歸老施主。」一面轉身又朝至慧大師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奉家師之命,一路護送谷小施主四人而來,如有誤會,務請大師多多擔待。」

  有醉道人出面,已可證明谷飛雲四人決非昨晚藏經閣傷人的兩個匪徒,何況聽醉道人的口氣,還是奉他師父南山老人之命,護送這四人的,這姓谷的小伙子究竟是何來歷,連南山老人還要派徒弟醉道人一路保護他們?心中想著,一面連忙合十還禮道:「阿彌陀佛,這是一場誤會,有醉道友一句話,就夠了,道友何須客氣?」

  醉道人打了個哈哈,說道:「那就多謝了,谷小施主咱們走吧。」

  谷飛雲抱抱拳歉然道:「為了在下之事,又要勞煩道長,在下真是過意不去。」

  醉道人呵呵笑道:「貧道是奉家師之命,暗中護送小施主的,小施主用不著過意不去的。」他回過身去,朝張少軒笑了笑道:「貧道和令尊張大施主也是很熟的人,二公子也一定認識貧道了?西山別墅窖藏了不少美酒,貧道真想去作幾天客呢。」

  張少軒右手摺扇在左手掌心輕輕一敲,豁然大笑道:「道長既然來了,自該到敝莊盤桓幾天再走,這四位年輕朋友,更是難得到登封來,何不就請一起去敝莊一敘。」

  醉道人大笑道:「好、好、谷小施主,咱們就一起去打擾他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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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別墅在少室峰的西麓,四周牆高三丈,依山而起,儼如城廓。進入城樓似的古堡大門,一條筆直的青石板路,兩旁俱是參天古柏,行約半里光景,直達一座巍峨建築,才是別墅的正屋,迎面九級石階,階上兩扇朱紅大門早已敞開著,四名身穿青布長衫的莊丁,疾趨而下,恭敬有禮的接過谷飛雲等四人的馬匹。

  張少軒面含微笑,引著醉道人等人拾級而上,進入大門,越過一座大天井,肅客入廳。這座大廳不但高廣寬敞,也極為富麗堂皇,畫棟雕樑,無一不顯示富貴氣象,即使是京師公侯府第,也不過如此。張少軒連連肅客,一面含笑道:「醉道長多年不曾蒞臨,快請上座,谷兄四位也請隨便坐。」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貧道確實也有七八年沒有上西山別業來了,尊翁還住在這裡吧?」

  張少軒躬身道:「多謝道長關注,家父近年身體較弱,常有不適,這裡較為僻遠,有時延醫抓方都不方便,所以搬回城裡去了。」說話之時,一名莊丁送上茶來。

  張少軒吩咐道:「你去通知廚房,整理一席葷素兼備的菜餚,擺到西花廳。」那莊丁應了聲「是」。

  醉道人道:「二公子不用太客氣,從前貧道是西山別墅的常客,谷小施主他們也不是外人,咱們能脫俗最好。」說到這裡,忽然哦道:「二公子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張少軒道:「晚輩和拙荊住在這裡。」

  醉道人雙目乍睜,呵呵大笑道:「二公子幾時大喜的?怎麼連喜酒也不請貧道喝一杯呢?」

  「已經快兩年了。」張少軒含笑道:「家父不想驚動太多親友,只有近房親戚擺了幾席酒,連近在咫尺的少林寺,也只請了方丈和監寺大師二位,道長萬勿見責才好。」

  「恭喜二公子。」醉道人打了個稽首道:「貧道也算是看你們兄弟兩個一起長大的,待會倒要請二少夫人出來,好讓貧道見見。」

  張少軒含笑道:「道長名動天下,仙駕蒞臨敝莊,拙荊自然要拜見了。」

  谷飛雲方才眼看張少軒用摺扇襲擊珠兒,只當他是武當派的人,心中不無敵意,如今醉道人和他娓娓話舊,才知他和醉道人還是世交,觀感自然也改變了。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二公子,酒席已經擺好了,請貴客可以入席了。」

  張少軒頷了下首,站起身,朝醉道人恭敬的道:「道長、谷兄四位,請到西花廳入席。」說完,就走在前面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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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花廳果然是名符其實的花廳,三面都有落地長窗,窗外栽以各色繁花,清風徐來,花香微薰,已足使人心胸為之一爽。中間一張紅木八仙桌,已經擺好酒杯、筷、和六式冷盤,兩名青衣使女分別伺立左右,看到張少軒陪同醉道人等人走入,立即躬下身去,口中嬌聲的道:「婢子叩見二公子,叩見各位貴賓。」

  張少軒只抬了下手,一面拱手道:「道長請上坐。」醉道人也不客氣,坐了首席,谷飛雲等四人也依次入席,張少軒在下首主人位子坐下,兩名使女立即手捧銀壺給各人面前斟滿了酒。

  張少軒站起身,舉杯道:「道長已有多年沒有來寒莊了,晚輩本來不會喝酒的,今天也一定要敬道長一杯了。」說完一口喝乾。

  醉道人也乾了一杯,含笑道:「二公子不會喝酒,何用喝得如此快法?」

  張少軒笑道:「這表示晚輩對道長的敬意咯。」

  醉道人道:「快吃些菜。」

  張少軒挾了一筷菜,又站起身來,朝谷飛雲四人舉杯道:「谷兄四位,兄弟不會喝酒,但四位是第一次到寒莊來,兄弟一定要表示歡迎之意,這一杯敬四位。」說完,又一口乾了。

  谷飛雲等四人一齊站起,谷飛雲還沒開口,珠兒咭的笑道:「你是主人咯,你一杯換我們四杯,這不公平。」

  張少軒道:「兄弟真的不善飲酒,四位不妨隨意好了。」

  谷飛雲一口把酒喝乾,說道:「多謝主人。」

  馮小珍道:「大哥干了,我們自然也要乾杯。」一口喝了下去,荊月姑和珠兒也各自干了。

  張少軒道:「謝謝四位,以後咱們就隨意好了。」他果然不會飲酒,只乾了兩杯,白暫的臉上,已經紅了起來





【第十七章】假鳳虛凰

  

    莊丁陸續送上萊餚,這一席酒菜,雖是臨時吩咐廚房辦的,卻依然十分豐盛精臻,可見西山別墅飲食之考究了。席上只有醉道人一個人一面吃菜,一面酒到杯乾,一口一杯的喝著,谷飛雲有時還可以陪一二杯,張少軒卻只能低斟慢酌,來個「隨意」,也由此可見他是喝慢酒的人。

  酒過三巡,菜也上到快一半了。張少軒回過頭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荷花,你去請少夫人出來,就說桐柏山望仙觀觀主醉道人來了,要她出來拜見。」那使女答應一聲,轉身往後面走去。

  不多一會,只聽環珮叮咚,從屏後走出來一個身穿淡青色藕絲衫裙的麗人,一手扶著小環,款步走出。這麗人年紀在二十左右,生得一張白裡透紅的芙蓉粉臉,甜甜的笑靨,當真眉如遠山青,眼似春波碧,纖纖腰身,婀娜多姿。

  張少軒立即站了起來,等麗人走到席前,才含笑朝上首指了指道:「這位就是我時常和你提起的望仙觀主醉道長,你快來拜見過了。」一面朝醉道人道:「她就是拙荊。」

  麗人聽了張少軒的話,就盈盈福了下去,說道:「賤妾拜見道長。」

  「不敢,不敢。」醉道人慌忙打著稽首道:「二少夫人快不可多禮。」

  張少軒和二夫人同聲說道:「謝謝道長。」接著張少軒又給妻子引見了谷飛雲等四人。

  二少夫人聽說荊月姑、馮小珍二人竟是女的,自然倍感親切,一一寒暄。然後從一名青衣使女手中接過銀壺,款步走到上首,櫻唇輕啟,嬌聲道:「賤妾給道長敬酒。」親手給醉道人斟了一杯酒,再給自己也斟了一杯,舉杯及唇,一口乾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貧道應該敬賢伉儷一杯才行。」也舉杯乾了。說話之時,無意間目光抬處,心頭不覺暗暗稱奇,忖道:「二公子和她結婚已有二年,如何還是處子之身?」

  二少夫人又給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滿了酒,嬌聲道:「道長,賤妾要敬你老三杯,這是第二杯。」又舉杯一口喝乾。

  醉道人頷首笑道:「二少夫人太客氣了,貧道恭敬不如從命。」也一口乾了。

  二少夫人眼波瞟動,甜笑道:「道長的道號叫做醉道人,不知有沒有醉過?」一面捧起銀壺給醉道人和自己杯中斟滿了第三杯,舉杯一飲而盡。

  醉道人呵呵笑道:「貧道既稱醉道人,自然是時常喝醉的了。」就在說話之際,看到二少夫人給自己斟滿一杯酒的時候,故意斟得太滿,讓酒從杯中溢出,然後左手裝作拭酒,塗著鳳仙花汁的小指,指甲輕輕在酒中沾了一下。

  她動作雖然極為快速,但如何能瞞得過醉道人的眼睛,但卻故作不知,一手拿起酒杯,一口喝乾,掀須笑道:「二少夫人難得之至,酒量還勝過二公子呢。」

  二少夫人一連喝下三杯,粉臉上增添了一片紅暈,更見嫵媚動人,嬌笑道:「道長誇獎,賤妾喝的是急酒,容易醉,他是喝慢酒的,要慢慢品嚐,就不容易喝醉。」

  她轉過身,給谷飛雲面前杯中斟滿了酒,舉起酒杯,嬌聲道:「谷公子,我敬你。」

  谷飛雲慌忙站起,舉杯道:「在下敬二少夫人。」一口喝乾,這一抬目,頓感四目相投,她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脈脈含情,凝眸相視,紅菱般小嘴,也誇犀微露,含著甜甜的微笑,心頭驀然一凜,急忙移開目光。只聽她幽幽的道:「多謝谷公子。」接著她又和荊月姑、馮小珍、珠兒各自喝了一杯。

  醉道人一直留心著她和谷飛雲、荊月姑等人敬酒之時,卻沒有再用小指指甲下毒,顯然她下毒的對象只是自己一人而已,心中暗暗冷笑,一面依然一杯又一杯喝個不停,口中直呼:「好酒。」

  二少夫人敬完酒之後,就襝衽著道:「道長,谷公子四位,多喝幾杯,賤妾告退了。」

  醉道人喝得醉態畢露,連連頷首道:「好、好,二少夫人只管請便。」谷飛雲四人一齊站起身來。

  二少夫人粉臉紅暈,星眸蕩漾,嬌聲道:「谷公子請坐。」她依然一手扶著小環肩頭,款款朝屏後行去。

  醉道人等她走後,呵呵大笑道:「二公子真好福氣,這位二少夫人賢淑大方,真是二公子的賢內助。」

  張少軒溫文一笑道:「道長太誇獎了。」莊丁還在繼續端上菜來,大家已經酒醉菜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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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席酒筵,足足吃了一個時辰,才行散席,莊丁們撤去杯盤,使女就泡了香茗送上。醉道人醉眼迷離的道:「二公子,貧道有個習慣,喝了酒就要小睡片刻,貧道還記得寶莊有幾間客舍,離這裡並不太遠……」

  張少軒忙道:「道長說的是,賓舍就在後面不遠,谷兄幾位大概也需要休息休息,晚輩送道長谷兄四位到賓舍去。」他陪同醉道人等五人,出了花廳,從一條花徑轉入迴廊,再出西角門,一路往北行去。

  不多一會,已行近山麓,張少軒走在前面,首先登上山麓間的石級,一面回頭道:「芝苑和蘭苑就在上面了。」

  醉道人道:「貧道幾年沒來,這裡好像已有不少改變了。」

  張少軒道:「道長說得是,這裡的芝苑和蘭苑是新蓋的,道長沒有來過。」

  走了約莫百級石階,木古林間,就出現了一片石駁平台,一座五間樓房,圍以翠欄干,入門處有一用木架搭建的牌樓,上書「芝苑」二字,頗為雅趣。張少軒腳下一停,說道:「這裡就是芝苑了,是接待男賓的地方,蘭苑接待女賓,還要上去一點,道長和谷兄就在這裡休息,我們先送道長進去。」

  「不用。」醉道人道:「谷小施主,你送三位姑娘到蘭苑去好了。」他們剛在平台入口處停步,裡面已經急步迎出兩名青衣使女,一齊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二公子,歡迎貴賓光臨。」

  張少軒一抬手道:「你們快去見過道長和谷公子。」

  二名使女又朝醉道人、谷飛雲一齊躬身道:「小婢明珠、明月叩見道長、谷公子。」

  醉道人瞇著醉眼,揮揮手道:「貧道酒醉欲眠,房間在哪裡,你們快領路吧。」一面朝谷飛雲道:「你陪她們去吧。」

  谷飛雲口中應了聲「是」,陡聽耳邊響起醉道人的聲音,細如蚊子,說道:「你告訴她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輕舉妄動。」

  在他說話之時,兩名青衣使女已經躬躬身道:「小婢給道長帶路。」領著醉道人往裡行去。

  張少軒抬抬手道:「谷兄請。」他領著大家繼續朝石級而登,又走了三十來級,另有一條岔道,朝右彎去。張少軒就是朝這條岔道行去,林木蒼鬱,道路十分平整,走了不多遠,盡頭處也是一片石駁平台,也有一座木架的牌坊,寫著「蘭苑」二字,同是一幢五間樓房,倚山而起。

  張少軒含笑道:「到了,我們進去。」他們剛走近牌坊,兩名青衣使女急步趨出。

  張少軒道:「春蘭、香蘭,你們先來見過三位姑娘,這位是荊姑娘,這位是馮姑娘,這位是珠兒姑娘。」

  春蘭、香蘭聽說這兩位少年公子,原來還是姑娘,慌忙躬身道:「小婢春蘭、香蘭見過荊姑娘、馮姑娘、珠兒姑娘。」

  張少軒又道:「這三位姑娘是本莊的貴賓,你們要好生伺侯。」兩名使女躬身應是。谷飛雲也在張少軒說話之時,把醉道人交代的話,以「傳音入密」告訴了荊月姑,要她轉告馮小珍、珠兒二人。

  張少軒話聲一落,又朝谷飛雲含笑道:「蘭苑是接待女賓之處,男賓只能到牌坊為止,咱們該回下去了。」

  谷飛雲眼看兩名青衣使女領著荊月姑三人進入屋去,就抬手道:「二公子請。」兩人回到芝苑,一名青衣女子立即迎了出來。

  張少軒問道:「道長睡了嗎?」

  青衣使女答道:「早已睡熟了,方才一進房,就吩咐小婢,如果他沒有醒來,不准打擾。」

  張少軒點點頭,朝谷飛雲供手道:「谷兄請去休息,她叫明月,如果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好了,兄弟失陪,此處山林景頗佳,谷兄也可以隨便瀏覽,晚餐時光,兄弟自會著人前來相請。」

  谷飛雲忙道:「二公子只管請便。」

  張少軒拱手道:「兄弟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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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少軒走後,明月躬身道:「谷公子請隨小婢來。」

  谷飛雲隨著她走入大門,裡面有一個小天井,花架上放了幾十盆花卉,幽香襲人,迎面一排五間,中間是一間起居室,佈置精雅。屏後有一道寬敞的樓梯,登上二樓,則是一條寬敞的走道,房間門戶相對。明月走到右首一間房門口,伸手推起房門,躬身道:「谷公子請,這間房三面有窗,可以觀賞景色,不知谷公子認為如何?」

  谷飛雲舉步走入,只見房中除了一張木床,臨窗還有一張書桌,和三把椅幾,都是紫檀雕花,甚是精緻。南首是落地長窗,右後兩面也各有一道窗戶,垂著輕紗。明月走過去把窗紗拉開,打開窗戶,外面林木蒼翠,就像一幅圖畫一般。

  谷飛雲頷首道:「太好了,就是這一間好了。」

  明月道:「小婢給公子去打臉水。」

  谷飛雲問道:「老道長是在哪一間?」

  明月道:「在東首第一間。」說完,俏生生的退了出去,不多一會,端著一個銀盆走入,說道:「谷公子請洗把臉。」

  谷飛雲道:「多謝。」

  明月垂首道:「公子不可客氣。」轉身退出。

  谷飛雲洗了把臉,明月又端著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說道:「公子請用茶。」

  谷飛雲問道:「這座賓舍,佈置得如此富麗豪華,是不是經常有客人來住?」

  明月道:「二公子生性好客,大家都叫他小孟嘗,但芝苑乃是招待貴賓的地方,不是一般客人都能住進來的,所以住到這裡來的人並不多,一月之中,也不過一兩個人而已。」谷飛雲雖想多瞭解一些西山別墅和張少軒的為人,但一時不知問些什麼?是以只是怔怔的望著明月,說不出話來。

  明月看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不由暈生雙頰,低下頭道:「谷公子如果沒有什麼吩咐了,小婢告退。」

  谷飛雲口中哦了一聲,忙道:「姑娘請便。」明月返身退出,回手帶上了房門。

  谷飛雲隨手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心中只是想著醉道人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的話,好像這西山別墅的二公子張少軒有什麼問題似的,但又想不出他會有什麼問題?心中想著,不覺又喝了口茶,忽聽耳邊響起醉道人極細的聲音說道:「小施主這時候好好休息一會,今晚有件事要你去辦,只怕沒有時間休息了。」

  谷飛雲要想問他今晚有什麼事?但自己沒有醉道人的功力,只能對面施展「傳音入密」,像這樣間隔得較遠,就無法把音傳到了。心想:既然醉道人要自己這時候好好休息一會,自己就休息好了,反正今晚有什麼事,要自己去辦,醉道長一定會來找自己的。這麼一想,頓覺把心事放寬了,也就脫鞋上床,盤膝坐定,緩緩運起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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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黃昏時候,聽到有人輕輕叩了兩下房門,響起明月的聲音叫道:「谷公子,醒來了嗎?」

  谷飛雲跨下床,披上長衫,出了房門,只見明月端著銀盆,送來臉水,一面說道:「谷公子洗把臉吧,二公子已經在樓下恭候,快用晚餐了呢。」

  谷飛雲點點頭,說道:「多謝姑娘。」

  明月道:「不用謝。」說完退了出去。

  谷飛雲洗把臉,舉步走出,只見明月站在走道上,迎著自己,躬躬身,低聲說道:「谷公子,那位老道長還沒起來,方才小婢叩了兩下房門,也沒聲音,怎麼辦呢?」

  谷飛雲還沒回答,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告訴她,貧道經常一睡兩三天不醒,不用理我,你只管去好了,有事等你回來再說。」

  谷飛雲朝明月笑了笑道:「醉道長大概中午多喝了幾杯,他經常喝醉了兩三天不醒,不用去叫醒他。」

  明月凝眸含笑道:「真的?」

  谷飛雲笑道:「不然怎麼會叫醉道人?」他因張少軒已在樓下等著,就匆匆下樓,跨進起居室。

  張少軒就站了起來,抱拳道:「兄弟沒驚擾谷兄吧?」

  谷飛雲也連忙抱拳道:「在下已經起來了,麻煩二公子親自前來,真是不好意思。」

  張少軒道:「老道長還沒起來嗎?」

  谷飛雲道:「明月姑娘方才叩了兩下房門,醉道長沒有答應,大概喝醉了還沒有醒呢,他經常一醉兩三天不醒,不用驚動他了。」

  張少軒頷首笑道:「對了,兄弟記得有一次道長和家父幾位朋友一起喝酒,他喝得酩酊大醉,就整整睡了三天。家父笑他師父是酒仙,他卻是醉仙,你知道他是怎麼說的?」

  谷飛雲道:「醉道長怎麼說呢?」

  張少軒道:「他說,就是因為師父是酒仙,徒弟就非醉不可,不然,徒弟的名聲豈不是蓋過師父了?」

  說到這裡,抬抬手道:「谷兄請坐,咱們還要在這裡等上一會,兄弟已要明珠去請三位姑娘了。」兩人落坐之後,明月送上兩杯茶來。

  張少軒喝了口茶,抬目問道:「谷兄四位,不遠千里而來,不知要去哪裡?」他還是不放心谷飛雲一行四人的行蹤,有機會都不肯放過,要試探谷飛雲的口氣。

  谷飛雲道:「不滿張兄說,在下也說不上來,我們一行,是由珠兒妹子領路的。」

  張少軒微微一笑道:「聽來好像很神秘,哦,珠兒姑娘小小年紀,一身所學相當高明,她在少林寺施展的好像是「雲龍身法」,難道會是崑崙傳人?」

  谷飛雲道:「珠兒妹子從沒說過她師門的事,在下也不清楚。」他現在經歷多了,深諳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的道理,醉道長既然一再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分明對張少軒有了某種懷疑,怎肯和他多說?

  張少軒心中暗暗冷笑,但臉上絲毫不露,只是微笑著道:「兄弟只是隨便問問,谷兄不用放在心上。」

  只聽明月在階下叫道:「啟稟二公子,三位姑娘來了。」接著響起珠兒的聲音道:「谷大哥在裡面,我們就進去咯。」張少軒、谷飛雲剛站起身,珠兒、馮小珍在前,荊月姑稍後,三人一起走了進來。

  張少軒含笑道:「三位姑娘來了,谷兄,我們可以走了。」

  谷飛雲道:「二公子請。」

  張少軒道:「兄弟給大家領路。」他走在前面,一直回到西花廳,已是上燈時候,四盞琉璃燈照得如同白晝,中間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擺好杯筷,放著四個冷盤。張少軒抬手道:「谷兄,三位姑娘請入席了。」幾人依次入席,一名使女捧著銀壺給大家斟上了酒。

  荊月姑道:「愚姐妹都不會喝酒,請二公子見諒。」

  張少軒溫文一笑道:「兄弟也不喜於喝急酒,大家一邊吃萊,一邊喝酒,各人隨量好了。」這一席筵,萊餚精美,大家邊談邊吃。

  張少軒為人溫文爾雅,談吐舉止斯文有禮,他從小時常跟乃父上少林寺去,纏著一些老和尚講故事,一講就說不完,他口才流利,娓娓道來,講得極為生動,也都是谷飛雲等四人聞所未聞的掌故,自然聽得津津有味。這一席酒,就這樣喝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行散席。

  張少軒還要親自送他們上芝苑、蘭苑,谷飛雲等人同說自己認識路,不用再勞二公子了。張少軒執意不肯,谷飛雲也再三推辭,張少軒才勉強吩咐一名青衣使女提著燈籠送四人回轉賓舍。

  路上,荊月姑悄聲問道:「大哥,今晚可是有什麼事嗎?」

  谷飛雲道:「醉道長要你們不可惹事,你們就不用管了。」一會工夫,已經來至芝苑。

  荊月姑道:「大哥,明天見。」

  谷飛雲道:「我送你們回去。」

  荊月姑道:「不用了,我們自己會回去的。」

  馮小珍道:「是啊,這裡只有一條路,還會怕迷失嗎?」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吧,那我不送你們了。」

  珠兒道:「大哥明天見。」

  「明天見。」谷飛雲目送她們走遠,才回身跨進芝苑大門,明月已迎了出來,躬身道:「谷公子回來了。」

  谷飛雲問道:「醉道長還沒醒嗎?」

  明月道:「沒有,明珠姐姐會伺侯的,公子只管放心好了。」

  谷飛雲推門進入房中,明月已經捧著臉水走入,說道:「谷公子請洗把臉,小婢泡茶去。」

  谷飛雲道:「多謝姑娘。」

  明月退出之後,谷飛雲洗了把臉,心中暗道:「醉道長曾說今晚有事要交代自己的,不知是什麼事情?」心中想著,明月已泡了一杯茶走入,放到几上,說道:「谷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谷飛雲含笑道:「沒有了,姑娘只管去休息好了。」

  明月欠身道:「公子晚安,小婢那就告退了。」說完,就退出房去,隨手拉上了房門。

  ※※※※※※※※※※※※※※※※※※※※※※※※※※※※※※※※※※※※※※

  谷飛雲在椅上坐下,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心想:「醉道長怎麼還沒消息呢?」

  正在思索之際,耳邊就響起醉道人的聲音說道:「還早一點,等你喝完茶,像平日一樣,準備上床休息的時候,吹熄燈後,從後窗出來,到貧道房間的後窗,貧道再告訴你。」

  谷飛雲不知他要自己去做什麼?從容喝完了茶,站起身來,一口吹熄燈火走進後窗,輕輕推開窗戶,穿窗而出,回身把兩扇窗關好,足尖輕點,在屋瓦上行走。

  還沒走近醉道人住的後窗,就聽他以「傳音入密」說道:「小施主真是急性子,貧道要你慢慢的來,現在還早了些,但既然出來了,就到下面去等一會吧,你從這裡躍下去,往右首走五十步。」谷飛雲依言縱身躍落屋面,心中默數著,往右走了五十步。

  醉道人又道:「好了,就在這裡,你後面不是有一處花叢嗎,你就隱身到花叢後面去,貧道沒有出聲,你千萬不可有任何舉動。」

  谷飛雲點點頭,依言退到一叢花影後面,蹲下身來,心中暗道:「醉道長葫蘆裡不知賣什麼藥?他要自己躲在這裡,究竟做什麼呢?如果有人企圖暗算他,以他的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也用不著自己幫忙呀。」

  時間漸漸過去,谷飛雲在花叢後面蹲了將近一刻之久,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在耳邊說道:「注意,有人來了。」

  谷飛雲抬目看去,果見一條人影從左首一條小徑掩掩藏藏的走到屋後,目光迅速一轉,嘶一聲騰空躍起,一下落到醉道人住的後窗之下,就蹲下身來。谷飛雲目能夜視,看到此人一身黑衣,連大半個臉上也蒙著黑巾,但從他騰身躍起,飄伏窗下,身法之快,足見武功極為高明。啊,這人身材瘦小婀娜,竟然還是女子,這會是誰?

  就在這一瞬間,但見黑衣女子剛剛在窗下蹲身子,忽然原式不變,一下像風吹落葉,她一個人滴溜溜的飄了起來。朝左首小徑上飄飛過去。等她落到地上,離醉道人住的後窗已有十來丈遠近。黑衣女子站停下來,才如夢初醒,驚愕的不知所云,急忙一個轉身,縱身急掠而去。

  就在此時,醉道人的聲音才道:「咳,小施主快跟她下去,看她究竟有何陰謀?但你切記不可露了痕跡。」谷飛雲聽得點點頭,立即身形一晃,從花叢間掠出,遠遠尾隨著黑衣女子身後,跟了下去。

  黑衣女子似是被剛才這一下哧破了膽,走得急為匆忙,根本沒再注意身後是否有人跟蹤,折入長廊,就只顧往前進奔行,到得第二進,才翩若驚鴻朝中間一間後窗閃入。谷飛雲悄悄跟到後窗,貼身站定,緩緩偏著臉朝房中看去。

  黑衣女子進入房中,迅速的脫去一身黑衣,換上衣裙,又翩然朝外行去。谷飛雲因她在房中換衣,自是不便偷看,心中暗道:「這人果然是西山別墅的人。」

  此刻聽到響起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忙凝目看去,看到的已經只是一個苗條背影。心中不禁暗暗後悔,早知如此,方才就該看看清楚她是誰了。心中想著,急忙身形移動,閃到另一個窗下,只見苗條人影迅快的從樓梯下去。

  樓下左廂,是一間佈置精雅的書房,此刻還有燈光,前後四扇明窗也敞開著,只是下了一層輕紗窗簾,身穿青綢短衫褲的二公子張少軒,正坐在臨前窗一張太師椅上,椅上放一壺香茗,敢情還沒上樓去睡。不,書房左首,還有一間精緻的寢室,牙床枕席,一應俱全,二公子何以忍令嬌妻獨守空閨,他一個人卻要睡到書房裡來呢?這時,書房門被人輕輕推開,迅快的閃進一個苗條人影。

  張少軒身子微側,叫道:「是五師妹嗎?」原來那苗條人影赫然是他嬌妻二少夫人。

  谷飛雲也在此時悄悄掩近後窗,目光一注,心頭也大為驚愕,暗道:「去覷探醉道長的竟然會是二少夫人,他們居然會是師兄妹。」他有了這一發現,自是越發不敢絲毫大意,以背貼牆,寧神聽去。

  只聽張少軒問道:「情形如何?」這話自然是問她去覷探醉道人的事了。

  二少夫人悄生生走近張少軒身邊,在椅上坐下,一面壓低聲音說道:「二師哥幸虧沒去,去了只怕麻煩大了。」

  張少軒矍然道:「怎麼你被他發現了?」

  二少夫人道:「我蒙著臉去的,他不一定會想到是小妹,但他已經知道我是女的了。」

  張少軒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急道:「他會不會跟蹤著你來?」

  二少夫人咭的一聲輕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方纔他要拿下我易如反掌,何用把我送出十丈以外?這是他分明不願多事,你說他會跟蹤我來嗎?」

  張少軒重又回身坐下,望著他五師妹,說道:「你把經過如何,快說給我聽聽。」

  二少夫人道:「剛才我一路都很小心,就是飛上他住的那間後窗,自信不會弄出什麼聲音來……」

  張少軒低聲道:「五師妹輕功一向很好,所以才有黑燕子的外號。」

  二少夫人嬌嗔道:「你又笑我了。」

  張少軒道:「我的五妹,愚兄怎麼敢笑你呢?」

  二少夫人答道:「你快坐好,正經些好嗎?」

  張少軒道:「五師妹……」

  二少夫人倏地站起身,冷聲道:「二師哥,你再這樣,小妹就走了。」

  張少軒手足無措,尷尬的道:「五師妹,你……請坐,快說下去咯。」

  房內這一情形,谷飛雲雖沒看到,但他全聽到了,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原來他們只是假鳳虛凰,並非真的夫妻,那麼其中一定大有文章了。」

  二夫人道:「但就在小妹剛剛閃近他後窗,耳邊就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貧道方外之人,酣臥之處,不喜有人覷伺,女施主請回。」話聲入耳,陡覺一陣無形力道把我一個人裹著飛起,幾乎連一絲抗力都來不及使展,就被一下送出十丈以外,等落到地上,才覺身上一鬆,絲毫也沒有受傷……」

  張少軒吃驚的道:「他有這麼大的本領。」

  「奇怪。」二夫人道:「小妹明明在他酒中下了「消功丹」,怎會……」谷飛雲聽得一驚,她居然在醉道長的酒中下了毒。

  張少軒道:「醉道人內功已臻上乘,今天下午,他整整睡了一個下午,也許是把「消功丹」逼出去了。」

  二少夫人嬌笑一聲道:「二師哥怎麼忘了,仙子煉製的「消功丹」,任你內功再好,也無法逼出體外,因為它一入體內,就無跡可求,絲毫不會有異樣感覺,怎麼能逼得出來?少林掌門至善不是坐了一年關,他能逼得出來嗎?」

  谷飛雲聽得不期一楞,暗道:「原來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師閉關,是發現自己中了某種奇毒,希冀以禪功逼毒了,但坐關一年,依然沒有把「消功丹」逼出來,足見此丹十分的厲害。」

  張少軒道:「希望醉道人不知是你下的才好,不然,他豈會輕易放過我們?」

  二少夫人嗤的笑道:「你只管放心吧,沒憑沒據,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我下的毒,只是大師哥交代的事兒,我們卻交了白卷。」

  張少軒道:「我們要道覺佈置的,道覺也做到了,誰會料到半路裡殺出一個程咬金來?現在我擔心的少林寺的事,別讓他發現才好,不然我們兩年來的努力,都會被破壞了。」

  谷飛雲聽得又是一楞,忖道:「道覺?不就是知客堂的住持嗎,他們要道覺佈置什麼呢?是藏經閣傷人之事?」

  二少夫人凝視著他,笑道:「二師哥,你好像很會杞人憂天。」

  張少軒笑道:「那倒不是,愚兄親手策劃之事,極不允許有人破壞。」

  「好啦。」二少夫人嬌軀一個輕旋,說道:「我要回房去了。」

  張少軒望著她,輕輕叫道:「五師妹。」

  二少夫人眨著眼睛,問道:「二師哥還有什麼事嗎?」

  張少軒走上一步,說道:「五師妹,這兩年來,愚兄對你的情莆,你難道一點也不瞭解嗎?」

  二少夫人後退一步,挽首道:「二師哥,小妹奉師父他老人家之命,來扮演這個二少夫人,小妹不得不來,二師哥對小妹的情意,小妹十分感激,二師哥不要逼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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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眼看沒有什麼好聽的了,就悄悄退下,然後擰身縱起,一路疾行,趕回芝苑,剛越牆而入。就聽到醉道人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小施主回來了,快到貧道房裡來,這裡兩個使女,都已入了睡鄉,再也沒人敢來覷伺了,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走進來好了。」谷飛雲登上樓梯,走到左首一間房門口,推門而入。

  醉道人盤膝坐在床上,含笑道:「辛苦小施主了,請坐。」谷飛雲在床前一把椅子坐下。

  醉道人問道:「小施主看到了些什麼?」谷飛雲就把才纔見到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醉道人聽得只是點頭。

  谷飛雲問道:「道長是否中了二少夫人的「消功丹」呢?」

  醉道人微笑道:「貧道如果中了毒,還能去救少林寺的和尚?」

  谷飛雲道:「聽他們口氣,少林方丈閉關一年,還是沒把「消功丹」逼出體外。」

  醉道人笑道:「豈止少林方丈一人?你不是和至慧大師對過一掌嗎?你縱然練成太清心法,但總究功夫尚淺,以老和尚數十年修為,怎麼會發不出第二掌來?」

  谷飛雲矍然道:「這麼說,至慧大師也中了他們的「消功丹」。」

  「豈止至慧大師?」醉道人喟然歎道:「這是武林中另一場劫運,差幸師父他老人家洞燭先機,找百草前輩要來了解藥,否則貧道此刻只怕也和至慧大師一樣,自顧不暇了呢。」

  谷飛雲驚異的道:「他們究是什麼人門下呢,連少林寺也敢下毒?」

  醉道人笑了笑道:「就因為有這批魔頭出世,才造化了小施主。」

  谷飛雲聽他語含玄機,忍不住抬目問道:「道長……」

  「小施主不用多問,日後自知。」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搖了下手,笑道:「貧道和至慧大師有約,還得到少林寺一行,小施主只管回房休息,今晚不會有什麼事了。」

  谷飛雲道:「在下和道長一起去。」

  「不用。」醉道人跨下木床,含笑道:「貧道一個人去,比較方便,因為此行不宜讓任何人知道,這是極端機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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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慧大師因醉道人曾以「傳音入密」說過,今晚二更有事要和自己詳談。醉道人說得如此鄭重,可見必然是很重要的事了,老和尚自然要等。現在快接近二更了,禪房窗前似有一陣微風吹過,至慧大師瞑目趺坐的人目光微抬,藹然笑道:「道友來了?」隨著話聲,一腳跨下禪榻,站起身來。

  醉道人已經跨入禪房,稽首道:「有擾大師清修。」

  至慧大師台十道:「道友深夜光降,必有見教,請坐了好說。」

  「善哉,善哉。」醉道人單掌當胸,說道:「大師說得是,貧道正有一件極重要的事奉告。」他在禪榻旁一張木椅上坐下。

  至慧大師就在禪床上坐下,道:「道友請說。」

  醉道人問道:「貧道想問大師,貴寺知客堂道覺為人如何?」

  至慧大師一怔問道:「不知道覺有什麼不對嗎?」

  醉道人道:「大師先請回答貧道的話。」

  至慧大師平靜的道:「道覺中年出家,在敝寺已有十幾年了,為人頗善交際,所以方丈要他擔任知客……」

  醉道人道:「在未出家以前呢?大師可知他的出身?」至慧大師道:「他俗家姓段,好像是鄭州人。」

  醉道人又道:「那張少軒呢?」

  至慧大師含笑道:「少軒是大師兄的記名弟子,他尊翁是敝寺的大護法,和道友也是素識,道友怎麼會問起他來的呢?」

  「問得好。」醉道人笑了笑道:「那麼大師可知張少軒兩年前結了婚,這位二少夫人是哪一家的千金?」

  至慧大師心想:「這醉道人今晚怎麼了?」一面答道:「少軒結婚之日,大師兄和老衲都去了,二少夫人好像是他們的遠戚,澠池陳家來的。」

  醉道人笑道:「大師可知昨晚藏經閣這件事,是什麼人安排的嗎?」

  「安排?」至慧大師聽得不期一怔,他自然聽得出來,安排者?不是單純的夜闖藏經閣,而是有人預謀的。他兩道花白眉毛微微一擺,問道:「什麼人?」

  醉道人不待他說下去,立即接著道:「大師還是聽貧道說吧,安排這件事的人,就是貴寺的知客僧道覺……」

  至慧大師身軀一震,駭異的道:「怎麼會是道覺?藏經閣兩名弟子身負重傷……」

  醉道人沒有理他,接著道:「至於那一男一女,正是張少軒和他妻子了。」

  至慧大師似有不信之色,望著醉道人遲疑的道:「道友……他們……」

  老和尚一代高僧,但從小到大,從未出過少林寺大門,江湖險惡,他還是不大清楚,因此聽了醉道人的話,一時之間幾乎難以置信,也難以措詞。他這句「道友」、「他們」,很想說:「道友會不會弄錯?他們這樣做有何目的呢?」但他都只說了半句。

  醉道人朝他笑了笑道:「大師也許不相信,道覺可能是受張少軒的主使,為的就是嫁禍給谷小施主,好這件事暫且不談,貧道今晚來此,主要是為了少林寺的安危。」

  至慧大師又是一怔,問道:「道友之意,是說少林寺有什麼危機了?」

  醉道人訝然道:「大師難道還沒有察覺嗎?」

  「阿彌陀佛。」至慧大師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才道:「道友所言,必有所據,但老衲卻並無所覺。」

  「唉。」醉道人微微搖頭道:「大師有道高僧,不知江湖人心險惡,難道方丈大師坐關之前,沒和大師說什麼嗎?」

  至慧大師瞠目道:「方丈沒和老衲說過什麼?不知道友知道了些什麼?」

  醉道人道:「那麼就說大師吧,難道大師和谷小施主對過一掌之後,忽然真氣不繼,也一點不覺得可疑嗎?」

  至慧大師聳然動容,說道:「今日上午,老衲和谷小施主硬對一掌第二掌出手,就立覺體內真力不繼,這一情形,確是從未有過,但後來漸漸恢復,老衲也曾運氣檢查,又並無異處,老衲只當年事已高,體力衰退了,聽道友之言,莫非另有原因?」

  「不錯。」醉道人頷首道:「大師第二掌忽然體力不繼,是中了「消功丹」之故,方丈大師一年前忽然要閉關靜修,也是因為發現體內時有不繼之象,只當運功出了岔,才閉關的,不僅二位大師中人暗算,只怕少林僧侶,全已被人下了「消功丹」,一旦有事,就不堪一擊了。」

  至慧大師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問道:「道友如何知道的?」

  醉道人人道:「大師還記得三十年前的闡教教主嗎?」

  至慧大師矍然道:「老衲記得,他勾結白蓮教、紅燈教,號稱三教合一,倡亂江湖……」

  醉道人接口道:「那場亂局,是少林寺聯合武當派把他們剿平的。」

  至慧大師道:「莫非他們的門人弟子,又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了?」

  「豈止是他門人弟子?」醉道人道:「這老魔頭銷聲匿跡了三十年,最近又有死灰復燃之勢,家師料到這老魔頭一旦重出江湖,首當其衝的該是少林、武當兩派了,所以要貧道趕來面見方丈大師。這老魔頭昔年從西域帶來用「迷迭香」練制的慢性毒藥,能使人功力漸漸散失,只有百草前輩的「百草丹」能解,貧道也帶來了。」

  至慧大師感激的道:「老神仙真是武林萬家生佛,不是老神仙洞矚先機,敝寺千年基業,毀於一旦,還不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呢?」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問道:「莫非是道覺這孽障?」

  醉道人道:「據貧道所知,那張少軒夫婦二人,都是老魔頭的門下。」

  「這怎麼可能呢?」至慧大師驚詫的道:「少軒是大師兄的記名弟子,怎麼會投到老魔頭門下去的呢?」

  醉道人攢攢眉道:「張少軒是二師兄,他妻子是五師妹,從這一稱呼看來,他投入老魔頭門下,應該不是近年的事了。」

  至慧大師沉聲道:「這孽障如此胡作非為,敝寺戒律堂決不會輕易就放過他的。」

  醉道人笑道:「你們少林寺的事,貧道就管不了了。」一面伸手從身邊取出一個青瓷藥瓶,交到至慧大師手中,鄭重的道:「這是「消功丹」的藥,每人只需一粒,大師收好了。」

  「阿彌陀佛。」至慧大師雙手接過,口中連誦佛號,合十道:「老衲代表少林寺,敬向老神仙致謝。」

  「大師不可多禮,好了。」醉道人打著稽首還禮,一面說道:「貧道要辦的事已經辦好,該告辭了。」接著嘴皮微動,又以「傳音入密」和至慧大師說了幾句,才舉步往外行去。

  至慧大師連連點頭,送到禪房門口,合十道:「道友好走,恕老衲不送了。」話未說完,只見醉道人大袖一揮,一道人影已凌空飛射而去,快若閃電,只一閃就不見了蹤影,老和尚看得暗暗點頭,這位醉道友和他師父一樣,遊戲風塵,光是這份輕功,自己就望塵莫及。

  醉道人回轉西山別墅賓舍,就替明珠、明月解開睡穴。張少軒敢情因五師妹夜探賓舍,被醉道人隔著窗戶,以內力把她送出十丈以外,被鎮懾住了,這一晚果然沒敢再有行動。




【第十八章】夜襲無功\r

  

  第二天一早,谷飛雲盥洗完畢,走過迴廊,只見醉道人一手扶著欄杆正在望著遠處,口中笑道:「小施主起來了?」

  谷飛雲忙道:「道長早。」

  醉道人沒有回頭,卻以「傳音入密」說道:「今天咱們還要在這裡留一天,但你不妨告訴張少軒,急於趕路,向他告辭,他一定會留你的,這樣再留一天,就可以使他不會起疑了。」

  谷飛雲看他無緣無故忽然以「傳音入密」說話,心中暗道:「莫非有人偷聽我們說話不成?」一面也以「傳音入密」問道:「我們還要在這裡再留一天?」

  「沒錯。」醉道人仍以「傳音」說道:「小施主到時候就會知道。」谷飛雲是一面說話,一面朝醉道人走去,是以即使有人覷伺,也不易發現,這時正好走到醉道人身旁。

  醉道人才轉過身來,含笑道:「小施主,咱們出去走走,三位小姑娘也快來了。」

  谷飛雲應了聲「是」,轉身之際,眼角飄動,果見走廊轉角處青影一閃而沒,心中暗道:「這兩個丫頭果然是張少軒的眼線。」兩人走下樓梯,出了芝苑,就在牌坊前面站定。

  醉道人輕微的歎息一聲道:「在這裡安置了一批實力,少林寺近在咫尺,還一無所覺,光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張少軒夫婦極非易與之輩。」

  谷飛雲驚異的道:「他們在這裡安置了一批實力?」

  醉道人道:「你沒看出來嗎?莊上的莊丁僕傭和丫環使女們,無一不身手敏捷,個個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依貧道看,人數至少也在一百人以上,一旦有什麼行動,這批人手,就不可忽視。」

  谷飛雲哦道:「少林寺怎麼會被蒙在鼓裡,視而不見呢?」

  醉道人笑道:「少林寺知客堂住持道覺,是鄭州虎段天發的遠房堂叔,可能早就和張少軒有了勾結。」

  谷飛雲哦道:「這就對了,道覺還以為段天發的死,和在下有關,所以要設計嫁禍於我們了。」

  醉道人微微搖搖頭道:「只怕另有原因……」話聲未落,只見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一起走來。珠兒首先叫道:「醉道長,谷大哥早。」

  谷飛雲道:「你們都起得早啊。」

  馮小珍搶著道:「我們本來早就來了,是二姐說的,怕醉道長還沒有醒,所以這時候才來呢。」

  醉道人笑道:「貧道醉得最厲害,聽到你們三個人的腳步聲,也會被吵醒過來。」

  珠兒道:「我聽師公說,你老已經修成天耳通,一里外有人說話,都可以聽得到。」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你師公把貧道說得太高了,有這樣修為的人,除了你師父、師公,和家師之外,就沒有幾個人了,貧道還差得遠哩。」

  谷飛雲問道:「你們吃了早餐沒有?」

  馮小珍道:「還沒有,我們要到這裡來找你們,春蘭說把我們的早點送到這裡來好了。」

  只見明月俏步走出,躬身道:「道長、谷公子、三位姑娘,請進來用早點了。」

  醉道人道:「大家進去吧。」進入起居室,兩名使女早已在八仙桌上擺好五副碗筷,裝好了稀飯,四式小菜和兩籠蒸餃,一籠是素的。

  馮小珍道:「這裡的人辦事真快捷,我們剛來,早餐就準備好了。」

  明珠欠身道:「芝苑、蘭苑,一切飲食,都是一個廚房辦的,春蘭姐姐去交代廚房裡,把三位姑娘的早點開到這裡來,廚房的人就送到這裡來了。」

  馮小珍道:「原來如此。」五人坐下,就各自吃了起來。

  荊月姑問道:「大哥,我們早餐之後,是不是該起程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二妹說得極是,我們已經打擾了張二公子一天,今天正該告辭了。」

  只聽門外有人朗笑一聲道:「谷兄怎麼就要走了,是不是嫌兄弟招待不周?」隨著話聲,張少軒手搖摺扇,緩步走了進來。

  谷飛雲看他一臉笑容,舉止瀟灑溫文,真想不到他竟會是老魔頭門下二弟子,一面慌忙站起身,拱手道:「二公子早,在下兄弟實因有事在身,昨天已經打擾……」

  張少軒沒待他說完,擺著摺扇,口中「唉」了一聲,才道:「昨天兄弟已經和醉道長說好了,諸位難得到少室山來,要在敝莊多盤桓幾天,怎好馬上就要走呢?除非是嫌兄弟這主人招待不周了。」

  「二公子言重。」谷飛雲道:「在下急於要找家父家母下落,所以不便久留,還請二公子原諒。」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說的也是實情,但二公子生性好客,想挽留你們多住幾天,可以稍盡地主之誼,也是一片誠意,這樣吧,咱們就再留一天,明天再走不遲。」

  珠兒咭的笑道:「醉道長是捨不得十五年的窖藏花彫吧?」

  「哈哈。」醉道人大笑道:「珠兒姑娘說得一點不錯,從前貧道到西山別墅來,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沒有好酒的地方,如何留得住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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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之後,張少軒吩咐莊丁送來了兩缸十五年陳的花彫,就這樣,醉道人就不參加年輕人的行列。由張少軒陪同谷飛雲等四人暢遊少室山附近的幾處名勝,他也乘機探聽珠兒的來歷,這也是大師兄交代的。他要探問珠兒來歷,自然要在最恰當的機會,以最技巧的口氣加以試探,但珠兒人小鬼大,只要你問到她師門的情形,她就顧左右而言他。

  晌午時光,回到西山別墅,兩名使女早已擺好杯筷,由張少軒和二少夫人作陪,但醉道人卻在大家回來之前,一個人喝了半缸好酒,又醉倒了。因此這頓午餐,只有谷飛雲等四位客人,和身為主人的張少軒夫婦一共六人。

  二少夫人最多二十二三,和荊月姑、馮小珍大了不過四五歲,昨天中午,因為有醉道人在座,大家又是初次見面,未免拘束,今天全是年輕人,沒有拘束,自然就談得比較投機。她不但學著谷飛雲的口氣,叫她們二妹(荊月姑),三妹(馮小珍),小妹子(珠兒)對谷飛雲也熟不拘禮,俏眼橫波,嬌笑如鈴,不時的給「谷公子」夾菜、勸酒,顯得親切而慇勤。

  張少軒雖然不善喝酒,但溫文有禮,謙恭好客,如果谷飛雲不是昨晚親耳聽到,他是在少林寺僧侶身上下「消功丹」的主謀,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二弟子。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啟稟二公子,秦公子和他少夫人來了。」

  張少軒口中驚喜的啊了一聲,慌忙站起來,目光朝二少夫人看了一眼,才道:「秦兄夫婦難得到我們莊上來,你在這裡招呼谷兄四位,我出去接待他們。」

  二少夫人含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會招待的,哦,他們這時候來,自然還沒有用飯,你要人吩咐廚下,把筵席放到東閣去。」張少軒點點頭,朝谷飛雲抱抱拳,還沒開口。

  谷飛雲已經站了起來,抱拳道:「二公子既然有貴客來了,而且還有女眷,賢伉儷自然應該一起出去,在下兄妹酒醉菜飽,不用二少夫人招待,也該告退了。」

  張少軒道:「菜還沒有上完,谷兄四位……」

  谷飛雲道:「在下真的吃飽了,二公子千萬不用客氣,我們先回芝苑去,賢伉儷只管請便。」

  張少軒連連拱手道:「真不好意思。」

  二少夫人瞟著眼波嬌笑道:「谷公子即然這麼說了,就不用客氣了,秦公子夫婦已在客廳等著,我們快出去吧。」

  谷飛雲等四人一起離開西花廳,走到山坡間,谷飛雲四顧無人,說道:「他們口中的秦公子,不知是什麼人?」

  馮小珍道:「人家來的客人,管他們是誰呢?」

  谷飛雲道:「你還不知道,張少軒和二少夫人,乃是師兄妹,根本不是夫妻。」

  荊月姑奇道:「大哥怎麼知道的?」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他們是通天教主門下。」

  珠兒啊道:「大哥,這麼說來,他們是束無忌的師弟、師妹了。」

  馮小珍低哦一聲道:「對了,昨晚醉道長要我們不可出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谷飛雲笑道:「三妹果然聰明,一下就猜著了。」

  馮小珍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心頭也喜不自勝,一面急著問道:「大哥快說咯,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事情多著呢。」谷飛就從昨晚醉道人要自己隱伏他後窗下的花叢說起,詳細說了一遍。

  馮小珍道:「還有呢?醉道長去少林寺的事,你還沒說呢。」

  谷飛雲道:「我不知道醉道長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沒有告訴我,我怎麼知道?」

  珠兒道:「早上大哥要走,醉道長還答應他要我們多住一天,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留的?」

  荊月姑道:「醉道長要我們多留一天,自然有他的道理。」

  馮小珍睜大眼睛,輕啊道:「對了,說不定今晚會有事呢。」

  珠兒咭的笑道:「有事最好,今晚我們就可以瞧熱鬧了。」

  突然耳邊響起醉道人的聲音,說道:「瞧熱鬧可以,但絕不可以出手。」

  珠兒喜的叫道:「醉道長。」

  谷飛雲道:「醉道長喝醉了,還沒有醒呢,你嚷什麼?」

  珠兒道:「剛才就是醉道長在我耳邊說話咯。」

  馮小珍急著問道:「他和你說什麼呢?」

  珠兒道:「他說:「瞧熱鬧可以,但絕不可以出手」,有熱鬧瞧,不出手就不出手咯。」

  荊月姑道:「這麼說,剛才來的秦公子夫婦,說不定也是他們的同黨了。」

  珠兒道:「要不,我去瞧瞧。」

  荊月姑忙道:「你別亂闖,不要說現在是大白天,就算是夜晚,張少軒如果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武功決不會差,若是被他們發現了,豈不打草驚蛇?」

  谷飛雲道:「二妹說得不錯,你不可魯莽。」

  珠兒道:「好嘛,不去就不去嘛。」

  大家邊說邊走,眼看快要走近芝苑,荊月姑腳下一停,望著谷飛雲問道:「谷大哥,待會也許說話不方便,不如先商量好了,我們晚上什麼時候,在哪裡集合?」

  谷飛雲低聲道:「我們初更時分,就在芝苑牌坊前面見面好了。」說到這裡,忽然低哦一聲又道:「你們出來前,務必先點了兩個使女的睡穴,別讓他們發現了,這裡的使女,就是張少軒的眼線,窺視著我們的舉動言行,所以要特別小心。」

  馮小珍搶著道:「我們早就看出來了,要收拾她們還不容易?」

  谷飛雲道:「派在芝苑和蘭苑的使女,一身武功極不尋常,你們可得小心。」

  荊月姑笑道:「有珠兒妹子出手,還怕她們不乖乖的躺下去?」

  珠兒高興得眨著眼睛,咭的笑道:「谷大哥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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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少軒、二少夫人雙雙走出西花廳,進來通報的莊丁垂著手道:「啟稟二公子、二少夫人,秦公子伉儷已由田管事陪同,在公子書房裡待茶。」

  張少軒點點頭道:「你快吩咐廚房,整治一席酒菜,送到東閣裡去好了。」那莊丁恭身領命,急步退去。

  張少軒趕到書房,掀廉走入,目光轉動,不禁一怔。方才莊丁來報,說是秦公子夫婦來訪,所謂秦公子夫婦,原是三師弟秦劍秋和六師妹白素素。哪知目光這一轉,發現坐在書房裡的,除了三師弟秦劍秋,六師妹白素素,連大師兄束無忌也來了,還有武當名宿歸二先生,另外還有四個人,自已並不認識。

  張少軒夫婦慌忙趨了過去,恭敬的一起叫了聲:「大師兄。」

  束無忌豁然笑道:「二師弟、五師妹,沒想到愚兄也來了吧?方才是愚兄故意要莊丁只說三師弟、六師妹來了,這樣才不至使醉道人和谷飛雲起疑罷了。」

  張少軒恭敬的道:「大師兄想得周到。」接著朝歸二先生抱拳道:「歸老蒞臨,在下歡迎得很。」然後才向秦劍秋、白素素二人含笑道:「三師弟、六師妹請坐。」

  束無忌道:「來,二師弟、五師妹,愚兄給你們引見……這位是名重一時的羊角道長,這位是用毒能手人稱毒手郎中的秦大山秦老哥,這二位是尺煉雙殺呼延贊、呼延弼兄弟……」接著又向四人道:「他就是在下二師弟張少軒、五師妹祝纖纖。」

  張少軒一一拱手,連說著「久仰」、「幸會」和「歡迎光臨」等話,大家重又落坐。束無忌朝張少軒詢問了醉道人和谷飛雲等人的情形,張少軒、祝纖纖二人一一答了。

  束無忌摺扇輕搖,鄭重的道:「谷飛雲一身所學,很有可觀,當日師父他老人家曾有收歸門下之心,不想他居然潛逃出谷,師父對此事極為震怒,此子不除,終必為本門後患。」

  秦劍秋道:「既然如此,就把他除去好了,難道有什麼顧慮不成?」

  束無忌朝他笑了笑道:「要除去谷飛雲原非難事,但他後面有南山老人撐腰,譬如這次西來,居然還有醉道人暗中保護。」

  秦劍秋道:「這個容易,二師兄不是和醉道人很熟嗎,他從前不是也經常到西山別墅來的嗎?明天谷飛雲等人向二師兄辭別,二師兄只要把醉道人多留幾日,事情不就擺平了嗎?」

  束無忌白皙的臉上不禁飛起一絲笑意,頷首道:「三師弟這一計策,倒可一試。二師弟,明天你有把握留得住醉道人嗎?」

  張少軒道:「這個……小弟也沒有十分把握,但醉道人從前到西山別墅來,一住就是十天半個月的,最近有十年沒來,是因為他去雲遊天下名山,但他嗜酒如命的脾氣,卻絲毫也沒改,明天由小弟和五師妹堅決挽留,我想也許可以留得住他。」

  束無忌摺扇在手掌心敲了一下,含笑道:「這樣就好。」

  一名莊丁走了進來,垂手道:「啟稟二公子,酒筵擺在東閣,可以請貴客入席了。」

  張少軒站起身,拱拱手道:「各位道長、大師兄、三師弟、六師妹,一起請到東閣入席了。」束元忌算得也沒有錯,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夢也想不到當天晚上,西山別墅竟會出事。

  ※※※※※※※※※※※※※※※※※※※※※※※※※※※※※※※※※※※※※※

  晚餐前,醉道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在房裡休息。現在大家才知道他為什麼會叫醉道人的了,好像不喝醉,就名不符實似的。嗜酒如命,每喝必醉,這也是醉道人的可愛之處。現在快接近初更了,谷飛雲悄悄跨下床來,悄悄推開右首窗戶,穿窗而出,落到地上,依然十分小心的朝芝苑正面繞去。

  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兩個小丫環已被貧道點了睡穴,小施主只管大大方方走出去好了,你們會合之後,從芝苑下去,離山麓還有一二十丈光景,左首有一條小徑,可以攀登一處石崖,那裡正好居高臨下,面對整座莊院,你和他們到崖上去,就可一目瞭然,也不虞她們惹事了。」

  谷飛雲應道:「在下知道。」舉步走出,來至牌坊前面,過沒多久,只見荊月姑、馮小珍、珠兒三人,也迅快的走來,人還未到,就聽馮小珍壓低著聲音嬌笑道:「大哥,今晚很刺激咯。」

  珠兒道:「刺激的還在後頭呢。」

  谷飛雲問道:「你們把兩個使女都制住了嗎?」

  珠兒得意的笑道:「這還會有問題嗎?」

  谷飛雲道:「那好,你們隨我來。」說完,舉步朝外就走。他們下了平台,一路尋著石級往下,行到快近山麓,果見左首依稀似有一條小徑,這條小徑十分逼仄,若非谷飛雲目能夜視,幾乎無法辨認。

  三位姑娘跟著谷大哥折入小徑,馮小珍忍不住問道:「這是要到哪裡去呢?」

  谷飛雲回頭笑道:「這是醉道長指示,要我領你們到這裡來的。」

  四人一路疾行,不一會,前面果然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石崖,谷飛雲領先從石崖側面攀登上去,三位姑娘也依次攀登而上,崖上還算平正,約有四五丈見方。谷飛雲俯下身子,吹去灰沙,就坐了下來。荊月姑也傍著他坐下,一面說道:「這裡可以俯瞰整個莊院,任何一處有什麼動靜,都可以一目瞭然。」

  馮小珍問道:「今晚不用我們出手嗎?」

  谷飛雲含笑道:「醉道長就是這個意思,要我們坐山觀虎鬥,不准我們多管閒事。

  珠兒甩下了辮子,目注莊院,凝惑的道:「不知今晚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有什麼人會找上西山別墅來呢?」

  谷飛雲道:「小妹子,你先坐下來,待會不是就知道了嗎?」

  荊月姑悄聲道:「你們說得小聲一點,夜深人靜,我們身在高處,話聲容易傳出老遠的。」

  谷飛雲點頭道:「二妹說得是。」

  荊月姑臉上微微一紅,低聲道:「大哥要叫我二弟才是,萬一在路上順口叫了出來,不就讓人笑話嗎?」

  谷飛雲道:「好,好,我以後一定注意就是了。」

  馮小珍是個生性好動的人,坐了一會,眼看莊院中一片黝黑黑的,不見絲毫動靜,忍不住站了起來,說道:「好沉悶咯,怎麼會一點動靜也沒有呢?」

  谷飛雲也覺得有些奇怪,西山別墅有不少莊丁,從自己觀察所得,每個人都步履輕捷,分明都有一身武功,他們縱然在自己等人面前,盡量掩飾,也無法掩飾得住。依照常理,偌大一座城堡,夜晚至少也有巡邏的莊丁,但今晚不僅四處一片漆黑,連巡更的人也沒有一個,沉寂得幾乎像是一座空城,這情形豈非有反常情?

  就在此時,忽見城牆外西北兩側似有不少人影,俯身疾行,漸漸接近圍牆,又迅快的隱伏下去。兩邊人數,少說也各有數十人之多。心中不禁暗暗起疑,忖道:「這些人會是什麼路數呢?」一面低聲道:「你們快瞧,圍牆外西、北兩首,各有幾十個人已經掩近圍牆了。」

  馮小珍凝足目力,依然看不到什麼,問道:「人在哪裡?」

  谷飛雲道:「他們都是俯著身子疾行,現在已在牆外隱伏下去。」剛說到這裡,接著低哦一聲,又道:「南首也有人來了,也有幾十個人,這一批人好像沒有掩飾行藏,是朝大門來的。」

  珠兒問道:「谷大哥,你看清楚他們是什麼人嗎?」

  谷飛雲笑道:「我只能看到幢幢人影,哪裡分得清是什麼人?」

  荊月姑道:「這就奇了,三處合起來,豈不有一百五六十人,這會是哪一路的人呢?」

  馮小珍道:「來的當然是西山別墅的敵人了。」

  「對了。」荊月姑道:「莊院中一片漆黑,可能是張少軒早就得到消息,有了戒備。」

  「不錯。」谷飛雲道:「他早已知道今晚有強敵壓境,所以事前就有了佈置,不然不會如此沉寂的。」

  珠兒道:「醉道長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嗎?不然,他怎麼會說瞧熱鬧可以,要我們絕不可以出手呢。」

  荊月姑道:「對呀,西山別墅今晚有強敵壓境,醉道長怎麼會知道的呢?」

  ※※※※※※※※※※※※※※※※※※※※※※※※※※※※※※※※※※※※※※

  正說之間,南首的一行人已經到了城堡大門之前,他們既未掩飾行藏,就在門前站停下來。接著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西山別墅守門的莊丁聽著,你們快即進去通報,就說少林寺監寺大師來了,速請二公子出來迎接。」此人聲音鏗鏘,是以「千里傳音」送出,因此連隱身在莊後石崖上的四人都可以聽得到。

  谷飛雲不禁一怔道:「來的會是少林寺的監寺至慧大師。」

  荊月姑道:「少林寺出動了這許多人。」

  馮小珍道:「莊院裡依然沒有一點動靜。」

  過了一會,只聽那蒼勁聲音又道:「西山別墅的莊丁們,你們聽到沒有?少林寺監寺大師來了,快叫你們二公子出來迎接。」話聲足可傳遍莊院每一角落,但莊院中還是沒有半點聲息,也沒人答話。

  谷飛雲道:「看來張少軒準備和少林寺放手一搏了,不然不會不加理會的。」

  荊月姑道:「他無緣無故怎麼會和少林寺反目的呢?」

  谷飛雲道:「我看一定是有原因的……」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蒼老聲音沉喝道:「這孽障既然拒不開門,至通師弟,你給我破門而入。」這說話的是監寺至慧大師的聲音,方纔那蒼勁聲音,則是達摩院長老至通了。

  接著但聽至通大喝一聲,緊接著又是一聲「砰」然巨響,敢情他以「金剛掌」劈開大門,口中發出一聲大笑,說道:「大門已啟,監寺、院主請。」

  原來今晚除了達摩院住持至慧大師和長老至能、至濟、至通,及十八名護法弟子外,還有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師、長老至中率同十八名護法弟子同來。至通口中的「監寺」自然是至慧大師,「院主」則是至清大師了。

  至清大師合十躬身道:「師兄請。」至慧大師合十答禮,當先舉步跨入大門,他身後則是至清大師,然後是四位長老至能、至濟、至通、至中,然後是達摩、戒律二院的三十六名護法弟子,分作兩行魚貫走入。

  至慧大師手持鑌鐵禪杖,一直走到大天井中間,面對大廳,停下步來,沉聲道:「張少軒,老衲和戒律院至清師弟來了,你還不出來迎接?還有,本寺叛徒知客堂道覺,畏罪潛逃,來至西山別墅,你若是不想擔負窩藏叛徒的罪名,速把道覺捆綁送出,萬勿自誤。」他這番話自是以上乘內力說出,整座西山別墅的任何角落,均可清晰聽到。

  隱身石崖上的荊月姑輕哦一聲,低低的道:「大哥,這就對了,少林寺知客僧道覺,一定和張少軒早有勾,結昨晚醉道長去了少林,跟至慧大師說出道覺的事,道覺在寺內一定有很多同黨,也廣佈了眼線,眼看東窗事發,就潛逃到西山別墅來了,至慧大師也就假追捕道覺為名,找上西山別墅來了。」

  谷飛雲頷首道:「可能就是這樣。」

  至慧大師喝聲完畢,西山別墅大廳上依然一片沉寂,就是其他地方,也都黝黑沉寂,不見一絲燈光,不聞一點人聲,好像整座莊院,久已無人居住一般,自然也沒有人答話了。至清大師合十道:「師兄,這兩個孽徒沆瀣一氣,不肯出來,依小弟之見,只好派人進去緝拿了。」

  至慧大師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接著朝至能、至濟二人吩咐道:「至能、至濟師弟,你們率同護法弟子由左首進去搜索,如果有人頑抗,一律給我拿下好了。」

  至能、至濟二人躬身道:「小弟領命。」

  至慧大師又道:「至通師弟,你和至中師弟,率同戒律院弟子從右首進去搜索,如有頑抗,也給我一起拿下。」

  至通、至中二人同時躬身道:「小弟領命。」

  至通抬目道:「兩位師兄只有兩個人留在這裡嗎?」

  至慧大師微微一笑道:「憑愚兄和至清師弟二人,還怕孽徒不成,你們快去吧。」至能、至濟、至通、至中四人各自手持禪杖,率同達摩、戒律二院弟子,分作兩路,一左一右,迅即往裡走去。

  ※※※※※※※※※※※※※※※※※※※※※※※※※※※※※※※※※※※※※※

  崖上馮小珍看得奇怪,低聲說道:「大哥,張少軒勾結道覺,現在少林寺的人已經破門而入,怎麼還不出手呢?」

  荊月姑道:「這事情確實有些奇怪,張少軒夫婦既是通天教主門下,武功自是極為高明,何況莊中還有一百多名莊丁,也個個身手敏捷,武功不弱,少林寺僧人已經破門而入,怎麼會沒有一個人抵抗的呢?」

  谷飛雲目注莊院,一面笑道:「二妹,你這話說錯了,如果他全莊的人已被拿下,才能說沒有一個人抵抗,現在既沒有人被擒,只能說雙方沒有遭遇罷了。」

  珠兒道:「那他們莊上這些人呢?」

  少林寺達摩、戒律兩院的人,進入莊院內宅,差不多有一刻工夫之外,但整座莊院依然靜寂如故,不聞一點打鬥之聲。這是說,他們一直沒有遇上莊院裡的人了,這是不可能的事。谷飛雲也深感納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雙眉微蹙,遲疑的道:「莫非張少軒另有什麼陰謀不成?」

  荊月姑道:「大哥認為他有什麼陰謀?」

  谷飛雲道:「這個我一時也說不上來,總之,偌大一座西山別墅,不可能會一個人也沒有。」就在他們說話之時,已可看到少林寺左右兩隊僧人,已從內宅搜索到後院,現在他們又從後院分頭搜索到山麓,已有一隊人循著石級前去芝苑、蘭苑。

  珠兒小聲道:「莊院裡真的一個人也沒有,哦,大哥,芝苑裡的明珠、明月,和蘭苑的春蘭、香蘭,都被點了穴道,這回要落到少林寺和尚的手裡了。」

  谷飛雲道:「我們現在也不能趕去給她們解穴呀。」

  馮小珍道:「對了,這四個丫頭一定知道張少軒躲在哪裡的了。」過不多久,只見那些和尚依然循著石階退了下去。

  珠兒奇道:「谷大哥,他們好像沒逮到人呢。」谷飛雲早已看清楚了,他們並沒有押著人下去,心中也暗自奇怪:

  荊月姑俏聲道:「醉道長不是留在芝苑,醉臥未醒嗎?」

  谷飛雲笑道:「你以為醉道長真的一醉不醒嗎?他可能下去了也說不定。」

  兩隊少林僧人搜遍了整座西山別墅,現在已從原路退了出去。至慧、至清兩位大師此刻已經在大廳上枯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兩隊少林僧人也正好從左右長廊退出,相繼走上大廳。左首一隊是達摩院的護法弟子,由至能、至濟二位長老率領。右首一隊是戒律院護法弟子,由至通、至中二位長老率領。

  他們一個個右手持杖,左首單掌當胸,在石階前停步,然後相對站定,只有四位長老舉步走入大廳,由至能為首,朝監寺至慧、戒律院住持至清兩人行了一禮,說道:「啟稟監寺、院主,小弟等四人分率達摩、戒律二院弟子,搜遍整座西山別墅,不但不見張少軒夫婦及道覺三人,就是院中莊丁傭人,也一個不見,這座莊院,業已空無一人。」

  至慧大師聽得不期一怔,說道:「會有這等事,他們撤走得竟會如此快法?」

  至清大師臉上微有慍色,沉聲道:「全是道覺這孽障走漏了消息。」

  至慧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只怕咱們寺中尚潛伏有張少軒的同黨,不然道覺已被拿下,如何會被他脫逃,而且他脫逃不過半個時辰,咱們就已出發,整個西山別墅的人,為數不少,要全部撤退,也不是半個時辰所能辦得到……」

  至清大師矍然道:「師兄之意,是說張少軒早已得到道覺行藏敗露的消息了?」

  「不錯。」至慧大師頷首道:「照這情行看,他們很可能在上燈時分,已經全部撤走了,不然至遠師弟率同兩個羅漢陣的僧侶,分由北、東兩路包抄過來,豈會毫無發現?」

  他口中的至遠師弟,乃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率同兩個「羅漢陣僧侶」,少林寺一個「羅漢陣」為一百零八人,兩個「羅漢陣」,豈非來了兩百一十六名僧侶?少林寺今晚精銳盡出,不僅出動了達摩、戒律兩院的人手,還有兩個「羅漢陣」由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親自率領,包圍了西山別墅,但結果還是讓張少軒夫婦和所有莊丁全都跑了。

  老和尚們還不知道今晚在西山別墅的,除了張少軒夫婦,還有束無忌、秦劍秋夫婦,以及武當名宿歸二先生,羊角道人,毒手郎中,尺煉雙殺等人。尤其這次全莊撤退,也是由束無忌所策劃的。他不但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徒,教中事務多半由他住持,因此也博得小諸葛之稱。通天教主門下八大弟子,師弟妹們見到這位大師兄,無不十分敬畏。
2008-10-13 2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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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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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方丈失蹤

  卻說至慧大師話聲甫落,大廳門口,忽然微風一颯,酒氣薰人,醉道人一手提著大紅酒葫蘆,急步搶入,大聲道:「你們幾位大師還在這裡聊天,張少軒這小子只怕沒安著好心,很可能去偷襲少林寺了。」

  「偷襲少林寺」這五個字鑽進至慧大師耳中,心頭不禁為之一震,要知少林寺雖然號稱有八百僧侶,但達摩、戒律二院和羅漢堂乃是全寺的精銳,今晚幾乎全出動了,留在寺中的除了方丈,只不過是幾位長老和一些徒子徒孫而已。

  張少軒在西山別墅,有久經訓練的百數十名莊丁,再有道覺領頭,配合寺中和他們一夥的奸細,真要乘虛而入,偷襲少林,留在寺裡的僧侶,又散居各處,實在難以和他們抗衡。少林寺不毀於一夕之間者,幾希。

  「我們中了他的空城計。」至慧大師氣得連話聲也帶著顫抖,急急揮手道:「速退。」接著又朝至通吩咐道:「至通師弟,你快去通知至遠師弟,立即趕回寺去。」至通答應一聲,舉步朝外奔去。

  至慧大師才朝醉道人合十一禮道:「多蒙道友及時提醒,敝寺可能有事,老衲急於趕回寺去,希望道友也能去敝寺盤桓幾天。」

  醉道人笑了笑道:「貧道還有幾位朋友留在崖上,大師只管先走好了,貧道一定會趕去的。」

  至慧大師合十道:「如此,老衲就先走一步了。」老和尚話聲一落,就和至清大師等人匆匆離去。

  醉道人走到大天井,仰首朝北,含笑道:「谷小施主,你們也可以下來了。」谷飛雲等四人聽到醉道人的聲音,一起從石崖下來,繞到前進,醉道人還站在那裡等候。

  谷飛雲急忙迎了上去,說道:「道長可是有什麼指示嗎?」

  醉道人含笑道:「不錯,貧道確實有一件事,要請珠兒姑娘幫忙。」

  珠兒忙道:「道長有什麼事,只管吩咐。」醉道人嘴皮微動,說了一陣。

  珠兒喜形於色,連連點頭道:「我會的。」

  「那好。」醉道人朝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三人道:「谷小施主、荊姑娘、馮姑娘三位可隨貧道到少林寺去。」

  谷飛雲心知醉道人剛才和珠兒以「傳音入密」一陣,必然另有差遣,但不放心珠兒,依然問道:「道長,小妹子……」

  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就含笑道:「貧道有一件事要她去辦,咱們只管先走好了。」說完,就飄然往外行去。谷飛雲三人只好跟著他身後走去。

  ※※※※※※※※※※※※※※※※※※※※※※※※※※※※※※※※※※※※※※

  西山別墅,在少室山西麓,少林寺就在北麓,相距並不太遠,醉道人率同三人剛走進山門,就看到兩個身穿灰衲的中年和尚站在階前,急步趨上,由左首一個拿掌躬身道:「小僧奉監寺大師之命,在此恭候道長,道長和三位施主請隨小僧來。」

  醉道人頷首道:「二位小師父請。」那兩個灰衲僧人同時轉身,雙手合十當胸,迅即往裡行去,進入山門,一路走向後進去。谷飛雲自然看得出來,少林寺今晚幾乎如臨大敵,長廊、殿角到處人影幢幢,戒備極為森嚴。

  兩名灰衲僧人一直把醉道人等四人領到達摩院門前,才腳下一停,朝裡合十道:「啟稟監寺,醉道長和谷施主四位來了。」

  裡面傳出至慧大師的聲音說道:「快請。」隨著話聲,只見至慧大師和至清大師已經迅快的迎了出來,連連合十道:「道長,谷小施主三位請到裡面奉茶。」

  進入達摩殿,燭光明亮,但殿上並無其他的人,敢情只有監寺至慧大師和戒律院主至清大師二個人。醉道人眼看至字輩高僧,除了至慧、至清,其餘的一個不見,顯然全部派了職司出去了,可見少林寺果然出了事,這就打了個稽首問道:「寶剎沒有發生事吧?」

  至慧大師臉色凝重,合十道:「道友和三位施主且請坐下來再說。」醉道人也不客氣,示意谷飛雲等三人一齊落坐,一名小沙彌立即送上香茗就退了下去。

  至慧大師沒待醉道人開口,就道:「老衲承道長指點,趕返敝寺,總算沒有發現逆徒蹤影,當即偕同至清、至遠二位師弟,同往方丈室,向方丈報告此行結果,不料在方丈前面發現兩名護法弟子,遭人點了死穴,仆臥階下……」

  醉道人吃驚道:「張少軒膽敢潛入方丈室行兇……」

  至慧大師續道:「老衲和二位師弟急忙趕入寺中,又發現伺候方丈的小沙彌也被人點了死穴,倒臥在門內……」

  醉道人聽得更是驚異,急急問道:「貴寺方丈呢?」

  至慧大師道:「方丈不在禪房之中,老衲和二師弟找遍方丈室,都沒有找到方丈師兄。」沒找到方丈,方丈豈不失蹤了?他不好說「失蹤」二字,所以只好以「沒找到」作為代替。

  醉道人不期一怔,問道:「大師可曾發現方丈室內是否有動手的跡象?」

  至慧大師道:「沒有。」

  醉道人又道:「貴寺方丈室,地處全中樞,那麼是否有人看到方丈大師出去?」出去,就是被人劫持,但不好說劫持而已。

  至慧大師道:「也沒有。」他接著又道:「今晚因老衲會同戒律院、羅漢堂幾位師弟前去西山別墅,出動不少人手,所以特別叮囑至成、至全二位師弟負責全寺戒備,各處殿宇也加強了守護工作,直待老衲趕回寺來,據各處守護弟子報告,均無絲毫動靜。」

  「這就奇了。」醉道人攢攢眉道:「方丈大師這會去了哪裡呢?據大師所說,守護方丈室的二名弟子和伺候方丈大師的小沙彌,全是被人點了死穴,顯然有人潛入方丈室,但方丈室又並無動手跡象……」他沉吟續道:「這只有一種可能……」

  荊月姑接口道:「除非進去的是熟人。」

  醉道人道:「不錯,此人可能就是張少軒。」

  至清大師怒聲道:「這孽障膽敢叛師犯上……」

  「這也不大可能……」醉道人微微搖頭道:「方丈大師一身禪功,已達上乘境界,就算張少軒已得老魔的真傳,也不可能一招之間就制得住方丈大師,何況方丈大師已知張少軒勾結道覺,在僧侶們身上下毒之事,張少軒夤夜闖入方丈室,方丈大師豈會毫無戒備之心?」

  至慧大師道:「這就是老衲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醉道人又道:「再說,方丈大師縱然驟不及防,受制於人,但方丈室四周警衛森嚴,也無法把方丈大師運出去。」說到這裡,手指在空中劃了個圈,又道:「除非……」忽然停口不語。

  至慧大師道:「道長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馮小珍搶著道:「除非寺內有人接應了。」

  至清大師臉色微變,哼道:「本寺弟子膽敢夥同外人,劫持方丈?」

  馮小珍道:「如果有人接應,那就是臥底來的人了,他們原是通天教的人,有什麼敢不敢的?」

  谷飛雲眼看至清大師面有慍色,急忙攔到:「二弟……」

  馮小珍道:「我說的是實話咯。」

  醉道人望著至慧、至清二位大師問道:「方丈大師失蹤之事,不知寺中僧侶,是否全已知道?」

  至慧大師道:「老衲因此事關係重大,不宜宣揚,是以除了老衲等人知道以外,別無人知。」

  醉道人頷首道:「如此就好。」接著又哦了一聲道:「貧道想去方丈室瞧瞧,不知方不方便?」

  至慧大師道:「道友大概想去查勘一番了,由老衲陪同前去,就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醉道人站起身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去吧。」一面回頭朝谷飛雲道:「谷小施主三位就在這裡稍候。還有,珠兒姑娘也許很快就會趕來,叫她在這裡等候好了。」

  至慧大師也朝至清大師道:「師弟就留在這裡,陪陪谷小施主三位吧。」說完,就舉步朝外行去,一面說道:「老衲替道友引路。」

  ※※※※※※※※※※※※※※※※※※※※※※※※※※※※※※※※※※※※※※

  方丈室就在一進,居全寺中心,在第二進左首,是一座自成院落的精舍,前面有一個小花甫,中間是一個寬敞的大客廳,佈置古雅高貴,是專門接待官府貴人之用,平日很少開啟,左首另有一個小客廳,則是方丈平日會客之所。

  再左則是方丈的禪房,分前後兩間,前面一間是起居室,後面才是真正的禪房,方丈坐禪之室。至慧大師領著醉道人走進起居室門口,指著衛生階,說明兩名弟子就在這裡被人點了死穴,進入起居室,又指著離門口地上,說伺侯方丈的小沙彌是在此處被人點了穴道的。

  醉道人沉吟道:「照大師的說法,方丈大師是在起居室失蹤的了。」

  至慧大師道:「可能是,因為方丈大師兄要等候老衲的消息,所以並未進入禪房去,他平日也習慣在起居室處理事情的。」

  醉道人走近一張高背椅前,發現桌上果然放著一個燭座,還剩有半支蠟燭。燭座前有一盞白瓷茗碗,可見方丈大師就坐在高背椅上喝茶,室中果然不見一點和人動過手的跡象。

  醉道人目光凝注,忽然發現高背椅右手扶手上,依稀似有幾點極細的淡黃粉末,這要是換在平時,也決不會去注意及此,但此時他是為了勘察至善大師失蹤而來,必須不放過任何一絲一毫可疑之處,因此目光所注,人也立即俯下身去,用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抹了一下,就湊近鼻子仔細聞著。

  至慧大師在旁問道:「道友可是有什麼發現嗎?」

  醉道人突然冷笑道:「果然不出貧道所料。」

  至慧大師聞言喜道:「道友……」

  醉道人指著椅子右首靠手,說道:「這上面沾有幾點淡黃粉末,正是迷失散遺留的痕跡,任何人只要聞上少許,都會立即昏迷不省人事,但必須相距極近,要彈到對方口鼻之間,才能有效。」

  至慧大師沉吟道:「什麼人能在方丈前面施展迷藥呢?莫非真是張少軒?」

  醉道人道:「不錯,只有他才能接近方丈大師。」

  至慧大師微微搖頭道:「但方丈師兄已知張少軒是通天老魔頭的二弟子,怎會……」

  醉道人嘿然笑道:「這叫做君子可欺其方,方丈大師已知張少軒是通天教主的二弟子,策劃顛覆少林寺的負責人,今晚已由大師會同戒律院、羅漢堂前去緝拿,但張少軒卻在此時,闖入起居室,如果跪在方丈大師面前,痛哭流涕,說他是冤枉的,叩請師父作主,方丈大師會對他驟然出手嗎?但他卻在方丈大師冷不防的時候,彈出迷失散,又有誰能預防呢?」

  至慧大師憤怒的頓足道:「道友推測得極為合理,這孽障當真喪心病狂,泯滅人性。」

  醉道人道:「好了,現在總算找到了證據,可以證實方丈大師確是被張少軒劫持的了,現在,咱們不妨研究研究他們是如何把方丈大師運出去的了?」

  至慧大師道:「道友經驗豐富,要如何研究,還是要請道友指點。」

  醉道人道:「貧道想知道,就是今晚在方丈室四周佈置守護的情形,而且還想請大師陪同貧道一起去走一趟,藉作實地勘察,不知是否方便?」

  至慧大師忙道:「道友經驗豐碩,老衲為了方丈大師兄失蹤,正要仰仗大力,怎會有不方便呢?老衲這就陪同道友四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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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退出方丈室,由至慧大師領路,在方丈室四周由置有明哨暗崗之處,走了一遍。每一崗哨,均由一名道字輩的僧人負責,每組均有八名僧人,腰備戒刀,手持禪杖,看去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而且每一組和另一組之間,可以互相聯絡,只要稍有動靜,即可互相支援,也立可傳遞消息,組織極為嚴密,就是飛鳥也恐怕難以飛渡,何況要想從這種情況之下,把人運出去,更極非易事。

  但少林寺方丈,就是在這樣嚴密的防守之下,無故失蹤,而且沒有一人發覺,寧非怪事?醉道人心中暗暗嘀咕,但一直都沒有開口。這些僧侶們一看到監寺深更半夜和一個酒氣薰人的道人一起走來,心中也暗自納悶不已,一一合十躬身。

  至慧大師早經醉道人叮囑,不用跟崗哨的人引見,因此除了從每一崗哨經過之外,沒有跟值崗的人員交談,好像只是從他們面前經過而已。這樣繞了一周,也差不多化了快近一頓飯工夫,才回轉達摩院。

  這時已經將近四更,谷飛雲和荊月姑、馮小珍已經足足枯坐了半個多時辰,雖然三人由至清大師陪著,至清大師乃是戒律院的住持,負責少林寺清規的人,平日為了維持尊嚴,不喜多言,已經成了習慣,這對谷飛雲三人來說,實在感到乏味之至。這時看到至慧大師和醉道人一起走入,不覺全都站了起來。

  馮小珍首先搶著問道:「道長,是不是查出一點眉目來了。」

  醉道人拔開葫蘆塞子,喝了口酒,笑道:「貧道又不是神仙,只是看了一遍,哪會馬上就查得出眉目來?」

  馮小珍道:「不管賊人手腳做得如何幹淨,也總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來的,只要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如何瞞得過道長的神目呢?」

  醉道人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這小姑娘果然不愧馮鎮遠之女,所謂虎父無犬子,著實有些江湖經驗。」

  谷飛雲忙道:「三弟,有話等大師和道長坐下來再說不遲。」至慧大師和醉道人落坐之後。

  至清大師也忍不住問道:「師兄和醉道友同去,不知可有什麼發現?」

  至慧大師道:「方丈師兄可能是張少軒這孽障劫走的。」

  至清大師憤然道:「果然是這逆徒,他叛師欺祖,劫持方丈,這還得了?」

  至慧大師道:「目前這也只是猜測而已。」他把醉道人在方丈坐椅靠手上發現了幾點淡黃粉末,認系「迷失散」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至清大師道:「張少軒縱或用迷失散把方丈師兄迷倒,但四周均有守護值崗弟子,要把方丈運出寺去,也極非易事。」

  至慧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通天教處心積慮,企圖顛覆本寺,已非一朝一夕之事,試想道覺入寺已有十餘年之久,由此推斷,寺中難保不有第二個道覺,還沒有被發現?」

  至清大師聽得一呆,忍不住雙拳緊握,憤怒的道:「只要被小弟發現這叛師逆徒是誰,小弟非要按清規把他處死不可。」老和尚敢情動了真火,說出來的話,不像是有數十年清修的有道高僧了。

  醉道人朝至慧大師問道:「大師這裡,可有客房,讓咱們休息,貧道和谷小施主三位,今晚來到貴寺之事,最好不可張揚出去。」

  至慧大師面有難色,合十道:「敝院只有禪房,只是二位女施主只怕不大方便了?敝寺規矩,原本不准婦女進入禪院之內,二位女施主怎好在禪房休息……」

  「這有什麼不方便?」馮小珍搶著道:「規矩又不是一成不可變的,我們只是休息一會咯,何況我們又都穿了男裝,大師只要把我們當作男人就好了。」

  醉道人笑道:「馮小施說得是,我佛在捨衛國說經,不是有比丘、比丘尼嗎?他們若是不住在孤獨園裡,又住到哪裡去?大師也太執著了,何況這二位女施主都穿著男裝,事有權宜,我佛是決不會嗔怪大師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至慧大師口中連誦佛號,一面說道:「那也只好如此了,敝院左首正好有兩間單獨的禪房,平日無人住宿,可供二位女施主休息,右首三間禪房,與老衲禪室為鄰,道友與谷小施主可住右首三間。」

  「就這樣。」醉道人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道:「二位就住左首兩間,現在時候不早,快去休息了。」

  荊月姑問道:「道長,珠兒妹子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醉道人哦了一聲,笑道:「她這時候還沒有回來,說不定貧道這一著棋,就下對了,不過你們不用替她擔心,珠兒機伶得很,不會有事的,大概天亮前後,一定可以趕回來的。」

  說到這裡,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哦了一聲,朝至慧大師道:「貧道差點忘了,還要大師派一個人到山門前等候,珠兒姑娘一到,馬上把她接到達摩院來。還有一件事,也要大師立即吩咐下去,昨晚值班的人,天一亮,就立即派人接替,今晚仍要他們依各人負責地區值崗,定點十分重要。」

  至慧大師雖然不知醉道人用意何在,但猜想此舉必有原因,連忙點頭道:「本來敝寺弟子,分為數班輪值,但道友既然吩咐,老衲自可辦到。」一面朝至清大師合十道:「師弟,這件事就由你去調配,隨便找個理由,把其他值班弟子另派任務,那麼昨晚值班的人就可原班再值晚班了。」

  至清大師合十還禮道:「小弟遵命。」說完,迅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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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兒果然在天色未明之前趕了回來,至慧大師早已派人在山門前等候,所以珠兒一到,那僧人立即把她領到達摩院來,並沒驚動寺中弟子。醉道人沒等她跨入大殿,已從禪房中走了出來,含笑道:「珠兒姑娘,辛苦你了。」

  珠兒喜孜孜的道:「辛苦倒還好,值得向道長報告的,是不負道長交辦,總算有點眉目了。」

  醉道人眼睛為之一亮,忙道:「你先坐下來再說。」

  珠兒眼睛一轉,問道:「谷大哥他們呢?」

  醉道人道:「天快亮了,他們都去休息了,只有貧道是酒徒,有酒喝可以通宵不睡。」

  珠兒在椅上坐下,舉手掠掠鬃發,才道:「道長叫我隱伏屋脊,大概就在道長等人走後不久,果見四條人影從山徑上飛掠而出,她們正是芝苑和蘭苑的四名使女……」

  醉道人微笑道:「貧道早就料到張少軒撤走之前,必會留下記號,她們一定會趕去會合的。」

  珠兒道:「她們沒有停留,出了西山別墅,一路往南奔行,這四個丫頭狡猾得很,一會分開,兩個先行,兩個落後,一會又由兩個落後的兩個先行,本來兩個先行的又隱伏起來,而且還不時的朝後打量,深怕被人跟蹤,其實她們這點技倆,我早就猜透了,所以只遠遠的跟蹤她們最後兩人。」

  醉道人拔開葫蘆塞子,喝了口酒,問道:「她們去了哪裡?」

  珠兒道:「她們一路往南,進入快到汝州的一處大宅那裡……」她咭的笑了起來,續道:「宅院裡守衛好像很嚴,其實也沒什麼,我看她們飛上牆頭,每人左手指了指天,就進去了,我也依樣葫蘆,用左手朝天指了指,就這樣進去了。」

  醉道人口中「唔」了聲道:「這大概是通天教的記號了,唔,這就對了。」

  珠兒問道:「什麼這就對了?」

  「沒什麼。」醉道人道:「你再說下去。」

  珠兒道:「我跟到第二進……哦,道長,你猜裡面是些什麼人?」

  醉道人笑道:「你不說,貧道如何會知道?」

  珠兒道:「那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起居室,坐著的那些人,我都見過,有武當那個姓歸的老傢伙,還有毒手郎中,和鄭州虎的兩個保鏢尺練雙殺,卻沒見過張少軒夫婦。」

  醉道人矍然道:「歸二先生也加入了通天教,哦,你聽他說了些什麼?」

  珠兒道:「我躲在後窗下,差幸他們沒關上窗戶,還可以聽到一些,好像說張少軒和秦三公子已經先走了……」

  醉道人問道:「他們有沒有說張少軒去了哪裡?」

  珠兒想了想道:「我聽不大清楚,好像聽他們提到青峰鎮,不知對不對?」

  「青峰鎮。」醉道人心頭暗暗一震,青峰鎮是在武當山下,鎮上住戶,幾乎全是武當派的人。加之張少軒一行人一路南行,再加他們之中居然有歸二先生沆瀣一氣,可見確是往青峰鎮去的了,也由此可見少林方丈至善大師,也一定被他們劫持到青峰鎮去了。

  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如果沒有確實證據,青峰鎮在武當山腳下,有武當派卵翼,少林寺的人就不好輕舉妄動,否則立可挑起兩派之間的干戈來。

  珠兒眼看醉道人忽然雙眉緊蹙,忍不住問道:「道長,你知道青峰鎮在哪裡嗎?」

  醉道人問道:「你還聽到了什麼?」

  「沒有了,姓歸的老傢伙要她們立即動身,四個丫頭就告退出來。」珠兒哦道:「那老傢伙說過要她們到秦家莊去報到,我看沒有事了,就趕回來了。」

  醉道人點點頭,抬目道:「天色已經亮了,你可去左邊禪房休息,荊姑娘、馮姑娘都在裡面,哦,你去好好睡一覺,白天沒有事了。」

  珠兒眨著眼睛問道:「道長說白天沒有事,就是說晚上有事了?」

  醉道人笑道:「你真是鬼靈精,快去休息吧,有事還會少得了你嗎?」

  珠兒道:「道長,那我進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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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林寺除了各處加強戒備,一切安悶如恆。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師無故失蹤的事,消息被封鎖了,因此寺中的僧侶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知道的只有「至」字輩的十二位長老。現在全寺的重心全在達摩院了,本來,方丈閉關期間,就是由監寺至慧大師全權代理的,因此在全寺僧侶心中,也並未感覺到有何不同。

  達摩院是未奉召喚,不准擅入的,所以院中多了醉道人和谷飛雲等四人,寺中僧侶也並沒有人知道。今天達摩院更森嚴了,除了「至」字輩長老,誰都不准進出。一年之中,達摩院總要召開一次長老會議,情形也是如此,是以寺中僧侶也並不感到希奇。

  長老會議向來只有「至」字輩的長老參與,但今天的長老會議,卻多了一位酒氣薰人的醉道人。他在會中向在座長老報告了昨晚查勘方丈室的經過,並說出至善大師的被人劫持,是中了賊人的迷藥所致,同時也說出自己要珠兒尾隨芝苑和蘭苑四名使女到一處大宅的事。

  這可把在座的長老聽得莫不悚然動容,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少林、武當,號稱領袖武林的兩大門派,並峙江湖,如今少林方丈竟然會被劫持到武當派轄下的青峰鎮去,此事只要一個處理不當,兩派立可引發一場火拚。

  羅漢堂至遠大師道:「歸存仁勾結通天教,參與劫持方丈,咱們應該先找武當掌教,說明原委,看他如何處理?」

  至清大師道:「不可,歸存仁勾結通天教,劫持方丈,咱們並沒有證據,他自可推得一乾二淨。再說咱們如果沒有醉道友送來解藥,連方丈師兄都被人下了慢性消功毒藥,如果武當派也和咱們一樣,早已被人下了毒,就說歸存仁吧,也許是受了通天教的脅迫,不得不聽從通天教的擺佈,設若武當掌教也受到了對方的脅迫,那麼咱們去找他,也於事無補的了。」

  至遠大師道:「那該怎麼辦呢?」

  至慧大師道:「咱們若非醉道友及時趕來,誰也不知道已被張少軒這孽障向全寺僧侶,下了消功散,更不知道覺這逆徒,居然會是通天教臥底的人。昨晚也不會發現方丈是被迷翻了劫持出去的,也無法查得到張少軒等人去了青峰鎮,凡此種種,都蒙醉道友所賜助。現在既已知道張少軒的下落,醉道友和本寺淵源頗深,因此老衲之意,不妨先聽聽醉道友有何高見?不知諸師弟意下如何?」

  至清大師合十道:「師兄說得極是,醉道友遊戲風塵,江湖閱歷豐富,咱們自該先聽聽醉道友的高見。」大家聽得紛紛附和。

  醉道人站起身,打了個稽首道:「諸位大師,貧道覺得咱們雖然已經查出眉目,但事無佐證,不可和武當派公開衝突,因為通天教主昔年失敗在少林、武當兩派聯手之下。三十年來,對少林、武當一直恨之入骨,他既可派張少軒滲透少林寺,自然也可能派另一弟子去滲透武當派,目的就是為了顛覆這兩大門派……」

  口氣微頓,接著又道:「如果少林寺公開向武當派指控歸二先生,他們說不定會殺了方丈大師,棄屍武當山,使你們拚個生死存亡,而他們卻不費一兵一卒,坐收漁人之利……」這話更聽得至慧大師等人汗流浹背,卻沒有一個人作聲,靜聆下文。

  醉道人接著道:「為今之計,方丈大師失蹤一事,暫時不宜公開宣佈,只宜在暗中進行。」

  至遠大師道:「道友之意,要如何暗中進行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此事又可分作兩點進行,第一、先要查明通天教門下,派去滲透武當派的是什麼人,他以什麼方法控制歸二先生?能夠查到這一點,就可知道他如何控制武當派了。第二、咱們也要暗中進行,查明方丈大師究竟被他們運到哪裡去了?就算青峰鎮吧,也要查明確切地點,才能暗中救人。」

  至慧大師點點頭道:「道友說得極是,敝寺達摩、戒律二院,和羅漢堂弟子,悉聽道友差遣。」

  醉道人連忙搖手道:「這個貧道不敢……」

  至慧大師道:「道友……」

  醉道人笑道:「貴寺僧人一旦被人發現,諸多不便,貧道有谷小施主四位相助,已經足夠了。」接著低聲道:「攘外必先安內,現在第一步,就是要如何清除內奸,才是當務之事。」

  至清大師一怔道:「道友認為敝寺真有內奸嗎?」他是戒律院住持,少林寺有內奸,自然使他感到是十分難堪之事。

  醉道人笑道:「大師原諒,也許貧道說得太率直了,但昨晚方丈大師縱或遭人下了迷藥,少林寺的嚴密戒備,若無內奸,插翅也飛不出去,所以……」

  至清大師沒待他說完,就虎的站了起來,說道:「貧衲去把昨晚值崗的人一齊叫來,嚴加詢問。」

  醉道人慌忙搖手道:「大師請坐,此事不宜張揚,貧道已經有了安排。」

  至清大師又是一怔,問道:「道友可否……」

  醉道人微笑道:「此時為時尚早,大師到時自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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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谷飛雲和三位姑娘感覺到最無聊的一天了,他們就住在達摩院的後進,飲食都是由小沙彌送進來的。這是醉道人吩咐的,他們四個不可在少林寺僧侶面前露面,務必忍耐過這一天。

  這對谷飛雲來說,還沒什麼,荊月姑生性柔順,陪著谷大哥在一起,自然也可安之若素。馮小珍和珠兒生性好動,只有這麼一塊小天地供她們活動,就感到索然無味,無聊之至。但這是醉道人叮囑的,最無聊也要忍耐。

  院中唯一可供他們消遣的,只有一盤象棋。先前由谷飛雲和荊月姑對弈,馮小珍、珠兒站在一旁給荊月姑出主意,兩人七嘴八舌的反而使荊月姑連輸了三盤。後來珠兒說下棋不好玩,要三人一起玩「捉車馬炮」,但玩了幾盤,又玩膩了,埋怨醉道長葫蘆裡不知賣什麼藥?

  只聽醉道人呵呵笑道:「貧道葫蘆裡裝的是酒,可不是藥。」隨著話聲,朝後進走來。

  珠兒跳了起來,迎著問道:「醉道長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任務要派給我們了?」

  醉道人笑道:「你真是淘氣得很,半天時間都耐不住了。」

  馮小珍道:「道長,你不是說今晚有任務要我們去辦嗎,早些說也是一樣。」

  醉道人仰首望望天色,說道:「這時還不到申牌時光,你們的任務,是在二更以後,還早得很哩。」

  珠兒拉著他的道袍袖子,撒嬌道:「我不管,道長快告訴我們嘛。」

  「好,好。」醉道人搖著頭道:「你快放手,貧道這件道袍已穿了十多年,別把衣袖給扯下來了。」

  珠兒放開手,說道:「道長還是坐下來說咯。」

  醉道人走到上首一張木椅上坐下,面色鄭重地道:「今晚這事,沒有人支援你們,完全要你們自己去隨機應變。」

  珠兒道:「這個沒有問題。」

  醉道人道:「這可不是去玩,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因為這次行動,關係重大,稍一疏忽,就會讓對方警覺,徒勞無功。」

  馮小珍低聲問道:「道長是不是要我們去救少林方丈?」

  醉道人道:「哪有這麼容易?今晚不過是投石問路罷了。」

  珠兒咭咭笑道:「我們是四顆石子。」

  「不錯。」醉道人頷首道:「你們四個,正是四顆問路的石子,問對了,就有路可循,問不對,就沒有路了。」

  「好嘛。」珠兒催道:「道長要我們怎麼去投呢?」

  醉道人看了四人一眼,說道:「你們四個要分為兩組,谷小施主和馮姑娘一組,你們這一組,貧道不用擔心,馮姑娘自然會聽你大哥的話。」

  馮小珍臉上一紅,說道:「他是我大哥咯,我自然要聽他的。」

  醉道人續道:「另一組是荊姑娘和珠兒姑娘,荊姑娘為人持重,珠兒姑娘一切要聽她的才好。」

  珠兒道:「她是我二姐,我自然聽她的了,哦,道長好像不放心我似的,像昨晚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去,還不是把消息探回來了?」

  醉道人笑道:「你機靈有餘,但不夠沉著,這是你師公說的,貧道沒說錯吧?」珠兒當然不敢批評師公,就沒有說話。

  醉道人道:「好了,現在你們四個一起過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紙來,就蹲下身子,把那張紙在地上攤開。原來,紙上畫的是少林寺的平面圖,他等四個人圍著蹲下,就用手指點著圖上,和四人低低的說了一陣。谷飛雲等四人聽他說完,各自點著頭,表示記住了。

  醉道人把圖收起,就站起身來,說道:「好了,待會晚餐之後,自會有人領你們出去,貧道要先走了。」說完,飄然往外行去。





【第二十章】駭人聽聞

  

  現在天色已經全黑了,谷飛雲等四人由長老至通領路,送出少林寺,至通就返回寺去。谷飛雲等四人走下山徑,差不多已有里許光景,才各自分開,谷飛雲和馮小珍一路,迅快朝東首小徑上走去,荊月姑和珠兒也迅快的朝西首小徑走去。

  這兩條小徑,都有著濃密的參天古松,四條人影走上小徑,立即被黝黑的夜色所淹沒了。谷飛雲和馮小珍閃入松林小徑,就悄悄朝東南首繞去。此刻,正當初更稍過,高大的松林間,枝柯交結,就是大白天也很少天光,黝黑黑的夜晚,就更為黝黑了。

  谷飛雲內功精深,自可目能暗視,馮小珍沒練過內功,一般夜色之下,還差可看到一些,但進入這樣濃密的松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叫她如何看得到路徑?忍不住叫道:「大哥,這林裡這麼黑,我……連路也看不見……」

  谷飛雲笑道:「不要緊,來,你把手伸過來,我牽著你走好了,待會出了松林,你就可以看見了。」

  馮小珍依言把手朝前伸去,谷飛雲握住她軟軟的玉手,心頭不禁微微一動,趕忙牽著她的手朝前走去。馮小珍走了幾步,忽然輕嗯了一聲,叫道:「大哥……你走得慢點嘛。」

  谷飛雲不覺腳下一停,回過身去問道:「你怎麼了?」話聲未落,馮小珍腳下一個踉蹌,低嚶一聲,一下撲入他的懷裡。

  谷飛雲慌忙把抱住,低頭問道:「你沒什麼吧?」他目能暗視,自可看得見她星目微闔,粉臉紅紅的,一雙玉臂緊緊環抱住自己,一顆頭也偎到了自己懷裡,口中叫道:「大哥……」

  谷飛雲心頭一蕩,情不自禁,低下頭去吻著她的秀髮,輕聲道:「你真像是小孩子,怕黑是不是?」

  馮小珍把整個嬌軀貼著大哥,緩緩抬起頭來,眨眨一雙朦朧的星目,幽幽說道:「有大哥和我在一起,我才不怕呢。」

  谷飛雲抱著她柔軟而豐滿的身子,感覺到一顆心幾乎要塞上喉嚨來了,兩頰也似火燒一般熱烘烘的,低頭問道:「你還說不怕哩。」

  馮小珍仰起頭,夢囈般說道:「大哥,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人,但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很少,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就像現在一樣,永遠不要分開。」她這幾句話說完,一張臉就已羞得像大紅緞子一般,趕快低下頭去,把臉埋在大哥的懷裡。

  谷飛雲附著她的耳朵,輕輕地道:「三妹,你這番心意,我知道,我很感激你……」他把她一顆頭輕輕抬起,看到她充滿喜悅的星眸,和紅馥馥的粉頰,嬌羞欲滴的模樣,他一顆頭漸漸地低了下去,輕輕地吻著她的眼睛、鼻子,最後找到了兩片薄薄、半啟輕喘的櫻唇,才停了下來,於是四片熾熱的唇,就膠合在一起了。兩人誰也捨不得分開,四條手臂越環越緊,兩個身子也幾乎溶化成為一個。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從奇妙的夢境中清醒過來。他凝視著她,還依戀著想再尋找那兩片溫潤櫻唇,她和他甫一接觸,忙輕輕的推著他,說道:「大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別誤了正事。」

  谷飛雲悚然一驚,忙道:「應該還早……」

  馮小珍嬌羞地道:「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吧。」他依然牽著她的手,兩人心情顯得滿足愉快,腳步也輕鬆了許多,一路穿林而行,片刻工夫,已繞到了少林寺的左後方。

  夜色中這座莊嚴古剎,黑壓壓的矗峙在面前,看去不見一點燈火,兩人就在松林下站定下來。馮小珍從懷中取出一方黑布,低聲道:「大哥,我們可以蒙起來了。」

  谷飛雲哦了一聲,笑道:「不是你說,我倒忘了。」說著趕緊取出一方黑布,蒙在臉上,只留兩個眼睛。

  馮小珍緊張地道:「我們就要進去嗎?」

  谷飛雲道:「時間還早,這時還不到二更,我們要二更才行動。」他退後了些,身子靠在一棵大樹站停,她跟了過來,緩緩地偎在他懷裡。現在面對著少林寺,他們可不敢有絲毫的疏忽,他用雙手攬著她的纖腰,低低地道:「三妹,時間還早,你這樣休息一會兒好了。」

  馮小珍一顆頭靠在他的肩上,側著臉悄聲道:「你這樣……我……怎麼能休息呢?」兩情繾綣,時間就會過得很快,晃眼就快接近二更了。

  谷飛雲鬆開環在她腰間的雙手,低低地道:「三妹,是時候了。」

  馮小珍奇道:「這麼快就二更了?」

  「差不多了。」谷飛雲道:「走,你跟在我後面,一切看我舉動行事。」

  馮小珍道:「我知道。」

  ※※※※※※※※※※※※※※※※※※※※※※※※※※※※※※※※※※※※※※

  兩條人影一前一後,掠出松林,只幾個起落,就已掠近圍牆。谷飛雲吸了口氣,一個人就直拔而起,一下登上了牆頭。馮小珍跟著雙足一點,也躍上了牆頭。就在兩人飛上牆頭之際,左首牆角間已迅快的出現了兩個手持禪杖的僧人。

  谷飛雲沒待他們出聲,趕緊左臂朝上直伸,指了指天。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兩個僧人看到谷飛雲打出暗號,本來正朝兩個攔截過來,忽然間,好像沒有看到兩人似的,依然朝牆角退了回去。

  谷飛雲心中暗道:「原來醉道長早已看出少林寺臥底的奸細是誰了,他派自己兩人前來,只是要證實一下而已。」心念閃電一動,立即雙臂一劃,凌空朝附近一座殿宇屋簷飛撲過去。

  馮小珍緊跟著大哥身後,從牆頭點足縱起,躍上屋簷。這座殿宇屋脊暗陬,也隱伏著兩個僧人,他們早已看出谷飛雲打出的暗號,是以並未現身,依然隱伏不動。但谷飛雲目能夜視,早已看到屋脊陰暗處隱伏的兩人,他也只作不知,依照醉道人的指示,領著馮小珍一路朝裡行去。

  他們走的這條路徑,正是從左側通往少林寺中樞——方丈室的捷徑,中間要穿越過三座殿脊。但是,只要發現前面有僧人出現,谷飛雲只需舉起左手朝天一指,他們就默默退去。這下把谷飛雲看得心頭暗暗震驚不已,忖道:「這一路少說也有二三十名值崗僧人,難道都給張少軒買通了?這就難怪少林方丈會在人不知、鬼不覺的輕易被人劫持出了。」

  現在離方丈室差不多只隔了一重殿宇了,就在谷飛雲思忖之際,瞥見自己來路,又有兩條人影飛掠而來。當他們飛越過後面一重屋脊之時,敢情發現了值崗的人,其中一人舉起左手,朝天指了指,就毫無阻攔的飛掠而來。

  谷飛雲先前還當是荊月姑和珠兒兩人,她們走的是西南方,不應該從這裡來的,再凝目一瞧,才發現兩人同樣以黑布蒙面,但並不是荊月姑和珠兒。心中暗道:「這回居然遇上真的了。」忽然心中一動,急忙低聲道:「三妹,快隨我來。」話聲出口,人已迎著對面飛掠而來的兩人飛掠過去。

  雙方一來一往,自然極快,轉眼之間,就在屋簷間碰上了。對方兩人看到谷飛雲兩人,不禁為之一怔。谷飛雲迅即舉起左手,指了指天,然後急促地道:「快走,今晚他們布下了陷阱。」說完,不待對方發問,和馮小珍兩人急匆匆起落如飛,循著原路,朝寺外飛掠出去。

  那兩人眼看谷飛雲和自己打著暗號,只說了句:「今晚少林布下了陷阱。」就匆匆退走,自然不得不信,這就一起轉身緊跟著谷飛雲兩人身後追了出來。谷飛雲在飛掠之際,當然也往後回顧,看到兩人果然中計,跟著自己而來,就放開身手,一路急掠。

  片刻工夫,就已飛出少林寺圍牆。他稍稍放緩腳步,卻依然沒有停下來,一面以「傳音入密」朝馮小珍道:「三妹,我們可得把這兩個人帶回去。」

  馮小珍不會「傳音入密」,只是點點頭道:「好極了。」

  這兩句話的工夫,後面的兩人已經追了上來,左首一個低聲喊:「喂,前面兩位兄台是什麼字號?」

  谷飛雲就在松林前面站定,轉過身來,冷冷問道:「二位呢?」

  左首一個抱抱拳,道:「在下三字五號和十七號。」

  谷飛雲依然冷聲道:「你們做什麼來的?」

  左首那人望望谷飛雲,疑惑地道:「二位究竟是……」

  谷飛雲道:「我是一字一號。」

  左首那人趕緊抱拳道:「大公子就在青峰鎮,在下二人奉大公子之命來的。」

  谷飛雲道:「大公子要你們做什麼來的?」

  左首那人忽然退後一步,問道:「難道二位不是奉公子之命來的?」

  谷飛雲看他身往後退,顯然對自己起了疑心,但依然托大地道:「是我在問你,你該先回答我的問話。」

  右首那人道:「二位既是大公子的的手下,何用再問?」

  現在谷飛雲明白了,他們口中的「大公子」,敢情就是束無忌了,聞言不覺笑道:「你們說的是束無忌了,我們是向束無忌傳達命令來的。」

  左首那人忽然陰森一笑,道:「你們既然不是大公子手下,就不會是一字一號了。」

  左首一個道:「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奸細,把他們拿回去就好,還和他們多說什麼活?」說話聲中,鏘鏘兩聲,各自撤下劍來。

  馮小珍哼道:「你們才是奸細。」

  谷飛雲望著他們,微微笑道:「在下也正有這個意思,要把你們擒回去呢。」

  左首一個怒喝一聲:「小子,看劍。」「嘶」地一聲,長劍劃起了一道弧形劍光,朝谷飛雲頭頸圈來,出手倒也迅捷。右首一個因他同伴業已對谷飛雲出手,他就手腕一振,刷地一個箭步,朝馮小珍欺了過去,劍勢也隨著遞出。

  谷飛雲叫道:「你們兩個一起還差不多,分開動手,豈不人單勢孤了?」他身形輕側,就讓開左首那人一劍,左手一伸,施展「捉雲手法」,一下抓住右首那人的劍尖,把他連劍帶人一下拉了過去。

  馮小珍叫道:「大哥,留一個給我。」

  谷飛雲笑道:「這兩個人十分重要,還是由我來對付的好,你只管站著給我押陣,別讓他們跑了。」

  右首那人給谷飛雲三個手指撮住長劍,拉了過去,心頭雖然猛吃一驚,但他臨危不亂,趁機左掌直豎,盡力發出一掌,對準谷飛雲胸口擊來。左首那人第一劍被谷飛雲避開,第二劍也快捷如風再次攻到。谷飛雲展開「劍遁」身法,一個發掌,一個發劍,看去都極其準確,眼看就要擊中,但就是毫釐之差,一下子偏了過去。

  這是谷飛雲在和馮小珍說話之時,他話聲甫落,馮小珍已掣劍在手,咭的笑道:「我不會讓他們逃走的。」

  這可真把兩個蒙面人激怒了,同時發出一聲怒吼,兩柄長劍陡然一緊,聯手朝谷飛雲展開猛攻。這兩人雖非同門師兄弟,但每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否則也不會派他們來夜探少林寺了。兩人發現谷飛雲極為扎手,就各自拿出最拿手的招術來,希望合二人之力,先把谷飛雲制服了再說,因此這一輪攻勢,當真非同小可。

  但見劍光來去,快若閃電。一個在谷飛雲左右前後,劃出一圈又一圈的銀圈,鋪展如雲,一個卻對準谷飛雲正面,飛刺出一簇又一簇的流動銀芒,密集似雨,簡直把谷飛雲一個人影淹沒在雲雨之中。馮小珍站在一棵大樹下,看得也不禁為之膽顫心驚,明知道大哥不會有事,還是替他暗暗擔心。

  她心裡暗忖:「這兩個賊人一手劍法竟有這般厲害,自己方才幸虧沒有搶著出手,不然還真接不下來,要大哥支援呢。」

  「唉,大哥也真是的,還和他們客氣什麼?」就在她忖思之際,突然響起谷飛雲的一聲大笑,說道:「你們兩個當真不知進退,在下可要不客氣了。」話聲中,突然左手疾伸,一把抓住左首那人的握劍右腕,同時鏘的一聲,用他長劍一下磕飛右手那人刺來的長劍,這一招他不但使出「捉雲手」,還使出了「太清真氣」。

  但聽「嘶」地一聲輕響,把震飛的長劍刺空飛射出去兩丈開外。右首那人眼看同伴被擒,自己長劍又被震脫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心念一動,立即雙腳一頓,從側面竄出,再一頓腳,像箭一般飛掠出去。

  馮小珍喝道:「你往哪裡走?」身形急掠而起,往前追去。

  谷飛雲笑道:「三妹不用追了,他跑不了的。」原來他伸手抓住左首那人手腕之後,看到右首那人竄了出去,立即足尖輕蹴,飛射出幾粒石子,打中對方身後穴道,已被制住了。

  馮小珍剛掠出一步,就剎住身形,喜得跳了起來,親蜜地道:「大哥,你好棒啊。」

  谷飛雲笑了笑,從臉上放下蒙面黑布,然後也把兩個蒙面人蒙面的黑布撕下,朝馮小珍道:「好了,我們可以回去覆命了。」

  兩人押著穴道受制的兩人,退出小徑,還沒走近少林寺山門,只見至通已經站在那裡,雙手合十說道:「貧衲奉醉道友之命,已在這裡等候二位多時了。」說到這裡,目光一掠另外兩人,忍不住問道:「谷施主,這二位是……」

  谷飛雲含笑道:「大師,還是到裡面再說吧。」至通身為少林寺長老,功力精深,自然看得出這兩人身上穴道受制,是以不再多問。

  馮小珍問道:「大師,二姐和珠兒回來了沒有?」

  至通合十道:「二位女施主剛回來不久。」

  馮小珍道:「大哥,我們快走咯。」

  至通道:「谷施主兩位請隨貧僧來。」

  谷飛雲、馮小珍押著兩人跟隨至通進入山門,再折入長廊,回到達摩院。達摩院的護法弟子幾乎全出動了,在院內院外四周嚴密戒備,如臨大敵。至通領著四人一直來到後院,只見中間一間大客廳上,燈燭通明,至慧大師、至清大師、醉道人、荊月姑、珠兒都坐在椅上。

  珠兒看到谷飛雲進來,忙道:「谷大哥回來了,咦,這兩人是誰?」至通把四人領到廳上,便自退了出去。

  醉道人含笑道:「谷小施主兩位辛苦了,你們還帶來了這兩個人,可見此行的收穫不少。」谷飛雲站著把才纔經過的情形,詳細報告了一遍。

  這話聽得至清大師臉色劇變,憤怒地道:「這還得了?本寺設置的崗位,就該嚴密無間,如今荊姑娘二位從西南方進入中樞地帶,只舉手打了個暗號,就通行無阻,谷施主二位從東南方進入,同樣通行無阻,由此可見本寺這些警戒,業已形同虛設,這些逆徒難道全和通天教勾結了?」從他的話中,可聽出荊月姑、珠兒二人的行動,也是和谷飛雲一樣通行無阻。

  醉道人呵呵一笑,道:「大師不用激動,張少軒自幼在少林寺出入,買通也好,脅迫也好,只要他存心拉攏,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口氣微頓,續道:「昨晚貧道請至慧大師一起去巡視一遍,他們這些心懷鬼胎的人,看到監守大師陪同一個素不相識的道士同去,臉上自會露出疑懼神色,即此一點,也就夠了,所以貧道要至慧大師把昨晚原班人馬,今晚再派他們去值夜,主要就是為了要證實一下,看看這些人是否有毛病?現在既然試出來了,方丈大師的失蹤,也就有了答案,此事就交給大師去處理了,不過有一點,大師務必注意,就是必須取得他們真實的口供。」

  至清大師倏地站起,點頭道:「老衲會叫他們從實招供的。」

  「大師且慢。」醉道人搖了搖手,續道:「兩處值崗的人不在少數,大師如在此時加以詢問,只怕會有人脫逃,因此現在最好不動聲色,以免打草驚蛇,等天亮之後,他們交班回轉禪房,就容易一網成擒。」

  至清大師合掌道:「道友顧慮極是,老衲承教了。」

  醉道人稽首道:「不敢,唔,我們現在不妨先問問這兩個人,最好把其中一人押到後進去,就不怕他們串供了。」

  谷飛雲道:「不要緊,在下點了他們昏穴,只要先解開一人的穴道就好。」

  「如此就好。」醉道人點點頭,目光朝至善、至清二位大師看去,續說道:「誰問他們?」

  至清大師道:「貧衲之意,還是叫至中師弟來問的好。」

  至慧大師頷首道:「至中師弟執法嚴峻,本寺僧侶偶有觸犯清規,都是由他審理的,這兩個人就交他問話好了。」

  至清大師合十道:「小弟遵命。」一面抬頭喝道:「請至中師弟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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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工夫,但見五短身材的至中急步走入,合十道:「院主召見,不知有何差遣?」

  至清大師一指左首兩人,說道:「這二人夜闖本寺,如入無人之境,顯與本寺不肖僧徒暗中勾結,師弟可得仔細問問他們。」

  至中合十道:「小弟遵命。」接著又請示道:「院主之意,是要小弟把他們二人帶回院去問話嗎?」

  至清大師一擺手,道:「這是十分機密之事,不宜讓多人看到,你就在這裡問好了。」「是」,至中答應一聲,立即走了過去。

  只見他一手把左首一人提了出來,然後在他身上連續拍了三掌,解開他三處受制穴道,卻又迅快的點了他下盤兩處穴道,防他趁機逃走,手法俐落,可說出手如電,不愧為刑堂老手。那人身子機伶一顫,剛睜開眼來,至中就沉喝道:「說,你叫什麼名字,那一門派的弟子?」

  那人桀傲地望了眾人一眼,大聲道:「老子就是釋迦弁尼。」至慧、至清口中低誦佛號。

  至中臉色一沉,喝道:「你敢褻辱我佛如來。」口中說著,右手揮起重重的摑了他一個耳光,直打得左首那人口齒間沁出一絲絲的血來。

  至中沉喝道:「快說,你叫什麼名字,哪一門派的人?」

  那人冷漠地道:「你打得好,老子沒有姓名,沒有門派……」

  至中哼道:「你不肯說,咱們是不會放過你的,一直等你說出實話為止……」

  珠兒看他光說不練,沒使一點手段,對方如何肯說,忍不住插口道:「大師父,這賊人狡猾得很,不給他一點厲害,是不會招供的,我幫你點他五陰絕脈,看他還敢不敢強?」話聲甫出,人已閃到那人身前,抬腕之間,一連點了他五處經穴。

  那青衣人身軀微微一震,臉色隨之大變,滿包著紅絲的雙目怒瞪了珠兒一眼,立即閉上眼睛,咬緊牙關,一語不發。至中看珠兒出手如飛,她口中說要點他五陰絕脈,但所點穴道,連自己也說不出穴道名稱來,心中不禁大感驚異,暗道:「這會是什麼穴道?」

  就在這一瞬間,那青衣人身上已經起了一陣顫抖,雙頰赤紅,額上同時綻出一粒粒的汗珠來,他似乎在強自忍耐,但他越想忍耐,身子越抖得厲害,雙手五指緊握,臉上也綻露出一根根紫筋來。這一情形,顯然是逆血倒行之象。只聽他發出連聲悶哼之後,忽然雙目乍睜,張大了口,喘息著道:「我說了……快解開……我穴道。」

  珠兒撇撇嘴,道:「還早得很,這時替你解開穴道,你不肯完完全全說出來呢。」

  青衣人身軀顫抖得無法自己雙目赤紅,神情猶厲,嘶聲道:「我說……我一定全說出來,求求你……快快解開……我穴道……求求你……」

  至慧大師究是有道高僧,慈悲為懷,看得不忍於心,忙說道:「女施主就替他解開穴道吧。」

  醉道人道:「珠兒,大師既然這麼說了,你就替他解開穴道吧。」

  珠兒冷笑一聲,道:「沒用的東西,連這點點都受不住,還想充什麼硬漢。」手掌一翻,朝那青衣人胸頭反拂過去。那青衣人口中大叫一聲,往後跌坐下去。

  珠兒朝至中笑了笑,道:「大師父現在可以問他了。」

  至中身為戒律院長老,專管少林寺犯規僧侶口供,但也從沒有動過像珠兒這樣嚴厲的手法,看得他怵目驚心,連忙雙手合十道:「多謝女施主。」一面跨上一步,朝著青衣漢子喝道:「施主現在該老老實實的說了吧。」

  青衣漢子坐在地上直喘息,經過這番折磨,那裡還敢半個「不」字,聞言嘶聲道:「你要問什麼,只管問吧。」

  至中道:「貧衲還是一句老話,你先說說叫什麼名字,那一門派的……」

  青衣漢子道:「在下呂子春,是歸二先生門下。」

  至慧大師身軀一震,失聲道:「會是歸老施主門下?」

  谷飛雲道:「大師父,你問他是何人手下?」

  呂子春道:「在下是三公子手下第五號。」

  至中問道:「三公子是什麼人?」呂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劍秋。」

  至中又道:「秦劍秋是什麼人?」

  呂子春道:「在下是奉家師之命,聽候三公子差遣,並不知道他的來歷。」

  至中問道:「你們昨晚劫持本寺方丈,藏地何處?」

  呂子春愕然道:「在下不知道,在下並沒有劫持貴寺方丈。」

  至中怒哼道:「你還說沒有,方丈不是你們劫持的,還有什麼人?」

  呂子春道:「貴寺方丈,真的不是在下劫持的,在下昨晚並未派到什麼任務,今晚是奉大公子之命來覷探貴寺動靜的。」

  至中問道:「大公子又是什麼人?」

  呂子春道:「大公子就是束無忌。」

  至中不知束無忌是誰?正待再問,谷飛雲接口道:「束無忌是通天教主門下大弟子。」一面朝呂子春問道:「那麼,你們二公子一定是張少軒了。」

  呂子春應道:「是的。」

  谷飛雲又道:「你是歸二先生門下,不知武當派已有多少人成為二公子秦劍秋的手下了?」

  呂子春道:「三公子是來指導我武當派的,凡同武當弟子,都是三公子的手下,這和二公子來指導少林寺一樣。」

  至清大師怒哼一聲,道:「張少軒不過是本寺一名孽徒而已,他配來指導少林寺?」

  至中抬目問道:「院主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至清大師道:「問他,張少軒、秦劍秋現在那裡?」

  呂子春道:「大公子、二公子目前都在三公子府上做客。」

  至中問道:「秦劍秋住在那裡?」

  呂子春道:「青峰鎮秦家堡。」

  至中聽得不禁一怔,說道:「青峰鎮秦家堡?那不是雙環無敵秦大鈞秦老施主的家裡嗎?」雙環無敵秦大鈞今年已經七十有五,還是歸二先生的師兄,他外號雙環無故,使的可不是雙環,而是以「雙環手」出名,在武當派中輩份極尊。

  呂子春應道:「正是。」

  至中問道:「不知秦劍秋是秦老施主的什麼人?」

  呂子春道:「三公子就是秦老爺的哲嗣。」

  至慧大師喟然道:「真想不到秦老施主的哲嗣,竟會是老魔頭的門下。」

  醉道人笑道:「通天教主一意要顛覆少林、武當二派,處心積慮已久,要把秦大鈞的兒子收為門下,也並不足奇。」

  至中眼看已經問得差不多了,就抬手點了呂子春的穴道,把另一個青衣漢子提了過來,隨手拍開他被制的穴道,一面喝道:「施主聽著,呂子春已經全部招供了,你若有半句虛言,就要你嘗嘗五陰絕脈逆血倒行的滋味,施主你自己,衡量吧。」

  那漢子聽說呂子春已經全部招供了,自己就犯不著再吃苦頭,忙道:「在下知無不言,大師要問什麼,在下一定實話實說。」

  他果然十分合作,有問必答,他叫劉子明,是泰大鈞門下七弟子,武當派俗家弟子,這一代的排行是「子」字。問到劫持少林方丈,他也回說一點都不知道,看情形他和呂子春真的是沒有參與這件事了。至清大師朝至中擺了一下手,至中就點了劉子明的穴道,一面合十請示道:「這兩個人院主準備如何處置?」

  醉道人沒待至清大師開口,就含笑說道:「你們不好處理,不如就交給貧道來處置好了。」至清望望至慧大師,雙眉微攢,說道:「師兄,方丈失蹤之事,你看該怎麼辯呢?」

  至慧大師道:「據這兩人的口供,方丈是否被劫持到青峰鎮,還不能確定,只好慢慢的查證,一步一步的來,至於寺內潛伏的奸細,師弟只管全權處理好了。」

  至清大師站起身,合十一禮道:「小弟遵命。」說完,迅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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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慧大師朝醉道人合十道:「對敝寺方丈失蹤一事,不知道友的看法如何?」

  醉道人然須笑道:「方丈大師被張少軒所劫持,應該毫無疑問,但他避入秦家堡,這事就十分複雜棘手了。」

  至慧大師頷首道:「道友說得不錯,秦老施主在武當派聲望極隆,幾乎已是武當派俗家中的領袖人物,如果張少軒把方丈藏匿在秦家堡中,當真是十分棘手之事。」

  珠兒道:「今晚我去秦家堡看看。」

  醉道人忙道:「不可,查當然要查,但不是你一個人去。」

  珠兒喜孜孜地道:「道長,我和什麼人一同去呢?」

  醉道人道:「咱們一起去。」

  至慧大師道:「老衲呢,道友又如何差遣?」

  至慧大師道:「敝寺為了搜救方丈,只要有利於搜救,任何一個僧侶,均悉聽調度,包括老衲在內,道友毋須客氣。」

  「大師言重了。」醉道人續道:「貧道確實要有貴寺的人相助,但貴寺一向由羅漢堂負責,因此貧道想請至遠大師協助也就夠了。」

  至慧大師點點頭道:「如此也好。」一面又回頭吩咐道:「了得,去請至遠師弟來一趟。」一名鵝黃僧衣的小沙彌合十應「是」,迅即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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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珠兒四人悄悄離開了少林寺,回到登封客店,會了店帳,就跨上牲口,出南門而去。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也在天色大亮之後,率同師弟至光和八名弟子離開少林寺,一路上朝南首奔行而去。

  谷飛雲等四騎還沒馳近金店,荊月姑回頭和珠兒低低的說了兩句,珠兒點了點頭,突然,一個「鷂子翻身」,從馬背上飛落地面,再一個旋身,竄入路旁草叢,瞬間不見。荊月姑也在珠兒飛身落地之際,一把抓過韁繩,讓珠兒的那匹馬和自己的馬同行。

  四騎過去之後,稍後又有一頭騾子馱著一個布販朝金店而來。這布販約莫三十出頭,戴著一頂斗笠,身邊放著兩三匹花布,不徐不疾的跟在谷飛雲四騎後面,進入小鎮,他忽然在路邊停了下來,買了四個饅頭,繼續上路。珠兒跟在他後面,暗暗冷笑,果然,那賣饅頭的背起木箱,又急匆匆的跟了下去。

  傍晚,趕到臨汝,布販好像沒有盯著谷飛雲四騎,自顧自策騾進城。賣饅頭的落後甚多,但到了城門口,就有一個灰衣人跟他賣饅頭,等賣饅頭的一走,他就遠遠跟著過去。賣饅頭去的方向,正是谷飛雲四人落腳的那條橫街,他站定下來,眼梢看到灰衣人跟了過來,故意走近客店門首,高聲叫道:「賣饅頭。」珠兒現在明白了。

  布販、賣饅頭的、灰衣人,都是對方的眼線,他們有三個,甚至於四、五個之多,前後參差,一個告訴一個,萬一有人被識破行藏,少了一個,還有幾個可以傳遞消息。

  「哼,我一個也不會讓你們遞到消息的。」賣饅頭的在客店門前高聲喊了幾聲之後,就揚長走去。

  那灰衣漢子則在對面一家雜貨鋪門口停了下來,也不時地在涼棚下走動,但走來走去,都是在這幾個鋪子面前,一看就知他是在等人,不,他是奉命臨視谷飛雲四騎來的。現在珠兒悄悄朝他走了過去,還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灰衣漢子赫了一跳,急忙轉過身去,看到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不覺臉色一沉,哼道:「你做什麼?」

  「沒做什麼。」珠兒搖搖頭,又道:「我大哥要我來的,說你辛苦了。」

  灰衣漢子問道:「你大哥是誰?」

  珠兒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又說:「我大哥說,你賣了饅頭還沒來得及吃,所以要我來幫你個忙,讓你坐下來安心地吃饅頭,等你吃完了,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灰衣漢子盯著她,問道:「你大哥有沒有告訴你口號?」

  「口號?什麼口號?」珠兒眨眨眼睛,問道:「你先說出來聽聽?」

  灰衣漢子道:「你大哥既然沒和你說,那就算了。」

  「不。」珠兒扭著身子,不依地說道:「也許我聽說過呢,你快說出來聽聽嘛。」

  「好吧。」灰衣漢子道:「這和對對子一樣,你對得上就好。」

  珠兒喜孜孜地道:「好嘛。」

  灰衣漢子道:「上聯是青虹貫日月。」

  珠兒問道:「下聯呢?」

  灰衣漢子道:「下聯要你說了。」

  珠兒道:「我偏要你說。」

  灰衣漢子道:「你大哥沒告訴過你?你還是回去問你大哥好了。」

  珠兒道:「我大哥要我來替你的,你們見了面有口號,自然要告訴我了。」

  灰衣漢子道:「你說不出下句,我還疑心你是不是你大哥要你來的呢?我怎麼可以告訴你呢?」

  珠兒頓頓腳,唉道:「時間寶貴,我還沒吃飯呢,你快點說出來才好。」

  灰衣漢子看著她,懷疑地道:「你大哥在那裡?」

  珠兒不耐地道:「你真囉嗦。」小手一下搭在灰衣漢子的肩頭,五指一攏,喝道:「你還不快說?」

  灰衣漢子突覺珠兒五根手指有如鐵箝一般,抓得愈來愈緊,口中「啊」了一聲,怒聲道:「小丫頭……」

  珠兒哼道:「你說不說?看你能熬到幾時去。」手指又加了幾分力道,灰衣漢子連哼也沒哼一聲。珠兒氣道:「你還逞強?」手上又加了兩成力道,灰衣漢子依然沒有作聲。

  珠兒不覺奇道:「你真……」話未說完,瞥見灰衣漢子的臉色由白而灰,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來,這下可把珠兒赫了一跳,咦道:「你居然服毒自殺了。」慌忙放手,灰衣漢子砰然跌倒下去,珠兒趕緊閃身溜走。

  只聽路邊有人叫道:「不好了,這人中暑啦。」

  珠兒已經溜進客店,把經過告訴了荊月姑,一面說道:「可惜他只說了上面一句。」

  馮小珍道:「不要緊,還有兩個,明天我去問他們。」

  荊月姑笑道:「不用問,問他們也是不會說的。」

  馮小珍道:「不問,他們會說嗎?」

  荊月姑道:「這件事還是要小妹去,問不出來,不會套嗎?」

  珠兒眨動眼睛問道:「怎麼套法?」

  荊月姑道:「你附耳過來。」珠兒依言附耳過去,荊月姑附著她的耳朵,低低的說了兩句。

  珠兒咭的笑出聲來,說道:「二姐,你這辦法好極了。」

  馮小珍道:「看你們好像很神秘,難道我不能聽嗎?」

  荊月姑道:「三妹又多心了,這裡是客店,我只是防隔牆有耳而已。」說著,又附著馮小珍耳朵,低低的說了一陣。

  馮小珍道:「我為什麼不能去呢?」

  荊月姑道:「小妹的輕功比咱們兩人高明得多,她去才不露形跡。」

  馮小珍道:「好嘛。」

  只聽谷飛雲在門口說道:「你們三姐妹又在商量什麼了?」隨著話聲,走了進來。

  荊月姑悄聲道:「我們離開登封,我想束無忌很可能會派人跟蹤我們下來,所以要小妹中途離開,覷探有沒有人跟下來,結果果然有人綴了下來,而且還不止一個。」

  谷飛雲道:「一共有幾個?」

  荊月姑又道:「一個被小妹發現,已經服毒自殺了。」接著,把珠兒所遇過說了一遍。

  谷飛雲道:「明天遇上了,把他們制住穴道就好了。」

  「不。」荊月姑道:「就算制任他們穴道.最多也不過六個時辰,他們醒來了,還是會說出我們行蹤的。」

  谷飛雲道:「難不成殺了他們?」

  「不用殺他們。」荊月姑含笑道:「我們只要略施小計,包管他們不會再盯著我們來了。」

  谷飛雲道:「你有什麼好計?」

  馮小珍道:「法不傳六耳,大哥,你不用多問,到時自知。」

  谷飛雲笑著道:「好,好,我不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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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是馮小珍來陪谷飛雲,兩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地脫光了衣服,互相擁抱,熱吻著,熱情如火的燃燒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馮小珍肌膚光滑而極富彈性,谷飛雲在她身上不停地撫摸、親吻著。

  「啊……啊……唔……唔……噢……噢……啊……啊……雲哥哥……唔……唔……噢……好美……好……好……美……哎喲……嗯……嗯哼……雲哥……啊……啊……」

  馮小珍興奮使谷飛雲全身的熱血沸騰,他用力的搓揉著玉乳,玉乳便不規則的搖擺。馮小珍的胴體不停的扭擺,香汗涔涔而下。她迷人的媚眼微閉,舌尖不時往外伸並圍繞在雙唇上下左右打轉,更是迷人至極。

  「啊……要……死了……噢……嗯……大哥……啊……唔……唔……我……我……啊……要……你……你……唔……哎……哎……」谷飛雲把馮小珍的大腿分開,那迷人的桃花洞便出現在她的兩條粉腿頂間,淫水已流了一大片,他伸手一探。

  「啊……唔……唔……唔……哼……用……力……用力……唔……不……要停……不要……啊……要……要死……死……是……是……唔……唔……啊……用尹……插……抽……啊……妹妹……好樂……唔……不要……停……」

  馮小珍的桃花洞相當狹小,這令谷飛雲更加滿意。谷飛雲再也忍耐不住,立刻起身將馮小珍的兩條美腿放在自己肩上,隨手抓一個枕頭墊在她的嫩臀上,這樣可以插得得深入些。

  「快快……快等不……啊……好人兒……給我……唔……唔……」馮小珍急著想他的寶貝,催促著。

  「噢……噢……啊……對……對……用力……用力……頂住……頂住……啊……天啊……唔……好樣……啊……好大的寶貝……啊……塞得……好滿……唔……妹妹……好脹……好爽……唔……我要……咬住它……唔……嗯嗯……哎喲……抓抓我……我的奶……奶子……啊……對……用力……干……干死……我……干……頂……噓……噓……快……快……啊……呀……我……升天……升……天了……」

  馮小珍被谷飛雲干的死去活來,昏昏沈沈,嬌喘著,口中一陣狂叫,雙手在他身上猛抓,他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身上交織著一片美女出浴圖,因為她的香汗也早已漓淋而出。「滋」、「滋」,「噗」、「噗」、「噗」、「啾啾」、「啾啾」、「滋滋」。寶貝在她的陰戶內進進出,出使她更瘋狂了。

  谷飛雲抽了一陣之後,覺得寶貝奇癢難耐,龜頭的地方更是赤熱無比,他意識到快射精了。於是他暫停下來,並借由更換姿勢而獲得暫時休息的機會,使他的陽精也暫時的忍住。

  「珍妹,你趴下來,屁股要抬高。」

  「唔……大哥……你好厲害……妹妹……都依你的……」

  馮小珍的身材真是絕倫無比,這樣的姿勢使她的曲線更表現得完美動人。此時,谷飛雲從後面可以清楚的看清,馮小珍那醉人的桃花源洞,彷彿在向他不斷的召喚,陰戶的周圍,儘是方才尋樂所留下的戰果,像是沼澤地帶的生態環境。谷飛雲爬上去,大手就抓著她的兩片嫩臀,寶貝便對準著她的陰戶。

  「哎……喲……」寶貝進去了,她舒暢的叫了起來。又是一陣猛抽,馮小珍的那對奶子便不停的搖動,谷飛雲的手也不停的去抓它們。她豐腴的雙乳經過他的抓拉,使馮小珍更加的興奮,陰戶內被寶貝猛戮,淫水更不停的外洩。而谷飛雲則像一頭猛獅,一發不可收拾。

  「唔……唔……唔……嗯……好哥哥……好好……美……好大……大的……唔……寶貝……唔……用力……用力……啊……我……來……來……啊……妹妹……快……來……了……」

  「唔……妹妹……妹……等哥哥……等……啊……寶貝被……妹……妹……妹咬得好……舒服……妹妹……的洞……好美……噢……等我……哥哥……快射……射……唔……」

  谷飛雲此時自知再也忍不住了,於是用力一陣狂插猛抽,把馮小珍的陰戶攪得啾啾叫響。不一會,谷飛雲的全身一陣抽搐,寶貝一陣抖動,便將他的陽精射向馮小珍的體內。

  此時欲仙欲死的馮小珍被陽精一射,更是興奮無比。身體一陣哆嗦,口中喃喃自語,火蛇吐珠似的,朱唇微開:「唔……唔……啊……我……我……來啦……唔……」馮小珍終於達到了高潮,倦伏在床上,被單都沾滿了她的淫水。兩人經過一段纏綿後,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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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四人用過早點,會帳走出店門。四匹馬出了城門,突然加快速度,奔行之中,珠兒又輕盈的離鞍飛開,一下閃入路旁草叢之中。過沒多久,那布販果然騎著騾得得的跟了下來。

  珠兒喝道:「不准回頭,青虹貫日月。」

  「是,是。」布販連聲應「是」,一邊答道:「闡教行天壤。」

  「對了。」珠兒依然沉聲道:「你有什麼報告?」

  布販道:「小的奉命跟蹤谷飛雲,他們一路南行,好像是去青峰鎮的。」

  「哼,他們到不了青峰鎮。」珠兒續說道:「現在大公子另有安排,你們不用再跟下去了,聽著,你們的新任務,速回登封,覷伺少林寺動靜,如果少林和尚大批出動,你們可暗中尾隨,沿途留下記號,不得誤事。」

  布販連應了兩聲「是」,接著道:「昨晚丁小七守在招商客棧對面,似已被對方發覺,服毒自殺……」

  珠兒道:「我已經知道了。」

  「是,是。」布販又道:「請問小的如何和你老聯絡?」

  珠兒道:「不用。」

  布販因自己已有新任務,急忙掉轉騾頭,發現身後那人早已走了,心中暗暗道:「大公子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他為了要趕去通知賣饅頭的,急急策騾循著原路趕了回去。






【第二十一章】找上門來

  

  谷飛雲等四人也就繼續趕路,這天晚上換了荊月姑跟谷飛雲住一屋。她們三個好像是商量好的,輪換著來陪谷飛雲。相對來說,珠兒陪谷飛雲的機會更多些,她是小妹子,兩個姐姐自然要照顧些。

  燈下看美人,自然別有一番滋味。谷飛雲伸出了強而有力的雙手,將荊月姑摟抱在懷裡,熾熱的嘴唇吻著她那桃紅的小口。一股強烈的親吻,使她快要窒息,心臟拚命的跳動著。他那瘋狂地親吻著她的臉和頸子,又用舌頭舐她,又酥又癢。荊月姑情不自禁地緊緊反抱著他,深怕失去了他。

  荊月姑的心跳一直在加速跳動著,輕聽他那急促的呼吸聲,一緩一快地跳動著。她終於失去了感覺,她的肉體似乎已不存在了,消失了。她全心陶醉在這熱情的親吻中,不停地旋轉。

  「月妹妹,怨恨大哥嗎?有沒有感到委屈?」谷飛雲柔聲問道。

  荊月姑甜甜笑道:「大哥,你有多心了。雖然不能天天陪著大哥,但是能多幾個知心姐妹,也是很不錯的事情。這樣大哥就不會那麼快就厭煩了,是不是?」

  「月妹妹……你真好……」谷飛雲吻著荊月姑,荊月姑那火花似的感情愈來愈烈,就像山洪,就像火山一樣,快爆發了。她緊緊摟抱著他,火山爆發了,再也不能收拾了。

  谷飛雲他輕輕地將她按在床上,緊緊地擁抱著她,圍繞著她。那對濕熱的嘴唇,又再度的親吻在她的飢餓的香唇上。他用勁吸吮著,不停地把舌頭伸入她的口中探索著,攪動著。他又以右手撥開她的衣服,那堅挺的乳房在背心之下,隱隱約約地看出其形狀,鼓鼓地。

  他扯去她的肚兜,乳房呈現在眼前,一個比一個漲的大、挺。他用手來回不停地揉捏著,忽然把乳頭握住,輕輕往上拉,使整個乳房高高突起,然喉驟然放下,乳頭往下一彈,一上一下往上垃,向下擠壓,使得乳房一凸一凹,忽高忽低。

  谷飛雲就在乳房上大作文章,盡挑逗之能事,揉、捏、拉、壓著。荊月姑的呼吸漸漸地緊促,由慢而快,全身發酥,不時頭動著。谷飛雲見她呼吸加快,全身戰抖,曉得她芳心大動,慾念已起。他俯下了身子,往下挪了一點,把頭放在乳頭,用額頭磨擦著,接著右手由乳邊向身軀的下方摸去。

  那玲瓏的曲線,使得胴體的大小分明,腰部的纖細,臀部的豐圓,真是上帝所創造的尤物,實在是一件非常精美的作品。當他右手觸摸到高凸豐滿的陰戶,凹陷的谷底,太棒了。谷飛雲輕輕地磨搓著陰戶、谷底,他不停的搓著,荊月姑渾身開始打哆嗦了,一切都拋棄不顧了。

  驟然地,全身強烈地戰抖起來,也不再害羞了,因為她開始覺得需要它了。然後她開始伸出手,往他的下面探了過去,把他的褲子往下拉。她成功地把褲子拉了下去,像一根鋼條一樣的堅硬寶貝,被掏了出來。當她接觸到那根發熱的大寶貝時候,內心不禁暗讚一聲:「哦……好大喲……」

  荊月姑一手抓住寶貝一上一下地,用手套弄一番。為了看看龜頭的真面目,她奮力一掙,愈套愈重,欲罷不能。谷飛雲的寶貝實在夠驚人的,漲得大大的,龜頭上佈滿青筋及微血管,紅的發亮,像一顆鵝蛋一般大,稜溝下陷,不停戰抖,就如同跟她打招呼一樣。她看得心裡一直發癢,淫水泊泊流了出來。

  谷飛雲伸手脫下了上衣,全身赤裸站在她面前,他又幫她脫下了所有的衣物。他們倆人赤條條地躺在床上,他那毛茸茸地陰毛和大寶貝,在毫無衣服的情形下,展露她眼前。於是她用手接了過來,一下接一下幫他套弄,慾念漸漸地強烈的燃燒。荊月姑對谷飛雲的寶貝愛不釋手,直到套弄得手感到麻木為止。

  谷飛雲把她的雙腿撥得開開的,一頭埋在陰戶上,如久未吃肉一般,野獸般地吸舐那個鮮紅色的大陰戶,舐得由紅轉紫黑。荊月姑感覺到小穴猶如火燒一般地灼熱,他雙手配合得恰到好處,一邊撥一邊拉,還擰著小陰核。她全身酥麻,如快碎了一般,瘋狂似地顫抖,天地在旋轉。她雙手抓著床單,聲聲作響,震動了天地,簡直要了她的命。

  「咬呀……大哥……別舔了……我受不了了……」谷飛雲尚未盡興,把舌頭伸長往小洞穴內猛伸,並且轉動著。由於谷飛雲的熱情,使得荊月姑無比興奮,她不自禁地淚水也流了出來,突然猛抱谷飛雲的雙肩仰了起來。

  谷飛雲如道了,於是他立刻轉頭過來,先俯在她的身體上,把寶貝對準洞口,插了進去。他雙手把身體撐了起來,如俯地挺身一樣,雙腿用腳尖頂在地上。他屁股一用勁,「咕滋」一聲,那根寶貝進了四分之三。他開始作俯地挺身,一起一落,一波一波往前推進,後浪推前浪湧進。

  荊月姑覺得體內有一隻鐵棒觸入,當時覺得難受不已,柳腰不停地抖著,以便能適應。寶貝把陰道頂得凸凸地,好像刺蝟一般,豎起了陰毛。整個陰道壁被進入的寶貝繃得緊緊地,一陣陣地溫暖湧上了心頭:「唔……好……好……唔……不要停……好癢……好癢……再……再插……我……我……」

  荊月姑還沒說完話,谷飛雲就急速地抽送著,似乎有心電感應一般。他雙手由她的腋下穿過,抓緊她的雙臂,屁股奮力地抽上插下。每當他把寶貝抽出,內心一片空虛。當寶貝在洞口輕輕地磨擦,愛意立刻又湧上心頭,希望實足。當寶貝重重插入,馬眼抵達花心時,她覺得既飽滿又充實,希望也成現實了。她不禁渾身顫抖,哆嗦一番。

  荊月姑浪叫起來:「哎……哎……大哥……你好棒……好美……好美……咬喲……咬喲……我快……快酥了……碎了……」谷飛雲聽到她的聲,不僅覺得滿意,也就不再停止下來。寶貝來個直入直出,重重地插入,狠狠地拔起,返覆如此。寶貝直插直入幹得她全身無一處不爽歪歪,全身劇烈地戰抖了起來。

  荊月姑一面浪叫不已,一面肥大的屁股隨著插抽的節奏,上下晃動著。在這深夜裡,萬籟無聲,只聽見淫水、精水與寶貝磨擦的「咕滋」、「咕滋」的作響聲。因身體起伏,肉體身肉體之間,互相碰撞的「啪」、「啪」之聲音。再加上就只有倆人喘氣息的急促聲音,似乎再也找不出其他聲響。

  谷飛雲收回雙手,雙腳高跪在床上,摟起她的屁股,下半身懸在空中,雙腳挾緊他的腰部,兩隻大腿向外開著,只剩頭與□肩著在榻榻米上。谷飛雲就這樣地猛抽狠送,又插又攪,每次到底,次次撞花心。荊月姑被他那狂野的動作和奇怪的姿勢,刺激得渾身發燙,子宮發麻,只有靠全身的搖擺屁股,來增加快感。

  返覆如此地插送了兩、二百下後,突然谷飛雲狠命地往裡一插,寶貝沒入,龜頭狠猛地頂住花心,使勁地磨擦。每當屁股一搖一轉地搓磨著她那最敏感的地帶,一搖一擺都深刻在她的心靈裡。荊月姑被磨搓著直打哆嗦和冷顫,狂叫:「咬呀……雲哥哥……好……太棒了……用力頂……使勁……頂……用力磨……哎呀……嗯……嗯……嗯……喔……喔……唔……」

  荊月姑的窘態、浪態、淫態、騷態,刺激得谷飛雲瘋狂了,雙手緊抱著她的腰死也不放,臀部加足力氣,一根粗壯的大寶貝,毫不猶豫,毫不留情的在她洞穴裡、花心上,磨呀磨,轉呀轉地糾纏在一起。直轉得她兩眼發暈,雙腿發軟,全身亂晃,香汗直下。

  突然,荊月姑感覺一陣尿意湧上心頭,子宮內一陣陣收縮。她自知不行了,趕忙叫道:「大哥……快……快用力頂……快……用勁搖……太美了……太棒了……我……不行了……要洩了……快使勁頂著……啊……啊……嗯……嗯……」

  谷飛雲一聽到荊月姑說要洩了,連忙伏下身子,雙手抱緊她的屁股,拚命地狠插急抽,插插了有三、四十下。荊月姑叫道:「哎呀……哦……大哥……我好爽喲……我……哦……太棒了……我受不了啦……哎喲……我……我……洩了……嗯……唔……」

  荊月姑的子宮裡一陣陣強而有力地收縮,陣陣莫名地快感傳遍全身,一股股濃濃地熱的精液,「滋滋」地向外衝了出來,隨著他的抽插,溢出洞口,把床單給沾濕了。

  谷飛雲受到陰液的刺激,龜頭一陣陣酥麻,背脊骨有一點酸痛,一陣陣黏黏地、熱滾滾地精液,猛力射出,直澆在花心的上面,澆得荊月姑渾身麻麻地,如酥如癢,幾乎快跳了起來了。倆人俱感體力疲乏,四肢軟弱無力,連動也懶得動一下,就這樣赤裸裸地相擁而眠,沉沉地進入美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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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中午,他們就抵達光化,渡江之後,再趕去三官殿,這是醉道人指定他們落腳之處,要他們在三官殿待命的。二天行程,他們把奉命跟蹤的布販等人,巧妙地支使開去了因此,他們的行蹤,對方就沒有人知道了。

  青峰鎮和石花街,是武當山下的兩大重鎮,住的都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石花街陳家,是武當派太極門,以「太極拳」為主。青峰鎮在武當山南首,有歸、秦二姓,歸家村在鎮南,秦家堡在鎮西,都有一兩百戶人家.也都是武當派的俗家弟子。

  秦家堡前面,有一條山澗,形成天然的護莊河,可說是形勢天成。堡主秦大鈞以「雙環手」博得雙環無敵的美號,在江湖上,聲名極盛,也是武當派俗家弟子的領袖人物。秦大鈞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就是秦劍秋,今年二十五歲,生得秀朗英俊,是武當派掌教無為道長門下首徒,誰也沒想到他竟會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三弟子,有著雙重身份的人。

  這是下午申牌時光,秦家堡前來了十個身穿灰布僧衲、頭戴竹笠的和尚,由一個身軀肥碩的大和尚領頭,一個個雙手合十,排成了一行,好像在街頭常見的化緣一般。

  他們走近秦家堡吊橋,就由身軀肥碩的大和尚朝守在橋頭的兩名秦家堡莊丁施禮道:「二位施主請了,請代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少林寺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特來拜會秦家堡主。」

  那兩名莊丁聽說來的竟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所謂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自是肅然起敬,連忙還禮道:「大師請稍候,在下立即去稟報。」話聲一落,立即分出一人匆匆進去稟報了。

  一會工夫,只見過去通報的莊丁領著一個藍袍青年急步朝橋頭行來。這藍袍青年約莫二十四五歲,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個子頎長,溫文瀟灑,一看就知是世家門第的佳子弟。那藍袍青年一直趨前到橋頭,作了個長揖朗聲說道:「大師遠蒞敝堡,在下秦劍秋,因家父不良於行,特命在下趨迎,恭請大師一行入內奉茶。」

  身軀肥碩的大和尚至光此時已退後了一步,由至遠大師迎著秦劍秋,心中不暗暗歎息一聲:「秦大鈞武當耆宿,一世英名,有此佳兒,人品貌相,無不出眾,本該是值得慶賀之事,奈何竟會投入通天教主門下,成為武當派罪人,武林敗類,豈不可惜?」

  心中想著,一面連忙合掌當胸,施了一禮,才道:「原來是秦少堡主,多多失敬,老衲一行,途經貴地,因和秦老施主已有多年不見,特來拜候,少堡主不嫌老衲打擾才好。」

  秦劍秋朗聲笑道:「大師好說,大師當代高僧,平日時裡請都請不到,今天佛駕惠然光降,乃是敝堡的福祉,怎麼能說打擾呢?大師快請。」他恭敬的抬手肅客,引著至遠大師一行人進入秦家堡大門,在大廳上分賓主落坐。一名莊丁送上三盞香茗,即行退下。

  至遠大師指著至光說道:「秦少堡主,他是敝師弟至光。」

  秦劍秋慌忙站起,作揖道:「原來是長老大師,在下幸會。」

  至光還了一禮說道:「少堡主好說,貧僧不敢。」

  秦劍秋欠身道:「不瞞大師說,家父自從雙足不良於行,就不再接見賓客,還望大師多多見諒。」

  至遠大師不覺心中一動,暗道:「張少軒也是他老子稱病之後,才出面當家,住持西山別墅的,如今秦劍秋也稱他父親不良於行,把持了秦家堡,兩人幾乎如出一轍,何其如此巧合,莫非這兩個孽子在他們父親身上做了手腳不成,真要如此,真是禽獸不如了。」心中想著,臉色也不覺漸漸沉了下來,口中哼了一聲。

  秦劍秋拱拱手道:「大師無蒞,必有見教,不知可否明示?」

  至遠大師目光一注,問道:「老衲正有一事想請教秦少堡主。」

  秦劍秋忙道:「大師有什麼話,但請明說。」

  至遠大師道:「秦老施主領袖武當俗家,不知門下幾位高足?」

  秦劍秋道:「家父門下共有九位師兄弟,連同在下,正好十人。」

  至遠大師問道:「可有一個叫劉子明的人?」

  秦劍秋一怔,問道:「大師究有何事,務請明白見告。」

  至遠大師道:「少堡主先回答了老衲所問,老衲自會奉告。」

  秦劍秋點頭道:「劉子明乃是在下七師兄,不知……」

  至遠大師不待他下去,又道:「那麼呂子春呢,可是秦老施主門下?」

  秦劍秋雙眉微皺,說道:「呂師兄乃是歸二叔門下,大師問起他們二人,必有緣故,不知大師可否賜告?」

  至遠大師凝重地道:「他們於三日前夜晚,潛入敝寺被擒,老衲問他們姓名來歷,就不肯多說……」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說。

  秦劍秋急急說道:「他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大師後來如何處置的呢?」

  至遠大師合掌當胸徐徐說道:「敝寺和武當派,一直誼如一家,他們二人不知受何人支使,既然堅不吐實,敝寺也不好處置,老衲想到秦老施主是責派俗家領袖,和老衲也是多年相識,因此把二人帶來,原想請秦老施主問問他們,總比直接交給貴派要好得多,但秦老施主既然久已不問外事,老衲明日只好上武當山去,交貴派處理了。」

  秦劍秋慌忙拱手道:「承蒙大師見告,在下無限感激,但劉子明是家父門下,呂子春是歸二叔門下,都是敝派俗家弟子,即使大師送上山去,敝派也仍會發交家父和歸二叔厲加偵訊的。」

  稍頓了頓,續道:「家父雖已不問俗務已久?但他門下弟子出了這麼大的漏子,自然也非問不可,因此在下之意,大師如能信得過在下,就把他二人交與在下,在下自當稟明家父和歸二叔,問清楚了,自會給大師一個交代,庶不可傷兩家和氣,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至遠大師頷首道:「少堡主說的也是實情,少林、武當誼如一家,如果老衲把他們送上山去,未免小題大作,老衲此來,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秦少堡主既然肯負全責,老衲是求之不得之事。」說到這裡,回頭朝至光道:「師弟,你去把呂子春、劉子明二人領進來。」

  至光站起身,合十道:「小弟領命。」舉步走出大廳,朝肅立在階前的十名灰衣和尚打了個手勢。

  立即有為首的一名灰衣和尚朝他身後兩人身上各自拍了一掌,喝道:「還不上去?」那兩名灰衣和尚依言朝階上走來,由至光領著走入大廳。

  至遠大師道:「秦少堡主,老衲把他們交給你了。」

  那兩個灰衣和尚迅速從頭上摘下斗笠,同時也脫下身上的灰衣,齊聲叫了句:「秦師弟。」原來這兩人正是呂子春和劉子明,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要他們頭戴斗笠,身穿灰衲,扮作和尚模樣。

  秦劍秋眼看兩人狼狽樣子,微微攢了一下眉,說道:「你們快進去休息。」呂子春、劉子明如遇大赦,口中答應一聲,急急往屏後奔入。

  秦劍秋朝至遠、至光二人拱手作了個長揖,一臉誠懇的道:「多蒙二位大師慈悲,釋放二個敝師兄,在下謹代表家父和歸二叔向二位大師敬致謝忱。」

  至遠大師微哂道:「少林、武當千百年來誼如一家,少堡主要他們記著,好自為之。」說到這裡,合十禮道:「老衲告辭。」

  秦劍秋看看天色,已經快近傍晚,不覺說道:「此刻天色已晚,二位大師不嫌怠慢,就請在敝堡下榻,不知二位大師意下如何?」

  至遠大師合十道:「秦少堡主不用客氣,一切心領,老衲等人還得連夜動身趕回寺去。」說完當先舉步朝廳外行去,至光緊跟著身後走出,八名灰衲和尚跟在至光身後而行,魚貫走出。

  秦劍秋只好一路跟了出去,一直走到吊橋,至遠大師才回過身來,雙手合十,說道:「秦少堡主請留步了,並請代向秦老施主致意,老衲告辭。」說完,再合十一禮,就率同至光,一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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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劍秋目送至遠大師一行遠去,心中卻感到十分複雜,劍眉微揚,轉身回入堡中,一面朝一莊丁吩咐道:「你去叫呂師兄、劉師兄到書房裡來。」那莊丁答應一聲,迅快往外就走。

  秦劍秋獨自步入書房,在一把紫檀太師椅上坐下,莊丁很快的送上一盞茶來。秦劍秋端在手中,輕輕喝一口,一面回頭道:「你出去。」那莊丁應聲「是」,立即退了出去,隨手掩上了門戶。

  一會工夫,門口響起了莊丁的聲音:「啟稟少堡主,呂少爺、劉少爺來了。」

  秦劍秋道:「叫他們進來。」書房門開處,呂子春和劉子明兩人相偕走入。

  秦劍秋站起身道:「二位師兄請坐。」

  呂子春道:「我們也不知道,一進去就遭到圍攻,就這樣被擒住了。」

  劉子明道:「我們什麼也沒說。」

  「唉。」秦劍秋輕歎口氣,自言自語地道:「我們這樣做法,不知是對是錯?」呂子春、劉子明不知他說些什麼,也就不便開口。

  秦劍秋接著又道:「你們既然回來,應速向大公子報告才是。」剛說到這裡,只聽門上起了彈指之聲。秦劍秋走了過去,開啟房門,走進來的是大師兄周子厚。

  秦劍秋剛叫了聲:「大師兄。」

  周子厚就搖手制止,壓低聲音道:「少林和尚似未離去,剛才有人發現鎮口有人在徘徊。」秦劍秋聽得一怔,急忙回頭道:「呂師兄、劉師兄暫時還是留下來的好,不用去歸家村了。

  ※※※※※※※※※※※※※※※※※※※※※※※※※※※※※※※※※※※※※※

  夜色漸濃,這時初更剛過。秦家堡外,隔著一道溪流,突然飛起一條小巧的人影,凌空越過護莊河,一下飛上右側高牆,一閃而沒,簡直快得有如宿鳥投林,好俊輕功,好快的身法。就在小巧人影忽然一閃而沒,緊接著就有兩道人影劃空追撲而至,一下落到剛才小巧人影閃沒之處。

  其中一個道:「這人明明落在這裡,怎麼不見了?」

  另一個道:「咱們搜。」左手一揮,兩人倏地轉身份向左右撲去。

  從他們追蹤掠來,到分頭撲起,前後也不過兩句話的工夫,身手之俐落,足見武功相當高明。就在秦家堡右側飛起小巧人影的同時,秦家堡前進也有一道人影越過圍牆,掠上了屋簷。就在此時,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下去。」一道掌風,朝來人迎面襲到。

  「哼。」掠上來的那人口中哼了一聲,右手翻起,朝前硬接。要知他堪堪掠上屋簷,立足未穩,人家可是隱伏簷後,以逸待勞主客形勢有異,不用說自是掠上來的人吃虧了。那知兩道掌風甫接,但聽砰然一聲輕響,隱伏簷後的那人忽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再也站立不穩。連退了數步,也踏碎了十數塊屋瓦?才算站住。

  他正是秦家堡老堡主雙環無敵門下首徒周子厚,一掌交接,他怎麼也想不到來人身手竟有這般高法。一時間,不禁微微一怔,目注對方,喝道:「閣下有膽夜闖秦家堡,怎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來剛才和他對了一掌的,竟然是個矮胖的蒙面人。





【第二十二章】暗夜奇襲

  

  就在他話聲未落,從秦家堡南首,相繼飛起三四道人影,越過環堡小河,撲上圍牆。秦家堡內也立即有幾條人影迎著截住,雙方不發一言,就動上了手。周子厚是秦家堡掌門大弟子,他眼看今晚強敵壓境,來人身手之高,幾乎無一不是高手,心中一動就有了譜兒。他暗道:「這些人莫非會是少林寺的人?他們白天藉送還二位師弟為名,覷伺堡中虛實,今晚再次入堡,那是認為他們的方丈被困在這裡了。」

  對面矮胖蒙面人低沉的喝道:「秦家堡闖不得嗎?」呼地一掌直劈過來。

  周子厚喝了聲:「來得好。」右掌劃著弧形,朝前推出。

  這一記他因對方第一掌上掌力極強,因此出手就使了九成功力,但等到雙方掌勢交接居然平分秋色,各不相讓。矮胖蒙面人右掌未收,左手突然化拳,再次直搗過來。周子厚試出對方功力幾乎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心頭為之一寬,,口中嘿了一聲,左手一圈,緊接著朝前推出。

  雙方這回同時以快打快,互相搶攻,瞬息之間,就打了十幾個照面。周子厚是雙環無敵秦大鈞的首徒,從師二十幾年,對武當派武功,已有七八成火候,尤其乃師獨門功夫雙環手,更練得十分純熟。他平日為人穩健,這回連番搶攻,把師門最得意的「雙環手」絕藝,接二連三的施展出來,但對方盡以散手應敵,從頭到尾,沒見他使出成套的拳掌來,因此連對方究竟是何來歷,也看不出來。

  不,對方雖在和自己連番搶攻,對自己凌厲攻勢,都從容消解,似是毫不費力,可是攻出來的拳掌,卻又正好和自己功力相彷彿,有時掌勢稍重,等自己出手對架之時,好像又忽然減輕了許多。周子厚有此發現,心中不禁暗暗奇怪,接著暗中留心,連試了幾次,果然如此,對方功力明明高過自己甚多,卻偏要裝出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這到底為了什麼?

  「纏鬥?他為什麼要纏住自己呢?」再看南首屋面上,闖入堡來的共是四個蒙面人,分別由四個師弟截著動手,雙方正在激鬥之中,但情形也和自己差不多,只是互相攻拒,分不出什麼勝負來。

  從右側飛入秦家堡的那條小巧人影,其實就是珠兒,她仗著高超的輕功和嬌小的身軀,人又機警,是以秦家堡雖然到處都有崗哨,她依然如入無人之境,就算她從你身旁閃過,你也只當是眼花而已。何況這時她已從屋面落至地面,躲躲閃閃地走在迴廊曲折、復道陰暗之中,更加難以發現她了。

  她一路憑著記憶,走近後進轉角,口中發出地鼠吱吱的叫聲。接著只聽一排花叢間響起一聲「妙嗚」貓叫。珠兒心頭一喜,急忙縱身跳過去,壓低聲音叫道:「大哥,你在那裡?」

  暗影中有人應聲道:「小妹,快過來,我在這裡。」這人居然是劉子明。原來這是醉道人設計的,他要谷飛雲喬裝劉子明,要至遠大師門下徒弟了得喬裝呂子春,混入秦家堡來,目的是在偵查少林方丈究竟被囚禁在什麼地方?

  谷飛雲站起的人,等珠兒掠到迅即蹲了下去,低聲道:「除了秦劍秋的書房,所有地方,我和了得師兄全搜遍了,沒找到方丈大師的蹤影。」

  珠兒道:「這怎麼會呢?哦,二姐說,人可能藏在地下密室裡,你們有沒有找到什麼地下密室?」

  「沒有。」谷飛雲微微搖頭,續道:「秦家堡好像沒有地下密室,只有廚房裡有一座地窖,是堆放酒缸和雜物之處,並沒有人。」

  珠兒偏頭想了想,說道:「大哥,你說只有秦劍秋的書房沒有去搜過,說不定方丈大師就被他囚禁在書房裡,我們快走。」

  「不,我看不像。」谷飛雲道:「如果方丈被囚在這裡,束無忌、張少軒等人一定也會在這裡,對不?現在,我們搜遍整個秦家堡,竟然不見束無忌、張少軒等人蹤影,所以據我推測,方丈大師極有可能不會在這裡的。」

  珠兒道:「不管他書房裡有沒有囚禁著方丈大師,我們總要去看上一看的,大哥,我說的對嗎?」

  「你說得對。」谷飛雲點點頭道:「我們走。」他領著珠兒穿行長廊,來至書房,一路上也曾遇上幾處值崗的人,谷飛雲手上早已握著一把碎石子,隨手彈出,就不動聲色的制住了他們的穴道。

  書房中還有燈火,卻不見秦劍秋的蹤影,顯然他剛出去。谷飛雲藝高膽大,當先推門而入,珠兒也緊跟著走入,兩人目光轉動,若大一座書房,可以一目瞭然,沒有人在。左首一間垂著紫紅絨簾,裡面放一張花梨木大圓桌和十把椅子,乃是宴請好友們的餐廳。右首另有一道雕花門戶,並未開啟。

  珠兒走到門中,回頭叫道:「大哥,裡面好像還有一間房呢。」谷飛雲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推開門戶,走了進去。這是一間相當寬敞臥室,陳設精雅,靠壁處放一張雕花木床,床前一張雕花几上,放一盞白瓷燈罩的油燈,燈光照得十分柔和。

  床上盤膝坐著一個鬚眉花白的老者,生得方面大耳,皮膚白皙,貌相慈祥之中頗有威儀。此時聽到房門推啟之聲,不覺緩緩睜開眼來,看到走進來的竟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小女孩,臉上微露詫異之色,問道:「小姑娘,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珠兒也怔了一怔,腳下趑趄,反問道:「你是什麼人呢?」

  「你問老夫是誰?」老者呵呵一笑,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誰……」他話聲未落,忽然看到珠兒身後跟著走入的谷飛雲,就接著問道:「子明,這小姑娘是什麼人?」

  谷飛雲並不認識這老者是誰,自然也怔了一怔,連忙抱拳道:「她是在下小妹。」

  老者雙目突然射出兩道懾人的精芒,沉笑一聲,道:「你不是劉子明,說,爾等究是何人,到書房裡來作甚?」

  谷飛雲抱拳道:「你老誤會,在下正是劉子明……」

  「哈哈。」老者沒待他說下去,就洪笑一聲,截著怒聲道:「你知道老夫是誰?劉子明會連師父都不認識嗎?快說,你究竟是誰,冒充劉子明混進秦家堡來,有何圖謀?」他這句「劉子明會連他師父都不認識嗎」聽得谷飛雲驀然一驚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自己怎會忘了秦劍秋還有一個父親——雙環無敵秦大鈞?一時之間,他竟然接不上口去。

  秦大鈞雙眉陡豎,喝道:「小輩,你怎麼不回答老夫?」

  珠兒披披嘴哼道:「你問我們是誰?怎麼不去問你的兒子?大哥,我們走。」說完,轉身欲走。

  秦大鈞怒笑道:「你們走得出去嗎?」左手揚處,一道掌風突然從左首迥繞而來,一下抄到兩人身後,封住了去路。

  珠兒看他掌風居然會轉彎,但內力似乎並不強,沒有凌厲逼人的勁氣,右手一抬,就朝前推出。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秦大鈞劈出的那一掌本來無聲無息,但經珠兒掌力一推,頓覺柔韌無比,珠兒身上宛如被人推了一把,震得腳下浮動,身不由己被逼得連退了兩步。

  谷飛雲吃了一驚,急急問道:「小妹,你沒事吧?」

  珠兒從沒吃過虧,一張小臉都脹紅了,甩甩頭道:「我沒什麼。」身形倏然飛起,口中哼道:「你也接我一招。」話聲未落,人已飛到秦大鈞頭頂,使了一記「雲裡探爪」,身子還橫浮上空,伸出手掌朝下拍去。

  秦大鈞想不到這女娃兒身子有這般快法,口中沉嘿一聲,右手朝上撩起,喝道:「去吧。」珠兒手掌堪堪拍下,陡覺一道柔韌掌風朝上湧來,她剛吃過這種柔韌掌風,卻帶著極強震力的虧,不敢和他掌風接觸,身子一偏,就翩然飛了開去。

  秦大鈞目光一注,口中輕咦道:「雲龍三折。」珠兒避開掌風,身子在空中打了個轉,雙掌疾發,又朝秦大鈞當頭飛襲而至。

  谷飛雲看出秦大鈞一直坐著沒有站起來,心想他可能雙足不能動彈,自己此行,只是尋找少林方丈被囚禁在那裡,秦大鈞在武當派俗家弟子中,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犯不著得罪他。心念這一動,就朝珠兒叫道:「小妹,不可得罪秦老堡主,快走吧。」說完,正待退出。

  秦大鈞端坐床上,冷嘿一聲,道:「老夫沒有點頭,你們休想出我房門一步。」右手上揮,再次把珠兒逼退。左手一揮,立有一道掌風朝門口湧到。

  珠兒不敢和他硬接,翩然飛落谷大哥身邊。谷飛雲還沒舉步跨出,暗覺一道柔韌暗勁橫互身前,擋住門口,一時也激發了少年英氣,朗笑道:「那也未必。」右手化掌,朝前推去。           

  掌勢甫出,但感秦大鈞的掌風立起反應,本來只是一股柔韌之氣,這已因有外力干擾,立即化作一道極強震力,反震過來。但谷飛雲這一掌使的乃是玄門護身真氣的「太清真氣」,原也具有反震之力,對方把真氣反震過來,自然也會再把掌力反震回去。           

  兩股力道一再往返,就發出一陣陣輕響,谷飛雲只是被逼退了一步。這下可把秦大鈞看得暗暗驚異,這年輕人練的會是什麼內功,居然可以和自己發出的「太極玄功」真氣抗手,一再往來反震!心中想著,大喝一聲:「小輩,你再接老夫一掌。」右手劃了個弧形,朝前推來。

  谷飛雲方才轉身欲走,是面向門口揮出的一掌,也就是背向著秦大鈞,現在聽到秦大鈞的喝聲,不覺倏地轉過身去,但他看到秦大鈞依然盤膝坐在床上,雖然面有怒容,卻是一臉正氣,不似壞人。本來,谷飛雲準備盛氣相向,想到他也許並不知道秦劍秋的所做所為,心氣不覺平和下來,急忙右手疾舉,口中叫道:「秦老堡主且慢。」

  秦大鈞一掌甫發,耳中聽到谷飛雲的喊聲,再看眼前此人臉上雖然易容而來,但眼中神光湛然,正而不邪,心中方一猶豫,手掌去勢不由稍緩,同時也感覺到對方年事雖輕,但手掌這一豎立,已把自己掌鋒阻遏住了。唔,他似乎有話要說,這就一招手,收回掌力,沉聲道:「小輩,你有何話說?」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固是易容而來,但詳細內情,此時實無法奉告,在下也不想和老堡主動手,增加雙方誤會,務請老堡主原諒。」

  秦大鈞成名多年,谷飛雲的口氣焉會聽不出來,心中不由一動,依然沉笑道:「好,你有難言之隱,老夫就不問你來歷如何,既入老夫室內,你只要接得住老夫一掌,就可任你自去。」

  谷飛雲道:「如此多謝老堡主,老堡主請出手吧。」

  秦大鈞沉喝一聲:「你接著了。」揮手一圈朝前拍來。

  他外號雙環無故,這一掌存心掂谷飛雲斤兩,一掌出手,就有一道嘶然風聲,極柔的掌力直湧過來。谷飛雲不敢怠慢,同時運起功力,右掌直豎,迎著劈出。他從小練的是佛門「金剛禪功」,這一掌劈出來的是「金剛掌」,但他又由酒仙南山老人傳他玄門「太清心法」,使出來的雖是「金剛掌」,卻揉和了玄門「太清真氣」。

  「金剛掌」是純陽至剛之氣,「太清真氣」卻是先天輕清之氣,因此這一記「金剛掌」含蘊了剛中有柔的佛道兩門神功。雙方掌勢乍接,發出波的一聲輕響,谷飛雲上身微晃,後退一步。秦大鈞端坐床上,雖然紋風不動,但心頭也感到輕震,暗道:「金剛掌,他果然是少林弟子。」接著,揮揮手道:「你們去吧。」

  谷飛雲聽得深感意外,急忙低喝一聲:「小妹,快走。」兩人匆匆退出書房。

  珠兒輕聲地道:「谷大哥,我們找不到方丈大師,怎麼辦呢?」

  谷飛雲道:「那麼一定是在歸家村了。」谷飛雲輕輕地點點頭。

  ※※※※※※※※※※※※※※※※※※※※※※※※※※※※※※※※※※※※※※

  這時,前進屋面上,雙方激戰正殷。秦老堡主門下首徒周子厚和四個師弟,截住五個蒙面人,各展所學,刀光劍影,打得難分難解。

  驀地一聲朗笑,從屋簷下飛起一道頎長人影這人身穿一襲長衫,手搖折扇,踏上屋面,神態從容。他一雙亮得像星星一般的目光,朝四週一瞥,朗聲道:「大家請住手,這五位朋友,夜闖秦家堡還蒙面而來,不知是那一條道上的,和敝堡究竟有何過節,不妨和秦某直說……」

  那知他話還未說完,又有一道人影朝他直掠過來,低沉喝道:「有什麼好說的?」揮手一掌迎面劈了過去。那青衫人正是秦家堡的少堡主秦劍秋,他話聲未落,就被人家一道掌風迎面劈來,心頭不由一怔,雙肩微側,就讓過掌風,凝目看去,這發掌的竟然又是一個黑布蒙面的漢子。

  秦劍秋劍眉微揚,喝道:「閣下何人……」那蒙面人一掌落空,一言不發,揮手又是一掌直劈過來。

  秦劍秋雙眉陡軒,朗笑一聲,道:「秦某禮數已盡,閣下當真不知好歹。」左腳倏地朝前跨進,身形微側,正好避開對方劈來的掌勢,右手折扇輕舉,朝對方右腕點去。他這下避招進招,身法奇快無比,一下就閃到了蒙面人身右,蒙面人反應也不慢,身形隨著右轉,左手化掌,朝秦劍秋右肩拍到。

  秦劍秋不覺一楞,心想:「此人出手好快。」折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隨手揮起,朝上迎去,他這一記好像並沒有什麼招式,但姿勢優美,顯得十分從容瀟灑。

  雙方出手均快,掌扇相擊,發出了「啪」地一聲,蒙面人只覺自己手掌宛如擊在鐵板上一般,心中也暗暗凜異:「此人一身功力,果然不錯,投入邪門外道,實在可惜。」一面嘿然道:「秦少堡主果然不愧是通天教主門下。」口中說著,左掌已閃電推出,左掌未收,右掌又緊接著劈出,倏忽間,一連拍出了五掌,五道掌力,記記如同開山巨斧,勢道勁疾,凌厲無匹。

  秦劍秋聽他說出自己不愧是通天教主門下,心中就已經明白,朗笑道:「朋友一身功力,也不錯呀,不知又是何人門下?」折扇連翻幾翻,但聽五聲「啪」「啪」輕響,接下對方五掌,人卻被震得連連退了兩步。

  秦劍秋心中暗暗冷笑:「果然是少林僧人,他使的明明是「伏虎掌」,卻偏要藏頭露尾,少林僧人中,有這般功力的至少也是長老級的人了。」他不好說穿,更不好擊敗對方,傷了兩家和氣,那就只好拳來掌往,和對方打了個平手。

  方纔,和周子厚動手矮胖蒙面人,功力分明勝過周子厚甚多,但他只是保持著不勝不敗,志在纏鬥,那是因為谷飛雲、珠兒、了得三人,正在到處找尋方丈被囚禁之處,能把秦家堡的高手纏住在面前,時間自然越長越好。

  秦劍秋已經猜到今晚來人是少林寺的人,既不好勝也不甘敗,自然也志在纏鬥,對方久戰不下,徒勞無功,就會自動退去。雙方纏鬥的目的雖然不同,但都要把對方纏住,打個不敗不勝,則是相同的了。

  ※※※※※※※※※※※※※※※※※※※※※※※※※※※※※※※※※※※※※※

  谷飛雲、珠兒兩人悄悄退出長廊,就遇上了得。珠兒打了個手勢,壓低聲音叫道:「小師父。」

  了得一閃而至,問道:「谷施主二位去了那裡,把小僧找得急壞了。」

  珠兒咭的笑道:「你在找我們,我們去了書房。」

  了得急急問道:「情形如何?」就憑他這句話,他在前進樓上也沒找到什麼了。

  谷飛雲微微搖頭道:「沒有,小師父呢?」

  了得又手一攤,搖頭道:「前進樓上一點影子也沒有。」

  珠兒道;「方丈大師不在這裡,一定在歸家村了,我們快退出去,點燃信號,好讓他們一起退走,時光還早,還可以趕去歸家村呢。」

  了得道:「方丈既然不在這裡,我們確是早些退出去的好。」

  就在此時,突然,從遠處劃空飛起來一道人影,快若流星,一下落到中間屋脊上,接著響起一聲清朗的大笑,喝道:「三師弟,今晚來的這些少林賊禿,一個也不用想回去了。」人隨聲發,凌空朝秦劍秋飛去。

  谷飛雲聽出來人聲音,正是束無忌,急忙低聲道:「是束無忌,我們快去。」

  這時,另有五六條人影隨著飛登屋面,紛紛朝幾處正在激戰中的戰圈撲去。這些人有張少軒夫婦、羊角道人、毒手郎中以及尺煉雙殺。但這些人剛一登場,牆外也及時飛起七道人影,各自迎著一人,截住了動起手來。

  原來,少林寺此次行動,除了羅漢堂至遠大師、長老至光率同十八弟子以外,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師和長老至中,率領八名弟子也隨後跟來。今晚由輕功較好、身材較小的珠兒首先進入秦家堡,會合假扮劉子明的谷飛雲,假扮呂子春的了得,搜索少林方丈被囚禁之處。

  再由至光率領四名羅漢堂弟子分別從秦家堡前進闖入堡中,這是「打草驚蛇」之法,目的在於吸引堡中人的攔截,藉以掩護谷飛雲三人的搜索行動。其餘的人,隱伏四周,可以隨時機動支援。

  至光接戰周子厚,四名弟子接戰周子厚四個師弟,實施纏鬥.後來秦劍秋出現,由至中接任,交戰的人,都在拖延時間,好讓谷飛雲三人救出方丈,這是束無忌等有人未出現之前的情形。但束無忌等人,自然也早在預估之內,因此束無忌等人一出現,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戒律院住持至清大師,和五名戒律院弟子也及時飛身而上,截住了對方七人。

  至遠大師手仗長劍一下攔在束無忌面前,沉聲道:「你就是通天教主門下首徒束無忌了?」

  束無忌雖感到來人身法快捷沉穩,是個勁敵,但依然神態從容,手搖折扇,目光犀利盯著至遠大師,微哂道:「看來今晚少林寺倒來了不少人,不錯,在下正是束無忌,大師父諒來不是少林寺普通僧侶,何用以黑布蒙臉?」

  至遠大師沉喝道:「束無忌,你妄圖策劃顛覆少林、武當,乃是罪魁禍首,自然不甘心束手就縛,那就和我放手一搏,何用多說?」

  束無忌朗如明星的雙目,稜芒飛射,朗笑一聲,道:「好,好,大師父只要勝得束某手中折扇,束某就束手就縛。」說話之時,折扇在胸前輕輕扇了兩扇,看去從容蕭灑,絲毫不把眼前敵人放在眼裡。

  「好狂的口氣。」至遠大師沉哼一聲手中長劍直豎當胸,喝道:「你可以發招了。」

  束無忌大笑道:「那你就接著了。」折扇倏地一合朝前點來,一點扇影快如流星,進取至遠大師前胸,閃電之間,三縷勁氣,襲取「鎖心」、「幽門」、「血阻」三處穴道,飄忽快速,不可捉摸。至遠大師沒想到對方出手竟有如此神速,不覺被逼得後退了一步,才嘶然有聲推出當胸長劍,一道劍光像匹練般劈到。

  束無忌點頭道:「達摩劍法樸拙無華,能練到閣下這樣,少說也有四五十年功力了,看來閣下至少該是少林寺至字輩的長老了。」他口中說著,右腳向左跨出,身形輕輕一轉,避開至遠大師劍勢,右手豁的一聲,打開扇面,就有半輪形一道白光,朝至遠大師攔腰掃來。

  他手中雖然只是一柄白紙折扇,但這一招使得有如開山巨斧,勢道沉急,銳不可當。至遠大師急忙飄身後退,還沒來得及發劍,輕風微颯,束無忌已身如流雲,跟蹤而上,擺扇一收,扇頭指處,又有幾縷勁氣相繼襲到。至遠大師真沒想到束無忌輕輕年紀,一身武功竟有如此高超,口中沉喝一聲,左掌疾推而出。

  束無忌身形一偏,讓開掌風,這下兩人都已錯了開去,他擺扇輕搖,微哂道:「你終於使出「金剛禪掌」來了。」




【第二十三章】一番混戰

  

  再說至清大師截住的是張少軒,一時目射凌光,沉喝道:「孽障,你來得正好,還不束手就縛,隨老朽回少林寺去,聽候發落?」老和尚看到張少軒,忍不住氣往上衝,忘了自己蒙面而來。

  張少軒手上也搖把折扇,聞言朗笑一聲,道:「原來老師父是少林寺來的,少林寺素稱名門正派,老師父這樣蒙面而來,夜闖民宅,形同盜匪。豈不辱沒了少林名頭?」

  至清大師怒喝一聲:「孽障,你敢逞口舌之利,老衲劈了你。」揮手一掌劈了過去。

  張少軒神光暴射,喝道:「至清,你以為本公子怕了你嗎?」折扇揚起,迎著至清大師掌勢推來。

  這一記是硬打硬接,但聽拍的一聲,雙方掌折扇交接,張少軒不覺雙腳浮動,後退了一步。至清大師雖沒後退,但手掌擊上扇面,發現對方在扇面上凝聚的一層陰寒之氣,極為強烈,幾乎有滲入掌心勞宮穴之感,心頭也暗暗驚懍,對方練的似是一種旁門陰功。

  張少軒後退一步,大笑道:「堂堂少林寺戒律院住持,原來也不過如此。」

  至清大師怒喝一聲:「孽障,你再接老衲一掌試試。」右手抬處,又是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張少軒當然知道少林寺戒律院,執行清規,專門對付叛徒,是以住持戒律院的長老,必須身兼少林七十二藝中七種以上降魔絕藝,就是戒律院護法弟子,也是百中挑一的高手,再以加以訓練,都會三種以上絕藝才能充任。至清大師身為戒律院住持,當然技不止此。

  方才只是想激怒而已,此時眼看對方再次舉掌劈來。那會再和他硬拚,身形倏然飄開,一個輕旋,飛快的轉到至清大師身後,朗聲喝道:「老師父,還是你來接我幾招吧。」話聲未落,折扇捲起一片扇影,幾乎令人分不清招式,凌厲已極。

  至清大師是動了真怒,口中大喝一聲,不退反進,雙手一振,大袖褪到了手肘,右掌接連劈出三掌,左手同時屈指連彈。他右手使的是「金剛禪掌」,左手使的是「彈指神通」,兩種佛門絕學,同時施展開來。張少軒那肯和他硬接,他折扇舞起一片風濤,身形也隨飄忽無定,似右似左似前忽後,至清大師打得興起,右掌左指,跟著他人影左右前後追擊,但卻沒有一掌、一指擊得中他。

  ※※※※※※※※※※※※※※※※※※※※※※※※※※※※※※※※※※※※※※

  另外是戒律院五名弟子,分別截住了祝纖纖(名義上是張少軒妻子,實則是五師妹而已)、羊角道人、毒手郎中秦大山、尺練雙殺呼延贊、呼延弼。這五人沒有一個不是高手,但少林寺戒律院的護法弟子,也沒有一個是弱手。

  他們雖是少林寺的三代弟子,但能夠當上戒律院護法弟子,都是百中挑一的能手,再經三年苦練,每個人必須精通七十二藝中三種以上絕藝,才算合格,而這三種上絕藝,也都是少林寺最高的武學。因為他們的任務,是執行少林寺清規,試想如果有少林弟子背叛少林寺,投入了旁的門派,練成一身武功,你沒有比他更強的武功,如何能執行任務?因此,戒律院可以說是少林寺最精銳的勁旅了。

  對方五人中,當然以羊角道人武功最高,祝纖纖是通天教主女徒中的首徒,一支長劍施展開來,和三位師兄折扇也並無多讓。尺練雙殺呼延贊、呼延弼兄弟的尺練聯手,也是一絕,狠辣無匹。

  五人中武功就要算毒手郎中秦大山較差,但他練成毒沙掌,一隻烏黑有光的右手,揮動之際,就會發出含有劇毒的掌風,毒沙掌擊中人身,就會劇毒攻心。但是,只要不被他擊中,掌風所含的毒自然不會很重,然而在動手之際,時間稍久,也足可使你頭昏腦脹的了。這就是說,這五個人沒有一個不是高手。

  五名戒律院弟子雖然都是少林寺百中挑一的精銳,但面對這樣五位高手,未免相形見絀,二三十招之後,就漸漸被逼落下風,差幸他們每人都練成七十二藝中三種以上的降魔特殊功力,感到難以應付之際,就怪招突出,逼得對方後退不迭,就這樣勉強支撐著。

  就在此時,忽然從長廊竄上三條人影,了得一下移近至光身邊,低低說了句:「師叔快去接應了無師弟,截住羊角道人,這人由弟子來應付好了。」話聲出口,雙掌連環劈出,一下截住了周子厚,動起手來。

  至光目光一凝,果見自己右首不遠,羊角道人手中拂塵揮舞之間,宛如一片流雲,把他對方逼得步步後退,長劍在他拂綱之下,已經施展不開。至光雖然不知這蒙面人是那一個,但從他出手招式,可以看出乃是戒律院的護法弟子,急忙雙肩一晃,飛掠到羊角道人面前,朝戒律院弟子低聲道:「你且退下去,此人由師叔來應付他。」

  一面抬目喝道:「羊角道友,你一向獨善其身,從不和江湖黑道勾結,怎麼會改變初衷,和昔年危害武林,匿居已久的通天教沆瀣一氣了?」

  羊角道人眼看就要得手,被另一個蒙面人攔住,不覺怒聲道:「道爺的事兒,你管得著嗎?」拂塵驀地朝至光當頭拂下。

  至光鏘的一聲掣劍在手,使了一招「春雲乍展」,劍光盤空而起,逼住下落的拂勢,左手趁機劈出,一道掌風朝羊角道人當胸按去。羊角道人豈肯示弱,口中狂笑一聲,同樣左手一抬,迎著硬接。雙方劍拂甫接,兩道掌風也同時交接,但聽砰的一聲輕響,兩人被震得腳下站立不穩,屋瓦碎裂,各自往後退下了一步。

  羊角道人發現來人身手不在自己之下,更不打話,手中拂塵疾揮,一退即上,搶攻過去。至光振腕發劍,以攻還攻,剎那間,拂影漫天,劍光流動,幾乎功力悉敵,難分軒至。

  ※※※※※※※※※※※※※※※※※※※※※※※※※※※※※※※※※※※※※※

  和了得同時竄上屋簷來的是谷飛雲、珠兒兩人。珠兒目光一溜,低聲道:「谷大哥,你去幫忙對付尺練雙殺,我要鬥鬥通天教主門下的女弟子。」話聲一落,一條小巧人影已凌空飛起,朝祝纖纖激射過去。

  谷飛雲眼看兩個少林弟子力戰尺練雙殺,確已漸落下風,也就縱身朝尺練雙殺戰圈投去。祝纖纖是通天教主門下五弟子,也是四個女弟子之首,一身武功確實非同凡響。否則憑少林寺戒律院出來的護法弟子,豈會在她劍下,落盡下風?

  就在她劍光如幕,把一名戒律院弟子逼得只有招架之力,已無法還手之能的時候,忽聽有人嬌喝一聲:「你是通天教主的女弟子,讓我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法。」聲到人到,珠兒一下落到祝纖纖身側,一支雪亮的短劍已如銀蛇亂閃,一下格開祝纖纖攻向戒律院弟子的劍勢,藉機攻了過去。那戒律院弟子眼看珠兒把祝纖纖攻勢接了過去,只好往後退了。

  祝纖纖連來人還沒看清楚,對方奇幻劍勢業已攻到,她身形輕側,向左飄退三尺,目光注處,看到替下少林寺和尚的竟是個蒙面小女孩,立時想到她是和谷飛雲一起的珠兒了,但她故作不識,嬌笑一聲道:「原來少林寺裡還有小尼姑。」

  口中雖然嬌笑著說話,手中長劍卻毫不放鬆,輕輕一轉,就漾起三道劍光,分向珠兒襲來。珠兒輕哼一聲,道:「你不想當張家的二少夫人,想做尼姑,那方便得很,我替你落發好了。」身形倏然拔起,居然在空中翻了個斤斗,劍光紛披,朝祝纖纖當頭罩落。

  祝纖纖那會把一個十二三歲小女孩放在眼裡,心中暗暗冷笑:你這樣凌空飛擊,當真是自討苦吃,手腕輕輕一轉,圈動長劍,但見一片劍光,像銀盤似的飛旋上升,顯然這是一記凌厲奇招。珠兒不肯和她硬接,輕輕扭了一下腰,一個人像飛燕一般輕巧的斜飛開去。

  祝纖纖一招落空,對方已經飛開,自然要收回劍勢,那知珠兒身在空中,劃了個弧形,又飛了回來,還是剛才那一招,凌空發劍,劍光紛披,朝下襲來。祝纖纖心中暗暗一凜,忖道:「她這是什麼身法,身形不用落地,能夠在空中轉上一折?」心中想著,手中急忙舉劍上劈,一道銀虹,匹練般飛起。

  珠兒咭的笑道:「除非你的劍會飛,不然休想劈得到我。」她果然又翩然飛了開去,打了個轉,又迅快的飛到祝纖纖上空,依然是那一式劍招,劍光紛披,往下直落。

  祝纖纖粉臉上微有怒意,喝道:「你師父只教了你這一式劍法?」玉手向空連揮。這回劍勢突變,宛如十數尖錐,奇快無比,往上衝起。

  珠兒卻也不慢,劍勢未收,雙足一蹬,帶一溜劍光,打橫裡飛出,劃了個弧形,嘶的一聲落到原來的地方,口中嬌笑著道:「二少夫人不是想落發當尼姑嗎?只有這招劍法,可以削落你三千煩惱絲,而不會割到耳朵。」

  祝纖纖怒聲道:「小丫頭,你敢戲弄姑娘。」身形閃電般欺到,長劍左右揮動,灑出無數支劍影,一瞬間,就把珠兒一個人圈入在劍光之中。

  珠兒哼道:「羞、羞、羞,你明明是二少夫人,還自稱姑娘?」一道劍光突然衝霄飛起,脫出祝纖纖包圍,直上三丈,再一斤斗,倒轉過來,劍使「天龍抖甲」。但見一道劍光盤空飛舞,宛如一條神龍,在空中擺尾舞爪般,還有四五支亮銀劍影,從一道劍光中忽左忽右突射出來。

  她這一上一下,神速已極,只聽一陣錚錚輕響,雙方劍勢一接即收,劍光倏斂,珠兒已經回落原處,披披嘴道:「通天教主門下,也不過如此。」

  祝纖纖玉面凝霜,叱道:「小丫頭,你敢對我師尊不敬,今晚當真饒你不得,你敢和我在劍下分個高下嗎?」

  珠兒輕哼道:「有何不敢?」

  祝纖纖道:「好,你小心了。」抬手一劍疾刺過來。她這一劍使得毫無花俏,但劍到中途,忽然輕輕一震,立即幻起四五道劍影,一齊戳到。

  珠兒暗暗冷笑一聲:「你不過使的快而已,我難道就不會?」短劍疾發,同樣一下幻起四五道劍影朝前推出。只聽「噹」地一聲,四五道劍影中,只有一支接實了。珠兒立即發覺不對,因為自己這一招雖有五道劍影,卻是四虛一實,但對方五支劍影,卻全是實劍。

  自己只接住了她一支劍影,還有四支劍影沒有接住,此時凌厲劍鋒離身前只不過尺許光景,心頭猛吃一驚,急急往後疾退,這要是換了旁人,是萬萬來不及的的。但珠兒從小就練成「紫府迷蹤身法」,輕輕一閃就後退出去五尺以外,冷哼道:「你別臭美,有什麼了不起。」

  不待對方追襲,隨著話聲,直欺過去,短劍一揮,灑出一片雲彩般的劍光,搶先發動攻勢,同時左手化掌,也使出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掌法來,劍掌同施,攻勢綿密,小姑娘動了真氣,把一身本領全施出來了。

  祝纖纖真沒想到珠兒一身武功會有這般了得,驟不及防,一時失去了先機,竟然連發劍封架都嫌不及,被逼得連退了三步,才一連劈出三劍,稍稍穩住,但還是在對方威脅之下,漸漸打成平手,這還是珠兒年紀較小,功力不如人家之故。

  ※※※※※※※※※※※※※※※※※※※※※※※※※※※※※※※※※※※※※※

  尺練雙殺呼延兄弟尺練聯手,在江湖上很少遇上對手。和他們動手的兩名戒律院弟子縱有一身絕藝,但遇上這兩個凶人,也就展不開手腳,時間一久,漸漸被逼落了下風。要知凡是一旦被敵人逼落下風,大都是互有消長,一個被逼落下風,另一個定越發佔盡上風。

  現在的情形就是這樣,兩名戒律院弟子落了下風,尺練雙殺自是越發佔盡優勢。谷飛雲就在這時候施展「劍遁」身法,一閃而入,左手五指一撮,一把就抓住呼延讚的鐵尺,右手豎立如刀,朝他前胸直劈出去。

  呼延贊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驟覺鐵尺好像被人抓住,心頭方自一怔,一道重迂干鈞的掌風已經壓上身來,一時情急,只好放棄鐵尺,朝向左閃出。他久經大敵,反應不可說不快,但是還是被谷飛雲的「金剛掌」掌風掃中,一個人凌空朝屋下摔去。呼延弼但見一條人影閃入戰圈,他大哥已被人家的掌風震飛出去,自然大吃一驚,急忙凝目看去。

  谷飛雲左手抓著呼延讚的鐵尺,朝兩個戒律院弟子揮揮手,道:「這人由在下來應付,二位退下休息好了。兩名戒律院弟子看他一上場就奪下呼延讚的鐵尺,把人震飛出去,又招呼自己二人只管退下,自然依言收劍,退了下去。

  呼延弼看得心頭大怒,凶睛凸出,口中大喝一聲:「小子,我劈了你。」雙手掄動鐵練,正待撲起。

  「且慢。」谷飛雲右手直堅,朝前擋了擋,說道:「閣下要動手,也該等在下站穩了再交手不遲呀。」他腳下踩在屋瓦上,果然發出碎裂之聲。

  呼延弼心想:「這小子原來輕功蹩腳得很。」心念方動,陡覺身上一緊,少說也有十幾處穴道,被人一下制住,再也動彈不得,門中厲聲喝道:「好小子,你敢暗算老子。」

  谷飛雲大笑道:「兵不厭詐,對付你們這些凶人.何用多費手腳?」一面回頭,朝站在身後的兩名戒律院弟子笑了笑,道:「有勞兩位師父,把他押下去了,還有那呼延贊也被在下制住了穴道,一併去拿下了。」

  兩名戒律院弟子看得目瞪口呆,連忙一齊合十道:「谷施主神功蓋世,小僧算大開眼界。」

  谷飛雲大笑道:「二位師父好說,在下只是趁他們不備,才能得手。」話聲一落,飛身朝毒手郎中欺去。

  毒手郎中秦大山在江湖上原是專醫跌拓損傷為業,很少和人動手,又因左手練成「毒沙掌」,也沒有人敢和他動手。就因為他練成了「毒沙掌」,利於近身相搏,右手練的也是近身相搏的「破門十三式」匕法。後來無意中給他得了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連柄只有一尺二丈長,正好合他所用,更視同瑰寶,連睡覺都不離身子,沒想到卻被谷飛雲搜了去,因此他對谷飛雲當真恨之入骨。

  但人家谷雲飛武功比他高出甚多,要想追回寶刃,自知無望,只好臨時找鐵匠用百煉精鋼鑄造了一柄一尺二寸長的短刀,作為隨身兵器,取名「破門刀」,現在就用這柄刀和一名戒律院弟子在動手。

  論武功,他不可能比戒律院護法弟子高,但他左手烏黑有光的毒沙掌,不時劈出帶有濃重腥膻氣味的掌風,使得那個戒律院弟子心中不無顧忌,因此,每逢毒手郎中掌風出手,就不得不閃避退去,這正是毒手郎中佔便宜的地方。時間一久,一丈以內難免毒氣瀰漫,這種毒氣雖然不至於使人中毒昏迷,但吸多了,也足以使人頭昏腦脹。

  現在那個戒律院弟子久戰無功,就感到有些頭昏腦脹,一個人只要感到頭昏腦脹,精神就會無法集中。你精神無法集中,劍法漸呈散漫之際,也正是毒手郎中精神抖摟之際,所以他十三式「破門刀法」配合左手「毒沙掌」,也使得比方才更見凌厲。

  這時,忽有一條人影閃了進來,「噹」的一聲,架開毒手郎中的破門刀,接著又是「啪」的一聲,接往他的毒沙掌。毒手郎中只看到人影閃入,還沒看清閃進來的是什麼人,已被人家震得腳下浮動,連退了兩步,才看清來人是個手持鐵尺的蒙面人,心下更是狐疑不止。這小子竟敢硬接自己一記「毒沙掌」,難道不怕中毒?一面沉聲喝道:「小子,你也是少林寺和尚?」

  谷飛雲笑著問道:「你可是通天教主門下?」

  毒手朗中道:「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人稱毒手朗中的秦大山是也,你小子中了我毒沙掌,趕快去料理後事,再遲就來不及了。」

  谷飛雲微笑道:「不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乃降毒尊者是也,你區區毒沙掌,又能奈我何?」

  毒手朗中現在聽出來了,雙目凶光暴射,喝道:「你是谷飛雲?」

  谷飛雲好整以暇,笑道:「你既已知道,何用多問?」

  毒手朗中對這位年輕高手,心中也不無怯意,冷然喝道:「果然是你,老夫正要找你呢。」

  谷飛雲淡淡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毒手朗中暗暗切齒道:「你取走老夫寶刀,老夫自然要向你討回。」

  谷飛雲哦了一聲,道:「不錯,你那把刀是在我這裡,當時是你心甘情願送給我削水果的,我看在你一片誠意,卻之不恭,才勉強收下……」

  毒手朗中越聽越氣,乘他說話之際,口中暴喝一聲:「小子,我斃了你。」就在谷飛雲說到中途,猛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探,當胸印到,毒沙掌遞到谷飛雲胸前,快要接觸到衣衫,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離他前胸衣衫還有寸許光景,就再也印不上去,被一層無形氣體給擋住了。

  谷飛雲理也沒有理他,還是一直把話說下去:「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送給人了,還要討回去。」直等把話說完,才望著毒手朗中訝然道:「你這是做什麼?毒手朗中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竟然乘人不備偷襲?」毒手朗中做夢也想不到谷飛雲輕輕年紀,居然練成玄門護身真氣,掌力按不著實,心知不對,慌忙身向後退。

  谷飛雲大笑道:「偷襲在下也會。」毒手朗中沒退出三步,突覺身上被一陣密如連珠的暗器打中十幾處穴道,就再也不能動彈了。谷飛雲朝邊上戒律院弟子笑了笑,道:「此人就交給師父了。」

  ※※※※※※※※※※※※※※※※※※※※※※※※※※※※※※※※※※※※※※

  這時有三處戰況起了變化,那是和束無忌動手的至遠大師,和秦劍秋動手的至中,和羊角道人動手的至光,都已明顯的落了下風。束無忌不愧是通天教主門下首徒,此時依然青衫飄忽,人影輕靈,一把白色折扇使得瀟灑從容,臉上也依然含著微笑,只是笑得有點冷而已。

  至遠大師就不同了,他身為少林寺羅漢堂住持,竟然連通天教主門下一個弟子也久戰不下,老和尚不禁嗔念大生,左手連使「金剛禪掌」、「無相指」,和右手「達摩劍法」互相呼應。佛門神功,雖具有降魔威力,但對束無忌飄忽無常的怪異身法似乎並無多大功效,難以發揮。

  束無忌卻避重就輕,折扇攻勢愈見奇幻,直逼得老和尚只有招架之功,只好仗著「無相指」和「金剛禪掌」和他記記硬拚。要知這兩種神功,最為損耗內力,但此時已經到了欲罷不能的地步,若是不施展這兩種神功,就會傷在對方扇招之下,明知這樣下去,也難以持久,也不得不拚。

  和秦劍秋動手的至中,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只是秦劍秋好像沒有束無忌那樣逼得緊而已,有幾次幾乎被扇招擊中要害,秦劍秋似有意又似無意的中途變招,放了過去。這一點,至中也發覺了,但雙方既已成仇,自然並不領情。

  不領情,就是你越手下留情,老和尚心頭就越冒火,手上也越發記記用上全力,形同拚命。秦劍秋有苦難言,只好展開扇招,把老和尚困住了再說。

  ※※※※※※※※※※※※※※※※※※※※※※※※※※※※※※※※※※※※※※

  至光的對手是羊角道人,論功力雙方也只在伯仲之間,不過時間一長,就顯出羊角道人要稍勝一籌,他一柄拂塵上發出嘶嘶細響,每一根拂絲上,都佈滿了陰寒之氣。尤其是左手的「子午陰掌」,出手無聲無息,但和你掌風一接,陰寒之氣就如一道狂瀾,連「金剛禪掌」都擋不住。因此三人中最狼狽的就要算至光了,這一陣工夫,幾乎落盡了下風。

  谷飛雲就在這時閃到了至光身邊,以「傳音入密」說:「老師父請退下,讓在下來接他幾招。」話聲未已,人影倏地朝羊角道人身邊欺去,口中低聲道:「道長,你拂塵借在下用一用。」左手一探,就朝羊角道人右手拂塵抓去。

  羊角道人是何等人物,一條人影欺近過來,他豈會毫不察覺?尤其谷飛雲口中還在說著要借他拂塵一用,立即身形一側.喝道:「爾是何人?」

  他身形這一側,明明已經讓開,那知對方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撮,三個指頭一下就抓住了拂柄,不覺怒嘿一聲,左手一掌直劈而出。谷飛雲雖然抓住拂柄,但因對方緊抓不放,沒有能夠一下奪得下來,羊角道人的一記掌風卻當胸劈到。

  現在的谷飛雲經驗多了,知道自己練的「太清心法」足可擋得住任何掌風,急忙右手當胸一豎,說道:「在下說過,只是暫時借用一下,道長就是不肯,也用不著出手傷人。」他在說話之際,左手抓著拂柄,不但不放,反而用力扯來。羊角道人劈來的一記「子午陰掌」,同時也被他直堅的右手擋在身前一尺光景,再也無法逼近。

  羊角道人當然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拂塵,眼看「子午陰掌」竟然被對方直堅的右手擋住,目光直注,怒聲道:「你是谷飛雲?」他因谷飛雲小小年紀不可能有此功力,而且又面蒙黑布,一時還未能確定。

  谷飛雲聞言笑道:「對了,在下和道長見過幾次面,算來還是熟人,道長是不是肯借了?」

  羊角道人一聽他果然是谷飛雲,心頭也不禁暗暗驚懍,忖道:「這小子武功又精進了,居然擋得住自己的「子午陰掌」。」但他口中卻沉嘿一聲,喝道:「小子,果然是你,你再接老道一掌。」呼的又是一掌,迎面劈出。他這一掌自然使出了十成功力。

  谷飛雲眼看自己使出「太清真氣」,果然擋得住「子午陰掌」,心頭篤定,直豎右掌,也加強了掌心凝聚的「太清真氣」,左手更是用力去奪拂塵。兩人幾乎不像是在動手過招,而是拉來拉去搶一柄拂塵。這可真把站在一旁的少林寺羅漢堂長老至光看得暗暗叫了一聲「慚愧」,自己勤奮苦練了幾十年,竟然不如一個年甫弱冠的少年。

  就在此時。突聽谷飛云「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老師父,不用管我,還不快去,至遠大師只怕不是束無忌的對手。」

  其實至光早已看到院主在束無忌扇招之下,業已落盡下風,只是谷飛雲接替自己和羊角道人交上手,自己不好走開,心中也在暗暗焦急。

  此時經谷飛雲這麼一說,急忙縱身掠去,也就在此時,突聽束無忌發出一聲敞笑,接著,但聽「啪」的一聲,折扇扇面一下拍中至遠大師肩頭,至遠大師悶哼一聲,一個人從屋瓦上仰跌下去,屋下立時有四五條人影飛掠出去搶救,不用看,就是隱身暗處的羅漢堂弟子了。

  至光也正好在此掠到,束無忌手中搖著折扇,寒電般目光一瞥,忽然朗笑道:「少林寺果然來了不少人,哈哈,今晚束某就要你們來得去不得。」

  至光怒聲喝道:「束……」他剛說了一個字,突聽一聲蒼勁的佛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至光心頭猛地一跳,連底下的話都沒有再往下說,心中暗想:「會是方丈大師兄來到這裡嗎?」
2008-10-13 2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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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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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拚死逃脫

  剎那間,但見——北首屋脊上同時出現了五六條人影,居中兩人,一個是身穿黃色僧衣的老和尚,另一個是頭簪道髻身穿天藍道袍的老道人。其餘三人,有兩個也是身穿藍袍的道人和一個俗家打扮手持旱煙管的老頭。

  谷飛雲一連接下羊角道人三記「子午陰掌」,左手依然抓著拂塵沒放,聽到那聲佛號入耳甚沉,忍不住回頭看,但他只認識那個手持旱煙管的老頭是歸二先生。但聽歸二先生大聲喝道:「少林方丈、武當掌教在此,諸位還不快快住手?」

  原來站在中間的黃衣老僧正是無故失蹤的少林方丈至善大師,穿天藍道袍的老道乃是武當派掌教青雲道長,另外兩個藍袍道人則是他師弟凌雲子和寒雲子。也就在此時,五人身後,又出現了八名手持長劍的青袍道人,不,同時從右首屋脊也掠起六七道人影,他們是歸二先生帶來的門下弟子。

  左首屋脊也掠起十數名手持禪杖的灰衣和尚,和兩名青衣女子,他們則是少林寺羅漢堂和戒律院的弟子,兩個青衣女子則是荊月姑和馮小珍。

  她們和谷飛雲一行,是奉醉道人之命,在三宮殿會合少林寺僧人一起來的。谷飛雲和了得假扮呂子春、劉子明混入秦家堡,入晚之後,因珠兒擅長輕功,入堡去找谷飛雲和了得,因此行關係重大,所以先由至光率同戒律院四名弟子打頭陣。後來束無忌等人突然出現,因來人武功極高,才由至清大師和至遠大師等人上場,其餘的人留作後援。

  依馮小珍的性子,早就躍躍欲試,都被荊月姑攔著,不敢冒失,直到此時少林方丈現身,兩位姑娘才跟著少林寺弟子一起躍上屋面,少林方丈和武當掌教突然現身自然使束無忌感到無比驚詫,再經歸二先生這麼一喝,雙方動手的人,自然立即住手。這一瞬間,秦家堡前進屋面上,雖然站著不少人,但卻立時肅靜下來。

  青雲道長首先打了個稽首,朗聲說道:「不知那一位是通天教主座下的束無忌束施主?」

  束無忌瀟灑一笑,抱抱拳道:「在下正是束某。」他因不明瞭今晚此一變局的前後因果,就不便多說,也要聽聽對方說些什麼?

  青雲道長微微頷首道:「束施主果然是人中龍鳳,通天教主座下的傑出人才。」

  束無忌朗聲一笑,道:「道長誇獎,不知道長有何教言,何妨直說?」

  青雲道長神色一正,緩緩說道:「束施主銜尊師之命,率同貴同門多人,潛伏中原,策劃顛覆少林、武當,暗下慢性毒藥,事為少林達摩院至慧大師查覺,竟然使用江湖下五門迷藥,劫持少林方丈送來青峰鎮,企圖挑起兩派自相殘殺,差幸少林道友送來解藥,貧道始知真相始末,張少軒、秦劍秋居然會是束施主的同門師弟,而且還是住持少林、武當兩派顛覆事宜的主腦,如今一切真相均已大白,束施主還有何話說?」

  束無忌真沒想到師父數年心血,毀於一旦,如今只剩下自己和二師弟張少軒、三師弟秦劍秋、五師妹祝纖纖及羊角道人五人,六師妹白素素一直沒有露面,吉凶未卜,四周俱在敵方包圍之中,自己縱或還可脫身,三位師弟妹只怕很難說了。

  心中略為沉思,傲然道:「家師和少林、武當夙怨極深,束某身為弟子,只知奉命行事,不計成敗,不問是非,束某不想做任何解說,道長和至善大師若要了斷過節,大可向家師提出,如今貴派和少林寺高手盡在這裡,若要倚多為勝,束某縱或不敵,也當放手一搏,決不會束手就縛,在下要說的都說完了,惟二位掌教定奪。」

  寒雲子叱道:「束元忌,爾等已是甕中之鱉,還想掌教網開一面,放了你們嗎?」

  束無忌大笑道:「寒雲子,你只會站在武當派屋簷下說大話,在束某扇下,只怕未必走得出十招。」

  寒雲子身為武當三子,被他當著這許多人,說自己在他扇下走不出十招,不覺氣往上衝,怒喝一聲:「束無忌,貧道就領教領教你的高招。」正要伸手拔劍。

  青雲道長卻叫道:「三師弟,稍安勿躁。」

  「阿彌陀佛。」至善大師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徐徐說道:「束施主說得不錯,他奉命行事,不問是非,不計成敗,武當、少林和尊師其實也無所謂夙怨,尊師當年所做所為,他自己清楚,經過這數十年也應該大徹大悟了,如果依然不知悔悟,他日到頭來還是會悔悟的,今晚之事,就到此為止,束施主不妨代老衲轉告尊師,順天者昌,逆天者亡,成佛成魔,在乎一念之間,束施主可以走了。」

  束無忌拱手道:「束某會把大師說的轉稟家師。」回頭朝張少軒、秦劍秋等人道:「二師弟、三師弟、五師妹、羊角道兄,咱們走。」

  「且慢。」至清大師沉聲道:「束無忌,你可以走,張少軒乃是少林叛徒,必須留下。」

  凌雲子也沉喝道:「秦劍秋,你還不過來,束手就縛?」

  羊角道人一看苗頭不對,急忙抱抱拳道:「貧道告辭。」雙腳一頓,縱身凌空朝外飛去,也沒有人阻攔他。

  束無忌雙目精光陡射,大笑一聲道:「束某不相信你們能夠留下我師兄弟。」在他說話之時,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三人迅即在大師兄身後,佈成了四方陣勢。少林至清大師率同至中、至光和八名戒律院、八名羅漢堂弟子,武當派寒雲子,歸二先生也率同八名青袍道人從左右包圍上去。

  ※※※※※※※※※※※※※※※※※※※※※※※※※※※※※※※※※※※※※※

  珠兒低聲道:「谷大哥,我們呢,要不要上去?」

  谷飛雲道:「他們擒拿叛徒,我們上去並不相宜。」

  馮小珍道:「但我們可以幫他們攔住束無忌呀。」

  荊月姑道:「三妹這話不錯.方丈大師說過讓束無忌走的,他不走硬要給張少軒、秦劍秋撐腰,我們去纏住他,就是幫少林、武當的忙了。」

  谷飛雲道:「好,我們上去。」當先朝束無忌掠去,三位女將也立即跟了上去。谷飛雲一下搶到束無忌面前,喝道:「束無忌,人家網開一面,放你走,你怎麼還不走?」

  「谷飛雲,果然又是你們幾個搗的蛋。」谷飛雲還沒開口,馮小珍搶著道:「束無忌,我們是好心護送你出秦家堡去的。」

  珠兒探手推去,叫道:「束無忌,走呀。」她這一推,使的乃是「紫雲掌法」中的一招「雲氣迎人」,手法靈妙,幾乎把束無忌左右兩方都堵住了,你只有後退的份。束無忌認不透她的招數,只覺一片勁風迎面拂來,輕柔之中,似乎另有奇招,手中折扇一接,腳下不覺後退了一步。

  馮小珍咭的笑道:「他後退了,喂,你再退呀。」長劍刷的一聲,朝他胸前「華蓋穴」上點去。他怎知珠兒方纔的伸手一推,使的「紫雲掌法」出自玄門正宗的紫府一派,束無忌雖然不識奧秘,但得出這記掌法,他無法破解才後退的。

  馮小珍使的這一劍,確也快捷輕靈,但她這手劍法,傳自桐柏宮靈風道長,桐柏宮劍法源出華山,區區一招從華山劍法變化出來的劍法,那能逼得退像束無忌這樣的高手?

  束無忌根本連看也沒看,手中折扇一舉,就朝劍尖上敲來,這下當真快得像電光石火一般。但聽「噹」的一聲,馮小珍陡覺長劍受一劇震,手腕驟麻,虎口劇痛,幾乎握不住長劍,口中驚啊一聲,忙不迭往後躍退。谷飛雲急忙閃身擋在前面,左手一探,三個指頭朝束無忌折扇抓去。

  束無忌明明看到他手抓來,竟然無法迴避,一下被谷飛雲抓個正著,這下不禁看得束無忌又是一怔,急切之間左手一揮朝前拍出。谷飛雲左手抓住他的扇,右手早已當胸直豎,看他揮掌劈來,不覺大笑道:「在下早就等著你了。」「啪」的一聲,雙掌接實,兩人都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半步,但兩人緊握著折扇的手,卻誰也不肯放鬆。

  珠兒拍手笑道:「二姐、三姐、快刺啊,束無忌這時候可沒工夫還手呢。」荊月姑、馮小珍眼看機不可失,果然各自揮劍刺去。

  束無忌真也了得,他因谷飛雲抓著扇頭不放,折扇是他隨身兵刃,豈肯鬆手,這一瞬間,就接二連三劈出三掌。谷飛雲同樣揮動右手,硬接了他三掌。就在他和谷飛雲動手之際,荊月姑和馮小珍兩支長劍也同時刺到,只見他雙肩輕輕左右側轉,就輕易的避開劍招。

  谷飛雲看得暗暗驚異,心想:「他這避身法,和自己的劍遁幾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荊月姑、馮小珍第一劍落空,自是不肯罷休,第二劍、第三劍相繼刺出。束無忌依然連看也沒看,只是雙肩隨意轉側,兩支長劍好像是覷準了他的空際刺去的,都只有毫釐之差,全落了空。谷飛雲雙目一霎不霎的注視著束無雙肩轉側的變化,他熟悉劍遁身法,因此看得入神。

  束無忌一連避開兩位姑娘六劍,心頭已是不耐,口中大喝一聲,雙足驟然連環踢出。但聽大喝之後,接連又響起兩聲尖啊,荊月姑、馮小珍兩柄長劍被他一舉踢飛出去,化作兩道白光,飛射出三丈多遠。

  谷飛雲正看得入神,突然聽列荊月姑、馮小珍同時發出兩聲驚啊,心頭不由吃了一驚,這一分神,抓著不放的扇頭,被束無忌一下奪了過去。

  好個束無忌,照說奪回折扇,應該往自己懷裡帶,但他不但沒有收回,反而扇頭一昂,朝谷飛雲咽喉點來,雙方距離既近,這下當真快若流星一閃即至。等谷飛雲發現,扇頭離咽喉已不過數寸,無論你如何閃避。都已嫌不及,突然靈機一動,雙肩輕輕一側,正好把扇頭讓開。

  他這一記可是剛才束無忌那裡看來的,現學現使,倒是十分管用。站在一旁的珠兒看到束無忌奪回折扇,心頭一驚,急忙身形凌空飛起,身在半空,雙足接著連環踢出,取的是束無忌右手「斤縮穴」。她這一著使的也同樣神速絕倫,束無忌一扇點空,方自一怔,就看到珠兒身子凌空,連環踢來,自己幾乎來不及收回點出的扇招,被逼往後斜退一步。

  珠兒翩然飛落,說道:「你會用連環腿,我使得不會比你差吧。」

  束無忌這幾招下來,已感到谷飛雲、珠兒兩人實在不易對付,聞言點點頭,道:「你使的很好。」一面目注谷飛雲,又道:「谷兄住手,束某有一事請教。」

  谷飛雲聽他口氣相當客氣,問道:「閣下要問什麼?」

  束無忌道:「方纔束某舉扇點出,自以為谷兄應該無法閃避,但谷兄卻輕易閃開,不知谷兄使的是什麼身法?」要知他這避劍身法,出自師門「通天寶笈」,谷飛雲居然也會,自然使他感到驚異萬分了。

  谷飛雲微哂道:「武功一道,萬流同源,難道只有閣下一人會使避劍身法?」

  珠兒笑了笑接口道:「對了,你這避劍身法,說不定是你師父從谷大哥師父那裡偷學來的呢。」說完,不覺咭的笑出聲來。

  荊月姑、馮小珍兩人拾了長劍回來,看到珠兒笑得開心,馮小珍忍不住問道:「怎麼不打了?」

  珠兒笑著道:「我們現在是比說笑話呢。」

  束無忌本待發作,但見珠兒天真浪漫,倒也不好發作,看了谷飛雲一眼,歎道:「谷兄在短短數月之間,武功大進,師尊曾說你是練武的奇才果然沒有看錯,我們本來可以成為朋友的,谷兄卻處處和敝門作對,在下實在感到遺憾。」

  谷飛雲道:「這是尊師要和武林為敵,並不是在下和貴門作對。」

  束無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好,我們不談這些,不過在下要告訴谷兄一句,今晚之事,咱們最好到此為止,我兩個師弟束某非救出去不可,希望谷兄不要插手才好。」話聲甫落,人已閃電般凌空飛射而起。

  ※※※※※※※※※※※※※※※※※※※※※※※※※※※※※※※※※※※※※※

  這時,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已由武當派掌教青雲道長和凌雲子二人陪同,至大廳休息。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傷了右肩,也隨同進入了大廳,由雙環無敵秦大鈞親自接待,並由他門下八名弟子,侍立階下擔任警戒。武當派由寒雲子、歸二先生二人率同八名青袍弟子圍拿叛徒秦劍秋。

  少林寺方面則由戒律院至清大師為首,率同長老至中、羅漢堂長老至光、以及八名戒律院弟子,八名羅漢堂弟子,攔緝叛徒張少軒。另外,十名羅漢堂弟子押著毒手郎中秦大山和尺練雙殺,站在廊下。

  束無忌被谷飛雲等四人截著動手之際,寒雲子也截住了秦劍秋,大聲喝道:「劍秋,你還不束手就縛,要往那裡走?」

  秦劍秋道:「師叔原諒,弟子非走不可。」

  寒雲子怒喝道:「你隨我下去,還可保得住小命,若是再執迷不悟,還要去跟通天老魔和武林為敵,就是你爹的千古罪人。」

  秦劍秋為難地道:「師叔……」

  「不要叫我師叔。」寒雲子叱道:「你不肯束手就縛,莫怪我不顧念和你爹的交情……」

  歸二先生喝道:「這小子鬼迷心竅,和他有什麼好說的?」右手一抬,旱煙管動作如電,朝秦劍秋後腰敲來。寒雲子也長劍一振,幻起數點寒星,分灑而出。

  秦劍秋高聲道:「二位師叔,恕弟子無禮了。」折扇豁然打開,身如陀螺,扇光繞身而起,立時響起拍拍二聲輕響,一下就把兩人攻勢逼退。

  正待飛身而出,只見八個青袍道人早已在三人戰圈之外,布下了「兩儀劍陣」,他身為武當弟子,當然識得「兩儀劍陣」的厲害,尤其這八名青袍道人,乃是掌教座前的八名護法侍者,武功十分了得,由這八人布的陣,比觀中一般布的劍陣不知要厲害多少,自己能否闖得出去,還很難說。他正在猶豫之際,寒雲子和歸二先生業已相繼攻到,只好揮起折扇,先擋一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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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清大師對張少軒可說痛心疾首已極,截著他們夫婦,就大喝一聲:「孽障,今晚是你授首之期了。」左手呼的一聲,拍出一道勁急掌風,右手長劍也及時刺到。張少軒心知今晚不硬擠只怕無法突圍,是以一言不發,揮扇搶攻。

  至中一下閃到祝纖纖面前,喝道:「張少軒少林叛徒,必須押解回寺,依門規處置,女施主可以走了。」

  祝纖纖微笑道:「大師可知張少軒是我什麼人嗎?」

  至中被他問得一呆,說道:「他不是你丈夫嗎?」

  祝纖纖嫣然笑道:「這就對了。」寒光一閃,劍尖已指著至中咽喉,又道:「那麼大師為什麼還要攔著我呢?」至中急忙後退,但祝纖纖只跨上了一步,長劍依然指著他咽喉。

  至中連退了三步,仍然無法閃避得開。就在此時,但見劍光連閃,羅漢堂八名弟子已經把祝纖纖圍在中間,羅漢陣勢也隨著發動。祝纖纖披了下櫻唇,冷冷地道:「你們誰敢動一動,我就要你們至中長老的命。」那八個羅漢堂弟子眼看祝纖纖雪亮的劍尖指著長老咽喉,只好收回劍去,但依然圍在四周沒有退後。

  祝纖纖手舉長劍,低喝一聲:「至中,你再往右後退三步,我就放你。」至中空有一身武學,要想擺脫她劍尖,卻一式也用不上,只好依言往右首後退了三步。圍在他們身後的羅漢堂弟子,也只好往兩邊讓開。要知祝纖纖和張少軒原本只有兩三步距離,因至清大師攔住張少軒,兩人才被分隔開了,至中往右後退了三步,就已退到張少軒那邊。

  祝纖纖朝至中嫣然一笑,道:「大師,多謝你了。」身形倏地騰空飛起,在半空中輕巧的翻了一個斤斗,越過八名戒律院弟子組成的「羅漢陣」,翩然落到陣中,口中嬌喝道:「二公子,我來啦。」

  至光負責指揮戒律院羅漢堂弟子佈成的「羅漢陣」,看到至中被祝纖纖劍尖指著咽喉,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只好任由她衝進戒律院弟子的「羅漢陣」去。

  至清大師面對張少軒,早已動了殺機,但老和尚連施佛門禪功,都被張少軒神奇的身法避讓開去,張少軒一柄折扇也只能剛剛抵擋住老和尚凝重古拙的「達摩劍法」,這一陣工夫,早已打得汗流浹背,心頭暗暗焦急。就在此時,聽到五師妹的喊聲,但見一片銀光從天而降,朝至清大師當頭罩落,逼得至清大師後退了了一步。

  張少軒眼看機不可失,急忙叫道:「五師妹,我們走。」那知身形方動,瞥見一片劍光從四面八方湧到,那是圍在四周的「羅漢陣」,隨著發動,八支長劍宛如流水般襲來。祝纖纖及時落到張少軒身邊,兩人背貼背站定,劍扇齊施,才把八支長劍擋開。

  至清大師大喝道:「張少軒,今晚你除了束手就縛,別無生路,還不叫你妻子出去,難道要她和你同歸於盡嗎?」

  祝纖纖冷笑道:「至清,憑你未必勝得過我們兩人聯手,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長劍倏然飛起一片精光,疾捲過去,張少軒也立即發動,折扇一掄,漾起一道半月形的巨輪,飛快橫掃而出。兩人聯手,果然聲勢極壯,凌厲無匹。

  至清大師原也只是一心要把張少軒拿下,繩之於法,此刻怒氣已經到了極點,就是連祝纖纖在內,也一樣要格殺勿論。心頭存了殺機,手中長劍就一記比一記凝重,同時左手也使出配合劍法,數十年來從未輕易使過的佛門最高降魔法藏,居少林七十二藝之首的兩種神功——光明拳和般若刀來。

  這兩種神功果然威力強大,只要使出一種來,就立可把張少軒和祝纖纖的攻勢壓制下去,逼得二人身形連閃,躲避不迭。但這兩種神功卻不能連續施展,那是因為:一來每一記必須全力擊出,太過消耗內力,二來必須配合右手劍勢,才能出手。

  張少軒、祝纖纖劍扇聯手,對付至清大師數十年修為的「達摩劍法」,猶嫌吃虧在功力不如對方,如今至清大師使出少林寺鎮山絕學的「光明拳」,「般若刀」來,威力之強,無與倫比。張少軒兩人自然不敢攖其鋒,只是仗著師門神奇身法,不時閃動遊走,才能避得開去,因此兩人打得倍感吃力。

  就在這時候,束無忌一道人影從半空直瀉而下,就在三四丈高空,人還未下,扇交左手,右手嗆然拔劍,嗡然發劍,在電光石火的瞬間,爆出漫天劍影,耀目飛虹,迸射出一大片流動的銀芒,疾罩而下。張少軒、祝纖纖耳邊同時響起大師兄的喝聲:「二師弟、五師妹,還不快走?」喝聲入耳,兩人立即雙雙縱身飛起。

  突聽至清大師大喝一聲:「你們往那裡走?」手掌揚起,嘶然有聲,好像連天空都要被「般若刀」劃破了,漫天劍影霎時盡斂,張少軒、祝纖纖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束無忌為了掩護兩人,以長劍硬接了至清大師一記「般若刀」,劍光斂處,可以看到他胸口起伏不停,顯然這招硬接,耗了不少真力。至清大師可也沒佔到便宜,左手大袖破碎如同掛著布條一般,露出了手肘,大概是剛才被劍光絞碎的。

  老和尚怔立當場,像是呆住了,千百年來被認為無人能擋的少林七十二藝中列名第三的「般若刀」,竟然被入破解了,這人居然只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一個徒弟,這叫老和尚如何不怔住?

  環列四周的八名戒律院護法弟子眼看院主怔立不動,只當院主負了傷,不約而同長劍一揮?列下的「羅漢陣」立時發動,八支長劍劃起一片綿密劍網,迅疾朝束無忌攻來。至清大師心知不妙,要待喝阻,已是不及,急忙拍出一掌。

  這不過是漫天劍光消失後眨眼之間的事,束無忌口中發出一聲清朗的敞笑,身形像陀螺般飛旋,左手折扇揮處,但見一道白光繞身而起,八支長劍和它驟然接觸,一個個被震得虎口劇痛,有的抱著手腕疾退,有的踉蹌摔倒,束無忌全身白光繚繞,有如龍捲風一般,越旋越高,橫空飛射而去。

  這時,秦劍秋以一柄折扇和寒雲子、歸二先生力戰了將近四五十招,依然未能佔得一點上風,突圍自然更無希望。就在此時,瞥見歸二先生旱煙管緩緩朝胸前點來,耳邊同時聽到他的聲音喝道:「還不快走。」

  秦劍秋突然靈機一動,急忙縱身朝上躍起,足尖輕輕點在他旱煙管上,歸二先生果然急如星火往上挑起,秦劍秋乘機長身而起,一下飛起丈多高,往堡外激射出去。

  寒雲子怒喝一聲:「孽畜,你在往那裡逃?」說著,作勢欲追。

  歸二先生搖搖頭道:「他已經去遠,師弟只怕追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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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目送束無忌掠空射去,心中一直思索著他說過的話。老實說,自己對束無忌確實也有著一份好感,那是他有一股瀟灑倜黨的氣質,和相當高深的武功造詣,使自己對他十分心折,但他為虎作倀、為禍武林,也使自己對他有極大的反感。唉,他說的不錯,看來我們永遠會敵對下去,不可能成為朋友。

  只聽馮小珍輕咦一聲,道:「束無忌果然了得,把張少軒夫婦救出去了,哦,秦劍秋也逃走了,今晚怎麼一直沒見到他的妻子呢?」

  荊月姑道:「是呀,今晚一直沒看到白素素的影子。」

  珠兒咭笑道:「秦家少夫人被我點了睡穴,還在她閨房裡大做芳夢哩。」珠兒和谷飛雲、了得三人分頭搜索,珠兒負責內宅,遇上少夫人白素素,自然不肯放過,在黑暗中出其不意,自可一舉把她制住,否則白素素身為通天教主座下第二女徒,一身武功,決不會比珠兒差,珠兒那能制得住她?

  馮小珍道:「那就該把她押下來。」

  珠兒道:「少林方丈連束無忌都放了,我把她押下來還不是放了?白素素記的是我的仇,她反正是這裡的少夫人,讓她睡到天亮,穴道自解,不用去理她了。」

  荊月姑道:「少林、武當的人都進大廳去了,我們也快下去吧。」




【第二十五章】遠赴紫雲

  

  谷飛雲等人跨進大廳,只見右上首坐著少林寺方丈至善大師和至清、至遠、至中、至光等五人,左上首是武當掌教青雲道長,依序為凌雲子、寒雲子、雙環無敵秦大鈞、歸二先生,正好也是五人。右首侍立戒律院八名弟子,左首侍立八名青袍道人。

  至清大師看到四人走入,忙道:「谷施主四位,快過來見過武當掌教和敝寺方丈。」

  谷飛雲聞言就和荊月姑三人一起走了上去,拱手道:「晚輩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珠兒,拜見道長及大師。」青雲道長含笑還了一禮。

  至善大師也合十還禮,一面說道:「此次若非醉道友和谷小施主等四位協助,揭發陰謀,敝寺和武當派被人顛覆,還一無所知呢。咱們兩派對四位小施主的大德,至為感謝,待會青雲道長另有話說,至於老衲搶先發言,卻是另有一段因果,必須和小施主說明白才行。」

  稍頓了頓,續道:「醉道友見告,谷小施主尊師自號孤峰上人,實則即是敝師叔頑石大師,他老人家喜歡人家叫他石頭和尚,故而很少人知道他老人家的法號,五十年前他老人家離開敝寺,就一直沒有回來過,小施主是他老人家衣缽傳人,算來還是老鈉的小師弟。」

  他此話一出,聽得至清大師等中人無不暗暗稱奇,原來五十年前被人稱為佛門怪傑的頑石師叔還在人間,谷小施主還是他老人家的傳人。谷飛雲聽得也是一怔,既是醉道長說的,自然錯不了,這就慌忙恭敬地作了一揖,說道:「小弟拜見方丈大師兄。」

  至善大師藹然笑道:「來,小師弟,你快去見過四位師兄。」谷飛雲依言又朝至清大師等四位至字輩高僧一一見禮。至清大師等四人也口稱「小師弟」,還了一禮。

  至善大師接著又道:「第二,珠兒姑娘是崑崙山前輩紫雲夫人的高足,方才姑娘自稱晚輩,青雲道長和老衲都擔當不起,以後姑娘行走江湖,切不可再以晚輩自居了。」

  珠兒道:「多謝大師指點,我……會記住的。」

  至善大師望望青雲道長,合十道:「掌教恕老衲搶先說話,請掌教說了。」

  「哈哈。」青雲道長大笑一聲,道:「這裡是武當山下,貧道身為地主,自該由方丈先說才是,貧道先要代表武當派,向大師致賀,認了這樣一位傑出的小師弟。」

  青雲道長又向谷飛雲含笑道:「谷小施主和三位姑娘趕來賜助,不但消除了少林、武當一場誤會,也揭發了通天教顛覆我們兩派的陰謀,敝派至表紉佩,大德無以為報……」他緩緩伸手入懷,取出一面紫金牌來,攤在手上,接著說道:「這是敝派紫金信符,貧道舉以奉贈,日後小施主只要用得著敝派,敝派無不悉力以赴,小施主請收下了。」

  谷飛雲遲疑道:「道長……這個在下如何能收……」

  至善大師含笑道:「掌教既然拿出來了,小師弟就拜領了。」青雲道長接著又替四人一一引見了凌雲子、寒雲子和秦大鈞、歸二先生,谷飛雲等四人也一一拱手為禮。

  秦大鈞笑道:「方纔書房裡喬裝劉子明的就是谷老弟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好功夫。」

  歸二先生奇道:「秦師兄見過谷少俠嗎?」

  秦大鈞笑道:「三十年來,舉手當胸就能擋住愚兄雙環手的,谷老弟還是第一個呢,還有這位珠兒姑娘,施展雲龍三折身法,愚兄早就認出她是崑崙派傳人了。」接著,抬手又道:「谷老弟四位,快請坐吧。」谷飛雲不禁感到有些趑趄,不知自己該坐在那裡?

  至光朝他們招招手道:「小師弟,坐到這邊來吧。」谷飛雲四人依言走過去,坐在至光下首。

  歸二先生站起身,說道:「在下在敝村拿下少林寺在逃叛徒道覺,現在可以移交至清大師收押了。」說完,舉手拍了兩掌,大聲道:「把人押上來。」當下就由兩個歸二先生的門人,押著道覺走上。

  至清大師站起身,朝歸二先生合十道:「歸老施主替敝寺擒下叛徒,貧衲謹此致謝。」說完,朝身後侍立的戒律院弟子點了下頭。當下由兩名戒律院弟子走了出去,從歸二先生兩個門人手中把道覺押著走回。

  接著至光也站起身,合十道:「方纔由谷小師弟拿下束無忌同黨毒手郎中秦大山,及尺煉雙殺呼延兄弟等三人,該如何處置,請掌教、方丈定奪。」

  至善大師道:「叫他們押進來。」

  至光朝站在廳前的十八名羅漢堂弟子喝道:「把人帶進來。」當下由六名弟子分別押著毒手郎中秦大山和尺煉雙殺呼延贊、呼延弼三人走入大廳。

  毒手郎中秦大山看到雙環無敵秦大鈞坐在上首,就大聲叫道:「大哥,咱們是嫡堂的兄弟,你向兩位掌門人求求情,放了兄弟吧。」

  秦大鈞冷然道:「行醫江湖,應該有濟世之心,但你卻以練成毒功自喜,遂有毒手郎中的外號,可見你為人如何了。我曾幾次相勸,你都不肯改過,這也罷了,你居然勾結通天教的人,和武當派為敵,在你眼中還有我這堂兄嗎?今晚之事,有掌門人和方丈大師在此,我也作不了主,你求我也沒用。」

  秦大山急道:「大哥,我今後一定痛改前非,你要相信我。」

  青雲道長微微搖頭,轉臉朝至善大帥道:「方丈之意如何?」他知道佛家慈悲為懷,徵求至善大師的意見,已有網開一面之心。

  「阿彌陀佛。」至善大師低喧一聲佛號,徐徐說道:「我佛慈悲,一向主張與人為善,故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方才連束無忌都已放了,這三人既非貴我二派門下,自是不能以貴我二派的門規處置,何況他們只不過一時盲從,只要他們能痛改前非,就放他們去吧,不知掌教意下如何?」

  青雲道長道:「方丈有與人為善之心,那就放了他們吧。」

  秦大鈞喝道:「你們都聽到了,二位掌門答應釋放你們了,以後要好好做人,不可再入歧途,你們去吧。」六名羅漢堂弟子立即替他們拍開了受制的穴道。

  秦大山連連拱手道:「多謝二位掌門人寬宏大量,在下告辭。」說完,匆匆往外走去。尺練雙殺卻沒有跟著出去,只是逡巡不走。

  至光喝道:「你們兩個怎麼還不走?」

  尺練雙殺卻忽然走到中間,朝至善大師撲的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方丈大師方才說的話,有如給弟子兩人一記當頭棒喝,頓時醒悟過來,弟子二人外號雙殺,雙手沾滿了血腥,縱然是有心改過,不但白道中人不會放過我們,就是黑道上也有不少的仇人,就因為這樣,才去投奔鄭州虎段天發,當他的護院,因他堂叔是少林寺的知客大師,黑白兩道不會再找我們兄弟,自從段天發被仇家所殺,弟子走投無路,只好跟著束無忌,但方丈大師方才說過我佛勸人為善,只要是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弟子二人不敢妄想成佛,只想皈依佛門,給我們一個懺悔的機會,請求方丈大師大發慈悲,收容弟子二人。」說罷,又一連的在地上磕起頭來。

  至善大師問道:「你們真有悔改之心,要想出家為僧嗎?須知少林寺清規素嚴,你們吃得了苦嗎?」

  尺練雙殺齊聲道:「弟子久有改過向善之心,苦於無門可投,弟子二人不怕任何苦難,只求心之所安,此心已決,我佛可鑒,倘有違反清規,永世不得超生,伏望方丈成全。」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至善大師雙手合十,徐徐說道:「孽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們既然有此決心,至遠師弟,可由你羅漢堂暫時收錄他們二人,回寺再與剃度,能夠度化兩個凶人,回心向善,也未嘗不是好事。」

  至遠大師連忙合十躬身道:「敬遵方丈法論。」

  尺練雙殺聽得喜出望外,連忙叩頭道:「多謝方丈成全。」一面又朝至遠大師跪了下去,磕頭道:「弟子叩拜師父。」

  至遠大師道:「你們兩個先起來,這是方丈成全你們,今後務必革心洗面,好好做一個佛門弟子。」

  尺練雙殺依言站起,恭聲道:「弟子會的,弟子一定銘記在心。」

  青雲道長稽首道:「方丈大師以我佛慈悲,感化兩個凶人,從此向善,化戾氣為祥和,這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可喜可賀。」

  至善大師合十還禮道:「掌教早有與人向善之心,貧衲只是引渡他們而已。」

  秦大鈞起身道:「時間不早在下已經吩咐廚下準備素菜,恭請二位掌門人和諸位大師消夜,現在可以入席了。」一面朝周子厚吩咐道:「子厚,客房可曾準備好了?」

  周子厚躬身道:「弟子都已準備好了。」

  至善大師合十道:「打擾秦老施主,真是不好意思。」

  秦大鈞笑道:「方丈大師和諸位大師難得光臨寒舍,掌門人和兩位師弟也多年不曾下山,還有谷老弟四位也是稀客,今晚可說是難得的盛大,兄弟榮幸還來不及呢,來,請,請。」谷飛雲看他們都不提秦劍秋之事,頗感意外。

  這在武當三子來說,也許是礙著秦大鈞的面子,但對秦大鈞來說,他兒子勾結外人,企圖顛覆武當派,他對掌門人應有教子不嚴,引咎自責的表示,他竟然也若無其事一般,所以谷飛雲心中暗覺奇怪。還有,就是自己和珠兒進入書房臥室之時,他似乎雙腿失靈,連站都站不起來,何以一會工夫就像沒事了?心中想著,一面走近至善大師面前,垂手問道:「小弟想請問方丈師兄,不如醉道長去了那裡?」

  至善大師忽然哦了一聲,歉然道:「老衲差點忘了醉道友已經回山去了,他要老衲轉告小師弟,東風已有人接引,不用他送了,要小師弟好自為之。」

  谷飛雲道:「東風已有人接引?」

  至善大師含笑道:「他說的也許是隱語,小師弟日後自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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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等一行四騎,現在已在路上,谷飛雲手控韁繩,一面沉吟道:「醉道長的東風已有人接應,這人會是誰呢?」

  珠兒咭笑道:「這人自然就是我了。」

  谷飛雲矍道:「小妹子,快告訴我,東風究竟是什麼?」

  珠兒道:「我也不清楚,大哥也真是的,到了不就知道了嗎?」

  谷飛雲問道:「那麼你究竟要領我們去那裡呢?」

  珠兒道:「是去華山咯,這是師公交代的,叫我不要告訴你的。」

  谷飛雲含笑道:「好,好,那我就不問了。」

  荊月姑道:「本來大哥就不該問的,由小妹子帶路,難道還會把你賣了不成?」

  他們由洛陽、澠池、靈寶,經函谷,出潼關,抵達華陰,這叫做有話即長,無話即短,到了華陰,也就到了華山。南望五峰,高插雲表,就是西獄華山的主峰。四人在城中住了一晚,珠兒和馮小珍到街上買了一大包滷味和大餅、饅頭,第二天一早就往南進發。

  谷飛雲看珠兒的馬上放著一大包食物,忍不住問道:「小妹子,你準備了這許多吃的,我們今天還趕不到嗎?」

  馮小珍接口道:「我知道,我們從這時去還有兩天路程,走的全是深山重嶺,沒有人跡之處,路上買不到吃的東西,所以要準備一些。」

  谷飛雲笑道:「你知道的好像比我還多。」

  馮小珍淺淺笑道:「那有什麼稀奇?」

  谷飛雲道:「好,那我考考你看,我們去的地方叫什麼名稱?」

  馮小珍道:「我自然知道,那叫東風谷咯。」說完,咭的笑了出來,急忙用手掩著,還是吃吃笑個不停。

  谷飛雲含笑道:「你如果不笑,我還以為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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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匹馬一路循著山徑行去,下午已進入崇山峻嶺之間,但見重重山嶺,起伏綿綿,叢林雜草,人跡已渺。荊月姑在馬上問道:「這裡是不是華山?」

  「是呀。」珠兒道:「華山周圍有三百里方圓,一般遊客就是玩上一個月,也未必遊得完,我們要去的地方,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到的,就算華山派的人,也從未到過。」

  馮小珍道:「有這麼神秘的地方?」

  谷飛雲笑道:「不神秘,那能叫東風谷?」

  馮小珍道:「人家說正經嘛。」

  珠兒道:「你們到了一定會喜歡?」

  這天晚上,大家就找了一處巖洞過夜。乾草上鋪上衣服,就是他們的床了。谷飛雲坐在床上,看見面前的珠兒和馮小珍二女,嬌羞得各自低下了頭,谷飛雲伸手將二人攬入懷中,二女也放棄了兒女羞態,自然的將臻首埋入谷飛雲懷中。而荊月姑,卻坐得遠遠的,笑嘻嘻地看著,她是怕惹火燒身。

  谷飛雲撫摸著二人的酥肩,心中感慨,雙手靈活的解開二人頸後的繩結,二女同時覺胸前一涼,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嬌呼,兩對不同風格的「聖母峰」,掙脫肚兜的約束彈跳出來。珠兒發現谷飛雲的雙手,已經全部移到自己身上,在自己的酥胸上肆意愛撫。麻酥酥的熟悉的感覺又來了,自己嬌小玲瓏的雙乳,在谷飛雲手中有如麵團一樣,揉來揉去,說不出的舒服,真希望就此不停的揉下去,喉嚨中禁不住發出了快意的哼叫。

  谷飛雲的手帶有說不出的熱力,摸到哪裡,哪裡就一陣電流湧過,電得珠兒心跳加速,谷飛雲很快熟門熟路的摸到珠兒的桃花源地,珠兒的小穴中早已春潮氾濫,少女微微分開的淺溝中,兩片嫩嫩的赤貝肉,微微顫抖著。

  谷飛雲的衣服早讓馮小珍幾下便脫掉,此時玉杵已經脹大,谷飛雲一手扶著肉棒,另一手輕輕分開珠兒的寶蛤,讓愛液滋潤一下飢渴的大龜頭,腰部一用力,「滋」的一聲全根沒入,珠兒給漲得嬌呼一聲︰「哎呦……好……哥哥……輕點……珠兒的小穴……會受不了的……」話語中充滿了滿足。

  珠兒的小穴畢竟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碰到谷飛雲這根特殊煉製的寶貝,肯定會吃不消,谷飛雲只是前後運動了幾下,珠兒就已經開始發出控制不住的叫聲了。尤其是谷飛雲的寶貝刺入花心時,更是引起珠兒身體的劇顫,加上谷飛雲寶貝的特殊熱力,抽插了不到一百下,珠兒就在一陣顫抖中達到高潮,全身繃緊,「啊」的一聲,花心裡流出大量的陰精,開始享受人生極樂了。

  谷飛雲感覺寶貝被夾的緊緊的,很是享受,但從珠兒半昏迷的狀態看,再不能承受自己的衝擊了,只好戀戀不捨的將寶貝拔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轉身對馮小珍調笑說︰「珍妹妹,輪到你了。」

  馮小珍在谷飛雲二人大戰時,早已渾身發熱,此時春情蕩漾,杏眼含春,含情脈脈的看著谷飛雲。谷飛雲一個大鵬展翅,撲上馮小珍的嬌軀,首先搶佔聖女峰。馮小珍的酥胸非常的雪白挺拔,在谷飛雲的抓捏下,充滿了彈性,谷飛雲感到幾乎要脫手而出了。

  馮小珍的酥胸在愛撫下漸漸膨脹,谷飛雲感到手中的綿軟滑膩的雙峰,各有一小顆粒變硬,俯首在馮小珍俏麗的耳畔說︰「珍妹妹的乳房是天下第一。」

  馮小珍羞的紅暈滿面,「不許你瞎說……才不是呢……」谷飛雲也不反駁,只是加緊愛撫那充滿渴望的胸乳,帶給馮小珍直透心房的快意。馮小珍心中大感甜蜜,身體更加迎合谷飛雲。

  馮小珍感到谷飛雲的手開始向下探索,不知為什麼,馮小珍再次有了新婚的感覺,羞怯的推拒:「大哥……別……」可當谷飛雲以為她不願意而將手向外抽時,馮小珍又將谷飛雲手按住。

  女人的心理真是難以琢磨,心裡想要時嘴上卻拚命說不要,谷飛雲明白了,再次將手越過平原、森林,到達迷人的禁地,用手覆在馮小珍肥厚的寶蛤上,感受那無限的愛意。馮小珍的淺溝中已經流出潺潺流水,所以當谷飛雲寶貝和她的小仙女親熱時,無絲毫阻礙。馮小珍苗條的身體充滿了激情,每一次龜頭和小仙女的摩擦,都引起馮小珍的一陣不由自主的顫抖。

  「來吧……大哥……佔有你的女人吧……」馮小珍央求道。

  谷飛雲真是非常喜歡,馮小珍的纖纖素手將寶貝握住,撥開小陰唇的阻擋,插入蜜壺,插入的一霎那,馮小珍滿足的一聲長歎,彷彿感歎自己又一次屬於自己心愛的人了。馮小珍的叫聲又開始了,隨著谷飛雲又硬又熱又長的鐵杵插入,馮小珍不由自主的叫開了:「啊……啊……快……不要停…………插死妹妹吧……」

  隨著一次次的插入,谷飛雲感到馮小珍緊緊的肉壁不停夾緊,寶貝每次進出都受到強力摩擦,快樂無比。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馮小珍感受到的刺激更加強烈,只覺從胸乳上、從小仙女上、從花心深處,無處不傳來暢快淋漓的電流,這些電流彙集到一起,讓馮小珍的腦海中產生了一種麻痺的快意,哪怕就此死去,也心甘情願。

  「哎呦……別那麼使勁嘛……好美呀……妹妹爽歪了……可惡的大哥……你怎麼會那麼強嘛……」

  儘管馮小珍拚命壓抑那一浪一浪的快感,但最終終於控制不住了,在一聲大叫中,「大哥……啊啊……不行了……啊……啊……」終於攀上了人生的高峰,痙攣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口中像抽泣一樣的吸氣。

  馮小珍用雙臂抱住谷飛雲的臀部,口中求饒道:「大哥,妹妹實在受不了了,饒了妹妹吧。」谷飛雲只得再次轉移目標,他的目標當然是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的荊月姑。

  而此時荊月姑看到緊要處,早已全身發熱,下身早已濕透,禁不住將手伸進衣襟,撫摸自己的雙乳,向下撫摸自己的「小仙女」,發出輕輕的呻喚。谷飛雲看得慾火更熾,輕舒猿臂將荊月姑拉過來,荊月姑當然曲意逢迎了。

  谷飛雲一把扯下肚兜,不停吸吮雪白雙峰,下面來了個跑馬射箭,「噗滋」一聲刺入小穴。荊月姑沒想到直接受到如此刺激,「啊」的叫了一聲,立即進入了狀態。乳波臀浪,腰部不停的篩動,就像磨盤一樣以谷飛雲的寶貝為圓心磨動,同時嘴裡不停浪叫:「大哥……太棒了……你要插死我了……真爽啊……別停……快快快……」

  谷飛雲聽到這麼浪的叫床聲,男人的雄心更加被激發出來了,先是九淺一深,之後是次次見底,同時雙手蹂躪高聳的雙峰,嘴唇拚命吸吮荊月姑的紅唇。經此三管齊下,荊月姑也很快要達到高潮了,她看谷飛雲還未洩身,瞇起滿含春情的雙眼,說:「大哥,我敏快不行了,你還沒夠啊?」

  谷飛雲滿含笑意的說道:「不餵飽你這只饞貓,我怎麼能休息呢?」話雖這麼說,他其實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再用最後的力量將荊月姑送上高峰之後,自己終於忍不住了,滾燙的陽精,強有力地衝向荊月姑的花心深處。

  荊月姑被燙的暢快的大叫:「大哥……燙死我了……喔……喔……喔……」

  谷飛雲也大叫:「月妹妹……給你……我的……熱精……喔……」終於,四人都沉浸在歡樂高潮後的餘韻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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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谷飛雲首先醒了,發現自己頭枕著荊月姑的酥胸,手握著馮小珍的玉峰,而馮小珍則雙手緊握自己的寶貝,一幅活春宮圖,胯下的寶貝立刻直立起來。他將三女一字排開,扶起寶貝,對準三個小穴,來了個百米衝刺,每人深深的搗入一下。這下,三人全醒了,卻發現四人赤裸,而且自己小穴好像剛被插過一樣,還留有一些快感,三女均大羞。

  珠兒忙要下床,嘴上說:「我要起來……」

  谷飛雲哪容她溜走,一把拉住,不由分說地將寶貝再次刺入小穴,並且說道:「我下面的嘴早就餓了,先給他吃吧。」

  結果一個早餐顯然不夠,另外兩個誰也未能倖免,全被通吃。溫香軟玉抱滿懷,真實幸福啊。胡鬧了一會兒,四人起床,梳洗過後,用過乾糧,就繼續上路。想起昨夜的荒唐,三女都有些臉紅心熱。這一路早就沒有山徑,山勢也愈來愈險,馬匹走在陡峭的山嶺間,當真是驚險莫名。

  馮小珍道:「小妹子,我們還是走路的好,這樣太危險了。」

  珠兒咭笑道:「我們要吃過午飯,才真的不能騎馬了,這段路,還可以在馬上養神呢。」

  馮小珍道:「你說下午的路,還要峻險了?」珠兒道:「這還用說?」

  馮小珍道:「這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住在這種峻險的地方呢?」

  珠兒笑道:「一路都有這樣峻險,才沒有人打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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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他們一起在溪邊休息,吃過乾糧,前面就是一座陡峭的峻嶺。珠兒當先牽著馬匹往嶺上走去,大家自然是跟著她上去。這座峻嶺當真陡峭無比,根本就沒有路徑可上。珠兒好像極為熟悉,她一會往右首走,一會往左首走,也只有她走的地方,才有落腳之處。爬山這兩個字,平常你是無法體會的,只有走在這樣陡峭的山嶺上,每個人每一步路,都像伏在地上爬一樣。

  谷飛雲、珠兒還沒什麼感覺,荊月姑和馮小珍兩人內功較差,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已香汗淋漓,只是喘息。馮小珍道:「小妹子,這樣的山路還有多少?一個人走已經夠累了,還要牽著馬匹,更累人了,一個不巧,馬匹摔下去,豈不把人也拖下去了?」

  珠兒道:「好姐姐,你就忍耐一點吧,過了這座山就好了。」這座峻嶺,足足爬了一頓飯光景,才算爬登嶺頂上。珠兒伸手往下指了指,說道:「我們下山之後,就不用牽著馬走了。」

  下山,當然還是極為峻險,依然由珠兒領先,三人牽著馬匹,緊跟著她而行。走下山嶺,但見四周都是壁立千仞的插天高峰,中間一片平地,綠草如茵,少說也有半里方圓,左首是一個湖泊,水清見魚,對岸是一片茂密的濃林,樹齡都在數百年以上。景色宜人,清靜如畫,好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馮小珍叫道:「小妹子,就是這裡了?」

  珠兒道:「不,這裡只是我們的馬廄。」

  馮小珍道疑惑道:「馬廄?」

  「是呀。」珠兒道:「我們這四匹馬,都是好馬,尤其是大哥的這匹紫駒,更是千中挑一的名駒,要把它們棄了實在可惜,我們如果出去,沒有馬匹代步,也很累人的,所以我想把它們放在這裡,四面都是峭壁,沒有人牽著它們走是上不去的,有水有草也餓不死的,不是天然馬廄嗎?」

  馮小珍道:「這些馬鞍,放到那去呢?」

  珠兒笑道:「自然有地方放咯,大家快把馬鞍拿下來,放好了還要上山呢?」四人取下馬鞍,珠兒拍拍馬頭,說道:「我們到家了,你們就住在這裡了。」說完,抱著馬鞍就走。谷飛雲等三人了抱起馬鞍,跟著她走去。

  馮小珍問道:「還要上山?我們不是到了嗎?」

  珠兒道:「三姐,你別性急好不好?」

  一會工夫,走近北首山麓,就發現一個一人高的石窟。珠兒當先走了進去。這石窟相當寬敞,裡首還有一張石床,珠兒把馬鞍放到石床上,回頭咭的笑道:「馬鞍放在這裡不是很好嗎?」

  荊月姑道:「這裡住人也挺好的。」

  珠兒笑道:「這裡只是馬廄而已,到了紫雲巖你就知道啦。」

  荊月姑問道:「紫雲巖就在山上嗎?」

  珠兒拍拍手,說道:「我們這不是去了嗎?」說著,領先走出石窟,看到四匹馬也跟著來了,不覺笑道:「它們還真通人性呢,跟著我們來了,這樣就好,它們知道這裡有座石窟,下雨的時候就知道去裡面躲雨了。」

  大家走出石窟,珠兒指指石窟上面,說道:「我們就是從這裡上去。」

  馮小珍仰頭看去,這座高峰幾乎陡峭如削,不禁失聲道:「這樣的山勢我們如何上得去?」

  荊月姑也道:「大哥,看來我和三妹是上不去的。」

  谷飛雲還沒開口,珠兒接口說道:「你們還沒有上去,怎麼知道上不去呢?這樣好了,我領路,二姐跟在我後面,上不去的時候我可以拉你,最後是谷大哥,三姐跟著二姐,由大哥在後面照顧二姐,就可沒事了。」

  馮小珍還是搖頭道:「山勢這樣陡,我只怕一步也爬不上去。」

  珠兒笑道:「不要緊,我和玉兒從小就在這裡練輕功的,師公和陸伯伯怕我們看不準,一腳落空,就在石壁上每一步都嵌了一塊紫色石頭,只要放大膽子,每一步都踩著紫石,就可安然上去了,不過紫石要在五丈以上才有,這下面五丈只要施展輕功,二姐、三姐一定可以上得去的。」

  谷飛雲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說道:「小妹說得不錯,五丈高,只要中途在石崖上點一下足,就可以上去,你們不用害怕。」

  荊月姑點點頭道:「到了這裡,也只有試試了。」

  珠兒道:「二姐,你跟著我,我先上去,你要看清我落腳的地方。」說完,當先雙足一點,凌空躍起兩丈多高,一面叫道:「看清楚了。」她果然站在石崖上略一停住,再點足上躍,飛上五丈高處,招手道:「二姐,可以上來了。」

  荊月姑看準了她中途立足之處,鼓著勇氣,吸了口氣,雙足一頓,身形直飛而上,到了兩丈五六果見有一方凸出的石塊,足可以立足,這就換了口氣,點足一躍,一下躍登五丈高處。這裡正好有一條容人站立的石梗,珠兒早已伸過手去,拉住她的手,讓她站穩,然後向左移開兩步,讓出空間,一面叫道:「三姐,該你上了。」馮小珍心中雖怕,也只好吸著氣往上躍去。

  谷飛雲也跟在她身後凌空飛起,馮小珍在中途再次點足,躍上石梗,谷飛雲也落到她身邊,一手握住了她手臂,讓她站穩住身子。現在四人已經一排站在僅可容足的石梗之上。

  珠兒叫道:「二姐,我上去了,你跟著我來,腳步不可弄錯,先左腳,再右腳,身子才不會向外傾,每一步都要踩在紫石上。」說著騰身而起,左足跨上,再跨右足,荊月姑跟著她一步又一步往上走去。

  果然每跨出一步,就有一塊手掌大的紫色石頭嵌在石壁之上,山勢雖陡,總有些斜度,只要你不回頭往下看,也就不會頭暈目眩了。荊月姑跨上一步,馮小珍也跟著跨上,谷飛雲也就跟著上來,這樣一直走到半山腰,珠兒口中說道:「二姐注意,我們現在要沿著一條石梗上去,這一段沒有紫石了。」

  石梗橫著山腰斜斜上去,僅可容得半個腳印,人也要緊貼著石壁而行,差幸有些地方有石縫可以用手指攀著,只要放大膽子,倒也沒什麼驚險。盤過山腰,又要往上爬了,石壁間又有嵌著的紫石可踩,這樣爬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登上峻嶺。荊月姑和馮小珍二人,早已汗水濕透了衣衫。

  馮小珍用手抹了把汗,說道:「我們上是上來了,但不知道要怎麼才能下去呢?」

  谷飛雲笑道:「上得來就下得去,你怕什麼?」

  馮小珍道:「大哥說得倒是容易,上來,你沒看到下面,下去,看看山勢這麼驚險,只怕一步也跨不下去了。」

  珠兒催道:「我們快點走啦。」她依然走在前面領路,現在是走在嶺脊上,雖是下坡,但相當平坦,再下去已經出現了一條小徑,兩旁都是千年古松,但覺松風如濤,吹到身上有些寒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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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約三里光景,穿出松林,盡頭處出現了一座紫色的石崖,崖下有一個兩人高的大窟窿,有如圓洞門一般,洞門上有「紫雲巖」三個大字。珠兒回頭笑道:「現在真的到了。」

  馮小珍道:「你師公住在這石洞裡嗎?」

  珠兒走在前面,回頭道:「才不是呢。」

  石窟像甬道一般,前面隱隱有光透進,並不太暗,走了不過二三十丈遠近,已經走出了石窟。原來,這座石窟外兩山夾峙,中間的是一條可以兩人並肩而行的石路,路旁有一條小澗,流水涓涓。山勢漸漸寬敞,不過走了一里來路,就豁然開朗。

  但見四面高峰插天,形成一個天然的山谷,最奇怪的是四面的山石,全都呈現出紫色來。中間有一片盆地,有天然湖泊,也有幾座小山,整座谷中,花團綿簇,到處都是不知名的奇花異卉,清風徐來,花氣襲人。靠北首一座小山麓間,蓋著一幢紫色為牆的房屋,使人幾疑仙境。

  馮小珍輕啊道:「想不到這樣的深山裡面,有這麼漂亮的地方。」

  珠兒道:「說來你們不信,這裡沒有酷暑,也沒有嚴冬,一年四季如春,所以也叫長春谷。」

  谷飛雲不由讚道:「真是人間仙境。」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大笑道:「珠兒,你們怎麼今天才來?」這聲音谷飛雲聽來很熟,正是珠兒的師公岳維峻在說話,心中暗暗忖道:「從這裡到那座紫屋,少說還有半里路,他居然和對面說話一樣。」

  馮小珍低問道:「這人是誰?」

  珠兒低聲回答:「是我師公咯。」一面抬起頭叫道:「師公,我們是在路上耽擱了幾天。」

  岳維峻的聲音笑道:「何止幾天,你們在路上出了什麼事?」

  珠兒道:「反正是好事咯,說來話可長呢。」

  岳維峻道:「好,好,你們回來再說。」

  馮小珍四顧無人,忍不住問道:「他人在那裡?」

  珠兒道:「在屋裡。」

  馮小珍咋舌道:「那座紫屋,還在半里外哩,他就像對面和你說話一樣。」

  珠兒道:「師公就算在一里以外,也和對面一樣。」

  谷飛雲道:「我們快些走吧。」

  他們走下山坡,那是一條鋪著紫色石塊的小徑,迎面有一座用竹子編成的花架,長圓形門戶,長滿了籐蔓紫花。進入花架門戶,就像進入了一座大花園,到處都是用紫石圍成的花圃、有圓形的、扇形的、半月形的,因地制宜,花圃中種著各種不同顏色,不知名的花卉。

  有些較大的花圃中間還安放著一些比人還高的紫色大石,有的剔透玲瓏,有的形狀古拙,點綴其間,更覺倍增古趣,只不知這些大石是如何搬運來的?紫石小徑從花團錦簇的花圃中穿行,有如迷宮一般,匠心獨運,使人感覺無不佈置得恰到好處。

  荊月姑低聲道:「若大一座山谷,佈置成這樣一座大花園,不知要花多大的心力。」

  珠兒道:「這是師公和陸伯伯兩人佈置的,足足花了五年工夫才完成,你別看這些花圃,師公是按先後天八卦排成的,師公說,就是諸葛亮的八陣圖也沒有這樣精微呢,沒人帶路,就是上來一千人,也休想走到紫屋,轉來轉去,又退出花架門外了。」谷飛雲聽她說得這般神奇,留神去,卻又看不出有何異處?




【第二十六章】拜師紫雲

  不一會,走近紫屋。但見四周圍著紫竹編成的籬笆,極為典雅美觀。這幢紫色屋宇,共有兩進。前面一進是平房,後進則是樓房,全都是紫石砌的牆,就連屋瓦也都是用紫石削薄而成,更顯得古色古香了。 珠兒領著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三人走入籬笆。

  只見——兩扇漆成紫色的大門間,迎出一個身穿紫色方褲的小女孩來,叫道:「珠兒,師公、師父都在客堂上等著,你們快進去了。」這女孩和珠兒差不多年紀,生得眉目清秀,梳著兩條辮子,一副秀外慧中的模樣,看到谷飛雲等三人,微有羞澀之意,但沒有珠兒的老練。

  珠兒忙道:「她叫玉兒,是我師妹,我們同年的,她只比我小了三個月。」一面又朝玉兒道:「他是谷大哥、二姐、三姐。」

  玉兒臉上有些飛紅,叫了聲:「谷大哥、二姐、三姐。」

  大家跨進大門,穿過小天井,走上三級石階,迎面就是客堂,堂上陳設古樸,所有几椅,幾乎全是紫竹編成的。但見上首坐著一男一女,這時含笑站了起來。男的身穿紫色長衫、修眉朗目,皮膚白皙中透出瑩光,頷下留著飄胸黑鬚,丰神沖夷,谷飛雲見過他兩次,正是崑崙派掌門人岳維峻。

  女的身穿紫色衣裙,生得蛾眉鳳目,冰肌玉骨,髮梳宮髻,中間簪一顆葡萄大的紫色珍珠,寶光氤氳,看去不過三十許人,另有一種高華的氣質,令人不敢仰視。她——自然是五十年前令黑白兩道無不肅然起敬的紫衣女俠——紫雲夫人了。這一對看去像中年夫妻,實則年已逾百,當真是一對神川眷屬。

  谷飛雲見到岳維峻夫婦,慌忙趨上幾步,拜了下去,口中說道:「晚輩谷飛雲和義妹荊月姑、馮小珍拜見前輩、夫人。」荊月姑和馮小珍也一齊跟著下拜。

  岳維峻含笑道:「小兄弟和二位姑娘長途跋涉,快不可多禮。」隨著話聲,也不見他抬手作勢,谷飛雲三人才拜下去,就被一陣無形氣體托住身子,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好站起身子。

  珠兒咭的笑道:「谷大哥,你忘了師公不喜俗禮。」

  紫雲夫人也含笑道:「谷少俠三位快請坐下來。」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依言退到下首椅上坐下。

  玉兒已經端著三盞茶送上,叫道,「谷大哥,兩位姐姐請用茶。」谷飛雲三人說了聲「謝謝」。

  岳維峻道:「老夫推算你們應該在半個月前就到了,是不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馮小珍平日總愛搶著說話,這回卻也不敢多說。

  珠兒接口道:「師公,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呢,我們幫少林、武當敉平了一場紛爭,所以才耽擱了。」

  岳維峻看了她一眼,笑道:「就憑你們四個,能夠替少林、武當兩派敉平一場紛爭?」

  「是真的咯。」珠兒眨了眨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笑道:「不過,我們還有一個頭兒,是醉道長。」

  岳維峻笑道:「醉道友是怕你們路上招惹麻煩,才暗中護送你們的,怎麼會和你們一起上少林、武當去的?」

  珠兒道:「事情起先引出少林寺,後來又牽連到武當派了……」

  岳維峻道:「你詳細說給師公聽聽。」珠兒就從自己等人途經少林寺,一直說到束無忌等人敗走為止。

  岳維峻修眉微攏,說道:「我早就料到這老魔頭復出沒有好事的,卻想不到他早在十年前就已佈置下兩處暗棋了,這次若沒有醉道友在場,你們四個也未必是束無忌幾個師兄弟的對手。唉,江湖上永遠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有平靜的一天。」

  說到這裡,朝谷飛雲道:「老夫要小兄弟到紫雲巖來,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你們三人連日跋涉,今天時間不早,先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晚再說。」一面朝珠兒吩咐道:「你領谷大哥到客房去,玉兒領兩位姐姐到後進去,先熟悉一下環境。」珠兒、玉兒同聲應是。

  玉兒領著荊月姑、馮小珍往後進走去,珠兒領著谷飛雲退出客堂,從迴廊折而向右,是一排三間自成院落的房舍。珠兒道:「這三間名叫客房,其實從來也沒有客人來過,一間住的是陸伯伯,另外兩間一直就空著。」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珠兒,可是谷小兄弟來了?」

  隨著話聲,從最右首一間,走出一個身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黃衫、個子瘦小的老頭,頭上盤著一條老白小辮,頜下留一把花白鬍子。他臉上雖然滿佈皺紋,但雙目開闔,卻隱隱閃露著金光,手中拿著一支紫竹根做的旱煙管,笑容可掬,打量著谷飛雲。

  珠兒忙道:「谷大哥,這位就是陸伯伯咯。」

  谷飛雲連忙抱拳道:「晚輩谷飛雲,見過陸前輩。」

  陸伯伯呵呵一笑,說道:「谷小兄弟不用客氣,咱們這裡不拘俗禮,以後不可再稱什麼前輩的。」

  珠兒笑道:「谷大哥,我和玉兒都叫他陸伯伯,你也叫他陸伯伯好了。」

  谷飛雲道:「晚輩叫你陸伯伯好了。」

  陸伯伯笑著道:「這個老朽如何敢當?」

  珠兒道:「師公要我領谷大哥來的,谷大哥以後就住在這裡了。」

  陸伯伯笑道:「陸伯伯早就知道了,玉兒半個月前,就把中間一間收拾好了。」接著朝谷飛雲笑道:「小兄弟,你的福緣不錯,少主人幾十年來從未收過門徒,你谷兄弟卻蒙南山老人特別推薦,說什麼也非要少主人把你收錄門下不可,今天見到谷兄弟,就是老朽也會勸少主人把你收列門牆的。」

  珠兒偏頭問道:「為什麼呢?」

  陸伯伯笑道:「谷小兄弟骨格清奇,是練武的上好之材,這樣的奇才,誰見到了都會想收他做徒弟。」

  谷飛雲道:「陸伯伯誇獎了。」心中想道:「原來是南山老人介紹自己給岳前輩的,但自己已經拜師父,怎好見異思遷,另投岳前輩門下呢?」

  珠兒走上前去,打開了中間的房門,說道:「谷大哥,你看這一間好不?」

  谷飛雲跟著走入,但見房間相當寬敞,前後有窗,除了一張木床,靠邊還有一張茶几,兩把椅子,收拾得絲塵不染,忙道:「很好。」

  陸伯伯提著旱煙管,含笑走入,說道:「老朽一個人住了三十年啦,谷兄弟住到這裡來,老朽就有伴了。」

  珠兒道:「好了,谷大哥,你在這裡休息一會,和陸伯伯聊聊,我去看看兩位姐姐,待會吃飯的時候,我會來叫你的。」

  谷飛雲含笑道:「你只管去好了。」

  珠兒道:「那我走了。」退出房門,就連顛帶跳的朝迴廊奔行而去。

  ※※※※※※※※※※※※※※※※※※※※※※※※※※※※※※※※※※※※※※

  陸伯伯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問道:「谷兄弟,目前江湖上可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嗎?」

  谷飛雲道:「目前只有通天教陰謀顛覆少林、武當,這件事現在已成過去……」

  「通天教?」陸伯伯聽得一怔,說道:「你說的就是三十年前的闡教教主?這魔頭又在江湖出現了,唔,小兄弟,他如何陰謀顛覆少林、武當?」谷飛雲就把通天教主門下二弟子張少軒、三弟子秦劍秋以少林、武當弟子身份,從事顛覆工作,並在少林方丈、掌教等人身上暗下散功毒藥,差幸被醉道人識破,束無忌如何劫持少林方丈,大概說了一遍。

  陸伯伯點頭哼了一聲,道:「這只是他門下弟子受了點小挫折而已,這魔頭既已重出江湖,豈肯就此甘休,看來各大門派又不得寧日了。」

  接著又問道:「小兄弟從小由頑石大師扶養長大的,也學了不少少林的功夫吧?」

  谷飛雲道:「在下就是跟家師學的武功。」陸伯伯道:「你叫他師父?」

  谷飛雲道:「他老人家本來就是在下師父。」

  陸伯伯笑著問道:「你只是口頭叫他師父,沒有正式磕頭拜頑石大師為師吧?」

  谷飛雲奇道:「這有什麼分別?」

  陸伯伯笑道:「自然有分別,正式磕頭拜師,才是大師的衣缽傳人,小兄弟只是大師從小扶養長大,口頭叫叫師父而已。」

  谷飛雲道:「但家師門下只有在下一個弟子。」

  陸伯伯笑道:「小兄弟原來不知道頑石大師已有正式傳人?」

  谷飛雲奇道:「在下怎麼從沒有聽家師說過呢?」

  陸伯伯道:「那是因為還不到時機,尊師就沒有說了。」

  谷飛雲越聽越奇,忍不住問道:「你老知道家師的傳人是誰?」

  陸伯伯笑了笑,道:「小兄弟到了這裡,少主人自然會告訴你的。」剛說到這裡,只聽珠兒叫道:「谷大哥,快去吃飯了。」

  谷飛雲道:「陸伯伯,珠兒叫我們去吃飯了。」

  陸伯伯道:「你快去吧,老朽是在廚房裡吃的。」

  谷飛雲跨出房間,珠兒已經走到門口,催道:「谷大哥快些走咯。」

  兩人走入長廊,谷飛雲問道:「這位陸伯伯是什麼人?」

  珠兒道:「陸伯伯名字叫福葆,從小就跟師公的,你別小看了他,他的本領可大著呢。」

  餐廳在客堂裡首一間,地方不大,正好擺下一張八仙桌,這時桌上已經放好五盤菜餚,也裝好了五碗飯。荊月姑、馮小珍和玉兒已經坐在那兒等候了。珠兒道:「谷大哥快坐下來。」

  谷飛雲問道:「岳前輩和夫人呢?」

  珠兒道:「師公、師父只有中午才進餐,此刻正是兩位老人家運功的時候,我們快吃吧。」晚餐之後,天色已經全黑,大家坐了一會,就各自回房。

  ※※※※※※※※※※※※※※※※※※※※※※※※※※※※※※※※※※※※※※

  第二天一早,谷飛雲五人用過早餐,岳維峻和紫雲夫人一起走出。谷飛雲幾人慌忙站起身來,說退:「前輩、夫人早。」

  岳維峻含笑道:「你們住得習慣吧?」谷飛雲道:「住得習慣。」

  「很好。」岳維峻道:「飛雲隨老夫到書房裡來。」說完轉身領著谷飛雲往左首行去。

  書房,略呈長方,當真四壁圖書,陳設古雅,更是纖塵不染。岳維峻已在一張滕編的椅上坐下,指指對面一把椅子,說道:「你也坐下來。」谷飛雲依言在他對面落坐。岳維峻面含笑容,道:「飛雲,你可知道老夫叫珠兒把你接來,有什麼事嗎?」

  谷飛雲欠身道:「晚輩不知道。」

  岳維峻徐徐說道:「醉道友已經告訴過你,你生下來不久,是醉道友把你送去頑石大師扶養的,你雖由大師扶養長大的,但頑石大師並沒有正式收你為徒,你知道為什麼嗎?」

  谷飛雲隱隱聽出其中一定有緣故,一面回道:「晚輩不知道,但晚輩叫他老人家師父的。」

  「那只是口頭叫叫而己,並非正式列入大師門牆。」岳維峻接著又道:「因為頑石大師乃是你的師祖。」

  谷飛雲驚奇道:「他老人家會是晚輩師祖?」

  「是的。」岳維峻道:「你父親就是他唯一的徒弟。」

  谷飛雲道:「家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不錯。」岳維峻續道:「當年要醉道友把你送給頑石大師,就是奉了南山老人之命,南山老人早就有意要你投入崑崙門下,所以跟老夫要去三頁太清心法口決,讓你先把玄門內功基礎打好了,再投到老夫門下,就可事半功倍。」

  谷飛雲現在明白了。一面說道:「他老人家曾留了一份密柬,上面寫著「欲尋父母,須問東風」,前輩和南山老人是朋友,一定知道晚輩父母在那裡了?」

  岳維峻含笑道:「南山老人遊戲風塵,喜歡和人打啞謎,昔年他曾和老夫提起過令尊,當時是在鳳翔酒會上認識的,一見如故,遂訂下忘年之交,就叫令尊為小兄弟……」

  谷飛雲心想:「這不是和自己認識南山老人一樣嗎?哦,不,自己是奉師父之命到鳳翔酒會去的,自己曾問師父去做什麼?師父只說:「你去了就會知道,原來南山老人早就知道自已是誰了。」

  只聽岳維峻接道又道:「你是他小兄弟的後人,他自然要照顧你了,所以你一出生,他一面要醉道友把你送給頑石大師,一面又和老夫早就講定,等你二十歲再投到我門下來。至於密柬上說的要尋父母,必須先練成崑崙武學,才能前去,這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

  谷飛雲心頭一驚,望著岳維峻道:「難道晚輩父母有什麼意外,要晚輩練成武功,才能救得出來嗎?」

  岳維峻一手撫鬚,沉吟道:「你父母在那裡,老夫也並不清楚。只要你練成本門武功。相見之期,應該不會太遠了。」說到這裡,含笑著又道:「為師已經和你說明了,你還不拜師嗎?」

  谷飛雲幾乎忘了拜師之事,聞言不由「啊」了一聲,慌忙翻身跪拜下去。口中說道:「弟子谷飛雲給師父磕頭。」說完,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

  岳維峻端坐著等他拜完,站起身來,才道:「很好,你現在是我崑崙派的人了,本門沒有什麼嚴格規定,你是南山老人推介的,老人家從你出生到現在,已經操了二十年的心了,你不可辜負他的期望才好。」

  谷飛雲點點頭道:「弟子會的。」剛說到這裡,只見紫雲夫人和荊月姑、馮小珍、珠兒、玉兒一起走了進來。

  紫雲夫人含笑道:「恭喜相公,收到一個得意門人了。」一面又朝谷飛雲道:「飛雲,恭喜你成為崑崙派的傳人了。」

  谷飛雲慌忙拜了下去道:「弟子谷飛雲叩見師母。」

  紫雲夫人道:「你快起來。」

  谷飛雲站起身來,荊月姑和馮小珍齊聲道:「恭喜大哥。」

  珠兒眨眨眼,問道:「師父,我們應該叫谷大哥師兄呢?還是師弟呢?」

  岳維峻含笑道:「自然叫他師兄了。」

  珠兒道:「師公偏心,從來都是先進山門為大。」

  紫雲夫人笑:「小丫頭真是人小鬼大,你不是一路都稱他谷大哥的嗎,谷大哥年紀比你們大,自然是你們的師兄了,我看你們仍舊叫他谷大哥好了。」

  「好嘛,師哥就師哥咯。」珠兒朝玉兒道:「我們也要恭喜師哥才是。」接著兩人齊聲說道:「恭喜谷大哥。」

  紫雲夫人柔聲道:「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相公呢,賤妾已經把荊月姑和馮小珍二人收為記名弟子了。」

  岳維峻含笑道:「好極了,這二位姑娘資質都不錯,能得夫人傳她們幾手,可以成為飛雲的好幫手。」

  紫雲夫人微笑道:「你要珠兒把她們一起邀來,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哈哈,知我者夫人。」岳維峻含笑著道:「這也是南山老人的意思,他就是因她們兩個資質不錯,才要珠兒帶她們來給你瞧瞧的,老夫本來想等飛雲拜師之後再和你說的,沒想到夫人卻已經先收了她們了。」

  紫雲夫人道:「我聽珠兒說,是醉道友要她把他們一起帶來的,我們紫雲巖一向從沒有外人來過,飛雲是南山老人二十年前就和相公說好的,醉道友要珠兒把她們二人一起帶來,可說已思過半矣,我看兩人資質確實不錯,我不喜歡別人替我作主,所以先作決定,就把她們收為記名弟子。」

  岳維峻含笑道:「這還不是一樣?」

  谷飛雲聽說兩個妹子都被紫雲夫人收為記名弟子,心中自是替她們高興,就走到二女面前,欣喜道:「恭喜二位妹子,蒙師母垂青,現在我們是同門師兄妹了。」

  紫雲夫人含笑道:「好了,我們是道賀來的,現在該出去了。」說完,率同荊月姑等四人,一起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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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維峻又回到滕椅上坐下,一面從袖中取了一頁發了黃的絹紙,說道:「本門內功,昔年原以太清心法為最高,也就是道家的護身真氣,自從你師祖無意在崑崙一處絕壁石窟中,發現一部道書,最後一卷是紫府神功,是道家練氣防身之術,所載「紫氣」練成後,可以橫彌六匐,所向無敵,實為玄門內功中至高無上神功,但練習紫氣,必須先經太清心法為基礎,你已經練過太清心法,所以為師今天就傳你紫氣神功口訣,你先把這頁口訣拿去背熟了明天為師再傳你行功練氣法,練成神功之後,本門武功均可觸類旁通,你可以出去了,明天早晨再來。」

  谷飛雲雙手接過,就行了一個禮,退出書房,回到房中,仔細研讀。這頁紫氣神功口訣,不過一千多字,但文句古奧,讀來似懂非懂,簡直令人不知所云。谷飛雲聽師父說過,這種神功非同小可,自然不敢等閒視之縱然莫名其妙,也要認真誦讀,一天很快的過去,他已把這篇口訣背誦得滾瓜爛熟。

  這天晚上,他想起師父說過,自己要尋父母,必須先練成崑崙武功,才能前去。從這句話中,可知爹娘一定落在一個武功極高的仇人手中,要自己練成武功才能去把兩位老人家救出來。這人會是誰呢?會不會是通天教主?

  不錯,準是這樣的,不然南山老人不會從自己一出生,就早已安排好,等自己到了二十歲,投到崑崙門下來。而且這件事,從前的師父、醉道人、到現在的師父,好像都知道,只是不肯說而已。他們不肯說的理由,不外乎怕自己練武分心,和沒有練到他們認可的階段,貿然找去,這樣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把事情弄砸了。想到這裡,就下定決心,要把師父傳給自己的崑崙派武功練好,才不負南山老人的一片苦心。

  翌日早晨,吃過早餐,就跟著師父走入書房,雙手把一頁口訣呈上,說道:「師父,弟子已經把口訣背熟了。」

  岳維峻接過口訣,隨手收入袖中,接著道:「很好,你隨我來。」起身朝裡首一間走去。

  谷飛雲跟著走入,裡首一間,地方不大,只放著一張木榻,別無他物,敢情是師父平日休息運功之處。岳維峻指著木榻說道:「你上去盤膝坐好,為師指點你運氣之法。」谷飛雲依言脫下鞋子,在榻上盤膝坐好。

  岳維峻也在榻上坐下,先給他講解紫氣神功每一句口訣,然後指點他如何運氣,如何行功。谷飛雲練成「太清心法」,對師父講解的口訣,自能心領神悟,牢記在心,此時再經師父指點行功之法,但覺和太清心法似乎有許多相同之處,但又有許多地方似同實異,他不敢絲毫分心,依照師父指點,逐一做去。好在口訣背熟了,又經師父講解得十分清楚,等於有了藍本,你只要逐一去體驗實行就好。這樣一直練到中午時分,差不多已可完全做到。

  岳維峻看得極為讚許,說道:「你做得很好,這是你的天資過人,才能一學即會;但會並不表示練成,還得痛下功夫,才能稍有火候,你練的太清心法只不過三四成火候而已,照說應該練到五六成火候,才能練紫氣神功,因此,你每日清晨仍要勤練太清心法,基礎穩固了,紫氣神功也會隨著增進火候,好了,我們出去吃飯了,飯後,你可以回房去練,明日早上再到書房裡來練給我看。」

  岳維峻夫婦只有中午和大家一起進餐,桌上有他們夫婦在座,大家自然不敢多說,飯後,岳維峻夫婦起身走了,才是師兄妹談話的時間。馮小珍喜孜孜的叫道:「大哥,師公教你練的是什麼功夫?」

  谷飛雲道:「師父叫我練內功,你們呢?」

  馮小珍道:「我和二姐跟珠兒妹子練的是一種步法,師父說,要等步法練會了才能練劍法,晚上也練內功,整晚都不准睡覺。」

  玉兒道:「我們晚上都不睡覺的,習慣了就好。」

  珠兒「嗤」的笑道:「你有時候還偷偷打盹呢。」

  玉兒小臉飛紅:「你不是有時也會打盹?」

  荊月姑笑道:「你們兩個,時常會為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爭個不休,給師父聽到了,不責怪你們才怪。」

  珠兒咭的笑道:「師父因為懶得管我們,才要你大師姐管的咯,你管得我們太多了,我就少教你一手。」

  荊月姑笑道:「你敢。」

  谷飛雲道:「原來二妹當了大師姐了。」

  珠兒輕笑道:「師公、師父門下合起來,你是我們大師兄,光是師父門下來說,她就是我們的大師姐了。」

  馮小珍催道:「大師姐,我們該進去啦,師父規定今天練的五步身法,我還不熟呢,早些去練才好。」

  荊月姑望著谷飛雲幽幽地道:「大哥,我們進去啦。」

  谷飛雲道:「我也該回房去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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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無歲月,谷飛雲到紫雲巖來,已經快三個月了。他和荊月姑、馮小珍二人,只有每天三餐吃飯的時候才見面,說話的機會不太多,只知道她們兩人正跟珠兒、玉兒一起練劍。

  因為這三個月中間,自己也正在忙著練功,除了早晨練習「太清心法」,整天整晚都在專心一志的練「紫氣神功」現在,他漸漸可以感覺到「紫氣神功」和「太清心法」似二實一。太清心法已是道家無上神功的先天輕清之氣,而紫氣卻是混沌未鑒,就已形成的一種至大至剛之氣,所以太清真氣雖是先天之氣,但紫氣卻是先天之氣中最精純的先天之氣。

  當時練太清心法之初,一呼一吸.體內宛如風雷鼓動。練到後來,才漸趨平靜,如今練習紫氣神功,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好像做到了返璞還真,心情空靈,無所思也無所覺的境界。最早的一個月,師父還時加指點,後來師父就讓自己練了,這兩個月,幾乎連問也沒問,谷飛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了?師父沒說,自己當然也不敢多問。

  這天,谷飛雲剛用過早餐,只聽師父的聲音說道:「飛雲,你到為師書房裡來。」

  谷飛雲答應一聲,急步跨進書房,看到岳維峻,恭敬的叫了聲:「師父。」

  岳維峻嘉許的點頭道:「飛雲,這三個月你進步得很快,不但太清心法已有五成火候,就是紫氣神功也已有三成火候了,此後只要勤加練習,不難達到五成火候,那就差不多了。」

  說到這裡,口氣微頓,續道:「本門武功,有龍飛九淵、縱鶴擒龍也是一樣,所以為師把這兩種功夫放到最後再傳給你,目前先傳你「乾坤八劍」,你可白天練劍,晚上練功。」谷飛雲應了聲「是」。

  岳維峻又道:「乾坤八劍一共只有八招劍法,但可以演為六十四招,也可以精簡為四招,你現在先練基本的八劍,這是第一個階段,以十天為期,務必練到純熟為止,第二個階段,也以十天為期,再練六十四劍,第三階段也是十天,那是最難的四劍,前後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必須把它完全練成。」谷飛雲又應了聲「是」。

  岳維峻伸手從壁間摘下一柄古劍,說道:「為師先傳你八句口訣,你用心聽著。」當下就把八句口訣,逐句解釋了一遍,問道:「你記住了嗎?」

  谷飛雲道:「弟子記住了。」

  「很好。」岳維峻說道:「現在為師先傳你第一招「干字劍」,要仔細看著。」說完,緩緩抽出長劍,劍尖指天,緩慢的向空劃了一個「之」字,一面口中解說著如何發劍,以及這一劍的訣要所在。谷飛雲自然一一牢記在心。岳維峻解說完了。就把長劍遞了過來,說道:「現在你練給為師的看看。」

  谷飛雲從沒有使過劍,但他自小練武,目前武功已有相當根基,自然一看就會,何況方才師父又解說得很詳細,那知接過長劍,依照師父示範的動作,試演了一遍,就感到看來容易,實則毫釐之差,就失之千里。岳維峻知他沒有練過劍,不嫌其煩的一一加以指正,光是這一招劍法,就足足練了半天時間,才差可中式。

  岳維峻道:「好了,休息一回,該出去吃飯了,飯後去好好練習,一天一招,八天就可以練完,剩下兩天時間,作為複習,就可把八劍練純熟了。」谷飛雲又應了聲「是」。

  岳維峻含笑道:「你把劍帶去,我們出去吧。」從這天起,谷飛雲就改在晚上練紫氣神功,白天除了吃飯就是練劍。

  十天時間,已把「乾坤八劍」練的十分純熟,從第十一天起,岳維峻又每天傳他六十四招中的八招劍法,限他當天必須把八招練熟,八天學會六十四招,餘下的兩天,作為綜合複習。最後十天,岳維峻傳他由「乾坤八劍」精簡濃縮而成的「乾坤四劍」,那是「乾坤一劍」、「震兌一劍」、「坎離一劍」、「艮巽一劍」。這四劍以兩日練會一劍,八天練成,最後兩天作為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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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維峻也鄭重告誡地道:「這四招劍法,是昔年本派祖師崑崙老人晚年精研劍術而創,威力之強,奪天地造化,你行走汀湖,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施展。」

  一個月過去,谷飛雲已把劍法都學會了,早餐之後,他拿著師父的長劍,走入書房,一直走到師父面前,雙手呈上長劍,說道:「弟子不負師父教誨,已把劍法都練會了,這柄劍請師父收回了。」

  岳維峻伸手接過,含笑問道:「你知道這柄劍叫什麼名稱嗎?」谷飛雲道:「弟子不知道。」

  岳維峻道:「那麼你對這柄劍和普通長劍,感到有何不同之處嗎?」

  谷飛雲道:「弟子愚魯,真的不知道。」

  岳維峻道:「不要緊,你隨便說好了。」

  谷飛雲想了想,道:「弟子覺得這柄劍形式較古,入手甚輕,本來以為只是一柄生銹的古劍,那天不慎劍尖劃過地上鋪著的堅硬紫石,竟然無聲無息的就把石塊劃開了,弟子才知道這是一柄極為鋒利的寶劍。」

  岳維峻點著頭,又道:「還有呢?」

  谷飛雲道:「這柄劍好像入手有點冷,但用慣了也就不覺得了,不知弟子說得對還是不對?」

  岳維峻笑道:「你都說對了,此劍原是萬載寒鐵所鑄,所以其色黝黑,入手甚寒,因你練成紫氣,才不覺甚冷,你不妨抽出來看看,其實劍身並非黑色,而是深紫,故而名為紫文……」谷飛雲練了一個月的劍,卻不曾仔細地看過,依言便抽出劍來,凝目細看,才辮認出劍身果然色呈深紫。

  岳維峻又道:「此劍因是萬載寒鐵,久浸寒潭,精氣內斂,外表看不出一點鋒芒,但只要把真氣貫注劍身,尤其是紫氣神功,就可發出紫色光芒,不但百練精鋼,就是削鐵如泥的名劍,也一揮即斷,不聞一點聲息,這柄劍乃是本派鎮山寶,傳到為師,已有八百年了,現在為師把它傳給你,你還不跪下接劍,此後仗劍江湖,要為本派增光,更不可杖著利劍,妄開殺戒。」

  谷飛雲慌忙跪下,雙手高舉,接過長劍,佩在身邊,道:「弟子謹遵師訓,自當永遠銘記在心。」「好了,你起來。」

  岳維峻續說道:「你上紫雲巖來,已經四個月了,再有一個月,就可以下山了,從今天起,一月之內,務必把「龍飛九淵」和「縱鶴擒龍」兩各神功練熟,這兩種神功,全以內功為基礎懂得訣要,並不難練,你上午練功,下午仍須練劍,為師今天先傳你「龍飛九淵」身法。」說完,領著谷飛雲來至客堂前面的天井中間,一面說道:「你看清楚了。」

  隨著話聲,只見他一個人緩緩升起,到了三丈上空,身形一折,轉而向東,再一側身,折而向西,在空中不斷的迥翔飛舞,倏而上衝,倏而低回,轉折自如,宛如一頭紫鶴,在空庭飛舞。這樣足足延續了一盞茶工夫,而且每次變換一種身法,口中都在一邊解說,直等九式身法一齊使完,才緩緩落到原來之處。

  要知凌空飛翔,全憑一口真氣,但既要逐一解說,而又飛翔得如此緩慢,武林中簡直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得到。谷飛雲屏息凝神,對師父的每一個轉折身法,都牢牢記住,同時也看得目瞪口呆,心頭暗暗高興。

  岳維峻含笑問道:「你都看清楚了?」

  谷飛雲道:「弟子看清楚了。」

  岳維峻道:「龍淵九式一共是九式身法,所以也叫雲龍九式,是崑崙派的獨門輕功。當年衡山派掌教摹仿本派龍飛九淵身怯,禪心竭慮,數十年之久,才把飛騰身法加入劍法之中,還是要藉對方兵刃相接之力,才能迥翔飛刺,在各大門派中別樹一幟,就以珠兒來說,她年紀還小,內力不足,所以才學了「雲龍三折」,就無法再學上去了,以你目前的內功火候,已經可以學全了,今天先練三折,等練熟了再練三折,半個月時間應該可以學會。」

  當下就把口訣傳給了谷飛雲,並要谷飛雲當場練習,自己也一直在旁加以指點,好在谷飛雲內功已相當火候,又有師父在旁不時加以糾正,自然領悟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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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個月的苦練,對「龍飛九淵」身法和「縱鶴擒龍」兩種崑崙派的絕藝,也都練熟了。這天早晨,岳維峻把谷飛雲叫到書房中,說道:「徒兒,你還記得五個月前,剛來紫雲巖的第二天,你曾問為師,知不知道你父母下落?為師當時沒和你說的原因,是怕你惦念父母,練武分心,現在你已盡得為師傳授,縱或還不是對方敵手,但只要不和對方正面衝突,能夠在暗中進行,救出你父母應該不成問題……」

  谷飛雲聽說自己父母果然被敵人囚禁,不禁心中大慟,撲的跪到地上,流淚道:「師父,不知弟子父母被什麼人囚禁,現在那裡?」

  岳維峻含笑道:「你起來,為師不是正在告訴你嗎?」谷飛雲擦著淚,站起身子。

  岳維俊續道:「你知道令尊叫什麼名字嗎?」

  谷飛雲道:「從沒有人和弟子說過。」

  「他叫谷清輝。」岳維峻笑了笑續道:「南山老人只要遇上武林中他看得上眼的年輕人,就會叫一聲小兄弟,他第一次見到為師,也稱我小兄弟,後來知道為師年紀和他也小不到那裡去,才改為老弟……」谷飛雲眼看師父岔開去,又不敢多問,但一雙眼睛直是望著師父。

  岳維峻知他心意,笑道:「為師把話題扯遠了,南山老人雖稱你父做小兄弟,但你父親卻和醉道友成了真正的方外之交,後來你父在江湖上認識了一位紅顏知己,雙方情投意合,只是這位女俠因師門有不准婚嫁這一條規定,使兩人都感到十分痛苦。你父在這段時間,時常以酒澆愁,事為醉道友所悉,認為男婚女嫁事屬人倫之常,師門規矩,豈能剝奪一個人一生幸福,力勸你父和那位女俠結合,還自充冰人,這位女俠就是你母親席素儀,只可惜當時南山老人遠去關外,不然也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事了……」

  谷飛雲忍不住插口問道:「師父,是不是我娘的師父不答應?」

  岳維峻道:「你母親師父得知此事,就派門下大弟子向醉道友追問你母下落,當時醉道友原想把事情攪在他一人身上,不料和你母親的大師姐在語言上發生了衝突,你母親的大師姐一向目空四海,沒把醉道友放在眼裡,雙方終於交上了手,醉道友一時氣憤,竟然使出「太乙翻天掌」把對方擊傷,你母親的師父本是剛愎自用之人,這下自然更把她激怒了,派出門下弟子,務必把你母親擒回去……」

  谷飛雲緊張地問道:「後來呢?」

  岳維峻道:「你母親自然不敢反抗,終於被他們擒回去了。」

  谷飛雲道:「那我爹呢?」

  岳維峻輕輕歎息一聲,道:「你父伉麗情深,一直找上你母親師父那裡,跪求了三天三夜,終於獲得你母親師父的允許,讓他和你母親見上一面,你父親眼看你母親被囚禁在石室裡,甘願陪著你母親,不願下山。你母親師父當時已經心軟,但她大弟子因被醉道友翻天掌擊傷內腑,懷恨在心,在師父面前進了讒言,一怒之下,就把你父囚禁在你母對面石室之中,揚言只要接得住她一掌,就可以把兩人放了,但普天之下,能夠接得下她一掌的人,大概除了南山老人,也只有練成本門紫氣神功,才能勝任。」

  谷飛雲聽到父母被囚禁在對面石室之中,心頭十分激動,忍不住淚流滿面,問道:「師父,我娘的師父究竟是什麼人呢?」

  岳維峻沉吟道:「你雖然練成紫氣神功,但火候尚淺,以你目前的功力斷難接得下她一掌,因此要救你父母,也只能暗中進行,以為師推想,你父母被囚禁已有二十年之久,囚禁之處,看守不會很嚴,南山老人不便出面,二十年前曾要醉道友偷偷進去探望過你父母,曾口授內功口訣,這二十年你父母也應該功力大增,只要把他們救出來了,即可順利離開那裡。因為你母親的師父在二十年前,你母生下你的時候,是醉道友去抱來的,她說過二十年後只要這孩子學成武功,能把他父母救出去,她可以任他們離去,只要不是硬闖,救出你父母之後,她說過的話就不能不承認。」

  谷飛雲看師父說了許多話,還沒有說出娘的師父是誰?急著問道:「師父,他到底是誰呢?」

  岳維峻臉帶微笑,緩緩地說道:「南山老人用心良苦,不是早就要你去探看過虛實了嗎?」

  谷飛雲身軀陡然一震,張目道:「會是金母?」

  「不錯。」岳維峻道:「欲尋父母,須問東風,東風是朝西吹的,金母號稱西鳳,以整個武林來說,她是住在最西邊的一個,也是武林中最難惹的一個人,她練成「天池水面風」,是一種陰柔勁力,就是紫氣神功能夠化解,但以她的功力,你沒練到五成以上火候,仍然無法與之抗衡,你必須謹記為師之言,以你所學,潛往天池,把你父母救出石室,應該可以辦得到,不可和她正面衝突,這是十分重要的事,千萬魯莽不得。」

  谷飛雲道:「弟子記住了。」

  岳維峻道:「你現在就可以下山去了。」說到這裡,口中又「哦」了一聲,叮囑道:「荊月姑、馮小珍雖得你師母傳授,學會了一套劍掌,應付一般江湖高手,已經綽有餘裕,但和金母門下相較,仍非其敵,要去救你父母,最好你一人前往,相機行事,反而較少危險,切不可讓她們知道,行前最好先去找醉道友,他去過天池,知道你父母被囚禁在何處,自會指點於你,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荊月姑、馮小珍大概已經在客堂等你了。」

  谷飛雲撲的跪了下去,流淚道:「弟子多蒙師父成全,若能救出父母,都出師父所賜,師父大德,弟子萬難報答,弟子只有給你老人家多磕幾個響頭了。」

  岳維峻微笑道:「你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就是報答師父了,你快去吧。」說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我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谷飛雲訝然道:「什麼事情?」

  岳維峻微微一笑道:「你和珠兒的事,我和你師母已經盡知,珠兒和玉兒從小就住在紫雲巖,少與外界接觸,交給別人,我還真不放心。我和你師母還發現,玉兒那孩子也挺喜歡你,我們已經商量過了,將珠兒和玉兒,一塊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谷飛雲滿臉羞紅,恭恭敬敬的叩了幾個頭道:「但憑師傅做主,弟子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的。」

  岳維峻滿意地點點頭道:「那好吧,你也該走了。」

  谷飛雲道:「師父,弟子告辭了,弟子還想去拜別師母。」

  「不用了。」岳維峻含笑道:「你師母這時候還在運功呢,你們只管走好了。」

  谷飛雲含著淚水,再次恭敬的朝師父躬身一禮,才低著頭走出書房,從迴廊走出客堂。只見荊月姑、馮小珍、珠兒、玉兒都站在那裡,似乎是在等候自己,只要看她們眼圈紅紅的,一定是師姐妹惜別情深,哭過一場了。

  馮小珍一眼看到谷大哥,就急著叫道:「大哥,師父正在運功,不出來了,她老人家有一件東西送給你,就在大師姐那裡。」

  荊月姑已經拿著一個網線絲囊,走到谷飛雲面前,說道:「這是師父要我交給大哥的,師父說,這是一顆驪龍珠,善解百毒,佩在身邊,諸毒不侵,中了劇毒,只要手握此珠,運一會功,就可解毒。被任何毒物咬傷,或是中了淬毒暗器,只要把此珠放在傷口上,一盞茶的功夫,即可把劇毒化去。行走江湖,既可辟毒,又可救人,我給你佩上了。」說著,就把絲囊掛到谷大哥的胸前。

  谷飛雲低聲道:「謝謝二妹。」一面恭恭敬敬的朝堂上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師母厚賜,弟子拜別了。」接著又朝珠兒、玉兒道:「二位小妹子,請代向師母請安。」然後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道:「二妹、三妹,我們走吧。」當先舉步走出客堂,越過天井,跨出大門。荊月姑、馮小珍緊跟著他身後走出。

  珠兒、玉兒也跟著走出籬笆,一路送了出來,一直來至花架月洞門外。谷飛雲含笑道:「二位小妹子,你們到此為止,不用送了。」

  珠兒道:「我和玉兒閒著也沒有事,你們這一走,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見面呢,自然要多送一程了。」說著,又盈盈欲涕。

  谷飛雲忙道:「也好,那就一起走吧。」大家一路默默的走著,出了洞窟通道。

  谷飛雲道:「二位小妹子,現在真的可以回去了。」

  玉兒道:「我和珠兒說好了,要送你們到馬廄去呢。」

  谷飛雲道:「這樣太遠了吧。」

  玉兒道:「不要緊,我們經常上下山練輕功的。」

  馮小珍道:「到馬廄去的那座峻嶺,我和大師姐上來的時候走得提心吊膽,汗流浹背,還擔心下山時寸步難行呢,現在我們學會了雲龍三折,應該不會害怕了。」接著哦道:「大哥,師公也教你雲龍三折了?」

  珠兒嗤的笑道:「大師兄已經練會龍飛九淵了呢。」

  「啊。」馮小珍驚喜的道:「大哥,你真棒,師父說大師姐和我限於內功根基不足,練雲龍三折還是很勉強的。」

  不多一會,大家已經走到嶺上。往下望去,峭壁陡削,還是令人目為之眩。谷飛雲道:「二妹、三妹你們雖已練會雲龍三折,總是初學乍練,我看還是我走第一個,二妹跟著我,珠兒跟著二妹,然後是三妹,玉兒,這樣個照應的好。」

  荊月姑、馮小珍二人確也有些膽怯,就依照大哥說的,依次下去。峭壁雖陡,每一步都有一塊紫石可以立足,看去驚險,其實她們兩人這幾個月練成的輕功,已經並不驚險。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就紛紛躍落谷底。那幾匹馬幾個月沒見到主人,這一看到主人,紛紛奔躍前來,口中發出輕嘶,顯出十分愉快之狀。

  珠兒摸著那匹卷毛五花聰,說道:「可惜你的朋友今天要跟它們主人走了,只留下你住在這裡了。」五花聰好像聽得懂她說的話,用頭挨著珠兒的身子。珠兒又喜又愛,輕輕撫著宛鬃毛,叫道:「阿花,你真乖。」

  玉兒羨慕的道:「幾時我也去弄一匹來養養。」

  珠兒道:「有阿花一匹就夠了,你我兩人,又不是一起出山去的,還有陸伯伯,下山去採購東西,也可以用得上。」

  玉兒喜道:「真的。」她也走到五花聰身邊,用手摸著它。

  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三人已從石窟中抱著馬鞍走出,各自放上馬背。荊月姑、馮小珍、珠兒、玉兒她們四個,分別在即,啷啷濃濃的說個沒完。谷飛雲等了一回,催道:「二妹、三妹,我們該走啦。」四個女孩兒拭著眼淚,還是依依不捨的。

  荊月姑道:「三妹,我們走吧,二位小師妹珍重。」三人因這段路,須牽著馬匹登上山頂,再從山頂下去,因此仍由谷飛雲領頭。

  谷飛雲回頭道:「二位小師妹,再見了。」

  荊月姑、馮小珍各自牽著馬匹,回頭叫道:「小師妹,再見了。」

  珠兒、玉兒揮著手帕,也高聲叫道:「大師哥、大師姐、二師姐再見,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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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山頂依然十分險陡,沒有山徑,但比起方纔那一重山頂,已經好得多了,不過上山之際,尤其是牽了馬匹,還是要走「之」字形,才能上得去,下山也是一樣,你要步步為營,只能橫著走才行,翻過這重山頂,谷飛雲三人為了要照顧馬匹,還是沁出了一身大汗。

  馮小珍吁了口氣,才道:「總算下來了,真把人累死了,我們歇歇腳再走吧。」

  谷飛雲含笑道:「三弟累了,就歇一回再走吧。」

  「對了。」馮小珍道:「我們如果排師兄弟,那麼你是大師兄、二姐是大師姐,我是二師姐,但到了山外,你依然是大哥,大師姐是二哥,我是三弟了。」

  谷飛雲道:「對了,你們穿著男裝,還是仍叫荊飛明、逢自珍的好。」

  馮小珍道:「二哥名字有個飛字,我也要加上一個「飛」字才是結義兄弟咯。」

  荊月姑道:「那就叫馮飛珍咯。」

  「不好。」馮小珍搖著頭道:「珍字一聽就是女的。」

  谷飛雲道:「你要把珍字換掉,哦,有了,飛文好不?是文章的文,聽起來蠻文雅的。」

  馮小珍喜道:「飛文,好,就飛文好了,哼江湖上從今天起,就多了一位馮飛文三俠呢。」

  荊月姑突然轉頭問道:「大哥,師公有沒有跟你談起過珠兒和玉兒的事?」谷飛雲紅著臉點點頭。

  馮小珍笑著道:「只是玉兒還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心裡不知多高興呢。」

  荊月姑笑道:「大哥,師傅和師公對你還真好,不能傳授你絕學,還將兩個寶貝女弟子送給你做老婆。」

  谷飛雲笑道:「二弟,你這話可說錯了。」

  荊月姑訝然道:「哪裡錯了?」

  谷飛雲道:「不是兩個,是四個?難道你們不是……」

  荊月姑和馮小珍恍然大悟,俱都滿臉嬌羞,馮小珍嬌嗔道:「大哥,你壞……」

  谷飛雲哈哈一笑,將二女攬入懷中,吻了個飽,三人溫存半晌,才起身上馬。這一帶依然是人跡罕至的荒山野頂,到處都是沒脛荒草和濃密森林,根本沒有路徑可走。中午時光,他們就在溪邊吃過攜帶的乾糧,繼續上路。

  現在已是未沒申初,馮小珍在馬上叫道:「喂,大哥,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好像不對了。」

  谷飛雲道:「我們來的時候,我記得先往南,又往西,出來應該先往東,再往北,不會走錯的。」

  馮小珍道:「這一路上的山勢,我們好像沒有走過。」

  谷飛雲疑惑的朝四周看探了一回,才道:「山勢起伏,山頂重疊,看起來都差不多,當時我只有注意方向,沒有注意到山勢,現在我們如果走錯了,也沒有辦法改了,認定方向總會走出山區去的。」

  ※※※※※※※※※※※※※※※※※※※※※※※※※※※※※※※※※※※※※※

  這天晚上,他們只好找了一處山洞。好在山洞甚為乾淨,找些乾草一鋪,再鋪上衣服,也是滿不錯的床。三人這些天都忙於練功,沒日沒夜,自然沒有機會親熱。熬了好幾個月,自然都覺得十分需要。不到片刻,三人都已脫得精光,甜言蜜語,恩愛纏綿,擁抱緊貼,細心愛撫,熱烈溫存,沈醉在香艷的熱愛中。

  他們相互偎依倚著,兩人各握寶貝一節玩弄,撒嬌地打情兼罵俏,互相調劑。那粗壯寶貝,在兩人手中壯大、堅強,急急地跳動,驚恐的有尋人決鬥之勢。荊月姑道:「好哥哥,如何啊?」

  馮小珍緊握著大寶貝答道:「大概忍不住了。」說著一推荊月姑道:「姐姐先來吧。」

  荊月姑於是將他上身摟抱胸前,手引大寶貝,抵住自己穴兒,玉腿自然大張。「咕唧」一聲,大寶貝顧著淫液潤滑,全根盡入。谷飛雲的大寶貝火熱的,現在插在溫暖的小穴裡,被其緊壓著,一陣酥麻感覺,舒服待全身汗毛齊開。以溫柔地輕抱,輕揉慢挺。,享受這搗穴的妙趣。

  荊月姑嬌媚騷浪的,曲意承歡,以女人天性,溫柔熱情,按其所需,柔順獻他。谷飛雲溫情地輕抽慢插,展盡柔惜蜜語,小心搗這令人銷魂的妙趣,使寶貝發揮無比威力。荊月姑問道:「大哥,舒服嗎?」

  谷飛雲道:「嗯……月妹妹……好痛快……你夾得好……夾得妙……你真可愛……」

  荊月姑道:「大哥……你用力吧……快……快……快……我酸癢……癢死了…………」

  谷飛雲輕馳凝視著,享受十八夾、吻、吸、吮的滋味,一面欣賞其姿態,那美艷迷人的玉容,江雲佈滿,紅白互輝,嬌潤如水,媚波橫飛。荊月姑一顰一笑,勾魂奪魄,柳眉時展時皺,暗含無美春色,鼻子微翁,發出迷人的聲音。微翹小巧紅唇,微張小口,吐氣芳香。

  嬌軀微屈,如波浪拭扭轉,姿勢之美,蕩人心魂。尤其是那對高挺乳尖,乳尖上翹,整著優美的旋律旋轉,顫抖悅動,使人陶醉。荊月姑的美艷之色,豐滿、滑潤、白嫩的玉體,盡情舒展,給谷飛雲一種舒適、美麗、柔媚、心怡的感覺。

  五光六色,騷浪狐媚,使谷飛雲興起如河,雙手按住玉乳,摸、揉,捏,提勁地運用寶貝,使用九淺一深的插法,勇猛的搗,死命地插,動作由溫柔細心到滿臉馬急粗野,暴發出滿手的熱愛,熱情如火啊啊。谷飛雲溫柔地抽插已不能滿足她了,雖然漸漸加重的幹,還難克制,所以她迫不及待加速擺玉臀,口中自然地呻吟,瘋狂地叫道。

  「大哥……我……好……難……過……啊……請……加重……地……吧……哼……嗯……嗯……不要……不要……再……逗……我……了……快……給……我……啊……嗯……快……唔……」荊月姑騷浪到了最高潮,急需異性給予猛干,才能解決內心的火熱,滿足慾火。她經不起忍耐,動作已近瘋狂,兩手緊抱可愛郎君,身子飛速的狂扭,呼吸急促。

  「啊……啊……好……哥哥……啊………我……難……過……死……了………受不了……啦……給……我……吧……快……啊……唔……唔……嗯……快……啊……唔……」

  谷飛雲原來就被其嬌媚迷亂,陶醉在嬌媚騷浪中,見其婉轉嬌喘,大力的動作已忍受不住了,發狠的狂命搗。這對人兒,慾火燒得控制不住自己了,如兩匹野馬在原野中盡情奔跑。天地問已無東西存在了,只知道盡情地作樂,發洩慾火,短兵相接,狂呼浪叫,昏天暗地。

  汗水滿身,淫液四濺,嬌喘噓噓都阻止不了這狂野的一對,盡力玩樂,到疲乏才休止。馮小珍對他們火熱的玩樂,感到驚異,也覺得可愛的魅力,多麼惑人。慾火,足以焚身。馮小珍見兩小狂歡,死命抽送,累得精疲力盡,進入登仙之境。

  ※※※※※※※※※※※※※※※※※※※※※※※※※※※※※※※※※※※※※※

  馮小珍又憐又惜,用毛巾擦他們的汗水,荊月姑氣喘吁吁地道:「大哥,我受不了了,你找三妹去吧。」

  谷飛雲道:「我知道。」說著離開荊月姑,來到馮小珍面前,欲翻身上馬,為馮小珍所拒。她反而覆在上面,熱情吻著他,拉著寶貝道:「大哥,你體力消磨太多,讓我們來玩玩「倒插蠟燭」。」

  馮小珍送上小舌,給他親吻豐滿的玉體,在他的上面,死命地揉了幾下,找尋龜頭,急著合住大龜頭,急速搖擺,陰唇被大龜頭磨著,又舒服、又酸癢,忍不住挺胸坐正,將寶貝全部吃入,直抵花心,芳心有甜蜜充實之感。於是自動含情,扭擺柳腰,興奮不已,以自己的酸癢處猛擦,控制自如地找尋樂趣。一面抓首弄姿,騷形更浪,更加其愛的興趣,任意作樂,不停擺動。

  啊……大哥……你……的……東……西……又……粗……又……長…弄……得……小……穴……滿……滿……的……啊……啦……唔……」

  馮小珍喘著氣,停了一下又道:「我……的……好哥哥……唔……唔……我……是……不……能……沒有……你的……你……那……可……愛……的……家……伙……搗……得……我……好……快……活……啊……嗯……啊……啊……」

  谷飛雲仰臥著,托住乳房,揉摸緊握,自享其樂,嬌聲嬌氣地,萬種風情,像蛇般提舞盤坐,以盡騷媚之功,寶貝被夾得好舒服,心情興奮,激得興起,如勁搗挺寶貝,向上猛迎。馮小珍的玉乳被逗得全身麻癢,淫浪發狂,大寶貝頂住花心亂抖,死命地下沈,使龜頭直抵子宮。

  搗得子宮緊縮,高抬玉腿,急速飛舞盤旋,正在歡樂時,被一股熱精燙得心神皆顫,陰液直流,嬌軀散軟,伏在其身上,張口直喘氣。谷飛雲被馮小珍狂揉猛夾,龜頭酥癢穿心,忍不住陽精直噴,大寶貝狂顫,也感到一股熱熱的淫液,噴得心神皆酥。快樂異常,捧其嬌首,一陣急吻,靠其額,溫存藉慰,默默享受。

  馮小珍道:「好哥哥,我樂死了,你呢?」

  谷飛雲道:「我當然也快樂。」三人恩愛異常,親熱的相依,甜蜜的吻,相擁沉沉睡去。
2008-10-13 21: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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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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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不打不識

  第二天早,三人醒來,都不禁有些臉紅心熱。找到一條小溪,清洗乾淨,馮小珍抬頭之際,忽見對面山坳間,一片樹林中隱隱出現一角碧瓦,不覺喜道:「大哥,快看,對面山坳中,好像有一座廟宇,我們找去就可以問路了。」

  谷飛雲道:「那就快走。」三騎一路朝著對面山坳馳去。

  不過片刻工夫,就已弛近山麓,只見關面矗立著一座白石牌坊,上書「華岳精靈」四個大字,從牌坊再上去,就是數丈寬的白石階級,一直通向那座廟宇。谷飛雲三人翻身下馬,牽著馬匹,朝石階上走去。這石階,少說也有數百級,平正光滑,全是白石鋪成,極為氣派。

  三人足足走了一刻多時光,才登上一片白石平台。迎面一座黃牆碧瓦的廟宇,肅穆壯觀,大門左右,一對比人還高的白石獅子,雕刻精細。大門橫額,寫著「祖師堂」三字,兩扇朱紅大門緊閉著,並未開啟。

  馮小珍舉手掠一下髻發,說道:「祖師堂,那正是華山老祖陳搏廟了,我過去敲門。」說完,走上幾步,舉手敲著大門,提高聲音叫道:「裡面有人嗎?」

  她把山門敲得擂鼓似的,不多一會,兩扇大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青袍道人,看了馮小珍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馮小珍看他說話一點禮貌都沒有,心頭不覺有氣,說道:「你們這裡既是通觀,咱們遊山經過,上來瞻仰,你說話怎好這樣沒有禮貌?」

  「沒有禮貌。」青衣道人沉哼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瞎了眼睛?」話聲一落,正待關上大門。

  馮小珍看他居然罵自己瞎了眼睛,還要關上大門,她那容得他關上大門,左手把門推住,叱道:「你說誰瞎了眼睛?出家人居然出口就傷人?」

  右手揮處,拍的一聲,摑在青袍道人臉頰上,把青袍道人打得身不由己的朝左連退了兩步。這下可把青袍道人激怒了,沉喝道:「好,你小子有種,敢找上祖師堂來鬧事。」一面大聲叫道:「師兄們快來,有人尋釁來了。」他這一喊,立時有四個人從裡面趕了出來。

  谷飛雲和荊月姑原先只是牽著馬匹站在平台中間,此時看到馮小珍好端端的忽然舉手摑了青袍道人。他們兩人聞聲,立即走了上來,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趕出來的一共是四個青袍道人。先前的青袍道人已經掣出劍來,朝馮小珍一指,厲聲喝道:「就是這小子,他要硬闖進來。」

  那四個青袍道人不問青紅皂白,同時一陣鏘鏘拔劍之聲,一齊掣出了長劍。其中一人喝道:「他敢擅闖祖師堂,一定是奸細,先把他拿下了再說。」

  馮小珍今非昔比,就是從前,她也不是怕事的人,聞言怒聲道:「你們這般臭道士,還講不講理?」

  谷飛雲走上前幾步,大聲道:「諸位道長,這是誤會……」

  那方才說要把人拿下的青袍道人,似是四人之首,目光一掠谷飛雲、荊月姑,冷然道:「原來有三個人,那就一起拿下。」

  馮小珍怒聲道:「你們來試試看,就算本公子闖你們祖師堂,又待怎的?大哥,你不用管,我倒要瞧瞧這些臭道士有多大能耐,敢口出狂言。」抬手之間,她也已掣出劍來,同樣朝先前那個青袍道人一指,喝道:「該死的東西,你以為仗著人多,就沒事了,我第一個先教你認得厲害。」話聲未落,人已一下閃到先前那個青袍道人面前,劍尖一顫,就點了他胸前「玄機穴」。

  這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那青袍道人早已手持長劍,也明明聽到她說要第一個向自己下手,就是連躲閃的機會也沒有,已被馮小珍的劍尖一下制住了穴道。馮小珍氣他出言無狀,點了他穴道之後,劍尖一偏,劍鋒從他左肩輕輕劃過,不但劃破了肩頭道袍,也劃破了他的皮肉,一縷殷紅鮮血,立時從肩頭滲了出來。

  馮小珍沒有再去理會,長劍卻朝為首的青袍道人一指,叱道:「臭道士,不把事情問問清楚,就說要把本公子拿下。」人影一晃,雪亮的劍尖已經點上他「玄機穴」,同時劍尖一帶,劃過肩頭,劃破了他皮肉,立時滲出一縷鮮血。

  只不過兩句話的工夫,其餘三個青袍道人,簡直連看都沒看的清楚,一下就有兩個人被人家制住了,這可把他們看得怔住了,這時三人中有人喝了聲:「大家上。」三人同時長劍一圈,正待發劍。

  馮小珍冷笑道:「好哇,你們三個就一起上好了。」

  谷飛雲低喝一聲:「三弟,不可傷人。」也在同時,突聽一個蒼勁聲音喝道:「你們退下。」三個青袍道人聽到喝聲,立即收劍後退。

  這時從大門內徐步走出一個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此人年約五旬左有.留著一部灰黑長鬚.一張狹長臉上,臉色極為難看,手持拂塵,腰繫長劍,敢情就是這座「祖師堂」的觀主了。身後還隨著三名手持長劍的青袍道人,只是長劍尚未出鞘而已。灰袍道人一抬手,就有兩名青袍道人走上前去,給被制住的兩人解開穴道。

  灰袍道人目光凌厲的掃過馮小珍等三人,冷然道:「擅闖狙師堂,還出手傷人的,就是你們三個了?」口氣相當不善。

  谷飛雲忙抱拳道:「道長請了,這是誤會……」

  灰袍道人沒待他說完,就冷嘿一聲道:「擅闖祖師堂,又出手傷人,事實在眼前,還有什麼誤會?」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在山中迷路,遠望這裡有一座觀宇,才趕來問路的,不……」

  灰袍道人依然不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你們看到祖師堂,還敢出手傷人,難道還不夠嗎?」

  馮小珍氣道:「你倒真是會護犢,怎不先問問門下弟子,是什麼態度?是誰先拔劍的?他們有五個人,我不先制住他們兩個,難道任由你門下弟子在我身上刺上五劍嗎?」

  「哈哈。」灰袍道人仰天大笑一聲,才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馮小珍冷哼道:「這裡是祖師堂,又有什麼了不起?」

  灰袍道人目光暴射,厲聲道:「憑你這句話,就該格殺勿論。」

  馮小珍怒聲道:「臭道士,聽你口氣,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來……」

  谷飛雲連忙一擺手,攔著道:「三弟,你不許多說。」一面朝灰袍道人抱拳道:「在下方纔已經說過,在下兄弟是山中迷路,才找上貴觀來問路的,也許貴觀有什麼忌諱,但在下兄弟並不知道……」

  灰袍道人哼道:「你們是那一門派門下?難道你們師長沒有和你們說過?」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只是家傳的幾手莊稼把式,並不是那一門派門下。」

  灰袍道人目光注視著谷飛雲,只覺這年輕人目若朗星,眉宇之間隱現紫氣,分明是內家高手,但他卻只有弱冠年紀,那會有如此高深的造詣?一面嘿然乾笑道:「你們到華山來作什麼?」

  馮小珍搶著道:「我們遊山來的,不可以嗎?」荊月姑連忙拉著馮小珍的手,說道:「三弟,你不要再說了,就讓大哥去和他說好了。」

  灰袍道人沉笑一聲道:「三位只怕是言不由衷吧?貧道也不想難為你們,只要坦誠說出來意,貧道還可以放你們下山。」

  谷飛雲劍眉微皺,望著他道:「在下兄弟確是遊山迷路,道長何以不肯相信?」

  灰袍道人深沉的道:「三位明明是武林中人,卻又不肯說出師門來歷,也不肯說出來意,擅闖祖師堂,顯然是另有意圖來的了,貧道豈能輕易放過你們?」

  馮小珍大聲道:「臭道士,你不輕易放過我們,又待怎樣?」

  灰袍道人沉笑道:「只要你們接得下貧道十招,就可讓你們走了。」打過十招,就可以看出三人師門來歷了。

  馮小珍冷笑道:「十招,你的口氣可還真大,你能在本公子手下走得出三招,已經不錯了。」

  灰袍道人真沒想到馮小珍會如此狂法,聞言不覺狂笑一聲,道:「好,貧道就領教領教你的高招,你拔劍。」

  谷飛雲叫道:「三弟,你退下。」他看出灰袍道人一身修為頗為不弱,怕馮小珍吃了虧。

  馮小珍一側身搶了上去,抬手掣劍,一面回頭說道:「大哥,割雞焉用牛刀,對付這些三四流的臭道士,我只要兩三招就足夠打發他了。」

  灰袍道人聽得大怒,喝道:「你說完了沒有?」

  馮小珍面露不屑,道:「你隨時都可以發劍,本公子還會在乎你嗎?」

  灰袍道人怒極,厲喝一聲道:「小子看劍。」起手一劍,刷然有聲,宛如一道匹練,直射過來,這一劍是他怒極而發,勢道極強,幾乎用上了八成力道,在他想像中,馮小珍年紀不到二十,決難和他抗手,也一定會閃身躲避,因此劍勢才到中途,就突然變相,劍光化作橫瀾千里,橫掃而出。

  馮小珍手持長劍就站在他對面,口中叫道:「這是第一招。」話聲甫出,人影忽然不見,不,她一下閃到了灰袍道人右首,長劍也緊跟著揮出。

  灰袍道人劍勢已發,忽然不見對方人影,方自一怔,不料馮小珍這一劍卻隨著他橫掃劍勢的後面順勢揮出,追擊過去,但聽「叮」的一聲,馮小珍的長劍一下擊在灰袍道人的劍上。灰袍道人向右掃出的長劍,本已用上八成力道,再經馮小珍長劍這一順勢撞擊,有如四兩撥千斤。

  灰袍道人陡覺一股大力撞上長劍,一時那還收勢得住,人隨劍勢向右衝出去了兩步,才行煞住,急忙長劍護胸,迅快的轉過身來,他是防馮小珍在自己衝出去的時候,乘機朝身後襲來。馮小珍卻悠閒的站立原地,只是用不屑的眼光望著他,冷冷地道:「放心,正面交手,諒你在本公子劍下也走不出三招,本公子豈會偷襲於你?」

  灰袍道人被她當著八個門人面前,如此奚落,真是氣瘋了心,口中大喝一聲:「小子,貧道劈了你。」聲到、人到、劍到,一道劍光連連閃動,電光石火之間,已化作七八道銀蛇,從四面八方朝馮小珍身上刺到。

  他這一式劍法,綿密無間,照說任你馮小珍如何躲閃,也萬難閃得開;但馮小珍這五個月來,不但練成紫雲夫人的「紫雲劍法」、掌法和獨步武林的「紫府迷蹤身法」,你區區七八道劍光又如何傷得了她?口中喝道:「這是你第二劍了。」

  她絲毫沒有把這七八支劍影放在眼裡,話聲出口,才振腕發劍,這一振腕,劍尖登時漾起九朵銀花,每朵銀花只有銅錢大小,但恰好迎向灰袍道人八支劍影,響起一陣叮叮輕震,八朵銀花和八道劍光,同樣隱去,兩人也各自震退了一步。但另一朵銀花並沒有隨著消失,依然朝前冉冉飛去,跟著灰袍道人後退的人當胸飛來。

  灰袍道人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劍法?」急忙舉劍朝前撩起,發出扇面般一排劍光。

  那朵銀花,正是馮小珍的劍尖,本來冉冉飛去,勢道並不快,但灰袍道人扇面般劍光才一劃起,那朵銀花卻突然朝上飛起,去勢同時加快,一下越過扇面,銀花暴漲,化作一片清光,一閃而沒。灰袍道人並不知道自己扇面的劍光並沒有截住銀花,只覺頭頂驟然一涼,舉手摸去,自己綰髮道髻和盤著的長髮,就如佛門剃度一樣,已被劍光削去了。

  馮小珍早已收起了長劍,冷冷地道:「本公子不想傷人,這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而已。」灰袍道人被人削下長髮,這是莫大的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言不發,手揮長劍朝馮小珍當胸急刺過去。馮小珍怒聲道:「你找死。」她連劍也沒拔,劍鞘「答」的一聲,就壓住了灰袍道人的長劍,身形微側,左手豎立如刀,猛的朝前推去。

  這一掌是氣不過灰抱道人的突襲而發,自然不會輕到那裡去,只聽砰然一聲,一掌端端正正切上灰袍道人胸口,把他一個人推出三步之多。灰袍道人悶哼一聲,一手掩胸,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他身後八個弟子睹狀大驚,兩人急忙伸手扶住,其餘六個各自挺劍欲上。

  馮小珍輕哼一聲,長劍橫胸,喝道:「你們都想找死?」

  谷飛雲連忙搖手道:「三弟不可傷人。」一面又大聲說道:「諸位道兄,此事全出誤會,我義弟不過一時氣憤,但這位道長也有不是之處,雙方不可再意氣用事了,在下兄弟告辭。」那六名青袍道人眼看師父都不是人家對手,自是不敢出手.扶著灰袍道人往觀中退入。

  ※※※※※※※※※※※※※※※※※※※※※※※※※※※※※※※※※※※※※※

  谷飛雲道:「二弟、三弟,我們走吧。」

  馮小珍氣道:「真氣人。我們只是問路來的,這些臭道士這樣蠻不講理。」

  谷飛雲道:「三弟,方才是你削斷他髮髻,才激怒他的,後來那一掌出手也未免重了些。」

  馮小珍哼道:「活該,誰叫他打敗了老羞成怒,出手突襲的?」

  三人牽著馬匹走了不過幾級,就聽到身後祖師堂忽然響起急驟的鐘聲。荊月姑道:「大哥,這鐘聲可能是他們求援的訊號呢。」

  馮小珍道:「那臭道士分明不是好人,方纔我還是手下留情,便宜了他,再要找我們尋事,不把他們一個個廢了武功才怪。」

  谷飛雲道:「三弟不可惹事,他們真要援手趕來還是由我跟他們說。」三人剛走下石級,就看到南首遠處已有十幾條人影飛掠而來。

  馮小珍目光一抬,哼道:「果然有人趕來了。」

  谷飛雲道:「三弟,待會遇上來人,一切由我應付,你不可再和人家爭吵了。」

  馮小珍道:「好嘛,我不說就是了。」幾句話的工夫,迎面而來的十幾個人,已經漸漸接近,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個身穿灰布道袍的道人,中間一個年約六旬以外,胸飄花白長髯,生得道貌岸然,一望而知是位正派的有道之士。

  他左首—個年約五旬,右首一個不過四旬出頭,面貌白皙,手中拿的是一柄鐵骨折扇,三人後面,跟著十二名年輕青袍道人。只要看他們打扮,和祖師堂的道人完全一樣,就可知道他們是同一個門派的了。

  中間花白長髯老道看到迎面站著的三人三騎,年事極輕,不覺朝持扇的道人低聲說道:「七師弟,你去問問他們,是那一門派的,擅闖祖師堂的可是他們?」他話聲雖輕,谷飛雲卻全聽到了。

  只見手持折扇的灰袍道人躬身領命,朝前走來,手中折扇一指,傲然道:「擅闖華山派祖師堂的就是你們三個了?是那一門派的人?」

  「華山派祖師堂。」這幾個字鑽進谷飛雲耳裡,不禁為之一怔,暗想:「原來這裡不是什麼道觀,而是華山派的祖師堂,那灰袍道人敢情是守護祖師堂的人,三弟逞一時之快,一掌擊傷了他,看來頗難善了呢。」一面故作吃驚,抱抱拳道:「這裡是華山派的祖師堂,那麼諸位道長一定是華山派的人了?」

  持扇道人表情冷漠,說道:「貧道是問你們三個可是擅闖華山派重地祖師堂的人?」

  谷飛雲道:「不錯,在下兄弟因在山中迷路,看到此處碧瓦黃牆,定是廟宇無疑,才趕來問路的,不想引起幾位道長的誤會……」

  話還沒有說完,從石級上奔下兩個青袍道人,一面高聲叫道:「七師叔,就是他們擅闖祖師堂,還把師父擊成重傷,不能放過他們。」

  持扇人目中冷星飛閃,嘿然道:「你們三個好大的膽子。」

  馮小珍也嘿了一聲,大聲道:「你們華山派還講不講道理?」

  這時從山上下來的兩個青袍道人,已走至花白長髯道人面前,跪拜下去,口中說道:「弟子叩見二師伯、三師伯、七師叔。」

  花白長髯道人擺了一下手,道:「你們起來。」兩名青袍道人站起身。

  花白長髯道人才目光一抬,朝谷飛雲三人投來,一面說道:「華山派如何不講道理?」

  馮小珍朝谷飛雲道:「大哥,這該由我來和他說了吧?」

  谷飛雲道:「他們既是華山派的人,你言詞之間不可無禮。」

  馮小珍點頭道:「我知道。」說著,舉步上前,拱手作了一揖,道:「道長垂詢,可否先賜示道號?」

  花白長髯道人徐徐說道:「貧道清真。」然後一指他左首五旬出頭道人和手持折扇道人,又道:「他是貧道三師弟成真和七師弟長真,守護祖師堂的是五師弟超真,三位呢?如何稱呼?」

  馮小珍指著谷飛雲、荊月姑二人道:「他是我大哥谷飛雲、二哥荊飛明、在下叫馮飛文。」那持扇道人長真子聽她說出「谷飛雲」三字,不覺目芒飛閃,飛快的看了谷飛雲一眼。

  清真子呵呵一笑道:「原來是谷少俠駕臨華山,貧道失敬得很。」

  谷飛雲聽得不覺一怔,連忙抱拳道:「道長好說,在下愧不敢當,不知道長如何知道賤名的?」

  清真子呵呵笑道:「谷少俠乃是頑石大師唯一傳人,數月前協助少林、武當兩派,清除通天教臥底叛徒,才使兩派轉危為安,此事不僅江湖盡知,敝派也已接獲少林、武當的正式通知,藉以防範奸宄陰謀,谷少俠的大名,貧道自然久仰了。」谷飛雲謙恭地連聲說著「不敢」。

  清真子疑惑地道:「谷少俠三位不知如何會找上敝派祖師堂去的?」

  「這是一場誤會。」谷飛雲就把自己三人在山中迷路,如何找上祖師堂,當時大門開啟,一名青袍道人如何罵三弟瞎了眼睛,三弟少年氣盛,引起口角,當時門中衝出四個持劍道人硬指著自己三人擅闖祖師堂,分明是奸細,三弟制住了兩人,後來走出一個灰袍道人,一味護短,不聽自己解說,還說要格殺勿論。

  最後,灰袍道人說出,接得下他十招才能放自己三人下山,三弟氣不過他,說他走不出三招,兩人交手到第三招,他被三弟長劍削斷髮髻,三弟說勝負已分,不用再比,已經還劍入鞘,那灰袍道人老羞成怒,一言不發揮劍直剌三弟胸膛,反被三弟一掌擊中胸口,而且自始至終,自己三人並不知道祖師堂是華山派的祖師堂,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清真子自然知道五師弟生性剛愎,平日極為護短,不覺微微皺了下眉,問道:「這麼說,谷少俠三位沒有進入祖師堂了。」

  谷飛雲笑道:「在下和二弟,手中牽著馬匹,站在離祖師堂大門還有十數步遠近,只有三弟一人上去叩門,真正到大門口的也只有三弟一人,怎麼會進入祖師堂去呢?」

  清真子回過頭去,朝山上下來的青袍道人問道:「方纔谷少俠說的經過,你們都聽到了,是不是這樣的?」

  兩名青袍道人在二師伯面前,那敢有半句謊言,同時躬身說道:「就是這樣。」

  清真子重重哼了一聲,道:「那第一個開門的是誰?人家只是問路麼的,怎好出口傷人,態度竟然如此壞法?五師弟一味護犢,既已落敗又出劍突襲,都有不對之處,唔,他的傷勢如何了?」

  兩人中一個答道:「師父只是內腑受震,已經服下太極丹了。」

  清真子道:「你上去吧,要他好好靜養。」兩個青袍道人連聲應「是」,行了一禮,就往山上行去。

  清真子打了個稽首道:「谷少俠,貧道深感抱歉。」

  谷飛雲連忙還禮道:「道長好說,這是一場誤會,在下三弟年輕好強,傷了祖師堂的道長,在下也深感歉疚。」

  清真子道:「三位少俠,難得到華山來,請至敝派奉茶,掌門人前幾天還曾談起過谷少俠,谷少俠來了,掌門人一定會非常歡迎。」

  谷飛雲看他說得誠懇,也就欣然道:「在下久仰貴派盛名和貴派掌門人的隆譽,只是無緣晉見,蒙道長寵邀,有幸拜見貴派掌門,固所願也。」

  清真子聽得大喜,抬手道:「敝派下院,就在前面山麓,相去不遠,谷少俠三位那就請吧。」

  谷飛雲抬手道:「三位道長請先。」

  長真子笑道:「二師兄、三師兄,谷少俠尊敬你們二位年長,大概是不肯走在前面了,這樣吧,二位師兄只管走在前面,算是領路好了,谷少俠三位由小弟作陪就是了。」事情就這樣決定,由清真子、成真子二人走在前面,然後是谷飛雲三人牽著馬匹,和長真子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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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真子不過四十出頭,生得貌相清俊,頗為灑脫,此時更是春風滿面,邊走邊道:「谷少俠三位,怎麼會在山中迷路的?」

  谷飛雲早在清真子邀約自己三人前去華山派下院之時,早已想到人家可能會問此事,心中已有了底子。因此,他不假思索地道:「在下從小由家師扶養長大,下山之時,家師命在下去找南山老人,後來遇上醉道長,才知在下父母尚在人世,只是隱居在一處深山之中,南山老人要醉道長轉交密函一封,中間只有兩句話,要尋父母,須問東風,在下不知東風在那裡?也猜不出東風的含意……」

  長真子聽得好奇,忍不住笑道:「南山老仙長也真是的,他既然知道谷少俠令尊堂隱居之處,何不直接了當的告訴谷少俠呢?」

  谷飛雲道:「據醉道長推測,南山老人家也許不好直說,要在下自己慢慢的去尋找,也存有鼓勵在下多磨練之意。」

  長真子道:「那麼谷少俠怎麼會找上華山來的呢?」

  谷飛雲道:「幾個月前,在下在一處酒樓上,無意中遇上一位前輩高人,他口中吟著:「東來紫氣滿函關」,又自言自語地說:「函關明明在西,他卻偏偏說東來,這明明就是由東而西了。」在下當時也並不在意,等這位老前輩會帳下樓之時,在下耳邊忽然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傻小子,東風是向西吹的。」」

  長真子矍然道:「他要你朝西來,這位前輩又是誰呢?」

  谷飛雲道:「在下只記得他好像是一個身穿青衫的中年文士,後來據醉道長推測,他老人家可能是崑崙岳大先生。」

  「崑崙岳大先生?」長真子似有怔容,但瞬即平復,又道:「谷少俠就出函谷來找了?」

  谷飛雲道:「在下和兩個義弟商量,從崤山開始,上個月已經找遍了崤山山脈及每一山谷,第二步是華山山脈,然後是秦嶺、華山、隴山山脈,因為要找的都是人跡比較少的幽靜山谷,明明看準了方向,也會迷失原來的路徑……」

  長真子道:「谷少俠這樣茫無頭緒的找尋,如何找得著呢?」

  谷飛雲黯然道:「在下身為人子,直到如今連身世也不知道,只有慢慢的找下去了。」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倒也聽得長真子深信不疑,轉臉朝馮小珍道:「馮少俠年事不大,卻能在三招之間勝了五師兄,身手的確不凡,不知是那一位高人門下?」

  馮小珍臉上一紅,道:「在下桐柏門下。」她因自己父親是桐柏宮靈風道長門下,只好含糊其詞,說是桐柏門下了。

  那知長真子聽了大笑一聲,道:「桐柏宮靈風道長系出華山,他門下弟子居然在三招之間能夠擊敗五師兄,倒令貧道難以置信。」

  馮小珍道:「如論真實功力,在下實在不是那位道長的對手,在下也不過勝得僥倖而已。」

  長真子道:「武功一道,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絲毫沒有取巧的可能,那會有僥倖二字?」

  馮小珍急紅了臉,囁嚅的道:「那是在下仗著大哥教我的身法,使那位道長看不清楚才得手的。」

  長真子看他說得不像有假,不由豁然笑道:「這麼說來,谷少俠的身法,一定是曠絕古今的奇學了,如有機會,貧道頗想開開眼界,不知谷少俠肯不肯賜教?」

  谷飛雲忙道:「道長……」

  長真子笑道:「谷少俠不用介意,貧道只是想開開眼界而已,並無他意,還有一點,貧道和谷少俠一見如故,千萬不可再以道長稱呼,華山七真只有貧道使的是一柄鐵扇,所以許多人都叫貧道鐵扇子,谷少俠如不嫌棄,就稱貧道一聲鐵扇道兄好了。」

  谷飛雲爽朗的道:「道兄吩咐,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長真子笑道:「谷少俠果然爽快,貧道若非玄門中人,一定要和谷少俠兄弟論交,現在咱們這方外之交是結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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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會工夫,已經走近南首山麓,但見古木參天,一道寬闊的石級,穿行在古木森林之中。長真子道:「方纔那裡叫做三峰口,是很容易迷路的,這裡是中峰,敞派的鎮獄宮還在峰頂,為道家第一聖地……」

  馮小珍仰首望不到峰頂,問道:「鐵扇兄,我們要上峰頂去嗎?」

  長真子含笑道:「不用上山去,敝派下院在山麓間,掌門人和派中長老,差不多也都住在山下,山上道觀,由四師兄住持。」一行人穿行古木森林。片刻工夫就穿林而出。

  但見一處清幽的山谷間,矗立著一座碧瓦黃牆的道觀,院落重重,覆蓋之廣,差不多有近百間房舍。正面一片用白石鋪成的廣場,足有五六畝大小,大門橫額上寫著「鎮獄宮下院」五個金字。門前站著四名身穿青袍、手持拂塵的道人,看到清真子、成真子等一行人走近,立即躬身行禮。

  長真子道:「谷少俠三位把馬匹交給他們照料好了。」谷飛雲、荊月姑、馮小珍各把手中馬鞭交給了三名青袍道人。清真子和成真子已經站在觀門前抬手肅客道:「谷少俠三位請。」

  谷飛雲連忙抱拳道:「二位道長不可客氣,在下兄弟武林末學,還是仍請兩位道長請先的好。」

  長真子含笑道:「谷少俠既然這麼說了,二位師兄就不用客氣了,谷少俠三位由小弟陪同好了。」

  清真子對這位少年英雄如此的謙虛,心頭也頗為讚賞嘉許,含笑稽首道:「如此貧道有僭。」他仍和成真子走在前面,進入大門,經過大天井,就折而向東,進入左首一重院落,那是鎮獄宮下院接待賓客之所,中間是一座大廳,左首一間是較小的客廳,佈置清雅。

  清真子請谷飛雲三人落坐之後,就朝長真子道:「七師弟,你進去請掌門人出來。」

  長真子答應一聲,站起身來:谷飛雲慌忙站起,拱手道:「道長,在下兄弟久仰貴派一直名重武林,慕名已久,既然來了,理該在下兄弟拜謁掌門道長才是,怎好勞動掌門道長出來見客?」

  清真子含笑道:「谷少俠只管請坐,三位遠來是客,何況這裡平日就是掌門人接見嘉賓之所,三位不用客氣了。」這時,長真子早已走了出去,兩名青袍道人端著茗碗送上香茗。

  成真子道:「谷少俠和醉道友協助少林、武當二派,揭發潛伏通天教奸細之事,敝派雖有所聞,但略而不詳,谷少俠如何發現通天教門徒的,可否把此事的經過,說得更為詳細一點?」

  谷飛雲就把自己當日曾見通天教主,也會過他首徒小諸葛束無忌。通天教主派二弟子張少軒、五弟子祝纖纖主持顛覆少林活動,三弟子秦劍秋、六弟子白素素主持顛覆武當派活動。以及自己兄弟途經少林和趕去武當的青峰鎮之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成真子矍然道:「通天教居然在十年前就收了張少軒、秦劍秋二人為徒,利用這兩人和少林、武當的深厚關係作掩護,當真處心積慮已久,若非醉道友和谷少俠一舉揭發陰謀,兩派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清真子沉吟道:「當年圍剿通天教,雖以少林、武當兩派為主,但咱們華山派也曾參與其事,這老魔頭對少林、武當結下仇恨,對咱們自然也會記上一筆,他重出江湖,咱們倒不可不防。」

  成真子道:「二師兄說得不錯,只是咱們除了師兄弟七人外,所有第二代弟子,都是從小收領的山下孤兒,除了正面和咱們為敵,他門下弟子是混不進來的。」剛說到這裡,就聽到屏後有了腳步聲,急忙說道:「是掌門人出來了。」清真子、成真子都站了起來,谷飛雲三人也連忙跟著站起。

  就在這時,屏後已經緩步走出兩人。前面一個是白髮綰一支白玉如意,白髯飄胸,貌相清懼的灰袍老道人,手持白玉拂塵,年紀當在七旬以上,一看就知是一位有道之士。他——正是華山派掌門人,華山七真之首的元真子,他身後跟著走出的是方才去請他的長真子。

  元真子走出屏風,目光掠過谷飛雲等三人,面含微笑,打了個稽首道:「谷少俠三位寵臨華山,貧道有失遠迎。」

  谷飛雲慌忙作了個長揖,道:「在下谷飛雲、義弟荊飛明、馮飛文,得能謁見掌門道長,深感榮幸。」荊月姑、馮小珍也隨著大哥作了個長揖。

  元真子抬手道:「谷少俠三位請坐。」他在上首一張椅子坐下,大家也跟著落坐。

  元真子目光盯著谷飛雲,含笑道:「谷少俠少年英發,不但人品出眾,而且英華內斂,眉宇間紫氣氤氳,足見內功修為,已臻上乘,實在難得,就是二位令義弟也是秀外慧中,英氣逼人,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武林新秀,前途不可限量。」

  長真子低聲道:「掌風人素精風監,很少對人如此稱許。」

  谷飛雲連忙抱拳道:「在下武林末學,蒙掌門道長謬許,實在愧不敢當。」

  元真子哈哈一笑,道:「貧道聽說谷少俠是頑石大師的門下,但是據貧道的觀察,谷少俠練的似乎是道家玄門功夫,是否另有名師?」

  谷飛雲方才聽他說,自己眉宇間紫氣氤氳,又說兩個妹子秀外慧中,好像已經看出她們是女子了,心中已感到十分驚奇。此時,他又說自己練的是道家玄門功夫,更是暗暗驚奇,心想:「難道練的是什麼功夫,面上也可以看得出來?」

  一面又恭敬的欠身答道:「掌門道長果然神目如電,在下小的時候跟家師練的是「金剛神功」,後來又蒙南山老人賜了兩頁的內功心法,是屬於玄門功夫。」他因師父曾叮嚀過自己,學崑崙武學之事,暫時不可洩漏,所以才說是南山老人賜的內功心法。

  長真子聽得目芒一閃,元真子哈哈笑道:「谷少俠得蒙南山老人垂青,他老人家拿出來的東西,自是非同凡品,無怪少俠年事不大,已有如此造詣了。」谷飛雲連連遜謝。

  清真子站起身來,把谷飛雲三人山中迷路,看到祖師堂,前去問路,致引起誤會,向掌門人作了報告。元真子白眉微攏,說道:「五師弟年紀也不小了,就是剛愎自用,得罪了不少人,愚兄才要他去守護祖師堂的,一來可以修心養性,二來也是為了少和外界接觸之故,他還是本性不改,貧道真要向谷少快三位深致歉意。」

  谷飛雲站起身來,抱拳說道:「掌門道長千萬不可如此說法,此事在下兄弟也有不是之處。」

  「谷少俠請坐。」元真子含笑道:「三位少俠山間迷路,根本不知道祖師堂是敝派重地,所謂不知者不罪,何況又未曾闖進去,這是五師弟門下平日倚仗敝派一點聲譽,才會盛氣凌人,自取其辱,與三位少俠無關,二師弟,你要五師弟以後好好管束門下。」

  清真子站起身,恭聲道:「小弟遵命。」這時一名青衣道人匆匆走入,在長真子身邊低低說了兩句,就迅即退出。

  長真子起身道:「啟稟掌門人,素齋已備,可以入席了。」

  元真子頷了下首,才起身道:「谷少俠三位遠來,貧道要廚下整治了一席素齋,替三位少俠接風,也聊表地主之誼,現在就請入席了。」

  谷飛雲道:「多謝掌門道長,真不好意思。」當下就由元真子領先,大家一起進入大廳右首一間專門接待賓客的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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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齋堂中已有兩個灰袍道人和兩個小道童伺立著。元真子向谷飛雲引見了兩個灰袍道人,那是三師弟洞真子和六師弟求真子,他們剛從山上趕下來的。谷飛雲三人和兩人拱手為禮,然後由元真子坐了首席,他左首是谷飛雲等三人,右首是清真、成真、洞真三子,求真子和長真子坐了下首。谷飛雲再三謙讓,才行坐下。

  元真子舉起了面前的茶盅說道:「敝觀一向都不備酒的,貧道只好以茶代酒,敬三位少俠了。」

  谷飛雲三人一齊站起來,由谷飛雲道:「在下兄弟都不會喝酒,這盅應該由在下兄弟敬掌門道長才是。」說完,恭敬的喝了口茶。接下來大家也以茶代酒,互相敬了。兩名青袍道人陸陸續續上菜,這一餐雖然是素餚,卻十分豐盛。

  飯後,元真子要谷飛雲三人在華山多盤桓幾天,並且指定由長真子作陪,才行回去。 長真子陪同谷飛雲三人,來至西首一座別院,這是鎮獄宮下院接待賓客之所。庭院前有假山、魚池及許多盆栽花木,迴廊雕欄間,一排九間精舍,窗明几淨,十分清幽。

  一名青袍道人看到長真子領著三人進來,立即迎著躬身道:「弟子參見七師叔。」

  長真子吩咐道:「這三位少俠是觀裡的貴賓,你快去打開三間房門,準備洗臉水、茶水。」

  那青袍道人連聲應「是」,過去打開三間房門,躬身道:「請三位少俠入內看看,還需要些什麼?」

  長真子抬抬手,說了聲:「請。」谷飛雲三人走入房中,但覺每一間客房都佈置得精緻典雅,比之大城市中大客店的上房還要講究。長真子問道:「三位少俠,這房間還可以吧?」

  谷飛雲忙道:「太好了,在下兄弟真是太打擾了。」

  長真子笑道:「三位少俠難得到華山來,掌門人要三位多盤桓幾日,住在這裡,就像自己家裡一樣,不用客氣。」

  谷飛雲道:「多蒙掌門道長愛護,只是在下有事在身,不克久留,明天一早,就要告辭。」

  長真子一怔,道:「谷少俠明天就要走?」

  谷飛雲道:「在下已和道長說過了,在下是尋找父母來的,一日沒有找到家父家母,在下就一日安不下心來。」

  長真子道:「谷少俠說的也是實話,但既然來了,總得小住幾日才行,貧道真希望谷少俠能多住幾天,好向谷少俠討教呢。」

  谷飛雲道:「道兄這話又客氣,應該是在下兄弟向道兄多多請教才是。」

  長真子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好像要說什麼,接著淡淡一笑道:「谷少俠三位先稍事休息,貧道暫且告退。」說完,打了個稽首,就退出房去。那青袍道人給三人送來洗臉水,又送了一壺茶來,就退出房門而去。

  荊月姑、馮小珍盥洗後,相偕來至谷飛雲房中。谷飛雲道:「茶剛送來,二位賢弟,坐下來喝盅茶吧。」

  荊月姑站在邊上一把椅子坐下,拿起茶壺斟了三盅茶,一面說道:「大哥,華山派名列武林四大劍派,掌門道長看去仙風道骨,人卻挺隨和的。」

  谷飛雲喝了口茶,笑道:「這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馮小珍道:「他相也看得很準,我真想請他給我們看看呢。」

  谷飛雲笑道:「掌門道長不是也給你們看了嗎?」

  馮小珍道:「那是隨口說說而已。」

  谷飛雲看著她,笑道:「老道長說了一句話,你沒有聽出來嗎?」

  馮小珍睜大眼道:「他說的哪一句?」

  谷飛雲道:「秀外慧中。」

  荊月姑臉上飛紅,輕啊道:「莫非老道長已經看出我們是女扮男裝的了?」

  谷飛雲道:「他連我練的是玄門內功都看得出來,你們臉上又沒易容,只是穿了男裝而已,如何瞞得過老道長的法眼?我想他一定看出來了。」

  馮小珍的臉蛋兒驟然紅了起來,羞急地道:「這怎麼辦?多難為情?」

  谷飛雲笑道:「這有什麼關係?自古以來,許多俠女行走江湖,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大都易釵而弁,改穿男裝,老道長又沒說明,三弟用不著放在心上。」

  馮小珍道:「話是不錯,老道長看出來了,就是不說,見了面,多不好意思?」

  荊月姑笑道:「馮三俠不是說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嗎?這樣臉嫩怎麼行?」

  馮小珍挺了挺胸,說道:「荊二俠這話說對了,咱們兄弟要跟大哥揚名江湖,自然不在乎這些了。」說著,不覺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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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長真子的聲音在門口叫道:「谷少俠,貧道來了,沒打擾三位吧?」

  谷飛雲連忙站起身道:「道兄請進。」

  長真子含笑走入,說道:「三位少俠難得到華山來,貧道奉命擔任招待,想請三位少俠出去走走,以盡嚮導之職。」

  馮小珍喜道:「好啊,我們就因為不認識路,才會迷路的,有道兄作嚮導,就可以一覽華山之勝了。」

  長真子笑道:「三位如能盤桓上十天半個月,也只能走馬看花,未盡其勝,今天只有半天工夫,只能在附近走走了。」

  馮小珍催道:「大哥,那就快些走了。」

  谷飛雲三人由長真子領路,登上峰頂,來至玉女宮前,長真子指著周圍二百尺的池水,說道:「這玉井也叫玉女面盆,池中生千葉白蓮,服食了可以成仙。」

  馮小珍問道:「真有這種事嗎?」

  長真子笑道:「仙緣可遇而不可求,但這是古老的傳說,也許確有此事。」

  馮小珍道:「連你們住在山上的人都沒有遇上過,我們就更難遇上了。」

  長真子大笑道:「我們之中如果有人遇上了,就已成了真仙,還會留在觀裡當道士嗎?」

  一行四人由玉井樓、玉女祠、蓮花坪、到辛夷坪、上二仙庵、紫氣石,越過雞口,到北崖水簾洞。長真子領著三人由棧道鑽入瀑布下面,洞口白雲繚繞,香草叢生,白濛濛的細霧中,現出仙人的石像來。

  荊月姑道:「這洞真是鬼斧神工,何等壯觀,真是偉大極了。

  長真子笑道:「這座石洞和西元、正陽、昭陽,並稱華山四大著名洞府。」

  回到鎮獄宮,長真子領他們參觀了陳列歷代掌門畫像的祖師殿,和華山派弟子練劍的觀劍台。此刻已是申時稍偏,沒有人練劍,但台下一片黃沙鋪成的廣場,足可容得一百多人揮舞長劍,足見華山派門人,不在少數了。最後回到前廳客廳休息,桌上早已替四人沏好了茶。

  谷飛雲道:「參觀了貴派,才令人知道領袖武林的名門正派,果然是名不虛傳了。」

  長真子看了他一眼,笑道:「谷少俠出身少林,還是方丈大師的師弟,少林寺有八百僧侶,俗家弟子遍天下,規模要比敝派要大得多了。」

  谷飛雲不好說少林方丈的師弟其實是自己父親,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師父是孤峰上人,他老人家從沒和在下說是少林寺出身,在下其實並不能算是少林門下。」話聲出口,突然想到師父明明是頑石大師,但他老人家卻對自己說叫孤峰上人,原來因為他老人家乃是父親的師父,所以才化名孤峰上人的。

  長真子聽得奇怪,道:「谷少俠尊師不就是頑石大師嗎?」

  谷飛雲道:「他老人家從沒有和在下說過他是頑石大師,在下就不知道了。」

  長真子道:「頑石大師離開少林寺之後,就自號石頭和尚,武林中人都把他視為佛門怪傑,貧道小時候常聽大師兄說起,對尊師好像十分推崇。」

  谷飛雲道:「對了,道兄和掌門道長年齡差得很多。」

  長真子道:「貧道是先師關門弟子,從小由大師兄代師傳藝,所以名雖師兄,實同師徒。」說到這裡,站起身道:「時間不早,咱們該下山了。」

  經過這半天時間,谷飛雲覺得長真子為人爽直,和自己三人極為談得來,自己出道江湖,自然要多結交一些名門正派中人才好,因此在下山的路上,和長真子交談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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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轉下院,已是傍晚時光,長真子把三人送回客舍,說道:「谷少俠三位請回房去洗把臉,住在這裡的賓客,晚餐會由廚房送來的,恕貧道告辭了。」

  谷飛雲道:「道兄何用這麼費事,在下兄弟和大家一起到齋堂進膳就好了。」

  長真子笑道:「這是敝觀的的規定,有人住進賓舍,就已通知了廚房,三位是敝觀貴賓,怎好和觀中弟子一起用膳呢?好了,恕貧道失陪了。」朝三人打了個稽首,轉身往外行去。

  一名青袍道人果然給三人送來洗臉水,等三人洗過臉,打著稽首道:「三位少俠請到膳廳用餐,貧道替三位帶路。」

  三人隨著他由迴廊走入中間一間,此時已經張上了燈,膳廳相當寬敞,中間只放著一張八仙桌,桌上早已放好八盤茶餚,卻只有三副碗筷。

  谷飛雲問道:「道兄,這裡沒有別的客人嗎?」

  青袍道人躬身道:「一般遊客,都是住在前面客舍的,這裡是敝派接待貴賓之所,所以平日難得有人住到這裡來,三位請用膳吧。」說完,青袍道人便退了出去。

  谷飛雲道:「華山派把我們當作貴賓,真是不好意思。」

  荊月姑道:「既然來了,那就不用客氣了。」

  三人各自佔了一方,雖是素齋,每一盤都做得十分可口,三人用過飯,回到房中,青袍道人又給三人沏了茶送來。荊月姑、馮小珍因時間尚早,就在大哥房中坐下來喝茶聊天。馮小珍道:「大哥,鐵扇子這人蠻不錯的。」

  谷飛雲點頭道:「他不但談吐不俗,讀過不少書,就是一身所學也相當高明呢。」

  馮小珍問道:「大哥怎麼看出來的?」

  谷飛雲笑道:「他陪我上下峻嶺,一直和我並肩而行,走得不疾不徐,也不見他有半點喘息,這一路和我交談著,如果內功較差能辦得到嗎?」

  馮小珍道:「但我和二哥也沒喘氣啊。」

  谷飛雲笑道:「你們在紫雲巖練了五個月的功,已經今非昔比,哪能和一般練武的人相提並論?」

  馮小珍道:「他是七師弟,難道會比他五師兄還高明?」

  谷飛雲道:「三弟,你真是小看了華山派,人家屹立武林,號稱四大劍派,靈敏百年來,歷久不衰,自然有他們的長處。你在第二招就勝了那位道長,並不是他劍法不濟,老實說他在功力方面勝你甚多,只是你使的劍法身法,出自師母,使他無所適應,如果你使的是從前的劍法,十招之內必敗無疑,所以他才會說接得下他十招,就放我們下山,他原本是有必勝把握的。」

  荊月姑道:「大哥說的不錯,師父也說,我們內力尚淺,下山之後還要勤加練習,不然,遇上真正高手,還會吃虧的。」

  馮小珍道:「好吧,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去練功了。」

  荊月姑跟著站起,說道:「大哥,明天見。」





【第二十八章】華山之變

  

  兩人退出房去,谷飛雲起身閂上房門,脫下長衫,一口吹熄燈火,就在床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谷飛雲自從在桐柏山望仙觀練成「太清心法」,每天晚上都是坐著練功,從不躺下睡覺,現在練成了「紫氣神功」,自然更上層樓,一經跌坐,就能進入渾然忘我之境。

  時間漸漸接近二更,突然,南首窗下,響起極輕的彈指之聲。谷飛雲緩緩睜開眼,只聽窗外有人輕聲叫道:「谷飛雲,你出來。」

  谷飛雲迅速跨下床,披上長衫,一手拿起長劍,輕輕開啟房門,走出長廊,瞥見南首牆頭似有人影一閃而沒,這就長身掠起,一下縱身飛上牆頭,凝目看去,果見一條人影已在十數丈外,凌空飛躍,朝西掠去,也就施展輕功,一路跟蹤下去。

  不過一會工夫,就已飛出下院圍牆,那人影依然一路飛掠,去勢極快,以目前谷飛雲的輕功來說,要想追上他也並非難事,但為了要看看此人把自己引出來究竟有何目的?是以只使出五六成功力,和對方保持了十來丈距離,一直跟在那人身後,並沒有迫近上去。

  現在一前一後兩條人影穿出松林,前面那條人影依然沒有稍停,循著一條山徑奔掠如飛。谷飛雲也不即不離的跟了下去,依然和他保持了十來丈的距離。

  片刻工夫,已來到一處荒僻山坳間,前面那條人影奔到一棵大樹下,忽然剎住身,轉過身來,這自然是要在這裡和谷飛雲見面了。谷飛雲和他只差了十來丈距離,自然來得很快,就在那人轉過身來之際,也已到了他面前,停住身形。

  那人朝谷飛雲笑了笑道:「少俠想不到會是貧道吧?」原來他正是華山七真的長真子。

  黑夜之中,谷飛雲目若明星,含笑道:「在下早已看到是道兄了。」

  長真子微微一怔,又道:「那麼谷少俠可知貧道約你到這裡來,是什麼事呢?」

  谷飛雲看著他,問道:「在下正想請教?」

  長真子被他看得微感不安,勉強笑道:「貧道不是說過,有機會想見識見識谷少俠的身手,此處即是白天,也很少有人會來,正好讓貧道開開眼界。」

  谷飛雲笑道:「原來道兄還一直記著三弟那句話,其實……」

  長真子不待他說下去,連忙搖手,笑道:「貧道和谷少俠一見如故,才約谷少俠出來的,谷少俠不用再推辭了,貧道只是為了開開眼界而已。」他不待谷飛雲開口,舉了舉手中鐵扇,又道:「谷少俠長劍不是帶來了嗎,貧道想以手中鐵扇討教幾招,我們只是友誼賽,大家點到為止,谷少俠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谷飛雲看他說的坦誠,自是不好再推辭了,這就爽朗地道:「道兄既然一定要在下獻醜,在下只有奉陪了。」

  長真子輕笑道:「多謝谷少俠,那就請亮劍吧。」他雖已四十出頭,但皮膚白皙,身材較瘦,看去依然英俊瀟灑,尤其打開折扇,輕輕扇著,這份模樣倒有幾分像王孫公子一般。

  谷飛雲看得心頭突然一動,他和束無忌動過幾次手,還有張少軒、秦劍秋在和人動手之前,不是也和他一樣,使人有一種灑脫悠閒之感?他莫非?長真子看他望著自己出神,心頭也不期暗暗一跳,眨動目光,輕聲叫道:「谷少俠,你怎麼還不亮劍呢?」

  谷飛雲緩緩抽出長劍,抱胸而立,抬目笑道:「道兄請賜教了。」

  長真子折扇隨手劃起,左足倏地跨上,口中說道:「貧道有僭了。」一道半月形的扇光直劃過來,身形輕輕一閃,忽然閃到了谷飛雲右首,手腕一翻,迅速帶轉扇勢,變成了橫掃,內勁嘶然,從扇面湧出。

  谷飛雲在他欺到右首之時,身子跟著斜轉過去,直豎的長劍用劍脊朝他橫掃而來的扇面上壓下。這一招並無招式,只因自己此劍削鐵如泥,怕削毀了對方的扇子,才改用劍脊的。哪知人影一閃,長真子忽然不見,不,一縷勁風朝自己身後右肩射來。

  谷飛雲心頭一怔,急忙施展「劍遁身法」身形輕旋,避敵還擊,刷的一劍斜劃出去,這旋過身去,劍光也正好朝長真子追擊過去。長真子肩頭輕輕一擺,就讓過劍勢,鐵扇早已收攏乘勢點了過去。谷飛雲看他施展的身法,果然和束無忌一般無二,心中更加明白過來。

  老實說,方纔還未交手之際,長真子折扇輕搖的神態,早已使谷飛雲生了疑,所以一直沒有展露自己所學,只是隨手肆應,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麼花樣?

  長真子展開身法,谷飛雲也展開了身法,這一來,兩人身形交互閃動遊走,兩件兵刃卻成了互相追逐的點綴品,好像只是虛相指點,根本誰也攻不到誰?長真子心頭暗暗稱奇,忖道:「師父「靈飛步法」乃是師門獨一無二的身法,谷飛雲使的又是什麼身法呢?居然和師門絕技異曲同工,難分上下?」

  谷飛雲那天和束無忌交手,時間不多,只看到他幾個動作,今晚和長真子交手,是存心要看看他有何伎倆?何況當日和束無忌交手之時,和今晚的谷飛雲,在武學造詣上已有不可同日而語。

  今晚他和長真子交手,等於是貓戲老鼠,毫不費力就能應付裕如,所以有時間默默的看清楚長真子每一個動作,心頭卻也暗暗驚異:「通天教門下光是這一套身法,用來對付各大門派的高手,就可立於不敗的地位了。」

  不過盞茶工夫,兩人已經交手了五十幾個回台了。不,其實不過是你使出的一招落了空,而我使出的一招也同樣落了空,沒有一個回合真正的交過手。兩條人影交織之中,響起長真子的聲音:「谷少俠請住手。」

  谷飛雲立即站停下來,含笑道:「道兄身法精妙,今晚開眼界的該是在下才對。」

  長真子目光如星,搖搖頭,笑道:「我們一見如故,谷少俠怎麼又和貧道客氣起來了呢?」他不待谷飛雲開口,接著又道:「方纔這一場,只是互相施展特殊身法,沒有真正交手,現在貧道想和谷少俠約定,雙方不准施展特殊身法,再較量一場,不知谷少俠意下如何呢?」

  谷飛雲心中暗道:「不知他又要使什麼花樣了?」一面含笑地道:「道兄既然說出來了,在下也只好奉陪了。」

  「謝謝你。」長真子笑了笑,又道:「不過貧道要換一件兵器了。」他把鐵骨折扇往腰間一插,回身走到大樹根旁,俯身拾起一柄長劍,鏘的一聲掣劍在手,朝谷飛雲走來,說道:「貧道要使劍了,但仍是點到為止。」

  谷飛雲登時想到這位長真子,不知是不是他本人?因為他外號鐵扇子,應該擅長使扇,如今卻捨扇使劍,這就證明了一件事,他使劍較使扇更有把握,如果以此推測,那麼他就不是真的長真子了。長真子看他又望著自己怔怔出神,不覺微微垂下了頭,一面輕聲叫道:「谷少俠,你怎麼了?」

  谷飛雲口中「哦」了一聲,歉然道:「沒……沒什麼?」

  長真子目光中流露出異樣神采,微笑道:「谷少俠是不是想起了意中人?」

  谷飛雲道:「道兄說笑了。」

  「那為什麼谷少俠突然之間想出了神?」長真子目光斜睨,笑了笑,又道:「我們不談這些,開始吧。」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開始,就請道兄先發招了。」

  長真子長劍一領,口中喝了聲:「谷少俠請。」劍光飛閃,人隨劍走,一下直欺而上,一片寒芒迎面飛灑而來。雖然只是第一劍,但他在劍招上的功力,果然要比鐵扇要強得多了。

  谷飛雲存心要看他今晚約自己出來,到底有什麼預謀,自然不肯顯露自己的武功,看他揮劍攻來,也隨手揮起長劍和他搶攻,只是並未使出什麼劍法來。

  以他目前的功力,縱然沒有使出什麼招式,依然可以隨意施為,化解對方的招式,有時也發劍還擊,只是在運劍之時,也只用上了四五成力道,這樣,正好和長真子打得旗鼓相當,互有攻守,有時也會被長真子劍勢逼退,有時也把長真子逼得後退不迭。

  如果有人觀戰的話,定會被兩人的劍光人影,看得目不暇接,認為兩人棋逢敵手,相持不下,一時很難分得出高下來。轉眼工夫,兩人又已打了三十幾招,不聞一點兵刃交接之聲!這才是高手比劍,進退攻拒,劍不相交,其實這是谷飛雲儘是避免和對方兵刃接觸,為的是不願削斷對方長劍而已。

  長真子這套劍法,分明已不是華山派的劍法了,快捷輕靈之中,含蘊了濃重的殺氣,幾乎每一招都是狠辣無比的殺著,但都被谷飛雲輕易化解開去,只是劍招雖被化解,要想求勝也並不容易。

  長真子心中暗暗忖道:「方纔雙方施展身法,他並不比自己高明,現在自己和他已經打出五十招,自己雖然看不出他的劍法路數,但也不見得強過自己多少,何以本教要把他列為頭號敵人呢?」心中想著,飛快的擊出三劍,果然又把谷飛運逼退了兩步,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往後縱出三步,口中叫道:「谷少俠請住手。」

  谷飛雲依言住手,站在原地,含笑問道:「道兄可是不想比了?」

  長真子輕笑道:「因為……」就在長真子倒縱出去之際,從大樹上突然疾如飛鳥瀉落兩道人影,這兩人一左一右相距足有一丈光景。同時,正有一張巨網,快速的朝谷飛雲當頭罩落。

  原來這兩人是兩名青袍道人,雙手各持著巨網的一頭,巨網罩落,兩人手中握著的繩子也立時收緊。谷飛雲依然站在原處,好像來不及躲閃,一下就被巨網網個正著。他藝高人膽大,本來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揮劍斬斷巨網的,但他沒有這麼做,就是要看看長真子如何處置自己?不,也正好趁機探探長真子的口風。直到此時,他才大聲道:「道兄,你這是做什麼?」

  長真子笑吟吟的走了過來,說道:「貧道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要請谷少俠多多的原諒。」

  谷飛雲全身已被柔韌的巨網困住了,但他依然屹立不動,問道:「道兄奉命行事,究竟是奉誰的命令?以在下想來,決不會是華山派掌門道長的。」

  長真子一直看著他,微微搖頭,歎息一聲道:「你不用多問,總之,你出道江湖不久,就不應該多管閒事的。」

  谷飛雲故意一怔,矍然道:「在下懂了,道兄原來是通天教的人。唉,在下還以為和道兄真的一見如故,想不到……」

  「想不到被我騙了?」長真子臉有痛苦之色,搶著又道:「我……我沒有騙你,我們本來可以做好朋友的,只可惜你壞了本教在少林、武當的兩處大事,本教非把你緝拿回去不可,我……我……真的無能為力……」說話之時,他雙目中竟然起了一陣霧水。這一情形,應該可以相信他說的不是假話了。

  谷飛雲笑了笑,道:「好,在下相信道兄就是了。」

  長真子牙齒緊緊咬著下唇,臉上忽然有了堅毅之色,目光朝左右兩名青袍道人看了一眼,突然長劍疾揮,一下從兩人咽喉劃過,出劍快得如同閃電一般,兩個青袍道人連哼也沒有哼出聲,往後就倒。這下連谷飛雲想要阻止都來不及,不由驚地道:「道兄,你這又是做什麼?」

  長真子已經俯下身去,低聲道:「待我解開繩結,放你出來。」

  谷飛雲大笑道:「哈哈,道兄真以為區區一張網困得住在下嗎?」

  長真子急道:「這是人發、鋼絲和桐油浸的麻繩混合結成的,你……」

  谷飛雲道:「道兄不信,且請退後三尺。」

  長真子還沒有解開繩結,聞言不信的直起身來,望著谷飛雲道:「不信,你就試試,這繩網連最鋒利的刀劍也未必削得動它。」說著,果然後退了三步。

  谷飛雲連劍也沒使,雙手突然向左右一張,紫氣神功立時暴漲,但聽一陣繃繃斷裂之聲,困住他週身的巨網,在這剎那間,已經寸寸斷落,谷飛雲臉含微笑,舉步跨出。

  長真子失色道:「谷飛雲,原來你方才是故意深藏不露的,算我救錯了你。」

  谷飛雲拱拱手道:「道兄出手相救之情,在下會永遠記在心裡的,其實你這兩個手下,早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不殺他們也並不礙事。」

  長真子冷冷地道:「好,你可以走了。」

  谷飛雲關切地問道:「那麼道兄呢?」

  長真子道:「你不用管我。」

  谷飛雲道:「在下猜想,你並不是長真子,如今殺了這兩個人,你已經不能回去了,不如……」

  「不成。」長真子堅決地又道:「我非回去不可。」

  谷飛雲一把握住長真子的臂膀,說道:「你應該知道……」

  長真子急道:「你快放手。」他在一急之下,這句話竟然變成少女清脆的口音,而且聲音之中還帶著些顫抖。

  谷飛雲不由得一怔,急忙放開手,望著他道:「你是姑娘?」

  長真子點點頭,低下頭去,幽幽地道:「我叫辛七姑,是教主座下七弟子,今晚我雖然想救你,但卻是你自己破網而出,也可以說我並沒有救你,對嗎?」

  谷飛雲道:「但姑娘總是為了救我才殺人的,姑娘蘭心惠質,不用我說也應該明白,自古以來,邪不勝正,我希望姑娘既有方才救我的勇氣,就應該更有勇氣棄邪歸正……」

  「不用說了。」辛七姑眨眨眼睛,又說道:「少俠說的我都明白,但我不能背叛教主,第一,我是教主從小扶養長大的;第二,我和教主為敵,天下雖大,永無藏身之地。唉,谷少俠,你聽我一句話好不好?江湖險惡,於今為甚,你不可再和本教作對了,我……真替少俠擔心,在江湖行走,你不認識人家,毫無防備之心,但本教的人卻決不會放過你的,像今晚這樣的事還會不斷的發生,你縱然武功高強,也防不勝防……」

  「謝謝你。」谷飛雲看了看她,又道:「姑娘不用替在下擔心,倒是姑娘……」

  「不要緊。」辛七姑淒然一笑,又道:「今晚之事,我只要說被華山派的人識破了,教主最多也只是責怪我任務沒有完成罷了。」

  說到這裡,忽然舉起雙手,從頭頸以下緩緩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然後抽出木簪,放下一頭秀髮,只見她略帶羞澀的道:「在我離去之前,讓你瞧瞧我的真面目,日後如果還有機緣見面?你或許可以認得出我來;二來,我走了以後,你可以拿這張面具去告訴華山派的人作為證物。」

  她這一揭下面具,站在谷飛雲面前的竟然是一個十八九歲清麗絕俗的少女,這時飛紅著臉,螓首微垂,若不勝情。谷飛雲幾乎看得傻了,辛七姑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嬌急的道:「你快拿去呀。」

  谷飛雲從她手中接過面具,問道:「你真的要走?」

  辛七姑眼中又有了霧水,點著頭,幽幽的道:「我非回去不可,谷少俠,我……很感激你,把我當作朋友,但……但你忘了今晚的事吧。」

  谷飛雲跨上一步,一手握住辛七姑的手,誠懇地道:「辛姑娘,在下不會忘記你的,我希望你考慮考慮我說過的話……」

  辛七姑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忽然流下兩行清淚,咽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決不會背叛教主的,我……不能……你……只要你心裡有我這個朋友就好了……」說到這裡,忽然輕哦一聲,低低的道:「華山派超真子、長真子都被押在祖師堂石窟裡,四師兄孟時賢也在那裡,最好你回去通知清真子就好,救人之事,你千萬不要去,否則這筆帳又記在你頭上了。」

  谷飛雲道:「這麼說,現在祖師堂的超真子,也是假的了?」

  辛七姑道:「他是四師兄的手下,他們還不知道今晚這裡發生的事,只要說是華山派發現我的,就不關你的事了。」

  她縮回手去,走近兩個青袍道人屍體,蹲下身去,從他們懷中取出兩管黝黑的針筒,一起交給谷飛雲,接著又道:「這兩人是四師兄的手下,這兩管是黃蜂針,我如果不殺死他們,只要一按機簧,可以射出一蓬七十二支毒針來,這種針霸道歹毒,你說我能不先下手嗎?」

  她不待谷飛雲開口,又道:「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多保重……」說完,掉頭疾奔而去。

  「辛姑娘……」谷飛雲只叫了一聲,但辛七姑已經飛掠遠去了。

  谷飛雲望著她的背影,心頭感到一陣惘然若失,只好把一張面具和兩管黃蜂針一起收入懷裡,心中只是盤算著回去如何說法?至少不能說出辛七姑的名字,更不能說她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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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飛雲回到下院.從大門越牆進去。這時已經快三更了,華山派晚上自然派有值夜弟子。他剛剛飛落中庭,就有兩名青袍道人持劍躍出,口中喝道:「什麼人夜闖華山派?」

  谷飛雲忙道:「二位道兄,在下是住在賓舍的谷飛雲,不知貴派今晚是哪一位道長值夜。煩請趕快通報一聲,說在下有緊急之事求見。」

  那兩名青袍道人白天早已聽說過今天來了三位貴賓之事,其中一人趕忙打了個稽首道:「原來是谷施主.今晚值夜的是六師叔.谷施主請隨貧道來。」

  谷飛雲說了聲:「請。」

  青袍道人便領路,一直來到西首偏殿,腳下一停。躬身道:「啟稟六師叔,谷飛雲谷施主說有要事求見。」

  只聽偏殿中有人說了聲:「快請。」求真子已經隨著話聲迎了出來,一面打著稽首道:「谷少俠此時前來.必有見教,快請裡面坐。」

  谷飛雲也不客氣,隨著走入,還沒坐下,就道:「道長,此事十分急迫,能否立即去請清真、成真二位道長前來?」

  求真子看他手握長劍,神色匆忙,自可料到發生了什麼事故,一面說道:「谷少俠能否先為貧道略作說明,貧道才好派人去請二師兄、三師兄前來。

  谷飛雲道:「自然可以,在下今晚發現有人劫持貴派超真、長真二位道長,特地趕來報訊的。」

  求真子身軀微微一震,吃驚地道:「會有這種事,不知是什麼人將五師兄和七師弟劫持了?」

  谷飛雲看他問個不休,心頭已感到不耐,說道:「是通天教的人,救人如救火。再遲就來不及了,道長快派人去請清真、成真二位道長才好。」

  求真子也知道事關重大,連忙點頭道:「谷少俠說得是。」接著又說道:「那就請谷少俠稍坐一會兒,此事還是由貧道面報二師兄的好。」說完,往外就走。

  谷飛雲就在椅上坐下,一名青袍道人端著木盤送上一盞茶來。這回倒是不慢,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求真子陪同清真子、成真子匆匆趕來。跨進門,清真子剛叫了聲:「谷少俠……」

  谷飛雲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三位道長,此事十分機密.外面……」

  求真子道:「谷少俠放心,這裡是敝兄弟值班之所,門下弟子未奉召喚,不准入內。」

  「那就好。」谷飛雲抬抬手,請三人坐下,就把今晚二更不到,長真子約自己前去一處荒僻山坳,如何要以鐵扇跟自己比試,自己看他在未交手前,摺扇當胸輕搖的姿態,已經起了疑竇.

  求真子問道:「七師弟摺扇輕搖,如何不對呢?」

  谷飛雲笑了笑道:「在下和通天教門下首徒束無忌交過二次手,也看到張少軒、秦劍秋他們的都是鐵骨摺扇,在未動手之前,也都是摺扇當胸輕搖,故示瀟灑。」這話聽得三位道長都不禁臉為之一變。

  清真子道:「谷少俠請說下去。」

  谷飛雲就把自己如何和他比試之中,故意施展避劍身法?長真子也使出極為精妙的身法,打到五十來招,長真子要求使劍,而且雙方不准再使特殊身法。

  但比試劍法依舊相持不下.他如何倒縱出去。此時從大樹上忽然瀉落兩個青袍道人。張開巨網。把自己網住.自己如何故意不動,要套問他這是做什麼?

  長真子認為自己落入他手中,得意的說出自己不該一出江湖,就和通天教作對,破壞他們在少林、武當兩處的大事,他奉命行事,要把自己押去通天教發落.

  清真子身軀震動,駭然:「七師弟他會是通天教的奸細?哦,谷少俠後來如何呢?」

  谷飛雲笑道:「在下早已從他施展的身法上,看出是通天教的武功,任由他們網住,只是要他親自說出來而已,此時長劍已無法施展。但在下身邊另有一支短劍,他話聲甫落,在下已經揮動短劍破網而出。長真子驟睹在下破網而出,就大聲喝道:「放針,此人格殺勿論。」同時也立即揮劍攻來。在下目光一瞥,發現兩個青袍道人已經迅速從懷中取出兩管黑黝黝的針筒,一時哪還容他們發射,迅即把短劍交到左手,右手長劍出鞘,雙劍同發,先解決了兩個手持針筒的道人……」說到這裡,伸手從懷中取出兩管針筒,放到桌上。

  成真子目光一注,不覺悚然動容,失聲地叫道:「這是黑、白兩道列為禁止使用的黃蜂針。」

  清真子問道:「谷少俠,七師弟後來怎樣呢?」

  谷飛雲笑道:「方纔比劍,在下是有意要看看他到底有何花樣,才和他打了二三十招這回便不再和他客氣了,很快就被在下用劍尖點了他兩處穴道。在下和通天教門下,交過幾次手,深知他們滲透臥底的伎倆。一是像少林張少軒、武當秦劍秋,甘心為虎作倀;一是冒名頂替,由他們的人假冒。長真道長外號鐵扇子,但他和在下動手之際扇招並不高明、和通天教主門下四大弟子差得很遠,但他使出來的長劍卻反而較為純熟,因此在下判斷此人決不是長真道長,終於在他項頸下揭起了一張人皮面具……」說到這裡,又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來,交到清真子手上。

  清真子仔細的看了一陣,憤怒的道:「他們果然處心積慮已久,這張面具做得如此精細,無怪咱們都沒有瞧出破綻來。」

  說著,又把面具遞給了成真子,接著問道:「後來呢?」

  谷飛雲道:「在下揭下他面具,就用劍尖指著他問道:「長真子是不是你殺的?」他心中一害怕,就說出長真子並沒有死,在下就問他長真子現在哪裡?他只好說出囚禁在祖師堂。在下又問他超真子也是你們的人假扮的了?他點點頭。原來,他一直在運功解穴,就在此時。趁在下不備,突然一個倒縱,拔腿就跑,已經掠出十數丈外,在下估計追之不及。而且救人要緊。才拾取了兩管針筒。匆匆趕回來報訊。」他這番話,雖然略過辛七姑之事,但也說得毫無破綻。

  清真子道:「事不宜遲,萬一此人趕去報訊,賊黨眼看行藏敗露,勢難再留,說不定會對五師弟、七師弟不利,六師弟,你快去調集二十名弟子。每人預備白色鵝毛一支,收在懷中,由愚兄和三師弟率領,前去祖師堂救人,這裡由你留守。」求真子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清真子朝谷飛雲打了個稽首道:「今晚若非谷少俠智勇兼備,揭穿他們的陰謀,假以時日,敝派不堪設想了,少俠這份大德,敝派會一直記住的。」

  谷飛雲道:「道長不用客氣,現在前去救人要緊。」

  清真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救人之事,本來是敝派的事情,不好再煩勞谷少俠,只是今晚之事,是谷少俠揭發的,不知可否和貧道一行?也好作個見證。」

  谷飛雲笑道:「在下自當隨同二位道長前往。」清真子抬手道:「那就請吧。」

  谷飛雲道:「還是道長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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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真子、成真子和谷飛雲走出前進,求真子已召集二十名青袍道人。排成兩行,站在殿前,肅靜無聲。清真子走下台階,頷首道:「你們都帶了白鵝毛?」二十名弟子應了聲「是」。

  清真子道:「很好,你們隨我前去,一切須聽我號令行事,立即出發。」說完,就和成真子、谷飛雲三人走在前面。

  二十名青袍道人並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分成兩行,跟著三人魚貫而行。清真子因路上不便多言,而且救人如救火,自然越快越好,因此出了下院大門,就一路疾行,一行人也各自加快腳步,往後山趕去。現在二十名弟子已可猜得到,一定是祖師堂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片刻工夫,已經趕到山下白石牌坊前面。清真子腳下一停,朝二十名弟子低聲說道:「你們聽著,待回聽我號令,一旦動手,就要把白鵝毛插在道髻上,不可忘了。」二十名弟子一齊應了聲「是」。

  清真子道:「好,我們上去。」他和成真於依然走在前面,一面以「傳音入密」朝谷飛雲道:「谷少俠,貧道有個不情之請,待會到了祖師堂,想請少俠先隱藏起來,最好是隱身樹上,居高臨下,可以替貧道等人監視行動,以防賊黨乘機逃脫。」

  谷飛雲點點頭道:「道長吩咐,在下自當遵命,那麼在下就先走一步了。」說完,雙足一頓,一道人影凌空射起,宛如離弦之箭,眨眼就失去了影子。

  清真子輕歎息一聲道:「三師弟,咱們空自勤修苦練了幾十年。比起谷少俠來,當真望塵莫及。」

  成真子詫異地道:「谷少俠輕輕年紀,哪來如此高超的輕功?」

  清真子道:「愚兄看他輕功身法,極似崑崙一派,只是聽說岳大先生從未收過門徒。」

  他們雖是拾級而上,但一路石級極為平坦,是以走得極快,現在離祖師堂已不過一箭來路,就不便再交談了。快到前門,清真子腳下一停,回頭吩咐道:「你們上去一個人,前去叩門。」一名青袍道人越眾而出,跨上幾步?舉手在門上叩了三下銅環。 

  只聽裡面有人說道:「深更半夜,又是什麼人?」

  兩扇大門訝然開啟,並肩走出兩名青袍道人,其中一人連影兒都還沒看清,就大聲喝道:「什麼人敲得這麼急,是不是想趕著去投胎?」

  上去敲門的青袍道人喝道:「大膽,在二觀主、三觀主面前,你竟敢如此胡說八道?」

  那兩個青袍道人聽說二觀主、三觀主來了,不由得大吃一驚,慌忙雙雙迎了出來,一齊躬下身來說道:「弟子該死,不知二觀主、三觀主駕到……」

  清真子已經知道他們早已全是賊黨,並非華山門下,也用不著責怪他們了,口中哼了一聲,道:「你們還不快去通報五師弟,到大殿上來見我。」

  其中一個趕緊答應一聲,轉身往裡奔去。留下的一個連忙躬身道:「二觀主、三觀主請。」清真子和成真子也沒理睬他,大步跨入大門,身後二十名弟子也跟著走入。

  越過大天井,迎面就是祖師堂大殿了,殿中供奉著華山派歷代祖師的神位。清真子和成真子走上石階,跨入大殿,先向祖師神位行了一禮,二十名弟子則列成兩行,站在階下。方才開門的那個青袍道人跟著走入大殿,不待吩咐,點起了兩支兒臂粗的紅燭,燭光熒熒,登時照亮了整個大殿。

  只聽一陣橐橐步履之聲從迴廊傳來。接著從殿門走進一黑長鬚的灰布道袍老道,他左手執一支拂塵,右手打著稽首,躬身道:「二師兄、三師兄請了,這麼晚了,二位師兄夤夜趕來,想必有什麼事了?」他——正是華山七真的老五,祖師堂住持超真子。

  清真子注意看他神情面貌,並無稍異,只是細聽聲音就嫌粗了些。江湖上原有一種變音術.就是摹仿人家聲音的,但此人至少也花了不少工夫.才把五師兄摹仿到沒有被谷少俠揭發,自己和他幾十年同門師兄弟都沒有看出來。一面表情凝重的道:「五師弟,愚兄得到密報,有通天教黨徒,藏匿在祖師堂,石窟之中,不知五師弟可曾發覺?」

  超真子聽得一呆,說道:「會有這種事?要是真有外人潛伏.小弟怎麼會一無所知?這種密報,多半是捏造故事,古人所謂謠言止於智者,二師兄怎麼會去輕信這些無稽之談?」

  清真子臉色凝重說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五師弟,咱們進去瞧瞧。」

  超真子嘿嘿乾笑道:「小弟奉掌門人令諭,住持祖師堂,師兄這話可是不相信小弟?還是說小弟和通天教勾結了?」

  清真子怫然道:「五師弟,你怎可這樣說話?難道愚兄和三師弟不是奉掌門人之命來的嗎?」他口氣稍頓,也稍稍緩和了些,又道:「掌門人因祖師堂石窟地方遼闊,如果真要有人潛伏,五師弟和你八個門下人手不足,一時也無法搜索得到,才要愚兄和三師弟同來,好逐一搜查,庶不致有誤。」

  「好吧。」超真子一手摸著垂胸灰黑長髯,嘿然道:「二師兄要搜,就請進去搜好了。」

  清真子嚴肅地道:「五師弟帶路。」超真子一聲不作,走在前面領路,清真子緊跟在他身後走去。

  成真子跟在二師兄身後,朝階下兩排二十名弟子揮了下手,二十名弟子立即跟在成真子身後,列隊而行。祖師堂一共有三進屋宇,第一進中間是祖師殿,第二進中間是膳廳,左右為雲房,第三進左首是廚房,右首兩間也是臥室,中間卻是一個寬大的穿堂。

  超真子走到穿堂前面,腳下一停,立即有他門下兩個駐守穿堂的青袍道人迎了出來,躬身道:「弟子叩見師父。」

  超真子也沒叫他們去叩見二位師伯,只是揮了揮右手,說道:「去打開屏風門。」

  那兩名青袍道人奉命退下,走到穿堂裡首,打開兩扇高大木門,原來這裡竟是一座洞府的入口,露出一個比人略高,寬約三人並肩可行的黝黝黑的石窟。這裡,就是華山派歷代祖師骨灰存放之處。這時隨同清真子來的二十名弟子,已經迅速點燃起氣死風燈。

  清真子喝道:「大家跟我進去。」

  正待舉步,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從洞窟中傳了出來,道:「不用進來了。」

  清真子一怔,喝道:「是什麼人?」這時,已從洞窟中瀟灑的走出一個人來。




【第二十九章】獨破賊窩

  

  這人身穿一襲天藍長衫,看去不過二十六七歲,生得修眉朗目,十分英俊,臉含微笑,只是笑得有些冷傲,他手拿著一把打開的摺扇,在胸前輕輕搖著,更顯得是灑脫斯文。

  清真子、成真子曾聽谷飛雲說過,通天空教主門下使的都是摺扇,在未動手之前,也都是摺扇當胸輕搖,故示瀟灑,言猶在耳,證之當前這個青衫人,果然一點不錯,兩人不覺互視了一眼。清真子故作不知,朝身邊超真子問道:「五師弟,此人是誰?」

  青衫人搖著摺扇,含笑道:「在下孟時賢。」他只說了五個字,就目光一抬,朝超真子道:「超真,你退到後面去,今晚進來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超真子奉命唯謹,答應一聲,正待後退。

  清真子陡然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

  成真子更不怠慢,喝道:「二師兄叫你站住,你還不站住?」喝聲出口,右手閃電般朝超真子肩頭抓去。超真子早就料到成真子會出手,雙肩一晃,飛快的從兩人身邊閃過。

  青衫人孟時賢唉了一聲,笑道:「你們要動手,還怕沒有動手的機會嗎?」

  清真子目光直注孟時賢,冷然道:「你是通天教主門下?」

  孟時賢冷峻的笑了笑,道:「這還用問嗎?」

  清真子道:「貧道已經來了,你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孟時賢朗笑道:「這話應該由在下說才是,因為你們到了這裡,已經無路可以走了。」原來超真子掠出大天井,左手向空一揮,他門下八個青袍道人立即手持長劍,從前面分左右閃出,一字排開,攔在華山派二十名弟子的後面,截住了清真子等人的退路。

  清真子怒笑道:「那好,你試試誰把誰拿下了。」鏘然拔劍,一面朝成真子喝道:「三師弟,你去把勾結外人的叛徒——超真,給我拿下。」

  成真子也在此時拔劍出來,躬身道:「小弟遵命。」長劍朝前一指,他帶來的二十名弟子迅速分成兩隊,一隊十人由成真子率領,轉過身面對超真子師徒九人。另一隊的十人,仍然站在清真子身後。

  孟時賢摺扇一搖,朗聲道:「且慢。」他這聲「且慢」,成真子只好暫時停住。

  清真子道:「你還有何話說。」

  孟時賢道:「要動手也不急在一時,總應該等在下把話說清楚了。」

  清真子道:「你說。」

  孟時賢摺扇一指,指指超真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其實,他已經不是你五師弟超真子了。」

  清真子沉哼一聲,道:「貧道早已知道,你們的一貫伎倆,就是以假亂真.僅憑區區一張人皮面具,能夠瞞得多久?」

  「不錯,僅憑一張人皮面具,是瞞不住多久的。」孟時賢依然摺扇當胸,輕輕搖著,笑了笑道:「但只要能瞞過一時,也就夠了。」他不待清真子開口,接著又道:「譬如貴派吧,現在沒有改換的已經只有你們兩位了,過了今晚,連兩位也變換成我們的人了,天下還有誰說華山七真是假的呢?」

  清真子怒聲道:「你胡說。」

  孟時賢笑道:「在下一點兒也不胡說,難道你們現在的掌門人不是假的嗎?你們不相信,那也無妨,反正過了今晚,華山派的清真子、成真子已經不是二位了。」

  清真子怒極,大喝一聲道:「三師弟,上吧,咱們把這些賊黨一一的全給拿下來。」

  「慢點。」孟時賢喝了一聲,繼續說道:「你可是不相信嗎?在下可以給你們引見兩個人,你們就知道了。」清真子、成真子看他說得如此的神秘,倒也想看一看他究竟在玩些什麼花樣?變什麼把戲? 

  孟時賢話聲一落,把摺扇往束腰帶上一插,然後輕輕拍子兩下手掌,笑道:「二位道兄可以出來了。」就在此時,果然從石窟中緩步走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一身灰布道袍,頭簪道髻,前面一個鬚眉花白,年約六旬以外,赫然是華山七真的老二清真子。第二個年約在五旬以上,則是老三成真子。清真子、成真子二人看得不禁怔了一怔。這兩人無論是面貌、舉動、身材高矮,居然和自己二人一模一樣,面對面站著,就像是照鏡子一般。如果他們不開口說話,連自己也看不出他們的破綻來,更何況是外人,當然更分不出真假來了。

  清真子怒極而笑,點頭道:「你們用心果然狠毒無比。」

  孟時賢沒有答話,但見他摺扇一指清真子、成真子二人,朝假清真子、假成真子說道:「這二人假冒兩位道兄,實在可惡,兩位道兄應該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們,也好讓他們知道華山七真是不好惹的。」此人當真顛倒黑白,把清真子和成真子說成假的。

  假清真子稽首道:「孟令主說的極是,這兩個妖道膽敢假冒貧道師兄弟.正該教訓教訓他們。」說話之時,已從肩頭撤下長劍。朝清真子逼來,口中喝道:「好個妖道,你假冒貧道,還有何說?」

  清真子當真被他氣破了胸膛,長劍一指,大喝了一聲:「誰是妖道,你自己心中明白,看劍。」刷的一劍,振腕就刺。

  假清真子大笑道:「來得好。」長劍乍展,以攻還攻,兩人立時動上了手。

  另外那個假成真子也在同時仗劍朝成真子走來。厲笑道:「你假冒貧道,是自己受縛呢?還是要貧道動手?」

  成真子本來的任務,等二師兄和孟時賢交上手,自己就去對付假冒超真子的賊人,一舉把人拿下,哪知半路裡冒出二師兄和自己的賊黨來了。而對方最厲害的一著,是要這兩個賊黨來對付自己兩人,這一來,那孟時賢和假冒五師弟的賊人反而空了出來。

  今晚之局,對方已經佔了人數上的便宜,雖然自己這邊有二十名弟子,但要對付孟時賢和假冒五師弟的賊人,只怕也不是對方的對手。現在只有寄望谷飛雲了,他如能及時趕回下院去,只有掌門人和六師弟趕來,方有勝算。

  心中正在盤算之時,那假成真子已經仗劍逼來,只好朝身邊弟子叮囑道:「你們堅守這裡,對方不衝過來,不可出手。」

  那弟子點點頭,道:「弟子省得。」

  成真子則迅快的盤算了一下,這一戰,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拖延時光,希望隱身暗處的谷飛雲,看清形勢,然後趕緊返回下院去,搬一些救兵來。二是速戰速決,首先將這個假冒自己的賊人解決掉,也可把所處的劣勢扳回來,然後再做打算。

  這因眼看假成真子一副狐假虎威的得意模樣,哪裡還忍得住?迅即決定先解決了這個賊人再說。一念及此,立時飛身而起,口中大喝了一聲,說道:「大膽妖道,你就來試一試我這劍利不利吧。」一道劍光隨著飛起的身子橫掃過去。

  這一劍,本是華山劍法中的一記殺著,叫做「飛雲出獄」,再加上他含憤出手,勢道之盛,當真罕有甚匹。假成真子卻也不是弱手,看他飛身發劍,急忙後退半步,身形右旋,長劍隨著揮出,使了一招「排風蕩雲」,從側攔擊。但聽「噹」的一聲,金鐵交鳴,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成真子心頭不禁猛然一震,因為對方使的這一招「排風蕩雲」,正是華山劍法,而且對方功力之深,幾乎不在自己之下。

  「好,你再接我一劍。」成真子相信自己對華山劍法浸淫了數十年,會勝不了你一個假冒的賊黨,喝聲出口,劍勢乍展。但見一支長劍指東劃西。帶起一片嘶嘶劍風,一連劈出了八劍。

  假成真子居然絲毫不讓,同樣揮起長劍,以快截快,以攻還攻,同樣也攻出了八劍,雙方劍光如閃電般流動,同樣也連珠般響起了八聲金鐵狂鳴。成真子發現對方每一記劍招,使的都是華山劍法,不但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就是劍法也十分老到,不輸自己。

  這下把成真子激怒得恨不得一劍就把對方刺倒,緊接著八劍之後,一口氣又攻出了九劍。華山劍法本以輕靈著稱,但每一個練劍的人,都有每一個人的個性和體質上的差別,有的適合輕靈,有的適合剛勁。幾十年下來,就是練同一套劍法,也各有所悟,各有心得。譬如同樣寫一個字,有的人寫得氣勢磅礡,有的人寫得嫵媚透逸。

  成真子就是屬於剛勁這一路的,經過這一陣硬拚之後,一柄長劍越打越快,也越打越重,記記都運上了真力,大有非把對方一劍劈成兩片不可。假成真子又豈肯示弱,同樣和他記記硬打硬砸,因此這兩人簡直就是拚上了老命,非將對方撕碎不可。

  人影交叉,劍光交擊,一陣陣金鐵交鳴之聲,震得列陣堅守的每一個華山弟子心頭也跟著狂震.根本已經分不出誰真誰假來了。再看,真假清真子哪一對?情形也不相上下,這時已經打出了二三十招,不過清真子總究是華山七真的老二,數十年修為,劍法已經脫盡火氣,輕靈中佔了一個穩字。

  對手假清真子使的同樣是一手華山劍法,而且也相當精熟。但時間稍長.就顯出清真子劍上的功力來了,同樣的一套劍法,漸漸的把假清真子的劍勢壓制了下去。武功一道,差不得這麼一點點,所謂棋差一著,縛手縛腳,現在假清真子的劍勢,就是有點縛手縛腳之感,清真子的劍勢,反而愈來愈見輕穩了。

  本來真假清真子、真假成真子四人動上了手之後,孟時賢就摺扇輕搖,悠閒的站在穿堂石階上作壁上觀。對面的超真子率領八名弟子一字排開,截住了華山派人的退路,好像這一場爭戰,已經穩操勝算一般。

  最感到忐忑不安的卻是華山派的二十名弟子了,他們眼睜睜看著兩處戰圈,打得如火如,但不論誰勝誰負,沒有一個人分得出勝的究竟是真的?還是敗的是真的?到時候,叫他們如何取捨?如何接應呢?現在這四個人已經打出百招以外,清真子劍勢愈來愈見輕靈,已把假清真子圈入在一圈劍光之中,只有招架之功,已無還手之力,大概不出二三十招,就會落敗。

  真假成真子那邊,經過這一陣拚搏,也可看出端倪來了。成真子功力深厚,劍法專走剛勁一路,是以一連串的硬拚,並十見他有何衰退敗象,但假成真子功力畢竟稍遜,現在已顯得有些後力不繼,氣息漸粗。再有五十招,大概也會落敗了。

  這可看得袖手站在階上的孟時賢一張白皙清瘦的臉上,漸有不耐之色,口中哼了聲:「沒有用的東西。」突然長身而起,右手化掌,朝清真子當頭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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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忽然從南首飛起一條人影,疾逾閃電,激射而來,「砰」的一聲,凌空接住了孟時賢的一掌。孟時賢一個人被震得飛退回去,急急施展「千斤墜」身法,這才落到石階上,站停下來。那飛射而來的人影,也同樣被震飛出去。但卻朝真假清真子的鬥場落去,無巧不巧雙腳蹬上假清真子雙肩之上。假清真子驟不及防,一個人登時被壓得往下蹲去,那人卻藉著這一蹬之力,又飛了回去,落到了階上。

  就在假清真子被壓得蹲下去的時候,清真子聽到有人在耳邊細聲說了句:「此人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

  清真子驀地怔了一怔,暗道:「這和自己說話的會是谷少俠。」他急急抬目望去,那不是谷飛雲還會是誰,只見他笑吟吟的就站在孟時賢面前。

  孟時賢剛剛站定,瞥見那人也隨著飛來,落到自己的面前。他並不認識谷飛雲。只覺這青衫少年一身武功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這就沉笑一聲,問道:「閣下是什麼人?」

  「你問我是誰?」谷飛雲仰首大笑一聲,又道:「在下就是你假冒的孟時賢,孟某還真有點奇怪,以閣下這一身武功,投到本教門下,教主也一定會重用你的,何用假冒通天教門下。假冒我孟某人呢?」他指孟時賢假冒他的名,而且說得相當認真,這可看得清真子幾乎就要笑出來了。

  孟時賢卻聽得勃然大怒,摺扇一指,厲笑道:「好小子,你假冒孟某,想是活得不耐煩了?」手中摺扇突然朝前敲來,直取谷飛雲咽喉,這一下急如星火,快速已極。

  谷飛雲冷哼一聲,道:「對了,閣下偷我一柄摺扇,就在江湖上假冒孟某之名,現在該把摺扇還給我了。」他話說得較慢,但對方摺扇來勢較快,因此在說話之際,早已伸出右手,三個指頭朝前一撮。一下就抓住了扇頭不放,直等把話說完,才用力奪去。

  孟世賢眼看摺扇被對方抓住不放,心頭大怒,左手突出,朝谷飛雲當胸劈來,口中喝道:「小子,去吧。」谷飛雲敢情只顧和他爭奪摺扇,閃避不及,只聽「砰」的一聲,這一掌結結實實、不偏不倚劈在谷飛雲胸膛之上。

  清真子看得心頭猛震,暗暗叫了聲:「糟糕,這年輕人總究年紀太輕,經驗不夠,這回可慘啦。」谷飛雲被這一掌打得直飛出去,但他右手抓住扇頭,死不放手,人被震飛出去了,但孟時賢的一柄摺扇,卻到了他手裡。

  這回他被震得較遠,一下落到大天井中間,不,他無巧不巧就落到真假成真子的鬥場之中,也無巧不巧的雙腳落到假成真子的雙肩之上。這一下和方才簡直如出一轍,他猛力一蹬,一個人跟著飛起,假成真子卻被他蹬得雙腿一彎,蹲下身去。

  正在和假成真子交手的成真子也聽到耳邊有人細聲說道:「他已被在下制住穴道了。」

  谷飛雲再次飛了回去,落到了孟時賢的面前,「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輕輕搖了兩搖,然後瀟灑的說道:「閣下要假冒孟某,也應該學得像一點,就像剛才這一記那是什麼通天掌,打在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真叫人笑掉了大牙,現在閣下還有何說?依孟某相勸,還是乖乖的束手就縛,隨我去聽候教主發落,教主認為你還堪造就,或許可以饒你不死,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清真子看到谷飛雲又飛了回來,而且這番話,可著實把孟時賢戲耍了一番,心中暗道:「谷少俠一身內功,竟有如此高明,方才孟時賢這一掌就算沒有用全力,也用上了八成力道,除非谷少俠練成玄門護身真氣,即以自己來說.練了數十年內功。也沒練成護身真氣。」

  孟時賢看谷飛雲信口胡說,越是聽就越是怒,大喝一聲:「狂徒找死。」「鏘」一聲,掣劍在手,當胸就刺。

  谷飛雲正在當胸搖著摺扇,看到孟時賢突然舉劍刺來,急忙把摺扇擋在胸前,說道:「閣下想和在下較量兵刃,也該早些說清楚才行。這樣突下殺手,使人措手不及,難道會是你們教主教的?」

  對方這一劍,直刺而來,劍刃何等鋒利,僅憑一把白紙扇面,如何能擋得住?但孟時賢長劍刺到白紙扇面上,宛如刺在鋼板上一般,再也刺不進去。孟時賢心頭不由大駭,急忙收劍,目注谷飛雲,喝道:「朋友究是何人,請亮個萬兒,在下認栽,咱們後會有期。」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亮不亮萬兒都是一樣,閣下要找在下,江湖上隨時都可以找得到,在下也隨時可以候教,閣下請吧。」

  孟時賢目光一轉,掠過假清真子和假成真子兩人身上,說道:「閣下能否請華山派放了他們兩個?」

  谷飛雲雙手一攤,道:「人是兩位道長拿下的,他們假冒華山七真,該由華山派掌門人發落,在下不是華山派的人,豈能置喙,閣下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孟世賢為之語塞,沉哼一聲:「好。」然後轉臉朝假超真子又喝了聲:「咱們走。」假超真子好像沒有聽到,身子一動也不動。

  谷飛雲大笑道:「大丈夫要承認失敗,看來只有閣下一個人走了。」

  孟時賢自然看得出來,假超真子是被制住了穴道,心頭這份憤怒,簡直不可言喻,怒嘿一聲道:「朋友記著,和通天教為敵,你會後悔的。」

  谷飛雲冷然道:「今晚本該連你一起留下,放你走,已經是在下手下留情了,閣下何用再說這些狠話?」孟時賢雙腳一頓,人化長虹,騰空朝牆外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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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真子稽首道:「今晚幸蒙谷少俠賜助,貧道謹代表敝派,向谷少俠致最誠敬的謝忱。」

  谷飛雲笑道:「道長千萬不可如此說法。」

  成真子也走了過來,說道:「那假冒五師弟的賊人,也是谷少俠制住的嗎?貧道怎會一點也看不出來?」

  谷飛雲道:「那是方才兩位道長正在交手之際,在下怕他率同門徒衝上來,所以才把他們一起制住。」

  成真子由衷地道:「谷少俠真是神乎其技.令貧道好生佩服。」

  谷飛雲笑道:「道長太誇獎了,在下只是出其不意而已。」

  清真子道:「三師弟,你陪谷少俠在此稍候,愚兄進去救人。」

  成真子躬身道:「二師兄請。」

  清真子挑了四名弟子隨行,一起往石窟中行去。成真子命弟子們把假清真子、假成真子二人以及假超真子師徒九人,全都放在一起,由十名弟子看管。谷飛雲道:「道長,最好請兩位道兄先搜搜他們身上,是否藏有黃蜂針?」

  成真子矍然道:「不是谷少俠提醒,貧道差點忘了。」一面朝兩名青袍道人吩咐道:「你們兩個過去仔細搜搜他們身上,是否有針筒或其他歹毒暗器?」兩名青袍道人奉命過去,仔細的搜索了一遍,果然在假超真子兩個門人身上,搜出兩管針筒,雙手送到成真子面前。

  成真子道:「你們先收著,待會回去再呈報好了。」兩名青袍道人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成真子道:「谷少俠,咱們就在石階上坐一會吧。」兩人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

  成真子道:「差幸谷少俠先把這些人制住了,否則賊子一聲令下,就憑這兩管黃蜂針,就可以把咱們這些人一起解決了。」這位老道長,上來之初,還不相信谷飛雲輕輕年紀,能有多大的能耐?但現在對這位年輕高手打心眼裡生出欽佩來。

  不多一會,清真子已和超真子、長真子等人一起從石窟中走出。清真子首先給谷飛雲引見了兩人,超真子、長真子已在洞窟中聽二師兄敘說過今晚之事,自然對谷飛雲再三道謝,然後又見過了三師兄。成真子也把從賊黨身上搜到兩管黃蜂針之事,向清真子報告了。

  清真子歎了口氣道:「通天教處心叵測,不但派人喬裝咱們師兄弟,居然連掌門人的面具都做好了。大概就是準備由姓孟的假冒掌門人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給大家傳閱,一面朝超真子說道:「五師弟,你門下八名弟子,如今都被制住穴道,你去問一問他們。」

  超真子怒聲地道:「這八個孽畜,背師叛徒。一律按本派的家規,全都處死好了,還有什麼好問的?」

  清真子含笑道:「五師弟,你也許錯怪他們了,一般背叛師門,是真的心生背叛,但這件事不同,他們可能並不知道有人假冒了你,不信,你過去看看,咱們三個人都有假冒之人.如果不是穴道受制,咱們和他們站在一起,你能分得出真假來嗎?何況師父要他們做什麼,他們自然不敢違拗,再說他們又不曾離開祖師堂.只是被賊人利用而不自知罷了,自然可以原諒,所以你要問清楚了,才能發落。」

  成真子也道:「二師兄說得極是,也許他們是無辜的。」

  超真子點點頭道:「好吧,小弟這就去問他們。」

  谷飛雲忙道:「道長,八位令徒只要起下璇璣穴上一粒石子,即可醒來。」

  超真子說了聲:「多謝。」然後迅疾走到八個門人面前,目光一法,果然看到每人璇璣穴上嵌著一粒黃豆大的石子,連同衣衫一起陷了下去。

  他心中暗暗驚異,忖道:「米粒打穴,谷少俠弱冠年紀,居然練成了佛門上乘神功。」一面隨手起下他們璇璣穴上的石子。

  八名弟子看到超真子同聲叫道:「師父。」

  超真子伸手一指被制住穴道的超假真子,說道:「你們去看看,此人是誰?」八名弟子依言看去,只看得他們個個都驚異得怔住了。

  八名弟子望了望師父,又望了望假超真子,一臉驚奇地道:「師父,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竟敢假冒師父?」

  超真子問道:「你們真的不知道他來歷?」

  八名弟子同聲道:「不知道,請師父說咯。」

  超真子心中想道:「看來,他們真的不知道內情了。」一面又問道:「你們誰身上有黃蜂針筒?」

  其中兩人忽然驚咦道:「弟子身上的針筒不見了?」

  超真子問道:「針筒是誰給你們的?」 

  其中一人道:「是師父交給弟子二人的,因為弟子二人武功較差,所以師父給了弟子二人一份任務,就是一旦有事,師父只要說一個射字,弟子二人就立即按下機簧。」

  「很好。」超真子接著又道:「為師告訴你們,此人是通天教派來的賊人,假冒為師,企圖先佔據祖師堂,然後顛覆本派,現在已全被拿下,就沒事了。」

  八名弟子中有人道:「這裡還有兩人,一個假冒二師伯,一個假冒三師伯的。」

  超真子點點頭道:「不錯。通天教一貫伎倆,就是以假代真,他們派來的人已全被拿住,今後你們要特別小心。才能防患於未然。」八名弟子同應一聲「是」。

  超真子走到清真子面前,稽首道:「方纔多蒙二師兄提示,他們果然是不知情的。」

  清真子道:「不過五師弟,你要好好管教他們,尤須注意每一個人的言行?他們跟了假冒你的賊子一段日子了,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內情,但好習慣學不到。壞習慣卻是一學即會,因此最近幾個月,你要特別嚴加管束。」

  超真子躬身道:「小弟遵照二師兄指點。」

  清真子又道:「經過今晚的失敗,通天教匪徒可能心存報復?五師弟要特別注意,大意不得。」

  超真子道:「小弟會留意的。」

  清真子頷道:「好,那我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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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獄宮下院,此時燈火輝煌,每一進屋宇,都照得如同白晝。求真子從二師兄、三師兄率領二十名弟子出發之後,想到滋事體大,自己的責任重大,因此一面派人趕上山去,通知住持鎮獄宮的四師兄洞真子,一面入內晉見謁掌門人,報告今晚發生的事情經過。

  原來元真子因自己年歲已高,三年前就把觀中大小事情全交給二師弟清真子處理,但這樣重大的事,自然要稟報掌門人。方才清真子因救人要緊,遲恐生變,來不及稟告掌門人,才要求真子代為稟報的。等清真子、成真子一行人押著三名通天教黨,回轉下院之時,掌門人元真子早已坐鎮在第一進大殿上等候消息。洞真子也率領了二十四名弟子從山上趕來,隨時準備支援。

  元真子看到清真子等人走上大殿,不覺站起身來,含笑道:「二師弟、三師弟,你們辛苦了。」清真子上前拜見了大師兄。

  元真子又道:「五師弟沒來?」

  清真子道:「小弟因通天教賊人失敗之後,未必甘心,所以叮囑五師弟小心防範,不用來了。」

  元真子道:「愚兄已聽過六師弟報告,你們能夠一去就把五師弟、七師弟救出來,還拿獲了三名賊黨,一定經過一場很慘烈的搏鬥無疑,二師弟,你把經過說出來給大家聽聽。」

  清真子笑道:「其實這場搏鬥,並不慘,只有小弟和三師弟兩人,和兩名假冒我們的人,交手了近百招而已,今晚要不是谷少俠及時出手,咱們只怕全軍履沒了。」接著,就把今晚的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隨後雙手呈上一張人皮面具,說道:「這張面具,是他們準備假冒大師兄的,幸虧咱們及時發覺,賊人還來不及假冒。」

  元真子接過面具,仔細看了一陣,笑道:「賊人如果假冒愚兄,你們真不知道何所適從呢。」成真子也把兩管針筒呈了上去。

  「無量壽佛,善哉、善哉。」元真子站起身,向空稽首,然後接著道:「天祐華山派,列祖列宗有靈,今天幸有谷少俠光降,才能及早發現通天教陰謀,如果等他們把二師弟、三師弟,逐個換成假的,就算他們不假冒愚兄,我這掌門人也無能為力了、華山派也就淪入摩掌,萬劫不復了,今天能夠保住華山派五百年基業,實出谷少俠之賜。」

  說到這裡,舉步走到谷飛雲面前,說道:「谷少俠救敝派於危亡,這份大德,華山派代代弟子,都會永記不忘,貧道謹以至誠,代表派扔,請谷少俠受貧道一拜。」說罷,果然跪拜了下去。

  這下真把谷飛雲鬧得手足無措,連想扶住都來不及,慌忙也跪了下去,扶住元真子,說道:「掌門道長快快請起,谷飛雲當不起道長的大禮。」兩人對拜了一拜才把元真子扶起。

  元真子含笑道:「沒有谷少俠,華山派就會萬劫不夏,受貧道一拜,谷少俠是絕對受得起的。」

  谷飛雲道:「道長千萬不可如此說法。」

  元真子:「好,那麼貧道今晚當眾宣佈,谷少俠永遠是華山派之友,見谷少俠如見貧道,少俠如若有何差遣,凡是華山派門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大家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谷飛雲連連拱手道:「掌門道長如此抬舉,在下如何敢當?」

  清真子笑道:「掌門人說得好,谷少俠是咱們華山派之友。真是太好了,谷少俠何用太謙?」

  成真子道:「不錯,谷少俠不用客氣了,咱們師兄弟對谷少俠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能和谷少俠為友,實在是榮幸之至。」

  谷飛雲還想再說,元真子笑道:「谷少俠不用說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貧道已吩咐廚下,準備了幾式素點,給大家消夜,大家走吧。」

  長真子道:「二師兄,那三個賊子該如何發落呢?」

  清真子道:「就先把他們收押起來,明天再說吧。」

  元真子哦了一聲,道:「愚兄忘了還有三個人,這樣吧。叫他們進來。」一名青袍道人領命走出,立即有六名青袍道人,兩人一個押著三個假冒的賊人走入。這三人全被點了穴道,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有雙腳可以走路。他們連臉上的人皮面具都沒有揭下,為的是好讓掌門人瞧瞧。

  長真子朝元真子躬身道:「啟稟大師兄,這三個賊人,假冒二師兄、三師兄、五師兄,不但精通本派劍法,而且對本派情形也十分熟諳,按律應該處死,請掌門人定奪。

  「善哉、善哉。」元真子藹然道:「本派律法,是處置本派叛徒用的,入派之初,就立下重誓,背師叛誼,願受律法制裁,所以即使處以重刑,也是他心甘情願的,這三人並非本派弟子,人命關天,我們無權去決定一個人的生命。」

  長真子應了聲「是」,問道:「那麼掌門人的意思呢?」

  元真子道:「放了他們。」長真子又應了聲「是」,就朝三人走去。

  元真子道:「七師弟,你做什麼?」

  長真子道:「廢去他們武功,放他們下山。」

  「不。」元真子含笑道:「他們每個人都花了幾十寒暑的苦練,才有今天這一身武功,一個練武之人,廢去武功,生不如死,何況他們身落黑道,難免和人結仇,失去武功,豈不任人宰割,這和殺了他們又有什麼不同?」

  長身子望著掌門人,遲疑的道:「那麼……掌門人……」

  元真子不待他說下去,呵呵一笑道:「華山派立派至今,已有五百年,縱或有幾次面臨存亡絕續,那一次不是安然無恙,依舊屹立在江湖上?咱們連這次的主謀孟時賢都任由他離去,又何在乎他們三個?今後是友是敵,就讓他們的良知去決定好了。」

  長真子躬身道:「掌門人說得是。」這回他依然舉步走到三人面前,說道:「掌門人的話,你們三個都聽見了,今晚便宜了你們,貧道替你們解開穴道之後,留下面具,就可以走了,今後是友是敵,悉聽尊便。」說著舉手拍開三人穴道。

  那假扮清真子、成真子、超真子的三人,活動了一下手 -腳,各自從肩頭揭起一張人皮面具,交給了長真子,三人不約而同的朝元真子走去。

  長真子喝道:「你們想做什麼。」

  三人一齊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多謝掌門人不殺之恩,你老的大仁大義,小的三人沒齒不忘,咱們並不是通天教門下,只是由通天教吸收,撥歸孟時賢手下,小的三人直到此刻,才明白名門正派和黑道大不相同。只恨當年誤入歧途,小的三人自知不配投入華山派門下,但求掌門道長開恩收留,在觀中做個打雜的道人,也勝過再到江湖上去為非作歹,如有二心,天神共鑒,不得善終,但求掌門道長俯允所請,就是做牛做馬,也決無怨言。」說完,又連連叩頭不止。

  長真子望清真子、清真子也不好作任何表示,朝元真子望去。元真子為難的一手摸著垂胸銀髯,微微頷道:「三位請起來。」

  三人中方才假冒清真子的年紀較大,抬起頭道:「掌門道長答應了,我們才起來,小的三人,出於一片至誠,決無兩心。」

  元真子道:「好吧,你們有心向善,知昨非而今是,即是有善根的人,貧道答應你們,本觀所有香火道人,均歸七師弟掌管,你們叫什麼名字?」

  三人聽得大喜過望,連連叩頭道:「多謝掌門道長成全。」接著仍由假冒清真子的那人說道:「小的從現在起,想取名華仁,藉以感念華山派的仁慈。」接著是假冒成真子的那人道:「你叫華仁,在下就叫華德好了。」

  假冒超真子的想了想道:「那麼在下就叫華新,以示在華山派重新做人的。」

  「很好。」元真子道:「你們取這三個名字,正是表示你們有改過向善的決心,七師弟,這三位道友,今後就歸你管理。」

  長真子躬身道:「小弟敬領法旨。」隨即朝一名道人朝三人招招手道:「你們隨我來。」三人神色恭敬的朝元真子、清真子等人行了一禮,隨著青袍道人出去。

  谷飛雲拱拱手道:「掌門道長果然是有道長者,以德服人,感化了三個黑道凶人,真是功德無量。」

  元真子呵呵一笑道:「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殺一個人,不如救一個人,谷少俠少年英雄,前途無可限量,如能隨時隨地,上替天心,與人為善,自然福澤綿遠。」

  谷飛雲聽得心中一懍,忙道:「道長教誨,在下自當謹記在心。」

  元真子大笑道:「哈哈,谷少俠切莫怪貧道又在說教了,時間不早,谷少俠請,咱們去用點宵夜,也該休息了。」
2008-10-13 21: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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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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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故地重遊

  第二天一早,谷飛雲盥洗完畢,荊月姑、馮小珍一起走了進來,同聲說道:「大哥早。」

  「二位賢弟早。」谷飛雲笑著朝馮小珍道:「有一件事,愚兄說出來了,三弟就會叫嚷起來。」

  馮小珍問道:「是什麼事呢?」

  谷飛雲道:「是一場很大的熱鬧。」

  馮小珍不信的道:「會有這樣的事?是什麼時發生呢?」

  谷飛雲笑道:「是昨晚。」

  馮小珍看看荊月姑,奇道:「昨晚我們三個人一起回來的,有什麼事呢?」

  谷飛雲道:「事情發生在二更不到一點,愚兄正在運功之際,聽到窗前有人叫我出去……」

  馮小珍道:「大哥為什麼不叫醒我們呢?」

  谷飛雲道:「我追出去,那人已在十丈之外,哪有時間叫醒你們?」

  馮小珍急著問道:「後來呢?」

  谷飛雲就把自己追到一處山坳,那人轉過身來,說要和自己較量,一面問道:「你們猜猜看,這人是誰?而且還從他身上,引發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們現在不妨猜上一猜。」

  馮小珍道:「這會是誰呢?大哥,別賣關子了,快些說出來嘛。」

  荊月姑沉吟著道:「這裡是華山派的重地,不會有外人進來。所以我想只有兩個人有可能,一個是住持祖師堂的超真子,他也許對大哥不服氣,另一個是長真子,他和大哥很談得來,但也很想瞧瞧大哥的身手。大哥,我說得對不對?至於從他身上,怎麼會引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就想不出來了。」

  「哈哈。」谷飛雲大笑一聲道:「二弟果然聰明,完全說對了,至於引發的那件大事,那是什麼人也預料所不及的。」

  馮小珍催道:「大哥,快些說嘛。」

  谷飛雲道:「我們邊走邊說,說不完,可以在早餐桌上邊吃邊說好了。」

  三人相偕走出房間,一名青袍道人躬身道:「三位少俠請用早餐了。」谷飛雲朝他點點頭,一面就把昨晚長真子約自己出去比試,如何從大樹上飛落兩人,張開大網,就把自己網住。

  馮小珍道:「他這是做什麼呢?難道他另有什麼陰謀不成?」

  「三弟說對了。」谷飛雲接著把自己如何套出他口風,如何破網而出,一舉制住他穴道,從他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如何逼他說出長真子和超真子被囚在祖師洞石窟中,哪知他在說話之時,竟然運氣解開穴道逃走。

  三人坐下之後,谷飛雲一直說到這裡,荊月姑道:「大哥,吃了再說吧,稀飯快涼了呢。」用過早點,谷飛雲繼續從自己趕返下院,通知清真子,一直說到回轉下院為止。

  馮小珍唉了一聲道:「大哥回轉下院,就應該通知我們一聲了,我們人在這裡,卻錯過了這場熱鬧豈不可惜?」

  荊月姑道:「救人是華山派的事,許多門派遇上這種事,都不願外人插手,人家只邀請大哥去作證,怎好通知我們?」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問道:「大哥,我們是不是今天走?」

  谷飛雲點點頭,站起身道:「不錯,我們應該去向掌門道長、清真道長告辭了。」

  馮小珍問道:「大哥,我們要去哪裡?」

  谷飛雲攢攢眉,沉吟著道:「一時我也說不出來,且等到了華陰再作打算。」

  荊月姑側臉看了他一眼,說道:「大哥,你好像有心事?」

  谷飛雲笑道:「我有什麼心事?」

  荊月姑柔聲道:「我看得出來,自從離開紫雲巖,大哥一直好像有心事似的。大哥,你還把心事藏在心裡,不肯告訴我們?」

  馮小珍道:「是咯,大哥,快告訴我們嘛。」

  谷飛雲道:「我真的沒有事。」

  荊月姑道:「是不是為找尋伯父、伯母的事?」

  馮小珍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說道:「對了,當時南山老人和大哥說的,要找父母,須問東風,後來我們上紫雲巖去,就是找東風去的,一定是師公和大哥說了什麼?對不?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幫你咯,大哥,你快說呀。」

  谷飛雲想起師父說過,絕不能讓二女同去,只得微微搖搖頭道:「我真的沒什麼事,你們是我好兄弟,有事,我還會不告訴你們嗎?好了,我們走吧。」

  三人來至前殿,就遇上長真子剛從大殿走出,急忙打著稽首道:「谷少俠三位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呢?」

  谷飛雲拱手說了聲「早」問道:「不知清真道長起來了沒有?」

  長真子笑道:「二師兄早就起來了,谷少俠有事嗎?」

  谷飛雲道:「在下兄弟,有事在身,想和清真道長說一聲,向掌門道長告辭。」

  長真子聽得一怔道:「谷少俠三位怎麼不多住幾天,急著要走了?」

  谷飛雲道:「貴派盛意,在下非常感激,只是在下實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正說之間,清真子和成真子也一起走出。

  清真子稽首道:「谷少俠三位怎不多休息一會?」

  長真子稽首道:「二師兄、三師兄出來得正好,爺少俠三位說有事在身,要向掌門人告辭呢。」

  成真子搶著道:「谷少俠,這怎麼成呢?昨晚為了敝派之事,讓你差不多大半夜沒有好好休息,三位到了敝觀,少說也要盤桓上十天半個月,一覽華山之勝,也好讓咱們稍盡地主之誼,這麼急著走,豈不讓江湖上人說敝派招待不周嗎?」

  谷飛雲道:「三位觀主千萬不可如此說法,在下真的有事待辦。」

  清真子問道:「谷少俠到底有何事,非今天走不行,真的不能多住幾天嗎?」

  谷飛雲道:「諸位道長對在下兄弟這份盛情,彌足可貴,實不相瞞,在下自小由孤峰上人扶養長大,此次下山,實是奉家師之命,遠去鳳翔,找南山老人家的,後來遇上醉道長,傳他老人家口諭,說在下父母尚在人間,只是隱居在一處深山之中,叮囑在下,機緣到時,自可相見,最近遇上崑崙岳大先生,也指示在下,曾有西出函關之言,在下實是尋找父母而來,才會迷路的。」

  這話聽得成真子暗暗點頭,忖道:「像南山老人、崑崙岳大先生,武林中無不久慕其名,都難得一見。聽谷少俠口氣,這二位武林奇人對他都好像極為關心,試想得這二大奇人的垂青,谷少俠的武功那得不遠超過常人呢?」

  清真子連連點頭,卻又攢攢眉道:「谷少俠一片孝心,自會和令尊令堂團聚的,只是南山老仙長和岳大先生都沒有指點令尊令堂隱居之所。只是要谷少俠西出函關,關外地域遼闊,深山大谷,何止千萬?谷少俠茫無頭緒,又到哪裡去找呢?」

  谷飛雲道:「這點在下也曾想過。既然岳大先生指示在下西出函關,必有深意,也許是有意讓在卞磨練磨練,試試在下有沒有毅力?所以在下必須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去做。」

  清真子自然聽得出崑崙岳大先生一定另有指示,因此點頭道:「谷少俠既然這般說了,貧道也就不好挽留了。只是貧道還得稟明掌門大師兄,怎麼說敝派也總得替谷少俠三位餞了行再走。」

  谷飛雲道:「這個在下如何敢當?」成真子道:「這是應該的。」

  清真子道:「貧道這就陪少俠三位進去。」谷飛雲道:「有勞道長了。」

  清真子笑道:「谷少俠和貧道還說什麼客氣話來?」說著,領了三人一直來至第三進掌門人的靜室。一名青衣道童見到清真子,立即躬身行禮。

  清真子也不用他通報,就抬手肅客,進入一間佈置清雅的客室,說道:「三位少俠請坐,貧道……」

  他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元真子適時從裡間走出,笑道:「愚兄聽到二師弟偽聲音,原來是谷少俠三位來了,快快請坐。」

  谷飛雲拱手道:「掌門道長,在下兄弟是來向道長辭行的。」

  元真子聽得一怔,道:「從少俠這麼快就要走了?這怎麼成?」小道童端上茶來。

  清真子就把谷飛雲找尋父母之事,向掌門人詳細說了遍。元真子頷首道:「原來如此,谷少俠孝思不匱,貧道那就不好再挽留了,二師弟,你沒有吩咐七師弟,要廚房整治一席素齋,好給三位少俠餞行。」

  清真子躬身道:「七師弟已經知道了。」

  元真子含笑道:「那就好,但願上蒼保佑,谷少俠早日找到令尊、令堂。」

  谷飛雲拱手道:「多謝掌門道長金口。」

  ※※※※※※※※※※※※※※※※※※※※※※※※※※※※※※※※※※※※※※

  午間這頓素齋,自然十分豐盛。元真子還派人把山上的成真子也叫來了,只有住持祖師堂的超真子因距離較遠,也不便離開。華山七真,有六真作陪,賓主談笑融洽,不必細表。

  飯後,元真子取出三個白瓷小葫蘆,說道:「貧道無以為贈,這是敝派精煉的玉樞丹,專治各種內傷,頗有起死回生之效。江湖上人譽為武林第一救傷靈丹,輕症三粒即可無事,最重的傷,一日七粒,七天也可以復原,三位少俠行走江湖,可備不時之用,也可以救人,請三位少俠笑納了。」

  谷飛雲道:「道長所賜,在下兄弟那就拜領了。」三人各自雙手接過。

  谷飛雲拱手道:「六位道長,在下兄弟那就告辭了。」

  元真子站起身,道:「貧道恭祝谷少俠早日和令尊令堂團聚,他日經過華山,務望再來敝觀多住幾天。」

  谷飛雲道:「在下會來看諸位道長的。」元真子率同五個師弟一直送出下院山門,谷飛雲再三「請回」。

  清真子道:「谷少俠只管請行,不用管咱們師兄弟。」

  成真子大聲道:「谷少俠保重,有暇一定要來。」

  三名青袍道人牽著馬匹送上,谷飛雲三人接過馬韁,跨上馬鞍,拱拱手道:「謝謝掌門道長,現在請回吧。在下兄弟告辭了。」一領韁繩,三匹馬掉轉馬頭,得得而去。

  ※※※※※※※※※※※※※※※※※※※※※※※※※※※※※※※※※※※※※※

  谷飛雲三人趕到華陰,還只是傍晚時光,就在上次住過的興安大客棧落店。這家客店規模不小,專門接待來華山的遊客,因此房間雅潔,住的客人也比較高尚,三人要了兩間上房。盟洗完畢,馮小珍因時間還早,拉著荊月姑上街。

  谷飛雲因兩個姑娘家也許要買些女孩兒家的用品,不好同去。一個人坐在房內喝茶,只見店伙探頭進來,叫了聲:「公子爺。」

  谷飛雲問道:「有什麼事嗎?」 

  店伙手中拿著一張摺好的白紙走了進來,陪笑道:「這是一位道爺要小的送給公子爺的。」說著把手中摺紙遞了過來。

  谷飛雲伸手接過,沒有打開來瞧,先向店伙問道:「是怎樣一位道爺?」

  店伙道:「那位道長生得紅光滿面,黑鬚垂胸,身穿一件藍布道袍,腰間掛一個大紅葫蘆,手持拂塵,看去很有幾分仙氣呢。」

  「會是醉道長。」谷飛雲心中想著,急急問道:「他人呢?」

  店伙道:「已經走了,他把這張紙條交給小的,就飄然走了。」

  谷飛雲揮揮手,道:「好,沒你的事。」

  店伙退出房去,谷飛雲急忙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潦潦草草的字體,那是:「今晚初更,在東門外華獄廟前相候,勿讓兩個女娃兒跟來。」谷飛雲看完,隨手一搓,把紙條搓成了碎屑。

  他心中更是高興,師父臨行前就要自己先去找醉道長、因為只有醉道長知道爹娘被囚禁的石窟,免得打草驚蛇。但是要找醉道長,必須先回桐柏山去,這一去一來,豈不是往返費時,而且兩位姑娘家也無法安置,如今在這裡遇上醉道長,就可以節省往返跋涉了。

  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店伙掌燈送來,一面問道:「公子爺要上街用飯,還是吩咐廚下給你老準備?」

  谷飛雲道:「我兩個兄弟上街去買東西,還沒回來,等他們回來了再說。」店伙應著「是」退了出去。

  又過了好一陣子,才看到荊月姑、馮小珍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谷飛雲道:「你們去丁這麼久,買了些什麼東西?」

  馮小珍道:「我們每人買了一件長衫,也給大哥買了一件,另外還有一件東西,你猜猜是什麼?」

  谷飛雲笑道:「你們買的東西,我怎麼猜得到?」

  馮小珍咭的笑道:「大哥,你看。」原來她把手藏在身後,這時豁的一聲,打了開來,卻是一柄一尺多長朱紅灑金扇骨的白紙摺扇。

  紙上還畫了一朵紫紅的牡丹花,在她胸前摺了兩扇,說道:「大哥,你看好不好?」

  谷飛雲笑道:「你怎麼想到買摺扇的?」

  馮小珍道:「二哥也有一把,你仔細看看,這扇骨是精鋼做的,但漆上了漆,一點也看不出是鐵骨的。」

  荊月姑道:「可惜只有兩把,不然我們也會給大哥買一把回來。」說著,也把她的一把打了開來,白紙上畫的是一株梅花,另一面寫的是一首唐詩,書法倒也頗為蒼勁。

  谷飛雲問道:「你們在哪裡買的?」

  荊月姑道:「是賣摺扇的攤上,三弟想買一把扇,才過去看的,其他摺扇只有幾分錢一把,只有這兩把,他標了三兩銀子一把。三弟問他怎麼這樣貴,他說這扇骨是百煉精鋼製成的,最好的刀劍也砍不斷它,三弟聽得大喜過望,她正想買一把鐵骨扇,沒地方買得到。就要我也買一把,問他還有沒有?賣扇的說,這種扇子,因為很少有人買,所以一年才做一兩把?這兩把已經存放了好久了,大哥,你要,我這把給你好了。」

  谷飛雲笑道:「你們喜歡,就留著,自己用吧。我不習慣用扇子,哦,對了,你們可以把劍法作扇招,只要多練幾天,就可以使用了。」

  馮小珍喜道:「我們就是這麼想咯,哼,也讓通天教門下瞧瞧,不光是他們會使扇子。」

  谷飛雲道:「好了,你們剛回來,大概不想到外面吃飯了?」

  馮小珍道:「跑得累都累死了,誰還要出去吃呢?」

  谷飛雲道:「那就關照店伙,要廚房做幾個可口的菜送來好了。」

  荊月姑開門出去,吩咐了店伙,不多一會,店伙送來酒菜,就在房中一張小方桌上,擺好杯筷,一面陪笑說道:「三位公子爺,這幾式萊餚,是小的特關照廚下做的拿手菜,公子爺方才沒有叫酒,這壺酒可是本城最有名的華豐酒坊精釀的太白酒,入口香醇,喝醉了也不會沖頭,小的特地拿來給三位公子爺嘗嘗的。」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吧。你放著好了。」店伙退出之後,三人就品字形坐下。

  谷飛雲拿起酒壺,給兩位妹子和自己面前各斟了一杯,含笑道:「他既然拿來了,兩俠賢弟也不妨小飲一杯,嘗嘗看。」每一式菜餚,果然做得極為可口,酒也香醇不烈,三人邊談邊吃,兩位姑娘不知不覺把一盞酒喝完了。

  用過飯,兩位姑娘玉頰添紅,星眸如水,幾乎已有三分酒意。店伙進來收拾過杯盤,又送來了一壺香茗。馮小珍只喝了一口,就嬌慵的道:「這酒後勁很厲害,我只喝了一杯,就有些飄飄欲仙了。」

  谷飛雲笑道:「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荊月姑站起身道:「大哥也該早些休息了。」兩人一起回房而去。

  ※※※※※※※※※※※※※※※※※※※※※※※※※※※※※※※※※※※※※※

  谷飛雲心中暗暗高興,總算店伙幫了自己的忙,過去閂上房門,又坐了一回。喝完一盅茶,算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才悄悄推開後窗,飛身而出,再掩上窗戶,飄落地面,往外行去。

  出了店門,這時大街上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商店燈火輝煌,行人熙攘往來,不好施展輕功,只是稍稍加快腳步,直奔東門,再越城而出,不過盞茶工夫,已經趕到華獄廟。只見醉道人已經先到,坐在右首一棵大樹下的石條上,正在喝酒,急忙走了過去,叫道:「醉道長。」

  醉道人笑道:「你怎麼這時候才來,貧道已經等了好一會了。」他不讓谷飛雲多說,站起身來:「走,咱們進去再說。」

  谷飛雲跟著醉道人走近圍牆,越牆而入,又穿過二重毆宇,才落到一處院落之中,但見院中花木扶疏,曲廊雕欄,甚是氣派。醉道人從右側進去,來至後面一排房屋,推門而入,一面笑道:「這裡是廟中住持招待到華獄拈香和過境大員住的地方。長年很少有人居住,最是清靜不過,最妙的廚下還有酒窖,存放著幾十缸陳年老酒,喝之不盡,來,坐,坐。」

  谷飛雲依言坐下,細看房中陳設,並不考究,只有一床一幾一椅,正感奇怪,接待貴賓住的地方,哪有如此簡陋?醉道人望著他笑了笑道:「這裡是過境大員廚司住的地方,身為大員,自有廚司隨行,貧道因這裡離酒窖較近,裝酒方便一些。」

  谷飛雲笑道:「原來不是這裡住持招待你住的。」

  醉道人瞪了他一眼,說道:「這有什麼不一樣?他們和尚吃十方,道士也吃十方,吃他們幾缸酒,和吃自己的不是一樣嗎?從前這裡的老當家和貧道極熟,現在是他徒孫當家了,貧道怎好意思打擾他們,還是這樣自由自在的好。」說到這裡,忽然問道:「岳大先生把看家本領都傳給你了?你練得如何了呢?」谷飛雲就把五個月來練功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醉道人點著頭道:「他說過要學會他崑崙派的武功,有五個月時間也足夠了,要練到上乘境界,五十年也未必練得成功,以你現在的程度來說,只不過三四成火候而已,唉,還差得遠。」

  谷飛雲問道:「道長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醉道人笑道:「岳大先生說你五個月就可練會,貧道自然要在這裡等你了。」

  谷飛雲撲的跪拜下去,說道:「道長這份高誼,晚輩一輩子感激不盡。」

  「你這是做什麼?」醉道人一把把他拉起,一面問道:「關於你爹娘的事。岳大先生都告訴你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師父原是要晚輩去找道長,請道長指點家父、家母被困禁的地方,現在就在這裡遇上道長,就請道長把天池情形示知。」

  醉道人微微搖頭道:「僅憑你目前的三四成功力,也只能和西鳳門下的丫頭們動動手,真要遇上那個老道婆,就會吃不完兜著走,所以貧道會和你一起去。」

  谷飛雲頗感意外的道:「道長也要去?」

  醉道人笑道:「貧道不去,你一個人去,沒有幫手怎麼成?」

  谷飛雲為難的道:「但道長……」

  西鳳護犢,二十年前醉道人一記太乙翻天掌擊傷她門下大弟子陸碧梧,雖然礙著南山老人,不好去桐柏望仙觀鬧事,總是耿耿於懷。這就是岳維峻只要谷飛雲一個人去的原因。萬一驚動了崆峒派的人,兒子救父母,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金母也不好翻臉。

  但如果醉道人去了,她就會說第一次你偷上天池。擊傷我徒弟,我沒和你計較,但你這是第二次偷上天池,我再不計較的話,人家豈不是會笑我怕了南山老人?這就是醉道人不能上天池的原因。

  醉道人沒待他說下去,笑道:「貧道和令尊是方外至交,你去救的是父母,貧道去救的是朋友夫婦,這有什麼不對?何況貧道無門無派,還怕得罪誰了?」

  谷飛雲心頭一陣感激,再次跪拜下去,說道:「道長義薄雲天,這份大恩晚輩沒齒不忘。」

  「小施主快請起來。」醉道人道:「不過那兩個女娃兒確實不能叫她們一起去。」

  谷飛雲站起身,回到椅上坐下,說道:「晚輩臨行時,師父也這樣說的。」

  醉道人笑道:「這個簡單,咱們路經鳳翔,到荊村去叨擾他一兩天,把兩個女娃兒留下來就好。」

  谷飛雲道:「荊月姑、馮小珍已經拜在師母門下,她們肯留下來嗎?」

  「啊,這兩個女娃兒福緣倒是不淺。」醉道人接著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咱們只要留個字條,要她們在荊村住上幾天,咱們悄悄的走了,她們到哪裡去找?」

  谷飛雲道:「道長明天和我們一起去嗎?」

  醉道人道:「不.貧道在鳳翔和你們會合,只當是偶然遇上的好。」

  「這樣也好。」谷飛雲站起身,問道:「道長如果沒有指示,晚輩就告辭了。」

  醉道人笑道:「沒有了,小施主回去吧。」谷飛雲回轉客店,悄悄從後窗進入房中。

  ※※※※※※※※※※※※※※※※※※※※※※※※※※※※※※※※※※※※※※

  第二天一早,開門出去,只聽馮小珍喜道:「大哥起來了,我們快去問問他。」

  店伙送來洗臉水,荊月姑和馮小珍也跟著走入,馮小珍問道:「大哥,我們今天離開這裡,要去哪裡呢?」

  谷飛雲盥洗完畢,笑了笑道:「自然去找東風了。」

  馮小珍聽得一怔,問道:「大哥知道東風是什麼了?」

  「不知道。」谷飛雲道:「但總要找到它才是。」

  荊月姑道:「但這樣茫無頭緒的找,能找得到嗎?」

  店伙替三人送來早點,谷飛雲在椅上坐下,道:「所以愚兄想先去找一個人。」

  兩位姑娘也跟著落坐,馮小珍問道:「大哥先要去找誰呢?」

  谷飛雲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兩句話是南山老人家說的,連醉道長也解釋不出來,自然只有去找南山老人家問問清楚了。」

  馮小珍道:「早就該去找他問問了。」

  荊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仙蹤無定,大哥要去哪裡去找他老人家呢?」

  谷飛雲笑道:「有一個地方,大概可以找到他老人家的。」

  荊月姑道:「大哥說哪裡呢?」

  谷飛雲笑著問道:「大家都稱他老人家什麼仙?」

  「酒仙。」馮小珍搶著道:「對了,只要到產酒有名的地方去找,一定會找得到的。」說到這裡,忽然洩了氣,雙手一攤,說道:「天下產酒有名的地方多著呢。我們就算跑上一年,也跑不完。」

  谷飛雲道:「師父不是要珠兒告訴我們,東風向西吹的嗎?現在離我們最近的柳林鎮,正在西首,而且也合了東風西吹的意思……」

  馮小珍喜道:「二哥家不是就在柳林鎮附近嗎?」

  荊月姑點點頭,一面說道:「大哥話好像還沒說完呢。」

  谷飛雲續道:「我從前的師父,在我下山之時,就是要我到柳林鎮去的,我也在柳林鎮,遇上南山老人家的,如今想起來,從前的師父雖沒明說,其實就是要我找南山老人家去的了。」這番話,是他早就想好了的。

  「那就對了,我們這就上柳林鎮去。」馮小珍接著道:「哦,大哥,師公在你臨走時也沒說嗎?」

  谷飛雲道:「沒有。」

  馮小珍道:「我真想不通,這些前輩高人有話為什麼不直接了當的說,要這樣九拐十八彎的打著啞謎,叫人家往返跋涉。」

  荊月姑道:「南山老人家也許另有深意。」

  馮小珍站起身道:「好了,我們走吧。到了柳林鎮.我們就住到二哥家去。」

  荊月姑柔笑道:「這還用說?」

  馮小珍回頭朝谷飛雲問道:「大哥,上次你去柳林鎮,是不是也住在二哥家裡?」

  谷飛雲笑道:「我和二弟是在品酒會上認識的,一共只見過一次面,怎麼會住到她家去呢?」

  馮小珍問道:「那你住在哪裡?」

  荊月姑抿抿嘴,笑道:「大哥是住在女狀元家裡。」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那是跟南山老人家一起去的。」

  「品酒會……」馮小珍還想再問。

  谷飛雲道:「我們走吧,品酒會的事,你問二哥好了。」三人走出店堂,會帳出門,小廝早已牽著馬匹在門口等候。谷飛雲接過韁繩,取出一錠碎銀子賞了小廝,就跨上馬鞍。

  ※※※※※※※※※※※※※※※※※※※※※※※※※※※※※※※※※※※※※※

  三匹馬循著大路,直奔西門。由華陰到鳳翔,一路西行,經渭南、長安、咸陽、岐山,都是官道大路。這天午牌時光,就已趕到鳳翔。進入東門,大街上就有一家新鳳翔大酒樓,五間門面,黑底金字大招牌,看上去十分氣派。

  谷飛雲因醉道人說過在鳳翔會面的,這家酒樓正好在東門頭上,進入城來的第一家,這就朝後面兩人說道:「二位賢弟,我們就在這一家打尖吧。」三匹馬剛到門口,就有夥計上來拉住了馬頭。

  谷飛雲關照他好好上料,那夥計看是三位年輕公子,連聲應著「是」,一面欠身道:「三位公子請高昇,牲口自有小的照料。」

  谷飛雲三人跨進了大門,登上樓梯,只見偌大一座樓廳,幾乎已有九成座頭,這時一名夥計迎了上來,陪笑道:「公子爺是三位嗎?」

  谷飛雲目光一轉,早已看到臨街的一張桌上,坐著一個頭簪道髻的藍袍道人,那不是醉道人還有誰來。心中一喜,指指窗口,說道:「二位賢弟,那不是醉道長嗎?」

  荊月姑喜道:「果然是醉道長,我們快過去。」夥計正嫌那老道人叫了一盤滷水花生,獨個兒喝酒,就佔了一張桌子,如今聽三位公子的口氣,好像認識他,連忙跟了過去。

  谷飛雲先走在前面,走近窗口,就拱著手道:「道長也在這裡,真是巧極了。」

  醉道人抬頭看到三人.不覺呵呵笑道:「三位小施主也來了,快快請坐。」

  三人落坐之後,馮小珍道:「道長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醉道人瞇著醉眼笑道:「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夥計端上三盅茶,放好杯筷,一面伺候著道:「三位公子要些什麼酒萊?」

  馮小珍道:「你去叫廚房把拿手菜揀好的送來就是了。」

  夥計連聲應著,又道:「不知三位公子要喝什麼酒?」

  醉道人揮揮手道:「到這裡來,自然喝西鳳酒了,要十年陳的。」夥計這回沒命的應是,匆匆退下。

  醉道人喝了口酒,朝谷飛雲問道:「小施主到鳳翔來,究竟有什麼事嗎?」這是故意問的。

  谷飛雲道:「晚輩是找南山老人家來的。」

  「這倒巧。」醉道人笑道:「貧道此行,也是找他老人家來的。」

  馮小珍道:「道長來得正好,最近大哥,一直有著心事,道長就幫幫大哥,能把東風找到了才好。」

  醉道人點點頭道:「這事要找到家師才行。」

  馮小珍道:「道長是他門人,知師莫若徒,你找他自然比我們找他容易多了。」

  醉道人呵呵笑道:「馮小施主口才便給,貧道真是說不過你。」

  馮小珍道:「道長這是答應了?」

  醉道人道:「谷小施主的事,貧道推得了嗎?」

  馮小珍喜孜孜的道:「大哥,你現在可以放心了,醉道長答應幫你找到東風呢。」

  醉道人忽然低聲道:「恭喜兩位小施主,蒙紫雲夫人垂青,福緣真是不淺。」

  荊月姑奇道:「道長怎麼知道的?」

  醉道人笑道:「你們三個,是貧道一路護送來的,貧道怎麼會不知道?」

  接著正容道:「紫雲夫人一身所學,大半出自紫府真解,為道家最上乘的功夫,二位小施主有此不世奇緣,還得痛下功夫,才有成就,並不是學會了就可以了。」

  荊月姑、馮小珍被說得臉上一紅,同聲說道:「道長說得是。」

  夥計陸續送上酒菜,四人也就吃喝起來。飯後,荊月姑問道:「不知道長下榻何處?」

  醉道人一手摸著飄胸黑鬚,笑道:「貧道剛從青城回來,就在這裡遇上你們了,還沒決定去哪裡。」

  「那就好了。」荊月姑喜道:「寒舍住在柳林鎮,道長也見過家父,到了這裡,自然就到寒舍去住了。」

  醉道人道:「不錯,令尊好像和紫柏宮的玄修是師兄弟。」

  荊月姑道:「道長認識玄修師伯?」

  醉道人笑了笑道:「陝西境內所有道院,差不多全屬終南一系,貧道自然認識了。」說話之時,谷飛雲也叫夥計過來,會了帳,大家相繼走出酒樓,一名店伙已經牽著馬匹伺候。

  荊月姑道:「道長,你坐我的馬匹好了,我和三弟共乘一騎就好。」

  醉道人大笑道:「你們幾時看到和尚、道士騎馬的?那就因為和尚、道土天生就是苦行者,得了道,就可以騎獅子、老虎或者白鶴了。貧道還沒得道,只可以用腳走路,好在貧道已經走慣了,你們只管騎著牲口先走,貧道決不會落後多少的。」

  谷飛雲從伙詩手中接過牲口,說道:「道長既然不肯騎坐,在下兄弟陪同道長一起走好了。」

  醉道人道:「有著牲口不坐,這又何必呢?貧道說過你們只管騎著走,貧道趕得上的,你們就不用管貧道,否則豈不是虛偽了?」

  馮小珍道:「好嘛,大哥,我們那就不客氣了。」

  「這就對了。」醉道人笑了笑道:「貧道就喜歡這樣。」谷飛雲三人只得相繼上馬。

  馮小珍道:「道長,我們先走啦,大哥,快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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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北門,馮小珍一路催馬疾行,又催著大哥、二哥快走,一面回過頭去,咭的笑道:「大哥、二哥,你們瞧,醉道長還沒跟上來呢?這時候連人影都沒看到,還說決不會落後的。」

  荊月姑道:「大哥,我們要不要等等他?」

  谷飛雲道:「我看不用,醉道長並沒有說要我們等他,那就不用等了。」

  馮小珍咭的笑道:「他說他趕得上我們的,這回我看他輸定了。」

  谷飛雲道:「我們走吧,二弟,荊村我不熟,還是你帶路的好。」

  於是由荊月姑一馬領先,谷飛雲和馮小珍跟著上路。谷飛雲在馬上回頭望去,依然不見醉道人的蹤影,也只好由他了。這樣奔行了一頓飯的工夫,刑村已在眼前。荊月姑把馬鞭朝前一指,說道:「大哥,我們就快到了。」

  三匹馬剛到村口,只聽一聲敞笑,一道藍影疾如飛鳥,一下落在三人馬前,說道:「貧道沒有遲到吧。」

  那不是醉道人還有誰來?他瞇著醉眼,朝馮小珍笑道:「小施主一路催馬快行,貧道總算沒有輸給你了。」

  荊月姑奇道:「道長來得好快。」

  馮小珍臉上一紅,說道:「道長怎麼會知道的?」

  谷飛雲笑道:「一定是道長跟在三弟的馬後了。」

  馮小珍哦道:「是了,難怪我的話道長都聽到了,我不來啦。」

  醉道人笑道:「貧道不跟在你們後面,怎知道荊村如何走法?那真的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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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村也有幾十戶人家,一條小街,十分整潔。荊月姑翻身下馬,牽著馬匹,走近一幢莊院。一排五間門樓,雖非華麗,卻也相當氣派。門前還有廣闊的一片草地。荊月姑將韁繩圈關掛到馬鞍上,跨上五級石階,她舉手在黑漆大門上叩了幾下大鐵環。

  沒多一會,只見大門開啟,走出一個身穿青布短衫褲的年輕漢子,看到荊月姑等四人,不覺問道:「這位相公,你們找誰?」

  荊月姑含笑道:「請問荊莊主在家嗎?」

  那年輕漢子啊了一聲道:「在,在,請問相公高姓大名,哪裡來的?在下好進去通報。」

  荊月姑嗤的笑出聲來,說道:「福哥,你連我也認不出來了?」

  那叫福哥的漢子又啊了一聲,說道:「相公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在下真有些想不起來了。」

  荊月姑道:「你也真是的,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我是月姑呀。」

  那叫福哥的漢子忽然用手敲敲腦袋,連忙躬著身道:「你是大小姐,小的看你穿著男裝,一時認不出來,大小姐快請進去,哦,還有大小姐的朋友,馬匹小的會照料的。」

  荊月姑道:「不忙,你快去通知爹一聲,說醉道長來了。」福哥答應一聲,轉身往裡奔了進去。

  荊月姑抬手道:「醉道長、大哥、三弟請。」

  三匹馬就放在大門前,荊月姑陪著三人剛走入大門,主人荊溪生已經急匆匆的從裡面迎了出來,一眼看到醉道人,連連拱手道:「道長仙駕光降,荊某有失遠迎,多多恕罪。」

  醉道人積首答禮,呵呵笑道:「荊大俠好說,貧道打擾了。」荊溪生把大家讓入大廳,分賓主落坐。

  荊月姑道:「爹,女兒給你引見兩位客人,這是女兒的結義大哥谷飛雲,爹總記得品酒大會上,和南山老人家坐在一起的……」

  「記得,記得。」荊溪生沙著喉嚨大笑道:「谷少俠,為父見過,哈哈,歡迎,歡迎……」

  谷飛雲拱手行禮,叫了聲:「荊老伯。」

  荊月姑又指指馮小珍道:「她是女兒三妹馮小珍,行走江湖,改穿男裝,就叫她三弟。」

  馮小珍因自己穿著男裝,只好拱拱手,也叫了聲:「荊老伯好。」

  荊溪生連連點頭道:「請坐,請坐。」福哥端上茶來。

  荊溪生含笑道:「醉道長、谷少俠、馮姑娘同時光臨寒舍,荊某無任榮寵,小女少不更事,以後還要醉道長多多指點才好。」

  醉道人呵呵笑道:「荊大俠太客氣了,令嬡福緣不淺,如今已是紫雲夫人的寄名高足,貧道哪有資格指點她?」

  「什麼?」荊溪生聽得不禁睜大雙目,為之一呆,繼而喜形於色,急急問道:「月姑,這是真的?你拜在紫雲夫人門下?是崑崙雙俠紫雲夫人?」

  荊月姑道:「是呀,女兒和三妹同時拜師的。」

  荊溪生道:「醉道長說得不差,你們兩個當真福緣不淺,幾十年前,咳,咳,記得為父小時候,就聽江南傳說著崑崙雙俠的故事。但那時候就已經沒人見過崑崙雙俠了,據說早已歸隱名山,如今算起來,只怕已是百歲以外的人了。」

  馮小珍道:「誰說的,師父看去不過三十許人。」

  荊溪生遲疑的道:「那恐怕不是從前的紫雲夫人了。」

  醉道人大笑道:「天底下哪有第二個紫雲夫人?崑崙雙俠人間仙侶,豈能以世俗的年歲來論?」

  荊溪生連連點頭道:「道長說得是。」

  荊月姑站起身道:「爹,你陪醉道長、谷大哥談談,女兒進去要何媽整理客房,醉道長和谷大哥要在我們這裡住幾天呢。」

  荊溪生笑道:「醉道長和谷少俠能夠在寒舍盤恆幾天,真是求之不得的事,你就快去吧。」

  馮小珍站起身道:「二姐,我幫你去。」

  兩位姑娘走後,荊溪生和醉道人、谷飛雲談得極為投契。尤其對谷飛雲,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己女兒對這位義結大哥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老實說,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對這位未來的女婿,他自然要多瞭解些。

  谷飛雲因他是荊月姑的老爸,自然不好隱瞞,只有關父母之事,因事關機密,不便說出以外,無不有問必答。中間還有醉道人的補充說明,這一問,可把荊溪生聽得心花怒放。谷飛雲第一個師父是號稱佛門怪傑的石頭和尚——頑石大師,當今少林方丈至善大師的師叔。

  第二個師父是崑崙岳大先生,聽醉道人的口氣,荊月姑和馮小珍能夠得蒙紫雲夫人青睞,收為記名弟子,還是沾了谷飛雲的光。這對平日仰慕權勢的荊溪生來說,當真是天大的收穫,父憑女貴,想不到自己在武林中終於也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但卻沒想到這席話,反而幾乎使荊溪生身敗名裂,此是後話。

  不多一回,荊月姑已經收拾好客房,陪同醉道人、谷飛雲前去看了。兩間客房是大廳東首,帳房的左邊,一排三間,自成院落,倒也十分清幽。馮小珍和荊月姑一起,住在樓上。荊家人口簡單,荊溪生中年喪妻,一直沒有續絃,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月姑。家中有一個燒飯的女傭何媽,還是月姑奶娘,另外是老管家荊福和兒子福哥。

  荊溪生是個大而化之的人,家裡一切都由荊福掌管,荊福在荊家已經有三代了,忠心耿耿,把荊家當作了自己的家一樣。福哥他娘,在福哥三四歲的肘候,跟人跑了。荊福雖然很氣憤,恨不得逮住姦夫淫婦,一刀四個窟窿,但時間久了,也就淡然忘之了。所以留下福哥,自己有後代,也足以自慰了。

  一個下午,何媽有荊月姑、馮小珍兩位姑娘在廚房裡幫忙,到了上燈時分,葷素菜餚,差不多全做好了。荊福捧出一簍陳年西鳳酒,裝在一大錫壺裡,也已燙熱。福哥則在東閣忙著抹桌子、排碗筷。現在荊溪生陪同醉道人、谷飛雲進入東閣。朝福哥問道:「馮姑娘和大小姐呢?」

  福哥答道:「馮姑娘和大小姐在廚房裡幫忙。」

  荊溪生抬手道:「醉道長、谷少俠先請入座好了。」一面朝福哥道:「你快請馮姑娘和大小姐來,廚房裡由何媽一個人料理就好。」

  福哥領命而去,不多一回端著二盤菜餚走出,說道:「回莊主,大小姐說了就來,請道長和谷少俠先用好了。」

  荊福也送上酒萊,荊溪生接過酒壺,給兩人杯中斟滿了酒,然後在自己杯中也斟滿了,說道:「道長請嘗嘗,這是敝村釀製的,足足有十年陳了,在下敬二位一杯。」

  醉道人喝了一口,砸砸舌頭,點頭笑道:「果然好酒,貧道以醉為號,看來應該搬到鳳翔來才是。」

  荊溪生忙道:「道長能夠搬到鳳翔,那真是太好了。」福哥陸續端上菜來。

  荊溪生道:「今晚太倉促了,荒村市遠,沒有什麼好招待的,道長和谷少俠多多擔待,請隨意用吧。」

  醉道人呵呵笑道:「荊大俠太客氣了,這許多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還說沒菜,貧道以醉為號,好酒也喝,最差的酒也喝,平常只要一盤滷水花生就足夠下酒了。」

  谷飛雲站起身,舉杯道:「在借花獻佛,這杯敬荊伯父的。」說完一口喝乾。

  荊溪生連說:「不敢。」也喝了一杯,道:「谷少俠,請坐。」

  這時荊月姑、馮小珍相偕走出,醉道人笑道:「二位姑娘辛苦了,快請坐下。」

  馮小珍道:「我才不忙呢,只是幫二姐做下手罷了。」

  荊月姑站起身敬了醉道人、谷大哥,馮小珍也敬了荊溪生、醉道人,自然也要敬谷大哥。這一席酒,自是喝得賓主盡歡。谷飛雲喝上幾杯,還不在乎,兩位姑娘可就喝得玉頰生春,紅如胭脂,三人裝了飯,先行吃畢。只有主人荊溪生還在和醉道人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最後主人喝醉了,醉道人本來逢喝必醉,自然也醉了。

  

  【第二部 完】









【第三十一章】 易容奇術



一宵過去,第二天早晨,大家因昨晚多喝了幾杯,自然起來得也遲了。兩位姑娘家起得雖也遲了,但一個早晨,客房門前已經來過兩趟,因醉道人和大哥都沒有起床,也就不敢驚動。現在已經日上三竿,這是第三趟來了,兩人房門依然關著,聽不到一點動靜。

兩位姑娘未免心裏有點嘀咕,她們知道醉道人的脾氣,喝醉了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但大哥決不會酣睡不醒。馮小珍可是急性子,早就走近房門,舉手叩了兩下,嬌聲叫道:「大哥,你還沒醒嗎?」她叩得雖輕,房門卻應手而啓。

馮小珍回頭笑道:「你看,大哥不是起來了嗎?」一面叫道:「大哥,你也不看看是什麽時候,我和二姐這一趟已經是第三趟了。」隨著話聲,腳跨進房去,目光一注,發現床上被褥疊得好好的,卻不見大哥的蹤影了,心頭微微一怔,回頭叫道:「二姐,大哥人呢?」

荊月姑跟在她身後進來,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也覺得奇怪,忍不住道:「大哥不在房裏,可能出去了。」

「啊。」馮小珍忽然輕啊一聲,說道:「二姐,快來,大哥的枕頭下面好像壓著一張紙呢。」急步朝床前走去,果然從枕下抽出了一張紙來,低頭看去,不禁失聲道:「大哥他走了。」

荊月姑深感意外,急急問道:「這紙條是他留的,說些什麽呢?」

馮小珍隨手把紙條遞了過來,說道:「大哥也真是的,要去找南山老人,也不和我們說一聲。」

荊月姑接過紙條,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愚兄和醉道長去找南山老人家,最遲不出十天,即可回來,二弟、三弟可在荊府等候,勿念,愚兄谷飛雲留字。」

荊月姑道:「原來大哥和醉道長一起走的。」

馮小珍道:「我看醉道長是和大哥約好了的,不然哪有這麽湊巧,去找南山老人,也用不著瞞我們呀。」

荊月姑道:「我想南山老人家可能住在一處深山裏,不欲人知,否則大哥不會不告訴我們的。」

馮小珍道:「就是嘛,連紫雲岩我們也去了,南山老人住的地方,有什麽好故作神秘的?這都是醉道長在故作神秘,當道士的,都喜歡故作神秘。」

荊月姑道:「三妹,你怎麽可以這樣說醉道長呢?」

馮小珍道:「難道我說的不對?昨天我們來的時候,他不是也故作神秘,還和我賭腳程呢。」

※※※※※※※※※※※※※※※※※※※※※※※※※※※※※※※※※※※※※※

醉道人和谷飛雲夤夜離開了荊家莊院,黑夜之中,谷飛雲只是跟著醉道人走,兩人展開身法,一路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醉道人忽然舍了大路,轉入一條小徑,這樣又走了兩三裏。這才來至一座小廟前,谷飛雲擡眼看去,那被風雨剝蝕的橫額上,依稀可以辨認是「三官堂」三個大字。

醉道人已經推門而入,谷飛雲只好跟著進去,心中暗想:「醉道長帶自己到這裏來,不知有什麽事?」

醉道人卻像回到家裏一樣,甚是熟悉,領著谷飛雲經過久已沒有香火的大殿,一直走入後進。後面一進更是荒涼,牆垣有一半已經倒坍,連幾間小屋,也都相當破爛。醉道人走近東首一間小屋,推開一扇木板門,走了進去。

谷飛雲也只好跟著走入,目光一瞥,只見屋內除了有兩張木板床,一張破桌子,別無他物,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問道:「道長……」

醉道人已在木床上坐下,沒待他說下去,就含笑道:「你是不是想問貧道帶你到這裏做什麽?咱們至少要在這裏住上五天。小施主也許又要問,在這裏住上五天做什麽呢?哈,事情可多著呢。不過今天時間不早了,咱們歇一晚再說。」他脫下鞋子,就在木床上盤膝坐定,瞑目垂簾,不言不動的調息起來。

谷飛雲真拿他沒有辦法,心裏縱然想問,但他已如老僧入定,問也問不出來,只好在他對面的木床上坐下,也調息行功了。

※※※※※※※※※※※※※※※※※※※※※※※※※※※※※※※※※※※※※※

第二天清晨,谷飛雲聽到一個蒼老聲音說道:「道友已經來了?」

醉道人笑道:「貧道打擾道長了。」

那蒼老聲音道:「不要緊,這裏最是清靜不過,道友和這位小施主要住幾天,就住幾天好了。」

醉道人道:「多謝道長。」

這兩人似是天井中說話,急忙睜開眼來,跨下木床,走出門去。卻只見到醉道人一個人站在小天井裏,看到谷飛雲,含笑道:「小施主起來了,快去洗一把臉,咱們吃過早點,就得上課了。」

谷飛雲心想:「醉道長帶自己到這裏來,是來上課的,不知要上什麽課?」心中想著,只見醉道人指指天井右首一口石井,說道:「小施主,井水清涼得很,你自己去打吧。」

谷飛雲依言走近井邊,果然有一條鐵煉,和一個水桶,才發現竟是鐵的,如果裝滿一桶水,少說也有一兩百斤,以自己的功力,當然並不在乎。但方才說話的蒼老聲音,至少已有七八十歲了,每天要用鐵桶提水,這份臂力就不是一個普通人所能勝任,由此可見這位老道人,也決非尋常人了。他提起一桶水來,用手掬著洗了把臉,入屋中,破桌上早已放了一包十幾個饅頭,和一包切好的鹵菜。

醉道人卻用葫蘆對著嘴喝酒,一面笑道:「這份早餐是給小施主準備的,今天的午餐、晚餐也在這裏了,小施主吃過之後,就把它包起來好了。」

谷飛雲問道:「道長呢?」

醉道人笑道:「貧道通常都不吃飯的,只要有酒就好,你快吃吧,吃飽了,就得去上課了。」

谷飛雲不再多問,他知道問也沒用,這就撕著饅頭,吃了個飽,就把鹵萊和饅頭包好,問道:「道長,晚輩要上什麽課呢?」

醉道人站起身道:「小施主隨我來。」

谷飛雲跟著他走出小屋,順手拉上板門,越過小天井,來至對面一排小屋。醉道人在左首一間門上輕輕叩了兩下。只聽一個蒼老聲音說道:「道友請進。」

醉道人推門而入,谷飛雲跟著走入,只見這間屋和自己兩人住的差不多,靠壁處放一張木床。床上也沒有被褥,床前中有一張木桌和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別無一物。木床上坐著一個白髮椎髻,白眉下垂,白須拂胸的老道人,身上一件青布道袍,也洗得快發白了。

白眉老道含笑招呼道:「道友請坐。」一雙炯炯發光的眼睛打量著谷飛雲,頷首道:「岳大先生真是好福氣,他等了幾十年,總算找到傳人了,好資質的人,好像都被昆侖派捷足先得。」

醉道人並沒坐下,朝谷飛雲道:「小施主快去見過老道長。」他沒有說這白眉道長是什麽人。

谷飛雲慌忙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晚輩谷飛雲見過老道長。」

白眉老道呵呵笑道:「小施主不可多禮。」

醉道人打著稽首道:「多謝道長成全,貧道告退了。」一面朝谷飛雲叮囑道:「小施主好好跟老道長學習,貧道出去了。」說完,回身走了出去。

谷飛雲心中暗道:「醉道長帶自己來,原來是要自己跟這位老道長學功夫來的,難道自己學的昆侖派武功還不夠應付嗎?」

白眉老道看他站著,含笑道:「小施主請坐。」谷飛雲依言在木椅上坐下。

白眉老道又道:「小施主可知醉道友把你帶來三官堂,你要跟老道學什麽嗎?」

谷飛雲道:「醉道長沒和晚輩說過,晚輩不知道。」

「易容術。」白眉老道微微一笑道:「易容一道,江湖上會的人很多,也並不稀奇,但真正精通此道的,千萬人中也找不出一個人來,這並不是易容術難學,而是不得其法,尤其一般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小施主資質過人,有五天時間,大概也可以學得一點皮毛了,如果要精益求精,那就要看你以後能不能深入研究了,哈哈,小施主縱然只學得一點皮毛,但行走江湖,已經勝過一般人多多了。」

谷飛雲沒有說話,心中暗道:「這位老道長口氣大得很。」

白眉老道忽然呵呵笑道:「小施主可是不相信嗎?好,你看著。」

左手袍袖陡地一揮,朗笑道:「你再看看,貧道如何?」谷飛雲聽他要仔細看著,自然目不轉睛的看著。

哪知他寬大袍袖這一揮之間,就像變魔術一般,一個白髮、白眉、白須的老道人,在這一瞬間,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變成一個頭綰白玉簪、修眉、朗目、膚色玉潤,胸飄黑須,豐神的中年道人,連他本來蒼老口音,也突然變成了年輕人的口音。如非已知他使的是易容術,幾乎會把他當作活神仙。

谷飛雲這回當真看得目瞪口呆,慌忙拱手道:「老道長果然神乎其技,晚輩自信眼力比一般人要強,也一點都看不出來。」

白眉老道大笑道:「小施主玄門神功已有三四成火候,老道相信你目力不差,但行走江湖,難保不遇上功力深厚,目光敏銳的人,你要在他面前,施展易容術,自然不能讓他看出來才行。」說話之時,左手大袖再次一展,又已恢復了原來樣子,接著含笑道:「現在小施主對老道已有了信心,咱們可以開始了。」說著從身邊摸出一個革囊,囊中是一隻古銅扁盒,隨手打開,放在板桌上。

這只古銅扁盒,分爲盒蓋和盒底兩面,盒蓋上排列著七八支極細的毛筆,和小剪刀、小玉片、小玉匙、小刷子等,都是十分精巧之物。盒底的是八九個小瓶,和一個小巧調色盤。

一面說道:「易容一道,分爲兩種,一種是易容藥物,直接塗到臉上,易好容之後,大概半年之內,不易洗去,如果要把易容藥物洗去,就得用洗容劑才能洗清。」

口氣略爲一頓,又道:「至於另一種則是使用面具,面具本是空白的,只要畫上易容藥物,往臉上一覆,就可以改變容貌。也有先行畫好,隨時可以取用,也可以隨時取下,比前者要方便得多。但臉上覆了一張面具,不論多精巧,也只可騙得過一時,尤其遇上了老江湖,就極難瞞得過去。所以,要講真正易容,還是直接用藥物敷在臉上,不易使人瞧得出來。」谷飛雲聽得只是點頭。

白眉老道首先詳細解說了扁盒上面每一件小工具的用法。然後又把盒底那一個小玉瓶貯放的是珍珠粉、青黛、胭脂、松煙、膠粉等等,一一加以說明。最後,他用雙手拇指撥開裝在盒蓋兩旁的蝴蝶翅,掀起盒蓋,原來裏面還有一層,取出比蟬翼還薄,摺疊整齊的三張面具,打開來最多也只有手掌般大小。

一面說道:「這就是人皮面具,用時只要放在雙手掌心,用口呵氣,讓它稍稍溫軟,再用手輕拉,即可覆到臉上了。」

谷飛雲道:「老道長方才說使用面具,容易被人看出,那麽面具,就沒有什麽用處了。」

白眉老道笑了笑道:「那也不然,使用面具,雖是臨時性的,但卻極爲方便,何況使用面具,具有兩種效用。」一種是臨時給自己改變面貌,不讓別人看出來。一種是臨時給別人易容,使對方在你舉手之間,就被你易了容。對方依然一無所覺,而且也藉此可以混淆第三者的視覺。

谷飛雲道:「給別人易容,對方依然一無所覺,聽起來好像很玄。」

「哈哈,小施主不信嗎?」白眉老道大笑聲中,左手大袖隨著迎面拂來。

谷飛雲目光盯注,趕緊肩頭一側,避了開去。只覺一陣輕風拂面而過,並無異樣感覺,心想:「莫非老道已經給自己易了容了?」心中想著,但卻沒有問出口來。

白眉老道含笑問道:「小施主可有什麽感覺嗎?」

谷飛雲忍不住伸手朝臉上摸去,也沒有什麽不同,口中說道:「沒有。」

「呵呵。」白眉老道從大袖中取出一面圓形的銅鏡,遞了過來,說道:「小施主拿去瞧瞧你自己。」

谷飛雲心頭兀是有些不信,伸手接過銅鏡,照到自己面貌,不由得驚叫出聲,原來這一瞬間,自己竟然變成一個面容清瘦的中年人,這自然是剛才那一陣輕風拂面之際,被換了一面面貌,心頭更是對這位白眉老道長佩服得五體投地,說道:「老道長神技,真使晚輩大開眼界了。」

白眉老道道:「這也並不難,小施主玄門內功已有相當火候,只須學會手法訣要,練純熟了即可使用。你現在用雙手手掌,緊貼耳根,朝前輕輕搓轉,等五指轉到耳根時,可用大拇指,食指把它揭下來。」

谷飛雲依言用手掌抱頸,輕輕搓轉,果然感到耳根邊上有一層極薄的東西隨著手法搓轉被搓了起來,再用大拇指、食指緩緩揭下一張面具,一面問道:「老道長,方才說給人易容,爲了混淆第三者的視覺,這話晚輩還不大懂。」



白眉老道笑了笑道:「譬如你被三個敵人圍攻,你只要先準備好一張你自己面貌的面具,這可以平日做好的,再用一張普通面具,選擇其中一人,只要在袖內加強他臉上幾處特徵,有幾分像即可,但這就非平時練純熟不可,然後先用左手把你的那一張覆到他臉上去,再把易成他的一張迅速覆到自己臉上。這一來,你和他身份互易,形勢也就立時改變,但你至少也要學著他的聲音說話才行。」接著就給谷飛雲講解,如何觀察每一個人的臉部特徵,如何使用易容藥物,谷飛雲一一牢記在心。

白眉老道接著取過一張空白面具,放在掌心。雙掌合攏,呵了幾口氣,然後用手四面拉了一陣,把面具用膝蓋頂著崩開來,一面又擡目道:「小施主,你坐到老道右邊來。」谷飛雲依言走近木床,坐到他身右。

白眉老道道:「現在你要看仔細了。」

他拿起一個小玉瓶,傾出一點膠粉,用水調勻,再用小鉗子鉗起極細眉毛,一根根沾著膠水黏好,然後用小筆蘸著調好的藥粉,加深鼻梁和臉頰等處的陰影,再畫嘴唇棱角,每畫一處都逐一詳加解說,直到全部畫好。用嘴輕輕吹幹,說道:「好了,現在全部畫好了,老道戴好了給你瞧,看你能不能找出破綻來?」說完,雙手把面具覆到臉上,再用手掌輕輕在四周壓勻。

谷飛雲看他瞬息之間,就變成一個四十來歲的白麵文士,除了下頦還露出一段白須,當真和天生成的一般。谷飛雲忙道:「老道長製作的面具,晚輩如何看得出破綻來?」

白眉老道揭下面具,又從盒底取出一個小玉瓶,滴了三滴,說道:「這是洗容劑,老道配製的易容藥物,都加了膠粉,塗到臉上,就是用熱水洗臉,也不會洗去,必須用洗容劑,用水調稀了,再用棉花輕拭才能洗去。」

說話之時,加了十幾滴水,用棉花在面具上輕輕拭去易容藥物,才把古銅扁盒合起,交給谷飛雲,說道:「小施主把這個拿去,裏面有三張空白面具,下午去勤加練習,洗去了再畫,畫了再洗,明天早晨,把畫好的三張面具,拿來給老道看。」

谷飛雲雙手接過銅盒,退了出來,看看天色,果然已近晌午,回到屋中,不見醉道人的蹤影,不知他去了哪里,打開油紙包,吃了三個饅頭和一些滷味,依然包起。

就打開銅扁盒,用小玉匙在幾個小玉瓶中,挑出少許易容劑,在調色盤中用水調好,然後取出一張空白面,合在掌心,輕輕呵了幾口氣,用手拉開,崩在膝蓋上,開始照著白眉老道所授易容方法,用小筆細心繪製起來。

他人本聰明,白眉老道解說得也十分清楚,此雖是初次實習,卻也做得相當不錯,只是手法沒有純熟而已。這一個下午,就是用一張空白面具,畫了洗去,再畫再洗,多少遍下來,漸漸有了些心得,手法也熟練了不少,才十分小心的繪製好三張面具,收拾起古銅盒子,取出油紙包,吃了三個饅頭,作爲晚餐。

醉道人才施施然從外走入,把手中一包食物放到桌上,含笑問道:「小施主,學得如何了?」

谷飛雲道:「還算可以。」

醉道人道:「易容之術,江湖上會的人很多,但乙道長無異是這一門的祖師爺,他對這一門絕學,從不輕易傳人,小施主得蒙乙道長俯允,還是家師的面子,五天時間,你要好好把握。」

谷飛雲心想:「原來自己到這裏來跟乙道長學易容術,也是南山老人家安排的。」心中不禁甚是感動,忙道:「晚輩知道。」

醉道人道:「你內功尚淺,也要加緊練習才成。時間也不早,你該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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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谷飛雲用過早點,帶著古銅扁盒,來至對面屋中,朝白眉老道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老道長早。」

白眉老道頷首問道:「小施主昨天做得還可以吧?」

谷飛雲把三張畫好的面具雙手呈上,說道:「晚輩不知道做得對不對,請老道長指點。」

白眉老道接過面具,逐張放在膝蓋上,仔細看看,一面連連點頭道:「小施主天資過人,第一天初學,有這樣的成績,已經不錯了。」

接著又逐張指出何處顔色應該加強,何處距離應該調整,詳細加以解說,然後要谷飛雲把面具上的易容劑洗去,當面再做了幾遍,直到中午時分,才含笑道:「好了,面上的易容,你大概已經練會了,吃過午餐再來吧。」

飯後,白眉老道開始教他在臉上易容,年輕應該如何,中老年人應該如何?一面解說,一面要谷飛雲用銅鏡照著自己動手。一個下午,谷飛雲都在自己臉上洗了再易,易了再洗,反覆練習,漸漸有了心得,手法也漸熟練了。

白眉老道看得極爲高興,呵呵笑道:「小施主進步得很快,實出老道預料之外,易容方法,大致如此而已,熟能生巧,今後全在你自己勤加練習了。本來老道以爲五天時間,只能學會易容而已,照這情形看來。明天你就可以練習替人易容了,你比小徒強得多,好了,明天別忘了帶著午餐乾糧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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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晨,谷飛雲包了幾個饅頭,來到對面屋中。白眉老道看到他走入,就道:「走,小施主,今天咱們要到後山去,你就隨著我來吧。」

谷飛雲昨天聽他說過,今天要練習替人易容,只不知如何練法?就跟著老道長走出三官堂,循著廟後一條小徑登山。廟後只是一座不太高的山嶺,遍山都是粗大的竹子,小徑就是穿著竹林而行。

走到中途,白眉老道腳下一停,說道:「咱們就在這裏練習好了。」一面從大袖中取出一張面具,攤在左手,接著說道:「這叫「李代桃僵」,就是把你預備好的面具,覆到對方的臉上去,使他變成另外一個人,而不自知。這一種功夫,第一須有極好的內功,能收發自如,使面具出手,如輕風拂面,四平八穩的覆到對方臉上。第二除了內功,還須使用特殊手法,才能做到對方一無所覺。」

接著,就講解如何運行內功,如何運用手法,把面具由掌心送出,一面示範手腕輕輕一擡,一張面具迅如閃電飛出去,貼在竹子身上。白眉老道又道:「這裏竹林極密,小施主就在竹林中練習,把左右前後的竹子當作你易容的目標,出手之時,還須配合施展各種身法,務必做到得心應手,好了,現在該你去練習了。」

谷飛雲過去從竹子揭下面具,依照白眉老道的手法,功運掌心,擡手把面具送出,貼到竹子上。白眉老道一雙炯炯目光,盯注在他手上,等他送出面具之後,立即指點出手法和使勁不對之處,並且一一加以糾正,接著要他取回來,再練習。

一個上午,谷飛雲在白眉老道不厭其詳的指點之下,不停的練習,他的手法漸漸熟練了。午後,白眉老道就要他練習在竹林中施展身法,左右穿行之際,以各種手法出手。谷飛雲自小練習「劍遁」,在緊密的竹林中游走穿行,自非難事。但要在遊走穿行中,把面具送出去,手法就顯得沒有身法快速,幾乎配合不上,經過多次練習,漸漸也適應了。

一個下午下來,差不多也練熟了。白眉老道甚是高興,要他明天還須繼續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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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白眉老道又教他練習「變音術」,和如何模仿別人聲音的決竅。並把革囊和古銅扁盒,也都送給了谷飛雲。第六天清晨,醉道人和谷飛雲拜別了白眉老道,離開三官堂。

路上,谷飛雲忍不住問道:「道長,這位老道一定也是昔年江南大大有名的人了,不知他是什麽人?」

醉道人道:「他叫乙道人。」

谷飛雲道:「這今晚輩已聽道長說過了,晚輩只是想知道乙道長的來歷。」

醉道人笑了笑道:「他和家師同輩,而且還是一派掌門,只是在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並不多。」

谷飛雲奇道:「既是一派掌門,怎麽會沒有人知道的呢?」

醉道人笑道:「就是精于易容每個人看到的他都不是同一個人,有誰會認識他?」

谷飛雲問道:「那是什麽門派呢?」

醉道人道:「奇胲門。」

「奇胲門?」谷飛雲道:「晚輩怎麽沒有聽人說過?」

「你當然沒聽人說過了。」醉道人笑了笑道:「奇胲門除了易容術,還精擅稀奇古怪的學問,諸如奇門遁甲,和各種機器消息之類,據說他們祖師是諸葛武候,歷代相傳,擇徒甚嚴,一代只傳一人。」

谷飛雲道:「晚輩聽老道長說,他有一個徒弟。」

醉道人道:「不錯,他徒弟年紀和你差不多,哈哈,你沒見到他,那是最好了。」

谷飛雲問道:「爲什麽呢?」

醉道人道:「此人機警大膽,容易惹事,你們如果湊在一起;沒事也會找出事來。」說著已在潭邊一塊大石上坐下,取上葫蘆,拔開塞子,咕嘟咕嘟的喝起酒來。

谷飛雲直到此時,才發現天色已經逐漸昏暗下來。救人,自然是這時候上山最好了。他取出乾糧,吃了個飽,又用手掬著潭水,喝了幾口,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然全黑。醉道人站起身叮囑道:「從現在起,咱們說話就要以傳音入密交談了。」

谷飛雲點頭道:「晚輩省得。」醉道人說了聲「走」,就舉步朝瀑布右首石窟中走去。





【第三十二章】 父母脫困



醉道人和谷飛雲兩人一路西行,第三天由平涼向西,已進入荒涼山區,極目遠眺,看到的也只是草原遼闊,群峰插天,那裏還有人迹?這條路,谷飛雲來過一次,還依稀可以辨認;但醉道人卻要他跟著自己走,偏偏舍近就遠,不走直徑,老遠的沿著山腳繞過去。這樣的走法,至少走了很多的冤枉路。

谷飛雲忍不住問道:「道長……」

醉道人不待他說下去,笑了笑道:「這條路,你來過,對不?金母門下,出外辦事和回轉崆峒,都是必經之路。上次來,你是奉家師之命,堂堂正正去找金母的,路上縱然遇上她門下,也並不在乎,但這回咱們是救人來的,行蹤越隱秘越好,碰上她門下,總是不碰上的好。咱們沿著山腳走,目標不大,有人經過,也是咱們先發現人家,人家不易發現咱們。」

谷飛雲點點頭道:「道長說得是。」

中午時光,兩人找了一棵大樹下休息,吃過乾糧,繼續往山中走去。他們這樣走法,無異繞了一個半圓形的圈子,才到達南麓。

這裏有一道山澗,流水湍急,沒有山徑,須踏著大大小小的石塊一直往上,此處只有沿澗而上的一條路,極可能會過遇上西鳳門下,好在沿途大小石塊。一樣可以不讓對方發覺,是以這一路上依然由醉道人領先。

谷飛雲想起自己上次來的時候,曾在潭邊遇上宇文瀾,是她領自己從瀑布下進去的,已經快一年了,她是他第一個認識的女孩子,印象也特別深刻,這時想起她牽著自己的手,走入黝黑的石窟,眼前也不期浮現起宇文瀾嬌嬈多情的俏影,心中暗道:「不知她現在在那裏?」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瀑布前面,醉道人腳下一停,說道:「咱們該歇歇腳再走了。」

兩人腳下加快,不消多時,便已穿出山洞,洞外像一條長廊,上面危石如壘,下臨千丈深淵,只有一條路可以通行,是盤著山腰向左轉去。差幸此時無人出入,不然撞上了避無可避。醉道人一聲不作,只是加緊奔行,谷飛雲也緊跟著他身後不敢落後。長廊似的石磴,到了盡頭,前面有一座小山,山徑中間,有一道石級可登嶺口。

醉道人沒有朝山徑行去,回頭說了句:「快隨我來。」他這句話是以「傳音入密」說的,話聲出口,人已飛快的向左閃出,宛如一縷輕煙,朝山徑左首飛掠過去。

谷飛雲上次來過,知道嶺上有人扼守,醉道長可能要避開扼守的這些人了。心念閃電一動,也立即縱身掠起,跟著過去。醉道人一身武功何等精純,這一展開輕功,一路飛馳,當真快得如同雲飛電掣,谷飛雲卻也不慢,落後了不過五六丈光景,雖在寒冷天氣之中依然沁出汗來。

醉道人看得微微點頭,自己積數十年火候,才能到達這一境界,這年輕人不過短短一年光景,就能追得上自己,不禁暗自替故友感到高興。不過頓飯工夫,已經繞到峻峰後山,到處亂石嶙峋,積雪成冰。

醉道人已經停住身形,回過身來,含笑道:「小施主在短短三個月中,能有如此精進,委實難得。」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晚輩勉強跟得上,已經趕出一身汗來了。」

醉道人笑道:「小施主內功火候稍差,但在年輕一輩中,已經沒有人可望你項背了。」

谷飛雲問道:「這裏是崆峒後山了?」

「不錯。」醉道人微微頷首,仰望著千尋絕崖,陡壁如削的插天高峰,說道:「從這裏上去,正是天池後山,千百年來,從無人迹上去過,咱們爲了避開正面的守山四老,只有從這裏上去了。」

谷飛雲問道:「守山四老很厲害嗎?」

醉道人道:「守山四老其實並不是崆峒派的人,只是曾受過金母恩惠,答應替金母辦一件事情,不料金母就要他們替她守山,曾說只要有人能夠接得下他們每人五十招,即可自去,試想以金母的威名,有誰敢上山尋釁。何況像虯髯客尉遲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劍祁浩、開天刀陸南屏四個老兒,武林中接得下他們五十招的人,確也屈指可數,因此也們在山上耽了三十年.還是下不了山。」

接著又道:「咱們要避開這四個老兒,主要還是爲了避免驚動金母,試想咱們就算勝了四個老兒,豈不打草驚蛇,還能救人嗎?」

說到這裏,口氣微頓,接著道:「這裏貧道爲了勘察地形,已經來過兩次,從這裏上去,正好就是金母囚人的幽谷,那是一個大石窟,你父母就被囚在左首兩個洞穴之中,咱們上去之後,由貧道替你把風,你進入岩窟,只須用劍劈開鐵柵門,即可把人救出,也只要救出你父母,就可堂堂皇皇的從前山出去,這是金母答應過的,不會再有人留難,那時你們只管下山,不用管貧道了。」

谷飛雲道:「道長不和我一起下山嗎?」

醉道人縮頭笑道:「貧道不能和他們照面,照了面,金母豈肯放過貧道?所以貧道仍須從此處下來,自會在山外等你們,好了,咱們上去吧。」話聲一落,人已點足飛起,一道人影直拔而上,在壁立千仞的陡峭絕壁,宛如蜻蜓點水一般,連續直線上升。

谷飛雲那敢怠慢,緩緩吸了口氣,立即施展「龍飛九淵身法」,淩空飛起,筆直拔起七八丈高,在峭壁上略一點足,再繼續往上飛起,一個人就像穿雲追月一般,接連向上飛去。他還是第一次施展昆侖絕藝,飛登的又是千丈懸崖,那敢有半點分心,是以一路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氣,劃手點足,自己和醉道人相距有多遠?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這樣足足耗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算抵達峰頂,等到翻身而上,目光四顧,卻不見醉道人的人影,適時只聽他一絲聲音傳了過來:「小施主還不快去?」

這一瞬間谷飛雲也看清了山頂的地形,自己登上之處正當山嶺較低的嶺脊,敢情經常有人走動,有一條明顯的小徑,向南是朝較高的山峰去的,那自然是往天池去的了。東北首山勢較低,有一道峽谷,自是金母囚人之處了。



他不再遲疑,立即循著嶺脊小徑縱身飛奔下去。奔行了不過一箭來路,已到山坳盡頭,迎面果然有一個黑越越的石窟。谷飛雲藝高膽大,連看也不看,就舉步走入,進入石窟,就有七八級往下的石級,裏面豁然開朗,地方竟然極爲寬廣,當然也極爲黝黑。

他練成紫氣神功,目力比從前更強,自可看得清楚,這一瞧,不禁猶豫起來,原來這座洞窟,裏首呈圓形,還有五六個石洞,醉道長曾說你父母就被禁在左首兩個洞穴之中。但這句話卻有了問題,左首、是指自己進入石窟的左首?還是指石窟本身的左首?這是因醉道人從前來過,所以認爲已經說清楚了,谷飛雲第一次來,對著裏首橫列的五六個洞穴,就無所適從了。

閑言表過,卻說谷飛雲目光一掠,心想:「反正只有兩邊的兩個洞穴,囚禁著爹娘,先看那一個都是一樣。」一念及此,立即縱身朝左首那個洞穴掠了過去。到了近前,才發現洞穴前面,還有一道鐵柵門,鎖著一把已經生銹的大鐵鎖,鐵鎖上方,還有一方木牌,牌上字迹,依稀可辨,那是:「掌門權杖,任何人不得開啓」。

「這就是了。」谷飛雲看得心頭火起,嗆的一聲,掣出紫文劍,舉劍就朝木牌上劈成碎片,劍鋒劃落,大鐵鎖也當的一聲,被劈落地上,他竟猶未盡,再次手起劍落,把鐵門也一劍劈開。

「哈哈。」洞窟中響起一聲大笑,同時跨出一個人來。

不,谷飛雲連人影還沒看清,突覺執劍右腕一緊,已被那人緊緊握住,同時響起一個蒼老聲音急急問道:「小兄弟,是她叫你來的,她終於想起老夫了。」

谷飛雲直到此時,才看清這個白髮披肩,白須垂胸的老人,滿臉皺紋,面貌極爲老醜,但目光炯炯如電,盯著自己,一個俱是喜色。一時不覺一怔,爹不會有這麽老,那麽他不是爹了,望著他遲疑的道:「你……不是我爹。」

白髮老人一臉喜色忽然消失,神色漸黯,說道:「這麽說小兄弟是找你爹來的,不是她叫你來的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晚輩是來找爹娘的,前輩快請放手。」

白髮老人放開手,歉然道:「對不起,老夫弄錯了。」

谷飛雲道:「前輩既然出來了,那就請快些走吧,晚輩還有事要辦。」

「哈哈,區區鐵柵,如何囚得住老夫?」白髮老人淒涼一笑道:「看來老夫在這裏白耽了五十年,還是得不到她的心,走,老夫是該走了。小兄弟,老夫還是謝謝你劈開鐵門,老夫才能出來。」話聲一落,口中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嘹亮搖曳。人已隨著嘯聲,飛出洞窟,劃空飛逝。

谷飛雲大吃一驚,心想光聽他嘯聲,這人一身功力,分明已入化境,他說得不錯,區區一道鐵柵,確實無法困得住他,但他何以要在這裏被幽囚了五十年呢?他無暇多想,一個飛旋,撲身朝石窟左首掠去,不過兩個起落,就已掠到洞穴前面,這個洞穴,地勢略高,約莫有兩三級石級,窟前也沒有鐵柵門。

谷飛雲沒有拾級而上,只是躬身輕輕一縱,就低頭竄了進去,站停身子,凝目看去,洞窟裏面並不深邃,大概只有兩三丈深,便到盡頭,跨入四五步,左右兩邊,各有一窟,斜斜相對,洞窟前面,各有一道鐵柵門,門上各有一把鐵鎖,窟內似是有人,但看來並不很清楚。

金母果然惡毒,雖說兩個洞穴,遙遙相對,但被囚禁在裏面的人,只能聽到聲音,根本看不到對方的人。谷飛雲早已心情激動,口中大聲叫道:「爹、娘,孩兒來救二位老人家了。」

口中叫著,長劍已迅疾無儔向左揮出三劍,緊接著跨前一步,又向右揮出三劍,這六劍雖有先後,但快到無以復加,只聽一陣嗒嗒輕響,左右兩道鐵柵門和兩把大鐵鎖,悉被劈斷。

兩處洞窟中人,自然都聽到谷飛雲這聲大叫,而且鐵門、鐵鎖也被砍斷了;只聽左首響起一個清朗的男子聲音問道:「你是什麽人?」他只問谷飛雲是什麽人,卻沒有走出來。

谷飛雲急忙回過身去,說道:「爹,孩兒是谷飛雲,特地來救爹和娘的,你老人家快出來。」他以爲和白髮老人一樣,劈斷鐵門,爹和娘就可以出來了。

他話聲方落,只聽右首洞中一個婦人聲音顫聲哦道:「是飛雲,飛雲來救我們了,你爹手腳都被鐵鏈鏈著,孩子,你快去替你爹把鐵鏈砍斷了。」

左首男子聲音道:「你是飛雲,好孩子,你娘也被鐵鏈鏈著,你先去替你娘砍斷了。」

谷飛雲聽說爹娘原來還被鐵鏈鏈住手足,心頭氣憤填膺。立即一步跨到左首洞窟,拉開被砍斷了鐵柵門,迅速走入,他目能暗視,果然看到裏首坐著一個長髮披肩的藍袍中年人,鬚髮散亂,幾乎連面貌都已看不清楚,雙手、雙腳,果然被鐵鏈拴著,心頭一陣悽楚,中口叫了聲:「爹。」劍光連漿,削斷了手足上的鐵鏈。

中年人雙手搓了搓,急急說道:「你快去給娘把鐵鏈砍了,要快。」

谷飛雲道:「孩兒知道。」一轉身沖出鐵柵,又朝對面石窟走去,拉開鐵柵門,叫道:「娘,孩兒來了。」

黑暗中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同樣被鐵鏈拴著手足,她看到谷飛雲走入,因石窟太以黝黑,看不清面目,急著問道:「孩子,你怎麽進來的?」

谷飛雲道:「醉道長也來了,就在外面。」兩句話沒說完,劍光閃處,就已把鐵鏈削斷,聲道:「娘,我們出去吧。」

中年婦人含著淚光,淒然一笑道:「醉道長也來了,他真是我們的大恩人……」

母子兩人跨出鐵門,中年婦人一眼看到站在門口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哭道:「清輝,這些年苦了你了。」

中年人張開雙手,抱住婦人,淒然道:「素儀,你該高興才是,現在我們不是出來了嗎?孩子也這麽大了。」

席素儀聽到丈夫說:孩子也這麽六了,登時想起邊上還站著已有二十年沒見的孩子,急忙拭著眼淚,轉身朝谷飛雲含笑道:「孩子,娘想了你二十年了,快讓娘看看,你……你有多高了……」黑暗中,她有些看不清楚,只是摸到了谷飛雲壯健的肩膀。

谷飛雲垂淚道:「娘,我們快出去了。」

谷清輝道:「飛雲,你們不是得到金母允許釋放爲父兩人的?」

谷飛雲道:「孩兒跟醉道長是從後山翻山上來的,不過這個不要緊,金母曾經跟醉道長說過,二十年後,只要孩兒學成武功,把爹娘救出來了,她可以任我們離去。」

谷清輝道:「那就快些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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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走出洞窟,走下石級。席素儀終究在石窟勤修苦練了二十年內功,方才在洞窟裏面,實在太黑了,現在黑暗度也稍稍好了些,才看清兒子的面貌,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如此俊逸,瀟脫頎長個子,心頭又喜又愛,一面底聲問道:「孩子,你是跟師公長大的,也是跟師公學的武功了?」

谷飛雲道:「是的,孩兒最近才拜在昆侖派岳大先生門下……」話聲未落,谷清輝輕噓一聲,說道:「洞外有人來了。」

谷飛雲道:「一共有三個人。」

席素儀憂怯的道:「那……怎麽辦?」

谷飛雲道:「娘,不用怕,我們出去,總要遇上人的,不用避他們了。」

谷清輝頷首道:「飛雲這話說得不錯,金母當年答應過的,我們既然出來了,就該堂堂正正的下山去,素儀,我們走。」

谷飛雲道:「爹、娘,還是孩兒走在前面領路。」

席素儀叮囑道:「孩子,不論遇上什麽人,說話要婉轉些,千萬不可和他們動手。」

谷飛雲道:「孩兒知道。」

席素儀看他手上還拿著長劍,又道:「你快把劍收起來了。」

谷飛雲依言收起長劍,說道:「爹、娘跟孩兒來。」大步朝窟外走去。

窟外三人,一路行來,敢情就是朝石窟來的,這三人是三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每人腰間都佩著一柄長劍,中間那個年約二十三四,其餘兩人不到十八九歲,走在前面的一個還提著一盞白紗糊的燈籠,燈光極爲明亮。谷飛雲當先跨出石窟,對方三人也剛走到離石窟三四丈遠。

走在最前面的青衣少女目光擡處,發現從石窟中走出一個青衫少年,不由驚咦了一聲叫道:「禁窟中果然有人。」

這三個青衣少女不愧崆峒門下,從第一個人驚咦出聲,三人動作如一,只有鏘的一聲,三人同時掣劍在手,品字形圍了過來。年紀較長的長劍一指,叱道:「你是什麽人?膽敢擅闖崆峒後山禁窟?」

谷飛雲抱抱拳道:「在下谷飛雲,是遵金母二十年前諾言,救我父母來的。」

在他說話之時,谷清輝也相繼從石窟中走出。爲首少女看得花容失色,叱道:「你把人救出來了,你們還不束手就縛,聽候發落。」

谷飛雲依然朝前走去,含笑道:「咱們用不著束手就縛,煩請姑娘去稟報金母一聲,在下已經救出父母,就要下山去了。」

爲首少女聽得臉色一變,叱道:「你敢直呼聖母名號,就是死罪。」手腕擡處,刷的一劍,筆直刺來。她這一劍雖是直截了當的擡腕就刺,但劍尖離谷飛雲身前三尺光景,已經化作三點寒星,品字形激射而來。

谷清輝忙道:「姑娘快請住手,聽在下一言。」

谷飛雲卻毫不在意,回頭道:「她不肯住手的。」說話之時,左手擡處?食中二指一下夾住了刺來的劍尖,說道:「在下已經和姑娘說過,這是金母親口答應過的,只要你們去稟報一聲就好。」說完,兩個指頭一松,放開劍尖。

爲首少女被谷飛雲輕易夾住劍尖,早已脹紅了粉臉,聞言冷笑一聲道:「不用去稟報,聖母早已有諭,擅入禁窟,格殺勿論。」

谷清輝急忙叫道:「姑娘總該聽我解說吧。」

爲首少女冷笑道:「我不用聽。」長劍迅疾收轉,縱腕一振,劍光乍展,朝谷飛雲攻來。另外兩個青衣少女,也在同時配合她出手,兩支長劍交叉攻來。

谷飛雲聽得不禁心頭有氣,大笑一聲道:「好個狂妄丫頭,在下好言相告,要你去稟報一聲,你不肯稟報,能作得了主嗎?」

他因爹娘被囚禁石窟,還用鐵鏈拴住手腳,心中早已十分憤慨,但因娘一再交代,不可和來人衝突,才強自忍耐下來,這回心頭一生氣,自然沒有好言相對了。他這聲「狂妄丫頭」,聽到爲首少女耳中,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罵她丫頭,怎不火上加油,冷厲的喝道:「你死定了。」三道劍光突然連成一片,從三面席捲而至,寒鋒砭骨,煞是淩厲。

谷飛雲長劍並未出鞘,只是拿著劍鞘向外掃出。要知他在八個月前,初上天池,也沒把四個合攻放在眼裏,更何況他現在練成了紫氣神功,今非昔比,對方三支精芒飛閃的長劍,電閃雲飄,從三面攻到,經他劍鞘這一掃,但聽三聲清脆的金鐵輕響,三位姑娘但覺手腕一震,三支百練金鋼長劍已被齊中震斷,手中只剩了半截斷劍。

谷飛雲舉劍一指爲首少女,朗笑一聲,道:「在下留下她們兩個,你可以去稟報了吧?」原來他劍鞘掃出之時,同時也施展「蹴石打穴」,除了爲首少女,已把其餘兩個青衣少女一起制住了。

爲首少女花容失色,方自一怔,只聽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說道:「青雯,後山發生了什麽事嗎?」

叫做青雯的爲首少女聽到聲音,宛如來了救星一般,急忙躬來道:「啓稟四師叔,有人擅闖禁窟,把人救出來了。」

「啊。」那嬌柔聲音驚啊了一聲,說道:「我馬上就來。」

席素儀吃驚的道:「孩子,你把這兩個姑娘怎麽了?」

谷飛雲道:「孩兒只是制住她們穴道,不讓她們再出手而已。」

席素儀輕輕歎息一聲道:「唉,你不該震斷她們長劍的。」

爲首少女依然手持半截斷劍,目光仇視,站在對面沒動。不過兩句話的工夫,只見一個苗條人影,飄然從前山行來。其實速度極快,眨眼就已走近.那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青衣女子,生得面貌白皙,身材窈窕,長裙曳地,搖曳生姿,風韻極佳,像個大家閨秀。

爲首少女趕緊趨上前去,躬身叫了聲:「四師叔。」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看到她手上只剩了半截斷劍,不禁問道:「怎麽,你長劍被人削斷了?」

「是。」爲首少女又道:「四師叔,七師妹、九師妹兩人還被制住了穴道。」

青衣女子臉上飛起一絲怒色,輕哼道:「是什麽人膽敢到天池來撒野?」

谷飛雲九個月前的元宵晚上,見過青衣女子,這時走上一步,應聲道:「是在下。」擡手一招,把兩個青衣少女釘在身上的石粒收回,解開了穴道。

青衣女子目光一注,不覺哼道:「又是你。」那天晚上她劍尖指著宇文瀾咽喉,就是被谷飛雲一記怪招「捉雲手」扣住執劍手腕的,是以印象極深。

谷飛雲正待開口,席素儀道:「飛雲,你退下來。」一面走上兩步,朝青衣女子叫道:「四師妹,你還認得我嗎?」

青衣女子凝目看去,失聲道:「二師姐,是你。」原來金母門下有四個女弟子,大弟子陸碧梧,也是天池的總管。二弟子是席素儀,三弟子是丁令儀,四弟子聞玉音,就是眼前的青衣女子。

那爲首少女聽四師叔叫囚在禁窟的女子「二師姐」,心頭不禁暗暗吃驚,要知金母門下,門規極嚴,大家只知道禁窟中囚禁著人,但除了每天送飯的人之外,誰也不知道囚禁的是什麽人?不應該知道的事,也從沒有人敢問。

席素儀點著頭,忍不住流下淚來,哽咽道:「四師妹,總算你還認得我這苦命的師姐,他是小兒飛雲,生下來就由醉道長抱去撫養長大,今晚是特地上山來救我和清輝的。這也是師父她老人家二十年前答應過的,只要他能把愚夫婦救出,就可任由我們下山,四師妹請網開一面,讓我們下山去吧。」

聞玉音當年還只有十四五歲,師姐妹中以二師姐爲人溫婉,是以和二師姐較爲親近,自從二師姐出了事,師父嚴禁門人前去探望,她心中一直惦念著二師姐,一晃眼就二十年了呀。今晚看到二師姐蓬頭垢面的狼狽樣子,心頭著實不忍,神色黯然,說道:「二師姐,既然師父從前答應過的,那就好了,今晚是小妹負責巡邏後山,這件事小妹只怕作不了主,至少也要讓大師姐知道一下。這樣吧,二師姐三位先到小妹那裏去坐一坐,也好換一件衣衫,梳洗一下,讓我和大師姐說一聲,不知二師姐意下如何?」

她說得極爲懇切,何況她巡山有責,大師姐是山上的總管,自該讓她知道的,席素儀看了丈夫一眼,點點頭道:「四師妹……」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一個冷峻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四師妹,是什麽人擅闖後山,把禁窟的人放出來了?」

谷飛雲聽出這話聲正是這裏管事陸碧梧的聲音,上次上山來,就是她領自己去晉見金母的。哦,師父說,因她被醉道長「太乙翻天掌」所傷,在金母面前進讒,才把爹娘囚禁在石窟裏的,這婆娘可惡。

聞玉音急忙恭聲道:「大師姐,是二師姐出來了……」「嘶」,一道青影快得如同閃電,她話聲未落,人已淩空飛落,那是一個四十五六歲,面貌冷峻的青衣婦人,正是金母門下大弟子陸碧梧。

青雯等三人急忙躬下身去,叫了聲:「師父。」青雯是故意沒把手中斷劍丟棄,爲的就是要讓師父看到,好替自己作主。

席素儀也躬著身,說道:「小妹見過大師姐。」

陸碧梧飛身落地,自然一眼就看到二個門人的長劍都被削斷了。她看也沒看席素儀一眼,就朝聞玉音冷冷的問道:「是什麽人把他們放出來的?」

谷飛雲忍不住應聲道:「是在下。」

席素儀忙道:「大師姐,他是小兒谷飛雲。」

陸碧梧冷峻的目光盯著谷飛雲冷冷的道:「谷飛雲,無怪我看來眼熟,幾個月前,你上山來過。」

谷飛雲抱抱拳笑道:「管事還記得在下,上次在下是奉南山老人之命,晉謁金母而來,今晚乃是在下個人行動,爲了救家父、家母來的。」

陸碧梧問道:「你是從那裏上來的?」

谷飛雲道:「前山有四老守山,在下自問只怕接不下他們每人五十招,所以只好從後山上來了。」

陸碧梧神色一寒,問道:「是什麽人指使你的?」

谷飛雲笑道:「前山既然無法上得來,那就只有從後山上來了,這道理任何人都懂,還用得著有人指使嗎?」

陸碧梧厲聲道:「是不是那個酒鬼道人指使你來的?」

「你說南山老人家?」谷飛雲忽然正容道:「陸管事,你膽子不小,酒仙南山老人家,就是連尊師都要尊稱一聲葛前輩,你卻叫他酒鬼?」他明知陸碧梧說的是醉道長,故意纏夾到南山老人頭上。

陸碧梧怒聲道:「我說的是醉道人,難道不是他指使你來的?」

谷飛雲道:「陸管事這話就不對了,我來救的是生身父母,何用醉道長指使?」

陸碧梧冷哼道:「你能把他們救出去嗎?」

谷飛雲大笑道:「在下不是把爹娘救出來了嗎?」這話是有意激怒她的。

聞玉音叫道:「大師姐……」

陸碧梧怒聲道:「你們下得了山嗎?」

谷飛雲道:「爲什麽不能?」話聲出口,只聽耳邊響起醉道人以「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小施主,你不是她的對手,不可和她說僵了。」

果然,這句話把陸碧梧激怒了,重重哼了一聲道:「有我在這裏,你下得了山嗎?不妨試試看?」

聞玉音急道:「大師姐,這是……」

陸碧梧哼道:「你不用多說。」

谷飛雲突然敞笑一聲道:「陸管事難道要出手攔阻不成?」

陸碧梧道:「你擅上天池,擅入禁窟,難道我出手阻攔你不得?」

谷飛雲大聲道:「你怎不去請示聖母?」

陸碧梧盛氣的道:「我不用請示。」

「哈哈。」谷飛雲這聲大笑,以丹田發出,聲如裂帛,雙目精光暴射,喝道:「不錯,陸碧梧,你是聖母門下大弟子,天池管事,但你這般說法,眼裏還有聖母嗎?」

席素儀眼看飛雲和大師姐越說越僵,幾次要待開口,都被谷清輝暗中拉著衣角,要她不用阻止,這回飛雲直呼陸碧梧的姓名,她知道大師姐的爲人,怕觸怒了她不可收拾,忍不住叫道:「飛雲,不可無禮。」

陸碧梧所得大怒,厲聲喝道:「小狗,找死。」

谷飛雲心想:「自己這聲大笑,金母一定會聽到了。」一面正容道:「崆峒派也是名門正派,聖母威震西陲,想不到你居然狐假虎威,在下叫你一聲陸碧梧,就是找死,這和黑道中人有何分別?聖母教育了你幾十年,你真是愧對師門……」

幾十年來,何曾有人如此辱駡過她,陸碧梧當真被他氣瘋了,口中厲喝一聲:「我就活劈了你。」揚手一掌,直劈而出。

谷飛雲早就料到她有此一著,身形倏然一晃,不閃而進,身形一動,倏然欺進,左手三個指頭一撮,一把捉住了陸碧梧右手脈腕,說道:「陸管事想要在聖母腳下行兇嗎?」

陸碧梧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掌勢未出,會被谷飛雲一下扣住脈腕。尤其谷飛雲人在右邊,左手又劈不到他,急忙揮手甩出,她不知道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這一揮手,才知人家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根本連動也不動。

※※※※※※※※※※※※※※※※※※※※※※※※※※※※※※※※※※※※※※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突聽一個蒼老聲音喝道:「碧梧住手,不可傷他。」這是金母的聲音。谷飛雲心頭有數,傲然一笑,鬆開三指,人也隨著退後。陸碧梧吃了暗虧,口中不得不應了聲「是」。

金母又道:「你把他們帶進來。」陸碧梧又躬身應了聲「是」。

谷飛雲瀟灑一笑道:「在下早已請你們稟告聖母,你們都不肯去稟告,早去稟告了,就沒有這場誤會了。」青雯三人聽得嚇白了臉。

陸碧梧寒著一張臉,冷聲道:「你們隨我進去叩見聖母。」

只聽耳邊響起向醉道人的聲音道:「小施主好好應付,就可以沒事了,貧道先下去了。」

話聲堪入耳,就聽金母喝道:「碧梧,後山還有什麽人?給我拿下?」谷飛雲聽得大吃一驚。

陸碧梧聞言急忙縱身掠起,這下當真疾如鷹隼,飛撲到嶺口,但她總究遲了半步,縱目看去,那裏還有什麽人影?這就躬身道:「啓稟聖母,後山沒有人影。」金母哼了一聲,就沒有作聲。

陸碧梧回身走來,冷聲道:「隨我來。」

谷飛雲道:「爹、娘我們走。」

陸碧梧因師父已經轉醒,不敢多說,只是一路走在前面。谷清輝眼看自己兒子侃侃而言,不但面折素來出名難惹的陸碧梧,尤其方才一下就扣住陸碧梧脈腕,手法奇突,心中自是十分高興,這孩子的脾氣,和自己年輕時一模一樣,唉,行走江湖,鋒芒太露,總是會吃虧的。

一行四人來至小山頂上,一座精致白石樓宇前面,門前兩名青衣少女躬身道:「聖母請管事領他們進去。」

陸碧梧只點了下頭,就昂然直入,再由長廊折入小天井,來至三間精舍前面,才腳下一停,躬身道:「弟子陸碧梧,敬遵法諭,已將席素儀、谷清輝、谷飛雲三人帶到。」

裏面傳出金母的聲音說道:「叫他們進來。」只見一名青衣少女隨即挑起棉簾。陸碧梧依然走在前面,席素儀夫婦和谷飛雲隨著走入。室中銀燈明亮,金母身穿青緞道裝,踞坐在上首鋪了虎皮的紫檀雕花椅上。

席素儀見到師父,慌忙跪到地上,連連叩頭道:「弟子叩見師父。」

谷清輝跟著走上,作了個長揖道:「晚輩谷清輝拜見聖母。」谷飛雲跟在父親身後,也只作個長揖。

金母目光炯炯,看著跪在地上,蓬頭垢面的席素儀,心中不無惻然,再看站在席素儀身後衣衫襤褸,鬚髮散亂,但精神飽滿的谷清輝,和他身後少年俊逸,眉宇間紫氣氤蘊的谷飛雲,這娃兒上次上山來,相距不到一年,他內功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陸碧梧站在邊上,躬身道:「啓稟師父,弟子趕去後山,谷飛雲已把二師妹和谷清輝從禁窟中救出,還削斷了青雯等三人的長劍,他自己說是從後山上來的,弟子懷疑他是有人指使的……」

金母沒待她說完,截著問道:「我叫你查查有沒有人潛伏後山,你仔細查看了沒有?」陸碧梧應了聲「是」。

金母哼道:「人家早已走了。」

陸碧梧聽得一怔,躬身道:「弟子認爲此人可能是谷飛雲的同黨。」

谷飛雲道:「在下上山來是救我父母的,何用幫手,管事毫無證據,不可在聖母面前胡說。」

陸碧梧怒氣的道:「你……」

金母一搖手道:「你站到邊上去。」陸碧梧只好應了聲「是」,退到一旁。

金母目有憐惜之色,看看席素儀,緩緩說道:「你先起來。」席素儀應著「是」,站起身來。

金母續道:「二十年前,你犯我門規,爲師才把你囚禁的,至於谷清輝,你在山前跪了三天三晚,老身看在石頭和尚份上,已不再處罰,任你下山,你是自願囚禁在石窟裏的。」谷清輝躬身應了聲「是」。

金母目光一擡,朝谷飛雲道:「小娃兒,你聽清楚了,老身門下犯了門規,老身是不是有權把她囚禁?你父是自願在石窟囚禁的,他們沒有師長同意,私自結爲夫婦,觸犯我禁條,自是不能說老身把他夫婦擒來,禁閉在石窟之中,此理甚明,老身所以要特別說明這一點,免得外人說我不通情理。」谷飛雲不知她說這話的用意何在,自然不好開口。

金母又道:「上次你奉葛前輩之命前來,還記得下山之時,老身說過一句什麽話嗎?」

谷飛雲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當日她要四個青衣少女用劍試了我一招,雖說是要看看自己在品酒會上遇到的四個青衣少女使的是不是「崆峒劍法」?但她也看出自己使的「劍遁身法」,出至師祖,)所以才說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就是爲了防自己來救爹娘了。」心中想著,一面答道:「聖母當日曾說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

金母哼道:「你記得就好,那麽今晚潛上後山,擅闖禁窟,還削斷我崆峒門下再傳弟子三支長劍,你自己說該當如何?」她說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

席素儀嚇得心頭一顫,急忙撲的跪了下去,顫聲道:「求求師父,念他年幼無知,饒恕了他……」

谷飛雲沒待金母開口,一手扶著娘道:「娘快起來,聖母是講理的人,孩兒如果有罪,娘求她也沒用,孩兒如果無罪,娘又何用求她老人家?」隨著話聲,居然把娘扶了起來。

金母看的暗暗點頭,忖道:「這娃兒果然膽色過人。」一面點頭道:「你起來,爲師倒要聽聽你兒子如何說法?」

席素儀低頭道:「多謝師父。」一面朝谷飛雲叮囑道:「聖母面前,你不可以亂說。」

谷飛雲含笑道:「娘只管放心,孩兒自有分寸。」

接著朝金母拱拱手道:「聖母要在下自己說,該當如何?在下認爲完全遵照聖母指示行事,並沒有什麽不對之處,還請聖母垂察。」

金母看他強辯的可笑,話聲也緩和下來,說道:「你說今晚潛上後山,擅闖禁窟,削斷我三個再傳弟子長劍,都是老身指示你這樣做的?」

「也可以這樣說。」谷飛雲接著解釋道:「聖母上次曾告訴在下,從此不得再上崆峒天池一步,在下就是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再來。但在下身爲人子,一旦得知生身父母被囚禁在崆峒天池,縱是龍潭虎穴,粉身碎骨。也非要把爹娘救出來不可,這是人之常情,就算聖母有不准再上天池之言,在下自然也要冒險一試……」

金母看他侃侃而言,老實說心裏也不禁有些喜歡,問道:「那怎麽能說老身指示你的呢?」

谷飛雲道:「二十年前,在下初生之時,聖母曾經說過,等此子長大成人,練成武功,只要上得天池.救出他父母、自可任他們離去。在下就是相信聖母言出如山,所以才敢偷偷的從後山上來,削斷鐵鎖,救出家父母,此一行動,完全遵照聖母二十年前的指示行事。」金母點著頭,「唔」了一聲,似乎已同意了。

陸碧梧在旁道:「但你削斷崆峒門下長劍,又如何說法?本派規定,任何人削斷本派弟子長劍,即是藐視本派。除非此人能勝過被削斷長劍之人的師長,否則就當自斷一臂,以表示向本派謝罪之意,由你自己選擇。」

谷飛雲看她有意挑撥,心頭怒極,目中精芒直射,凜然喝道:「陸碧梧,你因昔年傷在醉道長一掌之下,心懷仇恨,把這筆帳記到家母頭上。二十年前,家父跪了三天三晚,祈求聖母恕罪,聖母本來已有允意,就是你進了讒言,才害得家父母被囚禁石窟,達二十年之久。

今晚在下遵奉聖母昔年指示,上山救出家父家母,走出石窟之際,就遇上你門下青雯等三人,在下請她們稟報聖母,她們不但不肯稟告,同時三支長劍分向三面攻來,我總不能平白無故的挨她們三劍,尤其你門下,出手毒辣,我如果不還手,豈不白白送了性命。但在下爲了尊重聖母,並未拔劍,只是用劍鞘擋了她們每人一劍,因她們爭功心切,用力過猛,才被震斷的,在下幾時削斷崆峒門人的劍了?

陸碧梧,你在聖母面前挑撥,是沒有用的,若要論罪,你門下今晚欺瞞事實,不肯稟報,都是你平日教導無方,欺上蒙下所致。後來你見到在下,又一再刁難,在下要你向聖母請示,你狂妄的說:「我不用請示」。你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管事而已,竟敢妄自尊大,以爲獨攬大權,你眼裏還有聖母嗎?崆峒派如果還有門規的話,像你這樣目無尊長,欺師蒙上,該當什麽罪,在下外人,並不清楚,你自己說吧。」

陸碧梧被他在師父面前戟指著數說自己罪狀,幾乎被氣炸了心,但又無可反駁,眼看金母臉色漸漸沈了下來,心頭更是機伶一顫,急忙躬身道:「師父……」

金母冷然道:「不用說了,爲師二十年前,答應過他們,讓他們下山去吧。」一面朝谷飛雲道:「小娃兒,老身念你一片孝心,震斷崆峒門下長劍之事,不和你計較,今後再遇上崆峒門下,不可如此魯莽出手了,好了,你們去吧。」

席素儀聽得如蒙皇恩大赦,撲的跪倒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頭,說道:「多謝師父恩准,弟子叩別了。」

谷清輝一直站在妻子身旁,這時也拱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聖母大恩,在下告辭了。」

谷飛雲也跟著拱手道:「多蒙聖母諒察,在下感激不盡。」只見一名青衣少女從外走入,在陸碧梧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金母擡目道:「爲師已經知道了。」話聲未落 突聽一陣清越的當當之聲,傳了進來。這是擊撞雲板之聲,連續響了九聲。金母白皙的臉上,刹那之間變得十分憤怒,沈喝道:「碧梧,你迅速查明,是什麽人闖上山來了?」

話剛說完,陸碧梧還沒說話,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從遠處傳來:「金鳳,你守山四老,也不過如此,快出來見我。」

金母沈哼一聲,站起身道:「你們隨我出去。」她既然這麽說了,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

金母是由四名青衣侍女前後伺候著,前面兩人手持宮燈前導,後面兩人一持古玉如意,一持古式長劍隨行。陸碧梧緊跟著她們身後而行,谷清輝、席素儀、谷飛雲三人也只好跟了出去。

出了白石樓宇,走下寬闊的白石階級,只見二十來名青衣少女一手高挑白紗燈籠,一手伏劍,雁翅般排列在登山石級前面,中間站立著金母門下三弟子瘦高的丁令儀、和身材竊窕的四弟子聞玉音,兩人同樣手持長劍,嚴神戒備。

小山對面一共只有七個人。前面一個是頭銀髮,臉色紅潤老婦人,身穿銀白道裝,手持烏木拂塵,無論臉型,身材,和金母生得一般無二,只是滿臉怒容,雙目精光炯炯,森寒不可逼視。她身後站著三個門人,兩個是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道姑,背負長劍,手持拂塵。

另一個則是一身勁裝的少女,生得眉目如畫,嬌婉可人,她就是宇文瀾。另外還有四名青色勁裝少女,手持紗燈,其中一個手上還抱著一個人,不知是誰?金母走下石級,丁令儀、聞玉音慌忙躬身施禮,叫了聲:「師父。」

金母目光掃動,問道:「本山弟子可有人負傷?」

丁令儀還沒開口,對面的銀髮老道姑已經開口了:「我還不屑以大欺小,傷你門下徒弟。」

金母目光一擡,沈聲道:「金鸞,你來得正好,你不來,老身也正要去找你,八九個月前,你假冒老身名義,擄了一個姓許的女娃兒。以致南山老人懷疑到老身頭上,要谷飛雲專程找上天池,跟老身要人,老身派門下弟子下山調查,又遭你淩辱,這筆帳咱們正該好好的算一算。」

「算帳,嘿、嘿,咱們要算的帳可多著呢。」銀髮老道姑金鸞冷聲道:「當年先師把咱們撫養長大,本來以爲你我是孿生姐妹,可以同心協力,發揚崆峒派,那知你從小心胸狹窄,處處與我爲難,勢如冰炭,以致先師臨終之時,爲了顧慮你我二人,終難共處,才有意要你我分領東西崆峒門戶。怎知你矯傳先師遺囑,自領崆峒掌門,逼我離開崆峒山,欺師滅祖,不顧同胞之義,殘害同門,我隱忍了幾十年,這筆帳要不要算?」

谷飛雲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問:「原來她們是同胞孿生姐妹,一個叫金鳳,一個叫金鸞,無怪面貌如此之像。」

金母怒聲喝道:「住口,當年先師原本想令你我二人分領東西崆峒門戶,後來是你自己不識廉恥,假借老身之名,勾引聞野鶴,觸犯門規,我只要你離開崆峒,已經寬恕了你……」

「哈哈。」金鸞忽然仰天大笑,說道:「金鳳、你真是蛇蠍居心,當年是你,只下了一次山,就把聞野鶴勾引上了,人家對你一片癡情,你卻愛在心裏,爲的是怕觸犯門規,當不了崆峒掌門,才不敢拿出真心來,害得人家在山下苦等,幾次把我錯當了你,我是一番好意,才勸他離去,死了這條心。

恰巧被你看到,吃了飛醋,因嫉妒成恨,在師父面前進讒,師父面前我已經解釋清楚,不料師父死後,你就以此爲藉口,逼我離開崆峒,我自知武功不如你,只好忍辱下山,沒想到事隔六七十年,你還懷恨在心,誣衊於我,你才寡廉鮮恥,滅絕人性。」兩人已經是八九十歲的人,居然把五六十年前的桃色糾紛,在雙方徒弟、徒孫面前互相指責不休。

谷飛雲突然想起,今晚在石窟中放出來的長髮老人,不知是不是她們口中的那個聞野鶴?

金母冷冷一哼道:「老身知道,你今晚是來找聞野鶴的,不錯,他就被老身囚禁在後山。」現在谷飛雲證實了,石窟中放出來的白髮白須老人,果然是聞野鶴。

金鸞冷笑道:「你囚禁聞野鶴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今晚我是爲我徒兒找你討公道來的?」

金母冷然道:「你徒弟關我什麽事?」

金鸞怒聲道:「我徒弟許蘭芬,當選西鳳狀元,你自號西鳳,自然犯了你的忌諱,八個月前,你派兩個徒弟下山,到處追查許蘭芬,要把她帶回天池,我因她已列我門牆,自是不容有人欺侮,教訓了你們兩個徒弟,是因爲她們目無尊長。沒想到她們居然把這筆帳記到許蘭芬的頭上,趁許蘭芬每三個月回家探親一次,竟向她暗下毒手,你還算是一派掌門嗎?」

谷飛雲聽得心頭猛然一跳,許蘭芬遭了毒手,不知她有沒有性命危險?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朝金鸞身後一名青衣女子手中抱著的人望去,心想:「不知會不會是她?」

金母愕然避:「老身幾時對你徒弟暗下毒手?」

金鸞厲聲道:「不是你,就是你門下徒弟幹的了。」

金母道:「何以見得?」

金鸞冷笑道:「崆峒武學中,有一種先師認爲太以陰毒,告誡門人不可練習,你卻偷偷練成的是什麽功夫?」

金母道:「你說的是透骨陰指?」

谷飛雲心中暗道:「自己曾聽南山老人說過。當年師父曾傷在金母透骨陰指之下,金母也被師父一記天星掌擊成重傷。師父也說過,當年他老人家還沒練成紫氣神功,連太清真氣也抵擋不住,是極厲害的旁門陰功,透骨陰指惟有紫氣神功,可以把它化解於無形。」
2008-10-13 21: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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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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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姊妹鬥氣

金鸞怒聲道:「你終於承認了。」

金母道:「透骨陰指是崆峒武學,老身身爲崆峒掌門,練成本派武功,何足爲奇,但許蘭芬決不是崆峒門下所傷。」

金鸞道:「你這話有誰相信。」

金母道:「老身說不是,就不是,用不著你相不相信。」

金鸞道:「好,那麽你倒說說看,除了你們,普天之下,還有什麽人會使透骨陰指的呢?」

「應該沒有了。」金母擡目道:「你叫她們把姓許的娃兒抱過來讓我瞧瞧。」

金鸞道:「你能救她?」

金母道:「透骨陰指擊中人身,陰寒入骨,無藥可救,所以先師要告誡門人不可練習,但老身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了透骨陰指?」

金鸞哼了一聲,回頭吩咐道:「你們把小師妹抱過去,讓她瞧瞧。」那抱著許蘭芬的青衣少女,依言一直走到金母面前,才把裹在許蘭芬身外的一條棉被打了開來。

谷飛雲站立較遠,他不好走上前去,但凝足目力看去,只見許蘭芬雙目緊闔,臉色蒼白之中,好像隱隱籠罩了一層黑氣,氣息十分微弱,心中不禁爲之惻然。金母伸出手去,拿起許蘭芬的手腕,按了一回脈,臉色凝重,緩緩的道:「她果然被透骨陰指所傷。」

金鸞問道:「是不是沒有救了?」

金母道:「普天之下只有練成九陽神功的人,替她打通十二經絡,奇經八脈,才能有救,但九陽神功失傳已有百年之久了。」

金鸞朝那青衣少女喝道:「你把小師妹抱回來。」她等青衣少女退下之後,目光一擡,厲聲道:「很好,金鳳,那你就交出用透骨陰指擊傷我徒兒的人來。」

金母嘿然道:「我已經說過這女娃兒不是我門下的人擊傷的,何況我門下三個弟子,沒有人練過透骨陰指。」

金鸞道:「那就是你出手的了?」

金母怒哼一聲道:「如果是我擊傷的,這女娃兒三天前就沒命了,擊傷她的人,不過只有兩三成火候,難道你會看不出來?」

金鸞怒聲道:「我不管這些,透骨陰指是你獨門武功,你狡賴也沒有用。」說到這裏,回頭問道:「徒兒,爲師來的時候,說過什麽?」

侍立她背後左首一個中年道姑道:「師父說的,如果金母不交出兇手來,就要她門下兩個徒弟抵命。」

金母盛怒道:「好狂的口氣,金鸞,我徒弟都在這裏,你來試試看?」

金鸞道:「今晚我本來就是找你算帳來的,金鳳,你給我下來。」

金母目色金芒,厲笑道:「很好,咱們幾十年的舊帳,自該作個了斷……」

谷飛雲眼看兩人漸漸說僵,這一情形自然是立時就要動手,但這一動上手,那裏還會再顧許蘭芬的生死?他心頭一急,不覺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兩位只顧意氣用事,就這樣不顧許姑娘的死活了嗎?」

金母沈喝道:「你給我閉嘴。」

金鸞目光一注,敢情她方才並沒發現谷飛雲,這時不覺輕咦一聲道:「你是谷飛雲?什麽時候投到崆峒門下來了?」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是救我爹娘來的,並不是崆峒門下。」

金母沈喝道:「谷飛雲,你們三個馬上給我滾。」

谷飛雲拱拱手道:「聖母請歇怒,這位許姑娘身中透骨陰指,無藥可救,你老方才說過只有練九陽神功的人才能救她,但九陽神功失傳已有百年,這是說許姑娘已經沒有救了是嗎?」

「不錯。」金母道:「陰寒入骨,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谷飛雲又朝金鸞拱拱手道:「不知聖母可否讓在下試試?」

金鸞看著他,不信的問道:「你練過九陽神功?」

谷飛雲躬身道:「在下練的不是九陽神功,只是想試試而已。」他是想起師父說過:透骨陰指專破各種氣功,連昆侖派的太清真氣都擋不住,只有紫氣神功可以把它化解於無形。因而忽發奇想,紫氣神功能把透骨陰指化解於無形,那麽中了透骨陰指的人,陰寒入骨,施展紫氣神功,也應該可以化解的了。

金母當然不信谷飛雲小小年紀,能夠把入骨陰寒從骨內消散。谷清輝、席素儀夫婦更感意外,試想連金母姐妹二人,都有七八十年修爲的人,都無法施救,谷飛雲竟然說出想試試的話來。他當著金母姐妹二人,自然不會一點把握都沒有,就信口開河,不知他跟他師父練了什麽的神奇功夫?

金鸞點頭道:「你試試也好。」一面朝那青衣少女道:「你把她抱過來。」青衣少女依言抱著許蘭芬朝谷飛雲走來。

宇文瀾也跟了過來,她低聲的叫道:「谷大哥,你真的能救許師妹嗎?」

谷飛雲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她?但沒有人能救她,試試總比沒人試好。」

宇文瀾問道:「我能幫得上忙嗎?」

谷飛雲走到池邊,席地坐下,說道:「你和這位姑娘把她扶著背向我坐好就好。」青衣少女已把抱著的人放下,用棉被鋪在地上,然後和宇文瀾一左一右扶著許蘭芬在谷飛雲面前盤膝坐好。

谷飛雲趕緊緩緩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按到許蘭芬「百會穴」上,運起紫氣神功,緩緩朝她「百會穴」輸入。這時金鸞也早已走了過來,她門下的弟子也全都跟了過來。金母依然站在第一級石階之上,但她一雙金光熠熠的目光,緊盯著谷飛雲,心中暗道:「我還當你跟石頭和尚練了什麽佛門神功,原來也只是普通運氣而已,這樣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陰指的傷?」

谷飛雲一心運氣,把紫氣神功源源輸入,他這一著,便真給他使對了。要知紫氣神功,載之紫府,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的乾天真氣。當年道教祖老子騎青牛,入函谷關,才有東來紫氣滿函關之說,比之九陽神功不知要高出多少?許蘭芬經谷飛雲輸入紫氣,本來蒼白中隱隱透著黑氣的臉上,現在黑氣已經漸漸的消失了。

金鸞一霎不霎盯著兩人,自然看出來了。她不禁暗暗點頭,忖道:「這小娃兒果然有些門道,自己練了幾十年功,即一點迹象也看不出來,不知他練的究是何種神異功夫?」

不過盞茶工夫,許蘭芬口中嚶嚀一聲,忽然睜開眼來。也就在此時,耳邊響起一個極熟的聲音說道:「許姑娘,你坐著不可動,還須繼續運功。」她驀地想起來了,這聲音豈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爲他憔悴的谷大哥?一想到這裏,忍不住叫道:「谷大哥,我好好的沒有事呀。」

她這一嚷,聽得金鸞大喜過望,急忙叫道:「蘭芬,先別說話,你是中了透骨陰指,谷小兄弟正替你療傷,你運多一會氣才好。」

「咦,師父也在這裏,徒兒真的好了呀。」許蘭芬目光溜動,說道:「這是什麽地方?」

谷飛雲收回抵在她頭頂「百會穴」上的手掌,說道:「你說好了,大概真的沒事了。」

金鸞問道:「你不知道她好了沒有?」

谷飛雲沒有站起來,仰臉道:「在下只會運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許姑娘,我看還是再運一會氣的好。」

許蘭芬臉上綻起一片歡愉之色,站起身道:「谷大哥,我真的好了,身上感到流動著一股暖氣,好像輕飄飄的,很舒服,不用再運氣啦。」

谷飛雲聽她這麽說,也就站了起來,點點頭道:「如此就好。」

宇文瀾喜孜孜的道:「谷大哥,你真的替許師妹治好了。」

金鸞也流露出一臉笑容,說道:「谷小兄弟,真是虧你的,真把透骨陰指給治好了。」

谷飛雲道:「在下功力有限,方才金母說過,擊傷許姑娘的指力,不過二三成火候,所以才治得好。」

金母眼看谷飛雲果然把許蘭芬治好了,心頭自是十分驚異。心想:「這小娃兒使的是既非九陽神功,如何能治得好透骨陰指呢?哦,他既能運功化去已經深入骨髓的陰寒,那麽一定也是克制透骨陰指的功夫了。他這是什麽功夫,從那裏學來的呢?還好他娘是自己徒兒,諒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對。」

一面藹然的笑道:「谷飛雲,你小小年紀,能夠把入骨陰寒化去,當真難得的很,很好。」一面朝席素儀道:「素儀,你有這樣一個好兒子,爲師也替你高興,你們定居之後,可時常上山來看看爲師。」

席素儀因師父對自己的態度完全轉變了,心頭也暗暗高興,連忙躬身道:「弟子會的。」

金母目光一擡,問道:「許蘭芬,你在什麽時候被人偷襲的?」

許蘭芬道:「我不知道,那天的情形,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金母又道:「那一天也想不起來嗎?」許蘭芬搖搖頭。

字文瀾介面道:「大概有五天了,許師妹五天前回家去的,三天前在鳳縣附近昏倒,不省人事……」

金鸞不待她說不去,沈聲道:「怎麽,你要查使透骨陰指的人?這個不勞費心,他敢對我徒兒下手,我不會放過他的。」一面回頭道:「徒兒,咱們走。」

金母嘿然道:「金鸞,你率領徒衆上山來大鬧了一陣,說走就走嗎?」

金鸞道:「你待怎的?」

金母微哂道:「你有膽量上天池尋釁,自然有備而來,你總知道該如何的了?」

金鸞盛氣的道:「天池我不能來嗎?好,你只管劃下道來,我無不奉陪。」

「這還差不多。」金母徐徐的道:「你不是帶著門人來的,這樣吧,咱們先要門下弟子上場,看看是你調教的徒弟行,還是我調教的徒弟行,他們如果分不出高下來,再由咱倆出手,你看怎麽樣?」她這番話當然是另有心機的。

她和金鸞不但是孿生姐妹,而且還是同門學藝的師姐妹,本來你會的我也會,沒有什麽了不起,但雙方已有數十年不見。金鸞敢在數十年後的今天,找上天池,顯而易見,她若無驚人之藝,決不會自己送上門來,先由雙方徒弟出手,正可看看她的武功底細。

另外還有一點,本派透骨陰指,先師禁止門下弟子練習,是因爲中人無救,太過陰毒。幾十年來自己並沒有傳給門下弟子,倒並不是因指功陰毒,是因爲這種指功,是本派武功最厲害的一種武學,傳給了門人,師父會的,徒兒全會了,一旦有了貳心,師父豈不對她束手無策?

方才聽了宇文瀾的話,許蘭芬是三天前在鳳縣,被人用透骨陰指所偷襲負的傷,三天前,不是陸碧梧正好下山去辦事嗎?打從金鸞說出她徒弟遭人用透骨陰指擊傷,自己就懷疑到陸碧梧了。因她爲人好強,也最工心機,她可能就知道本派有透骨陰指這項功夫,但她從沒問過自己,而且透骨陰指口訣心法,就放在自己房中。

她身爲天池管事,經常在自己房中進出,自然也早就看到了,有心偷學,可說極爲方便,從種種迹象推想,她瞞著自己偷學透骨陰指的成份極大,只是她何以要向許蘭芬下手呢?要她和對方徒弟先出手,也正好看看她近年功力精進如何了。

金鸞聽她說出先由雙方門下弟子出手,自然聽得出金鳳的用意,是想先看看自己武功路數。她想得沒有金母多,聞言點頭道:「好,我完全同意。」

金母稍微別過頭去,朝站在自己左首的陸碧梧吩咐道:「碧梧,你出去接她門下幾招吧。」

陸碧梧躬身領命,舉步走出,冷冷的道:「你們那一個下場?」

金鸞連頭也沒回,手中烏木拂塵朝前一指,說道:「乘鳳,你下去會會她。」原來她自稱西崆峒聖母,門下共有八個弟子,都是山下孤兒,大弟子叫乘鳳,二弟子叫控鳳,年紀較長,其餘六個是近幾年收的,都很年輕。

宇文瀾是鳳縣人,她祖父是一方財主,樂善好施。當年金鸞離開天池,來至鳳縣,全仗宇文瀾祖父接濟,等金鸞成爲一派宗主,開派收徒,才收了他孫女爲徒。今年初,許蘭芬當選西鳳狀元,她因金母自號西鳳,爲了要氣氣金鳳,所以把許蘭芬收到門下,是她的第十個弟子。乘鳳、控鳳,都是四十出頭的人了,所以和師父一樣,改穿了道裝。

閑言表過,卻說乘鳳躬身應了聲「是」,左手中指挂著一支烏木拂塵,緩步走出,目光冷峻,望著陸碧梧問道:「你要如何比試?」

陸碧梧揚手掣出長劍,冷冷的道:「你不是帶著劍嗎,咱們自然是在劍上分個高下。」乘鳳擡手抽出長劍,左手拂塵朝前一揮,說了聲:「請。」但卻並沒出手,只是凝立不動。

陸碧梧因人家說了「請」,她也不得不說「請」字,但「請」宇出口,身隨聲發,飄然欺上,長劍快若流星,疾刺而出。她出手果然不凡,探手點出,不見她振宛抖劍,卻一下就幻起一排五支劍影,挾著五道森森寒鋒,一齊刺到。崆峒劍法一記「五弦齊揮」,使得既淩厲,又漂亮。

乘鳳卻也深得劍術要領,你不動,她也不動,你一動,她就動得更快,只見她身形輕輕一旋,避開正面,從她身邊飛起一蓬白煙,迎著陸碧梧五支劍影撒來。這蓬白煙,竟是她左手摔出的拂塵,千百根繞指柔絲,一齊朝劍上纏去,同是白練乍吐,一道劍光也激射而出,隨著她旋身之際,朝陸碧梧左太陽穴點去,這一招「寒梅點春」,同樣使得出入意外,漂亮已極。

陸碧梧的長劍當然不會被對方纏住。她輕身飛起,劍使「物換星移」,五支劍影一閃而沒,化作一點寒星,襲向乘鳳的後腦。乘鳳身形再次輕旋,長劍斜挑,使了一招「星月交輝」,劍光像一彎眉月,迎著對方刺來長劍挑起。

她左手一蓬拂絲突然掐得筆直,擡手送出,這是一記拂法中的「黃蜂返巢」千百縷勁絲,反襲陸碧梧胸口。她方才是以拂塵迎對方長劍,以長劍攻敵,倏忽之間,卻以長劍封架對方長劍,卻以拂塵攻敵,變換之快,當真令人莫測虛實。

陸碧梧上手之初,只知對方拂塵是用來封架的,沒想到她這招居然用拂塵攻來,一時之間,竟被逼得後退了一步。這下可把陸碧梧激怒了,口中冷嘿一聲,一退即上,手腕連振,劍光飛灑,一口氣攻出五劍。雙方都是練劍數十年的高手,雖然各自搶著進攻,但人影閃動,劍光紛披,卻聽不到一點劍劍交擊之聲。

金母目光炯炯,看著兩人動手情形,心中暗自忖道:「金鸞這幾十年,果然一直用心要對付我,光看她徒弟這手劍法,雖然還是脫不出崆峒招數,處處卻以崆峒劍法作爲敵人,尋求破解之法,這兩人功力悉敵,看來陸碧梧在劍法上,很難勝得了她。不過這樣也好,陸碧梧是個心高氣傲的人,她自知劍法上不易求勝,就要以掌指爲輔,只要使出指法來,不論你如何掩飾,如果偷練過透骨陰指,即使不使,也一樣瞞不過我的眼睛。」

金鸞對兩人這一戰,當然也看得很仔細,眼看陸碧梧一手劍法,縱然造詣極深,但還是崆峒劍法,並無新奇變化,自思乘鳳已足可應付。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忖道:「金鳳妄自尊大,號稱西鳳,原來也不過如此,你這套劍法,在江湖上雖可稱雄,要用來對付我西崆峒聖母,就並不見得管用。」想到這裏,臉上不禁微有笑意。

就在此時,但聽三聲急驟的金鐵狂鳴,兩支長劍猛力撞擊,飛起一串火花,原來兩人久戰不下,心頭冒火,才會硬打硬砸起來。陸碧梧放手攻出三劍,左手擡處,相繼劈出一掌。這一掌去勢悠然,帶起一片輕風,朝乘鳳迎面拂來。

唐人有一句詩:「吹面不寒楊柳風」,用來形容這片輕風,實在是最恰當也沒有了,掌風有如此輕柔,那就是崆峒派的「天池水面風」了。乘鳳看她舉掌拍來,也毫不怠慢,左手拂塵陡然朝前拂出。她是西崆峒聖母金鸞的首徒,金鸞數十年來,耿耿於懷的就是如何對付金鳳?「天池水面風」,雖是金鳳獨創的神功,實則是從崆峒無形神掌化出來的。

「無形神掌」必須有十二成內功火候,方可練習,但一個人的內功要練到十二成火候,非有五十年以上的勤修苦練不可,因此,能練成「無形神掌」的人,可說少之又少。金母把無形神掌簡化了許多,使門下弟子只要有五成內功火候的人都可以練習,名之爲「天池水面風」,當然威力也比無形神掌弱了許多。

金鸞爲了破解「天池水面風」,創出破風三式,以拂塵使出,專破掌風,所以她門下弟子,年紀稍長的,左手都執著拂塵。這時陸碧梧使出「天池水面風」,乘鳳也及時施展「破風三式」,但見她拂塵揚起,千百縷拂絲,忽然間宛如春雲乍展,如幕如幔,一下擋住了迎面吹來的輕風。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乘鳳在一片拂絲把對方劈來的風堪堪擋住之際,左手拂塵突然迅疾無倫的朝外一圈,左手一沈倏揚,本來散成一片的拂絲,忽然根根直豎,宛如千百支尖椎,閃電的朝陸碧梧激射過去。「破風三式」真當疾如迅雷,前面兩式,一擋一圈,已把掌風引出,第三式是追擊,以攻還攻,攻敵不備,這三式可說專破天下掌風的招式,亦無不可。

陸碧梧掌勢出手,竟然被她拂塵引出,心頭不由一怔,閃電之間,急忙一收真氣,收回拍出去的掌風,身形隨著右旋而出。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雙方動作如電,乘風千百縷拂絲直射過去,陸碧梧也及時向右旋出。

就在此時,乘鳳突覺自己射出的拂塵,突被一圍無聲無息的暗勁,攔腰撞上,震得自己左腕一麻,若非拂塵柄上有細繩懸挂在中指上,這一記幾乎被她震飛出去,心頭一驚,急忙後退了一步。陸碧梧這一記「無形掌」雖然只有五六成火候,但一擊得手,精神陡振,右手長劍化作一道匹練,乘勢追劈過去。

乘鳳豈甘示弱,長劍一掄,迎著劈出,兩劍相交,發出「當」的一聲金鐵狂鳴。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依然半斤八兩,難分軒輊。陸碧梧心頭發火,冷哼一聲,一退即上,又是一劍直劈過去。乘鳳同時跟著欺上一步,舉劍硬接。這一劍當然又是一聲金鐵狂震,兩人誰也不肯讓誰,於是第三劍、第四劍,連續劈擊而出,兩人之間,也接連響起了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一串串火花,從兩支長劍上進飛而出哩。

金母眼看陸碧梧一記無形掌只有五六成火候,心頭稍稍釋懷,由此可以證明陸碧梧並未偷學「透骨陰指」了。金鸞也在此時,眼看兩人連拚了五六劍,依然功力悉敵,就是再拚下去,也未必分得出高下來,這就沈聲喝道:「你們住手。」激戰中的兩人聽到喝聲,果然立時住手。

金母冷聲道:「你可是想和我動手嗎?」

金鸞道:「不錯,她們兩個再打下去,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來,自然只有你我一決勝負了。」

「很好。」金母冷聲道:「碧梧,你回來。」陸碧梧躬身領命,收劍退下。

金母右手向後一招,站在她背後的一名青衣少女,立即雙手捧上一柄古劍。金母伸手接過,人已朝前跨出,冷然道:「金鸞,你自稱西崆峒聖母,不知劍上造詣如何?」

金鸞也迎前走上,冷笑道:「我西崆峒門戶,乃是遵奉先師遺命創立,你不是也自稱聖母嗎?你可以稱,我自然也可以稱了,至於劍上造詣如何,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

金母冷哼一聲,嗆的一聲掣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長劍,喝道:「你拔劍。」她這一掣出長劍,大家都可以發覺她全身都在散發出濃重的殺氣,就是站在稍遠的谷清輝夫婦三人,都可以感到森寒之氣。

金鸞右手擡處,也嗆的一聲,飛起一道寒光,手上同樣是一柄寒光熠熠的好劍,這一橫劍當胸,她一身白色道袍,無風飄忽,也同樣充滿了肅殺之氣,擡目道:「金鳳,咱們誰也不用客氣。同時發劍好了。」

金母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好。」這一聲「好」字出口,但見兩道匹練般的劍光,同時飛起,向對方激射過去。

這一刹那,雙方身後觀戰的人,但覺劍光奇亮刺目,寒氣砭膚,根本看不出兩人這一劍的招式。不,不止一招,兩道劍光矯若神龍,一往一迎,似糾似纏,起伏盤旋,除了嘶嘶劍風,彌漫著如霧如霏的白氣,已經籠罩了兩丈方圓。因爲聽不到劍劍交擊之聲,是以分不清兩人發出第一劍之後,究竟已經各自使出了幾招劍法?

連金母的首徒陸碧梧也看不清楚,她一張清峻的臉上,不禁爲之變色。所有觀戰的人中,只有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一雙炯炯目光,可以透過兩人身外所籠罩的一層薄霧,看得清清楚楚。他發現金母和金鸞兩人使的劍法,和方才陸碧梧、乘鳳兩人使出來的,並無多大差異,只是比方才兩人使得精純熟練而已,任你變化精奧,依然脫不出崆峒劍法的路數,更看不出有什麽出奇之處。

只不過是兩人修爲的功深,每一劍都凝聚了雙方深厚的內力,從劍上散發出濃重的劍氣來。這份威力,自然非同小可,普通人只怕連一劍都接不下來!不,只要進入她們一丈之內,只怕連一身衣衫都會被劍氣絞成粉碎。

※※※※※※※※※※※※※※※※※※※※※※※※※※※※※※※※※※※※※※

就在此時,陡聽一聲蒼勁的大笑,宛如天外飛來,緊接著又是嗆嗆兩聲金鐵狂鳴,兩道匹練般糾纏的劍光和漫天劍氣,倏然盡斂。大家方覺眼前一暗,就聽金母怒聲道:「你來作甚。」

那蒼老聲音大笑道:「哈哈,你們兩個已是九十出頭的人了,還有什麽好爭的?」

衆人凝目看出,只見金母和金鸞兩人之間,竟然多出一個白髮披肩,白須垂胸的高大老人。這人貌相既老且醜,但一雙目光在黑暗之中,卻比寒星還亮。這人,正是谷飛雲從石窟中放出來的老人——聞野鶴,他炯炯目光盯著金母,含笑道:「老夫今晚終於出來了。」

金母雖然寒著一張臉,但怒意漸減,冷冷的道:「你既已出來,就該走了,還擋什麽橫?」

「哈哈。」聞野鶴又是一聲大笑,說道:「老夫是已經走了,但行到百里之外,才想起一件事,非趕回來不可。」

金母冷聲道:「你還有什麽事?」

聞野鶴道:「老夫是一位小兄弟放出來的,他放出老夫來,你豈會放過他……」他是不放心谷飛雲才趕回來的。

金母哼道:「他是我徒兒的兒子,老身豈會難爲他?」

「哈哈,如此就好。」聞野鶴目光一轉,看到谷飛雲不覺洪笑一聲,朝谷飛雲走去,說道:「小兄弟,老夫方才匆匆一走,忘了問你姓名,才從百裏外趕回來,總算小兄弟還沒走。」

谷飛雲連忙抱拳道:「老前輩……」

他只說了三個字,聞野鶴就攔著道:「什麽老前輩,老夫是小兄弟救出來的,咱們就平輩論交,你就叫老夫一聲老哥哥好了。」

谷飛雲惶恐的道:「這個晚輩如何敢當?」

只聽耳邊響起金母的聲音說道:「聞老頭是個直腸子的人,他叫你叫他老哥哥,你就叫他老哥哥,不用和他客氣。」

聞野鶴怫然道:「這麽說,你小兄弟是不願和老夫交朋友了?」

谷飛雲聽了金母「傳音之密」的話,連忙抱拳道:「老哥哥吩咐,晚輩自當遵命。」

「哈哈。」聞野鶴聽得大喜,笑道:「你叫我老哥哥了,還自稱晚輩嗎,哦,小兄弟,你還沒告訴老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呢?」

谷飛雲躬身道:「小弟谷飛雲。」

聞野鶴大笑道:「你是聞野鶴的小兄弟,天下武林,就沒有人敢欺侮你了,哈哈哈哈。」一道人影已經隨著笑聲,向遙空投去,瞬息不見。

金鸞擡目道:「金鳳,你也沒勝得過我,咱們後會有期。」

金母沈哼道:「好,等你自信能勝得過我的時候,再上天池來好了,我隨時候教。」

金鸞也哼了一聲,揮手道:「咱們走。」宇文瀾和許蘭芬因在師父面前,不敢多說,只是含情脈脈望了谷飛雲一眼,迅快的隨著師父身後而去。

谷清輝眼看大家都已走了,也朝金母拱拱手道:「聖母在上,在下夫婦也告辭了。」

在他說話之時,席素儀也躬下身去,說道:「師父金安,弟子叩別了。」

金母領首道:「好,好,時候不早,你們去吧,飛雲,你娘是老身門下二弟子,老身准許她隨時可以上山來,你可以陪你娘一起來。」

谷飛雲躬身道:「晚輩記住了」。

席素儀又朝陸碧梧、丁令儀、聞玉音三裕襝道:「大師姐、三師妹,四師妹,我走了。」陸碧梧只是冷冷的看了他們夫婦母子一眼,並沒理睬。

丁令儀、聞玉音卻一齊躬身道:「二師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谷飛雲怒目瞪了陸碧梧一眼,說道:「陸管事,咱們後會有期。」

陸碧梧在師父面前,敢怒而不敢言,心中暗道:「小子,總有一天我教你知道曆害了的。」

※※※※※※※※※※※※※※※※※※※※※※※※※※※※※※※※※※※※※※

谷清輝夫婦父子三人離開天池,穿行山洞,走出石窟,只見瀑布前面的水潭大石上坐著一個人。這人忽然站起身來,打了個稽首,大笑道:「恭喜谷施主賢伉儷,終於脫出困境,父子夫婦團聚了。」這人正是從後山下來的醉道人。

谷清輝已在路上聽谷飛雲說出此行經過,趕忙迎著上去,—把握住醉道人的手,感激的道:「多謝醉道兄,二十年來,蒙你照顧愚夫婦,照顧小兒成人長大,今晚又要你冒險偷上天池後山,救出愚夫婦,這份大德,兄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谷飛雲走上一步,撲的跪到地上,拜了下去,說道:「醉道長,你的大恩大德,在下只好給你磕頭了。」

醉道人大笑道:「你們父子兩人怎麽了?谷施主,咱們是方外至交,也可以說貧道只有你一個朋友,貧道能力所及,能不幫忙嗎?小施主,咱們也是忘年之交,你平日還算灑脫,怎麽今晚如此俗套了,快些起來,別行大禮了。」一手把谷飛雲拉了起來,又道:「小施主,還有兩個人等著你呢,你看看是誰?」

谷飛雲聽得方自一怔,不知醉道長說的兩個人是誰?只聽兩聲嬌脆的「谷大哥」,堪堪入耳,兩個苗條的人影已在左首一方大石前站起來。俏生生的走了過來。這兩個苗條人影竟然是金鸞門下的宇文瀾和許蘭芬。

谷飛雲怔得一怔,連忙含笑道:「兩姑娘沒跟令師去嗎?」

許蘭芬幽幽的道:「本來這幾天是我返家去看爹的假期,沒想到被人暗襲,用透骨陰指打傷,沒有谷大哥及時施救,師父說連她老人家都想不出什麽人可以救我呢,所以師父要我在這裏留下來等你,跟你當面道謝。」

谷飛雲笑道:「方才我沒有什麽把握,只是試試罷了,不想真的治好了,我們都是熟人,還說什麽道謝?」

許蘭芬道:「我要回鳳翔去,和谷大哥一路的。」

宇文瀾介面道:「我是陪客,師父不放心小師妹,要我和她作伴來的。」

谷飛雲道:「二位姑娘,這是家父、家母。」接著又給父母介紹兩位姑娘。

宇文瀾、許蘭芬兩人恭敬的躬身叫了聲:「伯父、伯母。」谷清輝夫婦也含笑答禮。

谷飛雲又道:「許姑娘是認識醉道長的,宇文姑娘認不認識?」

宇文瀾嬌笑道:「本來不認識醉道長,剛才才認識,還是醉道長叫我們在這裏等你的呢。」席素儀眼看兩位都長得明眸皓齒,嬌美如花,好象和谷飛雲極熟,只不知飛雲和金鸞聖母門下女弟子如何認識的?

醉道人大笑道:「好了,可以上路了。」

谷清輝問道:「道兄,我們要去那裏呢?」

醉道人道:「咱們先到老爺嶺許姑娘家去打擾她幾天,稍作休息,以解往返跋涉之勞。」

谷清輝道:「這樣去打擾人家,不太好吧。」

醉道人笑道:「沒什麽不妥的,許姑娘的爹和貧道極熟,和谷小施主也是熟人,沒有關係。」

許蘭芬聽得大喜過望,說道:「是啊,爹看到道長和谷伯父、谷伯母等人光臨,不知有多高興呢。」

宇文瀾咭的笑道:「小師妹,醉道長是因爲你家有窖藏三十年的西鳳酒。」

醉道人故意眯著醉眼,朝宇文瀾神秘的笑道:「還有兩個人在荊村等著咱們呢。」

宇文瀾看他笑得神秘,心頭起疑,忍不住問道:「還有兩個人荊村等著,那是什麽人呢?」

醉道人嘻的笑道:「貧道認是認識,只是關係沒谷小施主深,你還是問谷小施主比較清楚。」

字文瀾看他說話吞吞吐吐的,心中更覺得好奇,就朝谷飛雲叫道:「谷大哥,那兩個是誰呢?」

谷飛雲臉上一紅,說道:「是在下兩個師妹,本來是和醉道長一起來的,只是上天池去,人不宜太多,所以在下和醉道長走了,把她們留在荊村。」

醉道長嘻的笑道:「有一個還是許姑娘的同年呢。」

許蘭芬聽得一怔,問道:「和我同年,什麽是同年呢?」

醉道人笑道:「同年,就是讀書相公同一年考中的意思,也就是同榜了。」

許蘭芬想到今年正月裏,選舉西風狀元之事,但祝秀珊、荊月姑也不是谷大哥的師妹呀。她想到這裏,目光不覺朝谷飛雲投去,問道:「谷大哥,你兩個師妹,我認不認得?」

谷飛雲臉上微微一紅,說道:「醉道長說的是荊月姑,和姑娘同榜的探花,姑娘自然是認識的了。」

許蘭芬追問道:「荊姐姐怎麽會是谷大哥的師妹的呢?」姑娘家這回著急了。宇文瀾雖然沒說話,但眨著眼睛盯著谷大哥,顯然她也急了。

谷飛雲不自然的笑了笑道:「這話說來可長呢,是醉道長指引我們去的……」

宇文瀾忍不住問道:「谷大哥你快說咯。」

席素儀自然看得出來,兩位姑娘聽到飛雲還有兩個師妹留在荊村。就一直追根問底,神情緊張的模樣,不覺朝丈夫看了一眼。他們雖在一路說話,腳下可絲毫沒停,現在已經到了山麓。

谷飛雲道:「你們不用性急,在下下山後情形,還沒和爹娘說呢,現在天還沒亮,不如找地方歇腳,讓我從頭說起好了。」

宇文瀾道:「前面不遠,有一棵大樹,我們到了樹下去休息好了。」






【第三十四章】 慈母失蹤



一行人來至樹下,就圍著坐下,醉道人獨自倚著樹身,取下葫蘆,咕咕的喝起酒來。谷飛雲傍著娘,就把自己奉師父孤峰上人之命下山,到鳳翔品酒會說起,一直說到和醉道人上崆峒天池爲止,其中只有幾處小節,有關兒女私情的,略過不提。

這一段話,就象說故事一般,一個接一個的說來,只聽得谷清輝夫婦和兩位姑娘十分出神,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等他說完,東首嶺脊上晨曦也升起來了。

席素儀輕輕籲了口氣道:「孩子,真是難爲你了,這短短的一年時間,竟然遇上了這許多事情。」

谷清輝笑道:「但飛雲也得到了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收穫,能蒙昆侖岳大先生收錄門牆,這是天大的福緣。」

席素儀道:「這都是南山老人和醉道長的成全……」

只聽醉道人大笑道:「貧道和谷施主雖是數十年方外至友,但谷小施主去拜師這檔事,貧道只是奉命行事,谷小施主是家師的小兄弟,貧道豈敢居功?」

許蘭芬羡慕的道:「谷大哥,荊姐姐,馮姐姐學了昆侖派的劍法,武功一定很高了?」

醉道人笑道:「小姑娘,你們師父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昆侖、崆峒一向並稱,你們將來的成就,決不會在荊、馮二位姑娘之下。」

許蘭芬眼睛一亮,喜道:「道長說的,一定是真的了。」

醉道長道:「貧道怎會騙你?」

宇文瀾道:「谷大哥,你學會了易容術,可不可以教我們呢?」

谷飛雲笑道:「你要學,我怎麽會不肯教呢?」

宇文瀾喜得眉毛一挑,嬌聲道:「谷大哥,我們說定了,你一定要教。」

谷飛雲道:「我說了自然算數。」大家吃過乾糧,就繼續上路。

席素儀先前因宇文瀾、許蘭芬二人是金鸞聖母門下,和自己師父雖是同胞姐妹,卻是死對頭一般,但聽了飛雲的述說,和這一路上看出兩位姑娘好象對飛雲都有著情意。尤其這半天工夫下來,發現這兩位姑娘都象小鳥依人,溫婉可人,心中也暗暗喜歡她們起來。一面暗自好笑:「別說飛雲了,就是要自己挑,也不知道要挑那一個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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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到達老爺嶺許家莊,已是下午申牌時光。他們越過一片廣場,石階上四扇高大的大門,只開了左邊一扇。現在許蘭芬是主人了,迅快走上幾步,側身擡手道:「伯母、伯父、道長、谷大哥、九師姐請。」

醉道人道:「許姑娘,你谷伯伯、谷伯母第一次來,你在前面領路。」

許蘭芬應了聲「是」,躬躬身道:「侄女那就替伯父、伯母領路。」說著,舉步跨上五級石階,正待往裏走去。

大門內適時迎出兩名青衣莊丁,一眼看到許蘭芬,慌忙躬身道:「小姐回來了。」許蘭芬叫道:「許強,你快進去稟報爹,就說有貴客來啦,叫爹趕快出來。」

左首那個莊丁躬身道:「回小姐,莊主前天上終南山去了。」

許蘭芬問道:「爹有沒有說幾時回來?」

那莊丁道:「莊主沒有說。」

許蘭芬只點了下頭,就領著大家進入客廳,擡手肅客道:「伯父、伯母、道長請上坐。」

這時匆匆走進一個藍衫青年,含笑道:「師妹回來了。」

許蘭芬忙道:「大師哥,快來見過谷伯父、谷伯母、醉道長。」一面朝谷清輝夫婦說道:「他是家父門下師哥孟君傑。」

「歡迎谷伯父、谷伯母光臨,晚輩迎迓來遲。」孟君傑抱拳行禮,然後又朝醉道長抱拳道:「家師幾天前聽說道長到了鳳翔,還問過晚輩,怎麽不見道長蒞臨?前天家師臨行時?還吩咐過晚輩,道長來了,務必好好招待,道長今天果然來了。」

醉道人笑道:「貧道有事去了一趟崆峒,哈哈,不用好生招待,貧道只要有酒就好。」

孟君傑笑道:「家師就是這個意思。」接著轉過身,一把握住谷飛雲的手,說道:「谷兄好久不見,上次匆匆走了,這回總得多盤桓些日子了。」

許蘭芬叫道:「大師哥,這位是我九師姐宇文瀾,師父要她陪我來的。」

孟君傑又朝宇文瀾拱拱手道:「宇文姑娘幸會,小師妹多蒙姑娘照顧,在下謹代表家師要向姑娘至謝呢。」

宇文瀾慌忙還了一禮含笑道:「孟少俠不用客氣,她也是我小師妹咯。」一名莊丁送上茶來。

許蘭芬又道:「大師哥,還有一件事,你是不是馬上派人到荊村去,把荊月姑荊姐姐,還有一位馮小珍姑娘接來,就說醉道長、谷大哥來了,要她們住到這裏來。」

孟君傑點頭道:「好,愚兄這就叫三師弟去跑一趟。」

許蘭芬道:「謝謝大師哥。」

孟君傑笑道:「小師妹怎麽和愚兄客氣起來了,哦,小師妹在這裏招呼客人,愚兄去去就來。」說完,匆匆走了出去。

許蘭芬回過身,朝谷清輝夫婦笑道:「家父平日不大管事,寒莊的事,都由大師哥照料。」

谷清輝點頭笑道:「我看得出來,你這位大師哥很能幹。」

不一會見兒,孟君傑走了進來,說道:「愚兄已經要三師弟去了,兩位姑娘大概晚餐前就可到了。」

接著又道:「小師妹,醉道長時常來,就住在師父書房左首那間客房裏,谷伯父、谷伯母和谷兄三位,可住二進樓上,三位姑娘和小師妹住在一起,和你房間一排的正好有三個房,愚兄已經叫人去收拾了,待會小師妹領谷伯父、谷伯母幾位去看看房間,還缺些什麽,就吩咐張媽好了。」

許蘭芬點頭道:「小妹知道。」

席素儀含笑道:「愚夫婦前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

許蘭芬道:「伯母不用客氣,到了寒莊,就和自己家裏一樣。」

谷飛雲道:「那就多謝許姑娘了。」

宇文瀾輕笑道:「谷大哥,小師妹方才不是說了嗎,大家都是自己人,還謝什麽?」谷飛雲和許蘭芬被她說得臉上一紅,一時不好再說。

過了一會,許蘭芬舉手掠掠鬢髮,說道:「大師哥,小妹已有好久沒見過祝姐姐了,不如也去把她接來,大家熱鬧些,你說好不?」

宇文瀾笑道:「好呀,你們是西鳳三鼎甲,把她接來,那就更熱鬧了。」

孟君傑笑道:「好吧,你們姐妹好久沒見面了,愚兄這就叫人去接,只是祝家村離咱們較遠,去接祝姑娘,也要明天才能到呢。」

許蘭芬喜孜孜的道:「多謝大師哥。」接著站起身,嬌聲叫道:「谷大哥,請伯父、伯母先去看看房間好不?」

谷清輝笑道:「孟老弟已派人收拾好了就好,我看不用看了。」

盂君傑道:「下人們收拾的,也許並不周到,谷伯父、谷伯母還是去看看的好,還缺些什麽,也好交待小師妹一聲。」

當下就由許蘭芬陪同谷清輝夫婦父子,往第二進走去。孟君傑知道醉道人嗜酒,早已吩咐莊丁送來了一缸窖藏的陳酒,醉道人只要有酒,就不用別人陪他,一個人自斟自酌的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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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荊月姑、馮小珍從荊村趕來,由許蘭芬三師哥年人俊陪同,進入西花廳,荊月姑走在前面,看到谷飛雲,剛叫了聲:「大哥……」

馮小珍已經搶著叫道:「大哥,你那天和醉道長偷偷的跑了,你知道多急死人……」荊月姑看到花廳上坐著許多人,慌忙扯了下馮小珍的衣袖。馮小珍也發現了,一時不禁粉臉驟然飛紅,底下的話,一時間說不上來。

許蘭芬連忙迎著:「荊姐姐,這位大概是馮姐姐了,快請裏面坐。」

谷飛雲也迎了過去,含笑道:「二位妹子,不用責怪愚兄,不要你們同上崆峒山去,也是師父的意思,所以才把你們留在荊村的。」接著低聲的道:「來,兩位妹子,愚兄先給你們引見家父、家母。」

荊月姑喜道:「大哥果然把伯父、伯母救出來了。」

谷飛雲領著兩位姑娘走到父母面前,一面說道:「爹、娘,她們就是孩兒同門師妹荊月姑、馮小珍。」

荊月姑、馮小珍同時躬身爲禮,叫了聲:「伯父、伯母。」

谷清輝夫婦一面還禮,一面打量著兩人。但覺廳上四位姑娘,個個如花似玉,有如春花秋月,各擅勝場,眼看她們和飛雲都這麽熟悉,一時真難以替兒子取捨?接著由許蘭芬給宇文瀾、馮小珍作了介紹。姑娘們雖是初次見面,但只要幾句話就成了好朋友。

谷飛雲朝荊月姑問道:「荊老伯好嗎?」

荊月姑道:「爹三天前上紫柏山去了。」

馮小珍走了過來,叫道:「大哥,你和醉道長一起上崆峒山去,把伯父、伯母救出,一定和金母動過手了,是不是把她打敗了?你快把經過說給我們聽呢?」

谷飛雲笑道:「三妹就是急性子,這一趟說來話可長呢。待會再仔細的跟你們說。」

馮小珍道:「大哥不說,我找醉道長說去。」

谷飛雲攔著道:「三妹,醉道長一路沒有喝酒了,你別去找他,馬上就要用飯,一時反正也說不完,等吃過飯再說給你聽不好嗎?」

這時,只見孟君傑匆匆走入,朝醉道長、谷清輝夫婦拱拱手道:「醉道長、谷伯父、谷伯母請入席了。」

酒席就設在花廳左首一間膳室裏,這是許鐵棠平日宴客之所,地方相當寬敞,可以擺上四桌筵席,但今晚只在中間擺上一席。這一席是給大家洗塵,也是慶賀谷清輝夫婦脫難和父子團聚,自然是谷清輝夫婦坐了首席,然後是醉道長,谷飛雲和四位姑娘,由孟君傑做了主人,他代表師父許鐵棠,敬了谷清輝夫婦、醉道人、谷飛雲等人。

然後是谷清輝夫婦和谷飛雲的答謝回敬,接著是四位姑娘敬醉道長、谷伯父、谷伯母和谷大哥。莊丁們川流不息的端上菜來,大家也互相敬來敬去,鶯聲燕語,只聽四位姑娘不時的嬌呼著「谷大哥」和「大哥」。酒後露真情,眼看四位姑娘都對飛雲如此傾心,谷清輝夫婦不由得睹暗攢眉。

醉道人不忌葷素,只顧喝酒,來者不拒,杯到酒幹。這一席酒,每個人都充滿了喜悅,也差不多都有了六七分酒意。飯後大家回到廳上落坐,莊丁們送上香茗。

只見莊主三弟子年人俊走了進來,朝孟君傑道:「大師哥,方才許勇從祝家村回來,據說祝姑娘跟她大哥三天前上岐山去了。」孟君傑點點頭,年人俊便自動退去。

許蘭芬道:「這麽說祝姐姐是趕不來了。」

荊月姑沈吟道:「最近有什麽事呢?爹三天前說有很重要的事,匆匆趕去紫柏山,許伯父也正好是三天前上終南山去了。如今祝姐姐也跟她大哥,在三天前去了岐山,那有這麽湊巧的事兒?」

「哈哈。」醉道人忽然大笑一聲,拍手道:「荊姑娘果然心思縝密,貧道只顧喝酒,可沒想到這一點上去。」

荊月姑被他說得粉臉一紅,心頭也不由得驀地一怔,急急擡目問道:「道長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醉道長摸著他垂胸黑須,徐徐說道:「不妥,貧道一時倒也看不出來,但終南、紫柏、岐山這三個門派,突然召集門下弟子,自然也不是尋常事了……」

許蘭芬聽出事情不大尋常,心頭一急,忙道:「道長.你看會有什麽事呢?」

醉道人笑道:「貧道又不是神仙?能夠知道過去未來,但你們也不用擔心,紫柏宮齊瀨雲,貧道和他極熟?明天去一趟紫柏山,也許會弄出一些眉目來。」

夜色漸深,大家各自回房就寢,谷清輝夫婦和谷飛雲被招待在第二進的樓上,谷飛雲陪同父母上樓,就陪著父母在房中坐下,這是他父母脫難之後,第—次沒有外人在場的和父母相處。

谷清輝關心兒子的事情,早已都聽說過了,沒有什麽好說的,但席素儀可不同了,做娘的對兒子的事情,就不嫌其煩,問東問西,問個沒完,這樣父子、母子三人,差不多一直談到快近三更,谷飛雲才回房休息。

許蘭芬的閨房在第三進樓上,因此把荊月姑等三位姑娘也安住到第三進的樓上來。白天,還有醉道人、谷清輝夫婦、谷大哥等人在一起,如今三位姑娘一起到了許蘭芬的房裏,沒有了拘束,就咭咭咯咯的說個沒完。

先前還是說些江湖上的事兒,不知那一位姑娘忽然提起了「谷大哥」,這下四個姑娘不約而同的精神好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沒有一個不一口一聲帶著「谷大哥」的。

後來大家又以「谷大哥」作爲笑謔對方的話柄,一時間四個姑娘們在又說又笑之際,還你呵我,我呵她的笑作了一團,也不知一直鬧到什麽時候,才各自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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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大家起來的較遲。谷清輝起床時發現妻子已不在房中,只當她早已下樓去了,也並不在意,盥洗完畢,來至花廳,谷飛雲和四位姑娘都已在座,等著自己夫婦共進早餐,依然沒看到妻子,心中不覺微微一怔。

谷飛雲站起身道:「爹,娘還沒有起來嗎?」

谷清輝道:「爲父醒來,你娘已不在房間,你們沒看到她嗎?」

谷飛雲道:「孩兒沒看到娘。」

馮小珍道:「侄女們也沒看到伯母呀。」

谷清輝攢攢修眉,說道:「這就奇了,你娘會到那裏去了呢?」

馮小珍道:「伯母會不會出事了呢?」

荊月姑連忙攔道:「谷伯母也許起來得早,到花園裏去走走,也說不一定。」

許蘭芬道:「從這裏出去,通到後花園,谷伯母也許真的到後花園去了。」

馮小珍道:「那就快去找找看。」

從西花廳出去,就是一條狹長的天井,圍牆下面是一道用青磚的花圃,和一條青石鋪成的小徑,北首有一個圓洞門,直通後園。出了圓洞門,就看到花木扶疏,占地極廣,前面不遠已分成三條通路,林間亭閣隱約,佈置得相當幽雅!,

當下就把現有人手,分作三路,谷清輝父子、許蘭芬和字文瀾、荊月姑和馮小珍,分向三路尋去。花園雖然不小,三路人花了頓飯的工夫,已把每個角落都找遍了,依然沒有席素儀的影子。谷清輝從下樓後,不見妻子,心中就已籠上了一層陰影,到花園裏來找,也只是存萬一的希望而已。試想席素儀在這裏作客,怎會一清早一個人跑到花園裏來?因此在花園找不到她,也是意料中的事。

谷飛雲找不到娘,自是心頭大急,望著爹問道:「娘無故失蹤,依你老人家看,會不會是金母劫持去了?」

谷清輝搖搖頭道:「金母爲人雖然剛愎,但一向言出如山,那天我們下山時,她還說得好好的,不可能無端變挂。」

谷飛雲道:「那是什麽人把娘劫持去的呢?」

谷清輝沈吟道:「這二十年來,爲父和你娘都一直生活在幽囚之中,除了一日兩餐,差不多也都在靜坐。據爲父推想,你娘的內功修爲,已經超越陸碧梧甚多,除非金母親來,別人決難把她劫持而去,何況還有爲父在她身邊,有人劫持你娘,爲父怎會一無所覺?」

許蘭芬道:「谷伯父、谷大哥,大家還是回去,用過早餐,如果谷伯母沒有回來,大家也好再分頭去找。」

「哦。」馮小珍忽然好象想起了什麽,急忙叫道:「醉道長,他……」

許蘭芬不待她說下去,介面道:「我聽大師哥說,醉道長昨晚晚餐之後,裝了一葫蘆酒就走了。」

大家剛回到花廳,孟君傑問訊趕來,迎著許蘭芬問道:「小師妹,愚兄聽說谷伯母……你們去花園裏找……沒有找到嗎?」

許蘭芬道:「大師哥來得正好,谷伯母不見了,小妹正要找大師哥去,你趕快派人出去在附近找找看,不知會不會找到?」

谷飛雲拱拱手道:「麻煩孟兄,真不好意思。」

孟君傑道:「谷伯父、谷少俠只管放心,在下立時要二師弟,三師弟同莊丁,分頭去找,我這兩個師弟對附近百里方圓的人地都極爲熟悉,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荊月姑道:「孟大哥,還有一點,也十分重要,就是昨天,或是今天,這兩天中,有沒有岔眼的外人?我是說附近各村落之間,是否發現有不是本村的人走動或者打尖。」

谷清輝心中暗道:「這荊姑娘果然心思縝密。」

孟君傑點頭道:「在下就去告訴他們。」說完,匆匆往外而去,莊丁們重新熱了稀飯送上。

許蘭芬道:「谷伯父、谷大哥,谷伯母不會有事的,還是先用早餐吧。」谷清輝只喝了一碗稀飯,便自放下筷子。

宇文瀾道:「谷伯父,只管寬心,這一帶,每個村落的人都會武功,而且每個村落之間,也都有聯繫,有這裏許莊主門下的張二哥、三哥出去,一定會有消息的,只要在這裏等著好了。」大家用過早點,莊丁送上茶來。

谷飛雲眼看娘無緣無故失蹤,心中一直覺得事非偶然,忍不住朝爹問道:「爹,以你老人家的修爲,竟會連娘什麽時候起來的,都一無所覺,是不是有可疑之處嗎?」

谷清輝給兒子這一提,不覺矍然道:「不錯,唔,飛雲,你想到了什麽?」

谷飛雲道:「孩兒是說,爹昨晚會不會著了人家的道?」

谷清輝臉上不覺一紅,連連點頭道:「你這話倒不無道理,爲父這二十年來,蒙醉道友兩次上山探視,轉交師尊手注洗髓經,勤練不懈,自問十丈之內,只要有人潛入,都應該瞞不過爲父耳朵。昨晚竟會一覺睡到今天早晨,連你娘究竟是何時出事的,都一無所覺,如今想來,確實有點蹊蹺。」

馮小珍道:「會不會有人使五更雞鳴還魂香一類下五門的迷香?」

許蘭芬道:「這會是什麽人呢?」

馮小珍道:「知道他是誰就好辦了。」

宇文瀾道:「谷伯父、谷伯母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會不會有什麽仇家,谷大哥,你想想看,有沒有和人結怨呢?」

馮小珍道:「谷大哥結的怨可大呢?」

許蘭芬問道:「你說是誰?」

馮小珍道:「自然是通天教了。」

谷飛雲想起辛七姑曾經說過:「通天教的人,決不會放過你的。」不覺俊目之中,漸漸射出兩道冷厲的光芒,接著說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通天教門下的束無忌、張少軒、秦劍秋、孟時賢等人,不爲已甚,他們真敢劫持我娘,我非把他們劍劍誅絕不可。」

宇文瀾道:「我們都會幫你的。」

許蘭芬道:「九師姐說得對,我們都會幫你去對付通天教的。」

※※※※※※※※※※※※※※※※※※※※※※※※※※※※※※※※※※※※※※

中午時光,分東西兩路出去找人的張日升,年人俊雖沒有回來,但兩人帶去的莊丁,卻陸續有人回來了。回來的幾名莊丁,是奉命到附近幾個村落打聽的,都打聽不到絲毫線索。

下午時分,到較遠村落打聽的莊丁,也先後回來了,依然沒有一點眉目。接著張日升也回來了,他率同十幾名莊丁,負責東路,在老爺嶺以東的五十裏方圓,所有村差不多全找遍了。

直到傍晚時光,跟年人俊出去打聽西路的,卻還沒有回來。現在已是上燈時候了,西花廳已經擺上一桌酒席,但因席素儀的失蹤,使得谷清輝、谷飛雲父子兩人食不甘味。谷飛雲心情不好,四位姑娘家也好不起來了。這頓飯菜肴縱然豐富,大家也只是草草用過。接著一名使女送上茶來,便自退去。

谷飛雲朝孟君傑道:「孟兄,年三兄到這時候還沒有回來,會不會出事?」

孟君傑道:「應該不會,年師弟只是打聽消息去的,又不是去和人廝殺的,再說從咱們這裏算起來,西邊五十裏見方,各個村鎮有頭有臉的人和家師都是素識,不至於會有什麽事情。」

谷清輝道:「孟老弟說的是一般情況,以尊師的聲望,自可一言九鼎,但此次拙荊失蹤,或是遭人劫持,乃是突發事件,也許是因小兒和通天教結怨所引起,自然和一般情況有異了……」說到這裏,回頭朝谷飛雲道:「飛雲,咱們如果白天出去,敵暗我明,容易被人發現,現在天色已黑,你隨父出去走走。」谷飛雲剛應了聲「是」,四位姑娘也搶著要去。

谷清輝道:「我和飛雲只是想去各處走走,有無線索,人去多了,容易被對方發現,姑娘們還是留在這裏的好。」四位姑娘總究和谷伯父不太熟悉,他這麽說了,就沒人敢再說了。

谷清輝站起身道:「飛雲,咱們走吧。」

孟君傑道:「谷伯父請稍候,在下替你老去選一口劍來。」他閃身走出,不多一會,提著一柄長劍走入,說道:「這柄劍份量稍重,卻是精鋼鑄制,不知谷伯父合不合手?」

谷清輝含笑接過,說道:「謝謝孟老弟,我已有二十年沒有使劍了,隨便那一柄都好,帶著防防身也好。」說完,便和谷飛雲一起往廳外行去。

馮小珍目光一溜三位姑娘,說道:「我們也該出去走走了。」出去走走,自然是要跟在谷清輝父子二人身後走去。

宇文瀾咭的笑道:「馮姐姐說得是,我們快些走吧。」

孟君傑爲人持重,忙道:「方才谷伯父要你們四位不可跟去,留在這裏,爲的是怕人數多了,容易被對方發現,小師妹,你們還是不去的好。」

馮小珍笑道:「孟大哥,我們不會被發現的。」

宇文瀾道:「是啊,誰發現我們,就算他倒楣。」

許蘭芬介面道:「大師哥,你不用替我們擔心,我們只是悄悄的跟在谷伯父和谷大哥後面,也不會讓他們發覺的。萬一谷伯父、谷大哥和賊人動上手,只有兩個人,我們就可以作爲後援,如果沒發生事故,我們自會悄悄退回來的。」

孟君傑心知自己無法阻止這四位姑娘,只好點頭道:「這樣也好,只是你們要小心些哩。」

馮小珍性子較急,連忙答道:「我們會小心的,快走了。」

四位姑娘急步走出花廳,紛紛縱身掠起,越過圍牆,落到地上,舉目瞧去,四周黑壓壓的,那裏還有谷伯父和谷大哥的蹤影?馮小珍埋怨道:「你們瞧,都是孟大哥,咱們就是出來遲了一步,現在到哪里去找他們?」

荊月姑道:「孟大哥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能怪他。」

馮小珍道:「不怪他怪誰?」

宇文瀾道:「你們也不用鬥嘴了,據我推想,谷伯父和谷大哥,是因爲年三哥和兩個莊丁沒有回來,才追去的,年三哥負責的是老爺嶺以西五十裏方圓,谷伯父二人自然往西去了。」

馮小珍輕哦了一聲,催道:「那我們就快些往西去。」

字文瀾右手輕輕拉一下許蘭芬的衣角,說道:「慢點,我和小師妹去換一件衣衫再走。」

馮小珍道:「這又不是去作客,幹嘛還要去換衣衫?」

宇文瀾道:「我們馬上就來。」說著拉了許蘭芬急急回了進去。

馮小珍道:「這兩位小姐也真是的,再遲,那還跟的上谷大哥?」

荊月姑道:「那就再等她們一會好了。」

不一會兒,只見宇文瀾、許蘭芬已經換了男裝走出。許蘭芬還在一路咭咭格格的嬌笑著,等到走近,才拱拱手道:「二位兄台請了。」原來她們是換男裝去的。

馮小珍披披嘴道:「你就是穿了男裝,還是一眼就看出是女子喬裝的了。」

宇文瀾道:「你看我呢?」

馮小珍道:「你還差不多。」

許蘭芬粉臉一紅,問道:「我那裏不對了?」

馮小珍道:「你一路扭著腰走路,那像是個男人?」

荊月姑道:「不要緊,穿上一兩天就習慣了。」

馮小珍從身邊取出一柄朱紅麗金扇骨的摺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在前胸扇了兩扇,說道:「至少你們沒有這個。」

宇文瀾哦了一聲,說道:「馮姐姐那裏買的,明天我們也去買一把。」

馮小珍道:「我的小姐,在下這扇骨是精鋼打造的,大師姐也有一把。」

許蘭芬羡慕的道:「九師姐,我們也找鐵鋪去打造一柄才好。」

宇文瀾道:「我們朝西去,要到大的城鎮才會有鐵鋪。」

馮小珍催道:「好了,我們該快些走了。」

孟君傑跟在四人身後,叮囑道:「四位姑娘要早些回來。」

宇文瀾回頭道:「孟大哥只管放心,這一帶可以說是我們的家門口,如果還會有事,那就不用到江湖上走動了。」





【第三十五章】 怪事叠出



谷飛雲跟爹出了許家莊,口中叫道:「爹,你老人家等一等。」

谷清輝回身問道:「你可是想到了什麽?」

谷飛雲道:「如果娘遭人劫持,對方一定認識我們,敵暗我明,我們還沒找到人家,對方可能已經認出我們來了,因此孩兒覺得我們還是改變一下容貌的好。」

谷清輝笑道:「不錯,爲父聽說你跟乙道長學過易容,那好,那我們就易了容再走吧。」谷飛雲道:「爹請坐下來,孩兒好替你老人家易容。」

谷清輝說了聲「好」,就在附近找了一塊山石坐下。谷飛雲從懷中取出一隻銅盒,打開盒蓋,仔細在爹臉上易容起來,不多一會工夫,就已易好,口中說道:「好了。」

谷清輝伸手摸摸臉頰,問道:「你給爲父易成了怎麽樣一個人?」

谷飛雲道:「爹還是一個中年人,只是皮膚較黑,兩鬢多了些白髮,臉型瘦了些,也蒼老了一些,像是久曆風塵之人。」

谷清輝問道:「那麽你呢?」

谷飛雲在說話之時,也迅快在自己臉上易好了容,變成一個紫膛臉的年輕人,收起盒子,一面說道:「孩兒這樣已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漢子,遇上人,就說是爹的徒弟好了。」

谷清輝,頷道笑道:「好吧,現在可以走了。」

谷飛雲道:「爹,我們……」

谷清輝道:「年人俊的失蹤,很可能落入人家手中,很明顯的是查到了一些你娘失蹤的蛛絲馬迹,他負責的是老爺嶺西首一帶,我們縱然沒有目的,但只要稍加留意,總會找到一些線索的。」頓了一頓,又道:「從這裏朝西,只有從並陽北通隴縣是一條大路,從並陽向西,已是山區屬隴山脈,如果有人劫持你娘,和後來失蹤的年人俊,決不會走官道大路,因此我們要搜索的地區,自然以山區爲主了。」

谷飛雲道:「爹說得是,我們就去搜搜西首山區。」

從老爺嶺往西,不過二十多裏,就是隴山山脈,但這一帶,還是有不少村落,散居在這一片山區裏。谷清輝父子兩人,趁著夜色,一路往西,幾乎是逐個村落搜索過去。這時夜色漸深,山居人家習慣早睡,每個村落最多也不過一二十戶人家,那裏還有一點燈火。兩人搜索一個更次,經過十幾個村落,依然沒有一點眉目。

谷清輝不覺站停身子,向天吐了口氣,緩緩說道:「看來今晚……」

他底下的話還沒有出口,谷飛雲目注遠處,伸手指了指,說道:「爹,前面山腳間,好象有一行人朝這裏走來。」

谷清輝順著他指處,凝目看去,果見人影浮動,少說也有十來個人,一路行來,只是相距尚遠。他這就低喝一聲:「我們快藏起來,看看是些什麽人?」兩人迅即閃入一片雜林之中,借著樹身,各自隱住身形。

不過一會工夫,那一行人業已漸漸行近。現在相距不過數丈,已可看清一共有十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頭戴道帽,身穿紫色道袍,面色紅潤,白髯飄胸的老道人,手持一柄烏木拂塵,看去至少已有七十開外,但步履輕快,足不揚塵。

第二個是俗家裝束,身穿藍布長袍,走路劃著雙手,赫然是荊溪生。稍後則是八個身穿藍布道袍的道士,每人都背著長劍,看去身手極爲矯捷。這一行人很快就從林前過去,他們只是一心趕路,目不旁視。

谷飛雲直等他們行出老遠,才輕咦了聲道:「他們會是紫柏宮的人,這時候到那裏去呢?」

谷清輝問道:「你認識他們?」

谷飛雲道:「剛才走在第二個的,就是荊師妹的爹荊伯父,孩兒聽荊師妹說過,荊伯父是紫柏山紫柏宮齊道長的師弟,那麽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齊道長了。」

谷清輝沈吟道:「紫柏山離這裏極遠,他們長途跋涉,趕到這裏來作甚?」

谷飛雲道:「他們要在夜晚趕路,顯然不願有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說不定有什麽事故,爹,我們要不要跟下去看看。」

谷清輝道:「你們年輕人就愛多管閒事,我們是來找你娘的,現在還沒有一點眉目……」

谷飛雲道:「孩兒認爲,既然找不到一點線索,如今看到紫柏宮的這般連夜趕路,他們去的地方,自然也有武林中人,那麽也許會跟娘的失蹤有關,亦未可知。」

谷清輝點點頭道:「你要跟下去瞧瞧,亦無不可,只是在沒弄清楚底蘊以前,能不驚動對方自以不驚動爲上策。」

谷飛雲道:「孩兒知道,只要和娘失蹤無關,我們就悄悄退走就是了。」

這時紫柏宮一行人早已走得很遠,但對方只是急步走著,並未施展輕功,谷清輝父子自然很快就追上了,但爲了不使對方發現,只是遠遠的綴了下去。不過一會工夫,前面的人猛然折入左首一片濃林,兩人急忙尾隨過去,原來林間是一條小徑,一行人早已穿林深入。

谷清輝父子兩人藝高膽大,也就跟了進去,等到穿林而出,已經到了一處山坳,地勢開朗。前面的一行人正朝山坳間一座矗立的莊院行去。莊院看去覆蓋極廣,圍以高牆,遠望過去,少說也有三四進之多。這裏既非道院,也不像是廟宇,紫柏宮的人連夜趕來,究竟做什麽呢?

依著谷飛雲早就掠到莊院附近去了,但谷清輝爲人謹慎,腳下不由一停,就在樹林中隱住身形,低聲說道:「我們暫且在這裏停一停,等看清楚了再說。」

現在一行人已在莊院前面的大門口停下來,接著由荊溪生越過掌門人齊瀨雲,走進大門,舉手輕輕叩了三下。兩扇大門徐徐開啓,走出一個青衣漢子,荊溪生拱著手,不知和他說了什麽?那青衣漢子側身擡了下手。

荊溪生急忙躬身道:「掌門人請進。」於是由齊瀨雲爲首,魚貫進入大門,青衣漢子隨後立即關上大門。

谷清輝看得奇道:「這所莊院的主人,不知是什麽人,看他們不像是投宿來的,到底有什麽事呢?」

谷飛雲道:「據孩兒看,此中恐怕另有蹊蹺。」

谷清輝微微搖頭,沈吟道:「也許……這莊院主人是他們紫柏宮的人……」

谷飛雲道:「孩兒進去瞧瞧,」

谷清輝道:「紫柏宮雖不在九大門派之內,但齊瀨雲爲人正派,武林中聲望極隆,今晚說不定是他們紫柏宮門內之事,窺人隱私,乃是江湖上的大忌……」

谷飛雲急道:「爹,我們找了半夜,依然沒有一點眉目,只有這座莊院,顯得有些蹊蹺,說不定和娘失蹤有關,不進去瞧瞧,豈不是把這點線索也放棄了?」

谷清輝聽他提起娘,心頭一陣焦急,不覺點頭道:「好,我們進去,但你務必記住,能不驚動,最好不可驚動莊中的人。」

谷飛雲道:「孩兒知道了。」

※※※※※※※※※※※※※※※※※※※※※※※※※※※※※※※※※※※※※※

兩條人影從林間掠起疾如飛鳥,不過幾個起落,就已越過一片廣場,落到牆頭上,再一點足,飛上簷角,隱入暗處。這是大廳前面的大天井,兩廊各有四五間房屋,此時都已沒有燈火。谷清輝心中暗道:「剛才進來的紫柏宮一行人,不在前進,那是到第二進了。」一面朝谷飛雲打了個手勢,長身掠起,朝第二進投去。

谷飛雲跟在爹身後,心中暗暗覺得奇怪,這座莊院的主人,應該也是武林中人,何以如此疏于防範,連值夜的人都沒有。現在二人已在第二進暗處隱住身形,堂層、廂房、兩廊、大天井,依然靜寂得不聞聲息,不見一點燈火,看來這所莊院的人果然全已入睡。

谷清輝再次騰身而起,越過屋脊,來至第三進,四處依然黝黑如墨,不見人影,屋上、四周,也不見布有崗哨,父子二人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再往後一進,已是廚房、柴房、雜倉等處了。現在只有廚房裏還有燈火,但這時候已是半夜三更,縱然大宅裏住了不少人,不象一日三餐,要有許多人在廚房裏燒菜做飯,因此留在廚房裏的人手,就不需太多。

此刻偌大一座廚房,只有一個灰衣老婆子和一個小丫頭,老婆子還在自顧自的打盹。谷飛雲就蹲在廚房對面的屋脊上,中間雖然還隔著一個大天井,相距也不過五六丈遠,自可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前面三進房屋,早已沒有一點兒燈火,也不聞一絲人聲,所有的人全已入了睡鄉,自然沒有人會消夜了。那麽廚房裏還要留兩個人做什麽呢?

他心念轉動之際,這問題立時有了答案,那是耳中聽到西首長廊已經傳來輕盈的腳步聲。接著果見兩名青衣使女,一手提著宮燈從長廊出現,朝廚房行去。打盹的老婆子立即驚醒過來,站起身,陪著笑臉,好似對兩個青衣小丫頭十分的巴結哩。

一面把燉好的東西,放入盒籃之中,兩個青衣小丫頭中的一個提著盒籃,另一個打著宮燈,退出廚房,朝西首長廊行去。這情形隱身不遠的谷清輝也看到了,立即以「傳音入密」朝谷飛雲道:「跟她們去,小心些,不可露了行藏。」

谷飛雲也早想到了,聽到爹的話聲,正待掠起,瞥見從廚房中飛快閃出一條人影,借著暗影,悄悄跟在兩個青衣小丫頭身後而出,只要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好象要去偵探什麽秘密似的。這人,正是廚房裏的灰衣老婆子。

谷飛雲看得奇怪,心想:這老婆子難道不是莊院裏的人?心念一動,也就飄然落地,遠遠尾隨著灰衣老婆子身後走去。前面兩個青衣小丫頭走上長廊,並不是朝前進去的。這裏是莊院最後一進,朝前進去,應該朝南走,但她們並肩徐行。卻是往北行去。

原來這條長廊北首,有一個圓洞門,出了圓洞門,是一座占地極廣的花園。夜色之中,但見林木參天,樓閣迷離,前面的兩個青衣小丫頭,並肩走在一條兩邊都是花林的石板路上。灰衣老婆子稍稍落後,一路掩掩藏藏,走得很小心,從她身法看去,輕功相當高明,她要如此小心,顯然住在後園的這人,決非尋常之輩了。

谷飛雲自然也有了警覺,這一路上耳目並用,仔細察看兩邊林中是否隱伏著人?經他查聽的結果,花林間根本沒有暗椿。這一點就有兩種解釋:一是此人根本沒有防範之心,一個處世坦蕩,胸襟磊落的人,俯仰無怍于心,何用埋伏暗椿,處處防範別人暗算?另一種是自視甚高,他住的地方,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闖進來,自然用不著處處防範了。

一會功夫,前面兩名青衣小丫頭走近一座樓宇,拾級而登,往裏行去。灰衣老婆子早已在她們還沒走近之前,朝右閃出,悄悄朝樓前掩近,只見她長身撲起,一閃就隱沒不見。這座樓宇,飛簷彩繪,曲檻雕欄,建築得極爲精致。前面正門上懸著一朱漆金字橫額,寫著「養心樓」三個大字,樓上還有燈光。

前面灰衣老婆子已經上去,谷飛雲藝高膽大,縱身飛起,一下躍登樓宇左簷。再一點足,就已掠入檻內,在轉角處以背貼壁,隱住身形。才見那灰衣老婆子剛從左首一根抱柱後面閃出身來,輕巧的掩近窗下,往裏望去。

谷飛雲隱身轉角處,自然看不到房中動靜,心想:難怪這老婆子要從抱柱後轉出來。心念一動,立即閃到右首一根抱柱後面,然後露出半個臉孔,凝目朝房中投去。這是樓上正中間的一間,像是一間起居室。谷飛雲目光一瞥,看到右首一張木椅上,有一個人正襟危坐,神色恭敬,好象在等候什麽人,這人赫然是荊溪生。

那灰衣老婆子只是往裏量了一眼,就閃動身子,循著曲檻往右繞去。谷飛雲因看到了荊溪生,自然要看個究竟,這就隱住身形不動。就在此時,只見一名青衣少女拉開簾子走出,冷冷的道:「仙子來了。」

谷飛雲驟見此女,心中暗道:「會是她,不知她口中的仙子是誰?」原來這青衣少女,叫做青雯,是金母門下大弟子陸碧梧的門下人,谷飛雲曾在崆峒天池後山,削斷過她的長劍。

荊溪生聽到「仙子來了」這四個字,如奉綸音,雖然還沒看到仙子,慌忙應了聲「是」,從椅上站起,低頭下視,垂首恭立,這份足恭足敬的樣子,凡是晉見老佛爺也不過如此,任何一個主子,看了都會賞識。谷飛雲暗暗歎息:「荊伯伯竟是這樣一個人。」

這時才見絨簾分處,走出一個面蒙黑紗的青衣中年婦人。荊溪生趕忙一躬到地,彎著腰道:「屬下紫柏宮門下荊溪生叩見仙子。」

蒙面青衣婦人任由他彎著腰沒敢直起來,自顧自走到上首一把高背椅上坐下,才緩緩說道:「荊護法不可多禮,請坐。」

「果然是陸碧梧。」谷飛雲方才看到青雯,就想到可能是她,如今看到蒙面青衣婦人,再聽到她冷峻的話聲,證明他們口中的「仙子」,就是陸碧梧了。本來嘛,她師父自稱「聖母」,既是聖母門下,自稱仙子,也未當不可。

她不在崆峒天池稱仙子,而在今晚忽然稱起「仙子」來,就使人覺得不大尋常,尤其荊溪生的自稱「屬下」,也有些怪怪的。荊溪生耳中雖然聽到仙子說的「請坐」二字,但他依然低頭下視,作出不敢仰視狀,口中說道:「屬下不敢。」

這句話聽得陸碧梧極爲滿意,一個領袖欲極強的人,看到她屬下如此恭順,豈不顯示出她有著至高權威。於是她儘量使她冷峻的聲音放得柔和了些,擡了下手道:「荊護法是自已人,不必拘禮,只管請坐,本座有話問你。」仙子再稱本座,就顯得不倫不類。只不知她的「仙子」和荊溪生的護法,以及荊溪生的「屬下」,這些稱呼,是從那裏排來的?

「是、是。」荊溪生因「自己人」這三個字出自仙子之口,立即感到自己臉上,在刹那之間貼了一層金似的。他臉上每一粒白麻子,都不由得綻出了無比的光彩,連聲應是,才在椅子坐下,還是只坐下半個屁股,欠著身以示恭敬。一面答道:「屬下蒙仙子召見,深感殊榮,但請仙子指示。」

陸碧梧道:「荊護法的報告,本座已經看過了,你說你女兒月姑,和谷飛雲是同門師兄妹,拜在昆侖岳大先生夫婦門下,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荊溪生欠著身,拾起頭,連連陪笑道:「這是小女親口告訴屬下的,谷飛雲的師父是岳大先生,小女則拜在紫雲夫人門下。」

陸碧梧口中唔了一聲,問道:「岳大先生夫婦傳了他們一些什麽武功,你知不知道?」

「這個……屬下倒是不大清楚……」荊溪生結結巴巴的道:「但小女學的好象是一套劍法。」

「很好。」陸碧梧再道:「你設法去把你女兒和谷飛雲找來。」

「是……是……」荊溪生吃驚的望著陸碧梧,說道:「仙子……」

陸碧梧微哂道:「我不會爲難他們的,齊漱雲我有沒有難爲他?」

谷飛雲心中暗道:「她果然對自己懷恨在心,她要荊溪生把自己和月姑找來,哦,聽她口氣,好象齊漱雲也是他找來的了,這個「找」字。大概有什麽蹊蹺了。」

荊溪生連連應是道:「屬下一定遵辦。」

陸碧梧頷首道:「好,你可以出去了。」

荊溪生連忙站起身,連連躬身道:「屬下告退。」說完,立即往外退去。

陸碧梧擡首問道:「青雯,平半山還沒來嗎?」

青雯躬身道:「剛才據報,平半山要明天午前才能趕到。」谷飛雲聽得又是一怔。

平半山是終南派的掌門人,終南派門人弟子衆多,在武林中,名氣之盛,不在華山派之下。聽她的口氣,好象平半山也會趕來,向她晉謁,這到底怎麽一回事呢?正在思忖之際,突聽一陣叱喝之聲,傳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金鐵撞擊之聲,細辨聲音似是從後進傳出,暗道:「莫非是那個灰衣老婆子出了事。」

陸碧梧爲人極爲機警,霍地站起,問道:「後進出了什麽事?」話聲未已,只見青衣少女急急搴簾走入,躬身道:「啓稟仙子,有一個穿灰衣的老婆子闖入後進,此人武功極高……」

陸碧梧冷然道:「闖進來了,決不能讓她活著出去。」果然是那灰衣老婆子出了事。

※※※※※※※※※※※※※※※※※※※※※※※※※※※※※※※※※※※※※※

就在這一瞬間,耳中聽到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快如奔馬,疾掠而來。緊接著又是嘶嘶的兩聲,又有兩道人影一左一右飛射而來。其中一人越過前面人影,一下攔住去路,喝道:「老婆子,你再不束手就縛,老夫活劈了你。」

後面一人洪笑道:「不錯,你除了束手就縛,已別無生路。」

谷飛雲自然看清楚了,攔在前面是一個闊肩方臉老者,手中橫著一把厚背金刀,氣勢極盛,就是方才超越到前面去的一式輕功,也顯示出他一身極高的造詣。後面一個是身穿青布長衫的瘦高老人,手上持了一支青竹杖,一看就知是一個扎手人物。被這兩個老人一前一後截在中間的,不是那個灰布衣的老婆子還有誰來?

就在兩個老人堪堪把灰衣老婆子截住的一刹那,谷飛雲耳中又聽到兩聲極細的嘶聲,聲音堪堪入耳,灰衣老婆子左右又多了兩個老人。左首一個是濃眉虯髯的藍褂老人,谷飛雲認識,他正是虯髯客尉遲律。右首一個是身材高大,手持一柄四尺闊劍的紅臉老者。

谷飛雲認出左首一個是虯髯客尉律之後,心頭不由猛然一緊,暗道:「這四個老人,莫非會是守山四老不成?那麽前面一個闊肩方臉,手持厚背金刀的該是開天刀陸南屏。後面一個手持青杖的瘦高老人該是竹杖翁竺天佑,右首一個手持四尺闊劍的該是霸劍祁浩了。」這四位老人,名之爲守山四老,只答應替金母守山,並不是崆峒派的人,怎麽會在此地出現的呢?

守山四老,各有數十年功力,當今武林能和他們打成平手的人,已經不多,這灰衣老婆子被這四位老人截住,要想逃走,可說難如登天了。灰衣老婆子一下被這四個老人圍住,心頭自然大急,兩隻眼睛骨碌一轉,大聲道:「你們四個老不死想群歐?」

開天刀陸南屏沈笑道:「對付你老婆子,何需群毆?」

「那好。」灰衣老婆子道:「是你和老婆子動手了?」

陸南屏雙目圓睜,洪笑道:「你當老夫是什麽人?」

「你總不是金鑾殿上的皇帝老子吧,有什麽好神氣的?」灰衣老婆子癟咀披動,雙手朝前一攤,哼了一聲道:「老婆子手上沒有兵刃,你卻持著一柄厚背金刀,這樣的決鬥公平嗎?」

開天刀陸南屏成名多年,被一個老婆子說他要用厚背金刀和她徒手決鬥,心頭不覺有氣。他把手中金刀往地上一放,沈聲道:「老夫不用金刀,一樣可以把你拿下。」

「這樣還差不多。」灰衣老婆子接道:「不過你還要等一等。」谷飛雲看她說了半天.還不動手,心中覺得這老婆子好象想要耍什麽花樣,但這四個老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豈會上你的當?

只聽陸南屏不耐的道:「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灰衣老婆子咧嘴一笑,說道:「老婆子只是想到咱們兩人一旦動上了手,你們有四個人,一個動了手,還有三個閑著,萬一他們出手偷襲怎麽辦?從左右兩邊出手,老婆子還照應得到,從背後偷偷出手,老婆子豈不是完蛋了?」

陸南屏怒笑道:「老婆子,你當他們三個是什麽人?豈會出手偷襲於你?」

「他們三個不是和你一夥的,難不成還會幫老婆子?」灰衣老婆子笑了笑道:「這樣,老婆子還是和他說一聲的好。」話聲一落,倏地轉過身去,朝竹杖翁竺天佑身前走上兩步,尖聲道:「老婆子要和使刀的老頭動手,你不會在老婆子背後偷襲吧?」

竹杖翁竺天佑一張枯瘦的臉上,木無表情,雙眼一霎不霎的盯著她,沒有作聲。灰衣老婆子被他目光盯著直瞧,一張老臉驀地紅了起來,一顆頭不禁低垂下去,故意扭一下身子,尖細的道:「死相,你這樣盯著老婆子看,多不好意思?」

竹杖翁竺天佑已是七十出頭的人了,縱然幹日生性冷漠,但這灰衣老婆子總是女的,她這一忸怩作態,一時不由深感自己確實不應該這樣盯著她直瞧。灰衣老婆子看他目光果然避了開去,心中一喜,低聲道:「你果然是個正人君子,那就拜託你替我接他兩招吧。」話才說到一半,左手突然朝竹杖翁竺天佑臉上揚起,人也及時身形一矮,閃電般朝竹杖翁身邊竄了出去。

這一下她動作奇快無比,但竹杖翁是什麽人,你想從他身邊溜出去,又談何容易的事情?只聽他口中輕哼一聲,身形一下轉了過來,左手五指一擺,已經一把抓住灰衣老婆子背後衣衫。那知灰衣老婆子也是經驗老到,十分滑溜的人。

她算准自己從竹杖翁身邊閃出,決沒人家的快,一定會被他抓住,因此在對方五指抓落之際,使了一記「金蟬脫谷」輕輕一掙,脫下灰衣大卦,人卻絲毫不停,箭一般直射出去。竺天佑一把抓落,只抓到灰衣老婆子一件灰布大卦,不覺怒嘿一聲,手中竹杖在地上一點,一道人影淩空飛起,直向灰衣老婆子身後飛撲過去。

谷飛雲眼看灰衣老婆子對竹杖翁竺天佑忸怩作態,心中暗暗好笑,那知在這一瞬息之間,灰衣老婆子揚了揚手,弓身竄出。竹杖翁迅即轉過身來,左手抓的只是一件灰衣大褂,已教谷飛雲看得猛然一怔,因爲這電光石火之間,竹杖翁一張臉,竟然變成了灰衣老婆子的面貌。

這原是瞬間的事,竹杖翁左手丟去灰布大卦之時,已經舉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揭去面具。但谷飛雲看得真切,心頭一懍,暗道:「李代桃僵,他會是乙道長的門人。」心念一動,立即以「傳音入密」朝隱身暗處的爹說道:「爹,那喬裝老婆子的是孩兒的同門,孩兒去助他一臂。」說完,身形閃動,快速絕倫的往左首花林中追了下去。

灰衣老婆子丟出面具,脫下灰衣大褂,當然已經不是灰衣老婆子了,但他後面銜尾追去的竹杖翁竺天佑,並不管你是不是灰衣老婆子,只是認定前面黑影緊迫不舍。論功力,那個假扮灰衣老婆子的人,自然萬萬不及竹杖翁數十年潛修的深厚,輕功提縱,全仗提吸真氣,才能迅快飛掠。但前面那人卻機伶滑溜.花園中到處都是花林樹木,他不時東藏西躲。

竹杖翁明明從他頭上飛過,他才悄悄拔腿飛跑,兩人就象捉迷藏似的。一時之間。倒也不易逮得住他。這可把竹杖翁激得怒氣衝天,若是換在山林之間,他會一記接一記的掌風,把花木劈個稀爛。但這裏可是人家精心佈置的花園,自然不好隨便發掌。

另外三個老人,眼看竹杖翁已經追了下去,他們都是成名幾十年的人,自持身份,豈肯合四人之力去對付一個老婆子,只是站在遠處,袖手作壁上觀。假扮老婆子的人,雖然沒有被竹杖翁追上,但這般躲躲藏藏,也是十分吃力,稍一不慎,就會傷在竹杖翁的掌下。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人早已跑得氣喘如牛,汗流浹背。陡然——他聽到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兄台只管朝園外掠去,竹杖翁自有在下替你擋上一擋。」一時心頭大奇,不知這個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的是什麽人?

他自然知道,老是在樹林中打轉,時間一久,非被竹杖翁逮住不可,當然越快離開越好,但一旦離開花園,失去樹林掩蔽,立時就會被竹杖翁追上。這是利害各半,和自己說話的人,既非素識,更是敵友難分。他猶豫了一下,心頭一橫,決定冒險一試。當下略爲調息,提吸一口真氣,猛的雙足一點,身如離弦之箭,從林間激射而起,朝牆外飛去。

竹杖翁手持竹杖,一直在耳目並用,搜索著附近一片花林。此刻驟觀右側林間飛起一條人影,企圖越牆逃走,不覺洪笑一聲:「老夫不信會讓你逃得出去。」竹杖點地,一道人影淩空飛撲過去,他去勢何等快速,喝聲出口,人影已撲到假扮老婆子那人頭頂。

此刻假扮老婆子的那人身在空中,眼看離圍牆還有一丈來遠,一道勁急風聲卻已撲到臨頭,心中暗道:「自己竟會上他的惡當,這回完了。」就在此時,從另一叢花樹之間,又飛起一道人影,揮手一掌,朝兩人中間撞來。

竹杖翁正待飛越過那人頭頂,出手拿人,陡覺一道無聲無息的內勁,一下橫互在自己身前。這一道內勁,不聞絲毫風聲,柔若無形,把自己擋得一擋,心頭大驚,急忙收勢瀉落,耳中聽到有人說了句:「前輩多多恕罪。」落到地上,心中兀自感到驚異不止,聽這人口氣似乎年紀不大,但這一記極似道家罡氣功夫,卻非數十年不爲功。

但他被人一掌逼退,豈背甘休,口中喝道:「你是什麽人,還不給老夫站住?」隨著喝聲,朝牆外追出。

就在竹杖翁被逼飛身落地之際,陡聽有人狂笑一聲:「閣下還想走嗎?」

又是一道人影宛如天馬行空,一下瀉落到一棵高大銀杏樹前面。這人是一個高大紅臉老者,肩負四尺闊劍,正是霸劍祁浩。在他面前不遠,果然緩步走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青衫,臉型清瘦,兩鬢花白,看去約莫五十出頭,一副落拓樣子,像是三家村的塾師,他是借著樹影閃動身形,被霸劍祁浩發現的。

這人不用說是谷清輝了,他看了霸劍一眼,徐徐說道:「老哥這是做什麽?」

祁浩目光如電,洪笑道:「老夫看得出來,閣下不像是本園的人。」

在他說話之時,已從林間閃出一個臉如土灰,尖腮鷹鼻,身穿青布大卦的漢子,連連躬身陪著笑道:「是,是,老供奉說得是,這人不是本園的人。」

祁浩笑道:「現在陳總管證明你不是本園裏的人。」

谷清輝道:「在下沒說是園裏的人。」

陳總管道:「那麽朋友夕夜潛入園裏來作甚?」

祁浩不悅的道:「陳總管,是老夫在問他,還是你在問他?」

陳總管連連哈腰道:「是,是,你老問他,你老請問?」一面趕緊後退了七八步,才站定下來。

谷清輝朝祁浩拱拱手道:「老哥攔著在下,就是要問這句話嗎,那麽在下可以告訴老哥,在下是偶然經過這裏,進來看看的,這樣可以了吧?在下告辭。」

陳總管急道:「你不能走。」

谷清輝道:「在下爲什麽不能走?」

祁浩道:「因爲老夫要把你留下。」

谷清輝道:「老哥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動手了?」

祁浩沈哼道:「你配合老夫動手嗎?」

這話可把谷清輝激怒了,朗笑一聲道:「老哥大概一向沒遇上過真正高手,所以自大得很。」

「哈哈。」祁浩狂笑一聲道:「閣下只要在祁某劍下走得出十招,祁某就讓你離開此園,接不下就得把命留下。」

谷清輝道:「接你十招,何難之有?」就在此時,人影一閃,有人介面道:「師父,還是由弟子來接他十招吧。」

原來谷飛雲堪堪替假扮老婆子的人截住竹杖翁,身形往牆外飛去,耳中同時聽到霸劍祁浩的一聲洪喝,心頭不禁一驚,暗道:「那是爹被他發現了。」

「嘶」,竹杖翁也在此時一下落到谷飛雲面前,目光炯炯,打量著谷飛雲,徐徐說道:「小友何人門下,方才這一掌,是你發的嗎?」

谷—屯雲抱抱拳道:「晚輩谷飛雲,家師不問塵世已久,恕難奉告,方才是因看到假扮老婆子的那人,極似一位前輩門下,故而冒昧出手,還望前輩見諒。」

竹杖翁看他年紀不大,而且說話彬彬有禮,不覺微微頷道首,問道:「方才那人不是老婆子嗎?」

「應該不是。」谷飛雲接著拱拱手道:「晚輩另有事去,失陪了。」身形倏然飛起,朝牆內撲去。

竹杖翁先前還以爲他想藉故逃走,此刻眼看谷飛雲反向牆內投去,不由微微一怔,再看他身法,飛身掠起,連足尖都沒點一下,好快的身法。他心中暗道:「這年輕人究竟是何來歷?一身修爲幾乎不在自己之下了。」心念轉動,人也立即跟著往園中飛入。

只見谷飛雲一下搶在個青衫人前面,說出要代他師父接霸劍祁浩十招,他方才不是說他師父不問塵事已久嗎,怎麽又說這青衫人是他師父呢?哦,他要接祁老哥十招,祁老哥號稱霸劍,沒有人能接得住他霸劍九式,自然沒有人能走得出他十招了。

這年輕人武功縱然不錯,也不能和霸劍比劍,這豈不是關夫子面前耍大刀嗎?霸劍祁浩根本連青衫人都不在他眼裏,如今忽然閃出一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夥子,說要代他師父接自己十招,不覺雙目精芒暴射,洪笑道:「小夥子,你知道老夫是誰嗎?」

谷飛雲拱拱手道:「前輩是霸劍祁浩前輩,晚輩豈會不識?」

「呵呵,小夥子勇氣可嘉。」祁浩大笑聲中,叫道:「陳總管。」

陳總管就站在兩丈外的林前。聽到霸劍這一叫,趕忙「唷」一聲,雙手甩甩衣袖,急步趕出,躬著身道:「小的在。」

祁浩伸手一指谷飛雲,說道:「你去和這位小友比劃幾招,唔,就以十招爲限,不可傷了他,知道嗎?」

陳總管連連哈腰,陪笑道:「是,是,老供奉吩咐,小的一定遵辦,十招以內,小的只把他拿下,決不會傷到他筋骨。」說完,忽然轉過身來,腰幹也隨著挺了起來,面向谷飛雲喝道:「小夥子,你聽到了,在下奉祁老奉供之命,十招之內,把你拿下,你現在可以出手了。」

谷飛雲看他生得尖腮鼠髭,臉色土灰,一副小人模樣,霸劍居然稱他總管,心中不覺一動,暗想:自己何不先探探他口氣?這就抱抱拳道:「陳總管請了,在下想請教尊駕是什麽總管,大名又如何稱呼?」

陳總管得意一笑道:「兄弟滸山陳康和,忝任西路總令主駕前總管,這樣夠了吧?」

「西路總令主」這幾個字聽得谷飛雲心中又是一動,忍不住問道:「西路總令主?在下怎麽沒聽人說過?」

「哈哈,小夥子,你行走江湖,連西路總令主都沒聽說過,當真孤陋寡聞……」陳康和剛說得口沫橫飛,洋洋得意,突然臉色一下就凍結了,底下的話,還沒有出口,立即臉色一沈,喝道:「小子,不用多說,快出手吧。」

谷飛雲看他臉色,就可知道一定有人暗中加以警告,不讓他泄露海底,這就瀟灑一笑道:「大總管不願說,那就算了,剛才你不是說奉命要在十招之內,把在下拿下嗎,那就應該由大總管先出手,在下接著就是了。」

陳康和道:「好,兄弟那就出手了,不過你盡可放心,祁老供奉交代過不可傷你,兄弟不會傷到你的。」話聲一落,右手陡然探出,朝谷飛雲左肩抓來。看他生相猥瑣,但出手一抓,卻是正宗的大擒拿法,快,捷無倫。

谷飛雲那會把他放在心上,故意說道:「那真要多謝大總管。」身形輕輕一偏,左手有意無意的朝他招了一下,暗使昆侖絕技擒龍手法,然後隨著肩頭一側,朝外帶出。




【第三十六章】 牛刀小試



陳康和一記擒拿手法落了空,似是用力過猛,整個上身,身不由已的朝谷飛雲側身讓開的左方撲了過去。谷飛雲左手一推,但推得極輕,一面說道:「陳總管站好。」

陳康和上身忽然往後一仰,仰得幾乎跌倒,但腳下好象來不及退後,口中咦了一聲,笑道:「沒關係,兄弟一時因出手快了些,爲了不讓爪勢傷到你小夥子,只好用力把它收了回來,自然會收不住勢,小心,兄弟又要出手了。」

他一面說話,右手一翻。五指箕張,迅速朝谷飛雲左脅膽疽、肺苗、吊角、攢心、血阻五穴抓落。左手緊接著右手之後,使了一記虎爪掌,按上右脅血崩、幽關二穴。這一記一招兩式,使得功力老到,認穴準確,見他精擅擒拿手法,確也有他獨到之處。

谷飛雲沒有待他抓到,迅即後退一步,左手借著後退,再次輕輕一招暗使擒龍手法。陳康和依然和上次一樣,一招兩式全落了空,上身又猛地朝前撲了出去。谷飛雲故意左手作勢,朝他右肩拍去,暗藏縱鶴手,一股內力朝前推出。

這一記正好陳康和看他舉掌拍來,身往後仰,但他卻後仰得太多了,好象有人硬把他上身往後扳了過去一般,雙腳站立的弓箭步,連變換都來不及,本來一張色呈土灰的臉上,也脹紅得像豬肝一般。

谷飛雲道:「大總管是不是收不住勢了?」

「嘿嘿。」陳康和並沒懷疑這是谷飛雲搗的鬼,只當老供奉交代自己不可傷了對方,才會出手受到拘束,收發由不得自己。越是如此,他越想在兩位老供奉面前表演表演,嘿聲出口,雙手疾發,再次連環抓出去。

谷飛雲依然忽左忽右,暗便擒龍手和縱鶴手。陳康和只要一出手,一個人一回前撲,一回後仰,瞬息之間,他連使擒拿手法,越使越快,一撲一仰也隨著加快,幾乎記記都是如此。這一情形,旁觀的人自然看得出來,但誰也沒有想到谷飛雲使的會是「縱鶴擒龍」。

霸劍祁浩目中寒芒飛閃,洪笑一聲,道:「小夥子,你們可以住手了。」兩人聞言住手。

陳康和一臉疑惑的道:「老供奉,不用把這小夥子拿下了嗎?」

祁浩嘿然笑道:「你拿得下他嗎?」

陳康和陪笑道:「差是差一點,但他一直只有閃避,沒法還手也是事實。」

祁浩沒有再理他,轉臉朝谷飛雲道:「小夥子,老夫也以十招爲限,你不是帶著劍,敢不敢接老夫幾劍?」

谷飛雲朗笑一聲道:「晚輩早就說要代家師接你前輩十招的,前輩有意賜教,就請亮劍。」說著取下背在肩頭的青布囊,取出長劍,緩緩抽出。

霸劍祁浩以劍成名,自然注意人家手中寶劍。此時眼看谷飛雲從青布囊中取出來的一柄長劍,形式古樸,已經引起他的注目。這下抽出來的,竟是一把毫無光芒黑黝黝的鐵劍。不,他可以確定決不是鐵劍。一個精於劍擊的人,莫不愛劍成癖,喜歡收集名劍,祁浩幾十年來,自然搜集了不少,也見識過不少。

但是他從未見過這樣形式古奇,色呈黝黑,而又毫無光芒的古劍,憑他經驗可以斷言,這柄劍絕非尋常之物。他目光緊盯著谷飛雲手中的紫文劍,只是想不出武林中有這麽一柄劍的來歷,忍不住也緩緩從他肩頭抽出一柄四尺長闊劍來,洪笑道:「小夥子,你只管發劍好了。」

谷飛雲看了他闊劍一眼,忽然返劍入鞘,把紫文劍收入青布囊中,又往肩頭背起。祁浩看得奇怪,但立即就想到了,臉含笑容,說道:「小夥子,你終於知難而退了是不是?」收起長劍,自然是知難而退了。

「不是。」谷飛雲收起長劍,人可沒有退下。他轉臉朝陳康和叫道:「陳大總管。」

陳康和聽到谷飛雲叫他,聳了下肩,這是他的習慣,因爲他身爲總管,經常會遇上職位比他高的人,雙肩一聳,接下去就是躬身哈腰了,但這回聳聳雙肩之後,因叫他的只是谷飛雲,於是一手托著下巴,不讓頭低下去,大刺刺的問道:「小夥子,你有什麽事?」

谷飛雲拱拱手道:「在下想借大總管身邊長劍一用。」

陳康和聽得一怔.沈著臉冷冷道:「你自己不是也帶著長劍嗎?」

谷飛雲含笑道:「祁前輩手中闊劍,乃是他的成名兵刃,在下不好使用我的長劍,所以想借大總管的長劍一用。」這意思是說自己長劍不小心會損毀了霸劍祁浩的闊劍,才要借用你的長劍。

陳康和依然冷聲道:「你的長劍爲什麽不好使用?」

祁浩卻聽出谷飛雲的口氣來了,目中寒芒連閃,說道:「陳總管,你就把長劍借他一用。」

陳康和還是想不通這姓谷的小子,爲什麽一定借用自己的長劍?但這可是老供奉說的,他豈敢違拗,慌忙雙肩一聳,躬身哈腰,連聲應是道:「是、是、是,老供奉吩咐借他一用,小的自然遵命借給了他。」說著,果然伸手抽出長劍。

谷飛雲道:「大總管把長劍丟過來就好。」

陳康和和他相距還有兩丈多遠,他方才吃過谷飛雲的暗虧,但爲了顔面,不肯說出來,心裏可恨得癢癢的,一聽要自己把劍丟過去,心中暗想:「老子在劍上加重些力量,看你小子接不得住?」一面沈聲道:「那你接著了。」右手一擡,暗暗運勁,一柄長劍脫手朝谷飛雲右肩激射過去。

谷飛雲聽出長劍飛來,風聲勁急,故意右肩一偏,讓長劍從肩頭飛出去三尺光景,才右手輕輕一招,那飛射出去三尺光景的長劍,這回忽然又倒退回去,五指一攏,正好抓住劍柄,含笑道:「多謝大總管了。」

這一下長劍從他肩頭飛去,又倒退回去,只是象閃電一閃的事,陳康和還沒看得清楚,但站在谷飛雲面前的霸劍祁浩,乃是一代劍術名家,自然看到了。心頭不覺一怔,暗道:「年輕人使得是什麽手法?」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小夥子,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不。」谷飛雲抱劍拱手道:「晚輩是代家師接你老十招,如果晚輩先出手,豈不是你老接晚輩十招了,所以還是請前輩先賜招,由晚輩接著才是。」

「哈哈。」霸劍祁浩口中大笑一聲道:「好,那你就小心了。」喝聲出口,四尺闊劍淩空一揮,一道銀虹,匹練般射出。

他看出谷飛雲年紀不大,一身造詣似乎不弱。但他究竟是成名多年,不好出手一劍就對一個後主晚輩驟使殺著,這一劍上,只不過用了三四成力道。然而他練劍數十年,功力深厚,依然非同小可,但見劍勢出手,一道瀑布般的銀虹,發出嘶然風聲,飛射而來,森寒劍氣,直砭肌骨。

谷清輝看得心頭暗暗一驚,他雖知自己兒子練成昆侖劍法,但霸劍祁浩的出手一劍已有如此淩厲,後面的九招,自然還要厲害,不知飛雲接不接得下來?谷飛雲早已默默運起「紫氣」神功,長劍直豎,緩緩朝上劈去。

試想祁浩劈出的這道劍光,有若淩空飛瀑,黃河天來,勢道何等迅速?但激射到谷飛雲身前三尺光景,已經迎上谷飛雲緩緩朝上劈去的長劍,這一劍既無耀眼銀虹,也不聞嘶嘶劍風,大家可以清清楚楚的的看到,就是這麽緩緩劈出的一支劍影。

首先感到不對的,當然是霸劍祁浩了。他這一劍匹練般的劍勢,沖到谷飛雲身前三尺光景,就象撞上了一堵氣牆,沖不破,刺不進,一下就被擋住下來。不,這堵氣牆竟然含蘊著極大反彈之力,自己劍光衝撞上去,立生反應,一道奇猛內勁直向自己反震過來。這下心頭不由猛吃一驚,暗暗忖道:「這小子居然練成了玄門護身真氣?」一時收劍不及,急忙吸氣倒縱,一下退出去七八尺來遠。

現在觀戰的竹杖翁、谷清輝、陳康和等人都看到了,谷飛雲劈出去的劍勢雖緩,但他劍勢甫發,霸劍祁浩較早劈出來的一道丈餘長的銀虹忽然斂去,霸劍祁浩也飛快的往後躍退。這可把陳康和看傻了眼,難道在江湖上盛名久著本令四大供奉的霸劍祁浩,竟還不如一個年輕小夥子?

霸劍祁浩第一招上就被人逼退,尤其這人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孩子,這要傳出江湖,霸劍祁浩這四個字,豈不垮了?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尤其在江湖上,豹死留皮,人死留名,這個「名」字,可比「命」看得還重。

祁浩後退的人一下站定下來,腰骨一挺,人又增高了半個頭光景,雙目精芒暴射,洪笑一聲道:「小夥子,果然要得,還有九招,你接著了。」他說得還算大方,但雙目隱射凶芒,顯然已動了殺機。

谷清輝看到眼裏,急忙以「傳音入密」朝谷飛雲道:「孩子,小心,此人目射凶光,分明已不懷好意。」

谷飛雲也以「傳音入密」答道:「爹放心,孩兒會應付的。」

就在說話之時,祁浩闊劍疾揮,幻起一輪劍影,寒芒流動,急劈而來,他在盛怒之下,自然要使出最具威力,江湖上無人能敵的霸劍九式來了。劍而稱霸,它的威力,自可想見,刹那之間,當真有天崩地裂,風雲丕變之勢。

但見他闊劍疾揮,所幻化而成的一輪耀目銀光中,飛射出九道亮銀光華,宛如九龍戲水,從這九道劍光中發出來的劍氣,已使一丈方圓之內,凜烈森寒,使人氣爲之窒,目爲之眩。

連竹杖翁也看得心頭大爲驚懍,暗自忖道:「祁老哥對一個年輕人怎好使出這樣的辣手來?唉,這年輕人氣宇不凡,真要毀在他劍下,豈不可惜,看來只好由自己出手,先把他救下來再說。」心念一動,立即運起功力,貫注右手,正待舉杖撩起。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戰場中,陡見在九道如山劍光之下,進射出一片劍光,象扇面般展開。同時但聽一陣九聲嗆嗆震懾人心的金鐵交嗚。森寒劍氣,隨著這九聲金鐵交嗚,倏然盡黯,一個高大人影,登登的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原來谷飛雲眼看對方九劍同發,劍勢極盛,但還用不著施展濃縮的乾坤四劍。他這就長劍揮動,接連使了兩招「乾字劍」和「坤字劍」,這兩招劍法,「乾字劍」的乾三連,和「坤字劍」的坤六斷,正好也有九道劍光以九道劍光敵住九道劍光,豈不正好?

他這想法,原也沒錯,但乾坤八劍,乃是昔年昆侖老人把昆侖派六十四式乾坤劍法取精用宏,濃縮而成,一招劍法已抵得昔年的八招,威力之強,豈同小可?再加谷飛雲眼看對方九道劍光光華強烈,又懾于霸劍威名,早就連起了「紫氣神功」。光是「乾字劍」和「坤字劍」九道劍光,祁浩的霸劍九式,已如小巫見大巫,這一加上紫氣神功,那還得了?

霸劍祁浩連看也沒看清,但覺右腕劇震,半邊身軀立時麻木不仁,身上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腳下踉蹌的後退了五六步之多,才算站住,本來的一張紅臉,此刻慘白如紙,胸口起伏,只是喘息。手中一柄闊劍,也在那一陣九聲嗆嗆金鐵交鳴中,被削斷了九截,散落一地,本來還握在掌心的一個劍柄,也被震脫手,跌落在一丈之外。

他數十年來,一直自以爲天下無敵的霸劍九式,竟被另外九道劍光如夢如幻的一下破去,一個人自然如癡如呆,站著發楞。竹杖翁也看得怔住了,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竟有這般高深的武學,自己枉自在江湖上活了幾十年,連人家劍法路數都看不出來。不,連他如何削斷祁老哥闊劍的,都沒看清楚。

谷飛雲還是第一次施展「乾坤八劍」,怎麽也想不到這兩招劍法,竟有如此威力,一時也不由爲之一怔。眼看自己一下削斷了對方闊劍,心頭一驚,慌忙棄去手中長劍,一臉歉疚的朝祁浩拱手道:「祁前輩多多恕罪,晚輩一時收手不及,還是削斷了前輩闊劍,晚輩真是萬分歉疚。」

霸劍祁浩經過一陣調息,臉色煙漸復原,臉有愧色,拱手道:「小友劍法蓋世,老夫甘拜下風。」

谷清輝連忙抱拳道:「老哥過獎,如論功力,老哥勝過小徒甚多。」

祁浩微微搖頭道:「老夫有自知之明,小友不但劍法精奇,而且還練成玄門神功,老夫這點能耐,實在差得太遠了,只是老朽想請教一事,不知賢師徒能否賜告?」

谷清輝道:「祁老哥請說。」

祁浩道:「老夫只想知道令徒方才使出來的九道劍光,不知是什麽劍法?」一個練劍的人,看到這麽精妙的劍法,自然會生出好奇之心。

谷清輝聽得一怔,這話他不好回答,不覺微現遲疑,說道:「這個……」

祁浩笑道:「老哥如有爲難之處,不說也罷。」

有了這一下緩衝,谷清輝心中已經想到了答案,這就慨然道:「在下師徒,很少涉足江湖,本來不欲人知,既然祁老哥垂詢,在下也只好奉告了,小徒方才使的乃是天山九劍。」接著拱拱手道:「在下告辭,徒兒,咱們走吧。」

谷飛雲腳尖輕輕一挑,口中說道:「陳大總管,謝謝你借我長劍,接住了。」他腳尖這一挑,放在地上的長劍,一下飛起,緩緩朝陳康和手中飛去,陳康和慌忙伸手接住。這一瞬間,谷清輝父子,業已騰身朝牆外掠去。

守山四老也一個不見,但有一個青衣少女,在此時悄生生的走來,只中嬌聲叫道:「陳總管。」

陳康和剛剛返劍入鞘,聽到聲音,慌忙陪笑道:「原來是青雯姑娘。」

青雯道:「仙子叫你上去。」

「是、是。」陳康和連連躬身道:「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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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清輝父子飛出圍牆,奔行了十幾裏路,在一處山坳間,找到了一座山神廟。山神廟只有一進大殿,門雖設而常開,那就表示沒有廟祝了。谷清輝道:「飛雲,我們就在這裏歇歇足吧。」

兩人進入廟中,穿過一個雜草沒脛的小天井,走上大殿,略一打量,除了沒人打掃,稍嫌荒蕪,香案上積了厚厚一層灰塵,卻並不髒亂。兩人就面對山門,在石階上坐了下來。谷飛雲道:「爹,據孩兒看,娘無故失蹤,一定和那座莊院有關。」

谷清輝點頭道:「爲父也看到陸碧梧了,所以我們要到這裏來歇腳,就要好好計議計議,對方人手衆多,又有守山四老,我們只有兩個人……」

只聽有人應聲道:「算在下一個如何?」

谷飛雲霍地站起,轉身喝道:「朋友是什麽人?」

「當然是友非敵。」隨著話聲,但見從梁上飛落一條人影,緩步走出了大殿,抱拳說道:「兄弟丁易,方才多蒙兄台出手相助,這裏多謝了。」原來他就是假扮老婆子的那人。

谷飛雲眼看這人約莫二十七八,生得面貌白皙,濃眉朗目,身上穿一件藍布長衫,臉含微笑,甚是瀟灑。一面連忙還禮道:「丁兄不用客氣,小弟谷飛雲,這是家父。」

丁易又朝谷清輝拱手道:「谷伯父好。」

谷清輝道:「丁老弟怎會潛入他們宅院去的?」

丁易道:「在下是暗中尾隨舍親身後來的,覺得這座宅院,透著古怪,也許暗藏著一件武林陰謀,但因時當深夜,前面宅院中人,均已入睡,只有廚房裏還有兩人,就改扮了那個老婆子。原想等丫頭們來的時候,可套問她們口風,那知這些丫頭居然口風極緊,一句也套不出來,所以只好冒險一探了。」

谷飛雲問道:「丁兄是乙道長的門下嗎?」

丁易聽得奇道:「谷兄如何知道的?」

「丁兄果然是乙道長的傳人了。」谷飛雲喜道:「小弟雖非乙道長門下,但乙道長有傳藝之恩,我們算來也是同門了。」當下就把醉道人領自己前去,跟老道長學習易容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丁易聽得大喜,一把握位谷飛雲的手,大笑道:「谷兄弟,咱們還是自己人,這真是太好了。」接著目光一注,問道:「方才聽谷伯父和你的口氣,好像伯母的失蹤,和這座宅院有關呢?」

谷飛雲道:「這座宅院的主人好像是陸碧梧,陸碧梧和家母是同門師姐妹,但她生性冷僻,一向和家母不睦,她本是金母門下,忽然在這裏出現,還自稱西路總令主……」

丁易不待他說下去,忽然哦道:「西路總令主,這就對了,紫柏宮、岐山、以及終南派的人也要趕來。其中只怕正在蘊釀著某一件事情,而這件事情正好和西路武林有關,所以稱爲西路總令主了。」

谷清輝唔了一聲道:「丁老弟說得不錯,西路……那麽他們還有東、南、北三路了,西路總令主之上,一定還有一個頭頭,這麽看來,他們規模不小,野心也不小,這人會是誰呢?

谷飛雲矍然道:「莫非又是通天教不成,他們陰謀顛覆少林、武當失敗,顛覆華山派又告失敗,還是不肯死心,對了,陸碧梧是個不甘寂寞的人,經不起通天教的誘惑,才當起西路總令主來了。」

谷清輝沈呤道:「問題只怕不大簡單……不論你娘是否被她劫持,這樣一件大事,咱們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可惜丁老弟被他們認破行藏……」

丁易笑道:「這個容易,晚輩再扮個人進去好了。」

谷飛雲雙目一亮,哈的笑道:「丁兄這計劃好極了,咱們扮他們的人進去,比咱們去窺探虛實,更爲方便,只是再過一會,天快亮了,要扮他們的人,只好等到晚上才能行動了的。」

丁易道:「這個谷兄只管放心,就算大白天,有咱們兩人相機行事,只要碰上他們的人,一樣可以李代桃僵,混得過去。」

谷飛雲大笑道:「丁兄說得是,只要給咱們遇上兩上就夠了……」

「噓。」谷清輝口中輕噓了聲,壓低聲音道:「好像有人來了。」

谷飛雲笑道:「不就正好嗎?」

谷清輝正好面向廟門而坐,看得較遠,依然低聲道:「這人躲躲閃閃,顯然是跟蹤我們來的了,我們不妨先藏起來,等他進來了再說。」

※※※※※※※※※※※※※※※※※※※※※※※※※※※※※※※※※※※※※※

三人迅快站起,身形閃動,各自藏好身子,悄悄探頭看去。果見一條黑影掩掩藏藏的廟前行來,只要看他一路劃著兩隻大袖,這人不用說是西路總令主手下的大總管陳康和了。

谷飛雲輕咦了聲道:「來的會是陳康和。」

谷清輝以「傳音入密」說道:「陸碧梧爲人極工心機,她雖然派陳康和跟蹤我們下來,暗中可能另派有人跟蹤他。」

谷飛雲道:「孩兒出去瞧瞧,如果有人跟來,就一併把他制住了。」

谷清輝道:「你小心些,別讓他們發現。」

谷飛雲道:「孩兒知道。」話聲一落,人已飄身掠起,從左首越牆而出。他一式「龍飛九淵」,當真快得恍如一縷青煙,就算從陳康和身邊掠過,對方也未必會看得清。

谷飛雲落到牆外,就一下閃入林中,悄悄穿林而行。不多一會,就已繞到陳康和後面十餘丈遠,目光凝注,果見一條纖小人影,藉著樹陰掩護,輕悄的跟在後面,緩緩移動。那是一個身穿青色勁裝的少女。谷飛雲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此女大概是陸碧梧的門下了,不知後面還有沒有人接應?」

心念轉動,又往前掠出去十餘丈遠近,才一提真氣,縱上樹梢,凝足目光,仔細朝四周一陣打量,看看並無後援,才飄落地面,朝青衣少女身後欺去。人還未到,左手揚處,打出三粒石子,一下制住了她三處穴道,輕輕落到她身後,雙手抱起,把她移到林中,讓她倚著大樹站好。才穿林而出,筆直朝山門走去。

陳康和掩掩藏藏的走近山門,這時夜色正濃。他凝足目力,也只看到大殿上黑越越的,不見半個人影。這位大總管武功平平,但生性多疑,常說:諸葛武侯一生惟謹,謹慎、就是小心,小心才不會有差錯。所以他遇事處處小心,果然也從未出過漏子,才能爬到總管這個位子。

今晚是他奉命暗中跟蹤谷飛雲師徒二人來的,既是暗中跟蹤,自然不能讓人發現。因此,他雖已悄悄逼近山門,依然閃到左首,藉著門框隱住身形,只探出半個腦袋,朝裏首張望。望了一會兒,依然不見有人,他雖可確定廟中無人,還是耐著性子猴在山門口,不敢進去。如果套一句他的話:「兄弟不是不敢進去,總要摸清楚對方虛實才行。」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原來是陳大總管,你這裏等人?」

陳康和側著頭,正在用心諦聽廟內的動靜,突然被人拍著肩膀,心頭猛吃一驚,差點嚇得跳了起來。急忙身形疾轉,往後瞧去,那不是自己奉命跟蹤的那個徒弟?一時張口結舌,哦了一聲,才道:「兄弟身爲總管,這附近幾十裏,每晚總要親自巡視一遍,小哥……」

谷飛雲道:「在下師徒就在這裏歇腳,陳大總管來了,就請到裏面坐一會再走。」

「哦,不用了。」陳康和遇上這位青年高手,著實有些膽顫心驚。他竭力的從土灰臉上擠出笑容,陪著笑道:「兄弟順路經過,時光不早,少俠賢師徒也該休息了,兄弟不打擾了。」他匆匆的想拱拱手,轉身就走。

那知拱手和轉身,只是他心裏這麽想而已,幾乎並沒有聽他指揮,手拱不起來,轉身自然更轉不動,心頭不由大駭,張口說道:「少俠……」

谷飛雲道:「陳大總管進去再說。」不由分說,一手抓住他後領,一把把他提了起來,大步往裏走去。

谷清輝問道:「他身後有沒有跟蹤?」

谷飛雲笑了笑道:「爹算得真准,陳康和身後跟下來的是一個青衣少女,好像是陸碧梧門下,孩兒已經把她制住了。」說到這裏,把陳康和往地上一摔,喝道:「陳大總管,你如果肯好好合作,免得咱們難爲你,否則只怕有你受的……」

陳康和被他這一摔,就跌坐在地,哭喪著一張土灰臉,說道:「少俠高擡貴手,你……要問什麽,在下……知無不言。」

谷飛雲朝爹道:「師父,還是你老人家問他吧。」

谷清輝道:「好,你們西路總令主聽命於誰。」

陳康和聽得一怔道:「西路總令主沒有聽命於誰。」

谷清輝道:「難道他沒有主子?」

陳康和道:「總令主已經最大了,還有什麽主子?」

谷清輝心想:「他身爲總管,怎麽會不知道上面是誰呢?哦,他名雖總管,實則僅是陸碧梧手下供使喚的一名長隨而已,機密大事,他自然不會知道的了。」一面問道:「那麽西路總令主是什麽人,你總知道吧。」

陳康和臉上忽然飛起得色,傲然道:「西路總令主是在下的上司,在下自然知道,他老人家就是崆峒金聖母。」

谷清輝聽得一怔,說道:「西路總令主會是金母?」

陳康和嘿然道:「老哥知道就好。」

谷飛雲問道:「那麽陸碧梧呢?」

陳康和道:「陸仙子是內總管,負責內部事宜,在下是外總管,負責的是對外的事宜……」

谷清輝又道:「紫柏宮齊漱雲等人是做什麽來的?」

陳康和道:「他們是西路的人,自然要來叩見總令主,隨同總令主一起起程了。」

谷清輝又是一怔,然後問道:「你們要去那裏?」

陳康和奇道:「你老哥明明是江湖人,怎麽連天下武林聯誼大會都不知道?」

「天下武林聯誼大會?」谷清輝越聽越奇,問道:「這是什麽人發起的?」

陳康和道:「天下武林聯誼大會,自然是天下武林共同發起的了。」

谷清輝又道:「在什麽地方舉行?」

陳康和道:「桐柏山南麓。」

谷清輝道:「時間呢?」

陳康和道:「四月初一到初五。」正說之間,只見一個人影從大殿上施施然走出,朝谷清輝拱拱手道:「老伯問完了,在下還要趕回去呢。」

陳康和舉目看去,這人身材、面貌、舉止、聲音和自己幾乎完全一模一樣,心頭不禁驀然一驚,張目道:「你們……」

假扮陳康和的丁易朝他笑了笑道:「沒什麽,你老兄只是在這裏休息幾天而已,哦,對了,兄弟還要借你老哥的長劍一用。」口中說著,已伸過手去,從陳康和腰間解下長劍,佩到自己的身上,一面拱拱手道:「不知老伯還有什麽指示?」

谷清輝道:「老弟小心些,足可應付了,飛雲隨時會和你聯絡的。」丁易點點頭。

谷飛雲道:「丁兄慢點,兄弟先去解開那青衣女子的穴道,你再從山門外進來,仔細搜索一番,才能把她瞞住。」

丁易道:「谷兄那就快些去了。」

谷飛雲迅即縱身掠起,來至林間,先把青衣少女移到原處,然後舉手輕輕一拂,起下她身後三粒石子,立即飛身後退。青衣少女只覺頭腦有些發暈。她並不知道已經過了將近有一盞茶的時間,舉目看去,只見總管陳康和遮遮掩掩的已經走近山門,在門口停住,待了一會,才舉步走了進去。山神廟的地方不大,可以一目了然,但陳康和還是看得很仔細,確定谷清輝師徒不在這裏,才匆匆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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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天色已經大亮,並陽縣的城門,剛開不久,就有四位青衫飄逸的少年公子,趕著進城。這四位公子都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走在路上,好不風流俊逸。這時候大街上還冷清清,除了販夫走卒,趕著車子出城,很少有富家子弟公子哥兒在街上逛的,別說這裏是山城小縣,就是大城市裏,也絕無僅有。因此,這四位公子,走在大街上,也特別引人注目。

不,他們最引入注目的,就是每個人身邊,都挂著一柄長劍。這年頭天下承平已久,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相公,也作興佩上一把長劍,藉以表示他精通六藝。君不見孔老夫子乎,他老先生不是也煞有介事的腰間拖著一柄長劍嗎?

這四個少年公子敢情昨晚錯過宿頭,一個個拖著疲乏的腳步,他們剛走到街頭,其中一個輕聲道:「對面有賣豆漿的,我們先去喝碗豆漿,休息一會兒。」

另一個道:「對,我們就是要找客店歇腳,早點也是要吃的呀。」

於是四位公子朝豆漿攤走去,在長條凳上坐下,要了四碗甜漿,和一盤燒餅,吃畢早點,由一位公子取出一錠碎銀子.說了句:「不用找了。」說完,就起身朝大街上走去。

走沒多遠,正好有一家招商客店,看去還算乾淨,爲首的一位公子腳下一停,說道:「就是這家吧。」

另一位公子笑道:「大概並陽城裏,也只有這一家客店了。」說話之時,一名店夥眼看四位公子在店門駐腳觀看,慌忙迎了出來,陪笑道:「四位公子爺可是要住店嗎?」

走在前面的一位公子問道:「你們有乾淨的上房嗎?」

「有有。」店夥連連躬身道:「小店上房最是乾淨了,四位公子一看就知。」

那公子擡了下手道:「領路。」

店夥巴結的又應了兩聲「是」,趕緊走在前面領路。一腳來至後進,再由樓梯登樓,一排五間上房,一面陪著笑道:「小店樓上這五間上房,住的都是過路的貴客,昨晚來了兩位老爺,所以只有三間還空著。」一面隨手推開左邊第一間房門,又道:「這三間都是雙鋪,四位公子爺過去瞧瞧,不知要兩間還是三間?」說話之時,又把隔壁一間的房門也打開了。

爲首公子看過房間,說道:「我們就是這兩間好了。」店夥連聲應是,正待退下。

這時住在右首兩間房中的客人,正好開門走出,店夥慌忙迎著過去,哈腰道:「兩位老爺……」

突聽爲首公子忽然驚喜的「咦」了一聲,叫道:「爹。」

那兩位客人中,個子高大的紅臉老者聽得一怔,目光注處,臉上不期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月兒,你也來了?」原來這紅臉老者正是荊溪生。那爲首公子則是女扮男裝的荊月姑,其餘三位公子,自然是馮小珍、宇文瀾、許蘭芬了。

店夥喜道:「原來老爺和這四位公子是一家人……」

荊溪生一手摸著黑須,冷然的道:「這裏沒你的事,你下去好了。」店夥不敢多言,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荊溪生目光掠過四人,問道:「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荊月姑道:「前天晚上,谷伯母無故失蹤,我們是跟隨谷大哥之後出來的,昨晚在山區找了一晚,依然沒有一點眉目,剛才進城來找個客店休息,不想會在這裏遇上爹……」

在她說話之際,荊溪生已經推開房門,說道:「這裏不是說話之所,你們到爲父房裏坐下來再說。」說完,擡擡手道:「徐兄請。」

和荊溪生一起的是個瘦削臉的中年漢子,濃眉、膚色較黑,約莫四十出關,但神色頗爲倨傲,也不謙讓,就舉步跨入。荊溪生和四位姑娘相繼走入。這間房間相當寬敞。兩邊放著四把椅幾,窗口還有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

荊溪生讓那中年漢子坐到書桌前的椅上落坐,要四位姑娘在兩邊椅上落坐。一面朝中年漢子擡擡手道:「月兒,爲父給你們引見,這位是隴山莊的徐副總管。」接著又指荊月姑四人說道:「她是小女月姑,和她三位閨友。」徐副總管只是朝四人微微頷首。

荊月姑心中暗道:「爹怎麽會和這種人在一起?」一面也只好抱拳爲禮。

荊溪生問道:「谷老弟呢?怎麽沒有來?」

荊月姑道:「女兒四人,出來比谷大哥遲了一步,一直沒找到他。」

那徐副總管道:「荊兄,四位姑娘昨晚已有一晚未睡,正該讓她們早些休息,咱們也正好有事待辦,找人之事,還是留得中午再說不遲。」

荊溪生連連點頭道:「副總管說得是,月兒,你們已有一晚未睡,快些休息吧,至於找人之事,徐副總管對這一帶人頭熟悉,一言九鼎。有他幫忙,很快就會找到的,這時爲父和徐總管要出去一趟。」

荊月姑道:「那就謝謝徐副總管了。」

徐副總管托著下巴,總算微露笑容,說道:「荊姑娘不用謝。」四位姑娘起身退出。荊溪生和徐副總管就匆匆走來。

馮小珍道:「這姓徐的只是一個山莊的副總管,看他好像很神氣。」

字文瀾笑道:「這人只是個小人而已。」

荊月姑道:「爹說他在這一帶人頭很熟,只要他能幫我們找人,管他是不是小人呢。」

許蘭芬用手背掩著口打了個呵欠,說道:「三位姐姐,我們還是進房休息吧。」

中午時分,荊溪生和徐副總管回來了。荊溪生特別在對面鴻運樓設宴,招待四位姑娘,席間,徐副總管拍胸脯保證,只要隴山莊派出人手,一定可以找到谷飛雲母子,要四位姑娘不妨去隴山莊小住。荊溪生也在旁慫恿。說自己和掌門人都在隴山莊議事,隴西一帶,每天都有各地的消息傳來,勸大家住到隴山莊去。四位姑娘因荊老伯這樣說了,自然相信。

用過餐之後,走下樓梯,門前已有小廝牽著馬匹伺候著,躬身的道:「公子爺請上馬吧。」荊月姑遲疑的望望爹,還沒開口。

荊溪生呵呵笑道:「這四匹馬,就是給你們準備的,只管上馬好了。」
2008-10-13 21:4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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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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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李代桃僵

隴山莊第一進的左首,有三間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間一間是小客堂,左邊一間住的是總管陳康和,右邊一間,住的是副總管徐永錫。這兩人在隴西一帶,確實也稱得上字型大小,大家都叫他們隴山哼哈二將。

這是未末申初時光,徐永錫帶著荊溪生,興匆匆的跨進院落。你別看徐永錫平時對人神情倨傲,這一跨進院落,立時放輕腳步,好像不敢驚動裏面的人。他們進入客堂,徐永錫擡擡手,壓低聲音說道:「荊兄請坐,兄弟請總管出來。」說到這裏,立即趨前幾步,來至左首門口,才躬著身道:「啓稟總管,屬下有事要向你老報告。」

「好。」房裏響起了陳康和的聲音說道:「本座馬上出來。」接著房門啓處,陳康和聳著肩走了出來。

徐永錫、荊溪生兩人慌忙站起來,直等陳康和在中間一把靠椅上坐下,擡擡手道:「徐兄、荊兄坐坐。」他看著兩人落坐之後,徐徐問道:「徐兄有什麽事嗎?」

徐永錫一臉興奮的道:「回總管,這是一個好消息,谷飛雲和兩個師妹,是仙子要找的人,這是昨晚仙子召見荊兄時親口交代荊兄的。今天中午,屬下和荊兄在並陽遇上四個女扮男裝的少年,其中兩人一個叫荊月姑,一個叫馮小珍,就是谷飛雲的兩個師妹,正好荊月姑也是荊兄的令嬡。所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們四個一起帶來了,谷飛雲只要知道他兩個師妹在這裏,就會自動送上門來了。」

陳康和略爲沈吟,問道:「她們人呢?」

徐永錫得意一笑,說道:「她們來了之後,屬下已經讓她們服下入口迷了,如今暫時安置在囚房裏。」

陳康和望了荊溪生一眼,遲疑的道:「其中一位不是荊兄的令嬡嗎?」

荊溪生慌忙欠身道:「是,是,這是仙子吩咐的事,屑下不敢徇私。」

陳康和大笑一聲道:「好,荊兄公而忘私,實在是難得……哦,荊兄可曾稟告過仙子嗎?」

徐永錫忙道:「屬下和荊兄也剛回來,安置好四位姑娘之後,先來向總管報告,這是體制,稟報仙子,自然該由總管上去面報才是。」

「徐兄說得好。」陳康和頗有嘉許之意,點著頭道:「這是體制,一點沒錯,否則仙子問起兄弟來,教兄弟怎麽說好?哈哈,二位這是一件大功,兄弟自會在仙子會前,幫你們多說幾句好話,記上一筆大功。」

徐永錫、荊溪生同時欠身道:「多謝總管提攜。」

陳康和站起身道:「走,你們兩個到外面去等兄弟,兄弟這就進去。」

※※※※※※※※※※※※※※※※※※※※※※※※※※※※※※※※※※※※※※

快近傍晚時光,陳康和才施施然從外面回來,徐永錫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一面問道:「總座還有什麽事嗎?」

「嘿嘿。」陳康和乾笑了兩聲,才道:「姓荊的是什麽東西,想分咱們的兄弟的功,我叫你進來,就是有事情和你商量。」

「總座說得是。」徐永錫聳著肩笑道:「總座和兄弟是老搭擋,關係不同,這姓荊的連他們派和自己女兒都要出賣,這種人那有什麽義氣可言,咱們自然也不用管他了。」

陳康和嘿然道:「但他還是有利用價值。」說話之時,已經走入客室,陳康和腳下沒停,繼續舉步朝左首房中走去,徐永錫自然只有跟著進去。

陳康和一直走到床前,才腳下一停,轉過身來,說道:「我要你進來,是要給你引見一個人。」

徐永錫疑惑的道:「總座要給屬下引見一個人?這人……」

陳康和沒待他說下去,伸手朝門口一指,含笑道:「他就站在門口。」

徐永錫也是老江湖了,他看得出總管笑得有些異樣,心頭暗暗的吃驚,便急忙轉過身去。只見擋在門口站立的是一個身穿藍布長衫的中年漢子,濃眉、瘦削臉、膚色稍黑,臉含微笑,朝自己點著頭。這人,豈不是活脫脫的自己?徐永錫心頭一緊,如遭雷殛,張張口叫道:「總座……」

「沒有什麽?」陳康和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不過暫時借用一下,不會要你的命。」

※※※※※※※※※※※※※※※※※※※※※※※※※※※※※※※※※※※※※※

總管和副總管的晚餐,是由專人送進來的,這時陳康和、徐永錫正在中間客堂上用畢晚餐,莊丁替兩人送上茶來。階前,忽然響起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屬下荊溪生,特來晉見總管。」

陳康和擡首道:「快請。」

荊溪生舉步走入,拱拱手道:「屬下見過總管、副總管,不知總管召見,有何吩咐?」

陳康和笑道:「荊兄不用客氣,坐下好說。」

荊溪生受寵若驚,連說「不敢」,便退到下首三把椅子坐下,一名莊丁立即送上一杯茶來。

陳康和吩咐道:「你站到階前去,未奉呼喚,任何人都不准進來。」那莊丁躬身領命,立即退了出去。

徐永錫站起身,走到荊溪生面前忽然屈指輕彈,連點了他身前三處穴道,荊溪生連吭也沒有吭一聲,就被制住了穴道。徐永錫一手抓起荊溪生,迅速朝右首房門走去?口中叫道:「爹,可以出來了。」右首房中及時走出一個荊溪生來。

陳康和得意一笑道:「現在咱們初步計劃總算成功了。」

徐永錫把荊溪生藏到床下,迅快退出。三人把椅子移近,就密談起來。他們自然是谷清輝扮荊溪生,谷飛雲扮徐永錫,丁易扮陳康和了。谷清輝問道:「四位姑娘怎麽了?」

谷飛雲道:「孩兒方才去看過她們,中了入口迷,要六個時辰時才會轉醒,方才丁兄去報告陸碧梧。陸碧梧要把四人擒來,只是在誘爹和孩兒尋來,並不太重視她們四人,所以只交給丁兄四顆「歸心丹」,讓她們服下。」

谷清輝問道:「歸心丹是什麽?」

丁易道:「據說服下了歸心丹,神志並不迷失,武功也絲毫無損,只是完全聽從指揮罷了。」

谷清輝道:「那也是迷藥了。」

谷飛雲道:「所以目前還可無事。」

丁易壓低聲音說道:「目前咱們第二步,該是從陸碧梧身邊下手,她有四個徒弟,叫做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咱們正好把她們全換過來。」

谷清輝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只是有兩點必須特別注意,因爲陸碧梧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凡是工於心機的人,也一定極爲細心。第一,這四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要改扮她門人,必須把聲音摹仿得極熟,才可使她聽不出來。」

丁易道:「這個容易,老伯不是也學會變音了嗎,四位姑娘自可一學就會。」

谷清輝道:「第二,這也是最嚴重的,就是陸碧梧的生活習慣,她身邊四個徒弟,一定各有職司。咱們只能一個一個的來,先只能換一個,讓她熟悉了,再換一個,這樣才不致露出破綻來。」

丁易點著頭道:「那就這麽辦,今晚先給她們換一個去。」

谷清輝道:「你們還得注意一點,四位姑娘中,最好先讓荊月姑和宇文瀾去,她們倆人心思細密,不易僨事。」

谷飛雲道:「孩兒認爲先讓荊月姑去?可以多瞭解一些陸碧梧身邊的事,我們再一個個的換進去,她可以暗中指點她們,這是沒錯。但青雯是陸碧梧的大弟子,管得事情較多,我們應該把宇文瀾留到最後,她爲人機智,讓她去扮青雯,才是最合適的。」

谷清輝頷首道:「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想以金母的爲人,區區西路總令主的名義,她應該並不稀罕,其中只怕另有文章。後花園占地極廣,說不定除了金母,還有重要人物,陸碧梧是內總管,我們把人手安置到她身邊去,不用我們去覰伺,就可以全盤瞭解了。」

這是一個極爲周密的計劃,更何況丁易、谷飛雲有總管和副總管的身份作掩護。他們第二天晚上,就把荊月姑替代了青霜,第二天中午,又把許蘭芬替代了青雨,晚上,又把馮小珍替代了青風。只有青雯,下樓的機會不多,一時之間,還沒機會下手。

原來的青霜、青風、青雨,也由丁易給她們易了容,變成荊月姑、馮小珍,許蘭芬了。尤其她們都已服下了歸心丹,教她們怎麽說,就會怎麽說,就算陸碧梧把她們叫上去問話,也不會有什麽差池。」

※※※※※※※※※※※※※※※※※※※※※※※※※※※※※※※※※※※※※※

現在荊溪生成了總管面前的紅人,經常出入總管和副總的房間。本來,他只是西路總令主下面紫柏宮的人。如今隴山莊不大不小的事情,總管都會派他去做。譬如今天太白山劉寄禪,將帶著五個門下弟子趕來報到,就是他接待的。據說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將親率三個師弟和二十四個門人前來。

今天,副總管徐永錫和荊溪生兩人,已在忙著安排他們住所了。這也難怪,終南派是威鎮西南的一個大門派,在武林也有舉足輕重之勢。平半山稱平半仙,在武林中聲望極隆。平半山能夠親自趕來,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二更時分,青雯姑娘獨自一人悄生生的朝前進走來,由長廊折而向左,跨進院落,一直走上石階,才腳一停,冷峭的道:「陳總管在嗎?」

「啊啊……嘻……嘻……在……在……」陳康和堆著滿臉諂笑,三腳兩步迎了出來,連連拱手道:「青雯姑娘請進。」

青雯冷冷的道:「我是奉師父之命來的,說完了就走,不用進去了。」

「啊,不。」陳康和跨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仙子命姑娘前來,定有機密之事見示,這裏只怕不大方便……姑娘還是請到裏面去說的好。」

「好吧。」青雯只是冷冷的說了兩個字。陳康和就如奉綸音,擡著手連連說聲請,一面急步走在前面,等進了門,迅速的掩上了門。青雯冷聲道:「你關門作甚?」

陳康和陪著笑道:「這樣比較隱秘點。」

青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冷聲道:「這是四粒歸心丹,師父要你明天給終南三劍服了,另外一粒是岐山姬存義的。」

陳康和雙手接過,諂笑著躬躬身道:「屬下遵命。」

青雯道:「好了,你去開門,我要走了。」

陳康和一雙貪婪的跟睛,直勾勾的看著她,壓低聲音,說道:「姑娘似乎不用走了。」

青雯總歸是姑娘家,粉臉驟然一紅,沈著臉,冷聲道:「陳康和,你說什麽?」

「在下說什麽,姑娘沒聽清楚嗎?」陳康和湊過頭去,眯著眼笑道:「在下這兩天一直都在盼望著姑娘來,真是日思夜想,快把在下想瘋了,今晚姑娘終於送上門來了……」

青雯不覺後退一步,柳眉一挑,喝道:「陳康和,你想怎的?」

陳康和依然諂笑道:「在下只是想請姑娘留下來而已,幹嘛生這麽大的氣呢?」

青雯怒聲道:「你想找死。」

陡然,身後有人低聲笑道:「想找死的還有一個呢。」

青雯急忙回過身去,身後果然也有一個人,那是副總管徐永錫,心頭一凜,喝道:「徐永錫……」話聲未落,身前已有三處穴道被制住了。陳康和更不怠慢,迅速打開紙包,拈了一粒藥丸,一手掐開青雯牙關,把藥丸投入,低笑道:「這是你送來的,現在你先服上一粒吧。」

徐永錫同時從身邊取出易容盒子,把她易成宇文瀾,才由兩人挾持著來至第二進左廂密室。這裏是囚人之處,走廊上自然有守護站崗的莊丁,但谷飛雲人還沒走近,手中早已飛出幾粒碎石子,一路把他們全制住了。當下由陳康和留在外面,徐永錫(谷飛雲)一手挾著青雯,迅快跨入廂房,走到後面一間,俯身揭起一方桌面大的鐵板,下面就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地穴,和一道石級。原來這裏是一座地窖,本是藏酒的,現在作爲囚人之所了。

徐永錫走下石級,口中叫道:「宇文姑娘,快來。」

「是大哥。」宇文瀾迅即迎了出來,低聲問道:「她來了嗎?」

徐永錫道:「你快把她接過去,和她對換衣衫。」宇文瀾答應一聲,伸手接過青雯,回身往裏首房中行去。她臉上早已就易成青雯的面貌,外面覆了一張面具而已,這時只需把面具揭下,雙方互易衣衫,很快就變成青雯了。

徐永錫等她走出,就低聲道:「你快走吧,我還要留下來,解開她穴道。她服下歸心丹,我還要教她一番話呢。」

宇文瀾道:「大哥,那我先走啦。」

※※※※※※※※※※※※※※※※※※※※※※※※※※※※※※※※※※※※※※

第二天已末午初,隴山莊前,傳來一陣雜遝的馬蹄聲。山莊前面的廣場上,這時已有四十多騎分作兩行,緩緩馳近。這兩行人馬,左首一行,是終南派。爲首一人頭簪道髻,身穿藍布道袍,胸繡太極圖的老道人,長眉細目,花白長髯,看去貌相清臒,飄然有出塵之姿,就是掌門人平半山。

稍後一個紫臉長髯老者,則是許鐵棠(許蘭芬之父)和兩個師弟季子良、馮熙合稱終南三劍。最後則是二十四名,身穿天青勁裝的精壯漢子。右首一行是岐山派,爲首一個年約七旬以上,白髮白須的瘦高老人,就是掌門人姬存仁。稍後是他兄弟姬存義,接著是祝中堅、祝秀姍和八名身穿月白勁裝的門下弟子。另外還有單獨的一騎,是華山派追風劍客尹長生。

這時兩行人馬已到門前,大家紛紛下馬。隴山莊大門敞開,迎出來的只有三個人,那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陳康和可是三人中的頭兒,急忙趨下石階,迎著兩行人馬,連連拱拱手,說道:「在下陳康和拜見兩位掌門人,許莊主、姬長老、尹大俠,在下迎迓來遲,請多恕罪,其實西路總令,各位都是主人,沒有客人,只有在下三人,是給大家當差的,所以要各位多多擔待擔待。」一面回身指著徐永錫、荊溪生兩人,說道:「這位是總令的副總管徐永錫,這位是護法荊溪生。」徐永錫、荊溪生二人連忙抱拳爲禮。

平半山打著稽首,呵呵一笑道:「陳總管、徐副總管、荊護法不可多禮,方才陳總管說得是,西路總令,咱們都是主人,沒有客人,那就不用客氣了,姬道兄請。」

姬存仁連忙抱拳道:「該是平道兄請先。」兩人互相謙讓了一陣,還是並肩走入,到廳上落坐。門人則在東廂休息,莊丁們送上香茗。

平半山問道:「陳總管,不知總令主來了沒有?」

陳康和連忙躬身道:「道長諒察,總令主練的是子午功,此刻正在運功,所以不克親迎。」

平半山含笑道:「貧道只是問問罷了。」

正說之間,只聽一聲「無量壽佛」,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走了進來,稽首道:「平道兄,姬道兄久違了,貧道迎迓來遲,多多恕罪。」來的正是紫柏宮的齊漱雲。他身後一人,身穿棕色僧衣的是太白山的劉寄禪。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慌忙站起,還禮道:「齊道兄,劉道兄原來已經來了。」

齊漱雲道:「貧道是前天到的,劉道兄昨天才來。」接著又和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許鐵棠、姬存義等人寒暄之後,方始落坐。

徐水錫(谷飛雲)細看平半山、姬存仁、齊漱雲等人言談之間,神氣清朗,不似被人迷失心神模樣,心中暗暗感到驚異,這大概是服了「歸心丹」,心悅誠服,外形絕難看得出來了。

中午是歡宴四位貴賓,總令主既然練的是子午功,自然仍由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作陪了。雖然陳康和見到陸碧梧,就像耗子見到貓一般,雖然西路總令主的下面,陸碧梧大權獨攬,但在職務上,陸碧梧不過是一個內總管而已。陳康和縱是膿包,在名義上總是外總管,所以接待各派掌門人,還是由陳康和領頭。這一頓歡宴,菜肴豐盛,自是不在話下,也足足吃了將近一個時辰。

飯後,陳康和把平半山等人,請到西花廳對南的五楹書房內休息,另有兩名使女送上香茗,大家一面喝茶,一面閒聊。只見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的走入,徐永錫看到來的是青雯(宇文瀾),急忙迎上出去,低聲問道:「青雯姑娘,可是仙子有什麽吩咐嗎?」

青雯道:「師父要陳總管、徐副總管陪同四位貴賓去晉見總令主。」

徐永錫點點頭,以「傳音入密」問道:「你可以適應吧?」

青雯朝他含笑眨了眨眼,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我們都很適應,你只管放心好了。」接著道:「好了,我走啦,師父會在園門口迎接的。」說完,轉身自去。

徐永錫立即轉告陳康和,陳康和就站起身,朝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拱拱手道:「平掌門人四位,剛才陸仙子著人來請,總令主奉請四位前去一晤,現在由在下和徐副總管,給四位帶路,四位道長請。」

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一齊站了起來,同聲道:「陳總管請。」荊溪生(谷清輝)則留在書房中陪同許鐵棠、姬存義等人。

當下由陳康和、徐永錫兩人陪著四人一路往後園而來。剛走近圓洞門,就見陸碧梧率同青雯、青霜(荊月姑)已在門口伺立,看到四位掌門人,立即躬身道:「有勞四位掌門人玉趾,屬下在此恭候多時了。」

陳康和在旁邊忙道:「這位是總令內總管陸碧梧陸仙子。」

平半山呵呵一笑,稽首道:「貧道久仰陸仙子芳名,今後還要仙子多多指教。」

徐永錫暗道:「以平半山的聲望,若非服下歸心丹,決不會說出這等話來。

陸碧梧連忙欠身道:「平道長武林碩彥,屬下還要平道長多多指教呢。」一面續道:「家師已在威鳳樓恭候,四位掌門人請。」說著就走在前面引路。

徐永錫和陳康和現在已有陸碧梧領路,就落後一步,跟在四位掌門人身後行去,一路暗暗記下行徑。不多一會,穿出花林。只見五楹樓宇,矗立在一片青草如茵的草坪之間,四周圍以白石欄杆,跨上石階,是寬闊的走廊,中間大門上一方橫匾寫著「威鳳樓」三字。陸碧梧走到門口,腳下一停,欠身道:「四位掌門人請。」

平半山擡擡手道:「齊道兄、姬道兄、劉道兄請。」

齊漱雲道:「聖母已經久候了,平道兄不用客氣,請吧。」

平半山打了個稽首,就當先往裏行去,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也相繼走入。接著是陸碧梧、陳康和、徐永錫隨後跟著走入,青雯、青霜則在門外留下。這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大廳,佈置得極爲華麗,中間放一把錦披高背椅,左右兩邊各有四張雕花幾椅。

陸碧梧欠欠身道:「四位掌門人請坐,屬下這就去請家師出來。」

平半山忙道:「仙子只管請。」陸碧梧就翩然往屏後走去。

平半山道:「三位道兄請坐。」四人落坐之後,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四杯香茗。

到了這裏,陳康和、徐永錫自然沒有坐的份兒,只是垂手站到右首下方。就在此時,屏後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走出兩名垂髻青衣少女,分左右站定,這一瞬間,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迅快的站了起來。只見金母身穿青緞道裝,手持白玉拂塵,緩步從屏後走出。

平半山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參見總令主。」

徐永錫目注金母,心中不期暗暗一怔。因爲他曾在崆峒山見過她兩次,這位自稱「聖母」的金母,修爲功深,臉上膚色,一直清潤如玉,隱泛寶光。但今天看到的金母,不但臉上氤氳的寶光不見了,而且隱隱似有憔悴之色,不,連目光也略帶滯鈍,心頭暗道:「莫非金母也被人下了迷失神志的藥物不成?」

金母臉含微笑,擡手道:「四位掌門人不可多禮,快快請坐。」隨著話聲,已走到上首高背椅上坐了下來。緊隨金母身後走出的是陸碧梧,和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等人,一排伺立在金母身後。

徐永錫(谷飛雲)乍睹娘在這裏出現,心頭不由一陣波動,暗暗忖道:「娘果然在這裏,哦,娘和丁令儀、聞玉音三人,同樣目光滯鈍,好像被人下了迷失心神的藥物。」這一情形,自可看得出來。

服下歸心丹的人,神志依然清楚,只是衷心悅服而已,像平半山等人便是。但目前的金母和三個門人,卻不一樣,她們眼神滯鈍,神情恍惚,顯然是另外的一種迷神藥物了。大概是怕金母修持功深,歸心丹藥力不足以控制,萬一一旦神志清楚了,豈不誤了大事,所以必須讓她神志完全迷失才行。

「這全是陸碧梧這賤人。」谷飛雲幾乎目眥欲裂,恨不得飛身上去,一劍把她劈了。

四位掌門人落坐之後,陳康和、徐永錫急忙趨了上去,一齊躬身道:「屬下陳康和、徐永錫叩見總令主。」

金母擡了下手道:「很好。」陳康和、徐永錫依然退到下首站定。

金母目光一擡,徐徐說道:「平、姬二位掌門人遠來,老身正在運功之際,不克迎迓,深以爲歉……」

平半山、姬存仁二人欠身道:「總令主言重。」

金母續道:「此次老身奉邀四位前來隴山,一來是會期已近,咱們既稱爲西路,自應一起赴會。二來是在赴會以前,還有幾件大事亟需待辦,這些都要等四位到齊了,才能磋商決定的……」

徐永錫心中暗道:「不知她口中說的幾件大事,不知是什麽事情?」平半山等四人都是服過歸心丹的人,心中只知服從,是以沒有人會提出問題來。

金母口氣微頓,接著又道:「今天二位掌門人長途跋涉,路上辛苦,不妨稍事休息,陸總管已經安排好明天上午再作討論,不知四位掌門人意下如何?」

千半山等人欠身道:「悉憑總令主安排。」

金母目光一擡,朝陳康和道:「陳總管,平、姬二位掌門人,和所有隨從的住處,都安排好了嗎?」

陳康和連忙躬身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

「很好。」金母點著頭道:「你們可以陪同平、姬二位掌門人前去賓舍休息。」平半山等四人一齊起身告退。

金母也顫巍巍站起身來,說道:「那麽恕老身不送了。」

陳康和、徐永錫同平半山等四人退出了威鳳樓,路上,陳康和以「傳音入密」朝徐永錫道:「谷兄看出來沒有?」

徐永錫道:「丁兄是說金母被迷失了神志,還有,家母果然是他們劫持來的,金母門下四個門人,除了陸碧梧,家母和另外兩人,也都迷失了神志,兄弟說的迷失神志,並不是歸心丹,而是另一種完全使入迷失神志的藥物。」

「這就對了。」陳康和又道:「我看金母說的話,完全是陸碧梧所授意的。」

徐永錫道:「丁兄是如何看出來的?」

陳康和道:「因爲陸碧梧就站在金母身後左邊,兄弟看到在金母說話之前,陸碧梧嘴唇微動,似在以傳音入密說話,等她說完,金母才開口說話,這不是說金母完全被陸碧梧所控制了。」

徐永錫憤然道:「這賤人真該死。」

陳康和忙道:「谷兄千萬魯莽不得,這件事,我們還得趕快告訴谷伯父,要好好籌劃一下才行。」

徐永錫笑道:「兄弟知道。」

陳康和又道:「哦,對了,方才咱們退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暗中囑咐青雯,要她今晚二更過後,在威風樓附近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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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正是二更天了,後園林木茂盛,夜影迷離,但一條白石鋪成的小徑上,正有三人大步行來。後園是總令主駐驛之處,自然戒備森嚴。但這一路行來的三人,乃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和護法荊溪生,自然沒有人阻攔了。

就在他們快走近威鳳樓,還有二十來丈距離,花叢間閃出一條人影,低聲叫道:「總管,副總管。」

陳康和腳下一停,低聲問道:「是青雯姑娘嗎?」苗條人影應了聲「是」。

徐永錫低聲道:「你可曾找到迷失的解藥了?」

「沒有。」青雯壓低聲音道:「她不相信任何人,迷失散解藥好像由她自己收藏,沒有人知道她放在那裏。」

徐永錫道:「沒有就算了,我們快走。」

青雯問道:「你們要去那裏?」

徐永錫道:「威鳳樓。」

青雯吃驚的道:「我好像聽說,有兩個人在伺候金母的起居,任何人上威鳳樓去要有她的玉符。」

徐永錫道:「不要緊,有你和我們同行,那兩個人不會有懷疑的。」

青雯點點頭道:「那就要我走在前面,表示是我奉命領你們去的。」

荊溪生含笑道:「姑娘說得不錯,我們是奉陸仙子之命去的,就不至於使人起疑心的了。」一面又低聲道:「飛雲,記著,不論何人,一見面就得把她制住。」

徐永錫低聲道:「孩兒知道。」

當下就由青雯走在前面。陳康和、徐永錫、荊溪生三人緊跟她身後而行。剛走近樓前,只聽有人沈喝一聲,道:「站住,是什麽人?」喝聲出口,同時閃出兩個勁裝漢子。

青雯走在前面,冷冷的道:「我奉仙子之命,有事來的。」徐永錫早已在說話之時,屈指彈出幾粒石子,制住對方二人穴道。

青雯昂著頭道:「陳總管、徐副總管隨我進去。」荊溪生在就大門口留了下來。

青雯不敢怠慢,領著兩人迅速繞過屏風,走上一道漆得光可照人的寬闊樓梯。還沒有登上,只見樓梯口站著一個青衣婦人,冷聲喝道:「青雯,你好大膽子,未經通報,擅敢帶著人上樓來。」這婦人年約四十出頭,瘦削臉,雙額突出,眉目冷森,看去身份不低。

青雯(宇文瀾)可沒有見過此人,心頭暗暗一楞,慌忙躬身道:「弟子奉仙子玉令,帶陳總管、徐副總管有事……」徐永錫在她說話之時,屈指彈出三粒石子,分襲青衣婦人三處穴道。

只聽青衣女冷笑一聲,擡手之間就把三粒石子收到掌中,冷喝道:「青雯,你敢帶人……」她話聲未落,疾風一颯。

徐永錫已經一下從青雯身邊閃出,飛落到青衣婦人面前,右手一探,抓住對方脈腕,左手彈出三點指風,制住了她穴道,然後笑道:「仙子玉符,你看清楚了。」陳康和看得暗暗讚歎:「谷兄這一手,真使得神乎其技。」

青雯不待多說,越過青衣婦人,正待朝前走去,只見兩名垂髻青衣少女雙雙迎出,躬身叫了聲:「大師姐。」

青雯道:「你們不用多禮,我奉師父玉令,來見聖母的。」

兩名青衣少女中的一人道:「大師姐請進。」

徐永錫以「傳音入密」朝陳康和道:「丁兄,身邊不是還有歸心丹嗎,就給她服用一顆,你就請守在這裏。」

青雯冷聲道:「你們只管走在前面。」兩名青衣少女應了聲「是」,果然並肩走在前面。

青雯和徐永錫跟她們身後,進入一間佈置精雅的臥室。只見北首一張錦榻上,金母盤膝跌坐,狀若入定,聽到有人走入,恍如不聞,連眼也沒睜一下。徐永錫看得暗暗歎息,一個不可一世的崆峒金母,竟會被迷失得狀若白癡。

正在思忖之際,突然聽到青雯以「傳音入密」說道:「大哥,現在可以制住她們穴道了。」

徐永錫暗暗一驚,心想:她果然機警過人。當下雙手疾發,一下制住了兩個青衣少女的穴道,一面迅速從身邊取以驪龍珠絲囊,遞了過去,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你要金母手握此珠,運一回功就好了。」青雯接過絲囊,點了點頭,就悄悄生生朝榻前走去。

徐永錫怕金母神志被迷,有人走近,突起發難,暗暗功運雙手,全神戒備,雙目一瞬不瞬的注視著金母。青雯卻若無其事,輕盈的走到榻前,輕聲說道:「徒孫青雯叩見師祖,師祖請醒一醒。」

金母緩緩睜開眼來,茫然問道:「什麽事?」

青雯依然輕聲道:「師父說,師祖這幾天精神欠佳,要徒孫給師祖送來一顆運功珠,師祖只要握在手中,運一回功,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金母點點頭道:「好。」






【第三十八章】 神秘莊主



青雯立即把絲囊放在她左手掌心,輕聲道:「師祖握住了,就可以動功了。」金母依言五指一攏,握住了絲囊,看她樣子,果然在動功了。

青雯回頭看了徐永錫一眼,朝他嫣然一笑。徐永錫也報以一笑,心中暗道:「今晚也只有宇文瀾,才能隨機應變。」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做得好極了。」

青雯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以傳音入密說道:「大哥說我做得很好嗎?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做得很好,哦,這位丁大哥,到底是誰呢?」

徐永錫道:「他是教我易容術的一位老道長的衣缽傳人。」

青雯道:「那就是同門師兄弟咯。」

徐永錫道:「不,那老道長只教我易容,沒收我作徒弟,所以不能算是同門兄弟的呀。」

青雯道:「那有什麽不同?」

徐永錫道:「你快不要說了,金母快醒過來了。」

就在此時,只見金母雙目倏睜,目注徐永錫,沈聲喝道:「你是什麽人?老身怎麽會在這裏的?這是什麽地方?快說。」

徐永錫急忙抱抱拳,以傳音入密說道:「聖母請勿聲張,晚輩谷飛雲易容而來,聖母左手握的是驪龍珠,專解百毒,此時最重要的是聖母快運功試試,體內劇毒是否全化清了呢?」

「你是谷飛雲?」金母微感意外,一面頷首道:「老身體內餘毒已清,你說,這是怎麽一回事?」谷飛雲走上幾步,就把自己母親失蹤,自己父子如何找上隴山莊,如何改扮了他們總管、副總管。然後再把荊月姑等四人,都改扮成陸碧梧的四個門人。以及今晚潛上威鳳樓之事,簡扼時說了一遍。

金母目射金芒,沈聲道:「這都是陸碧梧這孽畜一手造成的?」

徐永錫道:「晚輩認爲陸碧梧背後一定還有主使的人。」

金母問道:「你認爲是什麽人?」

徐永錫道:「此人一直沒有露面,晚輩也說不出來……」

金母藹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要老身暫時再扮下去?」

徐永錫道:「金母如能暫時隱忍,此人自會找得出來……」接著就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陣:

金母頷首道:「好,老身答應你。」一面伸手把驪龍珠絲囊交還給徐永錫,說道:「你快拿去給你娘,和令儀、玉音她們解去身上之毒,就可回去了,這裏自有老身會處理的。」徐永錫接過線囊,就和青雯一起退出,他們迅快就找到娘的房間。

席素儀正在睡夢之中,仍由青雯走近床前,輕聲把她叫醒,說出奉師父之命,要她手握驪龍珠,坐起來運一回功。服了歸心丹的人,只知服從,自然依言坐起,握著驪龍珠運起功來。不過盞茶光景,席素儀雙目倏地一睜。

徐永錫不待她開口,就以傳音入密說道:「娘,孩兒是飛雲,青雯是宇瀾姑娘改扮的,娘是被陸碧梧以迷失丹迷失了神志。現在劇毒已解,聖母也在這裏,也被迷失了神志,如今也已恢復清明了。只是暫時還不宜讓人知道迷藥已解,此事一時也不易說得清楚,娘一切只要聽聖母的就好。」

席素儀問道:「大師姐竟然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徐永錫道:「娘快把驪龍珠交給孩兒,孩兒還要去給娘的二位師妹解毒呢,時間十分緊迫了。」席素儀把手中絲囊遞還給徐永錫。

徐永錫道:「孩兒走了,哦,爹也來了,他改扮了荊溪生。」話聲一落,就和青雯匆匆退了出來。

因有青雯喬傳奉她師父之命,自然很快就給丁令儀、聞玉音兩人解去迷失丹毒。再由徐永錫以傳音入密,和她們說了個大概情形,好在還有金母在這裏,她們自是深信不疑。徐永錫取出兩顆歸心丹,給兩個垂髻青衣少女服下,才和陳康和一起下樓。

荊溪生看到三人走出,低聲問道:「辦妥了?」徐永錫點點頭。然後揮揮手,解開兩個勁裝漢子的穴道。

青雯冷著臉道:「我奉仙子之命來的,今晚之事你們不准泄漏出去,否則就會沒命,知道嗎?」

兩個勁裝漢子,連聲應是道:「小的不敢。」

青雯連理都沒有再理他們,就冷聲道:「總管、副總管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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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快接近三更了,前面第二進西花廳的左首,隔著一道圓洞門,是自成院落的九楹精舍,那就是貴賓住的賓舍了。所有貴賓,如終南派的平半山、許鐵棠、季子良、馮熙,紫柏宮的齊漱雲、荊溪生,岐山派的姬存仁、姬存義、祝中堅、祝秀姍,華山派的追風劍客尹長生,白石山的劉寄禪等人,都住在這裏。

這時從圓洞門外,急步走進來的有三個人,那就是總管陳康和、副總管徐永錫,護法荊溪生。他們是剛從後花圓趕回來的,進入賓舍,就一腳來至平半山的臥房門口。陳康和用指在房門上輕輕叩了兩聲,叫道:「平掌門入睡了嗎?」

平半山雖已入睡,但三人走近他門口,他自然早就醒了,問道:「是什麽人?」

陳康和道:「在下陳康和。」

平半山啊了一聲道:「是陳總管。」急忙披衣而起,打開房門,說道:「陳總管請進。」陳康和、徐永錫迅即走入房中,荊溪生則依然留在門外,監視著走廊上,有無人跟蹤、竊聽?徐永錫走在陳康和後面,跨進門口,立即掩上房門。

平半山驚異的看了兩人一服,問道:「陳總管、徐副總管夤夜前來,必有見教,貧道洗耳恭聽。」

陳康和連忙抱抱拳,陪著笑道:「深更半夜,打擾幹掌門人,實在不好意思,只是剛才據報,今晚有人潛入,在酒萊中下了唐門無形散。此種劇毒,在尚未發作之時,絕難查得出來。一旦發作,就無藥可救。總令主特地頒下專解天下奇毒的驪龍珠。要在下二人送來,平掌門人只要手握此珠,坐息一盞茶的工夫,體內劇毒即可完全消解了。」天下毒藥中,中了毒還檢查不出來的,只有唐門無形散一種。

徐永錫立即雙手奉上絲囊,說道:「時間寶貴,平掌門人就請握珠運功了。」

平半山伸手接過,目光一注,他見識廣,自然識貨,眼看絲囊內盛著一顆龍眼大的黑色珠子,確是驪龍僻毒珠。不由目芒飛閃,也不多說,就手握絲囊,回到床上盤膝坐好,運起功來。一盞茶的時間,很快過去,平半山緩緩睜開眼來。

徐永錫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平道長,你是否覺得頭腦清爽多了?」

平半山頷首道:「不錯,貧道確實感到清爽了許多。」

徐永錫道:「那是因爲道長前些日子,被人誤下了歸心丹,此丹對武功、言談,都絲毫沒有影響,只是令人心悅誠服,永無貳心,永遠受人控制……」

平半山望著二人問道:「二位究竟是什麽人?」

徐永錫仍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昆侖門下谷飛雲,他叫丁易,是奇胲門的傳人。」

平半山聽得聳然動容,點點頭,把絲囊交還徐永錫,微笑道:「谷小施主是岳大先生傳人,貧道自然信得過,丁小施主令師乙道長,和貧道更是熟人。不瞞二位說,貧道其實並未中毒,區區歸心丹早已被貧道逼出體外了,貧道是想查出這暗中下毒之人。究竟有何圖謀?才裝作心神受制,應邀而來的,二位小施主這驪龍珠當然不是總令主交代的了,不知有何打算,還希明言。」他果然沒有被歸心丹迷失心神。

由此可見陸碧梧要在金母身上下迷失散,不用歸心丹,道理也就在此,因爲修爲功深的人,歸心丹未必有效。徐永錫當下就把此行經過,擇要說了,於半山矍然道:「連金母都被她迷失了,無怪中午看到金母時,貧道總覺她氣色不對,口齒也有些不清,哦,谷小施主認爲陸碧梧身後還有主使的人,這人會是誰呢?」

徐永錫道:「這很難說,因爲這人一直並沒露面,不知他會是誰?但有一點,也許八九不離十,極可能就是通天教的人在幕後支使。」

「通天教?」平半山沈吟道:「這有可能嗎?」

徐永錫道:「通天教門下,去年曾陰謀顛覆少林、武當,但很快就擺平了,少林、武當的人爲了顔面有關,就秘而不宣。半個月前,又有人假冒華山七真,差點全被他們以僞易真,這三件事,都是在下親身經歷,所以推想這西路總令主,可能就是他們弄出來的花樣了。」

平半山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麽小施主……」徐永錫不待他說下去,就以傳音入密和他說了一陣。

平半山連連點頭,說道:「好,好,貧道一定遵辦。」

徐永錫拱拱手道:「那麽在下告退了。」

齊漱雲是荊溪生的師兄,當日在齊漱雲身上,暗下歸心丹的,就是荊溪生。現在的荊溪生雖是谷清輝所喬裝的,自然還是由荊溪生進去的好,於是徐永錫就把驪龍珠交給了爹。荊溪生走到齊漱雲房門口,叩門而入。一會兒工夫,荊溪生已給齊漱雲解去歸心丹之毒,退了出來。接著又由陳康和、徐永錫兩人,藉口今晚酒菜中被人下毒,給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劉寄禪二人解了毒。

正待叩華山追風劍客的房門,徐永錫耳邊突然響起平半山的聲音說道:「二位小施主且慢,尹長生此人頗有問題,暫時還不宜給他解毒。因爲解毒之後,不僅你們二人身份暴露,而且也使對方知道所有中了迷藥的人,全已解去,豈非功虧一簣?」

徐永錫知道平半山一直沒有被歸心丹所迷,這話必有所據。這就以傳音入密朝荊溪生道:「爹,平道長認爲不宜給尹長生解毒,那就沒事了,你老人家回房去休息吧。」接道又以傳音入密和陳康和道:「丁兄,我們回去吧。」

陳康和道:「還有華山尹長生還沒解毒呢?」

徐永錫傳音道:「方才是平道長以傳音給我說的,尹長生暫時不宜給他解毒,這人有問題。」

陳康和點點頭道:「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那就回去吧。」兩人出了賓舍圓洞門。

徐永錫道:「不知守山四老住在那裏,我看他們也一定中了歸心丹,最好找個機會能給他們解去身上之毒才好。」

陳康和道:「這倒並不急在一時,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泄露出去,咱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說到這裏,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麽,又以傳音說道:「谷兄,陳康和、徐永錫號稱隴山哼哈二將,就應該是隴山莊的人,陸碧梧是金母門下,她帶來的只是青雯等四人,那麽隴山莊的主人是誰呢?」

徐永錫矍然道:「丁兄這話大有道理,隴山莊主人一直沒有現過身,莫非就是幕後主使人不成?」

「一點不錯。」陳康和聳聳肩,笑道:「咱們只要把此人揪出來就好。」

徐永錫道:「這人既然一直沒有現身,我們到那裏去找?」

陳康和笑道:「谷兄怎麽忘了,陳康和、徐永錫不是在咱們手裏嗎?」

徐永錫點頭道:「丁兄說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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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回轉寢處,剛跨進院落,徐永錫就已發現屋中有人,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丁兄,屋中有人在裏面。」

陳康和道:「會是誰呢?」

「還不知道。」徐永錫又道:「進去再說。」

陳康和走在前面,跨進客堂,只見一名身穿青衫的漢子迅快站了起來,恭敬的叫了聲:「總管、副總管。」

陳康和並不認識他,但身爲總管,豈可連莊上的人、都不認識?心頭一怔之下,立即聳著肩,偏著頭問道:「你來可有什麽事嗎?」

青衫漢子依然躬著身,說道:「小的已經來了一會,是莊主要小的來請總管,副總管的。」莊主,豈不就是隴山莊莊主?方才自己兩人還打算要陳康和、徐永錫招出他們主子來呢。

陳康和道:「我和徐副總管巡視去了,你怎麽不去找我,哦,莊主召見,你還不快點走?」他揮著手,裝出一副急不容緩的樣子。

青衫漢子應了聲是,立即退了出去。果然走在前面,三人一路疾行,來至大廳屏後,右首有一道漆著黃漆的樓房。青衫漢子卻走到黝黑的樓梯下面,右手在牆上輕輕一按,地面上一方石板立即縮了進去,露出一口地窖的入口,有一道石級往下延伸,牆上還點著一盞琉璃燈。

青衫漢子恭身道:「總管、副總管請。」

陳康和只好當先跨下,徐永錫跟著走下,青衫漢子走在兩人身後,迅即恢愎原狀。這條石級,約有五十多級,等到跨落地面,陳康和、徐永錫不由得爲之一怔。原來當你跨下石級,好像依然站在大廳屏後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熟悉,雖是地窖,卻和大廳屏後佈置得一般無二。

青衫漢子道:「莊主就在書房裏。」說完,依然走在前面領路。

從屏後走出,是一條長廊,這一切完全和地面上一樣?地面上,書房是在西花廳對面,現在走的這條路,正是往西花廳去的。只要看了地下這一層建築,以及所有佈置,都和地面上一樣,縱然沒有青衫漢子帶路,也一樣可以找得到了。像這樣一座地下莊院,當時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財力,才建得成。

書房五楹精舍,果然也和地上的一模一樣,連書房中的一幾一椅,一櫥一櫃。也和地上的書房完全相同。書桌前面,放了一支半人高的古銅雕花燈檯,盤上放一盞白瓷銀燈,燈光顯得柔和而明亮。一張紫檀高背椅上,坐著一個身穿圍花藍緞長袍的老者。

此人生得紫臉濃眉,嘴上蓄著兩撇八字鬍子,看去頗有威勢。他,當然就是隴山莊的莊主了。但陳康和卻不敢稱呼他「莊主」,萬一叫錯了怎麽辦?

進入書房之後,青衫漢子先躬著身道:「啓稟莊主,陳總管、徐副總管來了。莊主如果沒有什麽吩咐,小的在外面伺候。」

莊主一揮手道:「你出去好了。」青衫漢子迅即退出。

陳康和、徐永錫才甩著袖子,趨上幾步,躬下身去,說道:「屬下陳康和、徐永錫見過莊主。」

「你們不用多禮。」莊主擡了下手,又道:「今天平半山、姬存仁來了,終南三劍和姬存義四人你們都辦妥了?」辦妥,正是讓他們服下歸心丹也。

這話陳康和懂,連忙應道:「是、是,屬下已經辦妥了。」徐永錫一眼就看出來,這位莊主臉上分明帶了面具,就是聲音,也聽來極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他是什麽人來?

「很好。」莊主頷頷首道:「明天之後的行動,一切聽由金母作主,但是你們兩人另有一件任務要辦……」陳康和、徐永錫兩人沒有作聲,只是聽他吩咐。

莊主說到「要辦」二字之後,就沒有再說下去,過了半晌,問道:「荊溪生把荊月姑等四人賺來,一直收押著嗎?」陳康和應了聲「是」。

莊主又道:「聽說這四人中,荊月姑和馮小珍,是谷飛雲的師妹?」陳康和又應了聲「是」。

莊主用手指輕輕叩著椅背,說道:「奇怪,谷飛雲的娘和兩個師妹,都在這裏,他怎麽會一直都沒找來?」

徐永錫心中暗自好笑,忖道:「我早就來了。」一面又沈思道:「此人究竟是誰,不知他找我是爲什麽呢?」

陳康和陪著笑:「大概姓谷的小子還不知道,這個容易,咱們只要放出風聲去,他自會很快就找來了。」

「唔。」莊主點頭笑道:「我要你們去辦的就是這件事。」

陳康和遲疑的望著他,請示道:「莊主可還有指示嗎?」

莊主一手摸著他嘴上的八字鬍子,徐徐說道:「最好把他誘到山口的山神廟去……」他似是言有未盡,但他的意思十分明白,你只要把谷飛雲誘去山神廟就好,旁的就不用管了。

當總管,當然要瞭解主子的心意,這一點陳康和懂,但他還是問了:「莊主是定在什麽時候呢?」

「當然越快越好。」莊主爽朗的一笑,問道:「你看什麽時候可把他引來?」

陳康和沈吟了下,陪著笑道:「這個不難,谷飛雲母親失蹤之後,接著兩個師妹也相繼失蹤,這幾天一定會急得像熱鍋上螞蟻,咱們只要放出風聲去,他必然會儘快兼程趕來,只怕咱們人手……」這是在套莊主的口風,要動用那些人手?

徐永錫聽得暗暗贊許,這位丁兄果然機智過人,不但說得頭頭是道,而且連套他口風也不落絲毫痕迹。莊主沈哼一聲道:「人手我安排的,這小子來了,決不能再讓他活著出去。」這幾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好像他和谷飛雲有著深仇大恨一般。

陳康和又沈吟有頃,才屈指算道:「屬下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一封信到老爺嶺去,乾脆約他明晚初更到山神廟了斷過節,有一天時間,谷飛雲一定可以趕來,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好。」莊主應了聲「好」,續道:「但咱們不用具名。」

陳康和聳著肩笑道:「這個屬下知道。」

莊主揮了下手道:「你們回去吧。」

「是。」陳康和,徐永錫同時站起,躬身道:「屬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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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徐永錫只是在思索著這位莊主,究竟是什麽人?他從進入地底書房,一直都沒有說話。沒有說話,就是一直在注意著莊主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但總覺得這人自己應該並不太熟,但又好像又有些印象。

當然,唯一可確定的,是此人臉上帶著面具,聲音也大概改變了些,只是此人的變音術並不高明,是以有時候會露出一些本來的口音,自己才會聽出他的聲音有點耳熟。再從他對自己好像有著深仇大恨這一點來說,自己出道江湖,不過短短一年,和人結怨也不多。

當然對自己恨之入骨的算來算去也只有通天教了,陰謀顛覆少林、武當,以及華山派,都破壞在自己手下。辛七姑說過,通天教決不會放過自己。那麽這人是小諸葛束無忌?不像是束無忌的聲音,自己一聽就聽得出來。

是小孟嘗張少軒、秦劍秋?也不像,張少軒生性爽朗,秦劍秋風流蘊藉,還有點有大門派弟子的氣息。那麽他是孟時賢了?不錯,孟時賢幾乎已經控制了華山派,壞在自己一人手中的,自然對自己恨之入骨了。由此推斷,這人可能是孟時賢無疑了。想起孟時賢,不禁使他想起了辛七姑,不知她在不在這裏?

陳康和看他一路都沒有說話,忍不住以「傳音入密」問道:「谷兄,你在想什麽心事?」

徐永錫道:「我在思索這位莊主到底是誰?」

陳康和問道:「想出來了沒有?」

徐永錫道:「他可能是通天教主的四弟子孟時賢。」

陳康和道:「谷兄認識他?」

「何止認識?」徐永錫笑道:「他幾乎完全控制了華山派,給兄弟識破,才使他一敗塗地,所以他對兄弟恨之入骨。」說話之時,已經回到住處,徐永錫就把當日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陳康和微微搖頭道:「孟時賢一敗塗地,雖然對谷兄有仇,但從他一提起谷兄,就咬牙切齒的情形看來。只怕還另有原因。」

徐永錫被他說得臉上一紅,訕訕的道:「那有什麽另外的原因?」

陳康和道:「也許谷兄並不知道,但一定有原因的。」他們一路以「傳音入密」談話,進入屋中,徐永錫道:「丁兄,快四更了。我們休息的時間不多,明天一早,事情可多著呢。」

陳康和低聲道:「那三個人每天只喂一粒辟谷丹,夠嗎?」

徐永錫笑道:「丁兄放心,他們服了辟谷丹,就一天不用飲食,不會餓死的。」陳康和口中的三個人,就是陳康和、徐永錫、荊溪生了。




【第三十九章】 將計就計



翌日,這是一個大日子。對西路總令來說,今天要由總令主和四位掌門人商討幾件大事情。對西鳳金母來說,她要有所舉動。對隴山莊莊主來說,他要誘使谷飛雲自動送上山神廟去,一雪心中仇怒之火。幾方面都在積極的暗中佈置,但等天色大亮,這序幕就要逐一展開。

現在,天色已經大亮了。總管陳康和已經盥洗完畢,一名莊丁已在堂屋中擺上早餐。正好護法荊溪生從門口施施然走入。陳康和拱拱手道:「荊護法早,大概還沒有用早點吧,就請坐下來一起用吧。」

荊溪生問道:「徐副總管呢?」

陳康和道:「他已經出去了。」兩人坐下之後,就各自用著早點。陳康和就把昨晚回來之後,莊主召自己兩人同去地下密室之事,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遍。

荊溪生驚異地道:「這人會是誰呢?」

陳康和道:「據谷兄推測,此人可能是通天教門下四弟子孟時賢。」

荊溪生點頭道:「有可能,當時孟時賢負責策劃顛覆華山派,他負的使命可能就是西路這些門派,華山派失敗之後,就勾結陸碧梧,利用金母當西路總令主的,目前……」

剛說到這裏,只聽階前響起一個少女清脆的聲音說道:「青雨求見陳總管。」

陳康和忙道:「青雨姑娘請進。」

青雨俏生生的走入,躬身道:「青雨見過陳總管,荊護法。」

陳康和低聲問道:「許姑娘,有什麽事嗎?」青雨是許蘭芬改扮的。

青雨道:「仙子說:「西路總令各大門派就定辰正在威鳳樓集會,仙子就快要去威鳳樓,要陳總管、徐副總管、荊護法三位,陪同幾位掌門人辰正到威鳳樓去。」」

陳康和道:「姑娘回去覆上仙子,徐副總管奉莊主之命,一早就出去辦事了,在下和荊護法會及時陪同幾位掌門人到威鳳樓去的。」

荊溪生悄聲問道:「姑娘四位可曾發現她有何動靜嗎?」

青雨道:「昨天晚上,約莫三更光景,她一個人悄悄出去,是荊姐姐發現的,暗中跟蹤,只是相距較遠。看她走上水閣,就忽然不見了。荊姐姐不敢過去看,一直等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看她又從水閣出來,據荊姐姐推測,她可能去見什麽人,而且水閣中一定有一條秘道,要我來告訴谷大哥、丁大哥的。」

陳康和道:「老伯說得沒錯,今天這一會議,一定關係非常重大,陸碧梧才要向他去請示了。」一面又朝青雨道:「姑娘快些回去吧。」青雨走後,陳康和、荊溪生也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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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差不多剛交辰初,威鳳樓前面,正有一行人俏生生的行來。當前一個身穿青布衣裙,年約四十五六,面貌冷峻的中年婦人,她身後緊隨著四個花不溜丟的青衣少女。四個青衣少女一路低頭疾走,沒有一個敢開口說話。這五人不用說是這裏的內總管,自稱仙子的陸碧梧和她四個門下青雯、青霜、青風、青雨了。

威鳳樓前,今天左右站著四名勁裝漢子,看到總管來了,立即躬身行禮。陸碧梧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昂首走入,身後四個門人也一起跟著進去。今天的會場是設在大廳上,現在,聖母還在樓上,因此陸碧梧走入大廳並沒有停留,一直來到屏後,才朝身後青雯等四人吩咐道:「你們留在這裏就好。」說完,就朝樓梯上走去。

登上樓梯,一名青衣婦人就迎著陪笑道:「仙子來了。」

陸碧梧腳下一停,問道:「冉嬤,師父起來了嗎?」

冉嬤點頭道:「起來了,就是等著仙子呢。」

「唔。」陸碧梧唔了一聲,迅快朝臥室走去,門口兩名垂髻少女立即撩起門簾,等陸碧梧走入,才放下門簾。

冉嬤卻在房門口站停下來,沒有跟進去。只見——錦榻上盤膝坐著金母雙目微瞌,榻前兩旁,伺立著三個門下弟子,席素儀在左,丁令儀和聞玉音在右。陸碧梧剛剛走近榻前,金母那雙微瞌的眼睛便緩緩的睜開來,口中低沈地道:「你來了嗎?」陸碧梧驀然一驚。

因爲被迷叠散迷失神志人,就算是醒著,也不會主動開口說話的,擡目看去,師父分明雙眼茫無神光,不覺心頭稍寬。她心裏暗忖道:「以師父的修爲,莫非已有一二分清醒了,那麽,這麽看來還得讓她再服一份才是。」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金母又說道:「陸碧梧,見了爲師,還不跪下?」這回,陸碧梧可真大大吃了一驚。

她心知不對,要待後退,只覺身後幾處穴道突然一麻,已經身不由已,動彈不得。不,腿彎一麻,不自覺的屈膝跪到地上。金母雙目之中,射出兩道金芒,愈來愈盛,沈聲喝道:「孽畜,你毒害師尊,殘害同門,該當何罪?說,是受什麽人指使的?」

陸碧梧直挺挺跪在地上,幾乎如遭雷擊,她做夢也想不到已被迷失散迷失了神志的的人,沒有解藥,會忽然清醒過來。她是金母門下的首徒,對師父自然知之甚稔,一時只是閉口不說。金母沈聲喝道:「你不說,爲師也已經聽,冉嬤說了,你欺師滅祖,滅絕人性,本該處死,現在爲師姑且饒你不死……」

突然金母一步跨下錦榻,右手食、中二指,飛快在陸碧梧腦後連彈了三下,才回到榻上,笑道:「飛雲,你可以出來了。」右首一道門中,閃身走入副總管徐永錫。

金母一指陸碧梧道:「你快給她易容了。」

徐永錫答應一聲,立即從身邊取出紫銅匾盒,在陸碧梧臉上易起容來。這時,站在左首的席素儀也從臉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這一瞬間,她竟然變成了陸碧梧。徐永錫迅速的把陸碧梧易成了席素儀。這是昨晚就預定好的,由席素儀代陸碧梧,庶可不使對方發覺。金母點陸碧梧腦後三處穴道,已如白癡,由她改扮成席素儀,留在金母身邊,也不泄漏消息。

徐永錫一早趕來威鳳樓,就是替席素儀,陸碧梧易容來的,現在他的任務完畢,收起了銅盒,拱拱手道:「聖母如別無吩咐,晚輩就告退了。」

金母點點頭道:「好,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徐永錫再朝席素儀躬身道:「孩兒走了。」刷地一聲,一道人影已如一縷淡煙穿窗而出。

金母微微頷首道:「素儀,你這兒子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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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是辰正,金母已率同四個門人、兩名垂髻少女下樓,在大廳上首的高背錦披椅上緩緩的坐了下去。她身後侍立四個門人,左首是改扮陸碧梧的席素儀,和由陸碧梧改扮的席素儀,,右首則是丁令儀、聞玉音。青雯等四人和兩名垂髻青衣少女,則分立左右兩邊。

在金母前面一共有兩排八把椅幾,現在還空著。這時只聽陳康和的聲音在廳外說道:「啓稟總令主,四位掌門人到。」金母說了聲「請」。

當下就由陳康和、荊溪生二人陪同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紫柏宮齊漱雲、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劉寄禪四人緩步走入。四人朝金母拱拱手爲禮,齊聲說道:「屬下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參見總令主。」

金母望著陳康和,問道:「平道長他們不是已經解去歸心丹了嗎?」陳康和應了聲「是」。

平半山笑了一笑道:「這叫做禮不可廢,今後咱們四人全在總令主麾下聽候差遣,自然要稱屬下了。」

「四位道長解了毒就好。」金母含笑著又道:「大家快請坐下好說。」平半山等四人一齊落坐,就有一名青衣女子送上香茗。

金母首先說道:「老身慚愧,不但被孽徒下了迷失散,迷失了心神,孽徒還受人利用,爲虎作倀,在四位掌門人身上下了歸心丹,企圖控制西路武林各大門派,老身對四位實在深感愧疚。」

平半山道:「好在現在咱們都沒事了,不知總令主是否已經查出幕後指使的究竟是什麽人?」

金母道:「此人就是隴山莊莊主,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據谷飛雲推測,他可能就是通天教主門下四弟子孟時賢。」

齊漱雲道:「不知這人匿居何處?」

金母道:「他就住在隴山莊中,不過諸位住的是在地上,而他住的卻是地下。」

劉寄禪道:「這麽說,地下可能還有一層建築了?」

「劉道長說得極是。」金母道:「隴山莊地下還有一層,據說形狀和地上完全一模一樣。」

姬存仁怒聲道:「既然知道他匿居之處,咱們就去把他拿下了。」

「此事不急。」金母微微一笑道:「目前有幾件事,咱們最好商量商量,看一看大家的意見如何?」說到這裏,口氣微頓,續道:「第一件,就是對付華山派的事,這件事本是今天討論的主題,自然要以咱們西路各大門派聯手去對付華山派了,如今咱們的人全已清醒,當然不會再去助紂爲虐,但咱們爲了查明幕後主使人,是不是通天教?他們到底有何陰謀?在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還得虛與委蛇,至少要敷衍一陣再說,不知四位有何高見?」

平半山說道:「這話說得極是,咱們還得虛與委蛇這話說得極是,咱們一切都聽總令主的就好。」

金母道:「不然,大家都在這裏,自是由大家決定的好。」

平半山笑道:「貧道的意思,也就是說,大家今後行止都在一起,而且事情隨時都有變化,今天大家只是各憑想像,無異閉門造車,縱有決定,也未必與事實相符,所以每一件事,最好針對事實作決策,總令主認爲如何可行,就通知大家照辦,萬一總令主一時難以作決定,再由大家商議後再作決定,這樣比較切合實際,不知大家認爲如何?

齊漱雲道:「平道兄這一意見極是,咱們經常可以見面,遇事也經常可以商討,這樣應付任何事情都比較靈活。」姬存仁、劉寄禪二人也同時附和。

金母頷首道:「那就這麽辦,此人要陸碧梧傳達命令,今天會議要大家一致通過,先取華山派,咱們就得去一趟華山,才能讓他們不起疑。」

平半山道:「貧道和華山元道子極熟,此事不妨和他說明。」

金母道:「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就在這裏,此人可能不大可靠。」

齊漱雲笑了笑,說道:「那就更好,咱們只需假戲真做,由他報上去,對方就可完全相信了。」

金母道:「那麽咱們就這樣決定,下午出發,聲討華山派。」接道又以「傳音入密」和四人說了一陣,才行散會。四位掌門人走後,陸碧梧也率同青雯四人辭出。副總管徐永錫也在午餐前兼程趕回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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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後,隴山莊大門開處,首先出來的是一輛黑色皮篷馬車,上面端坐著一個身穿織錦道袍的老婦人,正是此行主帥西路總令主金母,四名垂髻青衣少女緊隨車後而行。車後是金母門下四大弟子陸碧梧(席素儀)、席素儀(陸碧梧扮,她已被金母點閉腦後三處穴道)、丁令儀,聞玉音。然後是陸碧梧門下的四個弟子,青雯、青霜、青風、青雨。

接下來的則是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許鐵棠、李子良、馮熙、紫柏宮齊漱雲、岐山姬存仁、姬存義,白石山劉寄禪、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

後面則是四派弟子,計終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宮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後是副總管徐永錫、管事曹複初率同十二名隴山莊莊丁,專門替一行人準備沿路食宿的。這一行,軍容之盛,就是要橫掃武林,只怕江湖上任何一個門派都莫之能禦。

隴山莊則由總管陳康和與荊溪生留守,還特地把岐山門下的祝中堅,祝秀姍兄妹二人留了下來,作爲助手。大批人馬離開隴山莊,偌大一座莊院就有冷清清的感覺,總管陳康和也登時閑了下來,拉荊溪生在他東首院子裏下棋。祝中堅兄妹著沒事做,就站在兩人身旁觀棋。

陳康和連輸了兩盤,這時他右手拿起車來,笑著道:「吃馬、將……」

他口中說著,棋還沒下,祝秀姍叫:「陳總管下不得,荊伯伯是連環馬。」

祝中堅攔道:「妹子,棋旁不語真君子,你又多嘴了。」

陳康和哦了一聲,笑道:「我只是在考慮咯,令妹雖是提醒我,但荊護法的連環馬,其實我也看到了。」

祝秀姍嘟嘟嘴,道:「不是我說,總管這雙車早已送進馬口裏去了。」

陳康和摸著下巴,笑道:「祝姑娘說得是。」

祝秀姍皺著眉笑道:「陳總管又要被荊伯伯吃炮了。」

陳康和哦道:「那裏吃炮了?」

荊溪生笑道:「吃炮,你就沒棋了。」

陳康和大笑道:「吃就吃吧,這就叫做連輸三盤,面不改色。」

祝秀姍笑道:「陳總管這樣下法,下十盤,就會輸十盤。」

陳康和道:「其實咱們身在江湖,一大把年紀了,還不是在逞強好勝?」

荊溪生笑道:「老弟那來的一大把年紀?」

陳康和道:「老伯別在這時候揭穿好不好?」

祝中堅聽得奇怪,道;「荊伯伯,陳總管……」

荊溪生含笑道:「其實我並不是荊溪生,他也並不是陳康和。」接著就把此行經過,大概的說了一遍。

祝中堅連忙拱手道:「原來是谷伯父和丁兄。」

「賢兄妹知道就好。」陳康和笑道:「目前兄弟還是陳康和。」

祝秀珊問道:「今晚谷大哥……」她關心谷大哥,自然要問了。

荊溪生笑道:「飛雲不會有事的。」祝秀珊不由粉臉微紅,這情形看在荊溪生(谷清輝)眼中,心中恍然,又是一個對兒子傾心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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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快近初更,山林間一片黝黑,只有一條盤曲在山麓下的小徑,還依稀可辨。這時,正有一條人影,循著小徑起落如飛,奔行而來。突然從右側的松林間閃出另一條人影,一下就攔在路中間,沈聲喝道:「來人止步。」

從小徑上奔行而來的人影,看到有人攔住去路,只好腳下一停,刹住身形,黑夜之中,閃著兩點亮如寒星的眼睛,打量著攔路的人。這人身材不高,頭戴氊帽,身穿一件寬大的黑衣,因爲他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貌,當然也不認識此人,這就問道:「兄台攔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黑衣人沙啞著聲音問道:「你是谷飛雲?」

停下來的是一身穿青衫、腰懸長劍的頎長少年,點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谷飛雲,兄台如何稱呼?」

黑衣人沒有理會他,問道:「谷少俠要去那裏?」

谷飛雲笑道:「兄台好生奇怪,在下問你是誰,你不肯回答,卻問在下要去那裏?」

黑衣人道:「谷少俠問在下是誰,在下沒有奉告,是在下說出來了,谷少俠也未必知道,但在下問你要去那裏?是在下受人之托,守在這裏,特地等候谷少俠的,所以非問問清楚不可。」

谷飛雲問道:「兄台受何人之托?等候谷某不知有什麽事?」

黑衣人道:「谷少俠還沒有回答我要去那裏?」

谷飛雲只覺此人不但故意壓低帽檐,不讓自己看清楚他的面貌,甚至也故意壓低嗓音,把聲音說成沙啞,那是爲了怕自己聽出他的口音來了。如果不認識的人,何須如此裝作?一面思索著這人究竟是誰?一面含笑道:「在下是應一個朋友之約來的。」

黑衣人道:「谷少俠的朋友不會來了,你請回吧。」

谷飛雲奇道:「兄台怎麽知道我的朋友不會來了呢?」

黑衣人道:「他不會來了,就是不會來了,谷少俠去了也找不到人,所以谷少俠還是回去的好。」

谷飛雲道:「兄台知道我約的朋友是誰嗎?」

黑衣人道:「我自然知道。」

谷飛雲問道:「你也知道地點?」

黑衣人道:「你們不是約在山神廟嗎?」

谷飛雲道:「你既然知道,我朋友約了我怎麽會不來?」

黑衣人道:「他真的不來了。」

谷飛雲道:「就算他真的不來,在下也要到山神廟去看看。」

「不。」黑衣人急急地道:「你不能去。」他這心裏一急,本來壓著喉嚨說話的沙啞聲音,就變得尖脆了許多,一聽就知道是個少女的聲音。

谷飛雲跨上一步,目注黑衣人問道:「兄台究竟是什麽人?」

黑衣人不自覺後退了一步,依然壓著聲音說道:「我……是受人之托來告訴你的,你的朋友真的不會來了。」

谷飛雲又逼上半步,含笑道:「在下先想知道你是什麽人?」

黑衣人又後退半步,說道:「你不認識我的……」

谷飛雲笑道:「我一定認識你,因爲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想阻止我去山神廟,對不?」

黑衣人道:「我受人之托,話已經捎到了,請你相信我,無論如何,你不能去……」

谷飛雲道:「我看得出來,因爲你是我朋友,所以很關心我,才勸我不要去山神廟的,你既然是我朋友,爲什麽不讓我知道你是誰呢?我也看得出來,你臉上戴了面具,你怎不把面具拿下讓我瞧瞧?」

黑衣人情急地道:「我……沒有……」

谷飛雲走到他身邊,柔聲道:「你就是不肯取下面具來,我也知道你是誰了。」

黑衣人依然退後半步,說道:「我真的不是你的熟人,我只是受人……」

谷飛雲已經一把握住黑衣人的手,他握住的是一隻柔如無骨、軟綿綿的玉手,而且在這一瞬間,他可以發覺這只玉手在顫抖,心中更加證實,含笑道:「辛姑娘,你怎麽還不承認呢?」

黑衣人任由他握住左手,另一隻手忽然摘下氊帽,披下一頭如雲秀髮,同時也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一下撲入谷飛雲懷裏,咽聲道:「谷少俠,飛雲……你……相信我,真的是不能去……」她果然是辛七姑。

谷飛雲攏住她肩頭,柔聲問道:「爲什麽呢?」

辛七姑把一個頭埋在他的懷裏,幽幽地道:「因爲四師兄對你恨之入骨,他……今晚約齊高手,山神廟是一個陷阱,你去了就……很難全身而退……」

谷飛雲問道:「他約了什麽人?」

辛七姑道:「你聽說過崆峒守山四老嗎?」

谷飛雲點點頭道:「在下見過他們,還有呢?」

辛七姑道:「還有兩個更曆害,一個是藍公忌人稱藍煞君,練的是藍煞掌,中人無救,另一個是鹿長庚,人稱鹿翻天,他練的是翻天掌,據說比大手印還要曆害,這兩人原是教主敦聘來的,本來要他陪同去桐柏山的,他卻利用這一機會,約了他們今晚來對付你,所以你千萬不能上山神廟去。」

谷飛雲道:「就是這六個人吧?」

辛七姑緩緩擡起頭,眨著一隻明亮的大眼,幽怨地道:「你好像不相信,這六人還不夠嗎?」

谷飛雲望著她,含笑道:「你說的,我自然相信……」一個頭漸漸的低下去。

辛七姑一雙眼睛也一霎不霎的看著他,她好像無處可以躲避,終於嬌羞的緩緩閉上眼睛。她只感到兩片熾熱的唇一下合上了自己的唇,心頭小鹿也起了一陣激烈的狂跳,一個人幾乎快窒息、昏眩、飄飄然飛起。兩個身軀緊緊的擁抱在一起,除了可以互相聽到對方的心跳,已經聽不到身外的任何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辛七姑輕輕把他推開,幽幽地道:「時光不早了,我該走啦,你也可以回去了。」

谷飛雲柔聲道:「你只管走好了,我還要到山神廟去看看,不過,你只管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辛七姑聽得身軀一震,吃驚道:「你還要到山神廟去?」

谷飛雲又把她摟著,柔聲道:「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會有事的,你只管先回去。我再說一遍,七妹,我不會有危險的。」

辛七姑凝視著他,問道:「你有幫手?」

谷飛雲道:「你不用問,反正我不會有事的。」

辛七姑昂起頭,堅決地道:「你一定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我……我豁出去了……」她說得極爲堅決。但眼中卻包著淚水,就因爲他這聲「七妹」,叫得她下了決心。決心者,決定跟你走了。

「這又何苦。」谷飛雲雙手緊握著她的肩膀,含笑道:「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管。」辛七姑嬌聲地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谷飛雲沈吟一下,道:「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辛七姑沈吟了一下,柔順地道:「好,我答應你。」

谷飛雲道:「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用管。」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說不要我插手,對嗎?」

「對極了。」谷飛雲笑了笑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說話之時,忽然右手指像按琴鍵一般,一連點了她三處穴道,然後雙手抄起她的身子,閃入林中,找了一棵高大而枝葉茂密大樹,拔身而起,把她放到枝柯交結之處,在她耳邊輕輕地道:「我會很快來接你的。」說完,長身而起,施展雲龍身法,從樹梢飛掠而過,瞬息工夫,就落到山神廟前二十丈左右,才飄然朝廟門口走去。

※※※※※※※※※※※※※※※※※※※※※※※※※※※※※※※※※※※※※※

山神廟對他並不陌生,這時廟中不見一點燈火,也不見一點人影,黑黝黝的只像是一座荒廟。谷飛雲暗暗冷笑,瀟灑的走近山門,才腳下一停,朗聲道:「閣下既然約我前來。何用躲在廟內裝神弄鬼?」

話聲甫落,只聽有人朗聲道:「谷飛雲你既來赴約,怎麽沒有膽子進來?」

「笑話。」谷飛雲微哂道:「天下之大,還沒有谷某不敢進去的地方。」隨著話聲,果然舉步跨進山門,朝小天井中走入。

就在這時,大殿上已經有人點燃起兩支兒臂粗的紅燭,登時燭光熒熒,照亮了整個大殿。迎著谷飛雲站在階上的是一個藍衣青年,神情倨傲,臉上帶著冷峻笑容,說道:「閣下果然敢來,倒教兄弟好生佩服。」他果然是孟時賢。

殿上、正中間,兩把木椅上端坐著兩個鬚眉花白的老人,看去都在七旬以上了。左首一個禿頂,國字臉,臉上生著幾塊白斑,頦下留一撮蒼須,身穿藍布大褂,緊閉著嘴唇。右首一個中等身材,臉瘦顴突,下巴極短。下面留了長約寸許長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卻修得極爲整齊,身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黃衫。

這兩人中間,還有一張茶几。幾上放兩著盞白瓷茗碗,泡的當然是上等香茗。也由此可以看出這兩個老人的身份了,他們當然就是通天教主敦請來的藍煞星藍公忌和鹿翻天鹿長庚無疑。

「哈哈。」谷飛雲大笑一聲,道:「在下還當約我的是誰,原來竟是孟兄。」說到這裏,忽然笑容一斂,目射精芒,沈聲道:「孟時賢,當日在華山祖師殿,谷某手下留情,放你離去,不料你又在隴山一帶興風作浪,暗中勾結幾個門派的敗類,成立什麽西路總令主,今晚當真不能再放過你了。」

孟時賢被他說得俊臉通紅.手中摺扇一指,咬牙切齒道:「谷飛雲,你死期已在眼前,少冒大氣……」

谷飛雲冷哼道:「孟時賢,憑你還不配說這樣的大話,谷某聽說你還邀約了幾個助拳的人,谷某既然來了,你就把他們叫出來吧。」他明明看到殿上坐著兩個老人,卻要孟時賢把助拳人叫出來,這就是沒把兩個老人放在眼裏了。

這話當然也把兩個老人聽火了,坐在左首的藍公忌幹嘿一聲,道:「年輕人好狂的口氣,難道沒見到過老夫二人坐在大殿上嗎?」

「哦。」谷飛雲哦了一聲才,道:「看到了,原來二位就是給孟時賢助拳來的。」

右首的鹿長庚閃著一雙冷厲的目光,冷冷地說道:「你難道沒有聽師長說過老夫二人是誰嗎?」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人,不在少數,家師那會和在下說這些不必要的人……」

孟時賢大喝一聲道:「姓谷的小子,你死在臨頭……」

鹿長庚朝他搖了下手,道:「孟少兄,老夫有話問他。」孟時賢連忙應了聲「是」。

鹿長庚冷森的目光直盯著谷飛雲,問道:「年輕人,你師父是誰?」

谷飛雲含笑道:「家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了。」

鹿長庚道:「老夫鹿長庚,總聽你師父說過吧。」

「哦。」谷飛雲輕哦一聲,道:「對了,在下剛才在路上曾聽人說起,孟時賢奉他師父之命,邀約了兩個曆害的人物,一個叫藍煞星,一個叫鹿翻天,本來要他陪同去桐柏山晉見通天教主去的,孟時賢卻藉機約在下到山神廟來,大概就是想請二位作他的幫手了。」

說到這裏,轉臉朝孟時賢道:「對了,在下聽說孟兄恐怕這二位還奈何不了在下,不是還約了崆峒守山四老嗎?他們人呢?」

藍公忌嘿嘿然道:「年輕人,老夫二人面前,你少用些心機,挑撥是沒有用的,孟少兄確實還約了崆峒四老,他們就在山神廟外,你年輕人如果能在咱們的兩個老不死的掌下逃得出去,就會遇上他們,不過你遇上他們的機會只怕微乎其微。」

遇上他們的機會微乎其微,就是說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機會了,就算能從他們二人手下逃得出去,廟外還有守山四老守著。難怪了,辛七姑一定不肯讓自己前來赴約,後來自己一定要來,她就說要和自己一起來,還說她也豁出去了。

原來,孟時賢果然非把自己置之於死地不可。也由此可以想見辛七姑堅決要和自己同來,就有以死相從,含有殉情之意,這份情意該是多麽可貴?谷飛雲想到這裏,不覺仰天大笑一聲,道:「很好,既然如此,二位就一起上吧,省些麻煩。」

藍公忌目射藍芒,緩緩站了起來,沈聲嘿嘿笑道:「小子,你說什麽?」

谷飛雲神定氣閑的站在階前,微笑道:「是你自己說的,在下要在二位手下逃出去機會微乎其微,自然是二位一起出手了。」

鹿長庚也跟著站起,嘿然道:「年輕人,你連老夫兩人中的一個,只怕都接不下來,咱們兩個一起上,你會死得更快。」

谷飛雲道:「不然,二位既是助拳來的,自然遲早總要出手,在下只有一個人,車輪應戰,在下豈不是吃了大虧?」

藍公忌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小子似乎有恃無恐,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師父不知道是誰?」

鹿長庚大笑了一聲,陰陰地道:「這樣狂傲的年輕人,老夫還是第一次遇上呢,好,你亮劍吧。」

谷飛雲刷的一聲從身邊抽出了紫文劍來,橫劍當胸,擡目道:「二位也請亮出兵刃了。」

鹿長庚看他抽出來的長劍,形式古拙,黝黑如鐵,不帶絲毫鋒芒,心心暗暗一怔,忖道:「這小子的長劍看來有些古怪。」一面卻說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

藍公忌也道:「老夫一生也從不使用兵刃。」

谷飛雲瀟灑一笑,緩緩把紫文劍還入鞘中,說道:「二位既然不使兵刃,在下也就以雙掌奉陪好了。」

鹿長庚生得不禁一怔,天底下真會有這樣不知死活的年輕人,一時之間一雙精芒如電的眸子,望著谷飛雲道:「年輕人,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二人的對手?」

谷飛雲含笑道:「二位只管出手好了,在下接不接得下來,那要動上了手以後才知道呢。」

鹿長庚看了藍公忌一眼,偏頭問道:「藍兄意下如何?」他們總歸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要他們兩人聯手對付一個年輕不夥子,究竟是有失身份的事。

藍公忌道:「咱們不妨每人先試他一掌?看他接不接得下來再說。」

鹿長庚點頭道:「藍兄這話不錯。」兩人果然隨著話聲,緩步走下石階。

谷飛雲雙手一拱,說道:「二位請賜招好了。」

鹿長庚微哂道:「你和老夫二人動手.只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呢。」口中說著,右手揚處,一掌拍了過來。





【第四十章】 以假亂真



鹿長庚這一掌雖然只是出手相試,使了五成力道,但手掌這麽一揚,就有一股強猛無比的力道,應手而生,朝前湧撞過來。谷飛雲早已聽辛七姑說過,鹿長庚的翻天掌比密宗大手印還要曆害,一見對方掌迎面擊來,立即身形一晃,避了開去。

他本來的師父孤峰上人教他的「劍遁」,原是專門閃避劍招的身法,後來又學會「紫府迷蹤」,各具玄奧,自可互通。谷飛雲練成佛、道兩門身法,可說獨步天下,已無人能識。他這下閃身而出,正好一下到了藍公忌面前,藍公忌連人影都沒看清,谷飛雲已到面前,心頭止不住暗暗一驚,急忙右掌一側,一股凜烈勁風朝谷飛雲身側襲來。

谷飛雲連看也沒看,肩頭一側,左手同時朝外揮出。他這一記使的是「金剛掌」但掌勢出手,人已閃出。藍公忌劈出一掌之後,眼前人影已杳,突覺一團掌風直逼過來,砰然一聲,兩股掌力互擊,震得自己上身微晃,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小子使的極似少林「金剛禪掌」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鹿長庚拍出一掌之後,谷飛雲的人影忽然不見,耳中卻聽到砰然輕響,顯然他已和藍公忌對了一掌,不覺沈笑道:「年輕人怎麽不肯接老夫的掌勢?」口中說著,突然欺身過來,雙臂一振,從大袖中露出一雙鳥爪般的手掌,向空連劈,一連劈出了八掌。

他因谷飛雲的身法奇特,因此這八掌不但攻勢快捷,幾乎已把谷飛雲左右前後的退路一齊封死,你非接他的不可。谷飛雲沒有練過掌法,他平日練劍之餘,只是乾坤八劍以手代劍,練得極爲純熟。此時,聽鹿長庚說不肯接他掌勢。不由朗笑一聲,道:「在下那就接閣下幾掌試試,看看如何?」話聲出口,這回不再避讓。右手捏了個劍訣,以指代劍,施展乾坤八劍,以攻還攻,朝前劃出。

要知乾坤八劍,乃是昔年昆侖老人把昆侖派原有的六十四劍濃縮而成,可以說集劍法之大成,實有神鬼莫測之機。他這一展開劍法,立即把鹿長庚左右前後密集攻來的八掌,一齊擋了回去。鹿長庚生自然不信憑自己的功力,劈出去的掌勢會被一個年僅弱冠的小夥子悉數逼了回來,尤其這小子使的非掌非指,自己竟會連他一點路數都看不出來。

這下真把鹿翻天鹿長庚看得又氣又急,口中大笑一聲,雙掌翻飛,繼八掌之後,又是八掌疾劈而出。他方才的八掌,只是因爲谷飛雲身法古怪,要逼著對方非接不可,是以掌勢以攔擊爲主,對著你左右前後發掌,使你避無可避。這回因自己劈出去的八掌,被人悉數逼回,心中有氣,這八掌卻完全朝谷飛雲直接發攻,威勢自然和方才的八掌不同。這也真正顯示出他掌上的功力來了。

但見掌勢有如開山巨斧,記記帶起強烈嘯聲,掌風勁直,力貫千鈞,威猛絕倫,直向谷飛雲襲去。谷飛雲身曆其境,也看得心頭大爲驚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對方的對手,只是全神貫注,以指代劍,一記接一記劃出。

但有一點可以體會到的,那就是不論鹿長庚掌勢如何淩厲猛惡,只要自己將劍招劃出,就可迫得鹿長庚中途收勢。漸漸,谷飛雲對自己有了信心,以指代劍使出來的乾坤八劍,就算是勝不了他,也足可自保了。藍公忌方才只在谷飛雲閃出之時,劈過一掌,就不會再次出手,那是他試出谷飛雲的佛門金剛掌,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以他多年江湖經驗,在沒有摸清楚谷飛雲武功路數之前,再也不肯貿然出手。

此時只是站在邊上,凝立不動,炯炯目光看著兩人動手。不,他究是旁觀者清,漸漸發現谷飛雲以指代劍,劃出來的指風,竟然含蘊著森寒凜烈的劍氣,心中不禁暗暗詫異,忖道:「這小子方才和自己對過一掌,練的明明是佛門金剛禪掌,這回他使出來的竟然會是劍氣,難道他練成了玄門劍氣功夫?以他這點年紀,不可能會精通佛、道兩門神功?」

片刻工夫,兩人已打出三十幾招,鹿翻天空有翻天之名,雙掌翻飛,每次都被谷飛雲奇奧的招式迫得中途收勢,施展不開,這二十幾招自始至終未曾硬拼過一掌。這一戰,真是鹿長庚從出道江湖,幾十年來從未遇上過的事,心頭既驚又怒,雙掌疾攻兩招,後退了一步,沈喝道:「住手。」

藍公忌提著雙手跨上一步,問道:「鹿兄可是要讓兄弟上場了嗎?」鹿長庚道:「非也。」

谷雲飛聽到對方喝出「住手」,自然也及時收勢,說道:「老丈有何見教?」

鹿長庚道:「年輕人,你能和老夫打出三十招,江湖上已不多見,但老夫自信可在五招之內取你的性命……」

谷飛雲微微一笑,道:「老丈是說,方才我蒙你手下留情了。」

鹿長庚道:「老夫因爲你使的手法極爲眼熟,你快告訴我,尊師究竟是什麽人?也許是老夫舊友。」

原來他打了三十招,還是看不出谷飛雲的家數,但至少說明了一點,這年輕人必然是大有來歷的人。如果對方師長確是幾個十分難惹的人,自己何苦爲一個還未謀面的通天教主,和一個空洞的通天教供奉,給自己招惹麻煩?所以才要停下手來,問谷飛雲的師長是誰?一面也表示他不是無法勝你,因爲你師長也許是我的朋友。老江湖都是善找臺階,而不至有失他身份。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這個老丈只管放心,家師告訴過在下,他老人家多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根本沒有半個朋友,你老五招之內可取在下性命,在下正想試試,老丈不用顧慮什麽,只管使來。」

鹿長庚雙目冷芒如電,怒哼一聲,道:「年輕人,你先接老夫這一掌,就知道了。」右手一揮,迎面劈出一掌,這一掌使出來的當然是「翻天掌」了,果然和方才搶攻的掌勢大不相同。方才只不過是巨斧開山,掌力勢道淩曆,但這一掌出手,不但掌力重如山岳,直壓過來,還好像把一丈之內的空氣都被壓迫出去,使人立時有窒息之感。

谷飛雲心中暗道:「原來他的翻天掌果然有些門道。」右手一擡,朝前拍出,這一記毫無招式,只是硬接對方一掌而已,兩道掌風乍然一接,就發出「波」的一聲輕響,兩人功力悉敵,各自站立不動。

鹿長庚臉上閃過一絲獰厲之色,徐徐說道:「老夫翻天掌下,從無五招之人,你再接我兩掌。」

掌隨聲發,又是一掌迎面劈來,右手未收,左掌又隨著劈出。這兩掌掌勢,自然比方才的一掌又加重了許多,翻天掌已經使出了九成力道。谷飛雲接下他方才一掌,試出翻天掌也並不見得如何厲害,朗笑一聲道:「老丈只管放手施爲,看看在下接得下,接不下?」同樣右手一擡,硬接對方一掌,左手也跟著迎擊出去。

鹿長庚把掌力提到九成,兩道掌勁有如黃河之水天上來,但和谷飛雲迎擊而出,不見絲毫掌風的暗勁乍接,立時被阻遏住了,爆出「蓬」然一聲大響,依然平分秋色,谷飛雲面不改色的接了下來。這可把鹿長庚看得臉色大變,陰笑一聲:「很好。」

「好」字出口,雙手突然朝上揚起,這一下,他本來瘦小的身形,忽然間好似增高了許多,人隨掌進,倏然直欺而來,上揚的雙掌也隨著劈擊而下。這一招,他已用出了十二成力道,翻天掌挾著一股震力奇強的掌勁,像排浪狂飈,石破天驚般席捲過來,威勢之盛,至爲驚人。

谷飛雲看他一這掌竟有這等聲勢,臉上笑容也霎時盡斂,立即微微吸氣,運起「紫氣神功」,護住全身。他因昆侖派武學中沒有掌功,只有「縱鶴擒龍」中的「縱鶴」是朝前推出的,這時他手掌上已經凝聚了「紫氣神功」,右手立即上揚,迎著對方掌勢推去。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鹿長庚運起十二成掌功,人隨掌發,剛欺到谷飛雲身前五尺光景。就已感到不對,因爲谷飛雲身前宛如張著一道無形的氣網,到了這裏就再也無法沖得過去。

不,自己掌力,受到強大的阻力,再也發不出去,這同時,谷飛雲的右手已經推出,他這一推,就有一股無形潛力,像潮水般的湧來,不,連同自己劈出的掌力,都被逼得反向自己回撞過來,這一刹那,連呼吸都透不出來了。

心頭不由猛吃一驚,急忙往後疾退,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人被一股大力推得離地飛起,直摔出一丈多遠,再也站立不住,砰然一聲,摔到地上,業已閉氣過去。就在此時,谷飛雲的右側也同時有人悶哼了一聲,砰然跌坐下去。

谷飛雲聽得奇怪,急忙回頭看去,只見跌在地上的竟會是藍公忌,在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身穿青緞道袍、一頭銀髮、臉色紅潤的老婦人。她——不是金母還是誰來?

谷飛雲怔了怔,慌忙抱拳道:「會是聖母。」

金母藹然笑道:「老身早就來了,你全力對付鹿長庚的時候,藍公忌竟然施展藍煞掌,想出手偷襲,已被老身制住了。」

谷飛雲躬身道:「多蒙聖母援手,晚輩謝了。」

金母微笑道:「其實是老身性急了,翻天掌擊到你身前五尺,已被你護身真氣擋住,藍煞掌自然也傷不了你。」

孟時賢因有藍公忌、鹿長庚二人出手,他自可放一百二十個心,因此只是站在階上觀戰。此時乍睹金母現身,一下就制住了藍公忌,這下幾乎使他如遭雷殛,那還猶豫,立即悄悄退下,身形一晃,朝東首圍牆撲過去。

就在他堪堪撲上圍牆頭,牆上忽然多了一個手持竹杖的老人,揮手一掌拍了過來。喝道:「回去,此路不通。」這人正是守山四老中的竹杖翁竺天佑。

孟時賢吃了一驚,急忙閃開,叫道:「竺老丈,是在下。」

竺天佑沈聲道:「什麽人都不准出去。」

孟時賢駭然後退,雙足一頓,身化長虹,疾如閃電,朝北投去。他人還未到,北首屋脊上已出現一個高大人影,正是霸劍祁浩,已經大聲說道:「老夫這裏也不准什麽人出去。」

孟時賢被逼落天井,金母揮手道:「你隨老身到桐柏山去吧。」她話聲甫落,天井中已翩然飛落兩名青衣女子,那是青風、青雨,她們不待吩咐,一左一右押著孟時賢退下。

金母含笑朝谷飛雲道:「好了,你快回去吧。」接著,嘴唇微動,又以「傳音入密」說了一陣。

谷飛雲躬身道:「晚輩遵命。」說完,雙腳輕點,人已激射而起,朝廟外投去。一會工夫,已在一片松林間瀉落,找到辛七姑藏身的大樹,飛身上樹,抱著辛七姑落到地上,右手一拂,解開了她背後的三處穴道。

辛七姑雙跟一睜,口中咦了一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谷飛雲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含笑道:「時間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辛七姑眨動眼睛,懷疑地道:「你剛才解開我穴道,那是已經過了不少時光了?你去赴約回來了?」

谷飛雲道:「你快回去吧,在下也要走了。」

辛七姑道:「你還沒告訴我經過的情形呢?」

谷飛雲道:「我沒有遇上孟時賢,所以很快就回來了,這樣吧,今天時間不早,明晚初更,我在這裏等你,到時候再告訴你,好了,我要先走了。」說完,沒待辛七姑再說,人已長身掠起。

辛七姑叫了聲:「谷少俠……」急忙跟著掠上松林。但見谷飛雲人影劃空飛逝,轉瞬間,就已消失不見了,她沒想到谷飛雲一身輕功,竟有如此高明,心中也不禁暗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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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施展輕功,趕回隴山莊,在第一進東院瀉落之時,臉上早已覆上面具,又是副總管徐永錫了。陳康和就在中間起居室等著,看到徐永錫回來,就迎著道:「谷兄回來了?」

徐永錫道:「剛才金母要我回來,我們不用再假扮下去了。」

陳康和道:「她要我們怎麽辦?」

徐永錫道:「這裏由兄弟改扮他們莊主,家父和丁兄還有祝中堅兄妹,此刻就趕去山神廟和金母會合,兄弟還要把陳康和、荊溪生三人解開穴道,再去放了青雯等四人,由徐永錫領她們到山神廟去。」這些就是金母以「傳音入密」和他說的話了。

陳康和問道:「這爲什麽呢。」

徐永錫道:「據金母推測,孟時賢也一定會趕到華山去,等華山事了,大家都要去桐柏山,不能把人再留在這裏了。」

陳康和道:「這話不錯,我馬上去找谷伯父和祝兄去。」

谷飛雲道:「你們快些走吧,我還有很多事呢。」他匆匆回到房中,掩上房門,迅快揭下面具,一面從懷中取出紫銅扁盒,他目能夜視,不用點燈,就在自己臉上易起容來。

不過盞茶的工夫,就已扮成孟時賢的模樣,再取出一張面具覆到臉上,現在他已變成紫面濃眉的隴山莊莊主了。他換過一身衣衫,然後從床下拖出被點了穴的徐永錫,一手打著千里火筒,用腳朝徐永錫身上踢去。徐永錫穴道乍解,口中「啊」了一聲,立時睜開眼來,他穴道被制,已有三天了,一時手足酸麻,坐在地上,站不起來。但目光一擡,發現站在面前的竟是莊主,心頭一慌,忙道:「莊主……屬下……」

谷飛雲道:「你著了人家的道,先活動一下腳再說。」說完,舉步走出,來至對面的陳康和房中,把穴道受制的陳康和、荊溪生兩人從床下拖出,同樣在他們身上踢了兩腳,解開穴道。谷飛雲沒待兩人開口,就沈聲道:「你們快運一會氣,我在外面屋子裏。」返身退出,就在中間起居室中一把木椅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不多一會,陳康和、荊溪生、徐永錫三人各自從房中走出。陳康和、徐永錫慌忙躬下身去,說道:「屬下陳康和、徐永錫叩見莊主。」荊溪生沒見過隴山莊莊主,方自遲疑。

陳康和低聲地道:「荊護法,這位就是咱們莊主,還不快來見過?」

荊溪生眼看陳康和、徐永錫都稱「屬下」,也連忙躬下身去,恭敬的道:「屬下荊溪生叩見莊主。」

「你們真是些沒用的東西。」谷飛雲打鼻孔裏哼了一聲,問道:「究竟是什麽人制住你們的,知道嗎?」

陳康和囁嚅的道:「屬下該死,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徐永錫、荊溪生二人也不敢多開口。

谷飛雲一手摸著八字鬍子,霍地站起身來,哼道:「方才還是陸仙子告訴我的,她四個門下弟子也被人制住了,以李代桃僵的手法,換了荊月姑等四人……」

荊溪生吃驚地道:「小女等人都被救出去了?」

陳康和道:「這人會是誰的呢,竟有這麽大的本事,從咱們這裏把人救走?」

谷飛雲哼道:「大概就是谷飛雲了。」荊溪生道:「這小子……」谷飛雲瞪了他一眼,荊溪生連忙住口。谷飛雲道:「你們兩個給我留在這裏,徐永錫,你隨我來。」

徐永錫惴惴不安的跟在莊主身後,來至第二進東廂。谷飛雲腳下一停,吩咐道:「你下去,把荊月姑四人帶上來。」徐永錫應了聲「是」,開啓地窖,走了下去,一會工夫,果然領著四人走了上來。

徐永錫一指谷飛雲,說道:「你們快去見過莊主。」

青雯等人被改扮成了荊月姑四個姑娘之時,早已服過歸心丹,只知眼從.果然依言躬身道:「見過莊主。」

谷飛雲也在徐永錫領著她們上來之前,取出洗容劑,這時隨手遞給徐永錫,吩咐道:「這是洗溶劑,要她們放在掌心,雙手輕輕搓勻,再往臉上抹去,即可把易容藥物洗去了。」徐永錫雙手接過,再教了她們用法。

荊月姑等四人,依言在臉上抹了一陣,很快就把易容藥物洗去,現在呈現在面前的已不是荊月姑四人的面貌,赫然間竟是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四人了。徐永錫看得暗暗驚詫不已,說道:「這姓谷的小子果然曆害,幾時把青雯姑娘等四人換進來的?」

谷飛雲嘿然道:「幾時?你和陳康和、荊溪生如何會被他們制住的,有你們三個人的身份在隴山莊活動,還有什麽事不能做的?」徐永錫嚇得那裏還敢作聲。

谷飛雲又道:「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她們連神志都被迷失了,陸仙子就在山口的山神廟中,你立時領她們前去。」徐永錫應了聲「是」。

谷飛雲站起身道:「今晚的事,誰都不准泄漏出去,否則惟你是問。」

徐永錫連聲應是,道:「莊主就是不吩咐,屬下也不會說的。」

谷飛雲走到門口,回身道:「你見了陸仙子,就留在那裏,聽候差遣。」徐永錫又應了聲「是」。

谷飛雲眼看事情都已辦妥(金母以「傳音入密」和他說的),就回到了第一進,從屏後進入地下室,一腳來至書房,他已經知道莊主(孟時賢)是住在書房後面的臥室裏。就當他堪堪跨進書房門口,只見一名青衣使女迎著躬身道:「莊主回來了,小姐已經等了好一會兒。」

谷飛雲聽得不由一怔,心中暗暗叫了聲:「糟糕,這使女不知叫什麽名字?她口中的小姐更不知是誰?」一面故意用手摸了一下嘴上八字鬍,口中唔了聲,目光擡處,才看到一張小圓桌旁果然坐著一個一身淺藍衣裙的少女,這時已經盈盈站起,欠聲叫道:「四師哥。」這人竟是辛七姑。

谷飛雲,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孟時賢和她一同派往華山派去的,孟時賢在這當上了莊主,她自然也會在這裏了,心念轉動,故意冷聲道:「你來作甚?」隨著話聲,走到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青衣使女立即送一盞茶來,辛七姑道:「小妹聽說四師哥約谷飛雲到山神廟去,不知他去了沒有?」

谷飛雲哼道:「你就是爲這件事來的。」

辛七姑道:「那倒不是,初更時分,剛接到大師哥的飛鴿傳書,小妹因四哥沒有回來,只好在這裏等了。」

谷飛雲取起茶盞,喝了一口,問道:「大師兄怎麽說?」

辛七姑道:「他要你陪同藍、鹿二位供奉,去一趟華山,作爲後援,如果陸碧梧華山之行已經辦妥了,就不用和他們見面,直接趕去桐柏好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薑果然是老的辣,這一切,金母早就料到了。」一面頷首道:「好。」

辛七姑問道:「四師哥要如何回大師哥的話呢?」

谷飛雲心想:「原來辛七姑是負責聯絡事宜的。」一面冷冷地道:「大師兄的話就是命令,自然照他說的去辦了。」

辛七姑望了他一眼,道:「四師哥還沒有告訴我山神廟的事如何呢?要不要跟大師哥說?」

谷飛雲故意氣憤的道:「說什麽?姓谷的小子根本就沒有去,我們平白無故的等了兩個更次,你說氣不氣人?」

辛七姑心裏笑了,他果然聽了自己的勸告,沒去赴約,這就盈盈站直說道:「時間不早了,小妹告退了。」




【第四十一章】 佳人相約



翌日早晨,谷飛雲剛盥洗完畢。青衣使女就在門口叫道:「啓稟莊主,陳總管來了。」

谷飛雲頷首道:「知道了。」緩步跨出書房,只見陳康和已經站在那裏,看到谷飛雲,連忙趨上幾步,陪笑道:「莊主早。」

谷飛雲冷冷地道:「你來找我有事?」

陳康和聳聳肩道:「屬下有事情來向莊主稟報的。」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谷兄,我是丁易呀。」

青衣使女走到書房門口,回身道:「陳總管大概還沒用早點吧,要不要叫廚房多送一份來。」

谷飛雲聽說眼前的陳康和還是丁易扮的,就擡了下手道:「你多送一份來好了。」

陳康和連忙陪笑道:「多謝迎春姑娘。」

青衣使女說了聲:「不用謝。」就俏生生往外走去。

谷飛雲問道:「丁兄怎麽知道她叫迎春的?」

丁易笑道:「兄弟進來時,她自己說的小婢迎春見過總管,她自然叫迎春了,再說陳康和是通天教的老人,這裏的人他應該很熟了。」

谷飛雲道:「陳康和就在莊中,丁兄……」

「沒關係。」丁易瀟灑地笑道:「谷兄放心,兄弟會運用自如的,再說這裏也只有陳康和可以進來。兄弟奉金母之命和谷兄之間擔任聯絡,不扮他扮誰?」

谷飛雲問道:「昨晚家父和祝中堅兄妹去了之後,徐永錫領著青雯四人也趕去了,不知荊月姑等人如何了?」

丁易笑道:「事情很簡單,谷伯父改扮成金母的車把式,荊月姑等四人只要戴上一張面具,仍可扮作金母的侍女,青雯她們服過歸心丹,仍撥在陸碧梧(席素儀)手下就好了。」

谷飛雲道:「對了,孟時賢、鹿長庚、藍公忌三人,不知金母如何處置了?」

丁易道:「盂時賢現在是伯父的助手,至於鹿、藍二人,他們還有用處,已由伯母給他們服下歸心丹。」

「這樣就好。」谷飛雲就把昨晚辛七姑接到束無忌飛鴿傳書,要自己暗中跟在金母等人後面,前去華山,作爲後援,所以最好要鹿、藍二人在山神廟等侯自己。

丁易點點頭,道:「由此可見,通天教並不信任外人,後援也者?事實上是暗中監視了,好,這件事,兄弟回去就會稟報金母的。」

谷飛雲道:「迎春來了。」

迎春果然提著食盒走入,放在小圓桌上,那是四碟小菜,一鍋稀飯和兩籠蒸餃。她放好了兩副牙筷,裝了兩碗稀飯,才躬身道:「莊主、陳總管請用早點了。」

谷飛雲坐下之後,擺了下手道:「這裏不用你伺候了。」這是說,他和陳總管要談機密事了。迎春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丁易跟著在橫頭落坐,湊過頭來,低聲說道:「還有一件事很傷腦筋。」

丁易道:「聽說金母的師妹金鸞,已被通天教敦聘去擔任副總護法,極可能也被他們迷失神志,宇文瀾、許蘭芬兩位姑娘急忙懇求伯母(假扮陸碧梧)給她們幾粒解藥,(陸碧梧的身邊有迷失散和歸心丹的解藥),就要趕去找她們師父,是伯母勸她們暫時忍一忍,且等到了桐柏,再作計較,兩位姑娘只怕要谷兄勸她們才肯聽呢。」

谷飛雲臉上一紅,攢攢眉道:「這……」

丁易笑道:「兄弟不過先告訴你一聲,等見了面不妨勸勸她們。」他吃完一碗稀飯,站起身道:「兄弟該走了,谷兄還有什麽事嗎?」

谷飛雲道:「沒有什麽事了,丁兄出去小心些。」

丁易笑了笑,聳聳肩,甩了下大袖,說道:「真要遇上陳康和,如果有第三者在場的話,一定會說兄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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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易走後,谷飛雲信步走出書房,從回廊經過西花廳,這裏雖是地底,但天花板上書著藍天白雲,經走廊木柱上柔和燈光照映,倒也和露天一般,一片小院落中,種著不少的花卉,也頗爲可觀。再從花廳向北,有一座圓洞門,在地面上,從圓洞門出去,該是通向第二進的長廊了,但這裏跨出圓洞門,卻只有一條通道。

谷飛雲心中暗想:「這地下室,一切佈置雖和地面上完全一樣,但卻只有一進而已,只不知這條通道通向何處?」一面繼續朝前走去。

這條通道,每隔一丈左右,壁間就有一盞油燈,也別無分歧,估計應該已經走到後園了。果然,迎面有一道石級,拾級而登,盡頭處已無路可通。

谷飛雲凝目四顧,發現右首壁間有一個銅環,就伸手拉了一下,突聽頭上響起一陣軋軋輕震,立時露出一個方形出口,舉步跨上,原來已在一處水榭之中。中間本來是一張石桌,現在已經向右移開,自己不知如何復原,只好用手去推,這一推果然應手推去,恢復了原狀。心中暗暗忖道:「此處莊院,不知究是何人宅第?」

出了水榭,是一條九曲欄杆,通向一座堆砌得相當玲瓏的假山,石蘚青翠,山上有亭翼然,小徑盤曲可登。谷飛雲一時乘興就遁著小徑登上假山,走入亭中。只見假山對面,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坪.一排五間樓宇。四周圍以半人高的冬青樹,當作牆垣,樓宇間的回廊上,朱欄曲折,垂以湘簾,看去十分清幽,不知住的是什麽人?

「哦,辛七姑並沒有住在地底石室,莫非就住在這幢樓宇之中?」心念轉動,不覺一手扶欄,朝樓中凝目望去。

就在此時,突覺身後微風颯然,似有人欺近,急忙回過身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孩已經到了差不多一丈左右。谷飛雲心中不禁一怔,這女孩子不過十三四歲,一身輕功倒是不在小師妹珠兒之下。那紅衣女孩緊繃著一張紅馥馥的小臉蛋,叱道:「這是什麽地方,豈容你這樣鬼鬼崇崇的覰伺?」她不知道自己是這裏的莊主。

谷飛雲含笑問道:「這是什麽地方?」

紅衣女孩哼道:「你不知道就快滾。」

谷飛雲笑道:「在下又沒有礙著你什麽,小姑娘幹嘛這樣凶巴巴的?」

紅衣女孩被他看得臉上一紅,雙手叉腰,怒聲道:「看你就不像是好人,你再不滾,我可不客氣了。」

谷飛雲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嗎?小姑娘說話怎麽可以如此沒有禮貌?」

紅衣女孩氣道:「我要你滾,已經很客氣了。」

谷飛雲看她蠻不講理,有意逗她道:「那麽不客氣又如何呢?」

這句話果然逗得紅衣女孩氣紅了臉,冷笑道:「你果然不識好歹,那就由我來教訓你了。」話聲甫落,人已倏然欺近,揮手迎面拂來。

這一下不但來得十分快捷,而且拂出的手五指舒展如蘭,一拂之中,居然包含了七八種手勢,手勢幾乎籠罩了谷飛雲身前十幾處大穴。這要是換了別人,根本連看也未必看得清楚。谷飛雲不禁暗暗一怔,忖道:「這是什麽手法?」他當然不好和一個小女孩真的動手,臉上依然含著笑容,說道:「你這一手使的不錯啊。」

右手朝前一探,五指一攏,就一把抓住了對方手腕,但一攏之後,就放開了。紅衣女孩被他一把抓住,心頭一急,左手一掌飛快的朝谷飛雲當胸切來。谷飛虧沒想到她左手會來得如此快法,拍的一聲被她切個正著。紅衣女孩手腕被抓,谷飛雲雖然很快就放開了,但她從未被男子抓過手腕,一張小臉業已脹得通紅。

忽然,她後退了一步,惡狠狠的道:「好個惡賊,你真該死,告訴你方才中我一記五陰掌,最多只有十二個時辰好活了,你走吧。」

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紅衣女孩這一掌只不過拍在他的衣衫上,就算你擊實,也傷不了他的,但聽紅衣女孩說出她使的是「五陰掌」,心頭不禁有了怒意。他聽師父岳大先生說過,魔教中有一種極曆害的陰功,練到五成就可以傷人於無形,名之爲「五陰掌」練到七成爲「七陰掌」,中人無救,練到九成以上爲「九陰掌」,可在數丈以外,取人性命,因爲掌發無形,有時被人擊中了還一無所知。

這紅衣女孩莫非是魔中人?小小年紀,竟如此歹毒。自己和她無怨無仇,就驟下毒手,換了一個人豈不白白送死?一念及此,不禁目射寒芒,說道:「小姑娘,我和你無怨無仇,你小小年紀,竟然出手如此歹毒,妄使五陰掌,今天如果不是我的話,豈不死得冤枉?你師父是誰?難道沒有告誡你,練成武功,不輕易傷人?」

紅衣女孩子說得雙眼一紅,叫道:「因爲你該死,你是壞人,所以你非死不可。」

谷飛雲大笑道:「可惜你的五陰掌還傷不了我。」

只得一聲野鴨般的老婦人聲音說道:「什麽人敢在這裏撒野?」

紅衣女孩聽到聲音,立即面有喜色,叫道:「任婆婆快來,這人壞死了。」

「老婆子來了。」話聲甫落,一道人影已從亭子簷角飛落,那是一個花白頭髮,生成一張馬臉的老婦人,兩隻三角眼打量著谷飛雲,冷冷地道:「小子,你來做什麽?」

谷飛雲聽她口氣,好像認識自己,一面拱手道:「在下只是……」

任婆子不待他說完,就截著道:「你不知道這裏是玲瓏山館?」

紅衣女孩道:「任婆婆,他方才好凶,說我出手好歹毒,妄使五陰掌,還說五陰掌也傷不了他……」

任婆子馬臉越拉越長,望著谷飛雲,冷聲道:「小子,這些話可是你說的?」

谷飛雲雖不知玲瓏山館是什麽地方,但可以聽出住在玲瓏山館的一定不是尋常人物,自然想多瞭解一些。這時聽任婆婆一口一聲的叫著「小子」,這份盛氣淩人的口氣,心中不覺有氣,再也忍受不了,臉色微變,豁地一聲,打開摺扇,口中沈哼一聲,道:「不錯,這些話是我說的又如何?小姑娘出手傷人,我不該說嗎?」

任婆婆厲笑道:「好小子,就是你師父和老婆子說話,也從沒有這般橫法,你小子倒是嘴硬得很。」

谷飛雲雙目棱芒暴射,沈聲喝道:「任婆子,你敢侮辱家師?」這是借題發揮。

他這聲「任婆子」,也把任婆子叫火了,怒聲道:「好小子,任婆子也是你叫的,好,老婆子今天就代你師父教訓教訓你。」

谷飛雲濃眉陡軒,摺扇當胸,冷然道:「教訓在下,你還不配。」

任婆子這下真的被激怒了,厲喝一聲:「好小子,你試試就知道了。」揮手一掌,當胸拍來,她那只蒲扇般手掌,不但快逾閃電,而且手掌還不住的轉動,印到胸口之際,至少已有七八隻幻影。

谷飛雲豈會被你幻影所惑,口中說了聲:「好。」忽然把手中摺扇交到左手,右手直豎,朝前推出。

這一記雙方手勢都十分快速,但聽拍的一聲,雙掌交擊,兩人勢均力敵,誰也沒有被對方震退。任婆婆白髮無風自動,睜大一雙三角眼,冷冷地道:「看來你師父果然把通天寶笈的武功全傳給你了,嘿嘿,你小子還能接我老婆子幾掌?」

喝聲中,雙手向空中連抓幾抓,突然欺身過來?掌指同施,忽掌忽指,忽劈忽抓,攻勢快捷如風。劃起一片寒風,煞是淩厲。谷飛雲不願讓她看出自己的武功,心中突然一動,想起束無忌施展的身法,和自己劍遁身法頗相接近,當時曾留意細看,何況現在又練「紫府迷蹤」,自然更不在乎她攻勢如何淩曆,就憑當時記憶,身形轉側,隨意閃避,在亭子一角,前後不過三步,已可迴旋自如,同時扇交右手,乘隙發招,隨手敲點,居然接下了任婆婆的一輪快攻。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少女聲音叫道:「四師哥,快住手,你怎好和任婆婆動起手來?」一聽聲音,就知來的是辛七姑。

辛七姑還沒有走上亭子,谷飛雲右手摺扇已經豁的打開,朝任婆婆身前推去,人已瀟灑的從旁閃出,迎著道:「任婆婆愚兄自然認識,只是方才他辱及師父,愚兄豈能不接她幾招。」

辛七姑一雙明亮的眸子,看了她一眼.一面朝任婆婆施禮道:「任婆婆請息怒,四師哥就是脾氣拗了些……」

任婆婆一臉怒容,嘿然道:「教主門下,果然一個比一個了不起,那會把我老婆子放在眼裏?」

辛七姑陪笑道:「你老總是前輩……」

話聲未落,只聽一個婦人聲音說道:「任婆子,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反正大師兄幾個門人,你都看不入眼,只要他們不再擾到玲瓏山館來.讓他們去吧。」她隨口說來,聲音柔順,人在屋中說話,卻和對面說話一般。

谷飛雲聽得心中一怔,忖道:「聽她口氣,好像還是通天教主的師妹。」

任婆婆拉長了臉,回過身去,拉起紅衣女孩的手,說道:「巧兒,咱們走。」

辛七姑低低地道:「四師哥,我們快走。」

兩人循著小徑走下假山,再從九曲石橋走到對岸,辛七姑道:「四師哥怎麽忘了師叔的禁忌,她老人家當日答應把隴山莊借給師父,說過不准任何人過橋去的?」原來隴山莊是通天教主向他師妹借的。

谷飛雲搖著摺扇,說道:「愚兄不是忘了,只是在地室住得悶氣,想上假山亭子透透氣而已,不料任婆婆竟然惡言相向,還辱及師尊,愚兄一時忍無可忍,才和她動手的。」

辛七姑道:「二師叔逝世已有多年,他夫人因不忍睹莊中事物,才搬到玲瓏山館去居住的,任婆婆上次因和大師兄鬧得很不愉快,所以今天遇上你,就把氣出在你頭上了。」

谷飛雲心頭暗暗起了一絲警惕,她幹什麽要和自己說這些呢?一面故意把話題岔了開去,偏頭問道:「愚兄趕去華山,不知你去不去?」

辛七姑道:「小妹奉命配合四師哥行動,四師哥要去,小妹自然也要去了。」說到這裏,回首問道:「昨晚谷飛雲真的沒有去?」

谷飛雲道:「愚兄沒有理由騙你。」

辛七姑道:「小妹總覺得他沒有理由不去。」

谷飛雲道:「你好像很關心昨晚山神廟的事?」

辛七姑道:「四師哥莫非忘了小妹也是敗在谷飛雲手下的呀。」兩人邊說邊走,不知不覺走近一處湖泊,垂柳掩映之間,有一座精致的樓閣。辛七姑眨動一雙星星般的美眸,說道:「小妹住處到了,四師哥可要上去坐一會嗎?」

谷飛雲道:「不用了,愚兄還有事去。」

辛七姑「嗤」的笑出聲來,說道:「那麽小妹失陪了。」低頭疾行,朝垂柳濃陰中走去。谷飛雲聽她笑聲有異,心頭不禁一怔,但辛七姑已經走遠,也就並不在意,出了花園,一直來至前進,走到陳康和的住所。

※※※※※※※※※※※※※※※※※※※※※※※※※※※※※※※※※※※※※※

陳康和正在起居間裏喝茶,看到莊主走入,急忙站了起來,垂手道:「莊主可有什麽吩咐嗎?」

谷飛雲一擺手道:「你坐下。」陳康和依言坐下,但一雙眼睛還是望著谷飛雲,等候莊主有什麽交代。

谷飛雲已在上首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擡目問道:「陳總管是莊上老人,大師兄把你借調擔任西路總令主的外總管,是有意要你爲本教出力了。」陳康和不知莊主這話的意思,只是神色恭敬的唯唯應「是」。

谷飛雲又道:「當時大師兄是奉師尊之命,借用隴山莊,只是爲了作爲西路總令的落腳之處,這裏有現成的房舍和人手,如今總令主已經出發,我明天也要趕去,等華山事了,就要直接到桐柏山去,因爲你是莊裏的老人,我要聽聽你的意見,願意留下來呢?還是跟我一起去?」

陳康和現在聽明白了,慌忙站起身,連連拱手道:「屬下在莊上耽了多年,難得有機會給本教出力,追隨四公子,自然要追隨四公子去了。」

谷飛雲一手摸著八字鬍,沈吟道:「我是考慮這莊上還需要人。」

陳康和忙道:「其實這裏並沒有什麽事可做,夫人只是要把莊院維持昔年原狀而已,莊丁們日常只做些打掃清潔工作.有任婆婆在就足夠了。」 

谷飛雲道:「任婆婆不是要伺候師叔嗎?」

陳康和道:「伺候夫人是丫環的事,任婆婆名義上是內總管,其實就是莊上的總管,連屬下和徐永錫都在她的管轄之下。」

谷飛雲道:「我來了這麽久,只有在初來時拜見過師叔一次,她老人家怎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也不出來走動?」

陳康和道:「夫人自從老莊主去逝之後,她伉儷情深,二十年來,一直住在玲瓏山館,從沒到前進來過,那是怕睹物傷情,所以在玲瓏山館中佈置了一座佛堂,終日念經禮佛,不問塵事。」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既然你願意跟我,我就派你一件任務,鹿長庚、藍公忌二人,就由你招呼,他們現在山神廟中待命,你去把他們接回來,明日隨我同行。」

陳康和連聲應「是」,說道:「屬下馬上就去。」

※※※※※※※※※※※※※※※※※※※※※※※※※※※※※※※※※※※※※※

又是初更時分,山口一條曲折的小徑上,兩旁松風如濤,月光掩映,自具詩情畫意,景物幽絕。這時在小徑南首,出現了一個苗條人影,緩步行來,現在漸漸走近。那是一個身穿淺黃衣裙的少女,一張宜喜宜嗔的臉上,峨眉如畫,配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披肩秀髮上束著一條淺黃的絲帶,臨風輕飄。她正是和谷飛雲約好了今晚到這裏見面的辛七姑。

人約黃昏後,月上松枝頭。約會,那是多麽美好的字眼。她臉上掩不住興奮和喜悅的笑容,但也帶著點少女的羞怯,這可以從她一路上輕咬著朱唇,和走得那麽緩慢,就瞧出來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英雄,今晚居然會和深處幽閨千金小姐一般,怯生生的模樣。

她還沒有走到松林前面,忽然微風一颯,她面前多了一個青衫少年,口中叫道:「辛姑娘,在下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他自然就是谷飛雲。

辛七姑被他突如其來的飛身而下,明知是他,也不由的爲之一驚,嬌嗔道:「你……嚇了我一跳。」

谷飛雲星目中閃著異樣的光彩,一霎不霎的看著她,微微含笑道:「你今晚可真美極了。」

女爲悅己者容,今晚她當然經過刻意修飾的。但經他這麽一說,她粉頰驀地飛起兩片紅暈,心頭甜甜的,含情問道:「你已經來了好一會了?」

谷飛雲伸手過去,輕輕握住她的柔荑,道:「和你約好了,自然要早些來,吃過晚餐就趕來了,因爲你還沒來,所以才到樹上眺望去。」

辛七姑「嗤」的笑道:「到樹上眺望,我就會早來了嗎?」

谷飛雲道:「至少可以老遠就看到你了。」接著又道:「走,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他牽著她的手就走。

辛七姑身不由己的讓他牽著手去,一面羞怯地問道:「你……要去那裏?」

谷飛雲道:「離這裏最近的,自然是山神廟了,昨晚令師兄設下陷阱,今晚可沒有陷阱了。」

辛七姑道:「你怎麽知道今晚沒有陷阱呢?」

谷飛雲笑道:「設陷阱的目的是爲了等候獵物,昨晚沒有獵到獵物,自然把陷阱撤去了。」

辛七姑偏頭問道:「昨晚你真的沒來?」

谷飛雲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來了,只是沒有自投陷阱,伏在廟外,看著他們守株待兔,孟時賢看我沒有赴約,直把我罵得狗血淋頭,後來,我就悄悄的走了。」

辛七姑咭的笑出聲來,說道:「守山四老就在廟外,沒有發現你嗎?」

谷飛雲道:「憑守山四老,我就是從他們頭上飛過,只怕也未必看得清楚。」

辛七姑輕嗯一聲道:「你口氣好大。」

谷飛雲道:「昨晚不是你一再叮嚀,叫我不要來,哼,藍煞君、鹿翻天又能奈我何?」

辛七姑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意氣風發的情郎,心中也有些相信,因爲她已經聽說他是昆侖岳大先生的唯一傳人,已盡得昆侖絕藝。但她知道和教主作對的人,教主決不會輕易放過。一時又不覺翠目微蹙,低低的道:「谷大哥,你武功再強,也敵不過人多,教中高手如雲,你和本教作對,他們會一批接一批的來找你,不把你除去,是不會罷手的,所以我勸你不可再和教主作對了。」

說話之時,兩人已經走進山神廟,谷飛雲拉著她在石階上並肩坐下,雙手合著她玉掌,笑道:「你勸我不可和通天教作對,這次他們劫持家母在先,接著又使用詭計,擒去我兩個師妹,你說,這是我和他們作對?還是他們和我作對?」

辛七姑道:「這次的事,我聽說全是金母門下的陸碧梧出的主意,我真慚愧,一點也幫不上你的忙……」

谷飛雲道:「這不關你的事,陸碧梧這賤婢我不會放過她的。」

辛七姑吃驚道:「陸碧梧目前手下有很多能人,你暫時不可去找她,伯母,我會慢慢設法的。你相信我,過些日子我一定會把伯母救出來的……」

「謝謝你。」谷飛雲緩緩把她攬了過來,低下頭去,在她耳邊說道:「七妹,我很感檄你……」

他兩片熾熱的嘴唇,一下覆合在她櫻唇之上,舌尖也跟著遊了過去,她感到昏眩、窒息、從心頭升起甜蜜,甜意佈滿整個軀體,也起了輕微的顫抖,於是環著他的雙手也抱得更緊。他臉頰如火,右手緩緩試探著伸進衣衫,遊移到豐滿的雙峰之間。

她顫慄的低低的叫了聲:「不。」輕輕把他推開。

他驀然從貪婪恣意的境界中驚醒過來,脹紅了臉,赧然道:「對不起。」

辛七姑粉臉紅得像大紅緞子一般,柔聲道:「大哥,我……不是……」

「不是什麽?」她羞澀得說不出口來,但她又緊緊的抱著他,滾燙的粉臉貼著他臉頰,幽幽的道:「大哥?我心裏……早已是你的人了,但……但……不能……這樣……」

谷飛雲道:「七妹,我知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他又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沒有再把他推開,任由他溫存了一回,才理理秀髮,側臉問道:「大哥,我把心都交給你了,你有沒有什麽事瞞著我呢?」

谷飛雲認真的道:「沒有,我怎麽會有事瞞著你呢?」

辛七姑道:「真的沒有?」

谷飛雲道:「當然沒有,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辛七姑低下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這樣想想罷了。」她擡眼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谷飛雲跟著站起,說道:「我送你回去。」

辛七姑嫣然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你送,給人瞧到了不好,我先走了。」說完,急走往廟外行去。
2008-10-13 21: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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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郎情妾意

谷飛雲目送她去遠,才縱身掠起,一路施展雲龍身法,趕回隴山莊。他臉上已經變成紫臉濃眉,嘴上蓄著八字鬍的莊主,迅快來至地室,跨進書房,進入臥室,才從臉上揭下面目,回復了孟時賢的面貌,脫下藍袍,輕輕籲了口氣。

就在床上坐下,正在行功之際,忽然聽到外面書房門呀然被人推開,接著有人輕快的走近臥室門口。谷飛雲耳朵何等靈敏,早已聽出此人步履輕快之中略帶細碎,分明是個女子,一時只作不知,沒有作聲。那人到了房門口,忽然停住,用手指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叫道:「四師哥,你睡了嗎?」是辛七姑的聲音。

谷飛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她分明對自己起了懷疑,才會在這時候來找自己的。」一面微微一笑,就應聲道:「七師妹可是有什麽事嗎?」隨著話聲,起身下床,披上藍衫,一手打著火種,點起燈燭,才開門出去。

辛七姑歉然道:「這時候把四師哥吵起來,真不好意思。」

谷飛雲道:「沒關係,師妹夤夜來找愚兄,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了?」他把辛七姑讓到書房中落坐。

辛七姑低下頭,朝他鞋上看了一眼,抿抿嘴,說道:「小妹接到大師哥的飛鴿傳書,他明天可以趕來,是師傅要他來主持本路總令主,同時要四師哥明天就回去了。」

谷飛雲心頭暗暗一震,問道:「師傅傳書要把愚兄調回去,這是爲什麽呢?」

辛七姑遲疑的道:「因爲……」她故意不說下去。

谷飛雲看她吞吞吐吐的,好像已經知道什麽,忍不住問道:「七師妹已經知道爲什麽了?怎知不告訴愚兄呢?」

辛七姑目光流動,站起身道:「這是很大的機密……」

谷飛雲道:「連愚兄也不能說嗎?」

辛七姑低聲道:「此事關係重大,這裏……還是到四師哥房裏去說吧。」

谷飛雲道:「有這麽嚴重?好吧,七師妹請。」

辛七姑跟著他走入房中,小心的掩上房門,才道:「師傅要大師哥來,是要把你押解回去。」

谷飛雲吃驚的道:「這爲什麽,愚兄做錯了什麽事了?」

「因爲……」辛七姑又看他一眼,說:「四師哥自己心裏應該明白。」

谷飛雲搔搔頭皮,說道:「愚兄明白什麽?」

辛七姑盯著他道:「到了這時候,你還不肯說實話?」

谷飛雲心中一動,故意急道:「你要愚兄說什麽呢?」

辛七姑道:「因爲師傅懷疑你不是真的四師哥?」

谷飛雲心頭一懍,笑道:「這是什麽人在師傅面前造謠,愚兄不是四師哥?那會是什麽人呢?」

「你還笑得出來?」辛七姑披披嘴道:「你是什麽人?大師哥已經查得很清楚,谷飛雲精擅易容術,懷疑你是谷飛雲喬裝的。」

谷飛雲失笑道:「愚兄會是谷飛雲?」

辛七姑抿抿嘴道:「其實我也有此想法。」

谷飛雲道:「七師妹也懷疑我是谷飛雲嗎?」

辛七姑眨眨眼睛,俏皮的道:「師傅和大師哥只是懷疑而已,但我卻和他們不一樣。」

谷飛雲道:「怎麽不一樣?」

辛七姑輕笑道:「因爲我有證據。」

谷飛雲道:「你證據在那裏?」

「多著呢。辛七姑豎起一根纖纖玉指,說道:「第一、四師哥奉命來隴山莊,不應該不知道莊中的禁忌,闖去玲隴山館……」

谷飛雲道:「那是愚兄……」

辛七姑道:「你讓我說下去咯,第二、小妹其實就住在東廂,後園那座煙雨樓,只是春秋佳日欣賞景色的樓閣,並不是住人的,但有人相信小妹住在那裏……」這是她早上說的。

谷飛雲聽得爲之氣結,但只說了:「你……」

辛七姑甜甜一笑道:「還有呢,方才……方才在山神廟.我故意用腳尖踩在你鞋幫上,你縱然臉上易過容,衣衫也換過了,但百密一疏,沒換鞋子,所以鞋幫上還留著我腳尖踩過的黃泥印,你說這三件證據夠不夠?」

谷飛雲笑了笑道:「夠了。」

辛七姑披披嘴笑道:「那你承認了?」

谷飛雲道:「碰上了女諸葛,我不承認行嗎?哦,你是故意來戳穿我的,什麽你師傅要你大師哥把我押回去,也是你臨時編的了?」

辛七姑嫣然一笑道:「我不編個故事,你肯承認嗎?哼,真要讓師傅起了懷疑,還有這麽太平?」

「你好壞。」谷飛雲一把摟住她香肩,低頭吻去。

辛七姑玉掌一豎,輕輕推開他湊過去的嘴唇,說道:「你把面具取下來,我不能讓四師哥親我。」

谷飛雲果然從臉上娶下了一張面具,低聲道:「現在是真正的我了吧?」

辛七姑一雙清盈的妙目凝視著他,口中嗯了一聲,自動把櫻唇送了上去,四片嘴唇登時膠著在一起,兩個人,兩顆心也是時溶化在一起了。就在此時,她左手忽然往左一揮,熄去了燈火,右手迅疾的褪去衣衫,露出緊身褻衣。

谷飛雲目能夜視,看她一下脫去衣衫,露出了豐盈如玉的胸脯,心頭不由一陣狂跳,驚駭的道:「你這是做什麽?」

辛七姑早已羞得脹紅了臉,叮嚀一聲,把一顆頭埋在他懷裏,顫聲道:「大哥,谷郎,我在山神廟拒絕了你,你不生我的氣吧?」

谷飛雲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她秀髮,笑道:「我怎麽會生你的氣呢?」

辛七姑依然把頭埋在他懷裏,悄聲道:「我現在……就是要……把我……交給你……」

谷飛雲摟著她凝脂般的香肩,說道:「你這是爲什麽呢?」

辛七姑雙臂環得更緊,忽然仰起臉來,眨動著眼睛,問道:「你……不要……我……嗎?」

谷飛雲吻著她粉頰,低低的道:「你怎麽會有這樣想法呢?」

辛七姑又把頭垂下去,幽幽的道:「谷郎,這是我自已願意的,自從在華山第一次見到你,我的心早已屬於你的了……我要把身子也交給你……我這一生,就都是你的人了……」

谷飛雲抱著她,心裏一陣感動,說道:「七妹,我心裏當然有你,但我尊重你。」

辛七姑道:「我說過,這是我自己願意的,我也慎重考慮過,才決心把身子都交給你的,我是清白女兒之身,你……如果不要我,我……我就自絕在你面前……」

她忽然用力扯開兜肚,一下褪下了身上僅有的一層褻衣,她身軀羞怯的緊貼著他,一顆頭更是不敢看他,埋在他懷裏,再也擡不起來。

谷飛雲懷裏緊貼著這麽一個軟玉溫香的絕色佳人,早已如醉如癡,心頭狂跳,面紅耳赤。連呼吸都緊迫到快要窒息,低下頭在她耳邊低低的道:「七妹,我不許你說自絕的話,你對我一片真心,我怎麽會不要你……」

他一手摟著她香肩,另一手情不自禁的遊上她柔軟而堅挺的雙峰之上,她嬌軀一顫,口中只輕嗯了聲,櫻唇立葉被他吻住了。兩個人影緊密的合成了一個,她緊閉著眼睛,軟綿綿的跌下去,他興奮的跟上,她雖是心甘情願的承受一切,但還是又驚又怯。

※※※※※※※※※※※※※※※※※※※※※※※※※※※※※※※※※※※※※※

谷飛雲現在雖然欲火高漲,但是也加以抑制。他現在坐在辛七姑的身邊,欣賞著一幅美麗的玉體。那一頭烏黑的秀髮,嬌豔可人的臉蛋,鮮紅細嫩如脂的粉頰,那不大不小的乳房,挺立聳著,那玲瓏的曲線,圓圓的粉臀白裏透紅,陰戶如桃般地高挺,陰唇紅如塗丹。

谷飛雲只覺心中欲念如熾,伸出手在辛七姑的身上只乳上輕輕地揉搓,然後左手沿著小腹,漸漸地往下移動,來到了那汨汨流水的穴口。他先在陰唇上用手掌輕輕地旋著,辛七姑的嬌軀,也隨著他的旋轉磨擦,而開始輕輕地扭動。

谷飛雲用食指在那狹窄的肉縫裏,上上下下地遊動,有時也在那粒鮮紅的葡萄上輕輕地扣著,每當扣那粒陰核時,辛七姑都發出了令人顫抖的浪聲:「哎……唷……唔……好……癢……唔……嗯……」她的臉上露出了渴望和露求,而身子扭轉得更是厲害,浪水隨著手指的抽送,緩緩地從洞內流出。

谷飛雲壓在辛七姑的身上,他先低下了頭,貼上了嘴唇,而舌頭伸入她的櫻唇之內直挑直轉,吻得她氣喘如牛。辛七姑嬌羞地地用手抓進谷飛雲的大雞巴,對準自己的洞口,輕輕地放准了位置就接在一起了。谷飛雲的腰部也隨著她的手,微微地用力頂。剛插入一半,谷飛雲只覺得龜頭頂住一物,想必便是辛七姑的處女膜。雖然只剛剛插入一半,但辛七姑已經疼的叫了起來:「啊……痛……好痛……大哥……好痛呀……」

谷飛雲見狀,心道:「長痛不如短痛。」於是腰部一用力,雞巴一挺便貫穿了辛七姑的處女膜。

「啊……」只聽辛七姑大叫一聲,只痛的她全身一陣顫抖。雖然她自己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自薦枕席,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破瓜之痛,仍比她想象的更厲害,所以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

谷飛雲知道辛七姑所承受的痛苦,於是停下了動作,伸手握住辛七姑的雙乳,輕輕揉捏著,用手指撚著乳頭,在辛七姑的耳邊輕聲道:「七妹,過一會兒就好了,很快就不痛了,還會很舒服很爽快的。」說完又吻住辛七姑的櫻唇,舌尖舔開辛七姑的櫻唇,進入她的嘴內吸吮著辛七姑的香舌。

谷飛雲吻著辛七姑,雙手揉捏著辛七姑的雙乳,進而又開始撫摸辛七姑的全身。過了半晌,只見辛七姑緊皺的眉頭鬆開了,粉頰又開始泛紅,鼻息變粗,嬌軀也開始輕微的扭動,口中的香舌也開始輕輕舔動,迎合著谷飛雲的舌頭。

谷飛雲看著辛七姑的變化,知道她已經度過了疼痛的時期,於是鬆開辛七姑的櫻唇問道:「七妹,還痛嗎?」

辛七姑輕輕搖搖頭道:「不痛了,大哥,可是下面又變癢了,該怎麽辦呢?」

谷飛雲笑道:「那當然是由我來給你止癢呀。」說完便開始輕輕的抽動雞巴。此時的辛七姑只覺得陰道內傳來十分舒爽的感覺,雖然還有一點點疼痛的感覺,但是和舒服的感覺相比,顯得已經不重要了。

谷飛雲觀察著辛七姑的表情,見辛七姑已經能夠適應了,於是漸漸開始加快抽插的速度,雞巴不斷的在辛七姑的陰唇中進進出出著。他抽送了二十餘下,整根又粗又長的雞巴已完全被吞沒。他覺得雞巴在洞內,受到極大壓迫。每當雞巴抽送時,兩片陰唇隨之而翻出。插入時,亦隨之而一吸一吮。

谷飛雲越戰越勇,他抽送速度也就越快。辛七姑也感到無限地快樂,雞巴下下直抵花心。谷飛雲見她沒有痛苦的表情,於是就長驅直入,抽送速度真是難以形容。辛七姑她忽然受到這猛烈的抽送,她大叫:「啊……啊……會……痛……唔……唔……啊……啊……輕……一……點……唔……大哥……你不……要……那……麽……急……嘛……啊……啊……慢……慢……來……啊……唔……唔……嗯……嗯……啊……好……好……慢慢……來吧……唔……」

辛七姑一面呼叫,容時兩腿一夾,兩手在谷飛雲的身上亂抓,眼淚也隨之而出。谷飛雲停止了抽送,然後低下頭,吻著她道:「七,待會兒我會輕輕地插,忍耐點,第一次總是會如此的。」過了一會兒,她的兩眼漸漸泛起一股奇異的光彩。

谷飛雲心中一動,有了主意。他伸手將辛七姑的玉體抱起,來到了床沿道:「七妹,你將上半身伏在床沿,而兩腿撐地。」

辛七姑道:「大哥,你的花樣可真多。」

谷飛雲道:「不錯,但是這樣你能快樂無比,不相信,待會兒你就會嘗到甜頭了。」於是他走到辛七姑的背後,將粉腿向外撥開。此刻她的臀部翹得高高的,兩片陰唇也張得大大的。谷飛雲手握住雞巴在陰戶旋轉磨擦,辛七姑那陰戶內的肉受到龜頭的磨擦,整頭臀部猛擺個不停,身子直打顫。

「唔……唔……大哥……我……我……受不了……啦……我……好……快樂……啊……唔……嗯……啊……快……快……插進去……嗯……唔……我……求求你……啊……嗯……唔……快……快……啊……」

谷飛雲低頭一看,那浪水已流滿了一地。於是他將大雞巴,對準洞口,徐徐地送入。他節節地插入,不敢長驅直入,抽送了二十餘下,那大雞巴已全然插入,但是此時他已停止抽送。用小腹在那陰唇上磨擦,而擺動臀部,使大雞巴在穴內猛旋轉著。這麽一來,辛七姑整個人已非常的舒服昏昏沈沈,口中的叫聲已停了。谷飛雲見她毫無動靜,於是他使勁地在她的粉臀上拍了一下,她才恢復了知覺。

「谷郎……我……實在……受不了……啦……裏……面……太……癢……啦……你……插……吧……幹……吧……啊……啊……唷……」於是谷飛雲將右手抓著乳頭,左手向下伸去弄那讓人失魂落魄的陰核,然後挺起小腹輕輕地抽送。

這麽一來,三面夾攻,辛七姑只覺得他只插了那麽十餘次,整個人己瘋狂地叫道:「哎唷……哎……唷……啊……啊……唔……嗯……好……快……樂……快……樂……唔……大哥……唔……唔……呼……啊……啊……你……真行……插……得……我……好……爽……好……舒服……啊……唷……」

辛七姑被插得快樂,什麽話都說了出來,臉皮也厚了。她的身子現在就如同大浪中的小木船,猛擺猛搖,瘋狂的情景是少見的。谷飛雲越幹越起勁,爲了滿足她的需求,爲了他自己也能達到高潮,他又急急地刺,二十幾下來,辛七姑又失聲叫起來。

「哎……唷……好痛快……唔……嗯……啊……啊……我……唔……唔……我……已……受……不……了……啦……唔……唔……」經過這一番纏綿,她的快感叢生,舒暢無比。

過了片刻,辛七姑的玉體在行顫,纖腰猛搖,陰精流了出來,谷飛雲也是龜頭暴漲,雞巴直抖,陽精直搗花心,瞬間兩個人高潮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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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美好的一刻,兩心相悅,兩情繾綣,說不盡的柔情蜜愛,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嬌喘漸漸平復,低低的叫了聲:「谷郎……」

谷飛雲擁著她,柔聲道:「七妹,你……太好了,我……我真是對不起你……」

辛七姑仰起臉,幽幽的道:「谷郎,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我好高興,你不用娶我,因爲我們不可能會有結果的,這就是我今晚要把身子交給你的原因.也許我們只有這一次的緣份,我會永遠記在心裏的……」她一雙明亮的眼睛忽然起了一陣霧,從眼角挂下兩串珍珠般的淚水。

谷飛雲摟著她道:「七妹,你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

辛七姑不待他說下去,淒婉一笑,說道:「谷郎,我有話和你說。」

谷飛雲擁著她道:「你要和我說什麽呢?」

辛七姑偏臉望著他,問道:「你殺了四師哥?」

谷飛雲道:「沒有。」

辛七姑道:「你沒有殺他,怎麽會假扮四師哥來的?你們昨天晚上倒底怎麽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呢?」

谷飛雲只好把昨晚自已獨鬥鹿翻天、藍公忌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沒提到金母趕來一節,說是自已把兩人制住之後,孟時賢看出情形不對,正待逃走,也被自已及時制住。辛七姑聽說他獨鬥鹿、藍二人,還把他們制住了,似是有些將信將疑,問道:「守山四老呢?」

谷飛雲道:「我沒看到他們,好像沒來?」

辛七姑又道:「你制住了四師哥,把他怎麽了?」

谷飛雲笑了笑道:「你放心,他還好好的活著。」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谷郎,我不放心的是你,你一再和師傅爲敵,我已經一直在替你擔心,現在你又假扮了四師哥,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你到底要做什麽?」

谷飛雲臉色一正,說道:「我原本沒有和你師傅爲敵之意,是束無忌一再的和我爲敵,後來,我們途經少林,你二師哥張少軒、祝纖纖奉你師傅之命,陰謀顛覆少林寺,你三師哥秦劍秋、白素素奉你師傅之命,陰謀顛覆武當派,我正好都遇上了,我從紫雲谷出來.無巧不巧又遇上孟時賢和你在華山派的事……」

辛七姑機伶一顫,失聲道:「這倒好,大師哥、二師哥、三師哥、四師哥,都折在你一個人的手下,師傅怎麽也不會放你的,這……怎麽好……」

谷飛雲道:「你聽我把話說完了,這次,因家母失蹤,又遇上孟時賢勾結陸碧梧,在隴山莊糾合幾個門派,製造出西路總令主來,總結以上這幾件事,你師傅創立通天教,不但懷著極大野心,實是中原武林禍亂的根源,一旦得勢,就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使天下武林同蒙其害,你雖是她門下弟子,但也不應該盲從,去助紂爲虐,你幾個師兄,陷溺已深,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就該明辨是非,分清善惡,自古以來,邪不勝正,多少人妄想一統武林,稱霸江湖,結果有誰成功了?」

辛七姑望著他道:「你是勸我背叛他老人家?谷郎,你不知道,背叛他老人家,天下雖大,永遠沒有存身之地。」

谷飛雲笑道:「這是你從小被他危言聳聽嚇怕了,你大師哥、二師哥、三師哥、四師哥、都敗在我手下,我看不出通天教有如何厲害?你能選擇我谷某,把身心都交給我。就是說,你是個有決心,有果斷的女子,那麽就應該選擇自己該走的路,奔向光明,揚棄黑暗,遠離邪惡,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江湖人。」

「你說的我都懂……」辛七姑一下撲入谷飛雲懷裏,咽聲道:「但……我……怕……?」

「你怕什麽?」谷飛雲拍著她肩膀,又笑道:「你只要認清正義與邪惡,自己該不該做壞事,還是做好事就夠了,不應該做的,做了才可怕,應該做的,做了就不覺得怕了。」

辛七姑眨著眼睛,問道:「那麽你告訴我,你假扮四師哥,預備做什麽呢?」

谷飛雲笑道:「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做.但有一點可以告訴你的,就是四月初一的天下武林聯誼大會,一定是一個大陰謀。我們只要從西路總令主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通天教主處心積慮,要把天下武林各門各派都納入他的控制之下……」

辛七姑道:「我是問你要怎麽做咯?」

谷飛雲道:「既然有西路總令主。自然也會有東、南、北三路總令主了,他們有詳細的布署,我們沒有,我是武林的一份子,自該盡我一份心力,所以只有從就近的西路開始,釜底抽薪,能拯救多少,就救多少。」

「就是你一個人?」辛七姑睜大眼睛,憂慮的道:「以你一個人的力量,要和師傅鬥,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你可不可以不管這些,我們可以找個深山隱僻之處住下來,不再做武林中人,做個太太平平的平民,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谷飛雲笑道:「古人說得好,得道多助,至少目前有三個門派,不會和通天教沆瀣一氣……」

辛七姑道:「哪三個門派呢?」

谷飛雲道:「少林、武當和華山派。」

辛七姑道:「少林、武當我不知道,華山派只有華山七真,如今西路總令主已經出發了,憑華山七真擋得住嗎?」

「所以我們要釜底抽薪。」谷飛雲道:「從西路總令著手。」

辛七姑道:「你要趕去華山?」

谷飛雲道:「難道你不去?」

辛七姑低下頭道:「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麽做,我一定會怎麽做的。」

谷飛雲輕輕在她鬢邊吻了一下,說道:「這決定是對的。」

辛七姑道:「爲了你,我早就豁出去了。」接著哦了一聲,問道:「你要我怎麽做呢?」

谷飛去笑道:「你依舊做你的七姑娘,只當不知道這回事就好了。」

辛七姑道:「你……不是在哄我吧?」

谷飛雲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目前我們不能露出一點形迹來,你自然依舊是七姑娘了,等要你協助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了。」

辛七姑點著頭道:「我一切都聽你的。」兩人又是一陣纏綿,相互擁抱,沈醉在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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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谷飛雲與辛七姑同時醒來。這時,谷飛雲早己恢復了身體,欲火難禁,那條大雞巴脫穎而出,青筋暴跳。辛七姑一見此物,立即笑顔逐開,毫不害羞地伸出玉手握住玩弄,並將嫩臀向上擡高,兩條粉腿自動地左右分開,急急將手中的大雞巴,插進自己的陰戶。谷飛雲用力一頂,淫水四溢,波浪滿天。

「哎呀……大哥……痛……死……我……啦……大……貫……唔……輕……輕……點……啊……」

「真的嗎?你受不了?」谷飛雲說著,挺起身子,把她的肥臀頂高,他抱她的玉腿,也擺在自己肩頭谷飛雲猛烈向前衝擊。

辛七姑的挺起嫩臀,向上迎湊,纖腰款擺,媚眼含笑,同時她用上力量,陰戶中一吸一吮地吸吮著他的大龜頭,樂得谷飛雲不由自主地失聲叫:「七妹……你……真……好……再……多……來……幾……呵……唔……啊……啊……」說著一陣狂插,全力以赴,猶如狂風暴雨。

辛七姑雪白的嫩臀,像石磨一樣旋轉周不停,銀牙緊咬,秀髮散亂,嘴中不停叫道:「大哥……用力……現……在……是……要……你……努……力……的……時……候……了……哎……呀……大哥……你真好……我……痛快……死了……唔……唔……」

谷飛雲笑道:「七妹,現在換你在上面。」

辛七姑眉頭一皺,嬌羞地問道:「如何在上面呢?」

谷飛雲用力抱緊辛七姑的腰,一個猛龍翻身,叫辛七姑自己滾在身下。這種姿勢叫做「倒扭鴛鴦」,又名「倒燒蠟燭」。女人在上可以自由操作,深淺由之。辛七姑無師自通,玉體騎在谷飛雲的身上,猛起猛落。淫水「咕唧」、「唧唧」地響著。床上濕了一大片,同時她滿身的香汗也流了出來。

辛七姑漸漸已經體力不支了,谷飛雲抱著她又是一個翻身,變成了「男上女下」的正常姿勢。他還在辛七姑雪白的嫩臀下,墊著兩隻繡花枕頭。辛七姑兩條粉腿盤在谷飛雲的鐵臂下,柳腰狂擺,嘴裏不住浪叫:「哎……唷……哎……呀……痛……痛……啊……」她的額頭緊皺,小嘴巴斜斜的,裝模作樣的,其實,她恨不得把他的大雞巴吃進去。

谷飛雲熱烈地望著她那潔白的美麗的玉體,他的手撫摸著她的曲線。他的大雞巴猛烈地衝擊著,這一次他進入她的陰戶,是十分滑潤溫暖。辛七姑哼哼的聲音,由快而急,眼睛漸漸地合上了。整個的她在顫抖,像生命的水在波動著。最後她像死去一般地一動也不動了,完全在靜默中,也完全失去了意識。

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谷飛雲和她一樣陷在無底的深寂中。在這樣的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出聲的。當她的意識轉醒時,她把嬌軀緊緊地依靠在它的胸前,嬌聲地道:「大哥,我太滿意了。」

谷飛雲道:「七妹,我也滿足。」他溫柔地吻住她,兩人打情罵稍地又在床上打滾了起來,谷飛雲把她騎在下面,伸手抓她的脅,觸到癢處,她的兩條兩條玉腿上下彈動,不停地格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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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過後不久,隴山莊大門開處,馳出五匹駿馬,馬上紫面濃眉,留著兩撇八字鬍的是莊主孟時賢(谷飛雲)和身穿青綢長衫的俊美少年辛七姑,然後是鹿翻天鹿長庚和藍煞星藍公忌,最後一人則是總管陳康和,他是奉派專門伺候二位供奉的。

一行五騎,一路向東行駛,谷飛雲和辛七姑自然也是夜夜春宵。今天晚上也不會例外,谷飛雲順手將門帶上,把辛七姑推向牆壁,雙手緊緊環抱她的腰,繼續將頭靠進她的身軀。終於谷飛雲的嘴壓上了她的唇,舌頭不聽話地鑽進她的嘴裏。

谷飛雲的手緩緩滑下,停留在辛七姑的臀上往自己身體推,將她緊緊貼靠住自己的下體,左手緩緩伸進她的衣服內,從小腹慢慢往上撫摸,直到碰到肚兜時便將遊動的手掌停住,由乳溝的方向慢慢朝乳峰邁進,用手指頭一根兩根三根地慢慢滑進肚兜內,終於整個手掌完全包住她渾圓堅挺的乳房。

當谷飛雲指尖掃到乳頭時,辛七姑突然顫了一下:「啊……啊……啊……」她終於受不了而呻吟起來。

辛七姑渾圓的雙峰,被谷飛雲揉磨得向外怒突。谷飛雲將她抱到床上,解開她上身的束縛,一對雪白的乳房馬上彈了出來。竹筍型的玉乳,乳暈好細,顔色好淺,幾乎跟乳房一樣顔色,乳頭像一粒紅豆的大小,簡直是上帝的傑作。

「大哥……我愛死你了……」辛七姑大力地吻著谷飛雲的嘴喃地說,右手伸入谷飛雲衣衫裏停在胸膛不斷來回撫摸,左手緊緊勾著谷飛雲的脖子壓向她的頭,谷飛雲可以明顯感到她的渴望。

看著她那一對已經破衫而出的雙峰,依然堅挺,雪白的長腿曲線玲瓏,凹凸有致,兩條腿漸漸向外分,白皙的大腿露出裙外,細白嬌嫩的皮膚彷佛吹彈可破。谷飛雲的手也沒閑著,分別用大姆指跟食指夾住右邊的乳頭慢慢搓,原本小巧可人的乳頭慢慢勃起,變得好硬、好大,此時谷飛雲改成搓弄她左邊的乳頭。

谷飛雲慢慢含著辛七姑的乳頭,不停吸啜,間中以牙齒咬扯,或以舌尖挑逗;谷飛雲空出一手來,把手伸進她的褻褲裏,中指貼著陰唇不停地磨擦,陰阜頂脹的褻褲中央,慢慢出現了一塊深色的水漬。此時辛七姑的身子不停地抖動,趁她的頭一仰時,谷飛雲用手扳開雙腿,舌頭朝辛七姑的褻褲上親了下去。

辛七姑還想推開谷飛雲,谷飛雲抱著她的腰,繼續吻著她,她在「唔唔」想叫的時候,剛好給谷飛雲有機可乘,舌頭也沿著褲緣攻進她的穴腔裏,將辛七姑的穴肉,扯入他的嘴內緊緊夾著,不停地吸啜。親密的交合狀態令辛七姑羞得兩頰緋紅,喘氣地嗚咽道:「大哥……我……好癢……好難受喔……喔……你別再……喔……別再……逗我了……」這樣消魂的叫聲,進一步刺激著谷飛雲的欲望。

谷飛雲開始用力撫摸她的奶子,一陣陣難以形容的酥麻感覺,立即傳到辛七姑全身,手指靈活地在她乳房上摸動,還集中在她的乳頭上,把她突起的乳頭慢慢搓弄。

「唔……唔……」辛七姑爽快得沒法發出聲音,雙乳給谷飛雲摸得很興奮,全身都發軟,手腳只能沒力地抵抗著。谷飛雲開始覺得她的小浪穴,好像有甚麽東西滲出來,伸一隻手去摸她的小浪穴,那裏已經把褻褲都濕透了,這時可以看到濕濕的褻褲透出了陰唇的形狀,谷飛雲忍不住伸出舌頭去舔弄辛七姑的陰埠。

谷飛雲誇張的說道:「怎麽會濕濕的?唉呦,越來越濕了。」

辛七姑雖極力扭腰,卻抵不過谷飛雲的力道,這被谷飛雲的舌頭舔到敏感的地方,猛然全身一震:「啊……啊……啊……」辛七姑這時喘氣聲,像是得到充份的快樂。終於谷飛雲的舌頭來到她的小浪穴口,谷飛雲將舌尖抵到她的陰核,用最快的速度來回掃動。

「不要┅這樣……不可以……我受不了……」辛七姑喘著氣哀求。谷飛雲哪肯罷休?更用舌頭去舔她的陰蒂。

「褲子這麽濕,大哥幫你脫掉。」谷飛雲把褻褲一骨碌的扒下到腳跟,她來不及反應,整個下體就毫無保留地落入谷飛雲的眼中。濃密的陰毛中間露出的大陰唇,已經在谷飛雲挑逗之下張開了一條縫,谷飛雲的手指插進她的小浪穴裏,她給谷飛雲插得全身無力。

看著辛七姑那種欲拒還迎的神情,更激發出谷飛雲的魔性,谷飛雲脫下自己的衣服,把脹得發硬的雞巴拿出來,一手抓起她玉腿,擡到自己的腰上來,這樣他的雞巴就能在她小浪穴口磨來擦去,把她磨得淫水四溢。

谷飛雲低頭看著那根粗大的雞巴,緩緩地插進辛七姑的浪穴中,辛七姑正沈醉在雞巴所給她的感覺中,整個陰戶都濕淋淋的,她呻吟著說:「插我……谷郎……」

谷飛雲從來也沒聽過她如些這般的淫語,於是用手抓住那早就硬起來的雞巴,繼續讓自己的龜頭在她的陰戶上磨擦,讓她顯得更需要這傢夥。辛七姑以急促的呼吸低聲說:「大哥……來吧……幹我……」

這是谷飛雲第一次聽到她說「幹」這個字,很明顯地,這是應該是她有生以來最需要的一次吧。谷飛雲也一樣很需要了,他不能再作弄她了。谷飛雲將雞巴插入小浪穴時,辛七姑就開始痙孿而且發出叫聲,谷飛雲慢慢地將雞巴整根插進辛七姑的陰戶內後,又將雞巴緩緩抽出,快要抽出到穴口時再用力挺入,他想慢慢地滿足她饑渴的身體。

谷飛雲一邊抽插,手掌一邊大力揉搓著她圓圓的屁股,手指還朝屁股縫裏面鑽。辛七姑渾身直抖嗦,使她不斷夾著屁股,小嘴呵氣連連,屁股逐漸地向上挺,同時翻起白眼。

「喔……」辛七姑禁不起身體的熱情反應,長聲嬌啼起來。而且大腿的白肉抖顫著,小蒂蕾亂跳,一股火辣的激流從肉縫裏急急噴出,她慌張地按抱著谷飛雲的頭,雙手將谷飛雲牢牢鎖緊,腰肢斷續的擺動,全身都僵硬掉了。看到這景象,雞巴更硬得實在難受,谷飛雲將辛七姑的雙腿一拉,發硬的龜頭便抵住她的小浪穴口,狠狠地刺入了。

龜頭感受到她穴裏的濕潤時,谷飛雲順勢把她的屁股一抱,再狠狠地向前一頂,谷飛雲整根雞巴便狠狠地貫穿了她的小浪穴,把她弄得直呼過癮。而谷飛雲也感到她那溫熱的肉壁包著自己的雞巴,一陣陣熱電流不斷由下體湧上,傳來興奮和刺激。

谷飛雲不願再浪費時間,於是深入體內的雞巴,不斷擠開辛七姑的陰道壁,龜頭更已頂在她的穴心上。當谷飛雲猛烈撞擊著她的穴心時,衝擊力令辛七姑隨著他的動作而搖擺,短速而猛烈的抽插,每一下也頂到穴心深處。

才兩百來下,辛七姑已不禁泄身高潮起來。谷飛雲的龜頭緊貼著她的穴心,感受著灼熱的陰精不停灑在自己的龜頭,辛七姑的陰道則收縮緊夾著雞巴不放,不停地蠕動吸啜著,滾燙的陰精汨汨地流出,順著谷飛雲的大腿滴落,谷飛雲的雞巴被她炙得爽到極點,渾身一顫,一股濃濃的陽精激射而出,燙得辛七姑又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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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六天傍晚時分,五人趕到華陰縣,就在一家招商老店落店。谷飛雲和辛七姑洗了把臉,一同來到前面酒樓,落坐之後,小二送上香茗,點了菜,便自退下。辛七姑這幾天和谷大哥可說出雙入對,形影不離,芳心自然一直甜甜的,儷影雙雙,只差她穿的是男裝罷了。

這幾天谷飛雲常和她上酒樓的原因,是借機可以和丁易聯絡,丁易精擅易容,今天你看的是鄉下老頭.明天可能改變成商買人,由他和谷飛雲以「傳音入密」交談,辛七姑自然不會發現了。

就在谷飛雲兩人剛坐下不久,從樓梯口走下一個俏書生來,這人身穿一件青綢長衫,生得眉清目秀,手中提著一個青布囊,登上樓梯,目光一轉,就走到谷飛雲左首一張桌子落坐,既已走近,自然會朝谷飛雲兩人瞄上一眼。

谷飛雲看他目光投來,而且一跟看出他臉上帶了面具,一時只當是丁易喬扮的,不覺朝他笑了笑。青衫書生忽然怒目瞪了他一眼,就別過頭去。谷飛雲看得奇怪,心想:「他難道不是丁兄?那麽這人會是誰?」

這時樓梯上又有人上來了,一共有三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面貌清俊的藍衫公子,約莫二十六七年紀,生得一副冷傲模樣。他後面兩人都約四十出頭,雖然身上也穿著藍布衫,但一看就知他們只是個武人。谷飛雲只覺那藍衫公子身形很熟,再看他臉上,分明帶了面具,是以認不出,心想此人一定在那裏見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這時樓上幾乎已有七成座頭。要知一張八仙桌,通常可以坐八個人,但有些桌上,只坐了兩個人或三個人,就占了一張桌子,因此食客雖未滿堂,空桌卻已經沒有了。譬如谷飛雲和辛七姑有兩個人,就占了一張桌子,他們左首的青衫書生,一個人也占了一張桌子。如今這上來的三個人,當然不會坐到谷飛雲那一桌去。

三個人要坐得舒適一點,自然要找一張只坐一個客人的桌子,才能每人各坐一方。樓上,一張桌子只坐一個人的,只有青衫書生那一桌,三人目光一掃,不用堂倌帶路,就朝青衫書生那張桌子走去。這三人既以藍衫公子爲首,他自然就在青衫書生對面坐下,兩個藍衣漢子在左右兩邊落坐。

青衫書生連看也沒看他們一眼,只是微微攢了下眉。但你沒看人家,難保人家不在看你,青衫書生在三人坐下來的時候,攢攢眉頭,藍衫公子可看得清清楚楚,本來臉上神色已經夠冷峻,這下看得他心頭不禁微有怒意,口中忍不住哼了一聲。

左首漢子忙道:「公子有什麽不對嗎?」

藍衫公予從袖衫取出一柄摺扇扇了兩扇,才道:「沒什麽。」

這時,樓梯口又走上一個人來,這人年約四旬左右,臉色蒼白,嘴角上留著兩撇黃蒼蒼的鼠髭,身上穿一件洗得發了白的青布長衫,雙肩微聳,看他一副潦倒樣子,好像是山村裏的猢猻頭——塾師。他上得樓來,目光一轉就朝谷飛雲這張桌子走來,朝兩人點點頭,含笑道:「二位仁兄請了,這位子沒人的吧?」

谷飛雲朝他笑了笑,說道:「沒人的,兄台請坐。」

那文士道:「沒人就好,不妨礙二位嗎?」口中說著,用腳勾開板凳,就彎腰坐下,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谷兄,我是丁易。」

谷飛雲取起茶盅喝了一口,也以「傳音入密」說道:「兄弟早就知道你是丁兄了。啊,我們左首桌上那個穿青綢長衫的書生,臉上好像戴著面具。不知是什麽人?」

丁易剛坐下來,跑堂立即送上一盞茶來,問道:「客官要些什麽?」

丁易摸摸下巴,說道:「你給我來半斤白酒,再炒兩個下酒菜就好。」

跑堂退去之後,丁易伸手取起茶盅,喝了一口,就裝作不經意的轉臉朝左首桌上看去,果然,那穿青綢長衫的俏書生胸上分明帶了面具,再看和他同桌的三人,坐在青衫書生對面那人,手中搖著一柄摺扇,心中問道:「他們莫非會是通天教的人?」

這時跑堂已經給谷飛雲兩人送來酒萊,藍衫公子三人叫的酒萊和青衫書生叫的一碗雜錦素麥面是一起送來的。青衫書生沒理三人,只是低頭挑著麵條,吃得很斯文。藍衫公子三人斟滿了酒,因爲有三人之敖,就大聲談笑起來,只要是男人,喝了幾口酒,難免就扯到酒字下面的一個色字上去,只是這三人不但言詞不雅,滿口粗話,而且口沫橫飛,旁若無人。

這對同一桌上的青衫書生無形中是一種威脅,不,他實在受不了啦,只吃半碗面,就憤憤的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右手提起青布囊,正待離座。坐在他對面的藍衫公子突然把竹筷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同時唬的跟著站起冷喝道:「你給我站住。」他這一站起,坐在橫頭的兩個藍衣漢子也跟著站了起來。

青衫書生目射寒芒,冷聲道:「你叫誰站住?」

藍衫公子摺扇一指,傲然道:「自然是你了。」

青衫書生含怒道:「你有什麽事?」

藍衫公子大笑道:「沒有事,只是本公子看不慣你憤然離座,是不是本公子礙著你了?要走可以,你得向本公子說一聲道歉的話再走。」

青衫書生冷笑一聲道:「我要走,你管得著嗎?真是瞎了眼睛的東西,憑你也配?」

藍衫公子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俊目之中射出兩道冷芒,沈笑道:「不知是誰瞎了眼睛?你走一步試試看?」

谷飛雲看他摺扇當胸,故作瀟灑之狀,心中不由一動,就以「傳音入密」朝辛七姑問道:他是通天教門下?」辛七姑微微搖頭,也以「傳音入密」答道:「我沒有見過此人。」

青衫書生右手一擡,迅即從青布囊中撒出一張古銅色的鐵琵琶來,叱道:「你亮兵刃。」

藍衫公子唰的一聲把摺扇合攏,冷傲的道:「本公子這把摺扇就可以擋你幾招了。」

他左首的藍衣漢子尖笑道:「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來,他是個雌兒。」

青衫書生怒叱一聲:「找死。」一絲銀芒閃電般朝他人中射去。

藍衫公子右手一擡,扇頭上沾著一支細如牛毛雪亮的銀針,一時不由得臉色一變,大笑道:「好個丫頭,原來你就是瞎眼老賊尼的門下,本公子找你很久了。」敢情他和瞎眼老尼姑有仇。

青衫書生冷聲道:「我不是什麽老尼門下。」

藍衫公子大笑道:「本公子只要把你小丫頭拿下了,還怕瞎眼老賊尼不來嗎?」人影一晃,摺扇疾若流星,故意朝青衫書生胸前點來。

谷飛雲心中暗道:「他口中的瞎眼老賊尼,莫非是盲師太不成,這小子好大的口氣。」  

青衫書生冷哼一聲,手中鐵琵琶化作一道匹練,猛向對方頭臉射去。藍衫公子身形輕輕一晃,就已閃到青衫書生右側,摺扇朝對方肩頭點去。辛七姑口中輕咦一聲,以「傳音入密」說道:「大哥,這人真會是教主門下,我怎麽會沒見過他呢?他剛才這一招,身法手法,一點都沒錯。」

谷飛雲道:「你出來有多少時候了,這人可能是最近才投到你師傅門下去的。」這兩句話的工夫,青衫書生和藍衫公子已經交手了七八招之多,兩旁食客紛紛走避不叠。

青衫書生一張鐵琵琶施展開來,幻起重重影子,呼呼生風,劃出一幢古銅色的光影,看去勢道勁急,好不淩厲。藍衫公子手中只是一柄摺扇,自然不敢和對方硬打硬砸,但他一經展開身法,前後左右不出三步,卻能在對方鐵琵琶的一片幻影之下,遊走自如,有時還乘隙進招,點出摺扇,所取部位都是人身必救大穴,因此卻逼得青衫書生不得不收勢後退。

這一情形,大家自然看得出來,青衫書生已經全力施爲,藍衫公子卻遊刃有餘。這不是說藍衫公子武功高過青衫書生,而是藍衫公子的身法奇妙,只要活開步法,可以不管青衫書生的攻勢.既然不用管敵人攻勢,就有餘暇朝敵人出手了。

丁易回頭用「傳音入密」說道:「這小子囂張得很,非教訓教訓他不可。」口中說著,筷子夾起一支寸許長的魚骨,等藍衫公子轉身之際,絲的一聲朝他身後右肩射去。

藍衫公子堪堪閃出,陡覺右肩一麻,整條手臂立即下垂若廢,手中摺扇也「當」的一聲跌墜地上。青衫書生看他忽然間摺扇落地,右手下垂,也不由微微一怔,左手揚處,「啪」的一聲摑在藍衫公子面頰之上。口中冷冷一哼,轉身朝谷飛雲桌上三人看了一眼,就往樓下走去。

直等他下樓之後,藍衫公子才覺身上一震,警覺過來,左手從右肩後起下寸長一根魚刺。他左右兩個藍衣漢子也在此時身上一震,恍如打了個盹,口中同聲咦道:「公子,我們……」

原來谷飛雲在丁易魚刺出手之際,暗中彈出三粒極小的石子,一下制住了三人的穴道,以「傳音入密」朝青衫書生道:「姑娘只管走好了,不用理他們。」直等青衫書生走下樓梯,再以三粒小石子朝制住三人的石子上彈去,小石子互擊之下,也同時解開了三人的穴道。

藍衫公子左手起下魚刺,鐵青著臉色,雙目有如噴火一般,一下投到谷飛雲三人一張桌上,連跌落地上的摺扇也顧不得拾取,就盛氣的走了過來,冷聲道:「這根魚刺是那一位朋友出手的?」

他之所以一下找上谷飛雲這一桌,是臨近七八張桌上的食客,在他和青衫書生動手之初,就已紛紛退避不叠,只有谷飛雲這一桌上三個人依然大安身不動,連站都沒站起來。第二個原因,正好桌上有一盤豆瓣魚,魚刺長短,也頗爲近似。藍衫公子這一走近,那兩個藍衣漢子也一左一右跟著過來。谷飛雲理都沒有理他,辛七姑也沒作聲。

丁易喝了口酒,舉筷夾起一小塊帶著一根魚刺的魚肉,往嘴裏送去,然後輕輕一吹,魚刺從他口中吐出,不聞一點聲首,落到他面前的白瓷小碟中間,筆直刺入了足有一二分許,才擡頭望望藍衫公子,笑道:「我的魚刺都吐到小碟中的,也許是風吹過去的吧。」

他露了這一手,自可看出他內功相當精純,因爲這輕輕一吹,就是要刺入木質的桌面都非易事,何況把魚刺刺入白瓷小碟?照說,藍衫公子應該知難而退才對。但藍衫公子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嘿然道:「閣下果然有一手,很好,你報個萬兒來聽聽,我倒不信閣下發橫發到西路上來了。」

丁易摸摸臉上兩撇鼠髭,微笑道:「小哥這話說對了,如今這西路上發橫的人可多著呢,區區就落腳在少華山,你要去搬什麽人來,區區自會在那裏候教,不過過了明天中午,區區就不在了。」說完站起身來.就要下樓。要知西路總令主就落腳在少華山,他早已看出他是通天教的人,才故意說的。

藍衫公子臉上一抹殺機,右手擡處,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厲聲喝道:「那你不用走了。」

谷飛雲卻在此時開口了:「讓他走。」

藍衫公子又是一怔,問道:「你們是一路的?」

谷飛雲道:「不是。」

藍衫公子大笑道:「你們既非一路,本公子想不出閣下要放他走的理由。」丁易聳聳肩,又待舉步下樓。

兩名藍衣漢子同時刷的掣刀在手,嘿然道:「咱們公子沒說讓你們走,朋友急什麽?」

谷飛雲冷然道:「本莊主說讓他走,就得讓他走。」

藍衫公子微微一楞,問道:「閣下是那一個莊的莊主?」

辛七姑忽然嗤的笑道:「你說他是那一個莊的莊主?在咱們西路上,還有誰說出來的話能和這位莊主一樣,沒有折扣的?」

藍衫公子臉上漸漸有了驚疑之色,凜然抱拳道:「這位莫非是隴山莊莊主?小弟該死,有眼不識泰山……」他突然軟化下來了,丁易也就大模大樣的往樓下走去。

辛七姑問道:「你是……」

藍衫公子慌忙躬身道:「小弟項中英,通天門下九弟子,就是奉命趕來,向隴山莊報到的。」

谷飛雲心中暗哦一聲,忖道:「無怪自己看他身形極爲眼熟,他果然戴著面具。」

辛七姑含笑道:「這裏不是談話之所,我們就住在客店後進樓上。」她說話之時,谷飛雲已經站起身來,辛七姑跟著站起,相偕下樓而去。

項中英既是奉命向隴山莊報到來的,自然知道隴山莊莊主就是四師兄孟時賢,他木立當場,目送兩人離去,心中暗暗哼道:「這四師兄好大的架子,自己已經報出是通天門下九弟子了,縱然自己入門時淺,也總是師傅門下,至少也該和自己打個招呼,稱自己一聲師弟也是應該的了。」

心頭雖覺甚是氣憤;但氣也沒用,人家是主帥,自己不過是前來報到的,一切都要聽他差遣,氣憤又有什麽用?何況他只是擺個架子而已。

跟項中英同來的兩個藍衣漢子,一個叫流星高升,一個叫地鼠孫發,這兩人在北方原也小有名兒,又是老江湖,投到通天教之後,一直沒被重用,最近才奉派跟項中英出來辦事的。項中英目中猶有憤色,朝兩人揮了下手道:「咱們走。」

高升道:「公子,咱們……」

項中英道:「自然跟他們去報到了。」

※※※※※※※※※※※※※※※※※※※※※※※※※※※※※※※※※※※※※※

客店後進,一排五間,樓上樓下和左右兩廂都是上房。谷飛雲和辛七姑兩人住在樓上,陳康和陪同兩位供奉住在樓下中間三間,項中英三人來得較晚。住在樓下右廂。現在項中英領著兩人從樓梯上來,一腳來到谷飛雲門口,舉手輕輕叩了兩下。

谷飛雲道:「進來。」

項中英示意二人留在門外,自己推門進入,目光一擡,只見谷飛雲和辛七姑正對面坐在一張小圓桌兩邊,急忙抱拳道:「莊主在上,小弟項中英……」

谷飛雲冷冷的道:「慢點。」項中英方自一怔。

辛七姑道:「一瓣心香……」

項中英慌忙正身合掌道:「通紫霄。」

辛七姑又道:「門牆萬丈……」

項中英接道:「屬陽九。」

谷飛雲直到此時才站起身來,含笑道:「果然是九師弟。」

項中英急忙趨上一步,拜了下去,說道:「小弟項中英拜見四師兄。」

谷飛雲道:「九師弟,她是你七師姐辛七姑。」

項中英又朝辛七姑行禮道:「小弟見過七師姐。」

辛七姑道:「九師弟請坐。」

項中英道:「報告四師兄,七師姐,和小弟同來的兩人就在門外,請四師兄賜見。」

谷飛雲道:「好,你叫他們進來。」

項中英答應一聲,舉步走到門口,開啓房門,說道:「你們進來。」

高升、孫發兩人依言走入。項中英朝谷飛雲躬身道:「他們二人,一叫高升,一叫孫發,隨同小弟前來隴山莊報到,聽候差遣。」一面回頭道:「你們還不快來見過莊主、副莊主?」

高升、孫發一齊躬身道:「屬下高升、孫發叩見莊主、副莊主。」

谷飛雲頷首道:「很好,你們兩個暫時仍可跟著九師弟。」高升、孫發躬身一禮,退出房去。

谷飛雲道:「九師弟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了。」

項中英道:「小弟告坐。」依言在邊上一張椅子坐下。

谷飛雲注目問道:「九師弟臉上可是易了容嗎?」

項中英一怔,連忙含笑道:「四師兄真是目光如炬,因爲江湖上有些人認識小弟,所以請人給小弟臉上稍加易容。」

谷飛雲沈哼一聲道:「你既然知道易容而來,目的是在掩飾行藏,就不該在酒樓上如此囂張,還當衆說出你是通天教門下九弟子來,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師傅調教出來的人,要你來協助我的。」

項中英被申斥得低下頭去,囁囁的道:「四師兄教訓得極是,小弟知錯了。」

辛七姑在旁道:「四師哥和我,一直都不敢泄露身份,才以隴山莊莊主和副莊主的身份出現,九師弟確實不宜在大庭廣衆說是通天教門下,也許是九師弟初入江湖,以後隱藏些就好。」說到這裏,口中哦了一聲問道:「師傅派九師弟來,不知可有什麽指示?」

項中英道:「調小弟前來,是大師兄的意思,大師兄主持武林大會,要調請七師姐去桐柏幫忙,就叫小弟來跟師兄學習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柬,雙手朝谷飛雲遞去,又道:「這是大師兄的親筆函,要小弟面呈四師兄、七師姐的。」

谷飛雲接過信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看了一眼,朝辛七姑遞去,一面笑道:「你拿去看看,大師兄認爲咱們這一路可能遇上難題,其實華山派有總令主一行已經足夠手到擒來,連咱們這些後援都用不著呢。」

項中英道:「據大師兄得到的消息,醉道人可能已經上華山去了,大師兄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正好趁機把他一併除去,所以要小弟帶高升、孫發二人同來,他們擅於雞鳴狗盜,可以相機行事。」

谷飛雲心頭一動,問道:「如何相機行事?」

項中英道:「大師兄交代……」

谷飛雲雙眉一攏,不耐的道:「你吞吞吐吐的究是怎麽一回事?」

項中英道:「這是大師兄一再交代,要小弟兼程趕來,是要四師兄轉知西路總令主,暫緩一二天出發,先要尹長生把高、孫兩人充作門人,趕回華山報訊,他們就可乘機下手……」

谷飛雲道:「尹長生就是帶他們二人去了,又如何下手呢?」

項中英面有難色,說道:「大師兄交代……」

谷飛雲勃然作色道:「大師兄是武林大會的總提調,並不是西路的總提調。九師弟,你是向隴山莊報到來的?還是傳達大師兄命令來的?大師兄如果想插手管我西路的事,先請師傅把我調回去,否則西路的事不用他操心,你給我回去好了。」

項中英惶恐的道:「四師兄……」

谷飛雲截著道:「你不用多說。」

辛七姑道:「四師兄息怒,大師兄也許是好意,怕醉道人到了華山,會使咱們增加困難,大師兄一向有小諸葛之稱?他的錦囊妙計,只是提供你作參考的,你幹麽生這大的氣,九師弟,你把大師哥交代的話,應該向四師哥作一詳細的報告.再由四師哥來作決定,如果九師弟這樣回去,豈不傷了師兄弟的情感?」

英中英連應了兩聲「是」,才道:「是大師兄交給小弟的微塵散,高升擅長輕功,孫發擅長地行,只要醉道人走來之時,彈出少許,即可奏功。」

谷飛雲問道:「什麽叫微塵散?」

項中英道:「是大師兄從四川唐門弄來的,據說是四川唐門七種最厲害的毒藥之一,使用的人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許,彈向空中,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毒粉飄浮空中一丈方圓,不會消散,不論人畜,只要聞到了,就會立即毒發昏迷,沒有解藥,十二個時辰必死。」

「果然歹毒得很。」谷飛雲哼了一聲才道:「你把微塵散交給我,此事由我來處理。」項中英不敢違拗,從懷中取出兩個只有一節小指粗的白瓷瓶,一個裝的是微塵散,另一個則是十粒解藥,送到谷飛雲面前。

谷飛雲頷首道:「好了,九師弟去體息吧,從明天起,咱們就一起走好了。」

項中英又應子聲「是」,站起身抱抱拳道:「小弟告退。」

辛七姑等項中項走後,看著谷飛雲笑道:「看你好像和他有仇似的,四師哥平日縱然冷峻,也沒有這麽凶過。」

「你說對了。」谷飛雲道:「你還不知道這小子有多壞呢。」

辛七姑奇道:「你從前認識他嗎?」

谷飛雲冷笑道:「在他沒有投入通天教之前,咱們就有了過節……」

一面就把自己從桐柏山下來,途中遇上項中英,因自己馬頭超過他的馬頭,他用長鞭抽起,自己因錯過宿頭,去馮家莊借宿,被莊上誤認是項中英,直到項中英隨羊角道人趕到,自己被指爲假冒項中英,兩次彈斷對方長劍,一直說到項中英因懷恨在心,才挑了和少林寺有淵源的開碑手全耕德的女兒,企圖做出天人共憤的采花事件以嫁禍自己,但萬幸被人發現而沒有成功,簡扼的說了一遍。

辛七姑粉臉飛紅,輕吃一聲道:「果然是該死的東西,這就難怪大哥了。」

谷飛雲忽然低哦一聲道:「是了,那天在金家寨遇上項中英,我已把他拿住,他忽然大叫一聲,右眼血流如注,當時我手背上也被打了一支細如發絲的銀針,才讓他逃走的,方才酒樓上,他可能把青衫書生當作射傷他右眼的人了。」

辛七姑道:「那青衫書生你也認識嗎?」

谷飛雲道:「見過,並不認識,方才本來也想不起她是誰來,後來她取出鐵琵琶作武器,才想起來的。」接著又把在李新店酒樓,賣唱女子向鄭州虎段天發尋仇的事,說了一遍。

辛七姑問道:「大哥一直不知道她是誰嗎?」

谷飛雲道:「我只知她師父叫樂師司徒曠。」

「司徒曠,我好像聽說過。」辛七姑眨眨眼睛,又道:「還有那個和我們一桌的中年人又是誰呢?」

谷飛雲道:「你怎麽知道我認識他呢?」

辛七姑抿抿嘴,笑道:「你們以傳音入密說話,當我沒看見嗎?」

谷飛雲笑道:「看來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辛七姑道:「你知道就好。」

谷飛雲道:「他是奇胲門的傳人丁易。」

「奇胲門?」辛七姑奇道:「我怎麽會從沒聽說過?」

谷飛雲道:「奇胲門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每一代只傳一人,你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辛七姑道:「奇胲門的武功一定很厲害了?」

「不是。」谷飛雲道:「據說奇胲精擅奇門之學,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事。」

辛七姑越聽越奇,問道:「什麽稀奇古怪的物事呢?」

谷飛雲道:「我又不是奇胲門的人,怎麽說得出來,就像易容之類,也是他們的擅長了。」

辛七姑道:「大哥認識丁易,幾時給我介紹認識好不?」

谷飛雲道:「丁易,今年二十八歲,未婚,生得英俊瀟灑……」

辛七姑粉臉驟紅,揚手嬌嗔道:「大哥,你好壞。」話聲甫出,雙手已被谷飛雲捉住,一下把她拉住懷中低下頭去,已把她兩片櫻唇緊緊吻住,他手也情不自禁的從衫底遊入,攀登雙峰,又從峰巒直下平原,漸漸趨向峽谷。

辛七姑嬌軀起了一陣輕顫,輕輕把他推開,羞急的道:「大哥……今天不能……時間不早,你該休息了。」急忙開啓房門,逃了出去。

谷飛雲心裏暗暗好笑,他這是故意的,因爲金母一行,已經到了少華山,明日就要上華山去了,自己此時就得趕上華山,去見元真子了。這就走過去關上房門,然後輕輕推開後窗,悄落窗外,掩上窗戶,就長身掠起,施展輕功,一路快速飛行,朝華山趕去。

不過半個時辰,就已趕到清虛觀,只因此行十分機密,不能讓他們門下弟子看到,以防走漏風聲,這就一直來至後進,清真子靜室門前,以「傳音入密」說道:「清真道長,在下谷飛雲特來拜訪。」

清真子正在靜坐之際,突然聽到谷飛雲的話聲,心中不覺一怔,急忙跨下雲床,披上道袍,開出門去,一眼看見谷飛雲靜立門外.慌忙稽首道:「谷少俠夤夜光降,恕貧道有失迎迓,快請裏面坐。」

谷飛雲舉步走入,抱抱拳道:「在下來得匆忙,還望道長鑒諒。」

清真子讓他坐下之後,一手拿起火石,正待取火點燈。谷飛雲忙道:「道長不用點燈。」

清真子悚然一驚,暗道:「莫非今晚又有什麽事不成?」一面放下火石,問道:「谷少俠深夜趕來,諒必敝派又有什麽事故了?」

「道長說得極是。」谷飛雲就把通天教主野心未滅,他門下四弟子孟時賢在華山派失敗之後,又命他在隴山一處山坳間,以隴山莊莊主的身份,暗中主持西路各門各派的顛覆活動,並勾結金母門下大弟子陸碧梧,以迷失散迷失金母,擔任西路總令主,在短短兩月之間,終南、紫柏、岐山、白石山等大小門派,悉被買通內奸,在掌門人身上暗下「歸心丹」,悉數降伏,如今由金母以西路總令主身份,率同終南等門派,正向華山趕來,簡扼的說了一遍。

清真子聽得大驚失色,站起身道:「善哉,善哉,谷少俠這消息太重要了,西鳳金母武功通玄,她被迷失本性,親自趕來,敝派只怕無人能敵,此事還得趕快報告掌門人才行。」

谷飛雲含笑道:「道長且請坐下來,聽在下把話說完了。」清真子只得返身坐下,但從他神色可以看出這位老道長內心十分焦急。谷飛雲朝他笑了笑,接著又從自己母親失蹤說起,如何發現隴山莊,和丁易兩人假扮他們總管、副總管,如何以驪龍珠替金母及平半山等人解去身中之毒,以及自己如何改扮隴山莊主孟時賢,詳細說了一遍。

清真子聽到這裏才算松了口氣,打著稽首說道:「谷少俠當真神出鬼沒,無形中庇護了各門各派,真是功德無量,金母等人既已完全清醒,不知少俠趕來敝派,還有什麽賜教?」

谷飛雲道:「這就是在下夤夜趕來貴觀的緣由了。」接著就把自己請金母和平半山等人交換意見,所作成的協定,大概說了一遍,以及昨晚項中英銜命趕來,攜有唐門「微塵散」之事,也說了出來。

清真子連連點頭道:「如此就好,有金母和平掌門人決定之事,敝派自當遵命,只是谷少俠最好面見掌門人說明此事經過。」

谷飛雲道:「在下先來拜訪道長,是要請道長陪在下去晉見掌門道長了。」

清真子道:「事不宜遲,貧道這就陪谷少俠前去。」接著輕輕歎息一聲道:「尹長生是敝派俗家弟子中最具聲名之人,沒想到他居然喪心病狂,作出欺師滅祖的事來,真是令人痛心之至。」

谷飛雲問道:「醉道長呢,還在貴觀嗎?」

清真子道:「醉道長已在兩天前離去,他沒有說什麽,好像還不知道西路發生的事。」

谷飛雲心中暗想:「醉道長就是爲了終南等門派都出了事,才特地趕上華山來的,怎會什麽都沒有說就走了呢?」接著又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醉道長很可能遇上乙道長了,已知自己和丁易混入隴山莊的事,所以放心走了。」

心中想著,已經來至元真子的靜室前面,清真子走上石階,在窗下以「傳音入密」朝裏面說道:「大師兄,小弟清真有緊要之事求見。」

只聽靜室中傳出元真子的聲音說道:「二師弟請進。」

清真子回身朝谷飛雲道:「谷少俠請隨貧道進去。」話聲一落,也不和谷飛雲客氣,當先跨入雲房,稽首道:「大師兄,是谷少俠來了。」

元真子先前聽他說有緊要之事求見,現在又說谷少俠來了,心頭不由一怔,急忙迎著谷飛雲稽首道:「谷少俠遠蒞,貧道失迎之至。」一面朝清真子道:「師弟,你快去把燈點上了。」

清真子道:「大師兄,谷少俠此行十分機密,還是不點燈的好。」

元真子聽得心頭一震,忙道:「谷少俠想必有什麽見教了?」

清真子道:「谷少俠請坐,此事還是由貧道向掌門人報告好了。」三人就在椅上坐下,清真子就把剛才谷飛雲說的,詳細說了一遍。

元真子聽得很仔細,隨即問道:「谷少俠之意,要貧道如何做呢?」谷飛雲就以「傳音入密」和元真子說了一陣。

元真子連連點頭道:「既有金母和平道兄、齊道兄幾位已經商量妥當之事,又有谷少俠親自趕來,貧道自當遵辦,那就煩勞谷少俠覆上金母,華山派悉憑調遣。」

谷飛雲站起身道:「多謝老道長俞允,在下這就告辭了。」

元真子道:「谷少俠到了華山,怎麽……」

谷飛雲抱抱拳道:「在下還得立即趕回去,兩位道長恕在下少陪。」元真子已經知道他喬裝隴山莊主孟時賢,自然不好挽留,當下就和元真子送了出來。

谷飛雲走下石階,再次抱拳道:「兩位道長請留步,在下走了。」說完,立即轉身掠起,但見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宛如離弦之矢,穿雲直上,瞬息之間,已消失在漫天星光之下。

元真子輕輕歎息一聲道:「昆侖一派,累世單傳,但每一代都是武林拔萃奇才,不是其他門派所能企及,真是令人妒煞羨煞。」




【第四十三章】 玉人無恙



招商客棧後進樓下,右首一排一間廂房,住的是一位公子爺和兩位跟班。這位公子爺正是如今被稱爲九公子的項中英。此刻他房中還有燈火,那就是他尚未入睡,忽然,房門上響起剝啄之聲,項中英擡目道:「進來。」

原來房門只是虛掩著,經人輕輕推開,探進一個頭來,接著閃進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連連陪笑道:「公子還沒睡?」他是地鼠孫發。

項中英受了四師兄一肚子的窩囊氣,正沒好氣,聞言冷聲道:「你來作甚?」

孫發湊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屬下是給公子報訊來的。」

項中英問道:「什麽事?」

孫發道:「剛才酒樓上那個丫頭片子,敢情不敢再在這裏落腳,如今落腳在城外七裏外的一座三官堂裏……」

項中英沒待他說完,虎的站起身子,說道:「你如何知道的?」

孫發聳聳肩,謅笑道:「屬下聽公子口氣,好像和那丫頭片子有著過節,試想她傍晚時光還上酒樓來,自然打算在城裏過夜,屬下略諳追蹤之術,稍爲留意,竟然發現她出城而去,那只有一個理由,不敢再在城中落腳了,屬下一直尋到七裏外的三官堂,就沒有她再出來的足迹,可以斷定她在那裏落腳了。」

「你做得好。」項中英接著道:「不過此事不能讓四師兄知道。」

孫發道:「公子放心,屬下二人是奉命跟公子的,怎麽會說出去呢?」

項中英摸摸身邊長劍,心想:今晚說什麽也要把那丫頭片子毀了,方雪胸頭之恨,試想當日要不是遇上師傅,自己早已變成獨眼龍了,這一針之仇,自然非報不可。一念即此,立即說道:「咱們走,哦,高升呢?」

孫發道:「屬下回來之後,已經要他趕去暗中監視。」「好」項中英一手熄去燈火,舉步走出,來至後院,越牆而出,一路疾行,越過城垣,才展開輕功。六七裏路,不過盞茶光景,就已趕到。

三官堂離大路極近,只有一間廟宇,但廟前卻有兩棵高大的榕樹,樹下各有一方橫石,專供路人休息之用,這樣一間小廟,自然沒有廟祝,此時當然也不會有燈火。孫發口中發出咕咕兩聲夜鳥的啼聲,啼聲方落,一道人影已從左首大樹間疾然飄落,那是高升,他朝項中英抱抱拳道:「公子來了。」

項中英問道:「這廟中還有什麽人嗎?」高升道:「沒有。」

項中英又道:「那丫頭呢?」高升道:「就在裏面。」

項中英道:「好,你們兩個就守在這裏,別讓她跑了。」

孫發道:「公子放心,她跑不了的。」

項中英一手提著長劍,走近廟門,他不理會廟門是閂的還是虛掩的,飛起一腳,就把兩扇廟門踢得砰然分開,舉步走入。三官堂只有一進殿宇,本來坐在簷前石階上的青衫少年給這聲砰然大響,驚得迅速站了起來,一手橫抱鐵琵琶,秀眉挑動,冷然道:「原來是你。」

「不錯,正是本公子。」項中英目射厲色,沈笑道:「小丫頭,你沒想到本公子會找到這裏來吧?」

青衫少年冷聲道:「你找來又待怎樣?」

項中英道:「你仗著瞎眼老賊尼一手飛針,打傷本公子眼睛,今晚本公子就是找你算帳來的,本公子也不爲已甚,只要你自毀一隻右眼,就可饒你不死。」

青衫少年目中微露詫異之色,說道:「我用飛針打傷你眼睛,你沒認錯人?」

項中英怒笑道:「難道你不是瞎眼老賊尼門下?」

「當然不是。」青衫少年微哂道:「但以你這副德性,被人射瞎眼睛也是應該的了,要我自毀右眼,憑你配嗎?」

項中英大笑道:「本公子說出來的話,從無更改,配不配你馬上可以知道。」

青衫少年手中鐵琵琶一擺,說道:「你給我聽著,用飛針打傷你眼睛的並不是我,你一再尋釁,也不像是什麽好東西,本姑娘正該好好教訓教訓你。」

話聲甫落,突聽黑暗中響起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且慢。」

項中英目光一注,沈喝道:「什麽人?」只見從大神龕後面款步走出一個苗條黑影,這人一身黑衣,連臉上也蒙著一層黑紗,雖然看不清她面貌,但從她聲音和身材上,已可看出她是個女子,而且年齡也不會太大。

青衫少年望著她還沒開口,黑衣女子已經先開口了:「他要找的是我,自然該由我來教訓他了。」說到這裏,口氣突然轉寒,叱道:「項中英,你真該死。」

項中英一向自視甚高,青衫少年說要教訓他,黑衣女子也說要教訓他,教他如何還能忍受得住,一時目射厲芒,一逼視著黑衣女子,沈喝道:「你是什麽人?」

黑衣女子冷聲道:「你不用問我是誰,今晚我不會再讓你留著雙眼走出三官堂大門去的。」

項中英鐵青著臉,哼道:「好個賤婢,原來你是瞎眼老賊尼的門下……」

黑衣女子叱道:「項中英,本來我只要取你一對賊眼,不想妄開殺戒,你卻一再出言無狀,辱及師尊,那就莫怪我劍下留不得你了。」喝聲出口,嗆的一聲從她手中飛出一道銀練,劍尖一指,寒聲道:「你亮出劍來,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項中英大笑一聲,緩緩掣出長劍,說道:「很好,本公子要找的人,今晚總算找到了,不過在動手之前,本公子要問你一句話,我和你素不相識,自無怨隙可言,你卻用度厄金針傷我右目,出手如此歹毒,總有原因吧?」

黑衣女子冷冷的道:「對你這種江湖敗類,只取一隻右眼,已經便宜你了,不要什麽原因,本姑娘話已說完,要出手了。」

「哈哈。」項中英又是一聲大笑道:「姑娘只管發劍,我倒要看看盲師太門下究竟有些什麽驚人之藝?」

黑衣女子冷哼一聲,手中細長軟劍倏地一抖,登時幻起七八縷精練,快若掣電,激射過去,只此一劍,便可看出她劍法精奇,使人不可捉摸。

項中英不由一怔,要知他出身西峰山莊,本是武林世家,又拜在羊角道人門下,對劍術一道,原本已有相當造詣,和乃兄中豪,合稱西峰雙英。後來因右眼中了度厄金針,痛得發足狂奔,巧遇通天教主,反而因禍得福,拜在通天教主門下,劍術武功,再得通天教主真傳,自非昔比。

但乍見黑衣女子這一劍上竟有七八縷劍光,如冷電並發,根本無從封架,心頭不禁大吃一驚,急切之間,身形一側,舉足斜跨半步,避開對方劍光指襲,右手擡處,劍如匹練,朝前猛劈出去。

他身爲通天教門下九弟子,避招進招,正是最拿手的傑作,因爲在避招之間進招,可乘敵不備,也是扭轉攻守之機的最好機會。尤其這一劍大開大閹,勢勁力足,劍風豁然,好像把他身前空氣都劈了開來,光聽聲音,就十分淩厲。

黑衣女子驟不及防,立被逼退了一大步,項中英是何許人,一劍出手,既把對方逼退了一大步,立即乘勢追擊,長劍延環,匹練橫空,一連三劍.均似長江大河,虎虎生風,使得全以劈擊爲主。

劍法本以輕靈爲主,黑衣女子手中是一柄細長軟劍,使出來的劍法,輕巧有餘,但遇上項中英全力劈擊,若要和他硬打硬砸,女孩子家內力較弱,自然不敢用劍封格,這一來只有連連後退的份了。青衫少年眼看黑衣女子和項中英交手不過三四招,就被逼得無力還手,口中冷喝一聲:「姓項的休得賣狂。」

身形飄動,一下直欺上去,手中鐵琵琶隨勢橫掃過去。她這鐵琵琶可是沈重的外門兵器,但聽當當兩聲金鐵大響,把項中英劍勢一舉震蕩開去。黑衣女子被逼得連連後退,心頭自是十分怒惱,這回但覺壓力大減,精神陡振,一聲嬌叱,細長軟劍立還顔色,揮動之間,七八縷精練像火樹銀花般飛灑而出。

青衫少年更不待慢,鐵琵琶縱送橫截,連續揮出。刹那之間,劍光如銀蛇亂閃,琶影挾呼嘯橫飛,項中英立時由優勢被逼落下風,幾乎有措手不及之感,但他只被逼退了兩步之後,已經活開步法,身如逆水遊魚,雙肩忽左忽右,轉側擺動,一個人從兩件兵刃之間,進退閃避,乘隙遊走。

銀練般利劍鋒芒和交叉劈過的鐵琵琶,只是從他肩頭胸口劃過,不過毫釐之差,就可使他洞胸碎骨,伏屍當場,當真生死一發,驚險萬狀;但兀是連他衣角也沒掃上一點。

項中英自然知道只要展開「通天身法」,縱使最強的敵人,也奈何自己不得,但身曆斯境,眼看身前身後,寒芒流動,琶影交織,也不禁感到觸目驚心,心想:「這兩個丫頭片子竟然會有如此淩厲的招式。」

他怎知一個是盲師太的門下,盲師太以一手「准提劍法」,令黑道群邪聞名喪膽。「准提劍法」練到精純,可以在一招之中,發出一十八劍之多,每支劍影,都是實實在在的利劍,你如果把它看作幻影虛招,那就得賠上你的老命。

黑衣女子雖已盡得盲師太薪傳,但究是功力尚淺,一招之中不過發出七八支劍光,但也令人難以化解。青衫少年則是樂師司徒曠的女弟子,司徒曠名列武林六藝,武功別走蹊徑,青衫少年是他唯一徒弟,從小以鐵琵琶作兵器,別看她一經動上手,就純走剛猛一路,實則樂師替徒兒設計的這套武功,可說擷各家之長,剛中有柔,也有它小巧精致的一面,你如果和她記記硬拼,那就注定非上當不可。

這一陣工夫,黑衣女子一柄細長軟劍永遠是一發就有七八道銀練,愈出愈奇.奇正相連,使到急處,前面的七八支劍影還未消失,後面的七八支劍影已相繼而來,銀練交織,宛如撒下了一面銀色的天羅。

青衫少年一張鐵琵琶也從縱送橫擊,大開大闔之際,響起錚然清鳴,她右手忽然從琵琶中抽出一支細長長劍,左手揮舞琵琶,右手長劍連揮,密集刺出。這一來,她以琵琶專門封格敵人兵刃,卻以長劍攻敵不備,使的劍法全以點刺爲主,宛如無數利錐,參差刺出。

項中英在兩人三件兵刃的交相搶攻之下,縱然身法奇奧,但手中一支長劍也僅堪和對方二人打成平手,休想占得半點上風。這真把平日不可一世的項中英激得憤怒無比,一張清瘦的臉上已經脹得通紅,連雙目之中已包滿紅絲,快要噴出火來。

奉命守在山門外的流星高升和地鼠孫發,沒有項中英的呼喚,自然不敢擅入,但雙方叱喝和兵刃交擊,自然聽得清清楚楚,好像除了在酒樓上遇見過的丫頭片子還多出一個丫頭來了。這三人交上手之後,公子一直沒有占得優勢,還落了下風。

高升悄悄拉了一下孫發的衣角,說道:「這兩個丫頭片子看來很扎手,咱們公子要把她們拿下,只怕不容易呢。」

孫發低聲音道:「你沒聽說有一個還是盲師太的門下,這老尼姑四十年前已經是沒人惹得起,她調教出來的人,自然錯不到那裏去。」

高升道:「還有那個使鐵琵琶的丫頭,方才一時之間還想不起來,你當她是誰的門下?」孫發問道:「誰的門下?」

高升笑了笑道:「你想想看,天底下有誰把樂器當兵刃使用的?」孫發瞿然道:「樂師門下?」

「沒錯。」高升道:「所以這兩個片子都是大有來歷的人,咱們公子自然討不了好了,如果讓他們再打下去,只怕非落敗示可,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他沈吟著沒有再說下去。

孫發問道:「只有什麽?你怎麽不說下去呢?」

高升又笑了笑道:「只有你才有辦法。」

「我?」孫發聽得一楞,接著恍然道:「你要我……」

「別無選擇。」高升道:「難道你看著公子傷在兩個丫頭片子手下?再說你只是幫公子把兩人拿下而已,又不是要她們性命。」

孫發搔搔頭皮,沈吟道:「拿下她們自非難事,只是公子沒有吩咐……」

高升道:「公子怎好叫你出手,這是咱們替公子效勞之事,還不快去?」

孫發應了聲「好」,身形突然一矮,快得當真像一頭地鼠,貼地低掠,朝動手的三人中間欺去,人還未到,雙手揚處,飛出兩蓬淡淡輕煙,分向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迎面撒去。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陡然聞到一股異香,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但覺一陣天昏地暗,三件兵器同時墜地,人也跟著砰砰兩聲,一齊摔倒下去。

項中英還沒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孫發已經站了起來,垂手叫了聲:「公子。」

項中英目光一注,問道:「是你把她們放倒的?」

孫發囁囁的道:「是……是……」

「哈哈。」項中英敞笑一聲,拍拍孫發肩膀,說道:「你做得好。」目光一轉,又道:「你們快去門外守著,別讓人進來,我倒要瞧瞧這兩個丫頭片子是什麽人?」孫發答應一聲,迅快退出。

項中英返劍入鞘,一手一個提著兩人走上大殿,從身邊取出火摺子,隨手晃著,在香案上找到半支蠟燭點著了,然後走近兩人身邊,一手撕下黑衣女子蒙面黑紗,目光落在她臉上,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張清麗如玉的嬌靨,此刻被孫發用迷香迷翻,雙目微闔,更如海棠春睡,好不嬌豔動人,我見猶憐。

這張粉臉項中英記憶猶新,臉上登時浮起一絲得意的獰笑,說道:「原來是你。」這位姑娘正是全依雲。他口中嘿然道:「好個賤婢,你用度厄金針打傷本公子眼睛,沒想到還會落到本公子手裏吧?」說著就欲去點她的穴道。

「嘶」,一聲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從天井飛入,項中英色迷心竅,還未警覺,一個人已被砰的一聲,震飛出去一丈多遠,背脊撞上牆壁,口中發出一聲驚啊,定睛看去,不知何時殿上已經多了一個藍衫青年。這人項中英最熟悉沒有了,他正是自己最切齒痛恨的谷飛雲。

他「啊」聲堪堪出口,谷飛雲早已滿臉怒容,雙目寒光暴射,沈喝道:「項中英,你這敗類,今晚當真留你不得。」

這兩句話的時間,項中英業已定過神來,立即掣出長劍朝谷飛雲一指,切齒厲笑道:「姓谷的小子,該死的是你,本公子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來了。」他投到通天教主門下,今非昔比,只當方才驟不及防才會被谷飛雲一掌震飛出來,這回長劍出鞘,早已起了殺機。喝聲出口,人已騰躍而起,抖手一劍,朝谷飛雲當頭直劈而來。

這一劍他蓄勢已久,仇人相見,本來份外眼紅。何況來得又不是時候,破壞了他一箭雙雕的好事,自然更仇上加恨,出手更要全力以赴,但聽劍風豁然,匹練激射,端的淩厲無匹。谷飛雲只是空著雙手,沒有兵刃,但他那會把項中英放在眼裏,直等劍光離頭頂三尺光景,才右腕擡處,屈指淩空彈出。

他使的是孤峰上人的「彈劍神功」,從前須得彈到劍身,才能把敵人長劍彈斷,如今他練成「紫氣神功」,相距還有三尺,三縷指風已擊上劍身,但聽錚的一聲,激射而來的一道匹練突然齊中折斷。

項中英還以爲自己另投名師,練成「通天劍法」,這一劍縱然不能把對方立劈劍下,也足可把谷飛雲逼退數步,決不敢硬接,何況谷飛雲手中又沒有兵刃;但他連作夢也沒想到谷飛雲一身功力會有如此深厚,只是屈指輕彈,就把自己長劍齊中彈斷。

這一下當真使他大出意外,也大吃一驚,倉猝之間,總算他應變不慢,淩空撲來的人,趕緊猛吸一口真氣,在空中翻了一個斤斗,硬把身子往後翻出去。等他落到地上,谷飛雲只往前跨上一步,就已到了項中英面前,寒聲道:「你淫惡滔天,谷某說不得要爲世除害……」右手振腕一指,正待朝他眉心點去。

項中英也橫上了心,一聲不發,舉起手中半截斷劍猛向谷飛雲胸口紮來。他這一記形同拼命,幾乎用上了十成力道,一下就刺到了谷飛雲胸口,谷飛雲好像毫無防備,但項中英已感到刺去的斷劍好似被一層無形氣幕擋住,再也刺不進去。

這時谷飛雲點出的一指,也快要擊中對方眉心,突然間心中暗道:「此人已投到通天教主門下,自己若是殺了他,必然會要孟時賢查報,這一來,豈非給自己增添了許多麻煩,不如讓他多活上幾天,等到了桐柏山再收拾他,就不用顧忌這些了。」

一念及此,點出的手指疾然下落,一下點在他肩頭上,沈喝道:「今晚權且饒你一命,廢你一條右臂,只是給你一個薄懲而已,你走吧。」

項中英斷劍刺上他衣衫,就刺不進去,心知要糟,突覺右肩一麻,整條手臂再也提不起來,聽谷飛雲口氣,已經廢了自己右臂,心頭又驚又怒,厲聲道:「好,姓谷的,你給我記著。老子有仇必報,咱們走著瞧。」雙腳一頓,縱身往廟外掠去,再也顧不得廟門口被制住穴道的兩人了。

谷飛雲跟著出去,雙手左右一揮,解開高升、孫發二人穴道,他不知道是孫發施放的迷魂粉末,不然就不會放過他們了,喝道:「項中英淫惡之徒,我已廢去他一臂,你們兩個還不快滾?」兩人不敢違拗,然後急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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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回入大殿,然後右手輕拂,替兩人解開穴道,只見兩位姑娘依然雙目緊閉,昏睡未醒,心中暗道:「看來她們是著了項中英的道,這淫賊我非殺了他不可。」

他不知道項中英使的是什麽迷藥?這裏又找不到冷水,心想:自己身邊的驪龍珠,可解百毒,大概也可以解迷藥了。當下就從身邊取出驪龍珠絲囊,俯下身子,把絲囊從黑衣女子鼻孔湊近過去,目光這一注,發現這黑衣女子竟然十分面善,只是記不起在那兒見過?一時只是怔怔的望著她,心裏正在思索著這位姑娘會是誰?

驪龍珠專解天下奇毒,區區迷魂藥粉自然一聞即消,全依雲雙目乍睜,只見一個面貌熟悉的男人蹲在自己身邊,自己卻仰臥在地。一時又羞又怒又急,纖掌揮處,「啪」的一聲摑在谷飛雲的臉頰上,切齒道:「惡賊,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

谷飛雲平白無辜的挨了一個耳光,心知姑娘家誤會了,急忙移開一步,口中叫道:「姑娘不可誤會,在下是谷飛雲,那姓項的淫賊已被在下廢去一臂逃走了,在下解開二位姑娘穴道,還沒清醒,推想二位可能是中了賊人迷魂香一類迷藥,才用驪龍珠湊近姑娘鼻孔,俾可解毒。」

全依雲聽他這麽一說,不禁紅暈雙頰,站起身來,一雙盈盈秋水望著谷飛雲,襝任道:「谷少俠仗義相救,小女子感激不盡,錯怪少俠之處,還請多多原諒,小女子要走了。」她俯身拾起長劍,又在一堆撕破的衣衫中取出一個革囊正待離去。

谷飛雲忙道:「在下想起來了,你是全依雲全姑娘。」

全依雲只得點了下頭,不禁目含淚水,垂首道:「小女子賤名,少俠忘了也罷。」

谷飛雲道:「姑娘能否再稍待片刻?」

全依雲道:「谷少俠還有什麽見教嗎?」

谷飛雲道:「這位姑娘中迷未醒,在下把她救醒之後,只怕又會引起誤會,有姑娘在,就可以替在下解說。」

全依雲再也忍不住,兩行淚水像斷線珍珠般從粉頰上直滾而下,幽幽的道:「今晚要不是少俠相救,賤妾真是無顔見人……」她和谷飛雲站得極近,說到這裏,嬌軀一陣顫動,搖搖欲倒,順勢一下撲到他懷裏,嗚咽不已。

谷飛雲一手拿著驪龍珠絲囊,一手趕忙把她摟住,柔聲道:「姑娘不可傷心,姑娘遭此劫難,全由谷某而起,谷某真是愧對姑娘,在下之意,姑娘如不嫌棄,在下頗想和姑娘結爲兄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全依雲聽得芳心可可,自從她見過谷飛雲之後,心中一直縈繞著他的影子。今晚無巧不巧又是他救了自己,一時忍不住便說出心裏的話來。此刻聽他說出願意和自己結爲兄妹,姑娘家深愛著這個人,自然願意和他多接近了。她拭著眼淚,擡起頭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盯著他,說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谷飛雲看她宛如梨花帶雨,另有一種楚楚動人的美,心頭又憐又愛,忍不住緩緩低下頭去,四目相注。兩片熾勢的嘴唇,落在她瓠犀微露,蘭息輕喘的櫻唇之上。全依雲吃了一驚,口中唔了一聲;但立時被他嘴唇封住,這一刹那,她身上好像通過一道電流,起了一陣又驚又喜的顫抖。

全依雲感到他雙手摟得越來越緊,使她快要窒息,也把她帶進了奇妙美好的幻想,她一雙玉臂也很自然的環抱住他。過了很長一會工夫,谷飛雲才鬆開了雙臂,全依雲脹紅了臉,一顆頭躲在他懷裏,再也不敢擡起來。兩身相貼,谷飛雲很清楚的可以感受到她緊貼著自己的嬌軀,豐盈而苗條,凹凸玲瓏,溫香玉軟,心頭又是一陣蕩漾,急忙笑道:「愚兄也很高興有你這樣一個嬌美如花的妹子,好了,你快站好了,愚兄還要替這位姑娘解迷呢。」

全依雲只得放手,站直身子,臉上依然紅紅的,但有了笑容,問道:「大哥,你這是什麽呢?」

谷飛雲把手中絲囊遞了過去,說道:「這是驪龍珠,專解天下奇毒,妹子,就麻煩你把這個絲囊,放近這位姑娘鼻孔,給她聞上一聞,就可醒過來了。」

全依雲接過絲囊,走近青衫少年身邊,把絲囊湊近她鼻孔,她立即倏地睜開眼來,一眼看到全依雲,就道:「是姐姐救了我嗎?」一下翻身坐起,青衫少年想起方才和項中英動手,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昏了過去,一念及此,不覺大吃一驚,失色道:「莫非是那惡賊……我……我……」

全依雲柔聲道:「姑娘不用在怕,姓項的淫賊沒有得逞,就被我大哥趕來,廢了一條右臂,已經逃走啦,現在沒事了。」

青衫少年站起身來,看到谷飛雲站在神龕前面,不禁雙頰發赧,羞澀不安。全依雲道:「他就是我大哥谷飛雲咯,哦,我叫全依雲,妹子你呢?叫什麽名字?」

青衫少年羞澀的道:「我叫沈嫣紅。」

全依雲道:「我的大哥,你也叫大哥好了。」

沈嫣紅脹紅了臉,低低的叫了聲:「大哥。」

谷飛雲含笑道:「沈姑娘不知還記不記得,我們曾見過三次面,兩次是姑娘和令師在一起,搏殺鄭州虎段天發,昨晚在酒樓上,還是在下叫姑娘走的。」

沈嫣紅睜著一雙鳳眼,打量著谷飛雲,才道:「經谷大哥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們在鄭州確曾見過,但昨晚酒樓上好像……好像……」

谷飛雲突然想起昨晚在酒樓上自己扮的是隴山莊主,這就笑道:「姑娘說的沒錯,昨晚在下易了容,所以姑娘認不得了。」

全依雲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沈嫣紅給她說得臉上更紅,忙道:「我們只是見過三次,都是偶然遇上而已,妹子連谷大哥是誰都不知道。」

全依雲神秘一笑,輕聲道:「現在不是認識了嗎?」接著哦了一聲,朝谷飛雲問道:「大哥昨晚易了容,那是爲什麽呢?」

谷飛雲道:「此事說來話長,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不如過一天再和你慢慢的說吧。」

全依雲自從認了谷飛雲做大哥,連自己也不知道本來鬱鬱不開的心境,忽然間竟然開朗活潑起來,偏著頭道:「大哥是不是有什麽秘密,不肯和我說呢?」

谷飛雲笑道:「妹子說對了,愚兄易容而來,確實有一件十分重大之事,但卻並不是不肯和你說,實是因爲說來話太長了,不是一時說得清楚的。」

全依雲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說道:「大哥既有十分重大之事,用得著小妹效勞之處嗎?」

谷飛雲含笑道:「目前還沒有,不過愚兄改扮了另一個人,暫時還不便和你們見面倒是真的。」

全依雲聽說暫時不便和自己見面,心裏一急,不依道:「那麽大哥今晚一定要說清楚了才行。」

谷飛雲對這位剛認的妹子,心裏有著一份極深的憐惜,不忍拂逆,擡眼望望天色,不過三更才過,這就含笑道:「好、好,我說,我說,你們兩個都坐下來。」說完,走到石階上坐下。全依雲、沈嫣紅跟著坐下。

谷飛雲就從自己救出父母說起,在老爺嶺母親忽然失蹤,如何找上隴山莊,一直說到今晚自己趕去華山派,回途經過這裏,發現高升、孫發兩人鬼鬼崇崇的站在廟門前,心中生疑,才進來瞧瞧。這段經過,他儘量說得簡略,也足足化了頓飯工夫,才算說完。

全依雲道:「大哥這麽說,你假扮隴山莊主,是要到桐柏山去了,武林大會一共有四個總令主,他們實力雄厚,你這樣不是太危險了?」接著回頭道:「沈姐姐,你有沒有事呢,我們一起跟大哥去好不?」

沈嫣紅道:「小妹原是找家師來的,一路都沒找到他老人家,和姐姐作伴,自然好了。」

全依雲喜孜孜的道:「那就這麽辦,我們和大哥只作不識,暗中跟著大哥,大哥有什麽事,只要知會我們一聲,我們就可以辦了。」

沈嫣紅咭的笑道:「這辦法很好。」

谷飛雲攢攢眉道:「這樣你們也會很危險,萬一給人識破了怎麽辦?」

「不會的。」全依雲道:「有我和沈姐姐在一起,還怕什麽人來?」

谷飛雲心知自己如果不答應,她們也會偷偷的跟去,倒不如答應她們跟去,這樣自己還可以暗中照顧他們,這就頷首道:「妹子,你們要跟去可以,但一定要聽話才行,不可惹事。」

全依雲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說道:「你是我大哥,我是小妹,路上一切自然都聽大哥的了。」

「好了。」谷飛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回去,你們……」

全依雲道:「我就在附近的農家借宿,沈姐姐和我一起去好了。」

「這樣也好,明天愚兄還不會離開華陰縣。」谷飛雲沈吟了下,又道:「明晚初更,我在這裏等你們。」

全依雲點著螓首,說道:「小妹記下了,沈姐姐,我們走吧。」

谷飛雲和她們一起走出三官廟,回頭道:「妹子,愚兄要先走了。」話聲甫出,人已化作一道長虹,淩空飛起,瞬息不見。

全依雲看得一呆,大哥一身輕功,幾乎到了飛行絕迹的境界,心中自是替他高興。沈嫣紅看她怔怔的凝視著天空出神,低聲叫道:「全姐姐,他真的是你大哥嗎?」

全依雲粉臉驀地一熱,說道:「他是我幹哥哥,難道還是假的?」

沈嫣紅嗤的笑道:「我又不是木頭人,難道還會看不出來,你們的感情,決不止是幹兄妹呢。」

全依雲聽得心裏甜甜的,但一張粉臉卻驀地紅了起來,嬌聲道:「你不是也叫他大哥嗎,你們早就心有靈犀,不然,見過一二次面,兩個人都會念念不忘?」

沈嫣紅羞急的道:「全姐姐和他才是天生一對,怎麽說到小妹頭上來了。」

兩人咭咭格格的嬌笑談笑著一路行去。全依雲一心懷著喜悅,只要說到他,就好像特別興奮,整整一年了,她終於又從鬱鬱寡歡的失落中,找回了自己。




【第四十四章】 百密一疏



第二天早晨,谷飛雲剛盥洗完畢,辛七姑已經翩然走來,含笑道:「大哥早。」

谷飛雲壓低聲音道:「妹子,你該叫我四師哥才對,給人家聽到了,就會引起猜測。」

辛七姑道:「聽到了又怎麽樣?誰還怕誰?」說到這裏,嬌嗔道:「都是你,我差點把話都忘了,大哥,前面酒樓裏的牛肉餡餅做得很好,我要店夥去定做了五十個,另外煮一鍋稀飯送來,你嘗過就知道了。」

谷飛雲嘩的一聲道:「五十個餡餅,我們兩人要吃幾天?」

辛七姑抿抿嘴笑道:「誰說我們兩個人了?我因這家的餡餅特別好,才定做了五十個給大家嘗嘗,我已經吩咐店夥送十五個給陳總管,十五個給九師弟,二十個送到這裏來……」

谷飛雲哼了一聲道:「送給姓項的,還不如喂狗的好。」

辛七姑婉聲道:「大哥,你就是不齒其人,也不可太表面化了。」

正說之間,店夥已經提著食盒走入,陪笑道:「兩位公子爺,餡餅來了。」他從食盒中端出一大盤餡餅和一鍋稀飯,放好碗筷就要退出。

辛七姑取了一錠銀子隨手遞過,說道:「夥計,這是賞你的。」店夥雙手接過,千思萬謝的退了出去。

辛七姑給他裝了一碗稀飯,送到他面前。谷飛雲說了聲「謝謝」,然後夾起一個餡餅,吃了一口,果然皮薄餡多,鮮美多汁,連連點頭道:「果然不錯。」

辛七姑喜道:「那你就多吃幾個。」

谷飛雲一連吃了幾個餡餅,兩碗稀飯,才站起身道:「吃得好飽。」辛七姑只吃了兩個,陪他站起。

谷飛雲道:「你怎麽不再吃一個?」

辛七姑嬌聲道:「我本來吃一個就夠了,爲了陪你,已經多吃了一個呢。」

谷飛雲一把握住她的手,說道:「你真好……」本來他要把她拉過來攬入懷裏的,但剛說到這裏,立即鬆開了手,低聲道:「有人來了。」

只見店夥匆匆走入,送上一把白瓷茶壺,陪笑道:「兩位公子爺請用茶,這是最好的華山毛尖,小店平日只招待過境的府吏大員的,二位公子爺是貴人,小的特地沏來給二位嘗嘗的。」

辛七姑含笑道:「謝謝你了。」

店夥忙道:「公子爺喝得好,就是小的侍候周到,小的也高興。」說著退了出去。

谷飛雲笑道:「這時候正需要一壺好茶,你方才那錠銀子真管用。」

辛七姑道:「這叫做銀子要化在刀口上。」兩人倒了兩盅,各自喝了一口,茶汁不濃,入口清芳,使人有喉清氣爽之感。

谷飛雲道:「果然是好茶。」

辛七姑擡目問道:「大哥,我們今天去不去華山?」

谷飛雲微笑道:「我們只管在這裏安適住著,不用去跋涉了。」

辛七姑懷疑的道:「你好像很有把握?」

谷飛雲道:「沒有把握,這茶就喝不下去了。」

辛七姑道:「萬一元真子……」

谷飛雲又喝了一口茶,說道:「沒有萬一的事。」

只聽房門外響起一個男子聲音說道:「四公子在房裏嗎?屬下高升、孫發有要事奉陳。」

谷飛雲冷然道:「進來。」

高升、孫發兩人相偕走入,看到辛七姑也在房中,立時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四公子、七公子。」

谷飛雲頷首道:「二位不用多禮,有什麽事。只管說好了。」

高升道:「啓稟四公子,九公子說有急事,昨晚就走了。」

谷飛雲沈哼一聲道:「他怎麽沒來跟本座當面說?」

高升道:「屬下二人也是今天早晨才發現的,方才店夥送來餡餅,小的只當九公子尚未起床,想進去告訴他,發現床上沒人,後來在窗下桌上有一張字條,說他有急事待辦,無暇向四公子、七公子面報,囑小的二人向二位公子告罪,並要小的二人追隨二位公子,聽候差遣。」說完,把手中拿著的字條雙手呈上。

谷飛雲只看了一眼,怒聲道:「項中英好大的膽子,他初入師門,撥到本座手下,竟敢不告而別。」

辛七姑道:「四師哥請歇怒,他也許……」

谷飛雲道:「師妹不用給他說情,等他回來,我若不嚴加懲處,以後還能指揮西路總令嗎?」一面朝高升、孫發二人擺了下手道:「好,沒你們的事了,你們下去吧。」兩人連聲應「是」,垂手後退,一起下樓而去。

辛七姑道:「項中英不告而別,究竟會有什麽事呢?」

谷飛雲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哼道:「自然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不敢來見我了。」

辛七姑秋水般的目光忽然注視著谷飛雲道:「聽大哥口氣,好像你已經知道他是因什麽事走的了?」

「我自然知道。」谷飛雲哼道:「昨晚就是我親手廢去他一條右臂的。」

辛七姑道:「是大哥廢了他的右臂?」

谷飛雲點點頭,笑道:「是你大哥廢的,但不是你四師哥,你現在明白了吧?」

辛七姑嗯了一聲、問道:「爲什麽呢?」

谷飛雲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辛七姑道:「昨晚你跟他出去的?你說得詳細些咯。」谷飛雲也不瞞她,就把昨晚自己趕去華山派,面見元真子,歸途看高升、孫發二人站在三官廟大門前,行迹鬼崇,遂用石子制住二人穴道,閃身入廟,發現項中英正欲非禮兩個女子。

辛七姑聽得柳眉一挑,氣道:「這該死的東西,哦,後來呢?」谷飛雲一直說到自己本欲把他除去,後來因此時此地如果殺了他,通天教一定會要自己追查兇手,招來麻煩,所以只廢了他一條右臂。

辛七姑依然氣憤的道:「真是便宜了他,哦,他匆匆不告而別,准是趕去找師傅的。」

谷飛雲道:「他去找師傅作甚?」

辛七姑道:「他一定會說被谷飛雲廢去右臂,求師傅給他醫治了。」

谷飛雲冷笑道:「我以紫氣神功震裂他右臂經絡,任是天仙也醫治不好他了。」說到這裏,望著辛七姑,微微一笑道:「你知道這兩個女子是誰嗎?」

辛七姑問道:「你認識她們?」

谷飛雲道:「一個你見過,一個你聽我說過。」

「慢點。」辛七姑眨著眼睛,想了想嬌聲道:「一個我見過?哦,就是昨晚前面酒樓上使鐵琵琶的青衫少年,對不?」

谷飛雲稱讚道:「你真聰明。」

辛七姑甜甜一笑道:「這並不難,昨晚她在酒樓上和項中英動過手,一定就在附近落腳,項中英曾被她飛針打傷過右眼,自然要去找她了。」

谷飛雲道:「項中英右眼不是她打傷的。」

辛七姑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谷飛雲道:「還有一個你沒猜出來呢?」

辛七姑偏著頭道:「我想到一個人,只是沒有這麽巧吧?」

谷飛雲含笑看著她,說道:「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辛七姑道:「我只是聽你說過,這人不會武功……」

谷飛雲一把把她拉了過來,在她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說道:「妹子,你真是了不起,一下就完全猜對了。」

辛七姑飛紅了臉,心裏一甜,輕嗔道:「你不怕被人看到了。」

谷飛雲低聲道:「怕什麽,總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的。」

辛七姑臉頰更紅,幽幽的道:「現在總不能讓人家知道。」

谷飛雲道:「哦,你還不知道呢,全依雲從前不會武功,後來遇上盲師太,就拜在肓師太門下,用度厄金針刺傷項中英眼睛的就是她。」

辛七姑問道:「她們本來就認識的嗎?」

谷飛雲道:「不認識,這叫做無巧不成書,那位沈姑娘因這裏已經客滿,沒有房間,只好找到三官堂去落腳,不料項中英找了去,兩人正要動手,出現了全姑娘,項中英才知道當日用度厄金針打傷他右眼的是全姑娘,兩人立時動上了手,沈姑娘看全姑娘好像不是項中英的對手,也加入了戰團,以兩對一,就略佔優勢,這時兩人突然聞到一股異香,就迷迷糊糊的昏倒過去……」

辛七姑道:「項中英已經投到師傅門下,不可能使江湖下五門的迷香,這一定是高升、孫發二人幹的好事。」接著哦道:「大哥,這二位姑娘呢?我真想見見她們。」

谷飛雲微微搖頭道:「現在不方便去找她們,要去,也要等天黑了再去。」

辛七姑眨著眼睛,哦道:「好啊,原來大哥已經和人家約好了。」

谷飛雲含笑道:「我約她們是有事要辦,你和我一起去,就知道了。」

※※※※※※※※※※※※※※※※※※※※※※※※※※※※※※※※※※※※※※

再說高升、孫發二人,下得樓來,回到房中,高升迅速的掩上房門,低聲道:「你來。」

孫發道:「你這是做什麽?」

高升拉著孫發衣袖,一直走到裏首,才低低的道:「你有沒有看出來?」

孫發問道:「看出什麽?」

高升壓低聲音道:「咱們那位主兒。」

孫發道:「你說四公子?」

「小聲點……」高升道:「他臉上好像戴了面具。」

孫發道:「戴了面具又怎麽樣?」

高升聲音壓得更低,說道:「他身形高矮大小都和昨晚那個姓谷的幾乎一模一樣。」

孫發一怔,笑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高升神色一正,說道:「不單是身形極像,連說話的喉音也十分相似,一個人就算學會變音,可以說出不同的聲音,但也只是口音不同罷了,喉音是不會變的。」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

孫發怵然道:「你說……」

「噓。」高升道:「目前還很難確定,何況公子又不在,咱們要慢慢的查證。」

孫發點著頭,忽然咦道:「不知七姑娘知不知道?」

高升深沈一笑道:「只要看他們出雙入對,好得像蜜裏調油,就算她不知內情,也被情愛沖昏了頭。

孫發機伶一顫,說道:「這麽說咱們的處境很危險了。」

「只要不露聲色,一點危險也沒有。」高升笑了笑道:「如果他是假冒的,那麽一定是有計劃來的,要對付的該是一些大頭,咱們不過兩個小角色而已。」

孫發連連點頭道:「你說得是。」

高升鄭重的道:「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成功了,是一件大事,從此就會出人頭地,如果稍一不慎就會人頭落地。」

孫發道:「咱們在江湖上混了二三十年,那一天不是在刀頭憩血,能夠出人頭地,自然要搏它一搏了,咱們兩個搭擋了這麽久,兄弟一切聽你的就是了。」

高升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道:「一言爲定。」

孫發緊跟著道:「一言爲定。」

※※※※※※※※※※※※※※※※※※※※※※※※※※※※※※※※※※※※※※

初更方過,月亮像檸檬似的要圓未圓,但濛濛清光,已使山林間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這時城牆上出現了兩條人影,只一現身,就像穿簾燕子一般,翩然往城外飛落,接著就如離弦之矢,貼地低飛,去勢奇快,不過眨眼之間,已在遠處消逝。

就在這兩條人影過去後不久,城牆上又冒起兩條人影,他們似是跟蹤前面兩條人影來的,也跟著朝城外躍落。如論輕功,就已遠不及人家,而且又怕被前面兩人發現,故而行動也躲躲藏藏的,顯得有些鬼崇。照說,這兩人輕功既不如人家,—而且前面兩人過去了差不多盞茶光景,相去已遠,如何還能跟蹤得上?但他們卻是江湖下五門出身的老江湖。

下五門者?乃是江湖低級人物的總稱,偷雞摸狗之流亞也。但他們也各有師承,各有各的絕活,譬如跟蹤術就是其中之一,憑敏銳的目光,察看塵土足迹,和靈敏的嗅覺,只要你打從這裏經過,他可以一路臨風嗅下去,百不失一。這兩人敢情就懂得跟蹤術,所以前面兩人縱然已過去了一會,他們還是鍥而不捨的跟了下去。

三官殿,沒有燈光,只有天空朦朧月光斜照在石階上,使人感到今晚倍感清幽。孤廟、殘垣,和小天井中沒莖雜草,應該是滿眼荒涼,如何會倍覺清幽呢?這就是所謂景由情生,因爲今晚在這裏有一個約會。

全依雲自從昨晚認了谷飛雲做大哥,一顆心一直是甜甜的。今晚就是大哥約好了在這裏見面的,雖然不單單是自己和大哥兩個人,但多一個人更好,自己就不會太怯生生了。

沈嫣紅呢?她心情和全依雲也差不多,那個少女不願和英俊少年在一起的,只是她心頭甜意較少,那是因爲全依雲和他早就認了兄妹,自然比自己親了,今晚,自己只是陪襯而已;但縱是陪襯,她心裏也很樂意就是了。

兩位姑娘今晚都換了女妝,而且也經過一番修飾而來,站在石階上,當真是清麗絕俗的一雙仙姝,「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用這兩句詩來形容她們,才差不多。現在廟門前剛出現一個頎長而瀟灑的人影,還沒跨進大門。

「大哥。」「谷大哥。」兩聲嬌呼聲中,兩位姑娘飛快的從階上奔下,迎了出來。當她們看到谷飛雲身後還跟著一個手持摺扇的藍衫少年,不禁微微卻步,臉也驟然紅了起來。

谷飛雲已從臉上揭下面具,含笑道:「二位姑娘原來已經來了,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他指指跟在他身後進來的辛七姑,說道:「這位是通天教門下的七姑娘辛七姑,她聽我說起二位姑娘,很想來看看你們,所以今晚約她一起來的。」接著又指指全依雲、沈嫣紅二人說道:「她是昨晚認我做義兄的全依雲,她是沈嫣紅,前晚在酒樓上,你們已經見過了。」

辛七姑和谷飛雲雖有不尋常的關係,但她是胸襟較寬的女子,她深愛著他,但並不自私,她說過:「你不用娶我,因爲我們不可能有結果的。」因此她對谷飛雲沒有獨佔的心理。

尤其對谷飛雲的認全依雲作義妹一事,認爲大哥處理得極爲得當,自然不會有半點醋意了。這時聽了谷飛雲的介紹,就跨上一步,雙手拉住了兩位姑娘的玉手,含笑道:「兩位妹子,我這樣稱呼,是從谷大哥排來的,谷大哥是我大哥,也是你們的大哥,大家就用不著你稱我姑娘,我稱你姑娘的俗套了,我們今晚真是幸會。」

全依雲聽了大哥的介紹,心頭不免起了一絲不安,試想大哥假扮隴山莊主,也是假冒了孟時賢,和通天教是站在敵對的立場。辛七姑是通天教門下七弟子,和孟時賢是同門師兄妹。她和大哥如無特殊關係,兩個敵對的人怎麽可能走在一起?她如果不是對大哥傾心,怎麽會任由大哥假冒她四師兄?大哥如果不把她視作自己人,怎麽會帶著她同來?

這種事情,決不可能發生在兩個男人身上,但如果是一男一女,那就自古已然,並不稀奇,歷代的演義小說裏,敵對雙方的男女相悅,可多著呢。樊梨花、薛丁山就是一個例子。她心中雖不無嘀咕,但看到辛七姑笑得很親切自然,人也十分爽直,也就含笑道:「辛姐姐說得是,那我就叫你辛姐姐了。」

沈嫣紅被她拉著手,也就跟著全依雲叫了聲:「辛姐姐。」

谷飛雲笑道:「你們一見面就姐姐妹妹的說個沒完,好像把我這大哥忘了呢。」

辛七姑嫣然笑道:「沒人會把你忘了,你沒看到兩位妹子一看到你來了,那種欣喜樣子?」這話說得三人都不禁臉一紅。

辛七姑拉著全依雲、沈嫣紅在石階上坐下,一面說道:「我們快坐下來再說,谷大哥好像有什麽事要和你們說呢,我問他一直賣著關子,只說到了這裏自會知道,現在聽他說吧。」

谷飛雲跟著坐下,含笑道:「今晚我是來辦一件事的,不是要說什麽,現在就可以開始了,依雲妹子,你坐到我這邊來。」

全依雲被他當著辛七姑、沈嫣紅兩人,要她坐到他身邊去,一時之間,粉頰驀地飛起兩片紅雲,嬌羞的道:「大哥有什麽事,就這樣說好了。」

谷飛雲道:「我說過不是要和你說什麽話,你坐過來,我才好辦事。」

辛七姑笑著把全依雲推了過去,說道:「你大哥叫你過去,你就快過去呀。」

全依雲只好紅著臉走到大哥身邊坐下。谷飛雲從懷中取出易容盒子,打了開來,轉過身去,用手托起她的香腮,說道:「現在你不要動了。」他迅快取出易容藥物,在她臉上瞧了一陣,就在臉頰上開始輕輕塗抹起來。

全依雲被他在黑暗中發亮的灼灼目光盯在臉上直瞧,羞得心頭小鹿不住亂撞,問道:「大哥,你在做什麽呢?」

谷飛雲道:「不可說話。」

全依雲只得閉上眼睛,任由他雙手在臉上輕輕的撫摸,有時也會感到涼涼的,這樣不到盞茶工夫,只聽谷飛雲叫道:「好了,你現在可以站起來,該換沈姑娘來了。」

全依雲睜開眼睛站了起來,舉手摸摸臉頰,並無異樣,一面問道:「大哥,你在我臉上做什麽呢?」

谷飛雲道:「你去問辛姐姐好了,沈姑娘,該你了。」

沈嫣紅站起身,凝足目力朝全依雲臉上看去,只覺這一瞬間全依雲的面貌完全變了另外一個人,不覺輕咦道:「全姐姐,谷大哥給你易了容呢。」

全依雲急忙問道:「我變成怎樣一個人了?」

辛七姑一手把她拉了過去並肩坐下,細聲道:「他給你易的容是二三十歲的男人,生得眉清目秀,只是臉色稍見蒼白,像個讀書相公。」

全依雲道:「可惜我自己看不見。」

辛七姑笑道:「回去照照鏡子不就看到了。」幾句話的工夫,沈嫣紅臉上也易好了。

全依雲急忙朝她看去,也是二十二三歲的少年男士,也生得眉清面秀,這就急叫問道:「辛姐姐我們兩個差不多嗎?」

辛七姑道:「年紀差不多,但面貌並不相同。」

谷飛雲收起盒子,納入懷中,一面說道:「我昨晚想到你們兩人已和項中英結下了仇,他如今投到通天教門下,耳目衆多,才約你們今晚到這裏來,就是爲了給你們易容,這樣,走在江湖上就不會有人認得出你們來了,只是你們還要學會變音才好,譬如前天晚上在酒樓上,沈姑娘也是男裝,但一開口人家就可以聽出你是一位姑娘家,就是你不會變音之故。」

沈嫣紅臉上一紅,問道:「變音一定很難學了?」

谷飛雲道:「變音並不難,只要懂得訣竊,稍加練習就可以了,現在你們坐下來,我教你們變音的訣竊。」兩位姑娘依言坐下,谷飛雲就把如何改變聲音,詳細的解說了一遍,兩人牢牢記住。

全依雲問道:「大哥給我們易了容,是不是有什麽差遣呢?」

谷飛雲忙道:「沒有,我給你們易容,只是爲了行走江湖方便而已,我去桐柏山,那裏已是通天教的勢力範圍,你們千萬不可跟去。」全依雲看了沈嫣紅一眼,沒有作聲。

辛七姑微笑道:「你要她們不跟著去,她們就不會去了嗎?」

谷飛雲一怔道:「這個……」

辛七姑道:「不如這樣好了,兩位妹子跟著我去,就不會有事,只是你給她們易的容就沒用了。」

全依雲喜道:「辛姐姐,你真好。」

谷飛雲道:「目前你不是也穿著男裝嗎?她們自然也該穿男裝了。」

辛七姑道:「就這樣,二位妹子明天到客店裏來找我,就和我一起走好了,不過你們記著要叫我七公子。」

全依雲、沈嫣紅同聲道:「我們記住了。」

谷飛雲站起身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三官廟裏一直沒有點燈,跟蹤來的兩人,不敢太過逼近,只是隱伏在十丈以外,偷偷的覰伺。因此,對廟中四人在做些什麽,說些什麽?都一無所知,直等四人離去之後,才悄悄的離去。

※※※※※※※※※※※※※※※※※※※※※※※※※※※※※※※※※※※※※※

這天中午方過,華山清虛觀前一條石板路上,出現了一條長龍似的人群。這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輛高大的黑漆皮篷雙轡馬車,車前有一名青衫中年漢子和四名青衣佩劍少女作爲前導。這名青衫中年漢子正是西路總令主手下的副總管徐永錫,四名青衣少女則是青雯、青霜、青風、青雨。

馬車上端坐一個身穿纖綿道袍的白髮老婦人,就是此行主帥西路總令主西鳳金母。然後是她門下四大弟子陸碧梧、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和五名青衣少女。。陸碧梧勾結通天教。背叛金母,被金母點了她「腦戶穴」,已經形同白癡,如今的陸碧梧是由席素儀所改扮,原來的陸碧梧則扮成了席素儀。荊月姑、馮小珍、宇文瀾、許杏仙,另一個則是祝秀珊,她們也都易了容。

接下來則是守山四老和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許鐵棠、季子良、馮熙。紫柏宮齊漱雲、荊溪生、岐山姬存仁、姬存義、祝中堅、白石山劉寄禪、華山追風劍客尹長生。後面則是四派弟子,計終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宮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後是管事曹複初率領的十二名隴山莊莊丁,一路上替衆人安排食宿茶水的服務人員。

不過盞茶工夫,這一行人已經抵達清虛觀前的一片石砌平臺之上。華山派門人早已奉到掌門人令諭,除了清虛觀大門前站著兩個穿青袍的弟子,和第一進大殿前伺立四個弟子之外,其餘第二代弟子,一律各按職司,不准到前進去。

這時西路總令主手下的副總管徐永錫不待吩咐,就大模大樣的走近觀前,大聲道:「小道士,快去告訴你們掌門人,西路總令主來了,叫你們掌門人快出來迎接。」

站在門前的青袍道人還沒答話,只聽從觀門內傳出一聲清朗的道號:「無量壽佛。」

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灰布道袍的中年道人,稽首道:「貧道長真子,奉敝派掌門人令諭,恭候總令主仙駕已經多時了,總令主及諸位道長遠道蒞臨,快請到觀內奉茶,貧道已經派人進去通報敝掌門人了。」

徐永錫冷然道:「華山派掌門人好大的架子。」

長真子陪笑道:「道兄誤會了,敝掌門人只聽說總令主會駕蒞敝觀,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方才還在門口停立候駕,剛才進去了一會……」話聲未落,只聽又是一聲道號傳了出來,接著由元真子爲首,身後緊跟著清真子、洞真子、成真子、求真子一起急步迎了出來。

元真子趨下右階,打著稽首道:「無量壽佛,天池聖母和諸位道兄蒞臨華山,貧道迎迓來遲,還望多多恕罪。」

金母聽他稱自己「天池聖母」,對這位老道自是頗具好感,何況元真子總是華山派一派掌門人身份,這就輕咳了一聲,馬車前面兩名青衣少女立即一左一右打起簾子,金母跨下車門,含笑道:「道長不可客氣。」她跨下馬車,車把式立時駕車後退。

金母門下四個女弟子也移向右首,讓平半山、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四人越衆走向前面。元真子又朝平半山等人稽首道:「四位道兄請了,此地不是待客之所,請聖母和諸位道兄入觀奉茶。」平半山等人和元真子原是素識,但此時不好多說,只是稽首答禮。

金母擡手道:「道長身是主人,還是道長請先。」

元真子連說「不敢」,陪同金母等五人進入觀門,陸碧梧等四人跟在金母身後走入。守山四老、許鐵棠等人則由成真子陪同也相繼走入。華山派早就安排妥當,金母和四位掌門人被延請到大殿左首客廳上奉茶,守山四老、許鐵棠等人由成真子延請到東廂休息。各派門下弟子則由華山派浮雲子接待,到西廂休息。

追風劍客尹長生是華山派俗家弟子。華山腳下百里方圓,都有華山派俗家弟子,聲勢之盛,不在少林派之下,遠超過其他門派。尹長生按輩份排算,還是元真子的師侄,掌門人沒有吩咐,他自然只好隨著許鐵棠、荊溪生等人在東廂待茶。

西路總令主率同幾個門派掌門人前來華山,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逼令華山派歸順,所謂順我者生,逆我者死,以西路總令主統率的這一行人來說,足可把清虛觀踏爲平地而有餘。現在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陪同西路總令主金母等人已在客廳落坐,雙方好像交談得極爲融洽,似無動武的迹象。能夠坐下來談,總比訴諸武力要好。

大殿左首的客廳裏談些什麽,東西兩廂的人自然無法知道,但大家心裏有數,西路總令主此來,除了華山派臣服,別無第二條路,由此可見華山派掌門人懾于西路總令主這一行的威勢,自知無力抗衡,已經屈服了。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青袍道人走下大殿石階,朝東廂行來,到得門口,立即腳下一停,稽首道:「掌門人要尹長生師兄到客廳上去。」

尹長生隨即站起,迎了出去,低聲問道:「不知掌門人見召,有什麽事嗎?」

青袍道人道:「掌門人只是吩咐小道來傳尹師兄,有什麽事,小道就不知道了。」尹長生點頭道:「好。」

青袍道人躬身道:「尹師兄請。」

尹長生也不和他客氣,就走在前面,朝大殿而來,剛跨上石階,走廓上站著兩位青袍道人,迎面稽首道:「尹師兄請把身上佩劍留下了。」晉見掌門人,把佩劍留下,以示禮貌,這也是應該的。尹長生毫不遲疑,解下長劍,遞了過去。

右首一個青袍道人雙手接過。左首青袍道人躬躬身道:「尹師兄請。」

尹長生舉步跨入,只見總令主居中,左首是平半山、齊淑雲、姬存仁、劉寄禪等四人,掌門人坐在總令主的右上首,雙目神光湛然,直向自己投來。臉上似有惋惜之容,接下來是清真、成真、洞真、超真等四人。當下急忙趨上幾步,躬身道:「弟子尹長生叩見掌門師伯、二師伯、三位師叔。」

清真子目射棱芒,喝道:「尹長生,你知罪嗎?」

尹長生機伶一震,連忙仰首道:「二師伯,弟子不知犯了什麽罪?」

清真子嗔目喝道:「你欺師滅祖,背叛師門,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

「弟子不知道。」尹長生因有總令主和平半山等人在座,心中有恃無恐,抗聲道:「欺師滅祖,背叛師門,這是何等重大的罪名,二師伯硬要指責小侄,總該拿出證據來吧?」

清真子喝道:「你投靠通天教,出賣師門,難道還是假的?你們把他拿下了。」他喝聲出口,立即有四名年在三十以上的青袍道人從殿外走入,朝尹長生逼近過去。

尹長生雙手護胸,口中喝道:「且慢,弟子還有話說,就算弟子有罪,也總該讓弟子有辯白的機會。」

清真子道:「你用不著辯白。」

元真子道:「讓他說出來。」四名已經逼近過去的青袍道人聽到掌門人的話聲,就在原地站停下來。

尹長生看了他們一眼,憤憤的道:「不錯,弟子加入通天教,本派並沒有明文規定,不准俗家弟子參加什麽教的,難道這也犯了門規?再說,今天總令主親蒞華山,掌門人不是也答應加盟了嗎?又怎麽能說弟子欺師滅祖,背叛師門呢?」

元真子藹然道:「咱們西陲武林,加盟西路總令主麾下,乃是各門各派的大團結,華山派,仍然是華山派,不許有人出賣。你身爲華山弟子,勾結外人,出賣華山派,和華山派加盟西路總令,意義完全不同,你現在明白了嗎?」

尹長生轉身朝金母躬躬身道:「屬下不見諒于掌門人,還望總令主給屬下作主。」

金母冷然道:「你是華山令主門下,該由華山令主處置,老身無權過問。」

清真子喝道:「你們還不快把他拿下?」四名青袍道人早已站在尹長生左右三步光景,聽到喝聲,立即一步跨上,四支長劍動作如一,閃電般交叉點到。

尹長生聽金母說該由華山令主處置,知已絕望,身在危境,自以爭取主動爲宜,因此清真子喝聲未落,他已搶先一個急旋,轉身朝殿外一仆急竄,企圖奪門逃出。但就在他剛剛竄到門口,突見一個灰衣道人仗劍而立擋住去路,這人非他,正是華山七真中的長真子,口中喝道:「孽障還不回去?」一圈劍光如雲霧般射出,正好把殿門完全封死。

尹長生手無寸鐵,自然不敢硬闖,就在這一瞬間,身後已有七八處穴道被劍尖制住,再也動彈不得,由四名青袍道人推著押下。元真子起身朝金母打了個稽首道:「多謝金母,敝派叛徒,終於成擒。」

金母含笑道:「道長又客氣了,今天是咱們真正合作的開始,西陲各門各派自然要團結一致才行。」

這一天,西路總令主一行,就在華山派的竭誠招待之下,在清虛觀安頓下來。第二天一早,西路總令主金母就率衆啓程,同行的人中,多了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清真子、長真子和十五名弟子。由成真子留守鎮岩宮,洞真子、求真子留守清虛觀,超真子留守祖師堂,沒有隨行。從表面上看,是華山派屈服了。不,西路幾個門派已全在西路總令主的統轄之下,全入了通天教的教中。但誰知道這一支勁旅,卻成爲天下武林和通天教對抗的主流。
2008-10-13 21:5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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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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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夜夜春宵

這是第三天的早晨,谷飛雲和辛七姑正在共進早點,房門響起一個帶沙口音說道:「莊主起來了嗎?屬下荊溪生求見。」

谷飛雲擡頭道:「進來。」房門被輕輕推開,荊溪生放慢腳步,側身走入,看到兩人立即躬身道:「屬下見過莊主、副莊主。」

谷飛雲不齒其人,只是傲然道:「荊護法不用多禮,請坐。」

「是,是。」荊溪生在莊主面前,邊上雖有木椅,那裏敢坐,依然躬身而立。

谷飛雲問道:「荊護法趕來,可有什麽事嗎?」

荊溪生經他一問,面有興奮之色,說道:「屬下奉陸總管之命……」

谷飛雲沒待他說下去,怫然道:「本座叫你坐,你就坐下來再說。」

辛七姑婉然道:「荊護法老遠趕來,四師哥請你坐下來再說,你就不用客氣,只管坐下來說好了。」

「是,是,屬下告坐。」荊溪生在下首一把椅子落坐,仍然只坐了半個屁股,以示敬意,才仰起臉道:「屬下是奉陸總管之命,給莊主報信來的。」

谷飛雲欣然問道:「華山派情形如何?」

荊溪生道:「總令主一行到了清虛觀,由元真子親自接待,他眼看咱們這一行聲勢之盛,自思無法抗衡,就乖乖的完全接受了,今日一早,隨同總令主一起出發了。」

谷飛雲看了辛七姑一眼,豁然大笑道:「本座早就知道總令主一行已經足夠了,所以就在這裏住下來,靜待佳音,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哈哈,七師妹,咱們下午也可以動身了。」說到這裏,哦了一聲又道:「本座和七師妹可能要先行趕去桐柏山,荊護法可和陳總管一起陪同鹿、藍二位供奉去和總令主會合,順便也把高升、孫發二人帶去,撥交陸總管差遣。」

他要陳康和陪同鹿、藍二人去和總令主會合,就是把兩人撥歸金母管轄,免得到了桐柏,給束無忌要了過去。高升、孫發是項中英帶來的,自己無暇管束,不如一併給西路總令去差遣的好,荊溪生應了聲「是」。

谷飛雲又道:「陳總管陪同兩位供奉就住在樓下中間,你先去和陳總管見面,午餐之後,一起動身好了。」荊溪生又應了聲「是」,起身告退。

辛七姑偏頭望著谷飛雲道:「大哥,你對荊溪生好像不假辭色,我看他對你蠻恭敬的,他那裏不對了?」

谷飛雲冷笑一聲道:「荊溪生是紫柏山齊漱雲道長的師弟,他並未被迷失心志,只是受陸碧梧的慫恿,許以西路總令護法,就甘心出賣師門,爲虎作倀,若不是看在他女兒是我師妹份上,我早就把他廢了。」

辛七姑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問道:「我怎麽沒聽大哥說過呢?她也是岳大先生門下?叫什麽名字?」

谷飛雲道:「她叫月姑,不是師傅門下,是師母紫雲夫人的記名弟子。」

辛七姑問道:「她生得怎麽樣?」谷飛雲笑道:「什麽怎麽樣?你問得好生奇怪。」

辛七姑道:「我是說她生得美不美?」谷飛雲道:「和你差不多。」

辛七姑又道:「武功呢?」谷飛雲道:「她只學了一套劍法。」

辛七姑道:「她人呢,現在那裏?」谷飛雲道:「她自然在家裏了。」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又道:「你們是同門師兄妹,感情一定很不錯了?」

谷飛雲笑道:「你們不是也有許多同門師兄妹嗎?」

辛七姑微微搖頭道:「我們不同……」剛說到這裏,只聽有人叩了兩下房門,接著響起店夥的聲音說道:「公子爺,有兩位公子來找七公子的。」

辛七姑欣然道:「是她們來了。」一面提高聲音道:「請他們進來。」

房門呀然推開,從門外走進兩個青衫少年,正是全依雲和沈嫣紅,兩人一齊拱著手道:「四公子、七公子請了。」

辛七姑笑道:「到了房裏,就不用這樣稱呼了。」

谷飛雲道:「二位妹子請坐下來再說。」一面回頭朝辛七姑道:「我們馬上要趕去桐柏,這兩位妹子,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辛七姑笑道:「沒關係,我們奉派在外面工作,都可以有一兩個得力助手,二位妹子連姓名都不用更改,只要跟著我就好了。」

「這樣也好。」谷飛雲道:「她們的事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下面的話還沒出口,只聽房門上又起了剝啄之聲,荊溪生的聲音說道:「啓稟莊主,屬下是荊溪生……」

谷飛雲道:「進來。」

荊溪生推門走入,谷飛雲沈著臉道:「你又有什麽事?」

荊溪生躬著身道:「回莊主.高升、孫發兩人並不在房裏……」

谷飛雲道:「他們會到那裏去了?」

荊溪生道:「他們昨晚好像沒有回來。」

谷飛雲雙目陡射寒光,沈聲道:「他們一定是跟項中英走了,哼,撥歸本座差遣,膽敢不告而去,荊護法,你去告訴陳康和,立即要西路總令嚴緝兩名潛逃叛徒高升、孫發,只要發現二人蹤迹,只管先廢了他們,帶來見我。」荊溪生唯唯應「是」,退了出去。

辛七姑含笑道:「高升、孫發,不過是兩個小人而已,大哥幹嘛生這麽大的氣?」

谷飛雲道:「昨晚我和你離開客店,依稀發覺似乎有人跟蹤,但經我仔細察看,又毫無可疑之人,一時還當自己多疑,後來我在給依雲妹子易容之際,突然又有一絲警兆,似是有人在十丈光景覰伺,等我凝足目力看去,又隱去不見,如今想來,極可能就是這兩人了。」

辛七姑道:「你昨晚怎麽不說呢?」

谷飛雲道:「他們隱身十丈之外,你只要一動,他們就先逃了,不容易追得上,所以我只是功運雙目,讓他們看到我的目光,把他們驚退,卻想不到他們以爲我已經看到他們,才嚇得不敢回來的。」

沈嫣紅聽得奇怪問道:「谷大哥在十丈以外.怎麽用目光把他們嚇走的呢?」

全依雲道:「大哥的目光一定比閃電還要亮了。」

辛七姑沈吟道:「大哥說得對,他們這一不告而去,不用說是追隨項中英去的,也一定會在師傅面前顛倒是非,造謠生事,這樣也好,我馬上給大師哥飛鴿傳書,宣告項中英的罪狀,和高、孫二人棄職潛逃,要大師哥截拿三人,交西路總令處置,目前西路總令屢建奇功,又有強大的武功,我想大師哥也不得不賣我們的帳呢。」

谷飛雲喜道:「你這一著好極了。」

辛七姑道:「但我們的行程,卻必須改變了。」

谷飛雲道:「爲什麽?」

辛七姑道:「高、孫兩人跟蹤我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這如果讓大師哥知道,那還了得?因爲我覺得我們本來預備先行趕去,不如和總令主一行人同行,萬一他們縱然已經知道四師哥是你喬裝的,因有西路總令這些人在你手中,一時也決不敢輕舉妄動,你就有機會可以脫身了。」

全依雲道:「大哥,辛姐姐說的是萬全之計,也是以防萬一之事。」

谷飛雲沈吟了下道:「好,我們就和西路總令的人一起走,但有一點,你必須記住,萬一束無忌已經知道孟時賢是我喬裝的,你務必裝作不知道,不論我遇上如何危險,切不可露出行迹,因爲我足可自保,也足可應付,你們三人中如果有一人露出破綻,就會全盤都輸。我一個人可以進退裕如,如果再要照顧你們,就多了累贅,這一點十分重要,你們要千萬記住了。」

辛七姑道:「你一人有把握?」

谷飛雲笑道:「就算是最厲害的敵人,我縱或沒有制勝把握,但若論逃脫的本事,還沒有人攔得住我。」

辛七姑道:「這樣就好。」

※※※※※※※※※※※※※※※※※※※※※※※※※※※※※※※※※※※※※※

午餐之後,谷飛雲偕辛七姑、全依雲、沈嫣紅、和總管陳康和、護法荊溪生,陪同鹿長庚、藍公忌一起趕去華陰,和西路總令主會合。

平半山、元真子等人雖都知道隴山莊主孟時賢就是谷飛雲所喬裝,但當著辛七姑,自然只好裝作不識,由陸碧梧一一替大家作了介紹,自有一番寒暄。接著又由谷飛雲給大家引見鹿、藍二人。辛七姑也給全依雲、沈嫣紅引見了陸碧梧,要兩人暫時撥在陸碧梧門下。

這是谷飛雲在路上和辛七姑商量好的,原因是到了桐柏山,谷飛雲和辛七姑自然會和幾個同門師兄弟見面,辛七姑身邊多了兩個人,難免會引起束無忌的疑心,但撥到陸碧梧手下,就不一樣,金母是率同兩代門人一起來的,多上幾個人,誰也不會注意。

因此在路上谷飛雲早已給全依雲、沈嫣紅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物,恢復了女裝,只是在她們臉上稍加改扮,不使有人認出她們的本來面目就好。晚餐後,谷飛雲來至娘住的房門口,就遇上許蘭芬,她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谷飛雲低聲道:「谷大哥是你。」

谷飛去問道:「娘在房中嗎?」

許蘭芬點點頭道:「就在裏面,今晚上半夜,是我值班。」

谷飛雲低聲問道:「你好嗎?」

許蘭芬粉臉微酡,低垂著頭點了點,一面說道:「你有事就快進去咯。」

谷飛雲推門走入,席素儀目光一擡,問道:「飛雲,你有事嗎?」

谷飛雲就在娘對面坐下,說道:「娘,孩兒是有兩件事來跟娘稟報的。」

席素儀道:「可是聽到有關於桐柏山的消息嗎?」

「不是。」谷飛雲道:「是有關辛七姑撥到娘門下的二位姑娘的事,她們並不是辛七姑手下……」

席素儀問道:「那是什麽人?」

谷飛雲道:「全依雲是盲師太門下,沈嫣紅則是樂師司徒曠的女弟子。」

席素儀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谷飛雲就把當日項中英假冒自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接著又說出沈嫣紅爲父報仇,刺死鄭州虎段天發之事,然後說到三天前在華陰縣酒樓上,項中英誤認沈嫣紅是盲師太門下。以及自己趕去華山,回程經過三官殿,項中英以迷藥迷翻二人,意圖非禮,給自己廢了他右臂逃走,自己救醒二女,認全依雲作義妹。因爲就要趕去桐柏,就請托辛七姑暫時安置在她手下,擇要說了。

席素儀心思縝密的人,她對兒子的含糊其詞,豈會聽不出來,但也只好故作不知,一面問道:「你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呢?」

谷飛雲不覺臉上一熱,差幸他戴著隴山莊主的面具,看不出來,但口中卻訥訥的道:「是有關辛七姑的事……」

他把當日在華山派,長真子約自己出觀,被一張大網網住,她忽然揮劍殺了兩名賊徒,自己問她何以要劍殺二人,她從兩個賊徒袖中搜出兩筒喂毒黃蜂針,並取下面具,自稱是通天教主門下弟子辛七姑,勸自己行走江湖,不可再和通天教爲敵,就翩然而去。

這次自己假扮隴山莊主,進入地底,才知辛七姑也在這裏,而且還是副莊主。以及她識破自己行藏,自己就說陸碧梧劫持我娘,我只是尋娘來的,卻發現西路總令的秘密。辛七姑就問自己要怎麽辦?自己曉以大義,勸她不可盲從,她也首肯了。他雖擇要述說,還是說得相當詳盡。

席素儀不禁暗暗皺了下眉,辛七姑是通天教主門下七弟子,自小受通天教主薰陶,她怎麽會幫一個和她師父作對的人?一言以蔽之,因爲她是一個少女。她如果不是愛上你,肯爲你背叛師門嗎?想到這裏,目注谷飛雲問道:「你把我們這裏的情形,都告訴她了?」

「沒有。」谷飛雲道:「孩兒今晚來見娘的目的,是讓娘知道辛七姑已被孩兒說服,到了桐柏山,萬一她有什麽事情,我們該全力協助她才好。」

席素儀點點頭道:「娘答應你,只是有一點,你要記著,她總是從小由通天教主教育長大的,咱們此行關係武林安危,逢人且說三分話,不可全告訴她,因爲一個女孩子心裏,只有愛與恨兩個字,多少對怨偶,都是由愛生恨造成的。」

谷飛雲臉上又是一熱,忙道:「孩兒知道。」

他起身告辭,退出房門,許蘭芬依然站在離房門不遠的走廊上,看到谷飛雲出來,急忙迎了過來,叫道:「谷大哥……」她明明有著滿腹的話;但只叫了聲「谷大哥」,底下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她臉上雖易了容,但耳根、粉頸都紅了起來。

谷飛雲看她神情,就溫柔一笑,低聲道:「你不用說,我都知道了。」

許蘭芬含羞凝注著他,問道:「你知道什麽?」

谷飛雲道:「你不是爲了你師父的事,想問我怎麽辦,對不?」

許蘭芬道:「也是咯。」「也是咯」,就是說並不全是了。

谷飛雲問道:「那你還有什麽事?」

許蘭芬輕輕頓了下小蠻靴,羞急的道:「你……」接著聲若蚊蚋道:「呆會我來找你……」說著,滿臉緋紅,看也不看谷飛雲,急急的走了。

谷飛雲微微一怔,也就出了院落,回轉臥室,剛走到門口,不由腳下一停,因爲方才自己出來之時,房中並未點燈,如今房中已有了燈火,顯然有人在房中等候自己了。這人才是誰?他只略爲一停,就舉手推門而入,目光擡處,只見辛七姑坐在床前一把木椅上,一手支頤,似在等人,這就含笑道:「是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辛七姑看著他道:「大概是你剛出去,我就來了,你去了那裏呢?」

谷飛雲原本就不想瞞她,她既然問了,就壓低聲音說道:「我是看娘去了。」

辛七姑道:「哦,對了,大哥的伯母不是被陸碧梧擒來了,如今大哥改扮了四師哥,就可以把伯母救出來了。」谷飛雲一把摟住了她,低頭在她秀髮上親了一下,還沒開口。

辛七姑已經快速的閃身而出,嬌嗔道:「你又來了,我們在說正經話咯,大哥,不許胡鬧。」

谷飛雲道:「我說的話,只能讓你一個人聽見,你知不知道?」

辛七姑心想:「大哥這話也有道理,這裏人多,自然要靠近些說,才不致被人聽到。」這就含情低聲道:「好嘛,但你不許胡鬧。」說著,就緩緩走近大哥身邊。

谷飛雲一手搭在她肩上,低聲道:「妹子,謝謝你,其實我已經把娘救出來了,一直沒有告訴你,實是此事關係重大,怕被別人聽見了,泄露機密。」

辛七姑道:「大哥既然把伯母救出來了,就該送她離開,我們此去桐柏,都在人家監視之下,稍一不慎,就會露出破綻,那就無法彌補,看明天你找個機會把伯母送走才好。」

谷飛雲伸手抓住她的纖手,說道:「妹子,我很感激你……」

辛七姑截住他的話頭,幽幽的道:「你我還要說感激這兩個字嗎?」

谷飛雲道:「你聽我說下去呢,我娘現在已經走不了啦。」

辛七姑奇道:「爲什麽?」

谷飛雲笑了笑道:「因爲我娘已經取代了陸碧梧。」

辛七姑驚哦一聲,問道:「那麽陸碧梧呢?」

谷飛雲道:「她正好和娘對掉,改扮成娘。」

辛七姑聽得一陣心驚肉跳,急急問道:「大哥.你易容術到底高不高明?大師哥手下,有的是改頭換面的高手。萬一給他們看出來了,就壞事了。」

谷飛雲笑道:「你怎麽對我沒有信心?我易的容如果還會被人看出破綻來,那還稱得是奇胲門的奇技嗎?」

辛七姑驚奇的看著他,問道:「你的易容術是跟奇胲門學來的,原來你和丁易是同門師兄弟。」

「不是師兄弟。」谷飛雲道:「我不能算是奇胲門的人,和丁易也是在隴山莊才認識的。」

辛七姑不依道:「大哥,你好像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是不是?」

谷飛雲雖然告訴了他娘和陸碧梧對掉的事,但有關西路總令的許多事情,委實並沒有告訴她。一面含笑道:「我連娘改扮陸碧梧都告訴你了,還會有什麽事情瞞著你?」

辛七姑忽仰起臉,幽幽的道:「大哥,谷郎,你改扮四師哥,已經使我替你擔心死了,如今……如今伯母又改扮了陸碧梧,將來……將來怎麽辦?」

「你不用擔心。」谷飛雲低低說道:「所以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你知道了,在束無忌面前就會顯得不安,他人稱小諸葛,目光何等厲害,你只要臉上稍有不安之色,他立時就會發覺,但就是因爲你是我的人,我不能瞞著你,所以才告訴你的,幾天之後,到了桐柏山,你要把知道的全當作不知道,即使我被束無忌識破行藏,你也要漠然處之,不可驚慌,更不可出手相助,我不用人協助,自會脫身的,這一點特別重要,你務必記住了。」

辛七姑點點頭道:「我記得,你只管放心好了。」

谷飛雲一把抱住她香肩,低下頭去,低笑道:「這樣就好。」一下吻住了她兩片櫻唇。

辛七姑只感到一陣甜蜜升上心頭,一顆心隨著一陣窒息感而跳得很猛,人也有著飄飄欲仙的感受,忽然發覺他顫動的手正在摸索著替自己解開衣紐,心頭一驚,急忙輕輕把他推開,幽幽的道:「大哥,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但現在不可以,到了桐柏更不可以,你要理智些,時間不早啦,我要走了。」說完,急急忙忙的拉開房門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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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時分,谷飛雲正坐在床上運功,許蘭芬果然如約而至。看著許蘭芬嬌羞的模樣,谷飛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主動將許蘭芬摟入懷中,柔聲問道:「怎麽啦?」

許蘭芬嬌羞地道:「我有點怕嘛……」接著低聲解釋道:「是荊姐姐安排我來的,明天是宇文姐姐,後天是祝姐姐,然後是全姐姐和沈姐姐……」

谷飛雲訝然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許蘭芬嬌嗔道:「你還說?你自己偏心,和荊姐姐、馮姐姐、辛姐姐好過了,卻把我們抛在一邊。」

谷飛雲赧然道:「沒有機會嘛。」

許蘭芬回嗔作喜道:「這還差不多,所以荊姐姐說了,這段時間是天賜良機,我們要趕往桐柏宮,至少得半個月,你現在有機會了吧。」

谷飛雲笑道:「既然你們願意,我自然求之不得了。」

許蘭芬嬌嗔道:「那你還愣著幹什麽?」

谷飛雲笑道:「得令,娘子……」

許蘭芬嬌罵一聲:「死相……」

谷飛雲卻不再耽誤時間,先迅速脫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又很快將許蘭芬的「武裝」解除了。谷飛雲不再遲疑,用嘴含了一隻玉乳,左手摸另外一隻,手則向下進攻,在大腿根上亂摸,嘴裏不停的吮著,吮得許蘭芬心慌慌的。

許蘭芬情不自禁的向左右擺動,此時谷飛雲那挺硬的東西,在許蘭芬的大腿傍亂頂亂碰,癢癢的。許蘭芬不覺緊緊摟著谷飛雲的身體,一手試著抓谷飛雲的東西,沒想到這抓,就捨不得放開了,它在許蘭芬手裏正一跳跳的呢。

谷飛雲用手在許蘭芬那地方不斷的揉捏起來,接著低下頭來,吻著許蘭芬那長滿雜草的地方,向下直吻著,終於到達了許蘭芬自己從來也不知道的敏感地帶。谷飛雲伸出舌頭輕輕的吮起來,先是一上一下,後改一進一出,不停的吮著。一陣酥麻的感覺襲上心頭,許蘭芬自然的挺起臀部,合著谷飛雲的動作。

好一會兒,許蘭芬酥癢的感覺逐漸加強,同時又多了另一種希望被伸入的欲求。這時,谷飛雲拿了一個枕頭墊在許蘭芬的屁股下,然後爬到許蘭芬的兩腿中間來,並且要許蘭芬握著自己的東西,放到她兩腿中間,叫她輕輕磨擦。

谷飛雲柔聲道:「芬妹妹,女孩子頭一次會有點痛,但是一旦插進去後,就不會再痛了。你要儘量放輕鬆些,用你的手慢慢往裏插,我絕不用蠻力。我要你從第一次開始,就能享受到樂趣。」

「人家不知道怎麽做嘛。」許蘭芬羞赧地放開手:「我不會……」

「那麽讓我來好了,不要緊張。」谷飛雲又安慰著。楊輕輕的磨擦了一會,屁股一挺就進去了半截。一陣刺骨的痛,使許蘭芬忙叫:「哎呀……大哥……你……輕點嘛……痛死我了……」

谷飛雲用嘴將許蘭芬小嘴蓋住,又是屁股一挺,一根雞巴又進去了幾分,將許蘭芬薄弱的處女膜攻破,這一次痛得許蘭芬差點昏過去,淚水直流的許蘭芬恨恨的一拳打在谷飛雲胸前,萬分委屈的哭道:「啊……大哥你不要再動……痛死了……」

谷飛雲一面安慰許蘭芬,一面停止了動作:「好了,好了,痛苦已經過去了,我不是說苦盡甘來嗎!快樂在後面呢,不動就不動好了。」經過一段時間後,總算不再痛了,只感到那東西在裏面一跳跳的。谷飛雲雖然停止了下面的動作,但兩手卻一直從前到後,由上而下亂摸個不停。許蘭芬的心被谷飛雲逗得麻麻癢癢的,不由得忘去痛苦,下體也開始慢慢擺動,不像剛才那麽緊張。

「現在好了吧?」谷飛雲又輕聲地問。

「嗯。」谷飛雲知道時機已到,又開始動作,輕輕抽插著,帶給一種從未有過的美妙滋味。每當谷飛雲一抽出,許蘭芬就如跌進無底的深淵,一插入時,許蘭芬又如升入樂極的天堂,快活無比。如此約莫百十下,一陣難以形容的神志昏迷,傳遍了許蘭芬的全身,一陣顫抖,陰精泄了出來,谷飛雲則加速度。

「唔……唔……哼……哼……輕點……慢點……慢……哼……哼……」許蘭芬雖然如此喊著,其實她已無痛苦,相反地陰戶裏更癢,更需要谷飛雲的狠狠抽插才過癮。許蘭芬伸長雙臂,緊緊摟著谷飛雲,屁股不停的扭擺著:「哦……啊呀……真美……真舒服……我不知道……這麽舒服……唔……」

「芬妹妹,這下可不痛了吧,舒服嗎?」

「嗯……不痛……真美……真舒服……好哥哥……唔……唔……唔……」

「芬妹妹,別急,這要慢慢享受,以後有得你舒服的。」谷飛雲緊緊摟著許蘭芬,許蘭芬幾乎透不過氣來了。

「哎呀……美……美死我了……怪不得荊姐姐她們要……要同你玩……啊……」谷飛雲摟著許蘭芬屁股,一根粗硬的東西在裏面狠狠幹著,直插得許蘭芬又酥又癢,快感層出不窮。

許蘭芬嬌喘吁吁的說:「啊呀……哼……哼……我不行了……啊……好舒服……啊……流出來了……」谷飛雲又是一陣快攻,最後一陣顫抖,一股陽精射入她小浪穴深處。谷飛雲伏在許蘭芬身上不動了,許蘭芬也極度快感中恢復平靜。此刻房中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疲累之感漸漸襲來,兩人很快就睡著了。

※※※※※※※※※※※※※※※※※※※※※※※※※※※※※※※※※※※※※※

第二夜果然是宇文瀾前來報到,宇文瀾羞赧地道:「大哥,其實我叫宇文蘭,你不怪我瞞你吧?」

谷飛雲看著這個進入自己心扉的第一個女子,心中有種別樣的感覺:「其實我早就猜到了,宇文瀾不像女孩子的名字,我知道你是女孩子之後,就想你的名字一定是宇文蘭。」

宇文蘭嬌羞地道:「大哥,妹子是第一次,你要憐惜妹子。」

谷飛雲柔聲道:「妹子放心,大哥會儘量溫柔一點。」宇文蘭嬌羞地投入谷飛雲懷中,兩人緊緊地擁吻在一起,谷飛雲的手也開始遊走。不到片刻工夫,谷飛雲把她緊緊湊壓在床上,兩手抓著她的褻褲邊緣,慢慢的把它褪下。

谷飛雲低頭撫摸著宇文蘭膨松柔軟的長髮,和那張圓滑可愛的臉蛋,一邊感動的揉搓她小浪穴的裂縫,和它四周圍的嫩圈陰毛,宇文蘭的淫水竟好像噴泉似的直流。谷飛雲的雞巴實在硬得受不了,谷飛雲急速地把自己的長褲給脫下,露出那已被撐住得高挺的褻褲。

谷飛雲頑皮地以雙手握著宇文蘭的頭,叫她看那兒。她不好意思的報以會心的一笑,用右手輕輕地動了它一下,又趕緊縮了回去。宇文蘭溫柔矜持的動作,令谷飛雲興奮地命令她將自己的褻褲脫下。宇文蘭緊張得過分用力,褻褲一陣的壓力揉擦在谷飛雲的龜頭上,谷飛雲不禁從喉頭發出聲音。

「呃……啊……啊……」害得谷飛雲一陣的激動。宇文蘭好不容易將谷飛雲褻褲脫下,大雞巴就在她面前蹦出來,不安分地的跳動著。宇文蘭的臉似乎有點驚愕,但是她突然做出了一個令谷飛雲驚愕萬分的舉動。她突然她抱牢著谷飛雲的屁股,低頭一口含住谷飛雲的雞巴。她開始緩緩地舔弄谷飛雲的馬眼尖端,這刺激實在是太大了,讓谷飛雲不得不將頭往後仰,呻吟。

「呃……爽……爽……好爽啊……蘭妹妹……你怎麽會……」谷飛雲自己是知道這一招的,但是他不太敢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這樣做,當然他也不是特別習慣,但是第一次享受這樣的滋味,還是讓他頗敢新鮮。宇文蘭將谷飛雲雞巴的根部輕握住,用嘴將整顆漲紅的龜頭含進嘴中,開始不停的在紅唇中來回抽送。

「啊啊……爽……爽……蘭妹妹……太……爽了……啊……啊……」谷飛雲差點爽暈了過去,全身只靠薄弱的意識在支撐著。宇文蘭似乎也已陶醉在口交的愉悅中,連雙眼也閉上了,享受著這一切。

這當然也是宇文蘭的頭一回,怎麽會弄的這樣的順手呢?谷飛雲當然不可能思索著這些問題,快感立刻的就將這一瞬間的思考給淹沒了。這時,宇文蘭已經完全用嘴巴接受谷飛雲的大雞巴,谷飛雲亦只能含糊地發出意識不清的聲音。

此時,宇文蘭賣力地吸吮著谷飛雲的雞巴,身體狂野地前後搖動,嘴還不時發出「滋滋」的抽送聲。谷飛雲則熟練的將倆人的衣服都脫個清光,讓全身淋漓的汗水,散發在燥熱的空氣中。

「小蘭……好……好棒……啊……」谷飛雲好不容易拼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唔……唔……唔……」她似乎聽到谷飛雲的鼓勵,小嘴箍得更緊了。谷飛雲低頭看著宇文蘭,因爲劇烈的擺動,她美麗的頭發散在空中,臉頰也紅紅的,像是熟透了的紅蘋果般,可愛極了。谷飛雲下意識地一手撫摸著她的長髮,一手握住她搖動的肉球。

「喔……太……太棒了……蘭妹妹……好舒……舒服啊……」谷飛雲的手繼續回報她的身體,雙手輕巧地揉捏著她發漲的乳頭。

宇文蘭也開始瘋狂了,谷飛雲只感到灼熱濕潤的舌頭,在自己的雞巴上滑來遊去。宇文蘭她雙眼微閉,臉頰暈紅,嘴角還不斷緩緩地在喘息,實在是太迷人了。谷飛雲忍不住了,拔出雞巴,將燥熱的烈唇吻上她濕潤的嘴上。

「嚶」的一聲,宇文蘭就狂野地抱住谷飛雲的頭,瘋狂地相互地追逐著彼此的舌頭。兩具裸露的身軀就像是兩條蛇般纏繞在一起。宇文蘭的兩顆肉球壓在谷飛雲的胸膛,溫柔地按摩著,全身感受著這溫柔的接觸。

「嗯……嗯……呼……呼……」黏在一起的嘴終於分開了。宇文蘭和谷飛雲都大聲地喘息,就像潛水過久突然浮出水面的感覺。

「呼呼……呼呼……」谷飛雲按著宇文蘭的雙手,她絲毫沒有抵抗,只是半開著媚眼望著谷飛雲喘息著。

谷飛雲的雞巴暴出青筋,漲成紫紅色的龜頭早就蠢蠢欲動,他真的受不了了,他將宇文蘭的雙腿分開。啊,好一付迷人的景象,漲紅的陰唇早就泛濫成災了。然而谷飛雲無心欣賞這美麗的景像,只想插進去。對,插進去,插進去。谷飛雲顫抖地握著雞巴的根部,小心地對準宇文蘭兩腿的之間,在她中央洞口間觸弄著。

「啊……快……呼呼……快進來啊……快一點……呼呼……」宇文蘭忍不住地出聲鼓勵著,谷飛雲用盡全身的力量挺進,「滋」的一聲,突破障礙,整根沒入。

因爲前戲太充分了,宇文蘭並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破瓜之痛,只是稍微皺了下眉頭。谷飛雲看她似乎不是太痛,開始輕抽慢插起來,宇文蘭的眉頭漸漸舒展了。

「啊啊……啊……太棒了……太爽了……啊……啊……嗚……喔喔……」宇文蘭似乎受著極大的刺激,整個頭部往後仰並不停的擺動。

「啊……啊啊……啊……好……好爽……啊啊……」人家所常說的輕飄飄感覺,大概就是在描寫現在的感覺吧?

「啊……呼……蘭妹妹……好爽……啊……」谷飛雲的雞巴被宇文蘭的蜜肉整個包圍住,溫柔地摩著他的整根雞巴:「呃啊……好妹妹……啊啊……你的小浪穴……摩擦得……哥哥的雞巴……好……好爽啊……」這感覺,好像魂都快被吸出來似的。

「大哥……我……啊……我也……被你弄……弄……得好爽……」宇文蘭斷斷續續地叫著:「大哥……你……插得……我好……奇怪……啊啊啊……好棒啊……我要……死了……爽爽……」宇文蘭一邊喘息,一邊浪叫著。

一聽到她的浪叫聲,感覺好像谷飛雲的雞巴又暴漲兩寸。谷飛雲忍住一陣陣襲來的快感,伸手握住了宇文蘭的一對肉球,玩弄了起來:「啊……啊啊……」谷飛雲下身亦不閑下來,正慢慢的抽插。

「啊……啊啊……啊……大哥……你的……雞巴……啊不……是大雞巴……插……插得我……好爽……爽……喔喔……喔喔……」宇文蘭越叫越忘情,真不敢想像這些話是從她口中發出來的。

「啊……快……再快一點……對……喔……啊……」宇文蘭越叫越起勁,谷飛雲也越幹越有勁。

「嗚……啊……我要死了……大哥……你……你好厲害啊……啊啊……」宇文蘭瘋狂地搖擺著身體:「受不了……啊……大哥……用力幹我……」谷飛雲一陣爽到心的感覺,差點射出來。強忍住射出的快感,馬上拔出了雞巴,竟看見遊遊血絲,正從宇文蘭陰戶處流出。

「啊……不……不要停……別停下來啊……別走……」宇文蘭渴求。

「大哥怎會捨得走呢?來,蘭妹妹,坐到谷飛雲身上。」說著谷飛雲就躺平,讓宇文蘭移動嬌瘦的身軀,坐到他的雞巴正上方來。宇文蘭一手撐著身體一手扶著谷飛雲的大雞巴,對準她的小浪穴,小心地坐下,把它含入那溫暖的滑穴裏。

「嗯……嗚嗚……」當龜頭沒入時,宇文蘭發出了一聲歎息。深怕承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她小心翼翼地上下推行。看著宇文蘭眉頭微蹙,舌頭舔著上嘴唇,好像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又像在享受著極大的快感。看著宇文蘭這樣,谷飛雲不禁有點激動。

「啊……嗯嗯嗯……」宇文蘭一直喘著氣,這時,谷飛雲的大雞巴,已深深地沒入在她的陰道中,她慢慢地上下套動不停地抽送:「啊……頂……得好深……哪……嗚……嗚……」

宇文蘭的一對玉乳,也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晃起來。谷飛雲伸手握住它,享受著細膩滑溜的觸感。宇文蘭一手撥著頭髮,一手揉著另一個玉乳:「嗯……嗯嗯……喔…大哥……喔……喔喔……」

下半身一陣陣被包圍的快感,讓谷飛雲的喘息益發混濁:「呼呼……蘭妹妹……啊……你真的好美……真美啊……」宇文蘭的動作越來越快,「啪嘰」、「啪嘰」,身體下部也發出衝擊著淫水的聲音,空氣中散發出令人興奮的味道。

「呼……嗚……快……快……蘭妹妹……」

「啊啊……雲哥哥……我……我快……要死了……」宇文蘭動作越來越快。倆人身上流下了不知多少的汗水,兩人都濕透了,濕濕、軟軟、緊緊的,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推著谷飛雲的屁股,用力的插入宇文蘭的小浪穴穴。

「輕……輕一點啊……喔……喔……慢一點……啊……」谷飛雲這時已近高潮了,馬上坐起身來,反把宇文蘭推躺在床上,瘋狂的往她陰道裏抽插。挺硬的雞巴卻一下比一下更深入地更狂野地,鑽入那個小嫩穴中抽送。

「別……別……急啦……大哥……你頂得太重了……我好……好刺激……啊……啊……」宇文蘭忘情的進入了爽境,喊得越來越大聲。谷飛雲不由自主起來,越沖越猛越來越快。

「喔……喔……大哥……你別啦……啊……啊啊啊……」宇文蘭抖著,她緊緊的抱死谷飛雲,貼緊緊的,好像在抱住逝去的什麽。

「大哥……我雲要……要出來了……啊……不行了……啊……」

「嗚……蘭妹妹……我也……我也受不了……」

「啊……啊……我……嗯……我完了……啊……了……了……」宇文蘭身體一震,突然之間繃得好緊,陰戶緊縮的扣谷飛雲的雞巴。宇文蘭的陰道好像有一股吸力般,吸得谷飛雲混身都酸麻起來。當宇文蘭一陣顫抖之際,谷飛雲感覺一股熱流從雞巴湧出。

「啊啊……完了……啊啊……來了……來了……嗯嗯嗯……」谷飛雲大聲地喊了幾聲,一股一股濃濃的陽精,「噗滋」、「噗唧」地射到宇文蘭小浪穴深處。谷飛雲感到一陣一陣登峰造極,漸漸地,只剩劇烈的喘息聲,然後整個人癱在宇文蘭身上深呼吸。谷飛雲抱著宇文蘭,只剩下厚重的喘息聲。

「大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嗯……不過……第一次這樣……沒想像中辛苦……我感到很舒服……」宇文蘭輕聲說,一邊以白巾抹擦她大腿間的絲絲血迹。

谷飛雲撫揉著宇文蘭的粉紅奶頭,低聲笑道:「蘭妹妹,你還真厲害,而且還很大膽。」

宇文蘭嬌羞地道:「荊姐姐不知從哪里找來的一本書,人家才知道了很多事。」

谷飛雲柔聲道:「累了吧?」宇文蘭嬌羞地點點頭,兩人收拾一下,然後相擁睡去。

※※※※※※※※※※※※※※※※※※※※※※※※※※※※※※※※※※※※※※

第三夜自然是祝秀珊,也許是她們姐妹之間已經互相交流過吧,她也是十分大膽。隨著最後一件衣物的除去,她把赤裸的身體呈現在谷飛雲的面前。堅挺的乳房,乳暈還是可愛的粉紅色。小腹上也沒有半點多餘的脂肪,在那濃密而且柔軟的恥毛下的花瓣,是那樣的嬌豔欲滴。

谷飛雲輕輕的將她放倒,溫柔的吻住誘人的灼熱櫻唇。雙手撫慰著充滿彈性的峰巒,又沿著迷人玉背上的淺溝,爬上了充滿彈力的嫩臀。手指繞到身前,順著柔軟的恥毛的指引,侵入了已經濕潤的裂縫。

「啊……」祝秀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嫩紅的花瓣之中又再湧出潺潺的清泉。美麗的身體劇烈的抖動,嬌軀上綻放出漂亮的桃紅色,身上也滲出了誘人的香氣。

谷飛雲輕舔著嬌嫩的耳垂,輕輕的說:「來了。」祝秀珊「嗯」的應了一聲,身體不其然的繃緊了。

「哎……痛……」又緊又窄的的花徑,對溫柔進入的訪客還是未能習慣。谷飛雲緩緩的插入,忽然雞巴的尖端受到了一層嫩肉的抵擋,難以寸進。祝秀珊冒著一頭香汗,忍受受著痛楚,她咬著牙說道:「大哥,痛死人了,你不如快點弄進來吧。」谷飛雲心想「長痛不如短痛」,於是腰部用力一挺。

「哎呀……」祝秀珊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薄薄的小膜被強大的侵略者輕易的撕破,破瓜的眼淚從大眼睛中飛濺而來,被谷飛雲溫柔的舔去。

谷飛雲巨大的雞巴已被齊根的吞噬,在祝秀珊的處女陰道內一跳一跳的緩緩勃動。谷飛雲靜靜的享受著處女陰道的鎖緊感覺,和肉壁像火一樣的高溫,實在是太受用了。停了一陣子後,谷飛雲有點蠢蠢欲動,不過礙於祝秀珊的感覺不敢動作。不過祝秀珊還是讓谷飛雲嚇了一跳,居然是她首先開始聳動著屁股的。

「啊……啊……」祝秀珊的主動叫谷飛雲有點驚訝,但有了宇文蘭的先例之後,他也不是太吃驚,於是他欣然開始了緩慢的活塞運動。不過一經抽動,雞巴磨擦著柔嫩的洞壁,新鮮的快感更是層出不窮。像火山爆發似的噴出一波一波的震撼感覺,直沖入谷飛雲的神經。

「啊……啊……太棒了……」祝秀珊生澀的聳動著豐臀,迎合著雞巴的每一下轟擊。美麗的臉上滿是淚水和口涎,口中吐著攝人的喘叫,火熱的嬌軀上浮現出一朵朵鮮豔的紅霞。

「啊……怎麽會……這麽厲害的……啊……」雞巴飛快的抽出,將嫩紅的花瓣整片翻出。跟著在洞口一個迴旋,再狠狠的重新插下,將翻開的花瓣和洞口的柔毛,一股腦的都塞進洞去。同時擠出大量粉紅色的蜜液,不但流滿了他們的下腹,還把祝秀珊豐臀下的床單全都泄紅了。

「啊……啊……太厲害了……唔哇……」祝秀珊發出了消魂的聲音。與此同時,原先包裹著谷飛雲的雞巴的那個部位,開始強烈收縮了起來。一會兒後,花心泄出了大量的陰精。谷飛雲立即凝神運氣,通過雞巴瞬間吸乾湧出來的處女陰精,祝秀珊也因爲這突然而來的刺激,再一次攀上高峰。

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在谷飛雲的猛烈轟炸下,祝秀珊的高潮接二連三的襲至。直泄得她只剩下氣若遊絲的嬌喘:「我死了……夠了……不行了……」

谷飛雲卻不理她,仍是採用最簡單的插法,直出直入的全力進攻。直到再也忍不住了,才在她的陰道裏爆發出來。祝秀珊也因爲谷飛雲的爆發,達到了今晚的最高峰。在沈重的喘息聲中,他們仍然緊緊的接合著。這時祝秀珊的眼睛不再是充滿欲火,取而代之的是用溫柔無比的眼神望著谷飛雲。兩人心滿意足地交股而眠,很快就墮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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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是全依雲,谷飛雲看著這個歷經磨難的少女,把她擁入懷中,溫柔地撫摸著。全依雲被谷飛雲的手,摸得春心蕩漾,她嘟著小嘴說:「大哥,你最可恨了。」

谷飛雲歉然道:「恨我當初沒有答應你娘的提親是嘛?你哪知我當時連親生父母是誰?在哪兒都搞不清楚,哪有心思嘛?」接著又道:「都是因爲我不好,讓妹妹受了很多委屈,今日就讓哥哥好好補償妹妹,好嗎?」說著把全依雲緊摟著,吻住了她的櫻唇。

全依雲早被谷飛雲吻得欲火高漲,在谷飛雲雙手齊動下,衣服被脫去大半。雖然還穿著肚兜和褻褲,可是那肌膚之光潔晶瑩,實非任何一個女人可比,身材修長纖秀,再加上曲線分明,窕窈玲瓏,婀娜多姿,更是迷人已極。

谷飛雲趕快脫掉衣服,解去全依雲的肚兜。他忙著摸撫她的乳房,她的乳房雖不大,卻也不小,摸起來緊碰碰的極富彈性,手感極好。全依雲被摸得嬌軀輕輕的顫抖,全身只感酥癢極了,於是她的手,也盲目的搜索著,當她的玉手,握住了谷飛雲的大雞巴時,芳心亂跳。

「啊……」這是一條火燙的大鐵棒,又粗又長。谷飛雲的手,順勢往下,通過平坦的腹部,小腹,終於摸到了全依雲的陰戶。她這時全身都軟了,軟得好像一絲氣力也沒有,只有小腿伸縮著,柳腰亂扭,不知是掙扎或是迎接。谷飛雲摸到小腹下面的小山丘,在茂密的陰毛中高挺著,他尋探小山丘的洞中,漸漸的,他撥開陰毛,把手指伸進濕淋淋,滑潤潤的小浪穴穴內。

「啊……」谷飛雲很快的把褻褲褪掉,然後翻身上馬,把個白玉似的全依雲壓著,說:「雲妹妹,握住我的雞巴,對準你的小浪穴……」全依雲玉臉含春,雙眼含嬌,猛搖著頭,呻吟著。

「不要……我……不要……真的不要……我怕……我怕你……」呻吟歸呻吟,她還是把谷飛雲的大雞巴拉到她小浪穴穴囗,等待谷飛雲的攻擊。她迷著眼凝視谷飛雲,小嘴不斷地用迷迷糊糊的鼻音哼著,那樣子真是勾魂蕩魄極了,兩隻玉手同時也不停地在谷飛雲的身上摸。她的小浪穴穴,已經流出很多淫水,谷飛雲的臀部猛往下沈,大雞巴就往小浪穴裏插。

「啊……啊……大哥……輕點……輕一點……我好痛……」谷飛雲看到全依雲粉臉蒼白,淚水縱橫,於心不忍的停止不動,柔聲問道:「雲妹妹,很痛嗎?」

「痛……痛死了……」谷飛雲這時才發覺,只進去了一個大龜頭,他當然不能就這樣停著,他用灼熱的雙唇,吻著全依雲,下面的臀部,也緩緩的擺動起。旋轉著,又旋轉著,不敢再插下去了,怕傷了全依雲。只是慢慢的塞進去,直頂處女膜。

「啊……哎……哎……哎喲……」「很痛嗎?」

「哎……不……不很痛……很癢……很脹……很舒服……」谷飛雲只感到全依雲的香唇火熱,陰戶發燒,知道她已漸漸地進入佳境了。

「雲妹妹,我慢慢插進去,好嗎?」

「唔……大哥……你不要太用力……輕點……」谷飛雲旋轉了一陣,就用力插了一下,一下就衝破了那道薄膜。

「啊……輕點……」「很痛嗎?雲妹妹……」

「哎……啊……很痛……很……痛死了……」谷飛雲不敢動了。漸漸的,全依雲也扭動起臀部了,粉臉上也呈出了消魂的表情,嬌嫗戰顫著,伸縮著。谷飛雲不敢冒然猛插,他只是旋轉一陣,再插深一下,大雞巴,已漸漸深入小浪穴中,有四寸了。

只聽全依雲嬌叫一聲:「哎喲……你頂到人家的……花心了……」她抽搐著,粉臉左右急擺,把個秀髮擺的亂飛,她咬牙切齒,嬌軀蜷縮著,而且兩條小腿亂踢:「大哥……好舒服……哎喲……我快受不了了……好哥哥……哎……哎……不要停……不……不要……停……」她的鼻音沈濁而急促,粉臉上已涓涓的流出香汗。

谷飛雲也感到舒服透了?芳姊的小浪穴穴,又緊又暖,把他的大雞巴包得文風不透,那種舒服的快感,激發了他原始的野性。他不再旋轉臀部了,他猛然抽出,狠命地插入。

「啊……哎喲喂……我真的要死了……好舒服……好美……好美喔……」谷飛雲越插越深,越插越猛,次次盡底,次次著肉。

「啊……啊啊啊……我丟了……丟了……」全依雲抽搐了一陣,就垂死暈迷在床上,魂兒也飄飄的飛向空中,載浮載沈。谷飛雲插得興起,突然見她暈迷過去了,只好伏在她的嬌軀上,無聊地吻著她的粉額,玉鼻,臉頰。吻吻停停,看她的反應。她只是張開著櫻囗,迷迷糊糊地哼著。

「大哥……舒服……好舒服……好美……好美……」谷飛雲吻著她的粉臉,同時挺起胸膛,挪出一隻手來摸捏她的乳房。少女的乳房本來就美,全依雲的更美,白得如雪如霜,比紅豆還小的乳頭,凹下乳房內,乳暈粉紅色的,滲著血絲,使人見了就失魂落魄。

「嗯……嗯……嗯……」全依雲還在餘味無窮,谷飛雲耐不住的說:「妹妹……你醒來了嗎?」

「嗯……醒來了……」「舒服嗎?」「好舒服,好舒服。」「可是哥哥還沒有完呢。」

「大哥,你儘管來吧,妹妹承受得了。」谷飛雲的大雞巴還硬如鐵的插在全依雲的小浪穴穴中,他的欲火還末消。看全依雲那樣的舒服,心理上也大感好受。一會兒,全依雲才展開她的美目,很快的又閉上。

全依雲扭動著嬌軀,嬌軀一扭動,小浪穴裏的大雞巴就動了起來,大雞巴動了,谷飛雲但感全身一陣抽搐,快感由龜頭傳達全身,引發了熊熊的欲火。尤其是全依雲一陣陣的少女體香,馥鬱的傳入他的鼻中,更增加了他的刺激,他欲火高熾,大雞巴開始抽動起來了。

「啊……好哥哥……插得好……哎……哎……你插……你欺負吧……」全依雲被谷飛雲插得舒服透了,那雪白的玉腿,已舉起纏在谷飛雲的身上,舒服得飄飄欲仙。谷飛雲也感到全身著人,全依雲的小浪穴穴又緊又暖,好受得太多了,他插得又暢美,又痛快。全依雲第一次享受這種千軍萬馬似的攻擊,早已被插得欲死欲活,漸漸的進入神妙的世界。

「哎……哎喲……喔……喔……好哥哥……真要被你插死了……被你欺負死了……哎……喔……好舒服……」全依雲已挺起臀部,爲的是讓她的陰戶與谷飛雲的大雞巴結合得更真實。淫水一陣陣的流出來,濕滿了床單一大片,紅的白的,真像萬點梅花一般。

兩人盡情地玩著,直到全依雲連泄了三次之後,谷飛雲突然感覺到,全依雲暖暖的陰戶,像只肉圈圈,陰戶內的孔道緊緊地挾著谷飛雲越發漲大的雞巴,谷飛雲也叫了:「雲妹妹……呀……好妹妹……你的小浪穴……好美……好美……好美……呀……」

「大哥……好舒股……舒服死了……妹妹又要死了……死了……哎…。」谷飛雲但感一陣熱流直沖龜頭,他快速的抽插了十幾下,肉柱一陣美感,整個人像飄飛升空似的。

「大哥……哎喲喂……妹妹又丟了……」

「好妹妹……哥哥……我也要丟了……呀……呀……丟了……好舒服……」於是兩個人都泄了,谷飛雲緊摟著全依雲,全依雲也緊摟著他,兩人興奮過度,很快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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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是屬於沈嫣紅的,她比較害羞一些,所以谷飛雲就得主動些。他主動地將她擁入懷裏,由她的秀髮、面頰,以至她的頸部,頻頻作無聲的親吻。另一手由下而上漸漸移到了她的乳房,谷飛雲的動作已將她溶化掉了,溶化成一灘水,隨著感官的激動,她受著谷飛雲熱烈的撫摸,全身不安的扭動,起著輕微的顫抖,一雙手緊緊反抱著谷飛雲,兩個面頰熾熱火紅,櫻桃小嘴吐著絲絲熱氣:「大哥……唔……」

谷飛雲一張火嘴唇向目標襲去,首先吸吮她的唇,接著向她唇內伸展。谷飛雲的吻再配合撫摸,形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一個節奏掀起一股熱流,熱流直輸入她的小腹,引起她陣陣抖顫:「嗯……」

沈嫣紅的呼吸聲變得急促了,她已沈醉在谷飛雲的愛撫之中,谷飛雲熱情的吻著她。谷飛雲的唇,由她的唇移至她的乳房上,頻頻的吸吮,頓時將她捲入了欲望的漩渦裏,她無法自拔地喘息著,在期待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谷飛雲的手又滑下她的小腹:「大哥……嗯……我怕……」層層熱浪包圍著她,當她的陰戶被谷飛雲一摸,她不禁打了個抖索,一股騷水從她的子宮泄流出來。

「大哥……不要摸……我流……流水……」沈嫣紅低叫著。谷飛雲知道已把這少女的春情引到最高峰,這時候她一定有種迫切的本能需要。谷飛雲抱起嬌軟無力的她,把她橫放在床上,重重的壓了上去。

「大哥……啊呀……你的手……」谷飛雲的手在她那個微微隆起長著幾根陰毛的陰戶上,亂揉、捏、搓,兩個手指扣往那條癢筋上,一直癢到心肉。又輕輕的把手掀開她的兩片陰唇,再慢慢的把手指插進去,只覺得裏面熱烘烘,非常狹窄。

「大哥……快抽出來……我痛……」沈嫣紅眉頭一皺,咬著牙根。谷飛雲把手指學著雞巴上下抽送的動作,在她狹窄的陰戶內不停的抽插,一股滑膩膩的淫水又流出來。

「大哥……喔……人家……那個……被你手指……」慢慢的她把屁股扭了起來,少女春情一但被燃起,那是無可遏止的,很快的谷飛雲將她脫光了,也很快的脫光了自己。谷飛雲跨在她的兩腿間,她的腿八字大開,她那小洞也儘量放開。谷飛雲用手指頭一探,正觸在她顫動漲硬的陰核上,她打了個冷顫,一頭就鑽在谷飛雲的胸前。

「大哥……哦……哦……」連打寒噤,語聲不成聲。沈嫣紅已迷亂的任谷飛雲擺佈了,當她的小手觸摸到谷飛雲硬起的雞巴時,心頭小鹿般的亂撞,喲了聲:「這麽大……我怕……」

「別怕,不會弄傷你的。」谷飛雲把龜頭在她狹窄的洞口亂磨,她全身顫抖著,雖然已迫切的需要,少女本能的羞恥,使她連說:「不要……不要……你大……壞……」她扭動著一面推著谷飛雲緊靠著的小腹,是顯得那麽嬌柔無力:「嗯……大哥……我怕……」

谷飛雲咬住了柔軟乳房連連的吸吮,由乳端吸吮起,吐退出,到達尖端的圓渾櫻桃時,谷飛雲就改用牙齒輕咬著她的奶頭,恰到好處的輕咬著,再慢慢的後退:「嗯……難受……」她長呼一聲,陰戶中好像噴泉般的浪潮濤湧而至。

「嫣紅妹妹,你把你下面的手掀開。」「嗯……」

「再用另一隻手帶著哥哥的雞巴。」沈嫣紅怕勢兮兮,羞怯怯的照做了。谷飛雲雙手緊抱她的腰,龜頭對準她的穴口,屁股一沈,弄了半天才把龜頭塞入,只痛得她眼淚直流:「喔……痛……輕點……好痛……」

谷飛雲覺得龜頭陷入她的小浪穴,好像箍在一個軟圈內,由於她的淫水流得多,油滑滑的她爲了怕谷飛雲深入,陰唇收緊把谷飛雲的龜頭更是箍得奇緊,好不痛快,屁股又一壓,送進了二寸多。沈嫣紅皺眉叫了聲:「好痛……不能再下去了……」

谷飛雲像沒聽見似的,屁股猛一下沈,粗大的雞巴又進入了一半,只痛得她死去活來,嘴內頻頻呼痛,語不成聲:「大哥……痛不過……快拔出來……」她長長喘了一口氣,眼淚汪汪的低聲哀求。谷飛雲吻住她的櫻唇,舌尖抵住她的香舌,下面輕輕的抽送。

這時的沈嫣紅春情反應最敏銳,只覺得下體有著從未有過的感覺,先是隱隱作痛,而後酥癢、酸麻的感覺。谷飛雲怕她過份的疼痛不敢再插深,只在她的穴口處抽磨,只是這並不使她減少疼痛,反而奇癢,使她不能自主的扭動細腰,轉動著屁股,下身挺動向龜頭迎去,急想整根雞巴深入。

谷飛雲又慢慢的把雞巴加重抽插,只見她又頻頻呼痛了,輕咬著她的舌尖,咬得她全身發麻。只在她的穴口抽插,實在未能滿足需要,雙手緊抱著她的腰,沈嫣紅大約知道谷飛雲又要深入了,忙說:「大哥……就這樣……只弄半截兒……痛……」她閉住眼睛,咬緊牙根。谷飛雲先輕輕挺了幾下,猛的吻住她的小嘴,雞巴猛的向下壓,「滋」一聲,全根盡沒而入。

「大哥……不行……受不了……」沈嫣紅全身抖顫,眼淚汪汪的模樣,叫人實在不忍,她大概痛極了,臉上直冒冷汗,眼淚流了下來。

谷飛雲輕憐的爲她拭去汗水和淚水,屁股轉動著龜頭轉磨花心,不過一會後她連打冷顫,只磨得她淫水直流,一個小小的陰戶被谷飛雲塞得緊緊的,直轉得花心陣陣發麻,這時她陰戶內發燙,並且微微的抖顫,谷飛雲知道痛苦已過,現在她已引發了春情,放下了心,不停抽插起來。

「唔……大哥……不許你用力……要輕……輕的……慢一點喔……喔……」空氣中散佈著她的聲音,她那兩個富有彈性柔軟的乳房,隨著她擺動的身形,在谷飛雲眼前幌動。

處女終不如婦人,沈嫣紅在谷飛雲瘋狂不停的抽送下,不一會兒,她便已露出了巔峰快感的樣子,再禁不住谷飛雲的衝刺,便顯露出了吃不消的模樣,不住的扭動身體,避著谷飛雲的攻勢:「不行……大哥……忍受不了了……輕點……大哥……喲……受不了了……我的小浪穴……裂了……大哥……慢慢……唔……停停……喔……」

「噯呀……大哥……我不行了……你好狠……喲……你把我搗壞了……幹翻了……大哥……我吃不消了……大哥……你真會幹……饒了我吧……別再動了……不能再揉了……你的……那個東西……要頂死阿哦了……噯……輕點……下面又流水了……喔……這下死了……真的……快停……」

經不住谷飛雲一陣的狠抽猛插,沈嫣紅已漸漸的被谷飛雲帶到生命巔峰,全身起了抖顫,緊緊的把谷飛雲摟住:「喔……大哥……下面……流了……」她兩腿抖了抖,收緊又伸直,兩臂一松,子宮口開放開來,一股熾熱少女陰精,從她的子宮深處冒了出來:「喔……我……」

谷飛雲知道她已經泄了:「你出來了?」谷飛雲的雞巴被她的陰精一澆,更形粗長,把一個龜頭頂住子宮口,一個陰戶被塞得滿滿的,既刺痛又快感一股酸麻透過全身,她不禁由昏迷中醒了過來,連連喘氣說:「大哥……你的……真怕人……害我剛才……好舒服……」

「大哥再讓你舒服一次好嗎?」「嗯……不……」

谷飛雲緊摟著全身柔軟無力的她,用足了力氣,一下一下狠幹進去,大龜頭像雨點打在她的花心上,浪水、陰精被帶得唧唧作響,由陰戶順著屁股直流到床上濕了一大片。沈嫣紅喘息著迎合谷飛雲的攻勢,使她再一度的向谷飛雲投降:「喔……大哥……你又……我死了……」

沈嫣紅的屁股,不停的向上挺動、磨轉,這淫蕩的動作和呼聲,刺激得谷飛雲發了狂,谷飛雲摟著她挺起的屁股,雞巴對準她一張一合的陰戶,猛向裏插,她樂得半閉著媚眼,緊緊的擁抱著谷飛雲。她柔軟的屁股不停的扭動、旋轉,谷飛雲亦不停的抽插。大龜頭繞著狹小暖滑的穴腔轉,她周身都麻了,每次龜頭和陰核接觸時,她的全身都會從昏迷中打個抖顫:「啊……大哥……我實在是不行了……經不起你的……大哥……你把我……幹上天了……」

「大哥……你的雞巴……把我的小浪穴……真的……你把小浪穴搗破了……真的……吃不消了……大哥……你不要往上頂嘛……人家吃不消……你又往上頂了……」

沈嫣紅這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把一張小嘴微微張開著,眼皮半閉著,小腹一上一下的起伏,兩腿無力的八字開著,讓谷飛雲這條雞巴兒,如入無人之境的出入隨心的幹著:「大哥……妹妹不行了……喔……小浪穴被你……搗破了……下面被你玩壞了……噯喲……大哥……你別磨……受不了了……沒命了……小浪穴會破的……」

「嫣紅妹妹,好不好?」

「嗯……大哥……別再用力了……大哥……輕輕的……輕點……」谷飛雲停止了瘋狂的進攻,讓她喘息一下激動的情緒。

「大哥……快點動……下面又……癢了……」

「好……」谷飛雲把屁股向前用力一挺,整根雞巴又塞了進去。

「喔……這下真的……這下太重了……喔……大雞巴……好粗……又頂上了……」谷飛雲的一根雞巴兒猶如一隻刀子一樣,也猶如一隻大鰻魚一樣,漸漸的雞巴麻木了,陰唇內好像有股熱流沖激。

「喔……破了……下面……喲……噯……不行快停停……」只見沈嫣紅抖顫著叫著:「大哥……妹妹不行了……噯……大哥……妹妹又丟了……抱緊我……」說著把屁股極力往上頂,一股陰精再次的從她子宮深處激流出來。

谷飛雲全身一陣顫抖,雞巴被她強烈的吸吮了一陣,再也忍耐不住了,谷飛雲知道要射精了,連把屁股一下一下的直插,一股陽精澆在她的子宮內。像瘋狂的兩人,熱烈的擁抱在一起:「大哥……」

「嫣紅妹妹……」谷飛雲把頭埋在她的胸前,她的胸部既豐滿且柔軟。

沈嫣紅嬌羞地道:「大哥……我是你的人了……」

谷飛雲吻著她道:「大哥不是薄幸之人,一定不會辜負妹妹的。時候不早了,睡吧……」

「嗯……」嬌哼一聲,送上香唇,就這樣肢體交纏著進入了夢鄉……




【第四十六章】 身份暴露



接下來的幾天,谷飛雲更是每夜至少陪伴二女。這夜來陪他的是宇文蘭和全依雲兩位姑娘,是由宇文蘭打頭陣。宇文蘭擁有一副傲人的身材,兩條粉腿筆直而圓滑,臀部肥美而具彈性。現在她和谷飛雲倆人,都已是一絲不挂。

谷飛雲那雙貪婪的眼神,不斷地在宇文蘭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了呢。他忍不住贊道:「蘭妹妹,你的身材好迷人……」」忽然兩手用力一堆,便把宇文蘭推倒在床上,再把那雙粉白細嫩的玉腿大大地分開。

這時,谷飛雲已到了欲火婪身的地步,無法控制。他站在床前,立在宇文蘭那兩條半屈而大開的大腿之間,用手提著粗硬的大雞巴,正對準陰戶。宇文蘭側著頭,雙目緊閉,像是犯人正在等著法官宣判,緊張得心跳加速。谷飛雲的雞巴對準玉戶,「滋」的一聲,全根盡入。宇文蘭滿足地嬌哼一聲,閉上了美眸。

谷飛雲的雙手撐在床上,支援著上身。他低下頭,在欣賞著自己的大雞巴,在宇文蘭的陰戶洞口進進出出,真令人銷魂。有時還會空出一隻手來,在宇文蘭豐滿雪白的乳房上,東摸摸西捏捏的。一面調情,一面輕插。漸漸的谷飛雲的抽送加速了,「滋」、「滋」的聲音也越來越急了。

谷飛雲邊插邊欣賞,又把速度給慢了下來。只見自己的雞巴,在陰戶裏滑進滑出的,煞是好看。滑進時,宇文蘭約兩片紅潤陰唇也跟著往內陷。滑出時,陰唇也跟著往外翻。同時帶了不少的淫水出來,整根雞巴已是滑潤異常。

谷飛雲飽盡視聽之娛,全身上下的千孔百骸,無一處不在享受。谷飛雲淺送輕抽,在每隔六、七下之後,他就會來一次猛插到底,如此的迴圈。這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抽插,總是會引起宇文蘭的一陣嬌喘和無限媚態。

宇文蘭一直沒動地半躺著,任由谷飛雲擺佈。但是谷飛雲比較喜歡深入疾出,重重穿抽,因爲這樣才能抵到她的癢處。宇文蘭被他挑逗得穴內奇癢無比,不得不把嫩臀往上一抛。谷飛雲見了宇文蘭有了反應,不由心中大喜,猛然地抓緊她的身子深插急抽了起來。

宇文蘭正被他逗得騷癢難耐,忽得這種深插急抽,真是非常地舒暢,不禁哼道:「唔……唔……嗯嗯……好……好……好……對……對……對……大哥……你……真……瞭解……我……嗯……唔……唔……爽……爽……啊……好……」谷飛雲聽到了她如此地哼著,他興奮極了。一直猛攻,每次都直抵花心。

宇文蘭忍不住叫道:「唔……唔……大哥……你……用力……用力……吧……嗯……唔……啊……好……對……對……對……啊……啊……唔……嗯……唔……呵……唷……好……好……快……快點……啊……嗯……唔……再快些……啊……」

谷飛雲一聽宇文蘭一叫,就像打了一針催情劑,大幹特幹起來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汗水,而且也喘得張口瞪眼的,氣喘如牛啊。宇文蘭口中呻吟著:「唔……唔……唔……好……好痛快……快……啊……唔……唔……好痛快……啊……快……樂死了……嗯……唷……唷……哼……喂……對……對……重一點……吧……好舒服……啊……」同時陰戶中不停一張一合地,花心不停地吸吮著谷飛雲的龜頭。

谷飛雲此時正幹得正起勁,上氣接不了下氣地直喘著,忽然被宇文蘭這麽一吸吮。他的龜頭一陣酸麻,全身一抖,精液不禁地射了出來,射到了宇文蘭的穴心。兩人力戰一陣,終於得到了高潮。

※※※※※※※※※※※※※※※※※※※※※※※※※※※※※※※※※※※※※※

略事休息,兩人又重開戰事。谷飛雲躺臥在床上,讓宇文蘭騎在他的身上,大起大落地用陰戶套著他的大雞巴。宇文蘭一絲不挂地,全身赤條條地在聳動著,口中不時地浪叫。宇文蘭她那對挺聳的玉乳,隨著它的起落也一抖一動地跳躍著,就像會使抖落以的,令人擔心。

這時宇文蘭像是感到無限的快樂,她騎在谷飛雲身上加速地起落,同時臀部也一前一役地挺動起來。谷飛雲的大雞巴處於被動地位,宇文蘭將陰戶緊緊地夾住大雞巴套上套下。她時而左右套動,時而前後挺動。偶爾她也會用陰戶,緊緊夾著大雞巴磨轉起來。頓時兩人如在大海的飄舟,搖搖蕩蕩,穴中的淫水,如水箭般地四濺。

「好哥哥……太舒服……啦……唔……唔……唷……這……樣……插得……好深……唷……好哥哥……你……插得……好深……好緊……啊……你……你……舒服……嗎……嗯……嗯……唔……唔……太美了……太美了……啊……啊……好……」

谷飛雲笑道:「蘭妹妹,你真會玩,這滋味的確不錯。」谷飛雲雖然是在下面,但是他亦把太雞巴一挺一挺的不斷地向上幹著,兩手在她垂下來的玉乳上典停地揉搓。宇文蘭此時已氣喘連連,香汗淋淋。

谷飛雲柔聲道:「蘭妹妹,你可累了?」

宇文蘭嬌喘噓噓道:「不……不……不會的……啊……啊……我……好……舒服……好舒服……一點……都不覺得……累……啊……唔……唔……嗯……好美……美死……了……」

谷飛雲道:「唷……唷……我……好……酸……唷……好……酸……」說著,他用手推著她,使她坐起來。此時兩人都是坐著,宇文蘭坐在他的腿上,把大雞巴插在它的陰戶內。谷飛雲也摟住她的腰,下面的大雞巴挺動著。這姿勢,大雞巴可以直抵花心,陰戶一直套到雞巴的根部,兩人都覺得非常舒服。

宇文蘭被頂得大叫:「唔……唷……嗯……啊……好美……好美……啊……大哥……你……真……是……個……好哥哥……唔啊……好……用力吧……再用力……嗯……你……的……大雞巴……太可愛……了……哎……唷……爽死人……啦……唔……唔……嗯……嗯……」

全依雲看到這裏欲火燃身,她沒有想到看別人交歡竟然更具刺激。全身上下的細胞更活絡起來,她的陰戶流了不少的浮水令人難耐。宇文蘭被幹久了舒服透頂,而全依雲是宛如饑餓的羔羊,迅速的解去自己的衣服。全依雲把宇文蘭拉開,讓谷飛雲的雞巴離開宇文蘭的桃花洞。此時,宇文蘭嬌軀伏在床上微微抽搐,在雞巴拔出來的同時得到了高潮,不停的嬌嗔著。

※※※※※※※※※※※※※※※※※※※※※※※※※※※※※※※※※※※※※※

「噢……噢……依雲……啊……啊……好爽……嗯……」谷飛雲大叫,因爲全依雲已經騎在他身上。那粗壯的雞巴,硬生生的被她吞噬在桃花源洞。全依雲上下的套弄,兩片陰唇隨著她的蠕動而一吐一納,雞巴就在當時被爽得酥麻難耐,谷飛雲忍不佳叫爽。全依雲的嫩臀扭擺著,兩顆肉球在胸前搖恍著,非常性感。

「呵……哦……唔……啊……用力……對了……唔……雲妹妹……好緊……啊……夾死……大……雞巴……啊……爽死……了……噢……」就在此時,全依雲將兩隻嫩得像竹筍般的小手抓著自己的奶子,並用力的搓揉。

「嗯……哼……嗯哼……大哥……好大……的……雞巴……唔……插……插的……依雲……好爽……」谷飛雲兩手放在它的肥屁股上,便上下左右的胡亂摸,女人的屁股也是一處相當敏感的性帶。全依雲的騷勁更猛更強,淫水涓涓而出,谷飛雲的雞巴,立時感到更滾熱更麻酥更膨漲。

兩人便在宇文蘭面前,自在盡情的瘋狂交歡,並且更換不同的方式。宇文蘭也正好大開眼界,直呼過癮。最後谷飛雲把雞巴拿出來,並叫全依雲躺下來,他再一次的衝刺。

「哎呀……唔……刺死……妹妹……啦……噢……快快……啊……大雞巴……哥……哥……不……要停……啊……給……我……唔……唔……」又衝刺了一百多下,全依雲吐露信舌、朱唇微張、媚眼惺忪,陶醉在狂亂的愛河裏。

再過了一會,谷飛雲全身一麻,精關一開:「啊……我……來……了……」「咻」、「咻」、「咻」,雞巴的陽精射了許多,燙得全依雲又是一陣嬌吟。一切歸於平靜,三人終於心滿意足地相擁而眠,墮入沈沈的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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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路上,谷飛雲與荊月姑、馮小珍、辛七姑、全依雲、沈嫣紅、祝秀珊、許蘭芬、宇文蘭八女每人都有過多次交歡纏綿,雨露均施,皆大歡喜。而衆女本來都是絕色佳人,如今經過雨露澆灌,更散發出驚人的豔光。這當然不能瞞過谷飛雲的親娘席素儀的眼睛,她是過來人,自然知道發生在這些花兒一樣的姑娘身上的事情。她不禁暗暗替兒子擔心,到時候如何收拾?殊不知這完全是杞人憂天,根本用不著她擔心。

谷飛雲真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不要結束,他從享受過這樣的生活,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子來陪他過夜,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是兩個,最多的時候,是三個姑娘一起陪他。這樣的日子,真是令人羡慕,難怪谷飛雲樂不思蜀了。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西路總令一行人馬由華陰起程,一路東行,朝桐柏山趕來,爲了要在大會期前到達,在日程上也已相當逼促。通天教這次把「天下武林聯誼大會」要選在桐柏山舉行,不外乎地點適中,距離通天教老巢較近。還有一點,則是望仙峰下的望仙觀,一直是通天教視爲心腹大患之地,阻礙問鼎武林的絆腳石。

望仙觀主是醉道人,他門下有八個徒弟,觀中有一百多個道士,個個精通武藝。這份力量,就不在少林、武當之下。「天下武林聯誼大會」選擇在桐柏山舉行,正有一舉吃掉望仙觀之意。武林大會名義上雖在桐柏山舉行,其實真正地點是在天封山南麓。通天教是通天的,天封山正好有「天封」之意存焉。

西路總令一行人馬,趕到桐柏縣,已是三月二十八日的傍晚。今年三月份小,只有二十九天,離大會正日四月初一已只有一天時光。一行人馬剛剛到達城門口,還有數丈來遙,就看到一個豐神清秀的藍衫少年率同兩名青衣漢子急步迎了上來,拱著手道:「來的可是西路總令主嗎?」

西路總令主坐的是一輛黑漆皮篷馬車,車前還有三匹馬,前面兩匹並轡而行,馬上人則是隴山莊主孟時賢(谷飛雲)和副莊主辛七姑,兩人後面,則是副總管徐永錫。谷飛雲看到有人迎了上來,耳中也同時聽到辛七姑「傳音入密」的話聲:「她是五師姐祝纖纖,大會的總招待,她穿了男裝,你可要叫她五弟。」

祝纖纖,谷飛雲自然認得。在少室山西山別業中和張少軒扮假鳳虛凰「二少夫人」的就是她,只是她改穿了男裝,一時認不出來罷了,聞言立即一躍下馬,迎著道:「五弟好久不見了。」

祝纖纖雖然穿著男裝,但她一雙秋水般亮晶晶的眼睛卻盯著谷飛雲,嫣然一笑道:「四師哥,你好。」谷飛雲不敢朝她多看。

差幸辛七姑緊跟著谷飛雲下馬,隨後走來,抱抱拳道:「小弟見過五師哥。」

祝纖纖才移轉目光,朝辛七姑含笑道:「七弟跟四師哥在一起,一定合作得很愉快了,這回可建了大功,四路總令,要算你們西路的成績最輝煌了。」辛七姑聽她前面兩句話,語意雙關,心頭驀地一驚,粉臉也不禁微微一熱。

祝纖纖已經小聲朝谷飛雲道:「四師哥,小妹是大會的總招待,趕來迎接貴賓的,你該給小妹引見總令主才是。」辛七姑聽得微微一怔,五師姐平日是出名冷峭的人,連對二師兄張少軒扮了兩三年假鳳虛凰,都不稍加顔色,四師哥自然更不會在她眼裏,但她今天對四師哥似乎有點特別。

谷飛雲連連點頭道:「是,是,五弟說得是,愚兄這就替你引見,你隨愚兄來。」

祝纖纖傍著他身子,輕聲道:「在西路總令主面前你照直說好了,我是你五師妹。」

谷飛雲看她當著辛七姑和自己靠近說話,有些不大自然,點點頭,就領著她朝馬車前走去,辛七姑也緊跟在二人身後走去。一直走到馬車前面,谷飛雲才腳下一停,拱拱手道:「在下五師妹祝纖纖,擔任大會總招待,特來恭迓總令主金駕。」在他說話之時,兩名青衣小丫環已經打起車簾。

祝纖纖慌忙躬身道:「晚輩祝纖纖恭迓總令主金駕。」

金母口中含含糊糊的道:「祝姑娘不可多禮。」

祝纖纖直起身子,又道:「大會貴賓,都安排在淮瀆廟休息,時光不早,各位掌門人、道長,旅途勞頓,那就大家到淮瀆廟去吧。」金母又連說了兩個「好」字,兩名青衣小丫環就放下了車簾。

谷飛雲道:「五弟,西路總令各位掌門人,還是到了淮瀆廟再介紹吧,天色快黑了,我們就上路吧。」

祝纖纖點著螓首,說道:「四師哥說得是,那就請上馬呀。」她從身後一名青衣漢子手中接過繮繩,翻身上馬,回頭道:「四師哥,小妹給你帶路。」

一帶馬繮,當先馳了出去,但她只馳出一箭來路,就等著谷飛雲,和他並轡而行。辛七姑跟在兩匹牲口後面,心裏直是嘀咕,自己和五師姐同門學藝這麽久,從沒看她對那一位師哥這麽親切過,當了總招待,當真整個人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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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瀆廟廟貌宏偉,覆蓋極廣。西路總令的人馬被安置在第二進西院,那是有兩進自成院落的樓宇。總令主和一干女將,住在後進。各派掌門人都住在前進,門人弟子則住在左右兩廊的廂房裏。這是大會接待處早就得到報告,知道這一路人馬的人數,預先安排好的,所以衆人趕到之後,經由接待人員的指引,很快就安頓好了。

西院東首,本來是一座偏殿,如今臨時改作了膳廳,此刻燈火輝煌,早已擺好了十一張圓桌面,桌上早已放好杯筷,筵席快要開了。大廳前,早已鵠立著兩個身穿天藍長衫的年輕人,這兩人生得劍眉朗目,溫文瀟灑,正是這次「武林聯誼大會」的負責人總提調束無忌、副總提調張少軒。他們神色謙恭,站在階上,自然是在恭候貴賓了。

不多一回,只見由隴山莊主孟時賢、副莊主辛七姑,大會總招待祝纖纖陪同總令主金母一起走來,金母則是由四名青衣少女挽扶而行,她身後緊跟著四個門人,隨後則是終南平半山、華山元真子等幾個門派的掌門人和隨行人員、門人弟子。

束無忌、張少軒慌忙搶下石階,躬著身道:「晚輩束無忌、張少軒恭迎總令主金駕,各位掌門人、道長。」金母停下一腳,熠熠目光,望著兩人沒有作聲。

祝纖纖忙道:「他們是大會的總提調和副總提調,特地趕來迎接總令主的。」

陸碧梧和金母低低的說了兩句話,金母才臉露笑意,頷首道:「總提調兩位不用客氣。」

束無忌依然躬著身,恭敬的道:「此次大會能蒙總令主寵蒞,真是無上榮幸,今晚敬備菲酌,給總令主和諸位掌門人、道長洗塵。聊表敬意。恭請總令主入席了。」他明知金母被迷失神志,這些只是門面話而已。

金母點點頭道:「很好。」

束無忌擡手肅客,陪同金母等人進入大殿。他在跨上石階之際,舉手拍拍谷飛雲肩膀,親切的笑道:「四師弟此次大會,你和七師妹的功勞最大了。」

谷飛雲道:「多謝大師哥誇獎,小弟不敢。」

束無忌笑道:「這不是愚兄誇獎,事實如此,不信你問問二師弟,要算你們西路邀請的門派最多了。」

谷飛雲道:「這是大師兄總提調領導有方了。」

束無忌得意的豁然大笑道:「四師弟這是給愚兄戴高帽子了。」

膳席上首正中間一席,自然是由總令主金母坐了首席,因爲她神志迷失,一切需有陸碧梧隨時提示,所以她門下四大弟子就坐在她左右兩邊,然後是谷飛雲、辛七姑、束無忌坐了主位。第二席是平半山、元真子、齊漱雲等人和身穿僧衣的劉寄禪,是茹素的同在一席,主人是張少軒。

第三席姬存仁、鹿長庚、藍公忌和守山四老、姬存義、許鐵棠等人,主人是總接待祝纖纖。其餘的人分別坐了下面的席次。谷飛雲站起身,給大家介紹了身爲主人的大會總提調束無忌、副總提調張少軒,和總招待祝纖纖。

然後又給三人介紹各位掌門人和各派的人,每一個被介紹的人,隨著他話聲一一站起身來。大家也報以熱烈掌聲。束無忌等他介紹完畢,作了簡短的歡迎詞,隨後就有十幾名青衣漢子陸續送上酒萊。

束無忌、張少軒以主人身份,向西路總令主和幾位掌門人一一敬酒,最後輪到谷飛雲和辛七姑兩人,束無忌舉杯含笑道:「四師弟、七師妹,你們這趟辛苦了,愚兄敬你們一杯。」

谷飛雲道:「小弟應該敬大師兄才對。」辛七姑因大師兄敬自己兩人,心頭不禁微微一震,一時飛紅了臉,只得舉杯幹了。

接著張少軒也敬了兩人一杯。接著祝纖纖也笑吟吟的走來,說道:「四師哥、七師妹,現在該我敬你們了。」

谷飛雲含笑道:「多謝五師妹。」一口把酒幹了,突聽耳邊響起祝纖纖的「傳音入密」細聲說道:「今晚少喝些酒。」谷飛雲聽得不期一怔,擡目看去,祝纖纖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朝自己淺淺一笑,轉身敬酒去了,心中不禁暗暗嘀咕,她叮囑自己「今晚少喝些酒」,這是什麽意思呢?

這一頓洗塵宴,主人表示了敬意,客人表示了謝意,正是賓主盡歡,每個人莫不帶了幾分酒意才散席。束無忌率同張少軒、孟時賢、祝纖纖、辛七姑,把總令主金母以及幾位掌門人等人送回西院,才行退出。他似是對西路總令這些人的歸順通天教十分滿意,一直臉含笑容,這時含笑對谷飛雲、辛七姑二人說道:「四師弟、七師妹一路辛苦,咱們回去吧。」

谷飛雲方才眼看總招待祝纖纖在安排西路總令人員住宿房間的時候,並沒安排自己和辛七姑的房間,心中業已料到自己和辛七姑的住處,可能不在這裏,但又不好多問,這時束無忌說出「回去」,想問,但又不敢問,怕問了會露出馬腳來。

這回辛七姑問了:「大師哥,我們不住這裏嗎?」

祝纖纖含笑道:「這裏是招待西路總令人馬住的地方,我們都住後進,你和四師哥回來了,自然要住到後進去了。」

谷飛雲心中暗道:「不知其他東、南、北三個總令的人住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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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瀆廟覆蓋甚廣,這時初更已過,夜色如墨,一行人由束無忌走在前面,腳下自然極快,但覺穿行長廊,好像經過了幾重屋宇,才到了一處院落。

進入圓洞門,就是一個大天井,越過大天井,跨上幾級石階,迎面一個大廳,此時燈火輝煌,如同白晝,束無忌率同張少軒、谷飛雲等人走入大廳,廳上已有兩個老道和一個青衫少年,兩位姑娘先在,這時一起迎了上來。

谷飛雲目光一注,這兩個老道,一個是羊角道人,另一個中等身材,面貌清瘦,黑須飄胸,年在六旬以上。青衫少年是通天教主門下三弟子秦劍秋,兩位姑娘,自己只認識一個,通天門下六弟子白素素。當日以秦劍秋妻子名義,潛伏武當山下秦家堡。另外一個年紀和白素素差不多,敢情也是通天教主門下了。

就在他心中思忖之際,突聽耳邊響起辛七姑「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那兩個老道,是跟大師哥的羊角道人和天機子,現在迎上來的是三師哥秦劍秋,他身後是六師姐白素素,八師妹雲芸娘。」

秦劍秋迎著束無忌,躬身道:「大師兄回來了。」

束無忌只唔了一聲,大步走到上首,才轉過身來,在中間站定,依然臉含微笑,叫道:「四師弟。」

谷飛雲慌忙站停,應道:「小弟在。」

束無忌道:「愚兄派你前去隴山莊擔任莊主,爲了不讓人家認出你的本來面目,才戴上面具的,如今回到這裏,兄弟相聚,你該把面具取下。」

谷飛雲躬身應道:「大師兄吩咐,小弟自當遵命。」說著,雙手從臉上徐徐揭下一張面具,恢復了他本來清俊的面貌,他當然是絲毫不爽的孟時賢。

束無忌目光如電,一霎不霎的盯在谷飛雲臉上,淡淡一笑道:「你真是四師弟嗎?」這句話,聽到辛七姑耳朵裏,宛如焦雷一般,比谷飛雲還要感到驚駭。

谷飛雲神色絲毫不變,望著束無忌,惶然道:「大師兄,你這話……」

束無忌依然面含笑容,說道:「沒什麽,因爲有人向愚兄告密,四師弟已被人假冒頂替,所以愚兄隨便問一聲。」

谷飛雲面有憤色,說道:「大師兄相信嗎?」

束無忌笑道:「愚兄豈是隨便相信人言的人嗎?」

谷飛雲問道:「不知這告密的人是誰?」

「哈哈。」束無忌大笑一聲,道:「這個四師弟就不用問了。」

谷飛雲道:「爲什麽他平白造小弟的謠,小弟自然要問問清楚了。」

束無忌冷峻的臉上笑容漸漸收去,說道:「他如是造謠,愚兄自會從嚴處罰,只是愚兄聽說谷飛雲精擅易容術,假冒四師弟前來,也未嘗沒有可能……」

就在此時,谷飛雲耳邊忽然響起一個極細的女子聲音說道:「你快走吧。」聲音從右首傳來,站在自己右首的正是祝纖纖,他突然想起方才祝纖纖向自己敬酒之際,曾以「傳音入密」說過一句話「今晚少喝些酒」,看來束無忌早就設計好要對付自己的了。

他臉含微笑,瀟灑的稍稍回頭,目光朝左右兩邊掃過,他看到祝纖纖時,四目相投,她的眼光中竟然含有焦慮之色。祝纖纖下首是辛七姑,他在衆目之下,嘴皮不好亂動,但已把「傳音入密」的話聲傳了出去:「記著,待會不論發生任何情況,你都不用管我,不可露出一點形迹來,我不會有事的。」

束無忌看他沒有作聲,但卻背負雙手,神色自若,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四師弟在自己面前,決不會如此,也不敢如此,心頭暗暗冷笑,一面續道:「但是真是假,立可分曉……」說到這裏,目光一擡,喝道:「來呀。」只見一名青衣漢子手中捧著一個銅面盆走入,放到右首一張茶几上,便自退去。

束無忌朝谷飛雲冷峻一笑道:「四師弟,面盆中是可以洗去易容劑的堿水、你要證明並不是谷飛雲所冒名頂替,就該去洗把臉才好。」

「洗就洗。」谷飛雲坦然一笑道:「真金不怕火,小弟自然非洗不可。」他知道乙道長合制的易容藥劑,和一般江湖易容藥不同之處,就是除了洗容藥液,堿水是洗不掉的,因此話聲一落,擄擄袖子,轉身朝右首茶几走去,雙手掬起銅畫盆中堿水,往臉上潑去。

他這一下,看得祝纖纖心中暗暗懷疑,辛七姑更是替他耽心。就在谷飛雲俯身掬水之際,束無忌就站在他身邊,這一瞬間,突然雙手疾發,十指連彈,朝他背後十處大穴閃電般點落。谷飛雲倏地轉過身來,雙手還在臉上揩拭,張目道:「大師兄,你這是做什麽?」

束無忌疾退數步,大笑道:「谷飛雲,你裝作得真像。」

「小弟已經用堿水洗過臉了。」谷飛雲雙手一攤,驚奇的道:「小弟會是谷飛雲,大師兄沒有弄錯吧?」

辛七姑叫道:「大師兄……」

「你不用多說,他是谷飛雲錯不了。」束無忌刷的一聲掣劍在手,喝道:「谷飛雲,你此時束手就縛還來得及。」

谷飛雲擡目道:「我不是谷飛雲,大師兄要怎麽才能相信呢?」

束無忌目射厲芒,凜然道:「你不是谷飛雲也要束手就縛,等我驗明後再說。」

谷飛雲道:「小弟既非谷飛雲,何用束手就縛?」

「哈哈,束某面前豈容你一再狡辯?」束無忌長劍向空一振,大聲道:「師弟妹們,他不是四師弟,你們只管給我上,若敢頑抗,就當場格殺勿論。」他此話一出,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白素素、雲芸娘等六人,不得不一齊掣出長劍,圍了上來。

辛七姑是聽到谷飛雲「傳音入密」說道:「你快拔劍,不可猶豫。」才拔劍的。

「這是莫須有的罪名。」谷飛雲目光轉動,大聲說:「看來大師兄早就設下圈套,要把小弟置之死地而後快,小弟真弄不明白那裏得罪你了……」

「住口。」束無忌大喝一聲:「束某劈了你。」長劍一揮,劍光如虹,朝谷飛雲迎面劈去。谷飛雲腳下跨出一步,就讓開了劍勢。

羊角人含笑道:「大公子,割雞焉用牛刀,區區小事,由貧道把他拿下就好。」接著跨上一步,說道:「谷飛雲,你總看得出來,今晚要想從這裏沖出去,那是比登天還難的事,依貧道相勸,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谷飛雲雙目一瞪,沈喝道:「羊角道人,大師兄身邊,就是你這種妖道搬弄是非,才會指鹿爲馬,殘害同門,你給我閉嘴。」

羊角道人被他罵得不禁一呆,幾十年來,還沒人敢當面罵他「妖道」的,一時雙目盯注著谷飛雲,呵呵笑道:「你果然是谷飛雲。」笑聲未落,左手直豎,輕飄飄朝谷飛雲推來。

谷飛雲吃過他「子午陰掌」的虧,但如今練成「紫氣神功」,豈會懼你區區外門陰功,身子凜立不動,嗔目喝道:「好個妖道,你敢對我出手。」

羊角道人一記「子午陰掌」,不帶絲毫風聲,悄悄印到,但掌風堪堪湧到谷飛雲身前還有三尺來遠,他立時察覺不對,那是陰寒的掌風突然撞上了一道溫煦的無形氣體,他這道掌風雖然沒有強烈風聲,但足有六七尺長,前面一段此時撞上了這堵溫煦氣體,登時如春風發凍,悄無聲息的消失。

這明明是遇上了玄門罡氣一類神功,正是自己陰功的克星,心頭驀地一驚,等他發覺,已經有一半掌風撞了上去。羊角道人數十年修爲,「子午陰掌」已到了收發由心之境,此時那裏還敢收回,身形急急往橫裏閃出,這還是谷飛雲不想在此時此地傷他,否則那裏還有你閃得出去的機會?

束無忌眼看羊角人一掌出手,谷飛雲身子連動也沒動,羊角人竟然如遇蛇蠍,臉色發白,急急躍退,這一情形,他自然看得出來,羊角道人准是吃了暗虧無疑,心頭也暗暗震驚,口中大喝一聲,左手揮手一掌,朝谷飛雲迎面擊去,右手長劍同時閃電劈出。

他左手發掌,聲如裂帛。敢情也就是發動的暗號了。這一瞬間,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白素素、辛七姑、雲芸娘六隻手掌同時緊跟著劈出,六支長劍也同時出手,其中辛七姑當然不會真正使出全力來,但祝纖纖居然也只是虛應故事,沒有盡力施爲。

谷飛雲耳中聽到有人嬌喝了聲:「你還不快走?」這時要走已經來不及了。

刹那之間,七道掌風,一經交彙,就旋卷成風,勢若雷霆。七道劍光同樣在空中結成一片網罟,頭當直罩而下。本來他們每個人的功力.並不怎麽,但一經匯合,就強烈淩厲,森寒劍風,冷砭肌骨。谷飛雲心中暗想:「這一掌、一劍,大概是通天寶笈上最厲害的武學了。」

心念閃電一轉,右手已從身邊取出紫文劍,隨手揮起,一道紫光向四外並發,但聽一陣嗤然輕響,如雷掌風,如網劍光,倏然盡收,束無忌等七人手中長劍已經悉被削斷,人影紛退。谷飛雲早已返劍入匣,朝束無忌抱抱拳道:「小弟既不見容于大師兄,自會去請師傅定奪。」話聲一落,轉身朝廳外走去。他削斷了他們的長劍,還一直以孟時賢自居。

束無忌一下擲去半截斷劍,朗笑一聲道:「谷飛雲,你真行。」身形一晃,直欺過來,右手在這一瞬之間,已經多了一柄摺扇,人還未到,摺扇幻起幾點扇影,朝谷飛雲身後三處大穴飛襲過來。

谷飛雲堪堪走近廳門,天機子早已攔在前面,徐徐說:「貧道斗膽,請四公子留步。」

谷飛雲肩頭一偏,讓開束無忌襲來的扇招,腳下一停,冷聲道:「道長請讓開。」

天機子手持拂塵,當胸一揮,說道:「你是四公子應該留下來,不是四公子,就更應該留下來了。」這幾句話的工夫,張少軒等六人又迅快的圍了上來,每人手中都多了一把兩尺長的鐵骨摺扇。羊角道人也一下閃到了天機子的左首。

谷飛雲淡淡一笑道:「道長大概也想賜教了?」

束無忌看他肩頭一偏就讓開自己五點扇影,他居然偷學了師門「通天身法」,心中更怒,沈笑道:「你居然偷學了咱們的身法。」同樣肩頭一晃,欺向谷飛雲右首,摺扇豁然有聲,化作一道白虹,像巨斧開山般朝他肩頭劈落。

這一招他怒極而發,只是普通一記直劈,沒有招式,但卻因含憤出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扇上已經貫注了十成力道,鋒利如刀的一道匹練,寒氣逼人,淩厲已極。

谷飛雲暗暗一怔,忖道:「束無忌從前和自己只是在伯仲之間,沒想他武功內力也精進得極爲可觀。」便迅速從袖中取出一柄摺扇來,隨手劃出,但聽「嗒」的一聲,已把對方扇勢架住。束無忌沈嘿一聲,左手一掌迎面劈出。這一掌雙方相距極近,在他吐氣開聲之際,就有一股力可開山的勁道猛撞過來。

谷飛雲同樣左手一豎,一掌朝前推出,隨手發出一股無形潛力,迎著對方掌勢推去。圍著谷飛雲兩旁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一記大師兄敢情早有準備,發掌在先,掌風如濤,威勢極猛,谷飛雲只是及時應戰,事前沒有準備,故而推出的掌勢,沒有強勁的風聲,比大師兄自然弱了許多。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他們相距極近,只要伸手一推,就可夠到對方身子,此時兩隻手掌各自推出,才到一半,就很快擊上了,但聽「啪」的一聲脆響,雙掌擊實,一明一暗兩股潛力也一起湧到。束無忌立時感到不對,只覺自己劈去的掌力,似是被一股無形潛力擋住,再也劈不過去。

不,他被谷飛雲玄門真力反彈,腳下不穩,不得不移步後退了三步。張少軒、秦劍秋兩人眼看大師兄被谷飛雲一掌逼退,不約而同刷的一聲,打開兩柄摺扇,正待劃出。四位女將因兩位師兄已經打開摺扇,她們也隨著豁豁連聲,一齊打開摺扇,舉步逼上。

束無忌一張瘦削臉上,青氣隱現,左手一擺,喝道:「你們退後幾步,愚兄今晚要和他放手一搏。」他似已動了真火,非和谷飛雲分個高低不可,這和他小諸葛平日爲人,大相逕庭。張少軒、秦劍秋看大師兄這麽說了,只得退後了幾步。

谷飛雲瀟灑一笑,說道:「看來大師兄真把小弟看作了深仇大敵……」他越是叫束無忌「大師兄」,束無忌聽得越氣,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他話頭,口中大喝一聲:「姓谷的,你再接我幾招試試。」喝聲中,人已直欺而上,右手揚處,鐵骨摺扇劃起一片光影,宛如風飄雨勢,千點萬點,瀟瀟灑灑,漫天飛舞,朝谷飛雲灑來。

通天教主門下弟子,都是英俊少年,甚至連女弟子,行走江湖,也都要改扮成男裝,每人都有一把摺扇,隨手搖著,藉以增加他翩翩風度。摺扇,當然也是他們隨身兵器之一,但大多數一旦和人動手,還是以長劍爲主。這回束無忌長劍被谷飛雲削斷,才使摺扇的,但他這一輪扇招,出手如電,嘶嘶生風,威力之強,不減長劍。不,劍招縱然淩厲,也沒有它的瞬息變幻,來得快捷。

谷飛雲瀟灑一笑,右手一振,摺扇豁的一聲打了開來,他出手並不快,但卻打開的正是時候,迎上了束無忌急如驟雨的點點扇影,也好像束無忌這一輪攻勢,是他等著他摺扇打開了才攻到的,但聽一陣灑灑輕響,谷飛雲只是扇面一擡,就把束無忌點到左右前後的一片扇影全接了下來。

束無忌一招出手,自然不會停下手來,右腕連搖,勢如驟雨的扇形,一波一波的攻出。谷飛雲手中摺扇沒有對方使得急驟,他只是把打開的扇面,一翻一覆的使著,他扇面翻過來,正好接下你一波暴雨般的快攻,扇面再翻過去,又正好接住你另一波快攻。

束無忌身形飄飛,千百點扇影,隨著他身形呼嘯飄灑,現在幾乎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形了,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條青影圍著谷飛雲四周騰躍打轉,扇影劃起絲絲呼嘯勁風,宛如風雨飄搖,使人不可捉摸。

谷飛雲呢,他只是站在一片的飄灑的扇影之中,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手中一把打開的摺扇,只是隨手一翻一覆的翻著,看去絲毫不吃力,但要把束無忌一輪接一輪攻勢,在扇面一翻一覆之間,悉數接得下來,這份功力,也就非同小可了。

現在大家心裏都已有數,看來大師兄縱然全力搶攻,也未必能占得上風?辛七姑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漸漸的放了下來,當然祝纖纖心情也一直在緊張之中,她弄不明白,自己催他快走,他何以遲遲不走呢?

這一陣功夫,束無忌已把三十六式通天扇法,施展到一半,依然只攻到谷飛雲身前三尺就再也攻不進去,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左手向上一振,五指勾曲,手臂伸展,朝著虛空連抓幾抓,雙足隨即一頓,飛撲起一丈多高,爪先人後,猛向谷飛雲當頭撲了過來。

這是「通天寶笈」中最具威力的「天龍爪功」,通天教主門下,只有大弟子束無忌一個人練成,據說「天龍爪」一出,無人可以倖免。辛七姑眼看大師兄突然使出「天龍爪」來,她一顆心也隨著往下直沈,人也幾乎搖搖欲倒。

谷飛雲並不認識束無忌使的是「天龍爪」,看他忽然爪先人後,淩空撲來,人還未到,手臂伸屈之間,五道銳利掌風已經籠罩了一丈方圓,就因爲他手臂倏忽伸屈,使人不可捉摸,使你感到任何一記招式幾乎都無法和他抗衡,心頭不覺一怔,暗道:「這是什麽手法?」心念閃電一轉,左手迅速朝上迎起,虛握的拳頭五指一放,推了出去。

他這一記使的是「縱鶴擒龍」中「縱鶴手」。「縱鶴擒龍」,是一放一收兩式神功,「擒龍手」是伸手一招,把龍擒過來,這一招手,五指就成爲虛握的拳頭。「縱鶴手」是把虛握的拳頭淩空推出去,就像把鶴放出去一般。

這一招上,雙方都施展了驚世絕技,「天龍爪」出之「通天寶笈」,通天教主就因得了一部「通天寶笈」,才自稱通天教主的。「通天寶笈」倒也並非旁門左道,而是道家玄門武功,只是偏重練氣,不是正宗之學罷了。

「天龍爪」凝氣於指,透指如戟,威力奇猛,一抓之勢,可以洞金碎石,生裂虎豹,有如雷霆一擊,莫之能禦。「縱鶴擒龍」,是昆侖派最著名的道家玄功,「縱鶴手」只要輕輕一放,即使是千斤巨石,都能應手飛出數丈之外,這一推之力,自然非同小可。

這兩種神功,既然同是出之玄門,那就要看誰的修爲功深了。但要知谷飛雲練的「紫氣神功」,可是玄門中至高無上的紫府神功,谷飛雲使的雖是「縱鶴手」,全身流注的卻是「紫氣神功」,揚手之際,不用你運功貫注,自然應掌而生。

這下一個手爪抓落,一個放手上推,一來一往,何等快速?但聽一聲裂帛大響,大殿上狂風飛卷,無形潛力向四處飛旋,通天門下幾個女弟子功力稍差的,幾乎站立不住。

束無忌吃虧在身子淩空,無處可以著力,他淩空飛來,也淩空飛出,砰然一聲,背脊撞上右首一堵牆壁,落到地上,雖然還能勉強站住,但雙目緊闔,臉上蒼白沒有一絲血色,胸口起伏,「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箭。

谷飛雲只被震得後退了幾步,他臉上易了容,自然看不到他的臉色,但只要看到他依然手搖摺扇,神態從容,大概沒負傷了。辛七姑是知道的,他一身武功極高,但也想不到能夠接得下大師兄的一記「天龍爪」。

祝纖纖更覺驚異,暗道:「他不走原來有恃無恐。」

谷飛雲搖著摺扇,瀟灑的道:「大師兄,小弟現在可以走了嗎?」這時天龍門下幾個女弟子慌忙朝大師兄圍了過去。

張少軒、秦劍秋卻同時搶出,沈喝道:「姓谷的,你還不站住?」

天機子就站大殿門口,森笑道:「他逃不出去的。」話聲未落,谷飛雲已經欺到他面前,目光陡射,喝道:「你敢擋本公子的去路?」

天機子看他一下欺到自己面前,身法神速已極,心頭不由一楞,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白玉拂塵陡地朝前一拂出。這一拂,經他佈滿真氣,一拂出手,千百縷拂絲,化作一蓬白光,像扇面般灑開。羊角道人方才一記「子午陰掌」,差點吃了大虧,他一直站在大殿門口的左側,靜待時機,此時眼看天機子出手,那還待慢,長劍倏然遞出,劍尖幻起五點銀星,急襲谷飛雲身子右側,五處大穴。

張少軒、秦劍秋兩柄摺扇同時迅疾無儔朝他身後大穴敲落。這四人幾乎是同一時候發出的攻勢,尤其天機子和羊角道人,都有數十年勤修苦練的功力,出手自然又快又准,淩厲無匹。谷飛雲凝立不動,口中大喝一聲,左手直豎,一記「金剛掌」朝天機子迎面劈出,右手朝羊角道人點來的長劍屈指彈去,對身後兩人襲來的扇招卻渾似不覺,既不封架,也不閃避。

五人出手均極快速,谷飛雲這記「金剛掌」,雖是由左手使出,但「金剛掌」本是佛門禪功,此刻他又練成了「紫氣神功」,這一掌上,幾乎包含了佛道兩門神功,一道無形潛力,一下就把機子扇面般灑來的拂絲逼住。等到天機子發覺不對,一個人已被震得離地飛起,呼的一聲,朝階前天井摔出。

就在這時,谷飛雲右手「彈劍神功」,也「錚」「錚」兩聲,把羊角道人刺到右首的長劍,彈斷了兩截。只有張少軒、秦劍秋兩人縱身掠去,兩柄扇子同時襲向谷飛雲身後,谷飛雲雖然一掌震飛天機子,也彈斷了羊角道人的長劍,因他只顧對付眼前兩個高手,似是無暇兼顧到身後兩人,因此兩柄扇頭疾落如雨,一下點上谷飛雲背後十處穴道,心中還在暗暗高興。

谷飛雲震飛天機子,彈斷羊角道人長劍,然後回過頭來,朝二人瀟灑一笑道:「多謝二位師兄扇下留情,小弟實逼處此,不得不走,告辭了。」張少軒、秦劍秋眼看點了他十處大穴,他居然若無其事一般,心頭猛然一驚,急忙往後躍退。

※※※※※※※※※※※※※※※※※※※※※※※※※※※※※※※※※※※※※※

谷飛雲也沒去理他們,話聲一落,舉步走出大殿,才雙腳一點,一道人影淩空飛起,眨眼工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消失在黑暗之中,並不是說谷飛雲已經離去,他越過兩重殿脊,瞥見從暗陬竄起十條人影,朝自己拱拱手道:「小弟見過大師兄。」原來谷飛雲在越過一重毆脊之時,早已搖身一變,扮成了小諸葛束無忌。

這是他前來桐柏山早就準備好的,只有扮作束無忌,可以通行無阻,易於辦事。這時目光一注,才看清攔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張少軒,心中暗暗冷笑一聲:「你們縱有埋伏,我又何懼之有?」心中想著,腳下不由一停,口中冷然道:「你……」

張少軒不待他說下去,忽然湊上半步,摸摸鼻子,笑道:「大師兄是小諸葛,小弟自然是小孟嘗了。」

谷飛雲笑了,他不是丁易還是誰來?忙道:「丁兄……」

丁易低聲道:「快隨我來。」說完,縱身朝前掠去。

谷飛雲跟在他身後一連越過幾重屋脊,丁易已經停下身來,朝左首指了指,說道:「他們副總護法金鸞聖母就住在那幢精舍裏,你快去吧。」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湊上一步,壓低聲音道:「辦完事情,你還是回到西院來,你的新職務,是總管陳康和。」說完,閃身往下縱落。

谷飛雲微微一笑,就長身朝左首一幢精舍掠去,以他目前的身手,每進屋宇。差不多都有崗哨,也不會發現,他堪堪飛落到精舍的前面圍牆之上,耳中就聽到一個老婦人聲音說道:「什麽人?」

這是金鸞聖母的聲音,谷飛雲自然聽得出來,急忙抱拳道:「在下束無忌,有事晉見聖母。」

金鸞聖母道;「好,你進來。」

谷飛雲縱落院前,只聽耳邊又響起金鸞聖母的聲音說道:「老身還在後進。」

谷飛雲聽得暗暗一怔,心想:「自己差點露出馬腳來了。」當下神色恭敬的折入左首回廊,剛轉過精舍前進,就見兩名垂髫少女手持宮燈,並肩迎出,看到谷飛雲立即躬身道:「聖母有請。」轉身走在前面引路,一直來至後進階前,腳下一停,朝階上躬身道:「啓稟聖母,總提調來了。」

屋中響起金鸞聖母的聲音道:「請進。」兩名少女,立即走上幾步.左右一分,打起簾子,同聲道:「總提調請進。」

谷飛雲舉步跨上石階,走入屋中,目光擡處,只見這是一間起居室,上首一張高背雕花椅上,端坐的正是和金鳳聖母生得一模一樣的金鸞聖母,這時霎著兩道熠熠精光的眼睛正朝谷飛雲射來。谷飛雲慌忙拱手道:「在下見過聖母。」

金鸞聖母臉含微笑,說道:「谷飛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扮束無忌,來見老身,被他們發現,你這條小命不要了?」

谷飛雲一怔,望著她道:「聖母……」

金鸞聖母含笑道:「你很奇怪是不是?老身只不過是他們副總護法,束無忌是這次大會的總提調,見到老身,那會像你這麽神色恭敬,這樣拘謹的,不是你還會是誰?尤其你的眼神老身一看就認出來了,唔,你夤夜來見老身,究竟有什麽事?」

谷飛雲看她說話神情,似乎神志並沒有被迷失,但服了迷叠散的人,神志也一樣很清爽,外人是不易看出來的,這就迅速從懷中取出驪龍珠絲囊,雙手遞了過去,說道:「晚輩本來想假扮束無忌,可使聖母不易起疑,現在聖母既然認出晚輩來了,這是驪龍珠,專解天下奇毒,聖母只須握在左手掌心,運一回氣,無論任何奇毒,均可消失,而且一月之內,可以百毒不侵。」

金鸞聖母並未伸手來接,只是含笑問道:「你認爲老身中了奇毒?」

谷飛雲道:「據晚輩所知,凡是被通天教聘請而來的人,他們都可能暗下奇毒,武功高的,下迷叠散,較次的下歸心丹,這兩種奇毒,除了他們獨門解藥,只有驪龍珠可解。」

金鸞聖母微微點頭,一面輕哼一聲道:「老身豈會輕易中他們的毒,谷飛雲,謝謝你的好意,你把驪龍珠收起來吧。」

谷飛雲奇道:「聖母真的沒有中毒?」

金鸞聖母道:「他們當然下了,老身方才不是說過,老身豈會輕易中他們的毒?」

谷飛雲收起絲囊,說道:「聖母沒有中毒就好。」

金鸞聖母問道:「你如何知道他們內情的?」谷飛雲就從母親失蹤說起,自己如何以驪龍珠救醒金母,今晚是奉金母之命,給聖母送驪龍珠來的。

金鸞聖母嘿然道:「金鳳居然還會想到老身。」

谷飛雲乘機道:「金母和聖母平時容或有意見相左之處,但這是正邪之爭,道長魔消與道消魔長,在此一舉,必須大家同心協力才行。」

金鸞聖母看了他一眼,輕哼道:「你很會說話,通天教敦聘老身爲副總護法,卻在老身身上下毒,老身自然也用不著真心幫助他們了,唔,你們要老身怎麽做?」谷飛雲立即以「傳音入密」和她說了一陣。

金鸞聖母頷首道:「好,老身看在你的份上,就依你這麽辦吧。」谷飛雲沒想到金鸞聖母會答應得這麽乾脆,心中大喜,連忙拱手道:「多謝聖母。」

金鸞聖母沈吟道:「通天教主一身修爲雖然已臻化境,但他門下幾個弟子,年事極輕,武功只得他十分之一,不足爲慮,但被他拉出山來的玉杖彭祖惲南天,擔任他們總護法,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是個極爲難纏的人物……」

她不待谷飛雲開口,續道:「除了西路,還有東、南、北三路,東路由東海龍王敖九洲爲主,號稱東龍,不過據老身推測.他在江湖上打滾了四五十年,應該已經老得成了精。通天教暗施迷叠香,連老身都迷不倒,自然更迷不倒他了。」

谷飛雲問道:「聖母方才說的,還有南、北二路。不知是些什麽人?」

金鸞聖母微哂道:「南、北兩路,都是不足道的人,南路由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爲首,還有離火門的羅尚祖、排教的冉勿贊,北路由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爲主,和山西快刀門的古福星。」

谷飛雲道:「晚輩還有一件事,要向聖母稟報。」

金鸞聖母道:「你還有什麽事?」

谷飛雲道:「聖母門下宇文蘭、許蘭芬二人也來了。」

金鸞聖母問道:「她們人在那裏?」谷飛雲又把荊月姑、宇文蘭等四位姑娘,被荊溪生擒往隴山莊,自己如何把他們一一換出,她們聽到師傅擔任通天教副總護法,心頭大急,此次她們扮作金母侍女一同前來,就是爲了來探望聖母,簡單的說了一遍。

金鸞聖母點頭道:「好,你明天帶她們來見我。」

谷飛雲躬身應了聲「是」,說道:「聖母如果沒有什麽吩咐,晚輩就告退了。」

金鸞聖母道:「你快去吧,這裏的情形,表面上只有少數武士值崗,實則還是有不少高手在暗中巡邏,你行動小心些。」

谷飛雲道:「晚輩會小心的,晚輩告辭。」說完躬身退出,立即長身電射而起,他這一展開昆侖雲龍馭風身法,當真恍如一縷輕煙,在天空間一閃而過,神速無倫,即使高手巡邏,也只能發現有人從頭頂掠過,未必追得上,也未必看得清。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3 21:58 編輯 ]
2008-10-13 21:5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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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神出鬼沒

谷飛雲很快飛落西院,只見西院從院子前面,一直進去,沿路都放了崗哨,看他們裝束,全是終南派的弟子,他們似是奉到命令,對谷飛雲的走入,不加盤問,一路無阻,直入後進。只見樓下站著荊月姑、宇文蘭二人,看到谷飛雲立即迎了上來,荊月姑一臉關切的道:「大哥,聽說束無忌把你誘去,群起圍攻,原來他早就知道你是假扮的了。」

宇文蘭道:「聽說束無忌被你震傷內腑,還傷得不輕呢。」

谷飛雲笑道:「你們都是聽丁兄說的了。」

宇文蘭道:「是聖母叮囑他暗中跟你去的,看你沒事了,才趕回來報告的。」

荊月姑道:「大哥,聖母等著你呢,方才交待我們在院子裏等著,大哥一來,立即請你上去。」谷飛雲點點頭,當下就由二女,在前面領路,進入一間起居室。

荊月姑走入裏首一道門戶,剛躬身說了聲:「啓稟聖母……」

裏面已經傳出金母的聲音笑道:「谷飛雲來了,就叫他進來好了。」

荊月姑站起身,回頭朝谷飛雲道:「大哥,聖母請你進去。」

谷飛雲掀簾走入,室中只有金母和扮成陸碧梧的席素儀兩人,當即上前朝金母行了一禮,口中說道:「晚輩拜見聖母。」接著又朝席素儀叫了聲:「娘。」

金母道:「束無忌果然精明得很,咱們剛到桐柏,他就揭穿了你的身份,要是換了一個人,今晚這一關就捱不過了,唔,你去見過金鸞了,她怎麽樣?」

谷飛雲道:「金鸞聖母並沒有被他們迷失神志。」

金母奇道:「她會沒有被迷失?」谷飛雲就把自己晉見金鸞聖母的情形說了一遍。

金母喟然歎道:「她沒有內奸,要在她飲食中暗下迷叠散,自然很快就會發現,老身是那該死的逆徒逐漸下的,所以老身會在毫無防範之中,被他們迷失,說來還是老身,自己出的毛病,誰要我收了這樣一個逆徒……」

谷飛雲連忙岔開話題,說道:「晚輩聽金鸞聖母說,通天教敦聘來的總護法,卻是一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金母問道:「總護法是什麽人?」

谷飛雲道:「一個叫玉杖彭祖惲南天的人。」

「會是玉杖彭祖。」金母臉上飛起一絲驚異之色,徐徐說道:「這老怪物已有四十多年沒聽人說起了,真要是他的話,倒是很棘手的問題,咱們這裏只怕沒有一個人有把握能夠勝得過他的……」

席素儀道:「師傅,這人有這麽厲害嗎?」

金母微微一笑道:「玉杖彭祖遠在四十年前就已經很少有對手了,這四十年不出,自可想見他功力更爲精進無疑,唔,當今之世,大概也只有一個人會使他稍有忌憚。」

谷飛雲問道:「聖母說的是誰呢?」

金母笑道:「除了南山前輩,還會有誰?」說到這裏,哦道:「你有沒有問她,還有三路總令主,是些什麽人?」

谷飛雲道:「金鸞聖母說了,東路是東海龍王敖九洲,南路是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北路是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

金母道:「敖九洲還有點門道,其餘兩路看來只是虛張聲勢而已。」她口氣和金鸞相同,沒把衡山派和長白派掌門人放在眼裏。

谷飛雲又道:「金鸞聖母明天要晚輩把宇文蘭、許蘭芬二人帶去見她。」

金母沈吟道:「明天是大會前夕,今晚束無忌設下陷阱,依然沒有把你截住,明裏暗裏,都會加強戒備,你送她們兩人前去,並不妥當……」

席素儀道:「隴山莊主今晚出了事,辛七姑明天一定會來見師傅的,不如就讓她把兩人帶去……」

「不成。」金母微微搖頭道:「就因隴山莊主出了事,辛七姑縱然沒事,也是不無嫌疑,如果由她帶著二人去見金鸞,更會引人注意,此事且讓老身考慮考慮再說,不可魯莽行事。」接著又道:「丁易向老身建議,暫時由你改扮陳康和,你改扮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谷飛雲答應一聲,就取出易容盒子,當場易容起來,不過盞茶工夫,便已竣事,起身辭去。回到前進,只見副總管徐永錫站在左廓上,看到谷飛雲,連忙趨前,躬著身道:「屬下見過總管。」

谷飛雲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丁易,不覺笑道:「你怎麽……」

丁易沒待他說下去,就壓低聲音道:「你快隨我來。」搶著走在前面,伸手推開房門,讓谷飛雲走入,就隨手把房門掩上。

這間廂房,放著三張床鋪,是給總管、副總管和管事住的。除了谷飛雲、丁易二人之外,另一個當然是管事曹複初了。谷飛雲還沒開口,曹複初已經先開口了:「飛雲,你去見過金鸞聖母了?」

谷飛雲一怔道:「是爹。」

丁易在旁笑道「咱們這樣一來,明天就可以公開露面了。」他不待谷飛雲問話,接著道:「他們三個已經改扮成莊丁了。谷飛雲在爹身邊坐下,就把今晚發生的事,以及自己去見金鸞聖母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谷清輝沈吟道:「玉杖彭祖昔年爲父曾聽人說過,當時人稱武林一怪,金鸞聖母既然把他說得如此厲害,自非虛語,至於東海龍王敖九洲,雄霸長江上下游數十年,望重武林,和金母齊名,曾有東龍、西鳳之稱,明晚去見見他,你只要說奉醉道長之命送驪龍珠去給他的,不論他是否被迷,都不至於有事的。」谷飛雲點頭應「是」。

谷清輝道:「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

三月二十九日,晴,時多雲,是標準的風和日麗的春季時節。大家剛吃過早餐,辛七姑陪同總接待祝纖纖一起走了進來,兩人依然穿著男裝。第一個迎著她們的是總管陳康和,他聳著雙肩,連連拱手道:「屬下見過總接待、副莊主。」

辛七姑道:「總接待是晉見總令主來的。」

谷飛雲連應了兩個「是」,一面擡著手道:「總接待請。」話聲一落,立即以「傳音入密」朝辛七姑道:「我是谷飛雲,束無忌傷勢如何了?」

辛七姑陪著五師姐走在前面,他知道谷飛雲精擅易容術,不會離開西院的,但總是放不下心,這回聽到谷飛雲的聲音,心頭一塊大石總算放下了,一面稍稍回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我知你不會有事的,大師哥被你震傷內腑,好像傷得不輕,今天早晨,我們一直都沒有見過他。」

祝纖纖、辛七姑進去晉見總令主,他沒奉召喚,自然不能跟著進去,就在階下站定下來。過了約莫頓飯工夫,才見祝纖纖和辛七姑一同從屋中退出。辛七姑見到陳康和還在階前站著,這就叫道:「陳總管。」

谷飛雲忙道:「屬下在。」

辛七姑腳下一停,說道:「谷飛雲假冒四師哥,喬裝隴山莊主,昨晚被大師哥發現,負傷逃走,奉大師哥之命,由我擔任西路總令的聯繫事宜,方才已向總令主面陳經過,以後有什麽事,你可以直接向我報告就好。」

谷飛雲連連躬身道:「屬下遵命。」耳中聽到辛七姑以「傳音入密」說道:「東路東海龍王敖九洲和南、北兩路的人,都住在桐柏宮。」谷飛雲一直躬身,把兩人送出西院,就回身朝後進走來。

階上站著馮小珍、許蘭芬二人,看到陳康和去而複返,馮小珍冷喝道:「陳總管,你還有什麽事?」

谷飛雲陪著笑道:「在下晉見仙子來的。」

馮小珍正待開口,谷飛雲走上一步,壓低聲音說道:「三妹,是我呀。」

馮小珍聽得一怔,望著他道:「你是大哥,怎麽……」

「噓。」谷飛雲輕噓了一聲。

許蘭芬聽馮小珍叫陳總管「大哥」,也急忙走近過來,問道:「馮姐姐,他是大哥嗎?」

谷飛雲低聲道:「我有要事進去見娘。」一面回頭朝許蘭芬道:「昨晚我去見過令師了,出來再和你說。」許蘭芬眨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望著他點點頭。

馮小珍道:「你快進去咯。」谷飛雲匆匆走入,來至娘的房門口,舉手輕輕叩了兩下。

只聽娘的聲音說道:「進來。」谷飛雲推門走入,然後又很快的掩上了房門。

席素儀道:「飛雲,你來有什麽事?」

谷飛雲走到娘身邊坐下,說道:「方才祝纖纖和辛七姑來見聖母……」

席素儀道:「是娘陪她們去見師尊的,她們來向師尊報告孟時賢是你所喬裝,昨晚被束無忌識破,逃了出去,現在指定由辛七姑暫代,負責聯繫事宜。」

谷飛雲道:「孩兒已聽辛七姑說過,方才辛七姑回去的時候,以「傳音入密」告訴孩兒,東海龍王和南、北兩路的人,都住在桐柏宮,孩兒特來跟您老人家稟報的,娘是不是要向聖母請示,今晚由孩兒前去桐柏宮面見東海龍王?」

席素儀點著頭道:「這件事,娘會跟師尊去請示的,四路人馬中,東海龍王素孚衆望,他如能清醒過來,和咱們合作,自然最好也沒有了。」

谷飛雲道:「孩兒還想到了一件事。」

席素儀哦道:「你想到什麽了?」

谷飛雲道:「束無忌把東、南、北三路人馬,都安頓在桐柏宮,只有咱們這一路卻安置到這裏來,顯然是束無忌知道了孟時賢是孩兒喬裝的之後,才決定的,他可能對西路總令也起了懷疑。」

「唔。」席素儀道:「這有可能,但他縱有懷疑,也只是懷疑而已,沒有證據,絕不敢輕舉妄動。」說到這裏,目光一注,說道:「對了,陳康和是隴山莊的老人,他傷勢好了,一定會叫你去問話,此人心機極深,你說話時可得小心應付。」

谷飛雲道:「孩兒也想到了,娘只管放心,孩兒不會讓他瞧出來的。」

席素儀道:「你可以出去了,有事我會著人去叫你的。」

谷飛雲應了聲「是」,起身退出,馮小珍、許蘭芬依然站在階前,看到大哥走出,兩人都迎了上來,口中也同時叫著:「大哥。」

谷飛雲目光朝四下掠過,低聲道:「兩位妹子,你們記著,這裏隨時都會有人覰伺,在人面前要叫我陳總管,別讓人聽去了。」

馮小珍哼道:「有誰吃了豹子膽,敢到這裏有覰伺,我就給他一劍。」

谷飛雲笑道:「你就是心直口快,這裏是他們的勢力範圍,處處都以謹慎小心爲宜。」

馮小珍臉上一紅,說道:「好嘛,以後在人面前,我就叫大哥陳總管就是了。」

許蘭芬低笑道:「姐姐又叫大哥了。」

馮小珍咭的笑道:「這裏又不是人面前。」

許蘭芬含情脈脈的望著大哥,幽幽的道:「大哥,你昨晚見到師傅,有沒有說起九師姐和我……」

馮小珍輕輕推了她一把,輕笑道:「你不是也叫他大哥了?」

許蘭芬急道:「人家叫慣了嘛。」

谷飛雲道:「自然說了,金鸞聖母本來要我今晚帶你們去見她……」

許蘭芬喜道:「真的。」

谷飛雲道:「但總令主認爲今晚是大會前夕,尤其昨晚我被束無忌識破行藏,一定會戒備得很嚴……」

馮小珍搶著問道:「昨晚大哥被他識破行藏,你們有沒有動手?」

谷飛雲道:「自然動手了,不然,我怎麽會改扮陳康和的?」

馮小珍又道:「大哥,你快說咯,後來怎麽樣呢?」

谷飛雲道:「說來話長,這時候沒時間和你們說了。」

許蘭芬道:「那麽今晚到底去不去呢?」

谷飛雲笑道:「你不用急,到了晚上,家母自會設法替你們安排的,好了,我外面還有事,要先走了。」

正待轉身走去,馮小珍跟上一步低低的叫道:「大哥……」

谷飛雲腳下一停,問道:「你還有什麽事嗎?」

馮小珍臉上一紅,她只是好久沒見到大哥了,想和他多說幾句而已,被他問得答不上話來,只是微微搖搖頭道:「沒……沒有……」

谷飛雲道:「我出去了。」急步往外走去,回到住處,爹和丁易都不在房中,就在椅上坐下,倒了一盅茶,剛喝了一口,房門開處,丁易施施然從外走入,這就問道:「丁兄,家父到那裏去了?」

丁易走到他對面坐下,說道:「伯父去見平掌門人,元真子道長去了,昨晚的事情,他們都不知道,自然要去和他們說了。」接著低嗨了一聲,又道:「兄弟還聽到兩件消息……」

谷飛雲笑道:「你消息真多。」

丁易笑道:「不是吹牛,打聽消息,兄弟還有一手。」

谷飛雲道:「好了,你快說吧。」

丁易道:「第一件事,是醉道人的望仙觀被通天教佔據了,如今由他們總護法玉杖仙翁辟爲行館。」

谷飛雲曾在望仙觀住過三個月,聽說望仙觀被通天教佔據,不覺問道:「醉道長呢?還有觀中的道人不知怎麽了?」

丁易道:「據說望仙觀在半個月前已經只是一座空觀,一個人都沒有了。」

谷飛雲笑道:「大概醉道長早就料到通天教會不擇手段,侵佔望仙觀的,所以全數撤走了。」

丁易道:「第二消息,束無忌昨晚被你震傷內腑,傷勢極重,據說連夜就送到望仙觀去,剛才他已經瀟灑的搖著摺扇回來了,傷勢大概完全好了。」

谷飛雲道:「那是去找玉杖彭祖求助的了。」

丁易道:「大概是吧,明天就是大會的正日,他是總提調,當然要趕快醫治了,哦……還有,你猜,和他同來的是誰?」

谷飛雲道:「這個兄弟如何猜得出來?」

「告訴你吧。」丁易道:「就是被你廢去右臂的項中英。」

谷飛雲雙眉軒動,哼道:「這小子也來了,那就正好,在華陰縣因投鼠忌器,僅廢了他一條右臂,到了這裏,就沒有這樣便宜的事了。」

丁易聳聳肩,說道:「嗨,還有兩個人說出來,你氣會更大呢。」

谷飛雲問道:「是誰?」

丁易道:「流星高升、地鼠孫發,據說……」

「他們兩個是跟隨項中英來的了?」谷飛雲哦道:「丁兄,你還聽到什麽?」

丁易道:「據說是他們兩個向束無忌告密的……」

「果然是他們……」谷飛雲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辛七姑趕去三官殿,自己給全依雲易容之際,發現十丈外有人偷覰,當晚高升、孫發兩人不別而去,心中不禁大怒,說道:「這兩個豎子,差點壞了咱們的大事,我絕不會放過他們。」

正說之間,谷清輝從門外走入,問道:「你們在說什麽?」丁易就把自己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谷清輝沈哼一聲道:「束無忌人稱小諸葛,果然善用心機,丁老弟替他傳遞消息,固然被他利用了,等飛雲落入他陷阱,還不知道是他佈置的呢。」

丁易道:「小侄如何被他利用了?」

谷清輝道:「他因昨晚沒有截下飛雲,一時又不知飛雲在那裏,但他知道飛雲絕不會放過項中英、高升、孫發等人,因此才要三人跟他回來,這消息自然要讓飛雲知道,才會去找他們,要讓飛雲知道,最好的方法,莫過於讓咱們西路的人傳送,丁老弟到廚房去,他們正好把消息讓你帶回來。」

丁易道:「束無忌怎麽知道谷兄仍留在西院呢?」

谷清輝道:「但他猜得到咱們西路總令之中,一定會有飛雲的同路人,既然聽到了,自會傳遞給飛雲的了。」

谷飛雲冷笑道:「束無忌用盡心機,又能如何?」

谷清輝道:「不然,他昨晚布下陷阱,不但未能把你留下,自己還傷得不輕,這是以從前的谷飛雲來衡量你,估計錯誤,才有此失,經過昨晚這一失敗的教訓,他不會再輕估你,以項中英、高升、孫發三人爲餌,設下的陷阱,就非教你跌下去不可,你也不可小覰了他。」

谷飛雲道:「孩兒會小心的。」

※※※※※※※※※※※※※※※※※※※※※※※※※※※※※※※※※※※※※※

只聽有人叩了兩下房門,丁易站起身,拉開房門,只見一名莊丁躬身道:「請總管、副總管、管事去用膳了。」

丁易點點頭道:「知道了。」一面朝兩人道:「我們去吃飯吧。」

三人來到膳廳,所有的人差不多已全到了,只有總令主和她兩代門人,是由廚房直接送到後進去的。陳康和雖是隴山莊總管,但他見到任何人,都會陪著笑臉,打躬作揖,谷飛雲改扮了他,自然也要學他向各派掌門人、兩位供奉、守山四老,以及各派名宿一一拱手,然後一起坐下。十幾名青衣漢子川流不息的替每一桌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各自裝著飯吃了起來。

谷飛雲剛剛吃畢,只見一名青衣漢子走了過來,朝自己拱拱手,神色恭敬的叫道:「陳總管。」

谷飛雲趕緊站了起來,含笑道:「你老哥……」

那青衣漢子道:「是方才總提調吩咐的,請你老用過飯之後,到他那裏去一趟。」

谷飛雲連應了兩聲「是」,才道:「只是在下初來……」

那青衣漢子含笑道:「在下就在階下恭候陳總管。」

谷飛雲道:「在下已經吃好了,那就有勞老哥替在下帶路。」

青衣漢子躬躬身道:「陳總管請。」就急步走在前面引路。

谷飛雲跟在他後面,依稀記得這是昨晚束無忌領著自己等人走過的路,一連穿過三重殿宇,來至一處院落前面,就看到八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漢子,雁翅般站立兩則。領路的青衣漢子左手掌心出示了銅牌,才領著谷飛雲進入圓洞門,又有四名勁裝漢子站在階上,兩人跨上幾級石階,到了大廳左首一道門戶前,領路的漢子才腳下一停,朝裏面躬著身道:「啓稟總提調,陳總管來了。」

裏面響起束無忌清朗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青衣漢子迅速退後一步,躬躬身道:「陳總管請。」

谷飛雲說了聲:「多謝。」就舉步走入。這間房敢情是束無忌臨時治事之所,也有些像會客室,室內除了臨窗有一張文案,左右兩旁各有四把椅幾,束無忌就坐在文案後的一張大圈椅上。

谷飛雲慌忙甩甩衣袖,急步趨上,躬著身道:「屬下陳康和叩見大公子。」

束無忌清俊的臉上風采奕奕,顯然傷勢已經好了,他臉含微笑,擡了下手道:「陳總管不用多禮,你且坐下來,本座有話問你。」谷飛雲恭應聲「是」,退後兩步,在一張木椅上坐下。一名青衣漢子已經端著一盞茶送上,放到幾上,便自退去。

谷飛雲擡頭道:「不知大公子有什麽吩咐?」

束無忌冷峻的笑了笑,才道:「當初本座因爲你是隴山莊的老人,才要你擔任此次西路總令的總管,你知道爲什麽嗎?」

谷飛雲惶恐的道:「屬下多蒙大公子提攜,屬下愚魯,只知道盡忠職守,做好屬下應該做的事。」

束無忌豁然笑道:「我知道你的爲人,西路總令,都是歸附本教的人,縱然歸附,總是外人,所以本座要你擔任總管,因爲你是隴山莊的老人,值得信任的人。」

谷飛雲裝出一臉感激涕零之狀,坐在椅上,連連躬身道:「大公子提拔,小的就是肝腦塗地,都難以報答。」

束無忌滿意的笑了笑,才道:「本座據報,這次隨同西路總令來的四師弟,乃是谷飛雲所喬裝,昨晚竟然被他逃脫,你總聽到消息了?」

谷飛雲垂頭道:「屬下是早上才聽到的,只是事關機密,屬下不敢多問,後來是聽七公子說的,谷飛雲假冒莊主,被大公子識破,負傷逃走,由七公子替代,才獲得證實。」

束無忌輕哼一聲道:「你是從隴山莊來的,四師弟被人假冒,怎會一無所知?一點也沒有發覺?」

谷飛雲悚然一驚,慌忙站了起來,連連躬著腰道:「屬下只是一個下人,有事向莊主稟報,或者莊主交待辦什麽事,也只有幾句話的工夫就告退了,他聲音舉止和莊主一模一樣,屬下……屬下實在一點也看不出來……」

「本座並沒有責怪你,你坐下來。」束無忌也知道陳康和只是個庸庸碌碌的人,憑他當然看不出來,一面續道:「七師妹呢?她和四師弟較爲接近,你看她是否知情?」

谷飛雲吃驚的望著束無忌,囁嚅的道:「屬下……」

「不要緊。」束無忌淡淡一笑道:「本座只是隨便問問,因爲西路總令中,只有你是隴山莊的老人,本座自然要聽聽你的意見,你但說無妨。」

谷飛雲遲疑了一下,才結結巴巴的道:「七姑娘平日眼界很高,好像……好像……對四公子並不十分理睬……屬下是說他們平日很少講話,就是在路上,雖是同桌吃飯,也各吃各的,四公子有時也想和她多說上幾句,七姑娘好像……好像不大喜歡理他……」

「唔。」束無忌點頭道:「你說得很對,七師妹一向對四師弟沒有好感,看來她是不可能會太注意四師弟的了。」接著又道:「陸碧梧,你看如何?」

谷飛雲道:「陸仙子是四公子引進本教來的,她也是西路總令最有權勢的人……」

束無忌道:「本座不是問你這些,本座的意思,這人靠不靠得住?」

谷飛雲道:「陸仙子是個有野心的人,在她的師傅手下,等於久居人下,沒有她發展的機會,才投到本教來的,現在也等於是她統領了西路總令,自然會對本教十分賣力了。」

束無忌道:「她師妹席素儀,就是谷飛雲的生母。」

谷飛雲道:「席素儀也和金母一樣,被陸仙子下了迷失散,哦,對了,谷飛雲喬裝四公子,大概是爲了想救他母親,但又懾于金母的威名,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才遲遲不敢動手的。」

「哈哈。」束無忌大笑道:「陳總管,你有時大而化之,但這些地方,居然還能觀察入微,實在難得。」

谷飛雲又連連躬腰道:「大公子誇獎,屬下當了這麽多年的隴山莊管事,多少也學了一點。」

「很好。」束無忌頗爲嘉許點點頭道:「你可以回去了,以後給我多注意西路總令的人,隨時向我報告。」說到這裏,從案上取起一個銅牌,遞了過來,說道:「你有此銅牌,到我這裏來,可以通行無阻。」

谷飛雲站起身,躬著腰雙手接過銅牌,說道:「屬下遵命,屬下會隨時留意所有的人,來跟大公子稟報的。屬下告退。」退出起居室,走下石階,本來弓著腰的人,現在已經挺直了,施施然朝外走出來。有了這方銅牌,自己就可以通行無阻了,心頭著實暗暗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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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西院,就見一名隴山莊的莊丁躬著身道:「總管回來了,仙子剛才派人來找你,要你老一會來就去。」

谷飛雲心中暗想:「娘要人來找自己,定是有了什麽決定。」一手摸著下巴,唔了一聲道:「好,本座就去。」急步來至後進,階上站著的是荊月姑和祝秀珊。

荊月姑看到大哥,急忙叫道:「陳總管,你怎麽這時候才來,仙子已經等你好一會了呢。」

谷飛雲聳著肩陪笑道:「在下剛才有事去了,剛一回來,就聽說仙子見召,才匆匆趕來的。」

祝秀珊低聲道:「仙子就在裏面等著你,大哥還不快進去?」

「好,我這就進去。」谷飛雲朝她笑了笑,急步往階上走去,跨進左廂,只有娘一個人坐著,這就叫道:「娘找孩兒有事?」

席素儀問道:「束無忌叫你去問話了?」

「原采娘已經知道了。」谷飛雲就把剛才和束無忌的談話,一字不漏說了一遍。

席素儀道:「他果然懷疑辛七姑,你回答得很好。」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說道:「今晚你有兩件任務,晚餐之後,你以陳康和的身份把宇文蘭、許蘭芬二人送到金鸞聖母那裏去,但等出了西院,就要扮作束無忌,沿路才不致有人盤查。

「孩兒曉得。」谷飛雲問道:「還有第二件事呢?」

席素儀道:「師傅要你去見東海龍王,這封密柬,是平掌門人的親筆函,你必須當面交給他本人。」說到這裏,輕哦一聲道:「你有束無忌的銅牌,不妨就以奉束無忌之命去的,才能掩人耳目,因爲東海龍王身邊,說不定有束無忌的人,但你不能以陳康和的面貌去。」

谷飛雲笑道:「這個容易,孩兒方才到束無忌那裏去,他幾個親信的面貌,孩兒都記下了,隨便扮一個人就好。

「如此就好。」席素儀點點頭道:「你可以出去了,晚餐之後,我會叫宇文蘭、許蘭芬去找你的。」谷飛雲答應一聲,把密柬貼身藏好,就退了出來,回到住處,谷清輝、丁易都在房中。谷飛雲就把自己去見束無忌和娘找自己的事,和二人說了。

谷清輝道:「今晚這裏戒備一定很嚴,你要去兩處地方,要不要爲父暗中接應?」

谷飛雲道:「孩兒會應付的,不用爹接應了。」

丁易笑道:「伯父,我看還是由晚輩暗中跟谷兄去接應的好。」

谷清輝知他生性好動,不覺笑道:「你大概沒派到你,不甘寂寞,想去活動活動?」

丁易道:「今晚只是給谷兄打個接應,所謂割雞焉用牛刀,晚輩去,已經綽綽有餘了。」

谷飛雲道:「丁兄也不用去,在這裏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不少事呢,憑他們這點陣仗,就算發現了,也未必攔得住兄弟。」

「兄弟不是這個意思。」丁易搖著手道:「兄弟悶在房裏,也睡不著的,陪谷兄去走走,也好活絡活絡筋骨,不過谷兄不必管我,你只顧去辦你的事,我到處看看總可以吧。」

谷飛雲道:「好吧,不過你不能去惹事。」

丁易雙手連搖,說道:「兄弟保證,決不惹事,谷兄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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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用過晚餐,谷飛雲還未離席,就有兩個身佩長劍,的青衣少年走了過來,朝谷飛雲拱拱手道:「陳總管,在下兄弟奉仙子之命,前來聽候差遣的。」他們正是宇文蘭和許蘭芬。說話的是宇文蘭,她在外跑得久了,比較老練,許蘭芬卻抿著咀在笑。

谷飛雲口中哦了一聲,慌忙站起身,連連點頭道:「好,你們隨我來。」說完,領著兩人匆匆走出膳廳,這裏是在西院外面,一腳就往外行去。

丁易等三人走後,目光打量著膳廳四周,暗中查看有沒有跟蹤的人,這一查看,果然發現膳廳左首正有一個青衣漢子悄然走出膳廳,這人正是十幾名上菜的廚房工人。丁易朝谷清輝笑了笑,立即跟著走出膳廳。那青衣漢子敢情因谷飛雲三人已經先走一步,怕跟丟了人,一出膳廳,腳下也就加快起來,就在此時,他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心頭方自一楞。

丁易已經走到他前面,冷聲道:「你是廚房裏的人,要去那裏?」

青衣漢子自然認得副總管徐永錫,連忙躬躬身道:「原來是徐副總管,小的……今天工作已經完畢,要回家去了。」

丁易打鼻孔哼出聲來,一手摸著下巴,冷笑道:「你是什麽人派你來臥底的?」

青衣漢子臉色微變,說道:「徐副總管說笑了,小的就住在附近,是廚房臨時缺少雜工,要小的來幫忙的,一天工作做完了,自然要回家了。」

丁易道:「好,那你隨我回去,等我查明了,自會放你回家,你跟我走,」這是副總管的口吻,也等於是命令了。

青衣漢子憤然道:「你是副總管,可以管你莊丁,我是打雜工的,今天工作完了,明天可以不幹,我爲什麽要跟你去?」

「好個奸細,你果然是臥底來的。」丁易大喝一聲,突然五指箕張,朝他右肩「肩井穴」上抓去。他們所立之處離膳廳不算太遠,他這聲大喝,膳廳上的人自然都聽到了,西路總令各門派的弟子和隴山莊的莊丁,紛紛趕了出來。青衣漢子迅即側身閃開。避過丁易一記擒拿手。

丁易右手落空,口中又是一陣大笑,喝道:「朋友身手不錯啊。」左手閃電一掌,迎面拍去。

青衣漢子眼看膳廳中已有不少人奔了出來,依然有恃無恐,毫不在乎,左手疾發,一下撥開丁易的掌勢,霍地躍開三步、右手掌心托著一塊銅牌,冷聲道:「徐永錫你給我看清楚了,現在是不是還要問在下是什麽人吧?」話聲未落,一條人影倏然從他手中把鋼牌奪了過去,沈聲道:「你不用多說了。」這人正是谷清輝,他奪過銅牌,也隨手制住了青衣漢子的穴道。

丁易走近過去,看了他一眼,口中輕哼道:「好個奸細,居然服毒自戕。」在他說話聲中,青衣漢子的口中果然緩緩流出黑血來,砰然往後到去。

青衣漢子既已取出銅牌來了,也是亮出身份來了,決不會無故服毒自戕,這是在谷清輝出手制住他穴道之後,丁易已把一顆毒藥塞入他口中。銅牌已被奪去,沒有人看見,但他服毒自戕,大家都看到了。

丁易怒容滿面,喝道:「這還得了,廚房裏居然混進奸細來了,曹管事,你立即查明廚房由誰負責的,這名奸細究竟是何來歷?」說完,甩甩大袖走了。

谷清輝看得好笑,丁易果然不愧是奇胲門的傳人,機智過人,這青衣漢子明明是束無忌的眼線,這下子等於反打一釘鈀,諒束無忌也絕不敢承認,這人豈不真的成了奸細?一面連聲應是,朝莊丁吩咐道:「你們到廚房去一趟,叫負責伙食的人,到我房裏來。」說完也自顧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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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領著易釵而弁的兩位姑娘.走了一段路,目光迅速左右一掠,四顧無人,左手輕輕往臉上一抹,就已換了一張束無忌的面具,右手也迅速從衣袖中取出一把摺扇,腳下依舊絲毫不停的往裏行去。

金母爲什麽要谷飛雲晚餐之後送宇文蘭、許蘭芬二人到金鸞聖母那裏去呢?那是因爲束無忌剛剛吃過飯,不會馬上就出來。二是這一路上,不用說會有不少明崗暗卡,有什麽人經過,都可能去飛報束無忌。但束無忌親自來了,這些崗哨自然不會再報上去了,這就是要谷飛雲假扮束無忌的緣故了。

谷飛雲一路來至金鸞聖母駐蹕的一重院落,果然如入無人之境,沒人阻攔盤問。剛走進院落門口,就見兩名青衣女子一下閃身而出,但看到來的是束無忌,急忙欠身道:「西崆峒門下見過總提調。」

宇文蘭咭的笑道:「四師姐、五師姐,是小妹和九師妹回來了。」

兩個青衣女子方自一楞,只聽金鸞聖母的聲音從屋中傳了出來,說道:「徒兒,快叫他們進來。」

兩人中的一名青衣女子忙道:「師尊有請。」

谷飛雲領著兩女急步走入,屋中燈光柔和,金鸞聖母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含微笑,朝谷飛雲頷首道:「谷少俠謝謝你,終於把兩個小徒帶來了,從西院到這裏,少說也有二三十處關卡,如果不是喬裝束無忌,就會有許多麻煩了。」

谷飛雲躬身道:「聖母誇獎,這是應該的。」

宇文蘭、許蘭芬二人跨進屋中,立即用谷大哥給她們的洗容劑迅快把臉上易容藥物洗去,不約而同的奔了上去,口中叫道「師傅」,撲的跪了下去。金鸞聖母看到兩個小徒弟一臉慈藹之色,含笑道:「你們快起來,給爲師瞧瞧。」二女依言站起,傍著師傅身邊站定。

谷飛雲拱拱手道:「啓稟聖母,晚輩還有事去,告辭了。」

金鸞聖母道:「好,你有事就快去吧。」

谷飛雲應了聲「是」,一面朝宇文蘭、許蘭芬二人點了點頭。兩位姑娘當著師傅面前,不敢多說,但四道含蘊著脈脈情意的眼光,不但望著谷大哥,而且還一直盯著他的背影,送出門去,久久沒有收回。





【第四十八章】 玉女多情



谷飛雲出了院子,就縱身飛起,掠上屋詹,剛越過一重屋脊,突然感到一縷勁急風聲,直向自己面門射來,舉手一抄,但覺人手甚輕,好像只是一個紙團,心中暗暗一楞,迅速忖道:「這人可能把自己看作束無忌,才投來的,那一定是什麽機密消息了。」

一念即此,立即打開紙團,低聲瞧去,只見一張手掌大的紙上,用木炭潦潦草草的寫了一句話,那是:「東海龍王那裏不用去了。」除了這十個字以外,下面並沒有具名。

谷飛雲看得不禁又是一楞,從這紙條上的語氣看來,分明是給自己的,這人會是誰呢?他怎麽知道自己要去見東海龍王?他要自己不用去了,自己要不要去呢?人在思忖之際,又已飛越兩重屋脊,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嘶的一聲輕響,一道人影劃空而來,瀉落到自己面前。

谷飛雲目能夜視,一眼就看清來人身穿一襲青綢長衫,面貌清俊之中,略見冷峻,手中搖著一把摺扇,赫然正是小諸葛束無忌。會在這裏遇上他,當真是仇人路狹。谷飛雲還沒有開口,束無忌目光直注如電,冷然道:「你是谷飛雲?」

谷飛雲也摺扇當胸,搖了兩搖,傲然一笑道:「一點不錯。」

束無忌沈笑道:「你倒很坦白。」

谷飛雲笑了笑道:「你既已在此現身,在下再扮下去不是沒有意思了?」

束無忌哼了一聲道:「你把面具取下來。」

谷飛雲道:「那倒不用,閣下只要知道我是谷某就好了。」

束無忌冷峻的道:「谷飛雲,目前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投入本教,一是死路,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

谷飛雲道:「你是在威脅在下?」束無忌微哂道:「我用不著威脅你。」

谷飛雲大笑道:「要在下除了投入通天教,就是死路,說這話的人,應該有把谷某置之於死地的把握,閣下有此把握嗎?」

束無忌突然仰首向天,發出裂帛似的一聲長笑,雙目寒光暴射,森笑道:「束某如無把握,就不會說出來了,谷飛雲,你可是想接我幾招試試嗎?」

谷飛雲在這一瞬之間,心頭大爲驚異,要知他練成「紫氣神功」,本身功力精進,自可從笑聲中聽得出對方功力的深厚來,就憑束無忌這聲長笑,就顯得內力精純無比,比之昨晚何止倍徙?難道他昨晚被自己震傷內腑,修復傷勢之後,內功也忽然精進了?一面笑道:「閣下既然劃下了道,在下也正想試試閣下是否比昨晚多學了幾手絕藝來了?」

束無忌手搖摺扇,冷嘿一聲道:「很好,你可以出手了。」

谷飛雲也搖著摺扇說道:「閣下只管出手,在下接著就是了。」

束無忌面現鬱怒,沈嘿一聲道:「小輩找死。」舉手之間,摺扇直點過來。

這一式只是隨手點出,毫無招式可言,但谷飛雲就已感覺到對方點出來的摺扇,不僅從扇頭湧出一縷陰柔勁氣,宛如鋒利劍刃,森寒無比,就是隨手一點,也暗藏了幾個厲害殺著,不論你如何躲閃,都在他扇頭指向之處。

心頭著實暗暗吃驚,束無忌果然在一晚之間,不論內力、招式,都精進得令人刮目相看,當即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蹤」身法,向左橫跨而出。束無忌反應極快,你向左跨出,他跟著橫跨一步,摺扇依然筆直點來。

這回自然比方才更近了,而且直指咽喉,相距已不過兩尺光景,他口中冷然道:「谷飛雲,只此一招,我就可取你性命,只要你肯投到家師門下,咱們立可化敵爲友。」他摺扇果然停住,沒有再逼進過來。

谷飛雲冷笑道:「你以爲谷某沒有辦法破解嗎?」口中說著,右手摺扇昂處,突然疾劃而出,扇頭撞上對方扇頭,但聽一連響起三聲「嗒」「嗒」輕響,谷飛雲感到自己貫注「紫氣神功」的摺扇,宛如擊在鐵棒上面,十分沈重,只把對方摺扇撥開尺許光景,心頭更是驚訝不止,自己這一記使的乃是「乾坤八劍」中的「乾字劍法」,居然沒有把他摺扇震蕩開去。

束無忌大笑道:「原來你已練成了昆侖派的乾坤八劍,哈哈,那也未必管用。」摺扇一翻,飛出五點扇頭,朝谷飛雲身前五處大穴急襲而來,這一招比方才更快速,更淩厲,扇影未到,五道尖風,宛如五支無形長劍,刺到身前。

谷飛雲沒想束無忌在一夕之間,竟有如此厲害,方才使出乾坤八劍中的一劍,只能把對方一支扇頭撥開尋尺光景,這回他使發出五支扇頭,只怕連「乾坤八劍」中的任何一劍都無法把他格開。心念閃電一動,他立即朗笑一聲道:「閣下那就再試試谷某一劍。」喝聲未落,手中摺扇突然迎著對方五點扇頭連劃了九劍。

要知昆侖「乾坤劍法」,原來六十四式,經昔年武林一奇乾坤老人把六十四式取精用宏濃縮爲「乾坤八劍」,練到精熟之後,再合兩劍爲一招,成爲「乾坤四劍」,這四招劍法,可說奪天地造化之機,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谷飛雲是因「乾坤劍法」已無法取勝,才使出「乾坤四劍」來的。這招「乾坤一劍」,實是四劍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劍招甫出,果然聲勢進異,刹那之間,九道扇影,長短參差不齊,卻如風起雲湧,劍氣彌空,凜烈森寒,把對方五點扇頭一下壓了下去。

束無忌驚異的道:「乾坤一劍。」身如驚鴻,倏然引退,好快的身法,一下往後飛退出去兩丈來遠。谷飛雲還是第一次使展「乾坤一劍」,只覺劍勢乍發,如有神功,他還不知道束無忌是自己飛退出去的?還早被自己這一招震飛出去的?摺扇剛剛收回,正待凝目看去。

只聽束無忌沈喝一聲:「小子,看來留你不得了。」他退得快,來得更是神速無比,喝聲入耳,人影一晃而至,一掌當胸拍到。

谷飛雲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來不及,右手擡處,正待迎著推出,突聽耳邊有人喝了聲:「接不得。」但已經遲了,谷飛雲的手掌業已朝前推了出去。

昨晚,谷飛雲曾以一記「縱鶴手」硬接束無忌的「天龍掌」,結果束無忌被「紫氣神功」震飛出去,還負了極重的內傷。今晚,兩人這二掌上又成了硬拼之局,但谷飛雲掌勢推出,立時覺得不對。這一掌他使的乃是「金剛掌」,但他練成「紫氣神功」,不論你使展何種掌功,紫氣自會隨掌並發,他感到不對,是對方這一掌竟然重如山岳,自己推出的掌力,絲毫無法把它推動。

不,雙掌乍接,但覺壓力奇重,自己一身「紫氣」幾乎快被震散,胸口一窒,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一個人立被震得站立不住,一下朝屋下跌落下去。束無忌也想不到谷飛雲竟能接下他一記「翻天印」,還被「紫氣」反震逼得後退了一步。就在此時,陡見谷飛雲翻跌下去的人,忽然騰空飛起,朝外激射出去。

束無忌殺機已動,豈肯讓你負傷逃走,口中大喝一聲:「小子,看你還能逃得出多遠?」雙是一點,人如浮矢掠空,朝谷飛雲身後追去。其實谷飛雲胸口一窒,翻身跌落下去,人已昏了過去,根本沒有騰空逃走,那條騰空飛起的人影,敢情眼看谷飛雲負傷,才故意現身,想把束無忌引開而已。

※※※※※※※※※※※※※※※※※※※※※※※※※※※※※※※※※※※※※※

就在束無忌劃空追去之際,暗影中疾快的閃出一個苗條人影,一下掠到谷飛雲身邊,俯下身去,雙手抱起谷飛雲身子,藉著牆下陰暗之處,加快腳步,急急奔行而去。現在,她已把谷飛雲放在床上,這是她自己的臥床。

她空有一身精純的武功,這一段路,也不過二三百尺而已,她已跑得心頭狂跳,嬌喘不已,一顆心幾乎快要塞上喉嚨.連四肢像散下一般。她把他放在床上之後,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一下掠到後窗,放下了布簾,才一手扶著椅背,一手撫胸,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她從沒有像今晚這般害怕、緊張過,直到現在心頭小鹿還沒有平復下來。她思潮更是十分紊亂,昨晚,她也參與了圍攻谷飛雲,甚至她在酒筵上,在動手之際,都一再以「傳音入密」向谷飛雲示過警,在她認爲由大師哥主持,還有天機子和羊角道人參加,對谷飛雲而言,這是何等周密的陷阱?

但她想不到谷飛雲的武功,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強,不但沒有人攔得住他,而且還一掌把大師哥震成重傷。今晚,她發現大師哥的武功,一夜之間有著驚人的精進。大家是同門師兄妹咯,誰有多少底子,都清楚得很,不錯,大師哥的武功,確是勝過同門師兄弟甚多,甚至練成了同門中無人練成的「天龍爪」,但同是同門師兄弟的武功內力,相差得不會過份懸殊。

但今晚她看到大師哥的武功。竟然超越平日的大師哥甚多甚多,甚至最後使出來的,還是師門中最厲害的「翻天印」,大師哥根本不會「翻天印」。這個大師哥,莫非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急急走近床前,看著雙目緊閉,臉上戴了面具,和大師哥長得一模一樣的谷飛雲,心中暗暗焦急,她迅速從挂在床頭的革囊中,取出一顆圓眼大的臘丸,輕輕捏碎外谷,裏面是油紙包著的一顆藥丸,很快的剝開油紙,纖纖玉掌托著藥丸,不禁猶慮起來。

這是師傅精製的救命藥丸——通天奪命丸,每一弟子,隨身只有一顆,不論內傷如何嚴重,立有起死回生之功,但他在昏迷不醒之中。如何吞服得下去,除非?她臉上一陣臊熱,但也只是略爲遲疑了一下,很快就作了決定:此時我不救他,又有誰能救他?

她不再彷徨,立即舉掌把藥丸納入口中,一陣咀嚼,就再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低下頭去,櫻唇一下接合在他兩片嘴唇之上,這一下又使得她心頭一陣狂跳,幾乎驚慌失措,但一想到這是爲了救他,稍作鎮定,就舌尖用力,撥開牙齒,把嚼爛的藥丸,和津哺了過去,再緩緩吸了一口真氣,再緩緩度入。

她怕一口真氣力量不足,度了一口之後,繼續吸氣,再次度入。谷飛雲只是被強大的掌力,把他「紫氣神功」震散,才閉過氣去的,但「紫氣神功」仍然在他體內,一時之間,因無人主持,恢復得較慢而已,是以他雖在沈睡之中,氣機卻在慢慢的凝聚,只是遭到強大壓力被閉住的一口真氣還不能通暢,所以沒有清醒過來。

此時經她度入第一口真氣,體內真氣,經外來真氣的接引,立時把他閉住的真氣貫通了。她第二口真氣堪堪度入,谷飛雲也就霍然清醒過來,雙目倏睜,看到一張清麗嬌靨,正在面對面的給自己度氣,心頭方自一怔。

四目相投,正在給他度氣的她,怎麽也沒想到他這麽快突然醒來,一時之間。當真嬌羞得雙頰發赧,口中嚶嚀一聲,一雙玉手緊捂著臉,疾退數步,大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之感。

她雖然捂著臉,但谷飛雲早已看清楚了。她是通天教主門下的五弟子祝纖纖,同時也立時想起自己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自己是被一股強大壓力逼得透不過氣來,那麽自己負傷昏迷,是她救了自己!一念即此,急忙低聲叫道:「姑娘……」

這兩個字,他叫得雖輕,但聽到她耳中,恍如焦雷,心頭驀地一緊,她那還顧得捂臉,沒待他第三個字出口,急忙用一根玉指,豎在櫻唇之上,輕輕「噓」了一聲,才脹紅著臉走上兩步,湊近過去,吹氣如蘭,悄聲道:「你服了傷藥,剛剛醒轉,你好好養一回神,傷勢才能好轉。」這幾句話,也說得她全身燥熱,一張臉紅得比紅布還紅。

谷飛雲躺著點點頭,悄聲道:「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真是感激不盡。」

祝纖纖也悄聲道:「你……快別說話了。」這一陣工夫下來,她已經自然了許多,悄悄移過一張椅子,坐到了床邊。

谷飛雲不敢多說,緩緩閉上眼睛,運氣檢查了一遍,居然氣機通暢,身上毫無異處,似是並未負傷一般。要知他練的「紫氣神功」,本可抵卸任何外來的力道,但他總是時山尚淺,功力不足,才會被「翻天印」震散,本來就沒有負傷,只是閉過氣去而已,經過這一陣工夫的休息,體內真氣已經逐漸恢復,自然沒有事了。

沒有負傷,他自然又睜開眼睛來了。祝纖纖坐在床前,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心頭也漸漸平靜下來,這時看他又睜開眼來,不覺粉臉又驟然紅了起來,輕聲道:「你……」

谷飛雲一下翻身坐起,輕聲道:「在下剛才運氣檢查,並未負傷。」

祝纖纖急道:「不會的,你被大師哥掌力擊中,從屋上跌下來,方才……一直昏迷不醒,雖然服了師傅的救傷丹。也不可能好得這樣快法,就算好了,也應該坐著好好運一回氣……」

谷飛雲看她一臉俱是關切之色,心頭十分感激,伸出左手一下握住了祝纖纖的纖纖玉手,說道:「祝姑娘,謝謝你,我真的完全好了,也許方才我並沒有負傷也說不定。」

祝纖纖被他握住了手,臉上一陣紅暈,但沒有掙山去,讓他握著,一面低低的道:「這不可能,你是被「翻天印」擊中,跌墜下來的,就算練成護身真氣,也一樣會傷在掌下。」她不知道谷飛雲練的「紫氣神功」,是道家第一神功,比之護身真氣,還要強出許多呢。

谷飛雲輕聲問道:「姑娘今晚怎麽發現在下負傷的?」

祝纖纖螓首微垂,細聲道:「我從前面回來,經過廓下,聽到大師哥和你說話的聲音。當時以爲你雖被大師兄發現,但大師哥決不是你的對手,自然也留不住你的了,後來你們動上了手,你忽然被大師哥一記「翻天印」震飛下來,跌到地上,就昏了過去……」

谷飛雲道:「這件事在下也弄不明白,束無忌武功內力,本來都比在下要遜上一籌,但今晚恰似換了一個人,內力之強,逼得在下幾乎承受不住,才閉氣去的。」

祝纖纖輕聲道:「你當他真是大師哥嗎……」

「啊。」谷飛雲驚啊一聲道:「他是……」

「噓。」祝纖纖臉現驚懼之色,口中輕輕「噓」了一聲,續道:「幸虧你命大,就在你跌墜下來之際,忽然從牆頭冒起一條人影,往外飛射出去,大師哥以爲是你負傷逃走,立即縱身追了出去,我看你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那能見死不救,就冒著危險把你抱了進來……」

谷飛雲道:「有人在我跌墜下來之時,騰空朝外飛射出去。」他登時想到丁易跟著自己身後來的。

祝纖纖道:「那人輕功極高,騰空飛起,一閃而逝,快速無比。」

谷飛雲心想:「丁易輕功不錯,但決沒有她說的這麽快法,哦,有人以「傳音入密」叫自己接不得的並不是丁易,那麽這人會是誰呢?」

祝纖纖看他沒有作聲,紅暈雙頰,接著說:「我……我三年前,奉派隨二師哥(張少軒)到西山別業去,扮他二少夫人,兩年多時光,二師哥連手也不敢碰我一下,今晚……今晚……我看你傷勢沈重.縱有救傷靈藥,但你根本吞不下去,才……才……」用口哺他,這話她自然說不出來了。

谷飛雲右手輕輕覆上她手背,把她一隻玉手,合在手掌之中,柔聲道:「祝姑娘,我知道,前晚蒙你兩次暗中示警,已經深感盛情,今晚又蒙你不顧一切冒險相救,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祝纖纖輕輕從他掌心抽回手去,掠了一下鬢髮,斜睨了他一眼,低聲道:「我是要你報答才救你的嗎?」

谷飛雲又伸過手去,把她纖手拉了過來,口中低低的道:「當然不是……」

兩人爲了低聲交談,本來就坐得很近,他這輕輕一拉,她一個軟綿綿的嬌軀,隨著緩緩偎入他懷中,一面在他耳邊幽幽的道:「二師哥一向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和他合不來,自從我第一次在西山別業看到你,我……就像春蠶自縛,一直有著你的影子,所以前一天大師哥接到密報,說四師哥是你假扮的,準備晚餐後把你擒下,我心裏一直很著急……」

谷飛雲耳邊聽她娓娓細語,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沁人心脾的幽香,情不自禁的雙手環著她嬌軀,低下頭去,輕輕吻著她的秀髮,低聲道:「纖纖,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谷飛雲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嬌軀,迅速低下頭去,一下吻住她兩片櫻唇。

祝纖纖不防他會如此情不自禁,她也感到自己和他只有這一刻相聚,是最寶貴的,因此任憑他抱得緊緊的,沒有一點掙動,也任由他吮吸和遊移,分不清是窒息還是興奮,是甜蜜還是憂傷,反正把心交給他了。只此一刻,值得她永遠的懷念和永恒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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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纖纖卻沒有想到,谷飛雲接下來的動作更出乎她的意料。谷飛雲把她摟坐在自己懷裏,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身體,雖然還是隔著衣服,還是可以感到懷內的可人兒豐滿和富有彈性的肉體。祝纖纖本能地他懷內擺動著身子時,使谷飛雲有了男性應有的反應。

坐在谷飛雲懷內的祝纖纖馬上就感到了這突變,紅暈馬上湧到了臉上,她嬌羞道∶「大哥,你壞透了。」

谷飛雲貼在她耳邊溫柔的說∶「誰叫你那麽美,美得讓谷飛雲情不自禁。」祝纖纖還沒有回應,谷飛雲已熟練地把大手伸入她衣服內,肆意地撫弄著那豐滿的胸脯,一張嘴不斷吻著那嬌嫩耳珠和俏臉。祝纖纖經不起谷飛雲不斷愛撫的挑逗,也忍不住伸出玉臂緊抱著谷飛雲。

谷飛雲不再耽誤時間,就去解她的衣服。祝纖纖這時已存了獻身之心,她知道他們可能只有這一刻相聚。於是嬌羞地道:「大哥,你先轉過身去,我自己來。」谷飛雲當然遵從她的意思,轉過身去,只聽背後欷欷簌簌一陣,然後祝纖纖爬上了床。

谷飛雲轉過身來,祝纖纖果然已經躲入了被窩當中。谷飛雲一刻也不耽誤,雙手齊動,解下自己的衣服,赤裸著也鑽進被子裏。祝纖纖真是個善解人意的紅顔知己,她已先自行脫下衣服,全身只著一條白色的小褻褲。她害羞地背對著谷飛雲,谷飛雲從她背後摟著她的腰,她有點緊張,身體緊繃著,這是很自然的現象。

谷飛雲把她摟入懷裏,低頭聞著她身上的氣息,用輕柔的聲音訴說著甜言蜜語,開始以手指探索她的曲線,由於她雙手護胸,只能撫摸其他的部份。谷飛雲像是要在她身上烙下印記,吸吮著她的肌膚,直到她發紅、發熱,她才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谷飛雲導引她轉過來面向谷飛雲,祝纖纖含羞帶怯地半閉著眼睛,一張迷人的臉龐紅燙如火,一手托起她的嬌靨,谷飛雲柔情蜜意的吻著她的雙唇,谷飛雲的舌頭在她的嘴裏不斷地探索,然後跟她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當祝纖纖開始回應谷飛雲的親吻,雙手回抱著谷飛雲的脖子,谷飛雲的手已侵佔她那挺實的乳峰,手掌輕輕地拂撫著她的乳頭,她的雙唇已燙如火,乳頭也硬挺起來。

谷飛雲對被子下面雪白的肉體有著非常大的興趣,谷飛雲用腳慢慢地扯掉她上身的被子,看著祝纖纖動人的曲線,大小適中的雙峰,隨著祝纖纖的喘息而上下微弱地起伏著,谷飛雲一手搓揉著她那渾圓的右乳,張口含住雪白微紅的左乳上。祝纖纖的雙峰並不大,但粉嫩的皮膚、粉紅的蓓蕾卻十分誘人。

祝纖纖雖說害羞不敢主動,但身體傳來一波波的快感,也逐漸淹沒她僅存的羞意,喘息聲漸漸急了起來,而身體也越來越熱,身心有著莫名的空虛感,使她不禁地輕扭動著身體。

谷飛雲微側著身壓在祝纖纖的身上,咬著微微顫抖的椒乳,雙手不停逗弄著祝纖纖敏感的身體,等到祝纖纖漸漸呼吸急促起來,反應也越來越熱烈時,谷飛雲的手也從腰撫到大腿,然後爬到她雙腿之間,她立刻全身僵硬緊繃了起來。

谷飛雲發現時機還沒有成熟,她夾緊大腿閉合著,守著最後一道防線,她還是無法完全放開心抗拒著,使他的雙手無法繼續深入,只好在桃源洞口外徘回。谷飛雲瞭解這是她的第一次,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挑逗軟化她。

谷飛雲一雙手分別攻向祝纖纖的玉胸和大腿,一邊吻著祝纖纖微張的小嘴,一手輕輕在大腿間來回撫摸著,一手搓揉著堅挺的乳峰,還不時地輕咬著耳朵,並在她耳旁輕聲細語表達自己的愛意。經過谷飛雲一連串的三路夾攻,外加心理攻勢,祝纖纖終於棄守陣地,讓谷飛雲侵入她最後防線。

谷飛雲伸出一腳卡在她雙腿間,讓她無法再合併起來,谷飛雲的手已經開始在褻褲的重點部位上慢慢的撫摸,用手指在那縱的裂縫上上下不停地遊走著,谷飛雲微妙地振動著手指時,可以感覺到祝纖纖的臀部也在同時有著微妙的回應。

祝纖纖發出了一些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呻吟的嬌喘聲隨著谷飛雲的手指移動的幅度,音調慢慢地提高了,而溢出來的愛液也將內褲泄濕了一片。祝纖纖被挑逗得星眸半睜,媚眼絲絲,身體扭著想閃躲撩人的手指,反而更增加了接觸的快感,誘人的呻吟聲由小嘴中傳出,火熱的身軀夾帶著醉人的香氣,雪白的肌膚隱隱透著粉紅,她的理性已被情欲之火所吞噬。

谷飛雲知道機會已經來了,便趁勢脫下她的褻褲。他看著祝纖纖媚眼如絲地氣喘著,身子的顔色也是雪白而帶點兒粉紅,大小適中的乳峰,隨著她快速的呼吸而上下劇烈起伏著,纖細動人的曲線的腰身、雪白的雙腿間,陰毛也只是稀疏的一小撮。那誘人的肉體給谷飛雲帶來強烈衝擊,再也無法壓抑住爆發的欲火。

谷飛雲分開她雙腳,又重新壓上她誘人的肉體,一手扶著雞巴在她陰核上磨著,直到她受不了這種刺激,身體自然起了迎合後,谷飛雲才頂進祝纖纖小浪穴裏面。祝纖纖的臉上因爲痛楚而蹙起的秀眉,額上汗珠一顆顆冒了出來,雙手推著谷飛雲的胸膛,似乎想將谷飛雲推開。

谷飛雲愛憐的吻著祝纖纖雙眉,說道∶「纖纖,很痛嗎?忍一下,等一回就好了。」

祝纖纖臉色蒼白搖著頭說∶「沒有關係……爲了你……我願意……」

谷飛雲知道要當機立斷,突破她的處女膜才行,於是便狠心地把整根雞巴深深插入她的陰戶中。祝纖纖突然感到一陣撕裂的痛楚,那強烈的痛楚,讓她不由得慘叫出聲∶「噢……痛……輕一點……啊……不要……動……」她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緊緊咬住下嘴唇,谷飛雲感覺到她的指甲陷入自己的皮膚裏,嬌軀也在自己身下直抖。

谷飛雲一見她痛苦難忍的樣子,暫停動作,溫柔的安慰她說∶「纖纖,對不起,弄痛你了。忍耐一下,一會就不痛了。」

祝纖纖臉色蒼白哽咽的說∶「不要緊……你先不要動……讓我喘口氣……」

谷飛雲覺得她的小浪穴裏是又暖又緊,陰道嫩肉把雞巴夾得緊緊,有一點難受,但很爽,很舒服。聽她如此說,谷飛雲溫柔的安慰她說:「纖纖,再忍耐一下,把身體放輕鬆點,待會就不再痛了。女人都是要經過這一關的,以後就會很快樂、很舒服。」說完溫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再吻著她的檀口香唇,一隻手不慢不快地在她的乳峰上搓揉,還用手指捏弄著乳頭,將雞巴延著穴心慢慢的磨轉,耐心的挑逗她的情欲。

經過谷飛雲努力了好一陣子,愛液從陰道內分泌出來,漸漸地,祝纖纖小浪穴開始放鬆濕滑,不像剛才那麽樣緊湊乾澀,她的臉上痛苦的表情消失,換成雙頰泛紅,星眸微閉,鼻中一陣咻咻急喘。透過窗外射進的月光,她眨了眨眼睛,隱約看見他們倆的身體交纏,以最親密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對此,她卻只能發出無病的呻吟聲。

祝纖纖難耐陣陣酥麻的磨擦快感,又哪是初嘗雲雨的她所能承受,柳腰雪臀本能的迎合擺動著,開始主動的迎合谷飛雲的動作,口中不由自主的發出嬌媚的呻吟聲:「唔……唔……」

谷飛雲再度吻上祝纖纖那鮮豔的紅唇,舌頭更伸入她口中,不斷地搜索著滑嫩的香舌,與她的舌頭糾纏在一起;手上不緊不慢地揉搓著她挺實的玉峰,腰部輕提慢壓,讓雞巴緩慢地進出移動。只見祝纖纖星眸微閉,臉更是紅如蔻丹,雙手緊勾住谷飛雲的肩頸,一條滑嫩的香舌緊緊的糾纏谷飛雲的舌頭。隨著谷飛雲的輕抽慢插,自秘洞中緩緩流出的愛液,夾雜著片片落紅,口中更是「哼」、「啊」的呻吟聲不斷。

看到祝纖纖這副妖媚的樣子,谷飛雲忍不住雙手捧住粉臀,藉著愛液的潤滑,開始加快了上下進出的速度,首先是九淺一深,等陰道再松滑點,沒這麽緊迫再改用八淺二深、七淺三深。只見祝纖纖的雙手雙腳,有如八爪魚般緊緊地纏在谷飛雲的腰上,柳腰粉臀不住地搖擺上挺,迎合著谷飛雲的抽送,發出陣陣「啪」、「啪」的急響,口中不停地叫著:「啊……嗯……好……啊……哦……好美……啊……哦……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谷飛雲改變忽淺忽深的抽插,開始使力地挺動胯下雞巴,一陣陣猛抽急送,下下皆深入花心之中,享受那傳來強烈的衝擊快感,腦中所有靈智逐漸消退,只剩下對肉欲本能的追求。祝纖纖雙手按在谷飛雲的胸膛上,在谷飛雲不停的衝刺下,秀髮如雲飛散,胸前玉峰不停的上下彈跳,柳腰粉臀不停的挺舉著,口中不停狂呼浪叫:「啊……不行了……好舒服……啊……啊……」

看到祝纖纖這副淫靡的媚態,每一個表情都是那麽蕩魄勾魂,有如久曠的怨婦般迎合著谷飛雲的抽送她,語調中帶著無盡的滿足感,心中只剩下對肉體欲望快感的追求。谷飛雲這才全力進攻,實施全面進擊,不停聳動屁股,快如奔馬,奮力抽送,嘴唇也正吸舐著乳頭。

「啊……不行了……啊……啊……」只聽祝纖纖一聲嬌喊,整個身體一陣急遽的抖顫,兩手死命的抓著谷飛雲的肩頭,一雙修長美腿更是緊緊的夾纏著谷飛雲的腰部,小浪穴嫩肉一陣強力的收縮,緊緊箍住胯下肉莖,一道熱滾滾的陰精自小浪穴深處急湧而出。

谷飛雲連忙胯下一挺,用雞巴緊抵住小浪穴花心,雙手捧住她的粉凸嫩臀一陣磨轉。只見她玉面泛著一股妖豔的紅暈,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著,迷人的紅唇張開,鼻中嬌喘之聲不斷,顫抖的身軀緊纏谷飛雲,整個人沈醉在泄身的高潮快感中。

經過絕頂高潮後的祝纖纖,全身的力氣彷佛被抽空似的,微閉著一雙迷離的媚眼,泛紅的肌膚佈滿了細細的汗珠,整個人癱在谷飛雲身下,哪里還能動彈半分?迷人的紅唇微微開啓,陣陣如蘭的香氣嘴裏吐出,仍沈醉在飄渺的高潮餘韻中。

谷飛雲吻著祝纖纖失神的臉龐,雙手輕輕撫摸她火熱的嬌軀,谷飛雲等到她的陰道不再抽搐,喘息稍微平靜下來的時候,抽出雞巴讓她側躺在床上,然後才扛起她一腳,從側面谷飛雲再度地讓雞巴深入,然後讓龜頭去抵磨在她的花心上面。接著谷飛雲輕輕地讓谷飛雲的腰開始劃著圓圈,咬了一口眼前震動的玉乳乳頭,谷飛雲相信她也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花心被抵磨的那種快活的酥麻感覺。

很快地祝纖纖就開始呻吟起來了:「啊……你……你……別這樣弄……啊……啊……我……我的腰好酸呐……喔……你……喔……」

谷飛雲慢慢地抵磨花心,一邊輕咬著乳頭,挑逗的對她說:「纖纖,舒服嗎?願不願意再來一次?」

祝纖纖已經忍受不下去了,不斷地點頭哀求說:「願意……唔……唔……快點啊……別……再……這樣……逗我了……啊……喔……」

谷飛雲要她說出了正確的要求,故意逗著她說:「快點什麽啊?」

祝纖纖臉上刹時浮上一層紅暈,一副不勝嬌羞淫蕩的說:「像剛才……喔……那樣……啊……別……再……唔……這種感覺……真是要命……插我……啊……快插我……啊……」見到祝纖纖的反應這般激烈,心中更是興奮,谷飛雲在她說出了正確的要求之後,也開始不慢不快地前後抽送起來。

那股強烈的充實感,頂得祝纖纖不禁放聲浪叫著:「唔……對……對……繼續……繼……續……不要停……對……對……喔……喔……你頂得……我……好快活……唔……唔……喔……」耳中傳來祝纖纖陣陣的浪叫聲,谷飛雲興奮得胯下雞巴暴漲,兩手緊抓著祝纖纖的細腰,恨不得將其插穿似地對這美女再大張撻伐。只聽一陣「啪」、「啪」急響,登時插得祝纖纖混身急抖,口中淫聲不斷。

「啊……喔……喔……天啊……唔……繼……續……不要停……啊……好舒服……嗯……又來了……啊……不行了……嗯……啊……」谷飛雲看見祝纖纖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疼地放鬆了丹田,一股火熱的精華噴薄而出,祝纖纖雙腿一蹬、全身一緊,兩手死命地抓著谷飛雲手臂,幾乎要掐出血來。又是一股陰精狂湧而出,她發出了一聲長叫聲之後,整個人就癱軟了下來。

谷飛雲看祝纖纖臉色慘白,肌膚佈滿了細細的汗珠,胯下私處一片紅腫狼藉,小浪穴洞口夾雜著片片落紅,於是抱著她進到浴室裏面幫她清洗乾淨,自己也快速的沖洗一下,才抱起她一起回到房間。兩人穿好衣服,谷飛雲摟著她,正待再低下些頭,去吻她的粉頸。

驀地,房門上響起了兩下剝啄之聲,谷飛雲一下從溫柔鄉中清醒過來。祝纖纖一個人幾乎驚得跳了起來,急忙直起身子,焦急的道:「快躺下去。」

這時但聽一個少女聲音道:「五姑娘,你熟睡了嗎?快起來。」祝纖纖推著谷飛雲睡到木床裏首,一手拉過一條薄被,蓋在他身上,自己也緊捱著在外首坐下,一面嬌慵的道:「是誰?」

門外那少女聲音道:「小婢奉大公子之命。來請五姑娘的,是教主召見。」

「啊……」祝纖纖驚啊一聲道:「我馬上就來。」接著朝谷飛雲細聲道:「我師傅召見,馬上要去,你再休息一會……」

谷飛雲道:「我也要走了,今晚蒙你相救,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祝纖纖跨下木床,雙手攏攏秀髮,說道:「你這時不能出去……」

谷飛雲道:「不要緊,你們師傅召見,師姐妹都去了,沒人會注意的,我等你走後,再出去。」

祝纖纖一雙盈盈秋波看著他,不勝依依的道:「我走了,你……小心……」谷飛雲又忍不住摟著她,輕輕地吻了下去,時間匆促而短暫,她輕輕推開他的身子,她臉上還紅得像抹了一層胭脂,幽幽的道:「你珍重,我真的要走了。」

谷飛雲低低地的道:「我會來找你的。」祝纖纖沒有說話,用手掌撫撫臉頰,急匆匆的跨出門去,又快速的闔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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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心中暗道:聽她的口氣,今晚和自己動手的束無忌,很可能就是通天教主了,難怪自己在第二招上,就被他一掌震飛下來。不錯,他以爲自己負傷逃走,才追了下去,大概沒有追上,這時候才折回來。明天是大會正日,通天教主這時候趕來,召集門下弟子,必然和明天大會有關,自己如能設法混進去,就可聽到他明天大會上有些什麽陰謀了。

他藝高膽大,一念及此,就輕輕推開房門,閃身而出,然後又輕輕關上房門。原來房門外是一條走道,一排有四五個房門。他迅快穿出走道,點足躍上屋檐,本來可以悄悄回轉西院,自然不讓人家發現才好;但現在他另有主意,倒希望能遇上張少軒或秦劍秋,只要出手制住他們中任何一個,就可以假扮他混進去了。

那知翻越過一重屋脊,依然沒遇上一個人。看看天色,還不過二更光景,自己扮的是束無忌,所有崗哨自然不會有人攔阻,索性繼續往裏掠去,瞥見一道人影從東首圍牆上掠起,一連兩個起落,朝白己飛躍而來。轉眼工夫,就已到得面前,竟然是小孟嘗張少軒,只見他抱抱拳道:「大師兄,小弟到處找你,找得好不辛苦,嘻、嘻,小弟有一個好消息要向你報告……」

谷飛雲看他話說到中途,忽然嘻嘻一笑,忍不住笑道:「你是丁兄。」

「當然,當然。」丁易笑道:「這時候他們師兄弟都給教主召去了,那會在屋面上碰得到頭?」

谷飛雲道:「丁兄不是說有好消息嗎?究竟是什麽事?」

丁易一把拉著谷飛雲衣袖,說道:「你隨我來。」

谷飛雲跟著他一連飛越過五六處殿宇,如以淮瀆廟的地勢來說,這裏該是東院了,但見院落深廣,一片都是黑沈沈的不見一點燈火,只有在門內站著兩個青衣勁裝的漢子。丁易好像回到家裏一樣,穿廓繞階,走得十分熟悉,現在已經走入一間佈置雅潔的客室,他依然腳下沒停,跨進左處一間寬敞的臥室。

臥室中當然有床,床在靠北首的壁下。南首有窗,兩邊各有四張椅幾,中間還有一張小圓桌,圍著四個石鼓形的凳子,圓桌上放一個瓷盤,盤中有一把茶壺和四個茶盅。丁易走近小圓桌,在凳上坐下,隨手取過茶壺,斟了兩盅茶,說道:「大師兄坐下來喝盅茶。」

谷飛雲也在石鼓凳下坐下,問道:「丁兄,這是什麽地方?」

丁易喝了口茶,說道:「這裏就是你的臥室了。」

谷飛去奇道:「是我的臥室。」

丁易道:「本來是束無忌的臥室,你扮了他,不就是你的臥室了嗎?」

谷飛雲道:「束無忌是他師傅召去的,可能馬上就會回來。」

丁易輕描淡寫的道:「谷兄既然扮他,就要堂堂皇皇的取而代之,而且眼前爲情勢所逼,你也非取代他不可。」

谷飛雲道:「丁兄,你說得清楚點好不?」

丁易又喝了口茶,才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說道:「這是通天教中最機密的事兒,老魔頭除了門下八大弟子,還親自訓練了一百多名殺手,這些殺手,是在大別山西峰坳的西峰山莊接受秘密訓練,由白麵霸王項繼楚主其事……」

谷飛雲道:「你這消息那裏來的?」

「自然是聽來的。」丁易得意的笑了笑,繼道:「項繼楚,就是項中英的父親,今晚就是由項繼楚親自把一百二十名殺手帶來,交給束無忌這座院子。」

谷飛雲問道:「這些殺手很厲害嗎?」

「自然很厲害。」丁易道:「據說每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而且好像還另外配備了極霸道的武器,殺傷力極強,究竟是什麽,小弟就不知道了,但聽他們的口氣,明天大會上,只要有那一門派反對的話,就要殺手把他們一體誅殺,就可以想見他們的厲害了。」

谷飛雲問道:「這些人是由束無忌指揮嗎?」

丁易道:「殺手一共有兩個隊,項繼楚走了,束無忌就要他兩個兒子分領一、二兩,個隊……」

谷飛雲道:「項中豪、項中英?」

「沒錯。」丁易聳聳肩,笑道:「而且買一送二,高升、孫發也跟著來了。」

谷飛雲點點頭,說道:「你的意思,要我在他回來之時,一舉就制住他。」

「對極了。」丁易笑道:「否則我們用得著守株待兔嗎?」

谷飛雲道:「這事家父、家母都還不知道……」

「大師兄不用急。」丁易搖著手道:「此事十分重要,這些人可能被迷失了心智,咱們如果不掌握住他們,明天大會上就防不勝防,等事情辦妥了,兄弟自會去稟報伯父母的。」

谷飛雲道:「好,咱們那就通力合作,一舉把他拿下。」

丁易道:「不,不,把他拿下,是大師兄的事,小弟只負責守在房門,不讓他逃出去。」

谷飛雲笑道:「這還要和兄弟分嗎?」

丁易道:「你一個人足夠把他拿下了,兄弟如果再插上一手,豈不是和大師兄爭功了嗎?」

谷飛雲道:「那要看他是不是真的束無忌呢,如果不是真的,只怕合咱們二人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呢?」

「不是真的他?」丁易驚異的道:「那是什麽人?」

「很可能是老魔頭。」谷飛雲低聲道:「兄弟方才差點還送了性命。」

「啊。」丁易睜大雙目,說道:「你不是好好的?」

谷飛雲道:「那是有人把他引開了,否則那時兄弟正好被他一掌震得閉過氣去,他只要補上一掌,兄弟就沒命。」當下把方才和束無忌動手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只是把祝纖纖相救的一段,說成自己及時醒來,略一運氣,差幸沒有大礙,雖然在時間上差了一段,但故事卻接得天衣無縫。

丁易道:「原來還發生了這段故事,無怪兄弟到處都找不到你了。」

谷飛雲被他說得臉上方自一熱,陡然站起身來,低聲道:「可能是他回來了,哦,丁兄記著,萬一他是老魔頭改扮的,你聽到兄弟咳嗽,就要立即退出去。」

丁易問道:「那你怎麽辦?」

谷飛雲道:「兄弟方才只是沒有防備,有了準備,要退走還是可以辦得到的,快躲起來。」

丁易爲人機警,谷飛雲話聲堪堪出口,人已一下閃到入門處貼壁站停,連呼吸都摒住了,不讓對方聽到絲毫聲息。就在此時,只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已到門口,一個頎長人影,舉步跨入。他自然是小諸葛束無忌了,谷飛雲手中早已準備了一把碎石子,等他走入房中,又走了兩步,才突然抖手打了出去。

束無忌雖然回到自己房中,毫無戒備,但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他這樣的高手,耳目何等敏銳,驟然聽到一陣尖細的破空之聲,腳下立即一停,右手衣袖跟著卷飛而出。這要是一般暗器,經他這記流雲衣袖,自可全數震飛。

但谷飛雲這一手「碎石打穴」,不僅是少林寺七十二式中的「米粒打穴」,而且經頑石大師加以改進.有半數從他身邊擦過之後,再以回勁取穴,何況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碎石出手,每粒石子都含蘊了「紫氣神功」。又豈是一記流雲飛袖所能卷飛得的?束無忌衣袖堪堪拂出,身前身後已有二十幾處穴道被石子擊中,一下定住了身形。

谷飛雲笑道:「看來這位總提調並不是假的。」不是假的,就是說不是通天教主假扮的了。

丁易一下閃出,挑著大拇指,笑道:「大功告成,大師兄果然高明。」

谷飛雲道:「丁兄,這人咱們如何處置?」

丁易笑了笑道:「咱們給他服下迷失散,不就是咱們的人了?只要給他臉上稍加易容就可以了。

谷飛雲笑道:「丁兄足智多謀,連小諸葛都會折在你手裏,也足以自豪了。」

丁易得意一笑,拱拱手道:「谷兄誇獎,哦,還有一件事,咱們也要一起辦妥了。」

谷飛雲道:「還有什麽事?」

丁易道:「項氏兄弟和高升、孫發二人。」

谷飛雲點點頭道:「不錯、明天大會上就用得著這支人手,兩個領隊確實要讓他們服下歸心丹才行。」

丁易道:「谷兄這時就給他臉上加上些,兄弟叫人去把兩個領隊叫進來。」說完,轉身往外就走。

谷飛雲也不待慢,立即取出易容藥物給束無忌臉上添補了些地方,登時變成了另一個人。取出一粒迷失散,捏開他牙關,喂入口中,挾起他身子,放到後面一間放雜物的小房間中,回身退出。丁易也走了進來,就在小圓桌旁坐下,隨手倒了兩盅茶,一面說道:「大師哥,喝茶。」

谷飛雲剛在他對面坐下,只聽門口響起一陣輕步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項中豪的聲音,說道:「在下項中豪兄弟奉命來見總提調的。」

谷飛雲隨口道:「進來。」只見項中豪和項中英二人舉步走入。

項中豪看到室中還有張少軒在座,急忙抱抱拳道:「在下見過總提調、副總提調。」

項中英依然右手下垂,躬著身道:「小弟見過大師哥、二師哥。」丁易朝兩人含笑點頭。

谷飛雲擡擡手道:「請坐,我因明天就是大會首日,我們任務特殊,責任重大,有許多事情,要和你們仔細談談。」

項中豪、項中英依言分在橫頭坐下。項中豪道:「在下兄弟一切都聽總提調的。」丁易拿起茶壺,給兩人倒了兩盅茶。

項中豪欠起身要待站起,一面說道:「副總提調,這個在下如何敢當?」

谷飛雲雙手向左右一分,按著兩人肩頭,說道:「你們兩人坐著不用客氣。」這雙手一分之際,已經屈指連彈,一連點了兩人數處穴道。別說項中豪兄弟絲毫沒有防備,就算有備,他們武功不如谷飛雲甚遠,自然一下就被制住了。






【第四十九章】 武林大會



丁易大笑道:「大師兄,可以了吧?」迅速從懷中取出兩顆歸心丹,分別給兩人服下,就回身往外走去,口中說道:「我去把高升、孫發喚進來。」谷飛雲隨即雙手連揚,解開兩人被制住的穴道。

項中豪、項中英服下歸心丹,似已忘掉剛才穴道被制之事,坐在圓上,神色顯得十分恭敬。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丁易已經領著高升、孫發兩人走入。高升、孫發一眼看到谷飛雲,立即趨上幾步,躬下身去,同聲說道:「屬下高升、孫發拜見總提調。」

谷飛雲一擺手道:「二位免禮。」

丁易取出兩顆歸心丹,說道:「明天大會上,可能有人在四周布毒,你們兩人負責指揮本教刀、劍武土,絲毫疏忽不得,這是兩顆專解各種奇毒的藥丸,服下一丸,三日之內,百毒不侵,你們拿去吞下了。」說完,把藥丸分給了兩人。

高升、孫發接過藥丸,不敢不吞,但心中難免疑懼,互看一眼,就把藥丸壓在舌下,並未吞服。丁易看在眼裏,沈哼一聲道:「高升、孫發,你們好大的膽子,本座已經告訴你們,這是解毒經丸,你們居然不信任本教,把藥丸含在口中,難道懷疑本座給你們的是毒藥不成,本教真要殺你們,也易如反掌,何用給你們毒藥?」

高升、孫發聽得心頭一震,急忙把藥丸咽了下去,連連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早已吞下去了。」

谷飛雲頷首道:「你們兩人,乃是本教心腹,豈會對你們下毒?」二人唯唯應「是」。

谷飛雲朝項中豪、項中英二人說道:「項兄、九師弟,時間不早,你們回去休息吧。」項中豪、項中英答應一聲,站起身,率同高升、孫發,退了出去。

丁易笑道:「大功告成。」

谷飛雲道:「高升、孫發二人,武功雖然平平,但他們在江湖上混久了,懂得也不少,方才他們把藥丸含在口中,可見已經起了戒心。」

丁易笑道:「大師兄放一百二十個心,方才他們已經吞服下去,就算心有疑懼,現在也不會有了,不然,還能叫歸心丹嗎?」接著朝裏首呶呶嘴,壓低聲音說道:「現在該去解開他穴道了,不過大師兄最好先給他取個名字,就留在身邊,當你傳令好了。」

谷飛雲點點頭,兩人一同走入裏首一間,谷飛雲先從他身上取出一柄鐵骨摺扇,再搜他懷中,並無他物,就隨手替他解開穴道。」束無忌服下的是迷失散,神智被藥物迷失,眨著眼睛,似有茫然之色。谷飛雲心中暗暗歎息,迷失散果然厲害。

丁易已經在旁說道:「你叫什麽名字,見了總提調,還不行禮?」

束無忌茫然道:「我叫什麽名字?」

丁易回頭朝谷飛雲笑了笑,才道:「你叫束傳令,是總提調的傳令。」

束無忌又道:「我是束傳令,是總提調的傳令。」

丁易一指谷飛雲道:「他就是總提調,你只聽他一人的命令。」

丁易朝谷飛雲道:「好了,兄弟該走了,咱們明天再見,那時兄弟就是陳康和了。」說完,往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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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一,晴,今天是標準的清和天氣,不冷也不熱。今天是「天下武林聯誼大會」的首日,大會預定爲五天,從四月初一到初五日止。既是「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天下的武林中人自然會聞風趕來。通天教把天下武林分爲東西南北四路,一路也就是一個區域,每個區域,包括了少則幾個,多則十數至幾十個門派,可說天下英雄盡入我教中。

聞風趕來的武林中人,只是些不成氣候的人物而已;但不成氣候的人物畢竟比成名人物要多得多,這時候還只是清晨的辰初,晨曦剛剛露臉,淮瀆廟前一片廣場的四周以及較遠的山坡但他們只限於四周而已,因爲廣場四周,包括淮瀆廟正門這一圈,都用木椿和紅色麻繩圈了起來,不是四路總令和通天教的人,誰都不准擅入。

武林中人有一個好處,大家都很守法,雖然在這個木椿裏面,隔上一二十步,只有一個青衣勁裝漢子站在那裏,但沒有一個敢擅入一步的。武林中人都這樣守法嗎?那是因爲主辦這場「天下武林聯誼大會」的是通天教。他說不准外人擅入一步,你敢擅入一步嗎?天底下好奇瞧熱鬧的人多得是,但會丟性命的事兒,可沒人敢試。

廣場上,搭蓋了一座兩丈多高,廣大寬敞的廬棚,足可容得下一兩千個坐位。正面高懸一方橫幅紅布,綴著:「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幾個擘窠大的金字。上首放一張橫案,案後左右兩邊,各放了兩張錦披椅子。橫案前面,左右兩邊也各有兩排椅子,分爲紫紅、大紅、黃布三種席位,每排前面,只放一把太師椅是總令主的坐位,後面是紫紅席,有一二十把椅子,是這一路的各派掌門人的坐位。

大紅席有三四十把椅子,是隨同各派掌門而來的長老名宿的坐位。再後是黃布席,每排都有一百來把椅子,則是各門各派門人弟子的坐位。在這兩排椅子的下首,各有一排大紅席,每排放著五把椅子,往後共爲十排,一邊有五十席,左右共有一百席,是給四路總令以外的來賓坐的。

現在已是辰牌時光,最先進場的副總提調張少軒、秦劍秋,和總接待祝纖纖,另外則是三十名身穿青色長衫,胸別書有「迎賓」二字紅綢條的青年漢子,和三十名身穿青色衣裙,胸別「接待」二字紅綢條的少女。

三十名青衣漢子由秦劍秋指揮,他們職司是給來賓領路的,因此分別站到了會場四周,其實也隱含監視每個來賓動靜之意。三十名青衣少女則站到了幾排椅子的後面,她們是專司來賓茶水的。這些人進場之後,就各自散開,自然是早經排練過的,絲毫不見忙亂。

接著就看到有兩名職司「迎賓」的青衣漢子領著一群人進入會場。這一群人,少說也有四五十個,有道有俗,有男有女,有老的,也有年輕的,經迎賓把他們分別領到左右兩邊的大紅席落坐。

江湖上人能夠在今天的「天下武林聯誼大會」上,有資格坐到「來賓席」的,自然都是大有來歷的人,其中像天機子、羊角道人和毒手郎中秦大山等人,都坐在前面一排的椅子上,可見這些來賓的身份和他們都差不多的了。

總接待祝纖纖今天依然穿著一身男裝,天青長衫,薄底粉靴,手中執一柄朱漆灑金扇骨的摺扇,當真玉面朱唇,風度翩翩。她走向大紅席上,跟天機子、羊角道人等人打了個招呼。接著四路總令的人馬,也相繼入場了。

走在首先的一路,是東路總令主東海龍王敖九洲,蒼髯紅臉,身軀偉峰,手持一支漆成古銅色的龍頭杖,虎步龍行,顧盼之間,果然有一股懾人的威儀。陪同東路總令緊隨東海龍王身邊的,則是通天教主座下六弟子白素素,她也是東海龍王的幹女兒。

稍後是一個中年道人,面貌白皙,黑須飄胸,肩負長劍,手持玉拂,飄然有出塵之概,他是東海落花島主祁中奇。然後是泰山派掌門人石大山,五十出頭的老者。最後則是東海龍王二十六名隨從,一色青布勁裝的健兒,和泰山派八名弟子。他們的位子是在左上首。祝纖纖慌忙迎了上去,把他們接到左上首。

東海龍王目光四顧,一手捋著蒼須,洪笑一聲道:「今日這場盛會令師一定也會來的了?」

祝纖纖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謙恭的笑了笑道:「總令主是四路總令的龍頭,家師自然要來奉陪的了。」

這時南路總令的人馬也相繼進場了,祝纖纖躬躬身道:「敖老請坐,晚輩暫時要失陪了。」

東海龍王大馬金刀的太師椅上落坐,一面頷首道:「姑娘只管請便。」

南路總令主是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年約七旬,花白頭髮綰著道髻,手持一柄馬尾拂,看去頗有道氣。陪同南路總令來的是通天教主門下十弟子姬紅棉,也是一身男裝。接著是身穿火紅道袍的離火門掌門人羅尚祖,和身穿藍布大褂的排教教主冉勿贊,年約六十出頭,看去像個土老兒。最後是南雲子兩個師弟景雲、浮雲道人和十六名弟子。排教八名弟子。他們的坐位是在左首,東路總令主的下首。

祝纖纖早已迎著,把一行人讓到座位上落坐。接著進場的是北路總令的人馬。因爲東、南、北三路總令都住在桐柏宮,一起來的,所以緊隨東、南兩路總令之後,就是北路總令了。北路總令主是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是個五十出頭的矮胖老人,禿頂紅臉,看去極爲隨和。陪同進來的是通天教主門下的六弟子白素素,她當然也穿了一身男裝。

稍後是山西快刀門主古福星、析城山主神拳裴通。後面是長白派八名弟子、快刀門二十四名弟子和神拳裴通的兩個門人。祝纖纖把他們迎到右首下首的座位落坐。西路總令就住在淮瀆廟,所以讓路程較遠的東、南、北三路先入場,現在西路總令的人馬也進場。

西路總令主的氣勢果然與衆不同,走在最前面的是由四名青衣小丫環前導,然後是總令主金母,由辛七姑陪同,稍後則是她門下四大弟子陸碧梧(席素儀)、席素儀(陸碧梧,已被金母點閉「腦戶穴」)、丁令儀、聞玉音。

然後是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紫柏宮齊漱雲、岐山姬存仁、白石山劉寄禪、鹿長庚、藍公忌、守山四老虯髯客尉遲律、竹杖翁竺天佑、霸劍祁浩、開山刀陸南屏、許鐵棠、季子良、馮熙、清真子、長真子、荊溪生、姬存義。

最後由嬤嬤率領青雯、青霜、青風、青雨和扮成金母侍女的荊月姑、馮小珍、全依雲、沈嫣紅、祝中堅、祝秀珊和各派門人弟子七十二人。總管陳康和(丁易)、副總管徐永錫 (谷清輝)、管事曹複初。一行人魚貫入場,陣容極爲壯盛。

總接待祝纖纖早就迎了上去,把金母等人領到右首上首的席位落坐。她從早晨到現在,心裏一直惦著一個人,這時更是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目,朝西路總令這支人馬的每一個人仔細打量著,但她很是失望,這些人中,竟然沒找到她要找的人,心中不禁更加焦灼起來,他絕不會不來的,那麽他到那裏去了呢?今天這個大會,非同小可,自己和他見了面,才能暗中告訴他,這真是急死人。

大家剛坐定下來,就有青衣少女紛紛端上茶水。這時也響起了一陣悠揚細樂,樂聲中,通天教門下男弟子小孟嘗張少軒、秦劍秋,女弟子祝纖纖、白素素、辛七姑、雲芸娘、姬紅棉等人立即一起迎了上去。西路總令總管陳康和(丁易)和副總管徐永錫(谷清輝)站在後排,谷清輝低聲道:「好像通天教主到了。」

丁易悄聲道:「老伯知不知道通天教主究竟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谷清輝道:「武林中只怕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唉,他把天下武林各大門派驅之若羊,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姓名來歷,即此一點,就可看出他的厲害的了。」

兩人說話之際,只見從南首出現了一簇人,緩步進入會場。最前面的是大會總提調小諸葛束無忌,他玉面朱唇,藍衫銀劍,看去當真瀟灑已極。丁易口中輕咦一聲,悄聲道:「他不是束無忌。」

谷清輝道:「他也不是小兒。」

「當然不是谷兄,谷兄統率了他們一批殺手,還沒出場呢。」丁易壓低聲音,續道:「這人可能就是通天教主扮的了。」

小諸葛束無忌雖然走在最前面,但他神色恭敬,行走之際,還半側著身子而行,顯然是陪同極有聲望的大會「貴賓」來的了。在他身後,緩步走來的是一個白髮披肩,白髯垂胸的老者。

這人身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黃衫,赤足麻鞋,生得臉長如驢,白眉下垂,面色紅潤,雙目開闔之間金光熠熠。最令人矚目的是他右手拄一支如意頭的羊脂白玉杖,杖長六尺,粗如兒臂,通體晶瑩,隱泛寶光!此老不用說是大會總護法玉杖彭祖惲南天了。

稍後,則是四名手捧金劍的黃衣小丫環前導,然後是身穿黃色錦繡道袍,手持白玉拂塵的西崆峒金鸞聖母,大會的副總護法。她身後以乘鳳爲首的十名女弟子,包括宇文蘭、許蘭芬在內,一律身穿胸繡金鸞的黃色衣裙,腰佩長劍,顯得十分剛健婀娜。這一行人,總護法玉杖彭祖惲只有一個人,副總護法金鸞聖母卻擺足了派頭,也顯示了她的實力。

一簇人堪堪進場,張少軒、秦劍秋等人早已恭立一旁,一齊躬下身去,由張少軒恭聲道:「通天教門下弟子張少軒等恭迓總護法、副總護法蒞臨大會。」

玉杖彭祖微笑頷首,束無忌已領著玉杖彭祖、金鸞聖母走上長案,請二人在左首兩張錦披椅上落坐。金鸞聖母四名侍女則站到她椅子後面,乘鳳等十名弟子則一字排開,站到上首左側。束無忌居然也在四把錦披椅子的右首一把坐了下來。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等人也在上首右側一字排開,站停下來。

谷清輝悄聲道:「看這情形,通天教主自己不準備在大會出面了。」

丁易道:「他扮成了束無忌,自然不會在大會露面了。」

谷清輝道:「這可能又是什麽陰謀也說不定。」

丁易道:「他自己扮作束無忌,那麽束無忌也不會在大會出現了。」

谷清輝頷首道:「束無忌率領的是他最精銳的殺手,不到某一時間,大概不會出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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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司儀就在此時大聲說道:「天下武林同道聯誼大會,大會開始,鳴炮、奏樂。」喊聲堪堪出口,南首入口處已經燃起一串炮仗,響起一陣劈劈拍拍的鞭炮聲音,同時也奏起了弦管悠揚的樂聲,大會就在炮聲和樂聲中揭開序幕。

等樂聲停止,司儀又高聲說道:「請總提調報告大會籌備經過。」

束無忌站起身,朝四周抱拳作揖,朗聲道:「諸位蒞會貴賓、武林道長,在下在向大家報告籌備經過之前,先給大家引見……」接著左手一擡,說道:「第—位是大會總護法,昔年人稱玉杖彭祖的惲仙翁。」玉杖彭祖依言起立,大家立即報以熱烈掌聲。玉杖彭祖朝大家含笑點頭致意,然後坐下。

束無忌又道:「第二位是大會副總護法,西崆峒金鸞聖母……」金鸞聖母也在大家的掌聲中起立,頷首致意。接著束無忌又依次引見了東路總令主東海龍王敖九洲、南路總令主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西路總令主崆峒金母、北路總令主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四位總令主也一一站起,四周同樣報以熱烈的掌聲。

束無忌等掌聲一停,才輕咳一聲,提高聲音說道:「各位道長,天下武林聯誼大會,有這許多武林門派,這許多道長前來參加,這是數千年來從未有過的盛會,武林大會要加上聯誼這兩個宇,就是旨在使天下武林各門各派藉這一機會聯絡友誼,本來東西南北各處一方的人,能夠共聚一堂,握手言歡……」他說到這裏,口氣微頓,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

束無忌續道:「本來,這只是一個理想,家師古通玄,昔年手創通天教,至今已有四十年之久,早已勘破名利,不問塵事,惟因天下武林,有如江海波濤,此沒彼興,爭端叠起,血腥仇殺,無日無之,覰其原因,出在各門各派,各存門戶之見,只知一派的榮辱,罔顧公理,這也是平日沒有門派及閘派之間的聯繫和友誼所致……」大家又爲他鼓掌起來。

束無忌連連點頭,朝四周鼓舞的人致謝,然後續道:「家師有鑒於此,才發起這次的天下武林聯誼大會,承蒙四方同道,各大門派一致認可,不遠千里,蒞臨參加,才能使得今天這一大會,成爲天下武林的大團結,實在非常難能可貴……」大家又爲他鼓起掌來。

束無忌微微一笑,又道:「本來這次大會是由家師所發起,家師理應出席才是,但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久已不問世事,如果出席大會,也許有人會懷疑家師別有企圖,才命在下代表他老人家向與會的各位道長謹致謹忱,並祝大會成功……」大家沒等他說完,又響起一片掌聲。

「謝謝,謝謝。」束無忌拱著手連聲道謝。接著又提高聲音說道:「今天這一大會,也是各門各派的聯誼大會,而且蒞臨大會的各派掌門人不下數十位之多,應該共同推舉一位道長來擔任主持大會,以利大會進行,現在就請各門各派的道長推舉一位主持大會的人,請到上面來主持大會。」

丁易悄聲道:「他明明就是通天教主,卻故意隱身幕後,說他師父沒有來呢。」

谷清輝道:「這就是陰謀了,此人這一手使得十分高明,大概會場上除了咱們,誰都不知道哩。」

丁易道:「他連大會主持人都要大家推舉,到底葫蘆裏買什麽藥呢?」

谷清輝微笑道:「這是欲擒故縱,雖然目前還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但也快揭曉了。」

正說之間,有人高聲叫道:「咱們推舉東海龍王敖九洲敖大俠。」立即有人附和著道:「好,就是敖大俠。」

束無忌站在上首,聽到有人推舉東海龍王敖九洲,沒有推舉第二個人,這就朗聲道:「剛才有人推舉敖九洲敖道長爲大會主持人,不知大家意見如何?」場中立即有人鼓起掌來。

谷清輝悄聲道:「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了。」

束無忌臉含微笑,朝東海龍王拱拱手道:「敖道長,這是大家的意思,道長請上來吧。」他左首本來就空著一張椅子,大家一直在猜測著,中間右首這把椅子究竟是什麽人的?如今已經得到答案了。

東海龍王敖九洲站起身來,呵呵一笑道:「既是大家這般擡舉,兄弟也不好推辭了。」

手拄龍頭杖,虎步龍行走上橫案,朝玉杖彭祖、金鸞聖母二人拱拱手道:「總護法、副總護法請了。」玉杖彭祖、金鸞聖母二人也還了一禮。

東海龍王朝束無忌拱手道:「總提調要老夫如何做法?」

束無忌看他舉止好像並未被迷失散迷失神志,聽到他這句話,才稍稍放心。敖九洲數十年來,自大慣了,但他心志畢竟還是被迷失了、不然就不會問出這句話來了。一面連忙抱了抱拳道:「道長主持大會,就是會場上大家有什麽意見,由道長徵詢多數人的意見,然後加以裁決,在下就在道長身邊,自會隨時協助道長的。」說完就回身坐了下來。

他對東海龍王自然很放心,服過迷失散的人,沒有獨門解藥,是無法解去的。迷失心志的人,失去獨力思考能力,無法決定任何事情,需有人在旁指點,所以束無忌要坐在右側,隨時協助了。東海龍王洪笑一聲,點著頭連說了,兩個「好」字,然後擡目四顧,問道:「諸位道兄可有什麽高見嗎?」

只見左首大紅席上站起一個人來,大聲道:「方才總提調說得很對,今天這一大會,是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大集合,來自東西南北各處一方的人,共聚一堂,這是十分難得的一件事。但如果大會結束,曲終人散,又各自東西南北,什麽也沒有留下來,豈不可惜?因此在下不揣愚魯,有一個建議……」

這發言的人身材矮胖,聲音尖細,正在滔滔不絕的說著,只聽東海龍王洪聲道:「這位道兄且慢。」他雖是隨口說來,但聲音凝而不散,鏗鏘震耳,一下就把對方的話聲蓋了下去。

那人不覺一怔,望著東海龍王,面有不豫之色,冷然道:「敖大俠……」

東海龍王含笑道:「這位道兄對大會提出建議,自表歡迎,但道兄最好在提出建議之前,先向大家報一次尊姓大名,好讓大家對道兄先有個認識。」

那人依然冷冷的道:「在下呂長素,忝掌大洪山。」說起呂長素,原是昔年大洪山九頭獅子聞太師聞天壽手下一名管事,大家戲稱他長輸將。二十年前,聞太師過世之後,他勾搭了聞太師一名侍妾劉玉嬌,乘機奪權,當上大洪山總管,不久又自任副當家,十年前又坐上了山主的寶座。

大洪山本是一處反清複明的秘密基地,但因老成凋謝,人事日非,到了呂長素手中,早已完全變質,成爲一個江湖幫派而已。長輸將呂長素雖然身爲大洪山山主,白道中人一向不齒其人,很少和他交往,他雖和黑道有勾結,但表面上還是以白道自居,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東海龍王輕啊一聲道:「原來是呂山主,老夫失敬了。」

呂長素尖笑道:「不敢,在下的建議是天下武林共聚一堂,這樣的盛會難得,武林中已有二十多年沒有選過盟主,江湖各門各派沒有人領導,有如一盤散沙,何不趁這次大會,推舉一位聲望足以冠冕群倫的道長來擔任盟主一職,俾使江湖武林,更可以團結合作,統一號令,豈不勝過光是武林同道的聯誼,更有意義得多嗎?」

他話聲甫落,右首大紅席上緊接著又站起一個人來,大聲說道:「呂山主這一提議,用意甚善,江湖武林已有二十多年沒有選盟主了,江湖上糾紛叠起,沒有地方可以申訴是非由直,今天參與這一大會的,有東南西北各個門派,也代表了全天下的武林同道,比之三十年前選舉武林盟主,只有九大門派關起門選的,更具代表性,所以兄弟舉雙手贊成呂山主的建議。」此人乃是有江北大俠之稱的沈昌年,臉色陰沈灰白,說來不徐不疾,中氣極足,隨著話聲,高舉雙手,在空中飛舞,大家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

谷清輝低聲說道:「這兩人是通天教收賣的爪牙。」

丁易聳聳肩,低笑道:「豈只這兩個人,左右兩邊大紅席上,只怕都是和通天教沆瀣一氣的人哩。」鼓掌的果然全是左右兩邊大紅席上的人,還有就是通天教的門人了。

東海龍王目光回顧,洪聲說道:「二位道兄說的不錯,今日之會,確實到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人,足可代表整個武林,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沒有推舉武林盟主了,推舉武林盟主,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自然要整個武林中人的同意才行,不知大家有沒有意見?」

他話聲甫落,坐在左首大紅席上的天機子站了起來,稽首道:「貧道方外之人,本來不想多說,但貧道也忝屬武林中人,就要表示貧道的一己之見,江湖上已有三十年沒有選武林盟主,糾紛叠起,無人仲裁,也是事實,因此貧道覺出呂山主說的極是,武林中門派之多,門人弟子良莠不齊,往往一件極小的事,會引起軒然大波,亟需有人主持公道,這就是武林中需要有一位盟主總理其事。

今天這一大會,集合了東西南北武林同道,是數十年來未有的盛會,一旦大會散會,又各自東西南北,集合一次既然不易,盛會不再,也正是推舉盟主最好的機會,貧道不但個人完全贊成,他呼籲參加大會的所有道長,上體天心,推舉一位公正無私,完全爲武林謀求和平,融和各派的盟主出來,實是天下武林之幸。」他在江湖上聲譽極隆,因此話聲甫落,坐在左右兩邊大紅席上的人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毒手郎中秦大山站起身大聲道:「大家都在鼓掌,那就表示大家都贊成了,現在就請討論如何推舉盟主好了。」

丁易輕聲道:「看來他們早就計劃好了,要把通天教主捧上武林盟主的寶座,這次大會勞師動衆,原來真正的目的在此。」

谷清輝微微搖頭道:「這不過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怕還另有陰謀呢?」

丁易一怔道:「還另有陰謀,那是什麽呢?」

谷清輝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呂長素站起身來道:「在下認爲推舉盟主人選,必須是德隆望重的有道之士,庶孚衆望,經提名後,再由大家一致通過,才能正式當選。」

羊角道人跟著站起,高聲道:「古教主創教四十年,宣化道義,武林同道莫不欽敬,貧道鄭重推舉古教主爲盟主,應該是大家心目中最適當的人選了。」這回他的話還沒說完,立時響起了如雷掌聲。

這掌聲起自左右兩邊的大紅席,和上首通天教的門人,以及站立四周的數十名迎賓人員。東西南北四路總令中,也疏疏落落的有人鼓著,很明顯,東、南、西三路並沒有人鼓掌,鼓掌的是北路總令長白派和析城山主裴通和他幾個門人。

束無忌坐在上首,一雙炯炯目光就一直在注意著四路總令的人,在他想來,四路總令的人都是他囊中之物,如今居然只有廖廖幾人鼓掌,其餘的人都木然而坐,毫無舉動,心頭自是極怒,但繼而一想,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大概事前沒有人和他們說明之故。

江北大俠沈昌年沒待掌聲平靜下來,就站起身,高聲說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一致贊成,獲得通過,古教主當選武林盟主,就請總提調去恭請新任盟主蒞臨大會。」

束無忌正待站起,東海龍王忽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笑聲鏗鏘悠長,有如龍吟,他還沒開口說話,突聽耳邊響起一縷細如蚊子的聲響說道:「敖兄再忍耐一回,看看他們還有什麽花樣?此刻還不到時候,道兄務必敷衍一陣再說。」束無忌看東海龍王笑聲有異,方自一愕,急忙回頭看去。

東海龍王笑聲一歇,朝大家拱拱手,洪聲道:「大會已經選出盟主來了,兄弟這主持人任務已完成了,功成身退,應該鞠躬下臺了。」說完、又連連朝四周拱手。

他果然不愧爲東海龍王,江湖老手,應變極快,本來這聲長笑之後,應該有一番義正詞嚴之話了,但轉瞬之間,口氣完全變了,成爲阿諛盟主,而且也不失他的身份。束無忌當然聽得出來,他這聲長笑,似是含有反對之意,此時聽他這麽一說,心頭一塊大石也總算放下來了,一面連忙站起身,搖著手道:「敖大俠且慢。」

接著又朝四周抱抱拳道:「家師一向不重名禮久已不問塵事,所以連今天這樣的盛會,也沒有前來參加,只命在下等幾個師兄弟來替大會服務,如今蒙大會一致決議,推舉家師出任艱鉅,這是天下武林大家的意思,家師就是不願過問塵事,也只有勉爲其難的了。只是家師隱居通天崖,離這裏少說也有一天路程,在下趕去敦請,也要明天才能趕到,在家師未到之前,大會進行,仍請由敖大俠主持。」大家又紛紛鼓掌。

東海龍王問道:「還有事嗎?」

束無忌心中暗道:「自己還以爲他持有反對意見,聽他這句話顯然心神還是被迷失了。」一面含笑道:「大會還在進行之中,大家也自然隨時都會發言的了。」

東海龍王頷著首,目光一掃全場,問道:「各位道兄,還有什麽寶貴的意見麽?」

「有。」站起來的是北路總令主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他身材矮胖,禿頂紅臉,但聲音極爲洪亮,只見他滿臉笑容,朝四周抱拳打拱,然後說道:「此次大會,乃是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聯誼大會,天下武林同道,自應一體參加,天下武林只有門派之別,沒有大小之分,更沒有什麽門派是名門正派,什麽門派不是名門正派……」話才說到這裏,大家已紛紛鼓起掌來。

丁易輕聲道:「不知他是什麽意思?」

谷清輝道:「目前還不知道,但以方才鼓掌的情形看,長白派可能已和通天教沆瀣一氣了。」

只聽得傅一飛續道:「但有些門派,一向自認爲是名門正派的大門派,除了他們,旁的門派,不是小門派,就是旁門左派,數百年來,積非成是,別人也就把他們看作名門正派,大門派,把自己看作了小門派,旁門左派,難道天下武林,就只有他們廖廖幾個才是大門派、名門正派嗎?我們從今天起,要把這個錯誤的觀念改過來,大家都是名門正派,這四個字不是他們專有的……」他這番話,自然是有感而發,也極具煽動性,大家又爆起了如雷的掌聲。

傅一飛頓一頓,又道:「就因爲這些門派自高自大,瞧不起小門派,所以今天這一大會,不屑一顧,不來參加.也就是瞧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瞧不起天下武林大會,請問這些門派,大會要不要加以懲處?」別看他一臉笑容,極爲隨和,一點也沒有激動的神情;但句句逼緊,使人不期而然會引起共鳴之感。

果然,他話聲方落,就有人大聲道:「瞧不起大會,自然要加以懲處。」

另一個人介面道:「不管他門派有多大,非制裁他們不可。」

又一個人高叫道:「名門正派又怎麽樣,不來參加的一定要罰。」大家七嘴八舌,高聲叫喊,一時之間,群情激憤,情緒十分激動。

谷清輝低聲道:「他們雖沒說出那一個門派來,但顯然要對付的是少林和武當了。」

丁易道:「傅一飛果然是他們一黨,今天這一大會,是他們早就佈置好了的。」

谷清輝微笑道:「一點不錯。」

「大家請靜一靜。」站起來的是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他大喝一聲之後,又高聲說道:「今天與會的門派,地不分南北,路不分遠近,差不多都到齊了,沒有來參加的,旁的不去說它,和大會距離最近的,就有兩個門派,那就是少林寺和武當山,因爲這兩個門派,一向被武林同道視爲泰山北斗,大會如要議處,就該從這兩個門派開始,才能使天下武林心服口服。」此言一出,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谷清輝朝丁易相視一笑,看他們鬧了半天,這句話才是真正的主題,目的就是要借大會之名懲處少林、武當兩派。
2008-10-13 21: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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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通天教主

析城山主裴通並沒坐下,他精神抖擻,又高聲說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請公決,如何懲處這兩個門派?」

「阿彌陀佛。」一聲蒼勁的佛號,從遠處傳來。大家方自一怔,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接著說道:「諸位檀樾,不用再議處了,武當派和敝寺的人已經來了。」

這是老和尚的口氣,是說少林、武當兩派的人已經來了,他這兩句話,顯然是以「千里傳音」說的,聲音不響,但全場的人都清晰可聞,光是這份內力,就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見由兩名大會迎賓陪同七人從南首緩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和武當掌教青雲子,兩人身後則是少林監寺至慧大師、長老至能、至濟,武當派淩雲子和歸存仁。他們兩派只來了七個人,未免太輕敵了。

總接待祝纖纖急忙交代迎賓,在橫案左右添設了七張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了上去,連連拱手道:「大師、道長賁臨,祝纖纖忝掌大會接待,未能遠迎,實在失禮之至,還請二位掌教多多原諒,大會剛開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諸位道長請上坐。」

至善大師合十一禮,徐徐說道:「女施主不用客氣。」

青雲子微笑道:「少林、武當兩派,並未接獲大會邀請,女施主不嫌咱們來得冒昧就好。」

祝纖纖聽得一怔,說道:「少林、武當,領袖武林,今日這一大會是武林聯誼大會,絕不會不邀請貴派的,二位掌教快請上座。」

青雲子含笑道:「方丈大師和貪道既非來賓,也用不著上座了,咱們只是找尊師來的,就煩女施主請尊師出來一晤。」

束無忌手持摺扇,飄然走出,含笑朝祝纖纖道:「五師妹是大會總接待,青雲道長既然說出並非來賓,就用不著師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纖纖似是對這位大師兄十分恭敬,口中應了聲「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無忌才朝至善大師、青雲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無忌,忝爲大會總提調,家師並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見教,和在下說也是一樣的。」

至慧大師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嗎?」

束無忌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微微一笑道:「家師指派在下擔任大會總提調,在下若是做不了主,還能擔任總提調嗎?」

「如此就好。」至慧大師沈哼一聲道:「武當掌教道長和敝寺主丈連袂前來,就是爲了奉勸尊師,江湖武林已經平靜了一段日子,各門各派也都能相安無事,尊師數十年修練,應該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殺孽,如妄想統治武林,也只是徒增滋擾而已……」

束無忌沒待他說完,真目怒聲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監寺,才以禮相待,這裏是武林聯誼大會,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滿口胡言,家師久已不問塵事,所以並沒有到大會上來,剛才全體武林同道一致已舉家師出任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爲天下武林著想,如何是妄想統治武林?是不是武林同道沒有推舉你們少林方丈,武當掌門,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會來擾亂的,真要如此,就是自棄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決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哈哈。」歸存仁大笑一聲道:「束無忌,你們通天教在耍什麽花樣,你心裏有數,天下武林,也不容你們雙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無忌臉色一寒,目射金芒,沈喝道:「姓歸的老匹夫,你說什麽?你再敢侮蔑天下武林大會一句,就教你橫屍當場,你信是不信?」

歸存仁怒笑道:「姓束的,當著天下英雄,你敢如此發橫?」

束無忌大笑一聲道:「束某就當著天下英雄教訓教訓你這老匹夫。」口中說著,舉手一掌遙向歸存仁劈來。他立身之處,和歸存仁相距少說也有六七丈距離,這一掌又發的無聲無息,好像只是虛應故事一般,毫不用力。

站在歸存仁身邊的青雲子、淩雲子眼看對方只是虛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只是聽束無忌的口氣,這一掌決非虛招,何以他舉手遙劈會不著絲毫力量,莫非他練的是什麽旁門陰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歸存仁示警,已經遲了半步。

歸存仁聽束無忌說出要當著天下英雄教訓自己,心頭大怒,口中沈嘿聲道:「好……」他剛說出一個「好」字,第二個字都還沒出口,就已感到不對,一團無聲無息,毫無半點懲兆的內勁,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口中悶哼一聲,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勉強站住,但胸口血氣翻騰,幾乎要張口噴了出來,急忙閉上眼睛,緩緩納氣,暗自運功調息。

淩雲子眼看束無忌出手傷人,不覺大怒,喝道:「束施主如何出手傷人?」

束無忌手搖摺扇,大笑道:「淩雲子,你方才不是也聽到了,歸存仁出言無狀,在下說過要當著天下英雄教訓他的,這一掌束某堂堂正正的發掌,並不是偷襲,歸存仁武當名宿,自應早作準備,既可還擊,也可以躲閃,他接不下束某一掌,只能說他學藝不精,怪得誰來?」他說歸存仁是武當名宿,又說接不下束某一掌,當真把武當派挖苦透了。

淩雲子那裏經得起他這般損法,心頭怒極,鏘的一聲從肩頭撤下長劍,喝道:「束施主這般高明,貧道倒想討教幾招……」

青雲子沒待他說完,剛叫出:「師弟……」

束無忌看了淩雲子一眼,不屑的道:「武當三子,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經很不錯了。」

淩雲子被他氣瘋了,連掌門師兄這聲「師弟」都恍如不聞,沈喝道:「好,那麽束施主就接貧道一劍試試。」喝聲出去,刷的一聲,一道劍光激射而出,直向束無忌面門奔去。

他身爲武當三子的老二,一身所學自極精純,何況這一劍含憤出手,使的是「兩儀劍法」的一招「太極初動」,劍光乍發,點的雖是束無忌面門,但就在劍光刺到離束無忌身前還有二尺來遠,突然劍劃弧形,一點寒芒刺到束無忌胸下,這一劍當真快速如電,能夠看得清他劍勢的人,爲數也已不多。

束無忌摺扇輕搖,冷峻的臉上微露笑意,絲毫沒把對方這一劍放在眼裏,是以淩雲子的劍尖刺到他身前二尺光景,他還是一動不動,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只見他在胸前輕搖的摺扇忽然一收,朝下輕輕一壓,這一動作,看去極爲從容,但聽「嗒」的一聲,正好把淩雲子刺到他胸前的劍尖壓住。淩雲子心頭一驚,要待撤劍,但覺劍尖似被束無忌的扇頭膠住了一般,再也收不回來。

束無忌卻在此時朝他微微一笑,低喝一聲:「撤劍。」壓著劍尖的扇頭忽然一放.一下敲在淩雲子執劍手腕的關節上。淩雲子幾乎連換招式都來不及,但覺右臂驟然一麻,五指一松,長劍郎當墜地,急急往後躍退,一張白皙的臉上,登時羞得色若豬肝。

束無忌也不追擊,又是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才含笑道:「如何,束某說過,你能接得下束某一招,已經不錯了。」這一刹那,但聽一片掌聲,如雷般鼓勵,拍掌的當然是以兩邊大紅席上的人居多。

武當三子的老二,連束無忌的一招也接不下,這當真把淩雲子羞得無地自容,倏地跨上一步,用腳尖挑起長劍,憤然道:「好,貧道再領教領教束施主的高招。」

青雲子看出束無忌的武功高出二師弟甚多,乃急忙喝道:「二師弟還不退下?」淩雲子不敢不遵,立即躬身應「是」,返劍入鞘,往後退。

青雲子目光湛然,注視著束無忌,徐徐的說道:「尊師既然不在此地,大會由束施主負責的,那就和束施主說也好。」

束無忌含笑道:「武當掌教有何教言,但請直說。」

青雲子頷首道:「善哉。善哉,那貧道就直說了,貴教召集天下武林,在這裏開武林聯誼大會,原也無可厚非,但貴教卻不擇手段,竟以迷失散迷失參與大會的武林同道……」

束無忌沒待他說下去,臉色一沈,喝道:「青雲子,束某尊重你是武當派一派掌門,你卻如此誣衊通天教,誣衊大會,你如果自認爲是領袖武林的名門正派,可以不把任何門派放在眼裏,那就大錯而特錯了。」

青雲子身爲武當掌教,被他當面斥責,絲毫不見怒容,只是神情嚴肅的道:「不論貧道說的是否誣衊貴教,束施主總該讓貧道把話說完吧?」

束無忌冷冷的道:「你有什麽話只管請說。」

青雲子肅然道:「貧道和少林方丈大師同來,就是希望貴教及時收手,解散四路總令,給他們迷失散解藥,這場大會到此爲止,只要貴教不再和武林各門派爲敵,大家仍可不傷和氣。」

「哈哈。」束無忌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清朗的長笑,目中金芒暴射,沈聲道:「青雲子,你這般說話,不怕武當派遭滅門之禍嗎?」

青雲子看他目中金芒逼人生寒,心頭暗暗驚異,忖道:「束無忌只不過是通天教門下大弟子,但從他目中隱射的金芒看來,此人年事不大,一身內功已不在自己之下了。」一面平靜的道:「貧道看不出武當派會遭滅門之禍,但貴教如不聽勸告,一意孤行,那就很難說了。」

束無忌大笑道:「就憑你們少林、武當兩個門派?哈哈,今天大會上早就大家一致通過要懲處你們一向自高自大,不把武林其他門派放在眼裏的少林、武當兩派了,你們既然自己找上門來了,正好在大會上,當著天下武林,處以應得的懲罰,二位掌門還是自動受縛,聽候大會發落,還是要執法人員動手呢?」

少林監寺至慧大師真目喝道:「束無忌,你能代表天下武林嗎?」

「哈哈。」束無忌手中摺扇朝四面一指,說道:「東南西北,四路總令,不就代表了東南西北四路各個門派,難道他們還不能代表天下武林?」

至慧大師凜然道:「他們當然可以代表天下武林;但代表天下武林的並不是通天教,更不是你束無忌。」

坐在右首大紅席上的江北大俠沈昌年站起身道:「大師此言錯矣,天下武林大會,是通天教召開的,通天教主榮膺大會推選爲武林盟主,如今盟主不在大會上,束大俠以大會總提調身份,自可代表大會,大會既是天下武林大會所代表的自然也是天下武林了。」他此言一出,會場上就有許多人鼓起掌來。

「阿彌陀佛。」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合掌當胸,口誦佛號,向前跨了兩步,徐徐說道:「這位施主不知是那一門派的高人?」老和尚從未在江湖上走動,所以不認識江北大俠。

沈昌年冷冷的道:「在下沈昌年,是淮揚派出身,這樣夠了吧?」

至濟長老急忙低聲道:「他是淮揚一帶頗負盛名的江北大俠。」

至善大師微微頷首道:「沈施主似乎並未被迷失神志,老衲深爲沈施主慶倖,但沈施主可知通天教以召開天下武林大會爲名,把天下武林同道分爲東南西北四路,均被暗下迷藥,迷失神志……」

「哈哈。」沈昌年大笑一聲道:「大師身爲少林方丈,竟然昧於事實,把道聽途說之言,信以爲真,就向武林大會興問罪之師,豈不可笑?」

羊角道人大聲喝道:「少林、武當一向自詡名門正派,其實都是些不明事理的糊塗蛋,這裏有誰被迷失神志了?」

「有。」坐在橫案左首的東海龍王敖九洲突在此時洪聲應了一個「有」字,他聲音洪亮,全場的人自然全聽到了,所有的目光也不期而然都朝他投去。

東海龍王目光如炬,環顧四周,然後不疾不徐洪聲說道:「兄弟是東路總令主,也是大會公舉的大會主持人,因此兄弟應該說句公道話,兄弟有個義女叫雲芸娘,後來才知道她竟是通天教古教主門下的八弟子,她曾在兄弟飲食之中暗下迷失散,企圖迷失兄弟神志,好受她控制,哈哈,兄弟在江湖上打滾了六十幾年,什麽花樣沒有見識過,區區迷藥,又豈能迷失得了敖某?

但兄弟還是擔任了東路總令主,就是要看看通天教在天下武林聯誼大會上,究竟玩弄些什麽花樣?兄弟挺身作證,是希望束總提調轉告尊師,千百年來,武林中人以信義爲先,憑仗藥物,縱能迷得一時,也不足久恃,其他南西北三路總令,如有被迷失神志的人,也希望立即給解藥,方能真正和平相處,兄弟話說完了,這大會主持人也就此鞠躬下臺了。」說完,果然鞠躬一禮,大步走下。

束無忌看在心裏,看他走下,立即迎了上去,一面拱手道:「敖大俠請留步。」

東海龍王道:「總提調還有什麽見教?」

束無忌大笑道:「敖大俠神聲清爽,並未被迷失,那就是說沒有人向你下迷失散了,因爲真要在你飲食中下了迷失散,敖大俠的神志就未必會有這般清爽了,敖大俠既未被迷,卻誣衊本教使用迷藥,迷失天下武林同道,在大會上大放厥詞,危言聳聽,顯然和少林、武當早有勾結,擔任東路總令主,不過是前來臥底,企圖破壞團結。通天教主辦武林大會,絕不容許有人破壞大會……」

他話聲還未說完,就有人大聲叫道:「敖九洲是大會的奸細,絕不能放過他。」

也有人喝道:「把他拿下了。」

束無忌搖了搖雙手,要大家不可鼓噪,一面搖著摺扇,含笑朝東海龍王說道:「敖大俠臥底而來,在下忝任大會總提調,不揣愚魯,倒要向敖大俠討教幾招高招。」

東海龍王目中精芒閃動,洪笑道:「總提調是要和老夫動手了?」

束無忌微哂道:「難道在下不配和敖大俠動手嗎?」

大洪山主呂長素站起身道:「總提調且慢,還是在下先來會會敖大俠。」急步走到東海龍王面前,拱手道:「在下請敖大俠賜教。」

東海龍王雙目一瞪,射出兩道懾人精光,沈喝道:「姓呂的,你還不配向老夫叫陣。」呂長素聽到他這聲長喝,如同焦雷貫耳,心頭猛然一驚.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一時之間連話也答不上去。

羊角道人飄然走出,含笑道:「敖大俠不願和呂山主動手,不知貧道還能承教嗎?」

東海龍王嘿然道:「向老夫挑戰的是束無忌,道兄是代表他和老夫動手?還是單獨向老夫挑戰?如果是代表束無忌出手,老夫也可指派一人作代表,如果是道兄單獨向老夫挑戰,那麽會場上屬於通天教的高手不少,難道要老夫一一應戰不成?」「屬於通天教的高手」,這句話聽得羊角道人老臉不禁爲之一紅,尤其東海龍王這番話,一時也叫羊角道人難以回答。

束無忌朗聲一笑道:「敖大俠既然有意要考量在下,道兄和呂山主且請回座,就讓在下領教他的高招。」一面朝東海龍王拱拱手道:「敖大俠一支龍頭杖會過不少天下豪傑,在下就以手中這柄摺扇討教了。」

東海龍王怒笑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龍頭杖從不輕使……」從不輕使者?不願和後生小子使龍頭杖也。話聲一落,右手把龍頭杖一拄,就毫無聲息的插入數寸厚的青石板上,雙掌一拍,洪笑道:「老夫就用這雙肉掌,你只管使扇好了。」

束無忌摺扇一領,微笑道:「那就請敖大俠賜招了。」

東海龍王沈笑一聲道:「好,你接著了。」喝聲出口,右手擡處,一拳淩空拍去。他積數十年修爲,功力深厚,這掌又志在克敵,差不多用上了七成力道,掌風出手,轟然有聲,一道洶湧的勁風,直向束無忌身前撞去。光是這份聲勢,就看得會場上的群雄莫不暗暗點頭,這位威震長江的東海龍王,果然名不虛傳,非同小可。

束無忌似是不敢硬接,身形一側,從旁閃出,他身法輕靈無比,就在閃出之際,右手疾揚,摺扇快若流星,一下朝東海龍王左肩點到。他右手直伸,再加上二尺長的摺扇,正好夠上東海龍王的肩頭。東海龍王沒想到他閃出之際,乘機出手,來勢快速如電,心頭也不由暗吃一驚,哼道:「好小子,這一手確實夠快。」

心念轉動,右手一招,突然把直劈出去的掌力向左帶轉,由直劈一下變成橫擊,掌力在這一收一放之間,自然又增強了一二成力道,轉瞬間,一團強猛掌力宛如迅雷並發,淩厲無匹。束無忌一怔,此時要待退身,也已不及,只聽他口中發出一聲清朗的大笑,遞出去的摺扇並未放回,卻忽然打了開來,扇面直豎,朝前推出。

他居然豎立著一面白紙扇,去硬擋東海龍王差不多有九成力道的一記掌風,這豈不是螳臂當車,憑你通天教主門下首徒,就是用雙掌推出,也擋不住東海龍王這一掌。會場上尤其兩旁大紅席上的來賓,都不禁替束無忌擔起心來。

但事實並沒有大家想的那麽糟,束無忌豎立推出的一柄白紙扇面,居然一下把東海龍王帶轉的一團掌風給擋住了。掌風迅若風雷,湧若怒濤,只是在束無忌豎立的摺扇扇面前面,洶湧作勢,吹得沙飛石走,扇面就像一道防波堤,迫使淩厲掌風難越雷池一步。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只是瞬息間事,東海龍王帶轉的一團掌風,被束無忌扇面擋住的一刹那,陡覺一縷極陰極寒之氣,無形之中,不僅滲入脈腕,迅速緣臂而上,心頭不禁大駭,急切之間,口中大喝一聲,振腕揮出。

這一揮雖然內力並發,但一縷陰寒之氣卻並未揮去,整條右臂竟然緩緩垂下,使不出一點力道來,心頭不禁又驚又怒,左手迅速抓起龍頭杖,目視束無忌,洪喝一聲:「你……」

束無忌沒待他說下去,搖著手含笑道:「敖大俠歇怒,你只要稍事休息,即可無礙。」

大家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聽束無忌口氣,東海龍王好像在這一招上吃了大虧。再看東海龍王果然雙目微闔,凝立不動。這下看得會場上的人莫不心頭驀然一凜,以東海龍王的一身修爲,居然在通天教首徒束無忌的手下,沒走出兩招。

跟隨東海龍王來的二十六名護衛,在這一瞬間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落花島祁中奇是東海龍王數十年至交,這時急忙朝二名領隊,以目示意,制止他們不可妄動,一面閃身而出,走到東海龍王身邊,低聲問道:「道兄不礙事吧?」

東海龍王雙目乍睜,含笑道:「還好,兄弟不礙事。」

祁中奇道:「道兄不妨卞去休息一下,由貧道去會會他。」

東海龍王正待攔阻,剛叫出:「祁道兄……」底下的話還沒出口。

祁中奇已走到束無忌面前,中指挂著玉拂,稽首道:「貴教也曾在貧道身上下過迷失散,因此貧道也想跟總提調討教一招半式,不知總提調肯賜教嗎?」

※※※※※※※※※※※※※※※※※※※※※※※※※※※※※※※※※※※※※※

束無忌久聞落花島主祁中奇之名,武林中把他稱爲東海一奇,卻沒有人能說出他的來歷,也沒有人看他出過手,落花島是一個神秘的島嶼,祁中奇也一向被江湖上人目爲神秘人物。

束無忌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當然是在估量落花島主的內功修爲,大概有多少程度?一面含笑道:「在下和敖大俠也只是隨便比劃而已,今天是大會的第一天,盛會難得,道兄是大會的貴賓,切莫因誤會而傷了和氣,少林、武當指責敝教施下迷失散,只是志在挑撥大會團結,道兄不可誤中奸計……」

祁中奇大笑一聲道:「貧道活了六十多歲,豈是是非不分之人,若非通天教派人在貧道飲食之中暗下迷失散,貪道還不會參加今天的大會,更不會向大會總提調請教了。」

束無忌目中隱含怒意,點頭道:「這樣也好,束某就領教了。」當胸摺著摺扇朝前一招,說道:「道兄請。」口中說的還算客氣,但用這扇面向人招著,分明含有輕視落花島主之意。

祁中奇肩負長劍,卻並未拔劍,只把手中玉拂朝前一擺,說道:「那貧道就有請了。」

他玉拂這一擺,就有千百縷銀絲飛散開來,又倏然而合,化作一道白光,朝前點來。在他銀拂飛散之際,發出一陣嘶嘶輕嘯,盈耳不絕,但等到銀絲倏合,輕嘯也倏然而止。他出手就露了這一手,看得場中的人莫不暗暗點頭,大家都由衷的讚歎,落花島主一身功力果然精純無匹。

站在他對面的束無忌依然搖著摺扇,站立如故,就在此時,銀絲乍合,嘯聲甫歇,一道強勁如矢的暗勁,當胸直貫而來,勁力之強,大有貫穿山石之勢。束無忌臉上挂著冷峻的笑容,直到這道勁力撞到身前之際,當胸摺扇忽然一翻,往下壓落,不!他壓落的扇面順勢向右帶出。

這一著看去輕鬆從容,實則使上了極大力道,才能把對方這道強大的暗勁向右首接引出去。這一下因勢利導,當真如一江春水向東流,把對方力道完全引出,落花島主這一拂本來只是一記無聲無息暗勁,但經他這一引,等到向他身右帶出之時,卻呼然生風,發如波濤,大有沛然莫之能禦之勢,一下沖出去三丈多遠,塵沙飛卷,簡直像一道龍捲風。

束無忌右手扇面朝下翻壓之際,左手卻悄無聲息由下翻起,擡手朝前拍出。這時正好摺扇引發內勁,發出如濤風聲,誰也沒有去注意他的左手。祁中奇看他用扇面引出自己的暗勁,左手一擡翻掌拍來,他立即左手一擡,迎拍出去,就在此時,突聽耳邊有人低喝一聲:「他使的是「翻天印」,祁道友接不得。」話聲入耳,掌已發出,自然遲了。

但即使不遲,落花島主也不會聽的,他雖然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但數十年潛修,自恃功深,和通天教主一個門人弟子交手,豈肯無故收手後退?他聽到有人以「傳音入密」說出對方使的是「翻天印」立即催動真氣,也使出他從不輕使的「青氣神功」來。

落花島主祁中奇一生很少踏入江湖,沒有人知道他武功來歷,這「青氣神功」當然也沒有人見過,此時但見他推出的手掌色呈淡青,他臉上也同時呈現出一片淡淡的青氣,連他一襲道袍,也似乎在隱隱冒著青氣。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一個手掌翻起,一個手掌推出,原是十分快速的舉動,能夠在電光石火的時間內,看出一個使的是「翻天印」,一個手掌呈現青氣,也只有功力精深,目光銳利的人才能看得出來,一般高手所能看到的只是兩人手掌迅速遞出而已,武功較差的人,只怕連兩人遞出的手掌都看不清呢。

就在此時,場中發的「啪」的一聲輕響,兩隻手掌乍接即分,束無忌依然站立如故,口角間微噙著一絲冷峻的笑容。祁中奇卻被震退了兩步,本來青氣氤氳的臉上,此時一片煞白,雙目微闔,凝立不動,顯然被震得血氣浮動,正在運氣行功。這下直看得在場的人莫不暗暗震驚,憑落花島主祁中奇竟然連通天教門下一個大弟子的一掌都接不下來。

突然一道青影快逾飛鳥,一下落到祁中奇身邊,大家還沒看清來人是誰,那人已把一顆藥丸迅疾納入祁中奇口中,祁中奇耳邊同時響起一個低沈的聲音說道:「道友被翻天印震散青氣,快把藥丸吞了。」

「哈哈。」束無忌突然朗聲一笑道:「在下還當是誰,原來醉道長此時才來。」

現在大家看清楚了,來人是個長眉修目,黑須飄胸的青袍道人,腰間懸一個大紅酒葫蘆,正是名動江湖的醉道人。他一手扶著祁中奇,緩緩退下,一面洪笑一聲道:「天下武林聯誼大會,天下武林同道都到了,貧道豈可不來?」

束無忌傲然道:「如此正好,今日之會,雙方歧見頗深,醉道友名動武林,不知有何高見?」

「哈哈。」醉道人打了個哈哈說道:「天底下公理只有一條,是就是是,非就是非,貧道此來,乃是奉家師之命,希望今天這一場武林大會,不論歧見多深,大家能夠心平氣和的解決,不可各走極端。」

束無忌含笑點頭道:「在下也就是這個意思,既然南山老人出面,又有醉道友趕來調解,自是最好不過之事,但少林、武當兩派,率衆而來,似乎對敝教成見頗深,接著又引起東海龍王敖大俠、落花島主祁道友的交相責難,不知醉道友要如何調解?」

醉道人迷著醉眼,回頭望望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和武當掌教青雲子二人,打了個稽首道:「方丈大師、掌教道長,二位的意見如何?」

至善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醉道長銜有南山老人之命,趕來調解,老衲自然唯命是從,老衲和青雲道兄連袂前來,實因通天教處心積慮,志在顛覆武當、少林兩派,當初暗施迷失散,迷失兩派門人弟子在先,繼而又劫持老衲,企圖引起兩派自相仇殺於後,幸而狡計未能得逞,如今又以武林大會之名,通過討伐武當、少林,要脅天下武林同道,一致對付武當、少林,大有一舉殲滅之意,老衲和青雲道兄此來,就是要正告天下武林同道,不可受通天教蠱惑,意即在此,武林同道唯有幡然醒悟,擺脫通天教,方能自保……」

束無忌怒嘿一聲道:「至善,你這些話,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武當掌教青雲子介面道:「至善大師說的一點也不過份,貧道要請教束施主,方才方丈大師說的話,是否確有其事?今天既然已由南山老人派醉道友出面調解,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但眼前的事,貧逼和方丈大師意見一致的,那就是請貴教把四路總令中被迷天心志的人,一律給予解藥,貴教從此退出江湖……」

束無忌目中金芒大盛,沒待青雲子說完,厲笑道:「夠了,你們果然是向大會尋釁來的,在下只是尊重南山老人專程派醉道友趕來調停,並非怕了你們少林、武當,通天教並沒有戰敗,無須接受你們的條件,江湖上本來無所謂公理,強者爲勝,你們有什麽陣仗,只管劃下道來,通天教接著就是了。」

醉道人迷著醉眼,斜睨著他,爲難的道:「束施主,茲事體大,你不向尊師請示,就作得了主了?」

束無忌大笑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指派在下擔任大會總提調,自可全權作主,醉道友請覆上南山老人,他謀求武林各門派和平相處的善意已經到了,少林、武當一再挑釁,這場殺劫並非我啓,醉道友應該看清楚了?」

醉道人臉上微現猶豫,徐徐說道:「束施主幸勿見怪,貧道說句公道話,東南西北四路總令,確實有不少人被貴教下了迷失散,迷人神志,給予解藥,讓他們恢復清明,才是天下武林同道真正的聯誼。」

束無忌目視醉道人,點著頭道:「醉道友明是銜命調停,實則也是沖著本教來的了,這也並不足怪,年前少林、武當兩處事件中,也都是你醉道友插手的,但不管如何,今天你醉道友總是奉南山老人之命來的,本教也不好爲難你,這樣吧,是友是敵,醉道友最好當著大家,先表明立場。」

醉道人大笑道:「這倒教貧道好生爲難,貧道是奉命來調停的,當然不會有什麽敵意,但貧道又和這裏許多人相識,和少林、武當也有相當的交情,這個如何選擇的好?哦,束施主不妨先說說是友如何?是敵又如何呢?」

束無忌微哂道:「醉道友是調人身份,那麽你這一調處工作,已經徹底失敗,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醉道人聳聳肩一笑道:「你們都不肯聽貧道的勸告,調停縱然失敗,但貧道總要看到一個結果,才能回去覆命。」

「好。」束無忌道:「醉道友要留下來看結果,坐山觀虎鬥,自然可以,甚至還可以替雙方作個公證,但絕不能左右偏袒,或暗中相助等事情出現,否則就莫怪敝教以敵人視之,有傷和氣了。」他這番話,口氣極爲硬,顯然沒把醉道人放在眼裏。

醉道人連連點頭道:「好,好,貧道就坐山觀虎鬥,不傷和氣就好。」

束無忌冷然道:「至善方丈,青雲掌教,不知兩位商量好了沒有?」

至善大師還沒開口,坐在上首的副總護法金鸞聖母突然開口了:「總提調且慢。」

束無忌聽得一怔,連忙拱手道:「不知副總護法有何見教?」

金鸞聖母沈笑一聲道:「方才東路總令主敖大俠和落花島祁島主都對大會表示不滿,此次大會,齊集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同道,人數較衆,總提調應該問問大家,還有什麽對大會不滿的,不妨當著大家都說出來,也好在這裏作個總結。」

束無忌聽得暗暗點頭,口中朗笑一聲,目光徐徐掠過四路總令,才道:「副總護法說的極是,大家都聽到了,今天這一大會,齊集了天下武林各門各派,諸位道長中如有不滿大會的,不妨直說,在這裏作個總結,正是最好也沒有了。」他雖在朗聲大笑,但笑聲中卻已充滿了殺機,這可從他冷厲的眼神中看得出來。

但見坐在左首,東路總令下首的南路總令主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當先站了起來說道:「通天教召開武林大會,延攬各門各派,原也無可厚非,但你們在各派掌門人身上暗施迷失散,總是有失光明,貧道和羅掌門人、冉教主等人,幸蒙高人在途中解去迷藥,恢復清明,不然,豈不糊裏糊塗的讓通天教牽著鼻子走了?因此貧道等人認爲方才武當掌教青雲道長提出解散四路總令,貴教從此退出江湖,不失爲中庸之道,請束總提調多加考慮。」在他站起的同時,離火門羅尚祖、排教冉勿贊也一同站起,表示他們一致的立場。

束無忌最顧忌的是西路總令,因爲有谷雲飛假冒了四師弟孟時賢,這一路人馬難免不穩,所以連住處都安排在淮瀆廟,俾可就近監視,卻不料東、南二路卻被人在途中解去迷失散,這可是他萬萬想不到的事,心頭這份氣怒,當真無可言宣,口中沈哼一聲,目中金芒流動,大聲道:「很好,還有那一個門派,要和本教爲敵的?」

坐在西路,總令第一排的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緩緩站了起來,右掌當胸,打了稽首,說道:「貧道平半山,忝掌終南派,一向約束門人,很少在江湖走動,不知什麽地方開罪了貴教,不但向貧道暗施迷失散,企圖控制住貧道心志,還在敝觀一百八十名道友及門下弟子身上,下了歸心丹,以這樣的手段用在武林同道身上,使武林同道聽你們的號令,進而謀取武林盟主寶座,以達控制天下武林的目的,說來令人爲之切齒,方才南雲道兄已經聲明,支援武當掌教的提議,貴教解散四路總令,從此退出江湖,可以不究既往,貧道代表終南派支援此一提議。」

束無忌還沒說話,接著站起來的是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發出清朗的聲音,說道:「四個月前,通天教主門下四弟子孟時賢匿身敝派祖師堂,暗中策劃,五弟子祝纖纖假冒七師弟,企圖顛覆敝派,幸被昆侖門下的谷飛雲谷少俠路過貴派,識破陰謀,不料貴教並不因此死心,上個月又利用崆峒金母和終南平道兄等人,前來敝觀,脅迫貧道,如不參加西路總令,就要把敝教殲滅,居心如此毒辣,貧道代表華山派,支援武當青雲道兄提議,貴教如此怙惡不悛,將是天下武林的公敵。」

束無忌這一瞬間,居然顯得十分平靜,手搖摺扇,點著頭道:「很好。」接著目光一擡朝金母含笑道:「在下想聽聽總令主的意見。」

金母沈笑道:「老身當著天下武林同道,先要整理一件家務……」說到這裏,右手一伸,朝侍立在她右首的席素儀身上拍去,口喝道:「孽徒,還不跪下?」席素儀身子機伶一顫,果然依言屈膝跪下。

金母又道:「素儀,你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也把孽徒臉上的易容藥物一併洗去。」

站在她左首的陸碧梧躬身領命,雙手迅快在臉上一陣拭抹,原來這陸碧梧竟然和跪在地上的席素儀長得一模一樣,接著走到跪在地上的席素儀面前,雙手在她臉上拭抹了一陣,那跪在地上的席素儀卻變了陸碧梧。這一點,大家已可從金母口中聽出來了,她兩個徒弟,互易了對方面貌,不知內情如何?

這時金母口中冷哼一聲,說道:「孽徒陸碧梧,喪心病狂,勾結通天教,竟以迷失散企圖迷失老身心志,迫使擔任通天教西路總令主,欺師滅祖,莫此爲甚,老身要你應昔日入門時的誓言,自碎天靈,你自己了斷吧。」

陸碧梧給師父一掌解開被閉的「腦戶穴」,張目四顧,心頭一陣戰慄,忽然雙足一頓,跪著的人朝前竄了出去;但她不知道金母方才一掌已經震散了全身真氣,這一下朝前竄出,只不過竄出五尺光景,突然間,頭猛向地面撞去,同時只聽「卟」的一聲,立即腦袋並裂腦漿四濺。

她當然不是自碎天靈而死。她竄出之時,離地不過兩尺,撞上地面也不致於撞碎腦袋,大家雖沒有見到金母出手,但想也可以想得到這是金母出手的了。崆峒金母,果然是個令人莫測高深的人物。





【第五十一章】 爾虞我詐



金母連看也沒看陸碧梧一眼,就冷厲的道:「束無忌,你們勾結孽徒,在老身身上下迷藥,這件事該怎麽說呢?」

束無忌依然摺扇當胸,從容笑道:「總令主總聽到了吧……」

金母厲聲喝道:「老身處置孽徒,已經不是你們支使的傀儡總令主了。」

「金母既然不願擔任西路總令主,那就算了。」束無忌淡淡一笑,續道:「在下說的是方才的情形,你金母也看到了,少林、武當和東海龍王、落花島主,以及終南、華山,都在指責通天教使用迷失散,其實你們一個也沒有迷失,那就是說通天教根本沒有使用什麽迷失散,你們衆口一辭說通天教使用迷藥,只是排除異己舶藉口而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哈哈!既然諸位存心和通天教爲敵,有意到武林大會上來尋釁的,通天教也不怕事,金母問在下該怎麽說?現在在下就回答你,今日之事,已經用不著再講是非曲直,你們只要劃下道來,通天教都會接著就是了。」說到這裏,摺扇忽然向空連展了兩展。

他這一舉動,自然是他們的暗號了,大家雖然不明底細,但也看得出來。就在此時,只見從左首左右兩則輕快的走進兩隊青色勁裝的漢子,一邊有六十名之多,兩隊就有一百二十名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藍衫飄逸,手持摺扇的青年,生得劍眉星目,臉型瘦削,神色冷峻,赫然又是一個束無忌。

他身後緊跟著一人,同樣是藍衫青年,臉色蒼白,神情略見呆滯,這人叫做束傳令,是兩隊的總傳令。左邊一隊由項中豪率領,助手是高升。右邊一隊由項中英率領,助手是孫發。這兩隊人,年齡在三十左右,眼神灰黯,臉色青中透白,不見一點表情,分明是練成了某種特殊的功夫,是屬於殺手一類。

丁易一眼看到從後面走出來的束無忌,登時眼睛一亮。低笑道:「他們出動殺手了,嘿嘿,這回保證把通天教主氣個半死。」

谷清輝口中唔了一聲道:「少林、武當也是有備而來。」

原來就在北首通天教一百二十名殺手分左右進場的同時,南首入口,也迅快的走進兩行人來!一行是灰衲僧人,那是少林寺戒律院長老至清、至中和手持鑌鐵禪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護法弟子。白衣殿長老至成、至勤,和腰佩戒刀的十六名弟子。羅漢堂長老至遠、至光和一百單八名手持禪杖的護法弟子。

另一行是由武當三子的寒雲子率領的六十四名青衣道人,和由雙環無敵秦大鈞率領的二十四名俗家弟子。這兩行人的入場,足見少林、武當果然有備而來,聲勢自然也頓時大盛。走在最後的少林羅漢堂的一百單八名弟子,並未進場,只在南首的入口處站停下來,看情形,他們要在入口處布羅漢大陣了。

全場的人眼看雙方在這一瞬間各自有人進場,形勢更顯得劍拔弩張,一場大戰,即將展開,每個人心頭都不禁感到緊張。就在此時,跟在後面走出來的束無忌身後的束傳令突然身形從橫裏閃出,口中叫道:「大公子,他冒充天龍武士領隊,他是谷飛雲……」

原先的束無忌聞言一怔,兩道金光熠熠的眼神不覺朝束傳令投去,沈聲道:「爾是何人?」

束傳令急道:「弟子是無忌呀。」

從後面走出來的束無忌喝道:「束傳令,你敢胡說八道。」

束傳令大笑道:「難道你不是谷飛雲?」

站在上首左邊一排,都是通天教主的嫡傳弟子,其中祝纖纖和辛七姑兩人,聽束傳令說出從後面走出率領天龍隊武土的束無忌會是谷飛雲,他們自然深信不疑,因爲谷飛雲精擅易容,今天這一武林大會上,他不可能不來。尤其束傳令說出他是無拘,無拘者,就是她們的大師哥束無忌也。

因爲通天教主在大會上不好親自出面,昨晚趕來之後,召集門人,決定由他以大會總提調束無忌出面,改派束無忌統率天龍武士,大會上如有人反對,看到他摺扇向空連展兩下,就率隊走出,只要是敵人,一律格殺勿論。

兩位姑娘這下更證實了,兩雙秋水般眼睛,含著焦急的眼神,不約而同朝谷飛雲投去,她們內心也正在考慮著要不要出手幫他?要幫他,當然是豁出去了。

和兩位姑娘懷著同樣心情的人可多著呢。站在上首右邊,金鸞聖母門下宇文蘭、許蘭芬。站在金母后排的荊月姑、馮小珍和全依雲、沈嫣紅,沒有一個不是睜著一雙杏眼,盯著扮成束無忌的谷飛雲,流露出又驚又喜之色。

谷飛雲怒喝一聲:「反了,項中豪,要他們上去幾個人,把他拿下了。」

項中豪正是率領第一隊六十名天龍武士的隊長,但他對谷飛雲下達的命令,漠然無視,口中冷冷的道:「咱們都聽束傳令的,你要束傳令傳令給咱們好了。」

谷飛雲方自一怔,高升忽然陰笑一聲道:「谷飛雲,老實告訴你吧,你在大公子身上下的迷藥,下的又是迷失散,豈不是孔老二門前講西書,笨到了極點?」

谷飛雲知道自己不但沒有迷倒他們,反而墜入束無忌的計中,他不動聲色,不費一兵一卒,就讓自己送到他師父面前了。一念及此,心念不由大怒,目注高升,沈喝一聲:「高升,你敢對我這樣說話?」右手隨著朝前拍出。

高升仗著有通天教主和束無忌在場,谷飛雲絕不會向他出手的,那知谷飛雲怒他告密,差點誤了大事,早有除他這心,這一著自然是出乎高升意料之外的事,等到谷飛雲揮掌拍出,他已經連逃避都來不及了。谷飛雲這一掌不但迅如閃電,而且使的還是「金剛掌」,但聽「砰」的一聲,高升一個人應掌直飛出去一丈多遠,再「砰」的一聲跌墜在地上,早已氣絕。

原來的束無忌(通天教主)看得勃然大怒,喝道:「谷飛雲,你敢在我面前傷人。」身形一閃谷飛雲曾經被他一掌震散真氣,自然不願和他硬接,身形一晃,迅即從左閃出,一面大笑道:「在下束無忌,何用假冒,假冒的應該是你,你難道是真的束無忌嗎?」

束無忌怒聲道:「你說什麽?我不是束無忌?」右手一圈,把劈出去的掌力帶轉,依然朝谷飛雲追擊而去。方才迎面發掌,倒也並不覺得什麽,這下力道一經帶轉,就發出嘶然輕嘯,嘯聲由低而昂,宛如利刃橫空,把空氣都削了開來。

谷清輝凜然變色道:「魔教金刃掌。」

丁易吃驚道:「他會是魔教中人?」

谷飛雲依然身形輕晃,一下避了開去,口中大笑道:「你是什麽人,大概只有在下最清楚了。」

束無忌嘿然道:「那你就非死不可。」左掌一翻,掌心朝地,平胸橫掃過去。

他兩記直劈,都被谷飛雲施展紫府迷蹤避開,故而這一記改直劈爲橫掃,不讓他再有閃避的機會。谷飛雲本來練的「劍遁身法」,出之頑石大師,原是少林七十二藝中的「須彌身法」,後來又學會昆侖派的「紫府迷蹤」,這一釋一道兩種步法,都是趨避敵人的身法,也各有所長,他學會了兩種身法之後,融會貫通,雖然無法做到合而爲一的境界,但也可以靈活運用,上一式用的「劍遁身法」,下一式用的「紫府迷蹤」。

這種相互運用的方法,他也只有在一個人練習之時試過幾次,自己覺得十分滿意,卻沒有正式用過。因爲這要遇上武功比自己高的人,至少也要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的對手,才用得上。谷飛雲下山以來,就很少遇到這樣的對手。

現在和他動手的,表面上雖是束無忌,其實卻是天字型大小的大魔頭通天教主古通玄。谷飛雲自然要把兩種身法都使出來了。束無忌這一橫掃的掌風,當真有如關夫子的青龍偃月刀攔腰橫掃一般,一道銳利掌力,金刃劈風,發出盈耳嘶嘯,淩厲無前的橫掃過去,幾乎擴及兩丈,沒有人可與抗衡。

「金刃掌」其利如刃,掌風過去,遇物毀物,遇人斬人,無一可以倖免。束無忌要以獅子搏兔用上全力,使出「金刃掌」來,一是惱怒上次沒把谷飛雲一舉擊斃,二是今天這一大會上,反叛自己的人,占了一半以上,其中不乏高手,他要速戰速決,先把谷飛雲解決了。

束無忌(通天教主)一身修爲已臻上乘,即以場中的高手來說,能和他旗鼓相當的,也找不出一兩個來,這一記「金刃掌」橫掃而過,雖然嘯聲盈耳,掌力如濤,但有沒有掃中人?

外人看不出來,他自己自可感覺得到,心頭不禁大奇,定睛瞧去,眼前那有谷飛雲的人影?同時他已發現自己身後有輕微的呼吸氣息,更是驚異不止,心想:「通天寶笈上的靈飛身法,已可傲視古今,這小子使的會是什麽身法?竟然比靈飛身法還要高明,連自己都看不出一點徵兆,輕易的閃到自己身後去了。」

一念及此,右手搖著摺扇,朗笑一聲道:「谷飛雲,能夠躲開我三掌的人,爲數已不多,我不會再用掌風追擊,你出來吧。」

谷飛雲同樣手搖著摺扇,瀟灑的從通天教主身後緩緩走出,含笑道:「兄台真是說笑了,束某豈會懼你追擊?」他仍以束無忌自居。

束無忌被他這聲「兄台」,叫得心頭更是暗暗惱怒,口中沈哼一聲道:「谷飛雲,你不是跟岳維峻學了乾坤八劍嗎?怎不使出來讓束某瞧瞧?一味躲閃,豈不是連你師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

谷飛雲聽他辱及師尊,心頭不由大怒,劍眉方自一挑,只聽耳邊響起醉道人的聲音,說道:「不可中他激將之計,你還不是他的對手,既然已經不能控制天龍武士了,還是快退下來吧。」

谷飛雲總歸是年輕好強,一時那裏肯聽,口中朗笑一聲,摺扇一收,指指對方道:「束某就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哈哈,有骨氣。」束無忌大笑聲中,沈喝一聲道:「接招。」右手摺扇一揚,朝谷飛雲眉心點去。

他隨手而發,沒有什麽招式,也不見得如何快速;但谷飛雲竟然會感到他這一點之勢,變化萬千,不可捉摸,自己練過的許多武功招式,沒有一招可以封架得住,—更遑論破解了。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切之間,摺扇一豎,漾起一排三道扇影,排空迎擊而去。他使的是一招「乾字劍」,但聽「嗒」、「嗒」、「嗒」三聲輕響,居然被他接了下來。

不,谷飛雲但覺對方扇上內力之強,自己雖已運起「紫氣神功」,依然承受不住,被震得手腕發麻,腳下浮動,一下後退了兩步之多。就在此時,但聽幾聲嬌叱,同時響起,從橫案左側搶飛出去的是金鸞聖母門下的宇文蘭、祝蘭芬。從西路總令搶飛出去的是扮作金母侍女的荊月姑、馮小珍和全依雲、沈嫣紅。

祝纖纖、辛七姑明知道這位擔任大會總提調的大師哥,可是師父改扮的,沖出去也未必救得了谷飛雲,更背上背師叛教的罪名,因此,祝纖纖雖然心頭焦灼,只是腳下移動了一下,沒敢搶出去。辛七姑早已知道谷飛雲已得昆侖派真傳,不知是不是師父的對手?但谷飛雲在路上曾一再叮囑,不論自己遇上任何強敵,不論自己接得下接不下,都要辛七姑不可插手,所以她也沒有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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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幾位姑娘們,另外還有兩個人也在此時閃身搶了出去,那是谷清輝和丁易。束傳令(真正的束無忌)早已打著手勢,命令項中豪、項中英兄弟把一百二十名天龍武士分散開來,遠遠包圍著谷飛雲。此時眼看宇文蘭、荊月姑等人搶了出來,立即以「傳音入密」朝張少軒說道:「二師弟,你們速把她們截住了。」一面轉身朝丁易、谷清輝喝道:「陳康和、徐永錫,你們兩個要做什麽?」要知丁易扮的是總管陳康和,谷清輝扮的乃是副總管徐永錫。

丁易朝他聳聳肩,笑道:「兄弟二人,是奉大公子之命……」他朝正在動手的束無忌呶呶嘴,又道:「捉拿賊黨來的。」

柬傳令道:「賊黨在那裏?」

丁易又呶呶嘴道:「不聽大公子指揮的,就是賊黨咯。」左手一指,笑道:「嘻,就是你了。」一縷細如牛毛的銀芒,直射束傳令眉心。

束傳令就是束無忌,他是通天教主門下首徒,豈會無備,口中冷哼一聲,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柄摺扇,豁的一聲打開,扇面一翻,把一縷銀芒接了下來。丁易是奇胲門的傳人,奇胲門除了精擅易容之外,更精通奇門之術,和機關消息、暗器之類,舉凡稀奇古怪的東西,也都是他們的獨門奇技,因此要做一個奇胲門的弟子,十年二十年都學不完全。

丁易其實一共打出了三支針,第一支是明的,直取對方眉心,第二支和第三支是暗的,等你接住第一支的時候才出手,而且速度也比第一支要快得多。束傳令摺扇一翻,剛把第一支銀芒接到扇面上,瞥見針端忽然嗤嗤作響,冒出火花,心頭微微一怔,第二支針已向胸口射來,急切之間,慌忙摺扇一翻,朝下拍落。

怎知就在扇面壓落之際,但聽轟的一聲,爆出一團火花,差幸他扇上早就凝聚了真力,一下把它撲倒在地上,身形急急往後飄退了兩步,白紙扇面已被炸了一個大洞,同時陡覺右膝似是被針刺了一下,一條右腿登時麻木不仁,幾乎站立不住。

原來丁易打出的三支針,第一支除了會冒出火花,別無作用,只是先聲奪人,讓你驚慌失措而已。第二支是雷火針,遇物即爆,如被刺中人身,爆炸開來,也夠你受的,第三支針上淬有麻藥,刺中了雖然要不了命,但藥性極強,一時三刻,也會使你局部麻木不仁,失去抵抗之力。

束傳令發覺右腿中針麻木,心頭不覺大怒,右手急忙連點了腿部兩處大穴,閉住穴道,口中沈喝一聲,道:「束某先斃了你。」摺扇鐵骨一攏,縱身飛撲過來,一蓬扇雨朝丁易當頭罩落。

丁易聳聳肩道:「你以爲我怕了你?」身形一矮,向右閃出,嗆的一聲,左手拔劍,一招「風掃落葉」,一道劍光朝束傳令左足掃去。

束傳令冷笑一聲,左足足尖一點,要待把丁易掃來的長劍踩住。試想丁易何等機靈,長劍打掃到一半,身形一晃,輕靈得如同鬼魅,一下就閃到束傳令身後,劍交右手,抖腕就灑出五點寒星,急刺而出。

束傳令精擅「靈飛身法」,眼看丁易施展的身法,居然同樣輕靈無比,心頭大感驚異,立即點足旋身,一下搶到了丁易身後,未待發扇,丁易又一晃身,閃到了束傳令的身後。束傳令怒嘿一聲,身如陀螺,一個輕旋,陡然拔起一丈來高,左足飛起,閃電朝丁易當頭踢來。

了易身子一蹲,左手揚處,打出一支雷火針,直奔束傳令面門,右手長劍迅即交到左手,右手屈指輕彈,又是一支麻針悄無聲息朝他淩空踢來的左足「湧泉穴」打去。束傳令上過他一次當,豈會再上第二次?身在空中,依然旋若陀螺,飛開數尺,右手摺扇挾著一道勁風,壓頂擊落。

丁易打出第二支麻針,落空之後,就悄然飛落,但他打出的第一支是雷火針,落空之後,射出七八尺遠,落到地上,卻轟然有聲,爆出一團火花。束傳令一下落到地上,心頭怒不可遏,左手揮手一掌,朝丁易拍來。

丁易忽然挺身直立,笑道:「你要和我比比掌力?」右手一豎,朝前推出。

這一掌雙手都用上了九成力道,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丁易被震得斜退了一步。束傳令右足麻木不仁,只有一條左足可以站立,但他一身武功,確實不同凡響,此時居然金雞獨立,岸然不動。丁易大喝一聲,正待揮劍沖出。

只見項中英閃身而出,朝束傳令拱拱手道:「大師兄請下來休息,這廝由小弟來對付他好了。」

束傳令右腿中針麻木,直到此時還沒把針起出,單憑一足支援,確實感到不便,這就頷首道:「好,不過這小子滑溜得很,他假冒陳康和,顯然是谷飛雲一黨,不論生死,都得把他拿下。」

項中英點頭道:「小弟曉得。」

丁易道:「喂,你們是不是要兩個一起上?」項中英仗劍迎了上來,束傳令單足跳動,往後退去。

丁易咦了一聲道:「束傳令,你是不是怕了?」

項中英目光直注,冷然道:「我大師兄要我來把你拿下,死活不計。」

「啊,哈哈。」丁易忽然仰首笑了起來。

項中英冷喝道:「你笑什麽?」

丁易長劍朝他一指,問道:「你叫項中英,對不?」

項中英道:「本公子正是項某,你有什麽事?」

丁易道:「本座是隴山莊總管。」

項中英喝道:「你是谷飛雲一黨,到了這裏,還敢冒充下去。」

丁易正容道:「本座陳康和,有誰冒充了?當時西路總令出發之時,莊主曾通知西路總令所有的人,項中英帶職潛逃,一體緝拿,格殺勿論,你既然在這裏露面,陳某身爲西路總令總管,自然要把你拿下了,你方才不是問我陳總管笑什麽嗎?本座現在告訴你,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姓項的小子,你還不束手就縛,難道還要本座動手嗎?」

項中英聽得大怒,沒待他說完,口中喝道:「拿你的頭,看劍。」刷的一劍,當胸刺來。

丁易身形一晃,一下搶到他右首,笑道:「你四師哥說過,你是非死不可,本座只是負責把你拿下,是生是死,就交給你四師哥去作主了。」他口中的「四師哥」,應該是孟時賢,但在丁易口中說來,當然是指谷飛雲了。項中英越聽越怒,大吼一聲,身子一個輕旋,長劍轉動,斜削而出。

丁易笑道:「你這點身法,還差得遠呢。」話聲出口,忽然身形亂閃,圍著項中英一劍又一劍的刺出。

項中英是通天教主門下,自然也會「靈飛身法」,但此時任你如何晃動身子,施展身法,丁易始終圍著你發劍,使你看得眼花撩亂,但覺丁易一個人,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了四個,四個又變成五個,五個人影圍著自己搶攻不休,瞬息之間,已使項中英失去了攻擊的目標,究竟那一個是真人,那幾個人是幻影,都已無法分辨,漸漸陷入了挨打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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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會場上已經十分熱鬧,本來動手的只有谷飛雲和束無忌(通天教主)兩個人,就在荊月姑、馮小珍、宇文蘭、祝蘭芬、全依雲、沈嫣紅答六位姑娘相繼走出,束傳令(束無忌),以「傳音入密」要張少軒、秦劍秋、祝纖纖、白素素、辛七姑、雲芸娘等人就迅快的迎著荊月姑等六位姑娘攔去。

那時正好是丁易和谷清輝同時搶出,丁易迎著束傳令,谷清輝身形移動,一下擋在張少軒和秦劍秋的面前,含笑道:「二公子、三公子,攔著人家姑娘家,不是太無聊嗎?」一面以「傳音入密」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說道:「二位姑娘快走,這兩個人自有老朽會打發的。」荊月姑、馮小珍二人聽了谷伯伯「傳音入密」的話,立即身形飄動,一下閃了出去。

秦劍秋喝道:「徐永錫,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路攔阻,還不給我滾開?」

張少軒目光一凝,說道:「他不是徐永錫?」

谷清輝道:「誰說我不是徐永錫?西路總令副總管,可是絲毫不假,在下只是勸二位公子不可攔著二位姑娘,這二位姑娘是咱們西路總令的人,在下身爲副總管,豈能眼看咱們西路總令的人被二位公子攔著不管嗎?」

張少軒沈笑道:「你管得了嗎?」

谷清輝笑道:「在下職位雖微,但既然管了,管得了的要管,管不了也非管不可。」

張少軒劍眉一揚,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冷峻的道:「徐永錫,你真是找死。」

谷清輝目光一掠秦劍秋,微笑道:「二公子已經亮了劍,三公子也該亮劍才是。」

張少軒長劍一指,喝道:「難道本公子還對付不了你嗎?」

谷清輝依然笑吟吟的道:「一個人總是差一些了。」

張少軒怒聲道:「你試試就知道了。」振腕一劍,直刺而出。

谷清輝左手伸出兩個指頭,一下壓住了張少軒刺來的劍尖,說道:「二公子且等三公子亮了劍再出手不遲。」

張少軒沒防到自己刺去的長劍會被對方兩個指頭漫不經意壓住,急忙手腕一翻,預備從下翻起,斜削對方手腕,那知這一翻,劍尖宛如與對方兩個手指膠住了一般,動也沒動,心知遇上了高手,立即暗暗吸了口氣,功運右腕,用力往後一掙,但任你用上了全力,劍尖依然被對方兩個指頭輕輕壓著,半點也掙動不得。這下可把張少軒一張俊臉脹得通紅。

秦劍秋眼看張少軒長劍被徐永錫兩個手指吸住,竟然絲毫掙動不得,心頭也暗暗震驚,擡手抽出長劍,倒也不敢冒然出手,目注谷清輝喝道:「徐永錫、現在你也該亮出兵刃來了。」

谷清輝微微擡頭,含笑道:「在下兵刃就是這雙肉掌了。」雙手隨著一擡,自然放開了壓著的劍尖,張少軒急忙收了回去。

武當雙環無敵秦大鈞此時率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剛進入會場不久,突然洪聲喝道:「劍兒,你還不過來?」秦劍秋右手持劍,慌忙向右閃出,站在他左首的張少軒方自一怔。

秦劍秋已掠出數步,一下落到白素身邊,左手一把握住她玉臂,低聲道:「素素,快隨我來。」拉著她一直走到秦大鈞面前,躬身說道:「孩兒,兒媳拜見爹爹。」白素素羞得粉臉通紅,也跟著襝任下去。

秦大鈞掀髯笑道:「很好,你們還不快去叩見掌門人。」秦劍秋應了聲「是」,就拉著白素素朝青雲子走去。

谷清輝看得暗暗點頭,忖道:「原來秦劍秋是武當派的人。」

就在此時,只聽少林方丈至善大師也含笑叫道:「少軒,你也可以過來了。」

戒律院至清大師聽得,忙道:「方丈……」

至善大師看了監寺至慧大師一眼,含笑道:「少軒和秦劍秋,是愚兄和青雲道兄刻意安排的兩顆棋子,此事除了至慧師弟,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話聲甫落,張少軒已經疾步趨來,合掌躬身道:「弟子叩見師父、師叔。」秦劍秋、白素素、張少軒的相繼回到武當、少林,也即是叛離通天教,這對整個大會來說,是一極大震撼,看得兩邊紅席上一干入,莫不悚然變色。

祝纖纖、辛七姑兩人眼看著二師哥、三師哥竟是少林、武當派來臥底的人,連六師妹都被拉了過去,心頭雖然震驚,卻也打開了一線希望,三師哥秦劍秋把六師妹白素素拉了過去,這是一個例子,也是最好的模式,只要情郎把自己拉過去,自己豈不是也就這樣過去了?

和荊月姑、馮小珍同時搶出來的還有宇文蘭、祝蘭芬、全依雲、沈嫣紅四位姑娘,當時攔住荊月姑、馮小珍的是張少軒、秦劍秋,結果秦劍秋反被谷清輝攔住,放走了荊月姑、馮小珍。攔著宇文蘭等四位姑娘的,則是祝纖纖、白素素、辛七姑和雲芸娘,如今白素素被秦劍秋拉走,只剩下祝纖纖等三位姑娘了。

宇文蘭柳眉一挑,叱道:「祝總接待,你們攔著我們做什麽?」

祝纖纖如今心裏只有一個人,就不想和人動手,但她也不願眼看有別的姑娘去幫谷大哥,尤其對方是副總護法門下,這就眨動眼睛,含笑道:「你們四位可以在會場中走動,但不可再過去了。」

祝蘭芬道:「爲什麽?」

祝纖纖道:「因爲再過去就是戰圈了,愚姐妹奉命守在這裏,不准任何人進入戰圈。」

全依雲道:「我們一定要過去呢?」

祝纖纖冷笑道:「你們有本事,不妨上來試試……」

谷清輝適時走來,搖著雙手,呵呵一笑道:「幾位姑娘不用爭吵了,你們一方要過去,一方說不能過去,依在下看來,大家不妨就在這裏停下來,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嗎?」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宇文蘭道:「宇文姑娘,你們不可再上去了,人手多了,反而會使飛雲使展不開手腳,對方並非束無忌,其實乃是通天教主,飛雲或許不是他對手,便更不能分心。」

就在谷清輝說話之際,辛七姑也以「傳音入密」和全依雲說道:「全姑娘,荊月姑和馮小珍是谷大哥的同門師妹,武功路數相同,上去了可收相輔相成之功,你們上去了,反而會使谷大哥礙手礙腳,不如聽谷老伯的話,故意和我們相持不下,這樣大家就不用出手了。」宇文蘭、全依雲聽了兩人的話,果然沒有說話。

祝纖纖不知眼前的徐永錫是谷大哥的父親改扮的,她本來不想再和人動手,眼看宇文蘭等四人聽了徐永錫的話,果然停住,也就站住,雙方故作僵持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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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谷飛雲施展「乾坤八劍」,只接住了束無忌兩招,就被震得連連後退,就是運起「紫氣神功」,也有承受不住之感。就在此時,突聽兩聲嬌叱傳人耳中,兩朵雲彩般的劍光,一下投入戰圈,朝束無忌冉冉飛去。

這兩聲嬌叱,這兩朵劍雲,谷飛雲耳熟能詳,那不是荊月姑、馮小珍還會是誰?自己練成「紫氣神功」,還不是這老魔頭的對手,這兩位師妹更不用說了。心頭這一驚,非同小可。

這時束無忌已發現冉冉飛去的兩朵劍雲,變幻流動,竟是紫雲夫人的路數,心頭也著實暗暗震驚,匆忙之間,右手摺扇使了一記「日月雙懸」,硬接了兩個女娃兒一劍。

谷飛雲看他摺扇朝上迎起,心急兩位師妹絕不是他對手,一時情急,口中大喝一聲,右腕一振,把手中摺扇,貫注功力,脫手飛出,朝束無忌扇上射去,同時迅快的探手從身邊掣出紫文劍來。戰場上在這電光石火般一閃之間,登時響起當當當三聲金鐵交鳴,和兩聲嬌脆的輕「啊」。荊月姑、馮小珍兩柄長劍被束無忌摺扇格了一下,震得兩位姑娘玉腕發麻,趕緊施展「紫府迷蹤」翩然向旁閃開。

谷飛雲這一記脫手打出摺扇,卻是三件兵器中主力,擊上束無忌摺扇,發出來的「當」聲,也沈重有力,雙方一擊之下被激撞得破空飛起,落到七八丈外,束無忌卻也被震得腳下浮動,往後退下了一步,雙目金芒連閃,沈聲喝道:「紫雲劍法,你們兩個娃兒原來是紫雲夫人門下?」

荊月姑冷聲道:「是又怎樣?」

「哈哈。」束無忌仰首大笑一聲道:「紫雲夫天門下也嚇不倒人。」他只是通天教主的門下首徒,口氣卻越來越大了。

馮小珍哼道:「你們本來就沒把天下武林放在眼裏,不然也不會把天下武林各門各派的人視同你們屬下了。」

束無忌沒去理他,目光注視著谷飛雲手中黝黑無光的長劍,點著頭微微一笑道:「谷飛雲,你把岳維峻的紫文劍也亮出來了,大丈夫光明磊落,何用再掩掩藏藏,在下可以等你把易容藥物洗去了,再行動手,會會你們昆侖門下,究竟有些什麽驚人之舉?」

谷飛雲左手往臉上一抹,立時恢復了他本來面目,口中朗笑道:「好個大丈夫光明磊落,何用掩掩藏藏,在下已經洗去臉上易容藥物了,教主呢?似乎也應該洗去易容藥物,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束無忌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搖了兩搖,流目四顧,大笑道:「谷飛雲,咱們動手已經四五次之多,在下明明就是束無忌,你還不認識嗎?來,來,你們三個就一起上吧。」

谷飛雲長劍直豎,回頭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道:「你們替我押陣,不用出手了。」

荊月姑道:「谷師哥,你沒聽他口發狂言,連師父都不在他眼裏嗎?我們豈能弱了師父的名頭?」

馮小珍介面道:「是啊,今天非要讓他見識見識紫雲劍法的厲害不可。」她朝荊月姑眨了下眼睛,兩位姑娘立時身形晃動,一左一右向旁閃出,兩隻長劍各自漾起兩朵輕雲,朝束無忌攻去。

她們清楚谷大哥不讓自己兩人出手,是怕自己兩人不是對方的對手,但這樣的機會豈肯放過?放過了這一機會,豈不白學了「紫雲劍法」,何況自己兩人搶先出手,谷大哥自然也會跟著出手了。

束無忌大笑一聲道:「好,好,谷飛雲,憑這兩個女娃兒還不是束某的對手,你還不出手嗎?」右手摺扇一翻,呼呼兩聲,朝左右揮出。

谷飛雲眼看兩位姑娘不約而同的搶了出去,心頭一急,一時那敢怠慢,手中長劍一領,一招「乾坤一劍」,朝前推出,紫文劍登時發出一道紫濛濛的光華,激射出去。

會場上的人早已聽出谷飛雲是昆侖門下,這兩姑娘竟然還是紫雲夫人的門人,自然要瞧瞧這三位昆侖派傳人有些什麽絕技?一時之間,全場立時肅靜得鴉雀無聲,數百道目光一齊集中到三人身上。

束無忌摺扇翻動,朝左右揮出,迎向荊月姑、馮小珍攻來的劍招,只是一記手勢,只想把兩位姑娘震退出去而已,那知他這一著就失算了。

荊月姑、馮小珍兩人展開「紫雲劍法」,同時也展開了「紫府迷蹤身法」,這一招劍法,雖然只是兩朵劍雲,便在束無忌摺扇堪堪扇出,兩人人影頓杳,同時左右兩旁,各有五六朵碗口大的劍雲,交差飛舞而來,這是說束無忌朝左右扇出的一記摺扇扇面,並沒有封住兩位姑娘的劍勢,自然更沒有他想像中的一記把人震退出去了。

就在兩邊五六朵劍雲湧來的同時,正面的一道紫色長虹,正是谷飛雲的一招「乾坤一劍」。要知「乾坤一劍」乃是昔年昆侖老人把「乾坤八劍」八招劍法濃縮爲四招,這一劍之中,包含了「乾字劍」和「坤字劍」兩招劍法,也是「乾坤八劍」最具威力的一劍,一道紫色長虹中,隱藏了九道劍光。

等到束無忌發現劍光有異,兩邊的五六朵劍雲也快湧到身上。昆侖派這一對神仙夫婦劍法雖然不同,但卻有其相輔相成之處,三面劍光越接近越見劍氣逼人,光芒奪目,幾乎使束無忌有無從還手之感,在這一瞬間,只聽他大笑一聲,一個人已從三面包圍的劍勢中閃出。

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閃出來的?但聽到他的笑聲已在劍圈之外,再循聲看去,束無忌已站在離戰圈數尺之外,依然神情從容,摺扇當胸輕搖,故作瀟灑之狀。

谷飛雲橫劍笑道:「怎麽?束無忌,你不是跟通天教主學了通天秘笈上的武學嗎?怎麽不使出來給谷某瞧瞧?這樣僅憑閃躲,豈不連你師父的臉都給丟光了?」這話是方才束無忌說的,如今只改了幾個字,原封回敬了過去。

束無忌笑臉倏收,雙目金芒陡射,沈笑道:「好小子,你以爲束某不敢對你們昆侖小輩下手嗎?」摺扇連翻了兩翻,身形忽然淩空飄起,挾著一團急驟勁風,朝谷飛雲當頭撲擊而下。這一下他摺扇翻動,當真風雲丕變,宛如一道旋風,一丈方圓,壓力之強,令人呼吸都透不過來。

谷飛雲當然知道他就是通天教主,一身功力,強過自己甚多,這一招上,就可以看出對方內力之強,非同小可,當下略爲吸氣,運起「紫氣神功」,右手紫文劍隨著使出「巽兌一劍」,劍光起處,劃起四短四長八道劍光,迎空揮出。

荊月姑、馮小珍更不待慢,兩支長劍迴旋之間,同時湧起一片劍光,朵朵銀花,朝上冉冉飛起。這下三人都使上了全力,但聽半空中響起束無忌一聲震懾人心的大笑,旋風呼嘯,三支長劍還沒和對方摺扇接觸,已如風掃落葉,把三人推出去七八尺遠。

谷飛雲還能站得住椿,荊月姑、馮小珍被推出去七八尺遠,雙腳移動,要想站住身子,還是無法站立得住,一屁股往地上跌坐下去。





【第五十二章】 正邪對決



「哈哈,昆侖劍法,原來也不過如此……」 束無忌剛說到這裏,也正是張少軒回到少林方丈至善大師身邊,秦劍秋拉著白素素朝武當掌教青雲子走去。這一下真把束無忌看得氣破了胸膛,雙目金光大盛,厲聲大喝道:「張少軒、秦劍秋、白素素,你們還不給我回來?」

張少軒拱拱手道:「大師兄請了,小弟本是少林弟子,奉師尊之命歸隊,不算錯吧?」

束無忌沈喝道:「秦劍秋,你呢?」

秦劍秋也拱著手道:「大師兄垂詢,小弟只好直說了,三年前通天教派人假冒小弟,因敝堡入晚巡查甚嚴,迷翻小弟之後,無法運出,只好暫時藏匿在酒窖之中,當晚就被家父發現,將計就計,由小弟扮作通天教主門下三弟子,已經有三年了,這三年來,六師妹一直扮演著小弟的妻子,而且是由家父作主的花燭夫妻,俗語說得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六師妹自然要隨小弟過來了。」

谷飛雲悄聲朝荊月姑、馮小珍二人說道:「你們快隨我來,去把祝纖纖、辛七姑拉過來。」

荊月姑遲疑的道:「她們肯過來嗎?」

谷飛雲道:「你要告訴她們,這是我的意思,如果她們猶豫不決,你們就把她們硬接過來好了。」

馮小珍看了谷大哥一眼,問道:「這是公事還是私事?」

谷飛雲被她問得俊臉一紅,急忙正容道:「自然是公事了,通天教主門下的男女弟子都脫離通天教,通天教還不垮嗎?時間不多,你們動作要快點才行。」

馮小珍點頭道:「好吧。」

當下就由荊月姑、馮小珍悄悄朝祝纖纖、辛七姑二人走去。祝纖纖和辛七姑、雲芸娘三人並肩站在一起。她們對面是宇文蘭、祝蘭芬、全依雲、沈嫣紅四位姑娘。雙方雖然沒出手,卻是互相對峙著。

祝纖纖眼看荊月姑忽然朝自己走來,立即一手按劍,全神戒備。荊月姑走到距她四五尺光景,似乎還有沒站停的意思,還在繼續走近過來,祝纖纖嬌聲喝道:「你給我站住。」

這時荊月姑和她已只有三尺光景,依然舉步朝前跨去,祝纖纖長劍一下抵住她前胸,喝道:「你再……」荊月姑朝祝纖纖走去之時,宇文蘭、祝蘭芬自然也跟了上來。

荊月姑沒理會祝纖纖抵胸劍尖,連忙回頭道:「宇文姐姐,你們且退下去,我有話和祝姑娘說。」宇文蘭、祝蘭芬看她這麽說,就依言退下。

荊月姑含笑說道:「祝姑娘,你快把長劍收回去了。」

祝纖纖是通天教主座下五個女弟子之首,一身武功、也是女同門之冠,平日自視甚高,眼看荊月姑連長劍都未出鞘,她豈肯示弱,果然一下收回劍去,返劍入鞘,一面說道:「你是荊姑娘,有什麽話請說吧。」

荊月姑低聲道:「我是奉谷師哥之命,來請你過去的。」

祝纖纖粉臉一下紅了起來,說道:「谷少俠……但我……我是通天教門下……」

荊月姑含笑道:「你沒看到張少軒、秦劍秋、白素素都過去了,谷師哥是一番好意,通天教覆亡在即,你不用再猶豫了。」

「這……」祝纖纖擡目望去,谷飛雲跟著荊月姑、馮小珍二人身後走來,停在一丈開外,望著自己含笑點頭。他這心意祝纖纖自然懂,如果由他來勸自己,自己跟他過去,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豈不成了叛師私奔。

因爲自己和白素素不同,白素素是秦劍秋明正言順的妻子,妻子跟丈夫過去,自然不會遭人非議,谷飛雲爲了避嫌,也是爲了保留自己顔面,才叫他師妹荊月姑來說的,他真是用心良苦。她這說了一個「這」字,就沒有再說什麽。

荊月姑看她沒有堅決反對,只是舉棋不定,急忙低聲道:「祝姑娘,不用慮了,快些走吧。」說著伸手拉起祝纖纖的玉手,急步就走。這時馮小珍也拉著辛七姑走來。宇文蘭、祝蘭芬、全依雲、沈嫣紅等四位姑娘看到兩人拉著祝纖纖、辛七姑娘過來,立時一起圍了上去。雲芸娘眼看兩位師姐被兩位姑娘拉走,不好阻止,只好一個人退了下去。

※※※※※※※※※※※※※※※※※※※※※※※※※※※※※※※※※※※※※※

丁易和項中英這一對,這時已打了八九十招。丁易使出來的是一套怪義劍法,一直圍著項中英發劍。不但是他對手項中英眼裏覺得有四五個陳康和(丁易)圍著他左右前後揮劍搶功,就是局外人也都清楚的看到有四五個陳康和圍著項中英爭先恐後的攻個不休。

項中英縱然蒙通天教主列入門派,傳授了一套「通天劍法」和「靈飛身法」,但和丁易這一場激戰,明知對方四五個人影,只有一個是人是實體,其餘都是幻影,但此時身落其中,真幻難分,虛實莫測。你以爲他這一人一劍是真的,揮劍撩出,卻落了空,你以爲這一劍來得悄無聲息,不像真的,卻偏偏是真實一劍。這樣一來,除了揮舞長劍,在身外布成一排排的劍影,根本已經管不了虛實真幻。

如果丁易要想贏他,早就可以收手了。偏偏丁易就是不想贏他,只是東一挑,西一挑,專找項中英無關緊要的地方下手,不是被他劍尖挑破身衫,就是被劍鋒刺破皮膚,把項中英激怒得脹紅了臉,要和陳康和拚命,也找不到真正的對手,時間一長,早已汗流浹背,氣息咻咻。

直到此時,才聽丁易笑道:「夠了,大家都收手了,咱們也該休息了。」項中英在這段時間裏,自顧不暇,也不知道圈以外的情形,聲音入耳,還以爲陳康和要停手了。那知突覺身後數穴道驟然一麻,業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丁易嘻嘻一笑,說道:「本座早就說過,你帶職潛逃,咱們西路總令正在到處緝拿之中,這下抓到活的,對本座來說,可是一件大功,本座真要謝謝你才是。」

項中英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丁易說的話,他句句都聽得見,瞪大雙目,目中含著無比憤怒之色。丁易可沒理會他,隨著話聲,把項中英推著往西路走去。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經很久了,其實幾次事情,幾乎是同時發生的,前後也差不了多少時間,那就是:

①谷飛雲假扮了束無忌,率領一百二十名天龍死士從北首分左右兩路出場的同時,南首少林、武當兩派的人也進入場中。

②束傳令指出領隊束無忌是谷飛雲假冒的,由原來的束無忌和谷飛雲交上手,另一序幕就開始了。

③荊月姑、宇文蘭、馮小珍、祝蘭芬、全依雲、沈嫣紅六位姑娘心急谷大哥安危,起身搶出,束無忌(束傳令)要張少軒、秦劍秋等六人分頭攔截,卻被谷清輝攔住張少軒、秦劍秋,讓荊月姑、馮小珍趕去支援谷飛雲。

④張少軒、秦劍秋、白素素回到少林,武當同時,也是丁易制住項中英的時候,也是束無忌一扇震退谷雲飛、荊月姑、馮小珍三人的時候。

⑤束無忌怒聲叱喝要張少軒、秦劍秋回來。另一邊也正是荊月姑拉著祝纖纖的手,馮小珍拉著辛七姑的手走向西路總令的同時。

以上五個段落,其實每一段,雖然各有參差之處,也只是稍有先後而已,本來就很難分得清段落,把它作五個段落,僅是讓讀者有一個概念罷了。

束無忌眼看張少軒、秦劍秋、白素素叛變自己于前,祝纖纖、辛七姑又被人拉著朝西路走去,心頭自然狂怒無比,口中大喝一聲「姓谷的小子,你真該死。」右掌擡處,一記「翻天掌」朝谷飛雲直拍過來。

谷飛雲劍眉挑動,喝道:「你當谷某真的怕你不成?」同樣右手直豎朝前迎擊出去。

谷清輝怕兒子接不住魔頭狂怒之下的全力一掌,趕緊揮手發掌,朝束無忌劈去。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三股掌力,一下就湊上了,但聽三個人之間,驟然爆發出兩聲轟然巨響。束無忌這一記「翻天印」已經用上了九成力道,志在一掌斃敵。谷飛雲這一記掌上,不但使出佛門「金剛掌」力,也連帶使出昆侖「縱鶴功」,和他本身運起的「紫氣神功」,也等於是孤注一擲,把一身本領都使出來了。

谷清輝是頑石大師嫡傳弟子,被金母幽囚石窟達二十年之久,這二十年不見天日,枯坐石室,等於是閉了二十年的關,這二十年修爲,就勝過平常人苦三十多年還要多得多,此時他擔心兒子安危,出手自然全力施爲,這一掌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藝中名列第五的「大般若掌」,如論威力,還在「金剛掌」之上。

這三道各具佛道神通的掌力,撞擊在一起,不用說也可以想像得到風柱飛旋,日月無光,站在一丈以外的人,都感到衣袂飛揚,站立不住被逼後退。

三個當事人呢?束無忌接下兩人合力一擊,也被震得血氣浮動,後退了一步,心頭暗暗震驚,迅快忖道:「谷飛雲是岳維峻的門下,還勉強可以接得下自己六七成力道,並不足奇,這徐永錫只是隴山莊一名管事,那有如此精純的內力?」谷清輝、谷飛雲父子兩人卻被震得後退了六七步之多,才算站住。

這時東海龍王敖九洲和落花島主祁中奇二人早已運功完畢,會合了南路總令人馬,和西路總令的人馬合在一起,佔據了會場右首一面。少林、武當兩派的人在南首,通天教的人則在北首。本來坐在右首大紅席上的人,也紛紛搬位,移到左邊東首去了。

這一來雙方的人已經分明。敵我分得十分清楚,通天教的人在會場北首和東首,少林、武當以及東、南、西三路總令則在會場的南首和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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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無忌表情冷漠,目中金芒閃爍,掠過會場,不覺仰首大笑道:「這叫在劫難逃,本教爲了避免武林一場殺劫,才命四個門下分別組成東西南北四路總令,統轄天下各門各派,俾可由此保存爾等門派,不致覆滅,可笑爾等竟然不識時務,背棄大會,自取滅亡,天意如此,夫複何言?」說到這裏,突然雙手叉天,發出十分尖銳刺耳的聲音喝道:「給我殺,和通天教作對的一律格殺勿論。」項中豪忽的從懷中取出一面三角形黑旗,正待揮揚起。

「總提調且慢。」聲音細如嬰兒,但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聲音來自北首橫案,接著只見踞坐上首的總護法有玉杖彭祖惲南天徐徐站了起來。

束無忌含笑拱手道:「總護法何見教?」

玉杖彭祖晶瑩紅潤的臉上含著微笑,舉手一指,徐徐說道:「想不到各大門派依然頑強如昔,但頑強的也只是幾個爲首之人罷了,如果雙方爭端一啓,這會場中的人,將有半數以上會死傷狼籍,玉石俱焚,因此老夫倒有一個建議,不妨由雙方各自推出若干代表,分作若干場,各憑武功,一決勝負,負的一方,要承認失敗,接受勝方的條件,不得反悔,不知在場雙方道友,意下如何?」

束無忌爽朗的道:「總護法這一提議,極爲公允,敝教自然同意,只不知少林、武當,以及東南西三路各大門派是否同意?」

玉杖彭祖這番話聽得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和武當掌教青雲子都不禁爲之一楞,這是一個極大的難題,試想派出去的代表,一旦落敗,就得接受對方條件,萬一對方條件要你這個門派全數投降,歸入通天教,這個門派豈不從此完了,事關一個門派的存亡,就是身爲少林方丈、武當掌門,也難以作主了。

至善大師看了青雲子一眼,合掌說道:「阿彌陀佛,老仙翁此一提議,事關重大,可否容貧衲和青雲掌教斟酌之後,再行奉告?」

玉杖彭祖含笑點頭道:「自然可以,只要大家同意了,就可以進行,在雙方劍拔弩張,難免兵刃相見之下,這也是唯一可以減少殺孽的途經了。」

至善大師退後兩步,朝青雲子合掌道:「掌教道兄高見如何?」

青雲子連忙還禮道:「大師好說,貧道以爲今日之事,勢難善了,終非一戰不可,不幸落敗,各大門派精英盡失,也無法保全基業了。」

至善大師點頭道:「道兄之言甚善,只不知平道兄、敖幫主等人的意見如何?」

正說之間只見平半山和南雲子兩人連袂走來,至善大師迎著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正想找平道長徵詢意見呢?」

平半山打了個稽首道:「大師好說,方才金母和南雲道兄,元真道兄及貧道等人研商的結果,認爲玉杖彭祖提出的建議,不失爲減輕殺孽的辦法,只是咱們勝了,才能免淪魔爪,否則武林各門派,均將萬劫不復,因此要貧道兄同來,將此一意見。轉陳二位道長,不妨就依玉杖彭祖的建議,大家協力同心,和通天教主放手一搏。」

青雲子喜道:「善哉、善哉,方才方丈大師和貧道商量的結果,也是如此。」

束無忌眼看平半山、南雲子和至善大師、青雲子四人說個不休,心頭憤怒已極,冷然道:「四位談了半天,不知可有結論,到底如何呢?」

青雲子道:「還是由方丈大師答覆他好了。」

至善大師點點頭,手柱禪杖,藹然道:「老衲代表各大門派,同意惲老施主的提議,只不知通天教準備有多少人出場,各大門派也好選派人手應戰。」

束無忌手搖摺扇,淡淡一笑道:「大師這話就不對了,今日這一戰,乃是少林、武當首先向大會挑戰,並不是通天教向少林、武當挑戰,所以你們準備有多少人出場?大會自會選派人手應戰,但束某認爲少林、武當,既然已和東、南、西三路總令連成一氣,每一門派至少也要有一位代表參加,一旦貴方落敗,就不致有藉口推諉了。」

平半山大笑道:「雙方有言在先,而且又有這許多門派在場,誰也無法推諉,只是勝負如何,事先應該先有個約定才是。」

「平道兄說得極是。」束無忌點頭道:「在下認爲此事十分簡單,落敗的一方,聽從勝利的一方處置就是了。」

平半山道:「不然,此中細節,必須先說清楚了,免得到時含混不清。」

束無忌道:「平道兄說的也是,那就這樣好了,如果貴主獲勝,敝教就當衆宣佈解散,從此退出江湖,但如果敝教獲勝,各大門派,但得悉數歸順通天教,聽本大會選出的武林盟主號令行事,不知諸位認爲如何?」

少林至善大師介面道:「事到如今,也只好這樣子。」

束無忌道:「大師說的話,可以代表貴方各大門派嗎?」

青雲子道:「少林方丈說出來了,自可代表各大門派了。」

平半山道:「總提調雖是今日大會的總提調,但束施主只是通天教門下大弟子,在未曾稟明尊師之前,說出來的話,能代表通天教嗎?」

束珍無怒哼一聲道:「束某怎麽不能代表通天教?你們之中,又有誰勝得過我?沒有人能勝得過束某,就不能說束某不能代表通天教。」這話說得夠狂,但事實上,確也沒有人能勝得過他,也就得任由他去狂了。

少林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師跨上一步,沈聲道:「束施主也太小覰各大門派之士了,貧衲不才,倒想請束施主賜教一二。」

話聲甫落,耳邊響起醉道人的聲音說道:「大師父還不知道此人就是通天教主扮的,此時不宜和他動手。」

至善大師也在此時叫道:「至清師弟,不可魯莽。」

至清大帥聽方丈說了,立即躬身道:「小弟不敢。」藉機退下。

束無忌因有少林方丈出言阻止,也就不好再向至清大師挑戰了,面露微笑,搖了搖摺扇問道:「方丈大師既然同意.不知你們有幾位代表出場?」

推派代表之事,大家早已商量好了,在場有十四個門派,決定每一門派,推派一名代表,計爲:少林寺至清大師,武當派青雲子、東海龍王敖九洲、落花島主祁中奇、泰山派石大山、衡山派南雲子、排教冉勿贊、終南派平半山、華山派元真子、紫柏宮齊漱雲、岐山派姬存仁、白石山劉寄禪、崆峒派席素儀、昆侖派谷飛雲,共爲十四人。金母和鹿長庚、藍公忌、及守山四老等人作爲後備,俾可應付突發事件。

至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咱們這裏一共有十四個門派,每個門派,可以派出一個代表,不知道貴教……」

束無忌不待他說下去,就大笑一聲道:「好,貴方既然有十四個門派,咱們就以十四場分勝負,只要有一方勝過半數,就算這一方勝了,不知大師認爲如何?」

至善大師道:「束施主說的甚是合理。」

「哈哈。」束無忌仰首大笑一聲,接著道:「那麽咱們就開始了,這第一場,不知貴方那一門派的代表先下場?」

「且慢。」武當掌教青雲子道:「這十四場中,爲了公平起見,貧道認爲應該一場由我方先下場,一場由貴方先下場,這樣可使雙方以對方下場之人的身份、武功,作爲衡量,才好派適當的代表下場,這樣就不致有武功懸殊之弊。」

束無忌道:「就這麽辦,現在貴方可以派代表出場了。」各大門派中被推作代表的人,誰都躍躍欲試,要在天下武林大會上首建奇功。

至善大師合掌道:「束施主且請稍待,老衲要和大家商量之後才能決定出場先後。」說完,轉過身朝青雲子道:「咱們此一行動,關係各大門派安危,似乎應該共舉一位主帥,統一調度,才能收運籌帷幄之機,道兄認爲那一位道兄較爲適合?」

青雲子目光一轉,含笑道:「咱們這些人中,只有兩位道兄有領導才能,一是敖老施主,一是平掌門人……」

平半山連忙搖手道:「貧道不成,敖老哥統率長江上下游數萬幫,指揮若定,這件事由敖老哥擔任主帥,是適當不過的人選了。」

華山元真子和衡山南雲子同聲附和道:「不錯,此事非敖道兄不可。」

東海龍王道:「兄弟統率的只是江湖幫衆,今天在這裏的都是一門一派之主,這個兄弟只怕擔當不起……」

平半山道:「你老哥平日豪氣幹雲,今日之戰,關係正邪存亡,你老哥擔當不起也要擔當起來才是。」

至善大師道:「平道兄說得極是,對方有束無忌指揮,他外號小諸葛,善用謀略,咱們這裏除了你敖老施主,沒有人有臨敵經驗,你不可推辭了。」

齊漱雲笑道:「咱們全體公舉敖道兄爲總指揮,願意服從軍令。」

劉寄禪道:「你就把咱們當作龍門幫的兄弟看待就好,從這時候起,咱們就不再是掌門人,總可以了吧?」

東海龍王眼看十三個門派掌門人都推自己擔任總指揮,一時雄心勃發,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兄弟臨陣受命,那就只好勉爲其難,希望不負諸位道兄期望,能夠一鼓克敵才好。」

說到這裏就朝劉寄禪道:「這第一陣,就請劉道兄出場,因爲道兄性軀禪悅,很少在江湖走動,對方未必清楚道兄武功底細,獲勝的機會較大,勝了第一場;就是成功的一半了。」

劉寄禪拱手道:「末將得令。」接著笑道:「兄弟第一個出場,心理上的壓力,比肩膀上的擔子還要沈重得多。」

東海龍王笑道:「這一場道兄一定會勝的。」

劉寄禪道:「但願如此。」揮揮大袖,朝前走去。

束無忌站在場上,早已等得不耐,看到劉寄禪大步走出,就點點頭道:「劉道兄可是第一場的代表嗎?」

劉寄禪雙手合掌,說道:「正是,不知貴方那一位下場賜教?」

束無忌沒有理他,回頭道:「諸位道兄,那一位先去會白石山的劉掌門人?」他摺扇當胸,輕輕折動,卻以「傳音入密」朝大紅席上的江北大俠沈昌年道:「沈兄,這第一場還是由你出場較妥。」

就在束無忌話聲出口,同時站起來的有江北大俠沈昌年,長輸將呂長素、和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三人,呂長素搶在最先。束無忌摺扇一指,含笑道:「呂山主,這第一場就讓沈大俠先出來吧。」

呂長素一征,繼而想到江湖上人都叫自己長輸將,束無忌才要沈昌年先上,哼,自己出道江湖,何曾真的輸過?這話他當然不敢出口,連忙拱手應「是」,退了回去。裴通原在沈昌年之後,聞言也自退去。束無忌等沈昌年走出,也自往後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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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寄禪身穿海青袍袍,頭上既未落發,嘴上也留著八字鬍子,看去不倫不類,沈昌年雖然也聽過他的名字,卻從未見過,這時走下場去,不得不拱拱手道:「兄弟久聞劉老哥大名,今天幸會了。」

劉寄禪望了他一眼,也不還禮,問道:「這位老哥不知如何稱呼?」

這話聽得沈昌年心頭大是憤怒,自己雖非淮揚派掌門人,但自己的名頭在淮揚一帶,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才博得江北大俠的美譽,就是各大門派,又有誰人不識?你劉寄禪算什麽東西?因爲心中這樣想著,臉色就一下沈了下來,本來就已經灰白的一張扁臉,更見灰黯深沈,冷冷的道:「兄弟沈昌年,閣下是否聽人說過?」

「沒有。」劉寄禪也冷聲道:「兄弟長年茹素,門口連野狗也沒有半隻,那會有人來和我說什麽一般江湖事兒?哦,你下場來了,就請亮劍吧。」

沈昌年在淮揚一塊小小的地盤上,自大慣了,那裏聽得起劉寄禪這些話,嗆的一聲抽出長劍,沈聲喝道:「你兵刃呢?」

劉寄禪探手從懷中取出一支尺許長黑黝黝的筆來,擡目道:「兄弟的兵刃就是這支筆,現在你可以發招了。」

沈昌年除了聽過劉寄禪的名字,對他底細,根本一點都不知道,此時看他取出一支尺許長的筆來,已可知對方不但是個打穴好手。而且也是個擅長輕功的人,心中暗暗冷笑一聲,長劍緩緩舉起,說道:「沈某有僭了。」劍使「江淮千里」,一片劍光平胸推出。

他雖然心胸狹小,畢竟是淮揚派出身,名門正派,因此出手第一劍,也極有風度。劉寄禪使的是短兵刃,他凝神正身,站立不動,直等劍光到了身前一尺光景,才右臂一揮,大筆橫劃而出,這一劃氣勢磅礴,像是寫了一個「一」字,但聽「當」的一聲,筆劍交掣,把江北大俠沈昌年連劍帶人往右撞出。

這是出手第一招,當著天下武林同道,沈昌年被人一筆撞出,自然是大失顔面之事,但他畢竟成名多年,臨危不亂,身形隨勢向左飄閃出去,劍勢一變,使了一招「疏影橫斜」,劍光一閃而至,斜削劉寄禪右腕。這一招使得十分自然,好在劍走偏門,旁人幾乎看不出他是被劉寄禪一筆撞出去的。

劉寄禪反筆一啄,又是「當」的一聲,又把長劍朝左撞出,沈昌年身不由已的往右跨出了一步。沈昌年究是久經大敵之人,他本來以爲劉寄禪取出筆來,必是精擅打穴的好手,輕功,長於輕功的人,必然內力較差。

那知道一交上手,自己料得完全錯了,對方筆力之強,如挾千鈞,一連兩招,都吃了大虧,心頭又驚又恐,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大笑適足以掩飾他的失手。就在大笑聲中,他長劍疾掄,展開「淮揚劍法」,這回才顯露出他劍上功力來了,但見劍光飛旋,宛如黃河天來。不,他是淮揚名宿,應該改作淮水天來才對。

這一瞬間,劍光如波瀾壯闊,似怒濤洶湧,幾乎把劉寄禪一個人淹沒了。因爲他一直站立在原地上,一步也沒有移動過,手上握著一支尺許長的大筆,也在此時,虎然作勢,連連揮出。他這支大筆黝黑無光,但一經揮動,居然呼嘯生風,氣勢磅礴,原來他使出來這套筆法,竟是從永字八法中領悟出來的,側、勒、努、躍、策掠、啄、磔,使得大開在闔,筆力千鈞,創武術來有之奇。

淮揚派的劍法,也以大開大閹,劍發如波瀾壯闊著稱,兩人這一交上手,當真旗鼓相當,勢鈞力敵,打到緊急之處,不時響起震懾人心的筆劍交擊之聲。雙方觀戰的人,此時也感到緊扣心弦,到底誰能獲勝,誰也無法預料。

兩人這一輪快攻,交手到六七十招之際,依然不分勝負,陡聽一聲長笑,一道人影忽然從一片劍光中騰空沖起,另一個人怒吼聲中,抖手擲出長劍,朝沖起那人身後盡射過去。現在大家都看清楚了,先前那聲長笑,沖飛而起的是劉寄禪,稍後發出一聲怒吼,抖手擲出長劍的則是江北大俠沈昌年。

劉寄禪不是落敗逃走,這可以從他那聲長笑就聽得出來,笑聲中充滿了贏得勝利的飛揚意氣。相反的,江北大俠的那聲怒吼,卻是憤怒到了極點,心有未甘的吼聲,所以要抖手擲出長劍恨不得把對方來個一劍穿胸而後快。

原來劉寄禪手中那支鐵筆,可是真正可以寫字的鬥筆,筆頭上緊套了一個純鋼的筆帽,和人動手時,可以用作兵刃。他因久戰無功,乘機欺人,褪下筆帽,在沈昌年臉上畫了一個圓圈,就大笑一聲,點足飛起。沈昌年驟不及防,被他用毛筆在臉上畫了一個圓圈,自然怒惱已極,連舉手拭抹都來不及,大吼一聲,擲出了手中長劍。

劉寄禪已經飛出一丈多遠,陡覺身後金風破空,朝後心襲到,也不禁心頭有火,倏地轉身,右手鐵筆一啄,但聽嗆的一聲,那激射而來的長劍立被當中截斷,跌落地上,口中沈聲說道:「沈昌年,劉某因你平日尚無惡迹,不想傷你,所以只用筆在你臉上畫了一個圓圈,以示薄懲,你不知自責,反而擲劍偷襲,你們淮揚派有劍亡除名這一條,老夫震斷你長劍,就是警告你該退出江湖了,你自己去斟酌吧。」各大門派的人等他說完,紛紛鼓起掌來,這是第一場贏得勝利,自然值得大書而特書的事。

沈昌年舉袖拭去臉上被畫的圓圈,但不揩還好,這一揩,弄得滿臉都是墨漬,變成了一張黑臉,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厲聲道:「姓劉的,你不用張狂,沈某三年之內,一定會討回今日畫面之辱。」說完,頓頓腳,往外就走。束無忌要待挽留,已是不及,心知他無顔再留在會場上,也就任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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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龍王迎著劉寄禪拱手笑道:「道兄第一場,勝得漂亮,可喜可賀。」

劉寄禪連忙抱拳道:「末將只是幸不辱命而已。」

東海龍王走前幾步,朝束無忌拱拱手道:「束總提調,第二場該貴方代表先下場了。」

束無忌嘿然道:「好。」他「好」字方出,羊角道人已經當先站起,稽首道:「總提調,這一場由貧道出場如何?」

束無忌點頭道:「由道友出場,自是最好不過了。」

羊角道人手持拂塵,飄然走出,朝站在陣前的東海龍王打了個稽首,說道:「敖大俠可是要下場賜教嗎?」

東海龍王淡淡一笑道:「老夫只是押陣之人,另行有人奉陪。」他回過身去,目光一掠已方陣營,心中迅快的轉動,羊角道人在江湖上雖然久負盛名,但總非一派之主,算來只有岐山姬存仁較爲適合,這就以「傳音入密」朝姬存仁道:「姬道兄,這一場就由你來對付羊角道人了。」

姬存仁立即起身走出,朝東海龍王拱手道:「讓兄弟來會會羊真人。」

東海龍王還禮道:「姬道兄請。」

姬存仁舉步走出,朝羊角道人抱了抱拳,說道:「兄弟姬存仁,請道長指教。」

羊角道人眼看走出來的是個花白兩鬃的老者,紫臉濃眉,目光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再聽他報出的姓名,竟是岐山姬家的族長,更不敢輕視,連忙還禮道:「原來是姬大俠,貧道還要姬大俠多多指教才是。」

要知岐山姬家,並不是門派,但武林中一向把岐山視同門派一般,那是因爲岐山姬家,有上萬個弟子,光是外戚,也有好幾百人,都練成一身好功夫,姬家代代相傳,據說已有二三千年,一直鼎盛不衰,是武林中一般不可忽視的力量。

姬存仁含笑道:「道長言重,咱們是第二場,道長大概精於劍術,就請亮劍好了。」羊角道人久聞岐山「王道劍法」之名,可不敢托大,緩緩從肩頭抽出長劍,含笑道:「姬大俠也可以亮劍了。」

其實姬存仁沒待他開口,已經掣出長劍,說道:「這第二場是貴方爲主,道兄弟只管請先發招。」

羊角道人單掌當胸,打著訊,說道:「貧道恭敬不如遵命,姬大俠那就請接招了。」長劍緩緩朝前推出。

姬存仁長劍一豎,也徐徐朝外點出,這一招正是岐山「王道劍法」的起手式「致中和」。兩人出的第一招都很緩慢,保持著君子風度,也很快就各自岔開。羊角道人身形一轉,一道劍光矯若神龍般橫掃而出。姬存仁也不待慢,圈劍前劈,劍風嘶然有聲。

雙方這一展開劍法,羊角道人功力深厚,劍上造詣極爲精湛,把一支長劍使得盤空匝地,匹練飛舞,他一個瘦小身形,也隨著劍勢流動,就像舞龍一般,一道雪亮的劍光中,附著一點淡淡的黑影,根本已經看不清他的人影了。

姬存仁的劍勢有如長江大河,綿連不斷,本來劍尚輕靈,以靈巧爲主,他卻大開大闔,使得正氣磅礴,凜如河岳,威勢極盛,據說這套劍法,創自周武王,所以稱之爲「王道劍法」。

兩人這一戰,當真劍氣漫空,風雲變色,兩道劍光,相互糾纏遊走,除了劍聲嘶嘯,劃空而過,不聞絲毫金鐵交接之聲。劍術高手過招,在於不沾青而走青是也。但就在大家凝神觀戰之際,驀地向起一聲金鐵狂鳴。原來羊角道人全力一劍格開姬存仁長劍,本來挂在左手中指的拂塵陡然上揚,千百縷銀絲,宛如春雲乍展,朝姬存仁頭臉拂去。

姬存仁和他動手之初,早就看到他左手挂著拂麝,便已存有戒心,此時看他果然利用長劍格開自己劍勢,揮拂攻來,立即左手擡起,使了一記流雲衣袖,朝上迎拂出。這一記衣袖,當然要使上八九成力道,才能把對方拂絲逼退,那知衣袖揚起,竟然拂了個空,同時但覺一陣陰寒之氣,透胸而過,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噤。

原來羊角道人這記拂塵,只是一記聲東擊西的虛招而已,他的目的就要姬存仁左手迎起,全部胸腹都成爲空門,左手疾發,打出一記「子午陰掌」,口中陰惻惻笑道:「姬大俠承讓了。」

姬存仁望著他怔怔的道:「道兄怎可偷襲?」

羊角道人陰笑道:「出場交手,志在克敵,何況今日之戰,乃是雙方勝負之爭,兵不厭詐,如何能說貧道偷襲?姬大俠中的是貧道一記子午掌,及早運功,或可無礙,貧道告退。」說完,打了個稽首,就自告退。姬存仁也只好退下,心中甚感慚愧,自己身爲岐山掌門,卻給各大門派輸了第二場。

東海龍王迎著道:「姬道兄快運氣試試,羊角道人的子午陰掌,極爲陰毒,絲毫大意不得。」

姬存仁道:「兄弟慚愧,給大家輸了一場……」

東海龍王攔著笑道:「勝負兵家常事.姬道兄何用放在心上,倒是子午陰掌十分厲害……」

谷飛雲走了過來,抱拳說道:「姬掌門人快運氣看看,手足三陰有一絲寒氣?驅之不去,就是子午陰掌潛伏體內,暗中滋生了。」

姬存仁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年輕人,似乎所識甚廣,心中暗暗訝異,此時無暇多說,就雙目微闔,運氣檢查全身,這一運氣,果然發現手三陰,是三陰六條經脈中,正有一絲似有若無的陰氣,潛伏其間,若非自己積數十年勤修,內功已有極高境界的人,極難發現。

照理,這絲陰氣,力道似乎不強,經自行運氣行功,通過此一經脈,應該早就煉化了,再一檢查,這絲陰氣,依然粘附下去,心頭不禁暗暗吃驚,再次凝結全力,朝六條陰脈運去,氣機雖然暢通無阻.粘附的陰氣不但並未爲化,經真氣一沖,本來似有若無,若隱若現的陰氣,忽然變得堅韌無比,方才僅一絲,現在也粗了。

這一變化,使得姬存仁大吃一驚,緩緩睜開眼睛,憤然道:「兄弟果然中了羊角道人的暗算。」

谷飛雲沒待東海龍王開口,忙道:「在下練的是昆侖紫氣,專克旁門陰功,姬掌門人請閉目運氣,和在下運入的真氣會合,通過手足三陰,即可把它消除了。」說完,一雙右手已經按上姬存仁後心「靈台穴」。

姬存仁聽他說出「昆侖紫氣」,更是一驚,他當然聽說過昆侖「紫氣神功」,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功夫,沒想到眼前這位谷老弟輕輕年紀,居然練成如此神功。心中想著,但覺一縷陽和之氣,已從「靈台穴」透入,急忙運起內功,把這縷暖氣送入手三陰足三陰六條經脈,暖氣流過,方才那縷頑強陰氣,立時如湯沃雪,消失得無影無蹤,谷雲飛適時收回手去。

姬存仁睜開眼來,含笑道:「多謝谷少俠賜助,老朽無任感激。」

谷飛雲忙道:「些許小事,姬掌門人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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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各大門派已由泰山派掌門人石大山出場。束無忌以「傳音入密」指派析城山主神拳裴通出場。石大山和裴通原是素識,眼看裴通走下場來,不覺迎著含笑抱拳道:「怎麽下場來是裴老哥,咱們是老兄弟了,這一場如何打法?」

裴通呵呵一笑道:「咱們相識多年,私交頗深,但這是私交,今日之戰,勢成敵對,雙方下場之人,各憑所學,以分勝負,這是公事,大丈夫應該公私分明,自然可以交手了。」

石大山看他說話神情,分明並未迷失神志,這就說道:「裴老哥話是不錯,但兄弟代表的各大門派,你老哥代表通天教出場,這樣值得嗎?」

裴通沈嘿一聲道:「各大門派,兄弟就是因爲各大門派自視是名門正派,把天下武林同道,除了他們都視作異派,你不妨放眼瞧瞧,除了你們這些門派之外,天下還有多多少少的門派,通天教約天下武林,在這裏召開武林大會,要大家消除門戶之見,這有什麽不對?你們卻看不入眼,非破壞不可?所以才有這場爭端發生,兄弟出場,是爲了維護武林大會,怎麽會不值得?」

石大山聽得不由一怔,暗想:「他和各大門派之間,平日都相處得不錯,原來成見竟有如此之深。」一面雙眉微皺,說道:「裴老哥也許有些誤會……」

裴通不耐的道:「石老哥,你在這裏和兄弟說這些話,不覺得浪費時間嗎?兄弟即然下場來了,好歹總要分個勝負,這些話以後再說吧。」手中旱煙管一指,問道:「石老哥,兵刃呢?」

石大山暗暗搖頭,深感此人已非三言兩語可以勸得醒的,只好含笑道:「兄弟使的是劍,裴老哥……」

裴通把手中旱煙管揚了揚道:「這就是兄弟的兵器,石老哥只管使劍好了。」石大山沒有帶劍下場,聽他這麽說了,暗思自己和裴迪即然難免不戰,那也不用客氣了。當下舉手一招,立時有一名泰山派弟子捧著長劍送下場來。

石大山伸手接道,緩緩抽出長劍,擡目道:「裴老哥請。」

裴通抱抱拳笑道:「石老哥請。」

他二尺八寸長的旱煙管,是精鐵鑄成的,尤其那個煙斗,足有小孩拳頭大小,像小錘一般,份量極重,最厲害的是他狂吸了幾口煙之後,不但煙斗燙得如同烙鐵,被他敲上了,就會痛得要命。

再用口一吹,煙斗內的煙灰,和帶著火星的焦碎煙絲,宛如一蓬飛星,噴向你頭臉,就算不把你眼睛當場燙瞎,也足可以把你燙得掩目狂叫,這是他「神拳」以外的一絕,很少爲人所知。此時話聲一落,旱煙管呼的一聲,已經直送過來。

石大山長劍一橫,使了一招「山門落閂」,朝前推出。兩人各自斜閃而出。裴通旱煙管忽然劃起鬥大一個槍花,身形隨著欺上,三點疾風,分取左右「將台」和前胸「膻中」。石大山看他來勢沈猛迅捷,不願和他硬接,長劍直劃,護身後退。
2008-10-13 22: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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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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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突施冷箭

裴通笑道:「即已動手過招,石老哥何須客氣?」三點管影突然合而爲一,招化「長驅直入」,追擊過來,依然直取「膻中」。

這下可把石大山看得不禁有氣,心想:「我是顧全雙方友誼,才一再相讓,豈是怕了你嗎?」一念及此,長劍迅即翻起,劃了一個小圈,當的一聲,把筆直送來的旱煙管朝下壓住,沈聲道:「裴老哥好像真要和兄弟一決勝負了?」

裴通大笑道:「兄弟早就說過今日之爭,勢成敵對,自然要各憑所學,分個高低,不然,兄弟也不會下場了。」

「裴老哥說得極是,咱們兩人既已下場,誰也輸不起了。」石大山長劍一收,頷首道:「裴兄弟只管發招,兄弟自當奉陪。」

兩人各自錯開,一分即合,兩件兵刃就各出所學,展開一場激戰。裴通一支鐵煙管走的是剛猛路子,煙斗勢沈力猛,記記如鐵錘撞岩,縱橫交替,上下交征,一路儘是急攻招式。石大山是泰山派掌門人,泰山派「十八盤劍法」,也儘是險峻取勝,劍勢曲折多變,走的同是剛猛一路。

兩人這一拼上了,和先前兩場,就迥然不同,你鐵煙管硬打硬砸,我長劍也照樣硬接硬攻,這一來,一片劍光管影之中,就不時響起一記又一記的金鐵擊撞之聲,有時發出震人耳鼓的當然巨響,有時又爆出當當不絕的連珠交鳴。

兩人心中都明白雙方功力悉敵,就是打上兩三百招,只怕也難分得出勝負來,但這一戰,和普通比鬥不同,這是當著天下武林各門各派之前交手,不僅關係各人榮辱,也關係著析城派和泰山派的榮辱,更是雙方十四場勝負的關鍵所系。

因此每人都希望打敗對方,如今已經打出五六十招,雙方依然旗鼓相當,要勝對方,實非易事,那就只有險中取勝,乘機另出奇招。兩人都有著這樣想法,在力拚硬打之際,凝視著對方,誰也不敢稍有分心,戰事也依然如火如茶的繼續下去。

就在此時,驀聽裴通發出一聲大喝,緊接著就響起一聲當然巨響,金鐵狂鳴,喝聲中,裴通左臂揚起,蓄勢已久的一記「百步神拳」,終於轟然擊出。

這一聲金鐵狂鳴,兩人自然被震得各自後退了一步,石大山瞥見對方忽然揮拳擊來,他外號「神拳」,素以「百步神拳」馳譽武林,在交手之初,就早已注意著他了,此時一見對方擊出一團拳風,那還待慢,也立即左手握拳,奮力迎擊出去。

兩股拳風,乍然相接,登時發出蓬然巨震。這一拳總究是裴通發拳在先,蓄勢多時,石大山倉猝應戰,縱然早有預防,也落了個被動的地位,因此在旋風飛擲,飛沙走石之中,裴通只是後退了一步,便已拿住了椿,石大山卻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這下可真把石大山激怒了,他本來高大的身子,這一瞬間,一襲藍衫鼓得拂拂自動,雙目暴射出兩道懾人精光,仰天洪笑一聲道:「裴老哥號稱神拳,果然不錯,也請接兄弟一拳試試。」話聲中,劍交左手,右手一振,淩空一拳,擊了過去。

他這一拳正是泰山派名聞天下的「一拳石」,也稱做「石拳」,一團拳風,其堅如石,淩厲自可想見。裴通對自己的「百步神拳」,素極自負,看到石大山揮拳搗來,口中大笑一聲:「來得好,兄弟自然非領教不可。」他把旱煙管往腰間一插,右手握拳,又是一記「百步神拳」,迎空擊出。

這回兩人幾乎用上了全力,兩股拳風了一來一往,何等迅速,但聽一聲蓬然大震,兩股內勁,乍接之下,無處宣泄,就從橫裏溢出,有如龍捲風一般,形成一個極大的勁風旋渦,括起漫天塵沙。裴通是個心胸狹仄的人,自己是被武林中人尊稱爲「神拳」的人,如今和石大山對上一拳,絲毫沒沾上風,豈不是神拳一點也不稱奇了?

兩人擊出的拳頭雖然沒有真撞擊上,但內勁反彈,也震得兩人上身晃動,不由自主各自後退了一步。江湖上人對一個名字,往往看得比性命還重,何況今天這一戰又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前,裴通在退後一步之際,突然怪笑一聲,喝道:「石老哥也再接兄弟兩拳如何?」他本是個中等身材的人,身手相當靈活,笑聲甫落,人已騰身急進,揮起雙拳,迎面衝擊而來。

石大山也打出了火,左手把長劍往地上一插,大笑道:「好極,咱們就在拳勁上較量較量也好。」口中說著,其實絲毫沒閑著,一面功聚雙臂,凝集全身內力,緊握雙拳,右前左後,連環擊出。緊接著又是「蓬」「蓬」兩聲大震,四拳接實,依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依然功力悉敵,難分軒輊。

神拳裴通那肯就此罷手,口中發出一聲怒嘯,人隨嘯上,更不打話,雙拳揮舞,一連擊出八拳,這八拳當真如巨鍾撞山,記記貫注真力,勢勁力沈,非同小可。他立誓非以自己「神拳」擊敗對方不可。他不用兵器,改爲雙拳攻敵,正是他對自己的「神拳」有較大信心之故。

石大山看他改用拳術,不禁暗暗好笑,裴通和自己相識多年,竟然對泰山派的武功都並不瞭解。泰山派「石拳」,又稱「一拳石」,即以內勁爲主。古語「泰山石敢當」,就是指各大門派任何功夫,只有泰山派的「石拳」能當。試想「石拳」可當任何功夫,何在乎你析城「神拳」?

石大山同樣雙拳揮舞,迎了上去。裴通一共只擊出了八拳,石大山全數接了下來,但他這套拳法,卻有一十八拳之多,在接下對方八拳之後,後面的十拳突然拳勢轉快,點點拳影,連綿不斷,勁如飛輪,急如流星,但聽砰砰之聲不絕於耳,打到最後一拳,石大山口中發出一聲斷喝,一拳擊中裴通左肩,把他一個人擊得轉了一個身,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六七步之多。

這下直看得各大門派的人紛紛鼓起掌來。就在此時,突見裴通疾沖而上,一拳擊在石大山右胸之上,砰的一聲,把石大山一個人撞出去五六步之多,站停之後,胸口起伏,嘴角間殷然流出血來。他連試也沒試一下,雙目神光陡然轉盛,雙足一蹬,右臂一伸,拳先人後,淩空朝裴通當頭擊下。

「日出東海」,這是泰山派一記厲害殺著,全身功力,都凝聚在右拳之上,這一擊可說有雷霆萬鈞之勢,也是一記拼命的打法。如果方才裴通不施偷襲,擊中他右胸,他是不會使出這一記殺手鐧來的。

裴通可識不得這一記拳法,但覺來勢極強,沒待對方撲近,就是一記「百步神拳」朝上擊去。雙方內勁相交,半空中發出蓬然一聲大震,就在篷然聲中,石大山身在半空左拳突發,向下擊來,這一記是繼「日出東海」之後的「月照九洲」拳出無聲,但一團由陽極而生的陰功,卻去勢奇速,朝裴通當頭罩落。

這個裴通在毫無準備之下,顯然吃了大虧,只見他口中悶哼一聲,上身晃動,腳下浮動,登登的後退了四五步。裴通雙目通紅,壓下一股上沖的血氣,突然裂嘴大笑道:「好好,石老大,你還能接裴某八拳嗎?」人隨聲發,雙拳似鍾,再次連環擊出。

石大山也大笑道:「裴老哥說出來了,兄弟焉得不接?」在他說話聲中,蓬蓬之聲,已經接連響起。

兩人在方才兩招硬拼之中,原已傷得不輕。只因在天下群雄面前,誰也不甘示弱而已,這回又各自凝聚全身功力竭盡所能,硬打硬接,連續互拼了八拳,更是疲態畢露,人影一合再分,兩個人都被震得腳步踉蹌,一連後退了四五步,才勉強支撐著站住,也同樣的緩緩蓋上眼睛,調氣運息。

東海龍王和束無忌看出兩人已無再戰之能,但他們都因並未分出勝負,不肯退下,也不好出言要他們退下來。神拳裴通一向工於心機,他略爲調息,立即睜開看去,石大山猶在運氣之中,心中暗暗竊喜,立即一提真氣,一聲不作,直欺過去,一拳對準他胸口搗去。

石大山雖在運氣的人,但身在場中,自然要提高警覺,此時突然聽到一陣疾風直欺而來,不等對方欺近,雙目乍睜,雙拳如風,業已平胸擊出。這一下,雙方出手均快,石大山原本是被動出擊,但在對方尚未欺近之際,就已發出雙拳,在時間上,卻由被動變成了主動。

裴通原是主動欺來,卻被石天山搶先發難,兩人發拳的時間,雖然很難分得出先後,但裴通這一記本有偷襲之心,所謂乘人不備,現在對方已有準備,自然偷襲不成了。一個站在原地,以逸待勞,一個直欺過來,人在行動之中,兩個功力悉敵之人,在這全力一擊之中,自然是凝立不動的人占了便宜。

在這電閃般一瞬間,人影倏合,就響起蓬的一聲大震,裴通欺來的人,宛如斷線風箏一般,淩空飛摔出去八尺來遠,砰然仰面跌墜地面,噴出一口鮮血,人已昏了過去。石大山也在雙拳擊出之後,連退了三步,口中發出一聲大笑,突然仰跌下去,也隨著昏倒,雙方的人慌忙把兩人扶著退下。

束無忌目光冷厲,朝各大門派這邊掃了一眼,朗聲道:「這一場兩人都負傷倒地,應該是和局。方才三場之中,雙方各有一勝、一負、一和,不分勝負,現在時近中午,大會已經給大家準備了午餐,各位道長不妨稍事休息,且等用過午餐,再繼續不遲。」

※※※※※※※※※※※※※※※※※※※※※※※※※※※※※※※※※※※※※※

少林監寺至慧大師急忙取出一顆「大還丸」捏碎蠟谷,納入石大山口中,一手按在石大山「靈台穴」上,緩緩運氣,就陡覺不對,自己「靈台穴」上,竟然有一縷寒氣,正在迅速擴散,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口中忍不住「咦」了一聲,立即收回手去。

至善大師聽他口中輕咦,同時收回手去,心中不覺一沈,急忙問道:「師弟,石掌門人怎麽了?」

至慧大師微微搖頭道:「石掌門人沒事,小弟剛才運氣時覺得有些不對。」

至善大師聽得奇道:「師弟那裏不對?」

至慧大師答道:「小弟也說不出來,要運氣檢查才會知道。」

至善大師點頭道:「你趕快檢查吧。」至慧大師不再多說,就席地坐下,運起功來。

谷飛雲就站在東海龍王身後不遠,眼看至慧大師給石大山服下藥丸,正待給他運氣,忽然收回手去,說他運氣時覺得不對,就席地坐下,閉目運功,心中覺得奇怪,當下就走了過去,朝至善大師道:「石掌門人由在下給他運功吧。」

至善大師頷首道:「小師弟那就快替石掌門人運氣吧。」谷飛雲也就席地坐下,伸出手去,按在石大山後心,緩緩度過氣去。

就在谷飛雲堪堪坐下之際,至慧大師突然睜開眼來,氣憤的道:「大師兄,小弟好像是中了暗算。」

至善大師吃驚的道:「師弟怎會中人暗算的呢?」

至慧大師道:「小弟也弄不懂是如何會中人暗算的?但一經運氣,就發現靈台穴中似有一縷陰寒之氣,正在逐漸發散,整條督脈都被陰氣侵襲,背脊一陣寒過一陣……」

「哦。」至善大師口中不斯發出一聲驚哦,方才自己不是也感到背脊骨有涼颼颼的寒意嗎?莫非自己也中了暗算。心念一動,立即默默運起禪功,一經運氣,就發現「靈台穴」果然有一縷外來的陰氣,正在循著督脈發散,情形和師弟至慧說的一樣。

心頭暗暗一震,忖道:「這縷陰氣,分明是外來的,它如何滲入自己「靈台穴」的呢?這人除非施展隔空打穴手法,把陰氣傳入,但以自己的修爲,被人隔空打穴,傳入陰氣,怎一無如覺,懵然不知呢?」

一面連忙朝站在身邊不遠的戒律院首席長老至清大師、白衣殿首席長老至成大師等人說道:「你們快運氣試試,是否中了人家暗算?」至消、至成等人依言運氣檢查。結果只有至清大師一人並未遭人暗算,其餘如監寺長老至能、至濟、戒律院長老至中,白衣殿長至勤,羅漢堂首席長老至遠、長老至光等人,莫不遭人暗算,督脈被陰氣所襲。

至善大師聽得心頭震驚不已,自己一行,已是少林寺的精銳,如今竟然悉數中人暗算,至今這縷侵入體內的陰氣,究有何種害處,尚不得而知,但只要試想此人要用如此隱秘手段,在自己等人身上傳入陰氣,這縷陰氣的作用,自然不會如此簡單了。

想到這裏,不覺低誦一聲佛號,說道:「阿彌陀佛,看來本寺的人,全已中了人家暗算,咱們竟然連此人是如何下手的,都一無所知。」

他話聲甫落,只見武當青雲子神情嚴肅,稽首道:「被賊人暗施手腳,身中陰氣的,並不止是貴寺的人、只怕各大門派的人,差不多全已中了賊人暗算。」

至善大師心頭一震,駭然道:「這個……怎麽會呢?」

東海龍王面色凝重,說道:「青雲道兄說得不錯,兄弟剛才運氣試過,確實被人在「靈台穴」上下了「陰極針」此事非同小可,還是要大家運氣試試,是否全中了賊人暗算?」至善大師、青雲子二人連連點頭,立時分別通知所有的人,趕快運氣檢查。

這時廣場上屬於通天教的人,已經由接待人員恭敬的分批請入淮瀆廟去用膳。上首也由數十名通天教的人迅速的擺上四十席桌凳,正在擺設碗筷。一名身穿青衫的漢子一直走到東海龍王面前,拱拱手道:「敖大俠,在下奉總提調之命,替各大門派準備了便餐,分爲葷素二席,左首二十桌是葷席,右首二十桌是素席,現在恭請大家入席了。」

通天教辦事,確實迅速周詳,在這頃刻之間,果然已擺好四十張桌子,數十名青衣漢子正在川流不息的端上菜肴。東海龍王洪笑一聲道:「總提調好意,咱們心領了。」

那青衣漢子含笑道:「總提調方才會要在下奉告敖大俠,通天教舉辦天下武林大會,現在雖然壁壘分明,勢成敵我,但還不至於酒菜中下毒,要請敖大俠轉告各大門振,儘管放心食用,如有半點並差,總提調願負全責。」

東海龍王還沒開口,武當寒雲子怒喝一聲道:「束無忌什麽東西,他能負責嗎,咱們全體都……」

東海龍王連忙攔著道:「道兄歇怒,他只是束無忌的手下,管的只是膳食,何用和他多說?」一面朝青衣漢子道:「你去覆上總提調,就說咱們謝了。」青衣漢子只得抱抱拳,退了下去。

東海龍王朝寒雲子含笑道:「這人可能是束無忌派來探看咱們虛實的,咱們自然不能在他面前透露口風了。」寒雲子被他說得臉上一紅,沒有作聲。

這一陣工夫,各大門派的人,都已運氣檢查完畢,沒被暗算的,除了金母之外,只有衡山派掌門人南雲子,和他兩個師弟景雲子、浮雲子,他們練的是「三陽神功」。離火門掌門人羅尚祖,練的是「離火神功」,排教掌門人冉勿贊,練的是「三昧心燈」,少林戒律院主持至大清師,練的是「達摩洗髓功」,谷飛雲,練的是「紫氣神功」,都能克制陰功。

還有就是丁易,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會沒中暗算?另外兩人則是岐山姬存仁和泰山石大山。各大門派這許多高手,如今只有區區十一個人沒被陰氣侵襲,當真是一件令人震驚之事。青雲子修眉微擺,尋思著道:「這是什麽人使的手法呢?竟能使這許多人中了他暗算,還一無所覺。」

平半山道:「這一定是方才石掌門人和裴通交手之際,大家全神貫注。投入場中,只顧著兩人,忽略了防範之心,才被他暗使了手腳。」

齊漱雲道:「這人能在咱們不知不覺中中了他的暗算,此人一身造詣,就極爲高超,這人會是誰呢?」有這樣高超身手的人,大家細數武林人物,也想不出來。

至善大師忽然想起方才曾聽東海龍王說過,大家「靈台穴」上中的這縷陰氣,好像叫做「陰極針」,他既然叫得出名稱,一定也知道它的來歷了。一念及此,接著轉身朝東海龍王合十一禮,說道:「敖老施主方才曾說咱們中的是陰極針,老施主一定知道它的來歷了?」「陰極針」,大家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名稱,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朝東海龍王投去。

東海龍王道:「兄弟也只是聽先師說過,昔年先師曾遠遊西陲,在陰山腳下,遇上三位西竺宗僧侶,說他們都傷在一個陰夫人的門下弟子手中,特來找陰夫人評理的,同時也要她門下把「陰極針」收回去。先師研練武學數十年,從未聽說過陰極針這個名稱,就請教他們陰極針是什麽暗器?

據他們說,「陰極針」,載在「陰極經」中,是一種極爲高深的武學,名字叫做針,其實只是一縷凝結如針的陰極之氣,被射入人體,經久不化,隨著時間逐漸發作,所謂時間,就是日直午時之後,一陰漸生,它就會越來越寒,遍及全身,直到全身僵凍而死,除非由施針之人把陰極針收回去,任何方法,都無法把它練化。

因爲陰極針只是一縷極細的陰氣,擊中人身,只不過在中針的部位,微感一寒,別無朕兆,不易發現,中針之後,如在午前,就要等午後才漸漸發作,兄弟才想到可能是陰極針了。」

平半山目光一轉,低聲道:「這就糟了,如今已是午刻,只怕大家發作在即,咱們之中,沒被陰極針暗算的,只有寥寥十一個人,他們飯後乘咱們發作之時,發動攻勢,就難以抵擋了。」

至成大師悄悄走近至善大師身邊,低聲道:「報告方丈,所幸對方暗算的只是咱們這些人,所有護法弟子,大概因人數較多,對方來不及下手,均未被暗算,必要時咱們集中一起,可以列陣退走。」

至善大師頷首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谷飛雲和爹及丁易站在一起,丁易拉著谷飛雲悄聲說道:「谷兄,有一件事,你想到了沒有?」

谷飛雲問道:「什麽事?」

丁易附著他耳朵,說道:「沒被陰極針暗算的人,除了金母玄功入化,陰極針自然不能傷她,其餘像衡山南雲子、離火門羅尚祖、排教冉勿贊等人,練的都是純陽火功,但岐山姬存仁、泰山石大山,武功和各派掌門人也只在伯仲之間,爲什麽沒有中暗算呢?」

谷飛雲:「這個我也想不出來。」

丁易聳聳肩,笑道:「我想出來了,但不知對不對?」

谷飛雲道:「丁兄還要賣關子?」

「不賣不賣。」丁易依舊附著他耳朵說道:「很可能是你給他們度過氣的關係。」

谷飛雲道:「丁兄是說紫氣神功可以克制陰極針?」

「我想大概如此。」丁易悄聲道:「你練的是紫氣神功,是玄門正宗,可以克制陰極針,方才你給姬存仁、石大山運過氣,紫氣神功的真氣還留在他們體內,所以陰極針失效了。」

谷飛雲道:「這就好了……」

「你別急。」丁易道:「這不過是我的猜測,是不是如此,還不一定,伯父不是中了陰極針嗎?你先給伯父運氣試試,如果真能把陰極針化去,也不宜聲張,只有一個一個的給他們化解,我想通天教使出如此毒辣的手段,可能另有下一步更毒辣的陰謀……」

谷飛雲道:「大概想用天龍殺手展開大屠殺了。」

「差不多。」丁易道:「所以如果你的紫氣神功有效的話,最好要大家暗中佈置一下,給他們來個出入意外的反屠殺,這一場就勝券在握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丁易催道:「那就快了。」

谷飛雲回到爹身邊,谷清輝含笑問道:「丁老弟把你拉過去,說了些什麽?」

谷飛雲就把丁易說的,和爹說了一遍,接著道:「孩兒先給你老人家運氣試試。」一面就伸出手去,抵在爹的「靈台穴」上,運起紫氣神功,把真氣度過去。」

谷清輝雙目微蓋,也運氣相應,紫氣才一進入「靈台穴」,方才自己一再運功都無法把它煉去的那縷堅韌的極陰極寒之氣,這回卻瞬息消失於無形,心頭一喜.立即睜目道:「飛雲,好了,你可以住手了。」

谷飛雲剛把真氣度入,就聽到爹叫停,還以爲有什麽不對了,立即依言停住,一面問道:「爹可是有感到什麽不對嗎?」

谷清輝含笑道:「你真氣進入靈台穴,就把它化於無形.才叫你住手的,不過爲父還要運氣檢查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化去了?」說完,立即閉上眼睛,運氣檢查了一遍,才再次睜開眼來,欣然道:「爲義真的好了,沒想到竟有這般容易,你快去給你娘,以及二位姨娘先化解了,再來給大家運氣。」

谷飛雲不敢怠慢,立即悄悄走近娘身邊,悄聲說:「娘,孩兒練的紫氣,可以化解陰極針,孩兒這就給你老人家運氣,馬上就好了。」說話之際,手掌已按到娘的後心,紫氣從「靈台穴」逼入,瞬息之間,就把陰極針化去,收回右手。

金母頷首笑道:「老身方才忘了你擅紫氣神功,如此正好,快去給你二位師姨運氣,解去陰極針才是。」金母門下,只有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三人中了「陰極針」,其餘的人,都未遭暗算,荊月姑、全依雲等幾位姑娘扮作了席素儀的門人,乃是第三代弟子,自然全沒事了。

谷飛雲躬身應「是」,說道:「回聖母,再下就是奉家父之命,來給家母和二位師姨化解陰極針的。」當下就給丁令儀、聞玉音二人運氣化針,自然很快就好了。

丁令儀、聞玉音二人同聲含笑道:「谷少俠,真謝謝你了。」

席素儀道:「三妹、四妹,和小孩還客氣什麽?」谷飛雲又把丁易說的話,和娘說了一遍。

金母沒待席素儀開口,就接著道:「丁易說的也極有可能,你快去告訴少林、武當兩位掌門人,還有東海龍王等人,通天教不擇手段,咱們就將計就計,給他一個措手不及,但此事不可讓對方看出形迹,你快去吧。」谷飛雲應聲「是」,就匆匆走到至善大師身邊,把金母剛才說的話,悄悄和老和尚說了。

至善大師聽說小師弟練的「紫氣神功」可以化解陰極針,自是喜出望外,連聲念著佛號。就要谷飛雲給中了「陰極針」的人,運氣化解,但爲了不讓通天教的人看到,就要大家圍在一起,像是商量什麽大事一般,由谷飛雲替大家逐一運氣,掌貫「靈台」。

先前至善大師還怕小師弟要替這許多人運氣化解「陰極針」,功力不足,後來看他只在每個人「靈台穴」上用手掌一按即收,並不十分費事,也就放下心來。不過片刻工夫,各大門派被「陰極針」所傷的人,都已化去。至善大師舒了口氣,雙手合十,說道:「辛苦小師弟了。」

谷飛雲忙道:「方丈言重,小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東海龍王喟然歎道:「老夫一直認爲對武功一道,勤修苦練了幾十寒暑,縱有高人,可能勝過老夫,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但以谷老弟輕輕年紀,所學就勝過我甚多,乃知從前當真太狂傲,太坐井觀天了。」

平半山笑道:「你能夠說這些話,已經是從井欄杆裏跳出來了。」

劉寄禪道:「你們兩個還在盡說廢話,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東海龍王望望天色,口中低「啊」了一聲。

劉奇禪道:「你是總指揮,該如何調兵遺將了。」

東海龍王連連點頭笑道:「看你倒像狗頭軍師,好,本師立即升帳。」

各大門派的幾個掌門人方才爲了化解「陰極針」,原本就聚在一起,東海龍王就把自己心裏的構想,悄悄和衆人說了。然後又由大家交換意見。這件事在極度隱秘的情形下進行。然後又各自散開。因爲現在午牌已偏,午時一陰生,陰氣逐漸滋生,身中「陰極針」的人,也應該逐漸感到背脊骨發冷,而逐漸延及全身。

凡是內功有相當火候的人,誰都會運功驅寒,把這股寒氣逼出體外。因爲每個中了「陰極針」的人,或立或坐,都已蓋上眼皮,行功運氣。各大門派中暗算的人,都是一些領袖人物,他們在運氣之時,自然要有人護法,於是每個人的身後,都集結了帶來的門人弟子,手按兵刃,嚴神戒備。

沒有中暗算的人,只有金母依然端坐在太師椅上。其餘諸人,也和中了暗算的人一樣,各有弟子護法。看不出誰中暗算,誰沒中暗算。這一來,粗看起來,每一個門派,都自成一堆,可以一目了然,這是因爲萬一對方發動攻勢,可相互支援。

其中當然也經過總指揮東海龍王敖九洲的通盤籌割,所部署的,一旦發生亂鬥,可以發動攻勢,每個門派的弟子有人領導,就不致散亂。

※※※※※※※※※※※※※※※※※※※※※※※※※※※※※※※※※※※※※※

廣場上首,擺列了四十席酒菜,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入席。各大門派占踞的廣場西、南兩處,卻分列出一族族的人群,各自成堆,每一堆人群中,都有一兩個或兩三個席地趺坐,正在調息。因此偌大一片廣場上,靜寂得不聞一點聲音。

現在已接近午末之交,進入淮瀆廟用餐的通天教一干人,也已陸續走出。走在最前面的是束無忌,他依然一身藍衫,手搖摺扇,臉上挂著冷傲的笑容,看去甚是瀟灑。他身後也是兩個藍衫佩劍的英俊少年,則是通天教門下八弟子雲芸娘和十弟子姬紅棉兩位姑娘。

通天教主座下十大弟子,如今只剩下三個,這對通天教而言,是一極大諷刺。束無忌一直走到西南方對面,朝各大門派拱拱手,含笑朗聲說道:「各大門派掌門人,諸位道長,大會給諸位準備了酒飯,諸位怎麽不肯賞臉?莫非嫌在下招待不周……」

東海龍王洪聲道:「貴教盛意,咱們心領。」

束無忌依然含笑道:「諸位縱然和敝教爲敵,但敝教已和諸位約定,以勝負來解決雙方爭端,敝教還不至於在酒菜中下毒,諸位奈何不肯見信?」他說得很冠冕堂皇。

「哈哈。」東海龍王大笑一聲道:「束無忌,你說得倒真動聽,通天教使用迷失散於前,咱們不用再提了,但雙方既已訂下十四場分勝負,就應該各憑武功,在天下武林同道面前.一決高下,沒料到通天教蛇蠍居心,居然在雙方動手之際,乘大家不備,偷使「陰極針」,暗算各大門派的人,你們不覺得卑鄙無恥嗎?」

束無忌臉露訝容,說道:「敖大俠這是什麽話?敝教幾時暗算諸位了?」

東海龍王怒哼一聲道:「你裝得真像,偷襲陰極針的,難道會不是你們?」

束無忌目光如電,迅快的掠過各大門派由門人弟子圍成的一簇簇人群,自然也看到席地趺坐的衆人,看到各大門派已經無再戰之能,他臉上不禁飛過一絲冷峻的笑意,忽地沈下臉來,嘿然道:「敖大俠一口咬定是敝教施放陰極針,暗算諸位,須知今日乃是天下武林大會,當著天下武林同道,說話要有證據,試問敖大俠有何證據,證明是敝教施放的陰極針?」一面回過身去,摺扇一擺,說道:「既然各大門派不領咱們的情,你們就把酒席撤去了。」他話聲出口,立即有數十名青衣漢子,紛紛走上,迅快的撤去筵席。

排教冉勿贊趺坐地上的人,霍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大聲喝道:「束無忌,你不用再假惺惺了,既敢乘人不備,施放陰極針,居然沒有膽量承認,冉某就算中了針,也要和你們放手一拼。」

他這一喝,似是激起了衆怒,只見姬存仁大聲道:「不錯,咱們和通天教拼了。」

劉寄禪道:「拼就拼,咱們還怕區區通天教不成?」

兩人隨著喝聲,站了起來,接著和至清大師、至成大師等人也相繼站起;但他們總是中了「陰極針」的人,雖然挺身而起,依然止不住打著冷噤。這一情形看在束無忌眼裏,心中暗暗冷笑,中了「陰極針」的人,只要過了午刻,陰氣逐漸轉盛,寒冷之感,也會隨著加深,任你武功多高,不出六個時辰,就會全身僵凍。目前縱然還能支援,又能支援多久?

「哈哈。」束無忌仰首發出一聲朗笑,說道:「束某說過沒施放陰極針,就是沒施放陰極針,諸位不是一派掌門,就是一門耆宿,如此叫囂,不怕有失身份嗎?」一面目光一擡,朝東海龍王說道:「敖大俠,方才咱們議定以十四場分勝負的協定,不知是否仍然算數,諸位道長如此叫囂,是否有群毆之意?」東海龍王還未來得及答話。

齊漱雲搶先喝道:「你們沒使陰極針,那是什麽人使的?」

「除了本真人門下,天壤間更有何人能使陰極針的?」這話清朗得如鳳鳴,宛從天際飛來。

也就在此時,突聽廣場四周,有人恭聲說道:「弟子叩見師尊。」

「你們起來。」話聲越來越近,說到最後一個字,好像已在南首入場處了,大家急忙舉目望去,只見一輛紫檀輦車,由四名長髮披肩的少女左右護著行來。這四名少女,眉目如畫,身材苗條,身穿鵝黃衣裙,腰束鵝黃絲帶,步履輕盈,一路行來,絲帶隨風飄揚,看去不快,實則相當神速。

輦車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鵝黃色道袍的老道人,胸前繡黑色「乾」卦。一頭亮銀般白髮,綰一支白玉簪,生得長眉修目,臉色紅潤,頦下五綹銀須,一直垂到胸前。這老道當真稱得上童顔鶴髮,道貌岸然,看去少說也有八九十歲了,但在場的各大門派中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他的來歷來。輦車還沒到廣場入口處,左首路邊,不知何時已鵠立著四個身穿青色道裝的青車,躬身而立,狀極恭敬。

大家方才曾聽他說過:「除了本真人門下,天壤間更有何人能使陰極針的?」由此看來,這站立道左的四個青衣道人,就是他的門人了。各大門派中人中的陰極針,也就是這四個青衣道人施放的了,他們看去竟然如此年輕,最多也不過三十來歲。

這時束無忌也趕緊把摺扇往袖中一籠,飛快的迎了出去,直驅輦前,躬下身去,恭敬的道:「通天教門下晚輩束無忌叩見真人。」

輦上黃袍老道只擡了下手,呵呵笑道:「小友不用多禮,本真人來遲了半天,大會已經開始了吧。」束無忌應了聲「是」,直起身,似是以「傳音入密」向他報告大會情形,黃袍老道連連頷首。

束無忌又躬著身,說了聲:「請。」四名黃衣少女護著輦車緩緩朝廣場中駛入,束無忌和四名青袍道人緊隨車後走入。坐在上首的大會總護法玉杖彭祖和副總護法金鸞聖母一起站了起來。

王杖彭祖拱著手呵呵笑道:「乾道友已有多年不見,愈見仙風道骨,和三十年前並無稍異,今日盛會,能有道友蒞臨,更是增光不少。」

「哈哈。」黃袍老道在牽上稽首答禮,朗笑道:「惲道友還不是和三十年前一樣?可笑咱們依然未能脫出塵俗。」

再說各大門派掌門人對這位黃袍老道人,誰也說不出他的來歷,此時聽玉杖彭祖稱他「乾道友」和「三十年前」這兩句話,武當青雲子心頭猛然一震,登時想起三十年前,先師紫陽真人曾被天道教主乾天辰「九陰掌」所傷,幸遇昆侖岳大先生經過,以一記「紫靈掌」把他驚走,此人莫非就是昔年天道教主乾天辰。

目前對方除了通天教主,還有一個玉杖彭祖,已方已經無人能敵,如今又來了這樣一個大魔頭,更沒有人可以抗衡了,自己等人縱然已經化去「陰極針」,但這一場正邪之戰,看來已非落個全軍盡墨不可。




【第五十四章】 獨鬥老魔



正感心頭沈重之際,只聽平半山悄聲道:「青雲道兄,這個老道,道兄可知道他是誰嗎?」

青雲子還沒開口,東海龍王已經介面道:「兄弟倒想到了一個人。」

平半山道:「你說說看?」

東海龍王悄聲道:「他門下弟子,施展陰極針,就能令咱們這許多人一無所覺,再聽玉杖彭祖稱他乾道友,除了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

「英雄所見略同。」平半山點著頭道:「東海龍王果然見多識廣,貧道還以爲只有我一個人想起來了呢。」

東海龍王苦笑道:「對方一個玉杖彭祖,和一個通天教主,已經夠令人頭痛的了,如今又來了一個天道教主,咱們這點人手,就算全加起來,也很難招架得住,兄弟這總指揮真不知道如何指揮才好。」

劉寄禪道:「來的已經來了,還有什麽好怕的?」今日之事,咱們招架不住也要招架,古人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個拼一個,拼不過他,就兩個拼他一個,也差不多了。」

東海龍王心想:「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

這時束無忌已把黃袍道人請到上首,一面恭敬的道:「真人和總護法原來是舊識,那就不用晚輩引見了。」面朝金鸞聖母擡手道:「這位是大會的副總護法金鸞聖母。」接著又朝金鸞聖母道:「這位真人,乃是家師的好友。」他沒有說出黃袍老道人的來歷,是不願當著這許多人說出來了。

黃袍老道人輦車一停,目光環顧,問道:「站在對面的那些人,就是和你們作對的人嗎?」

束無忌連忙應了聲「是」,說道:「他們之中,有少林、武當、衡山、終南、華山等派,還有龍門幫的人……」

「哈哈。」黃袍老道大笑一聲道:「又是那些自稱爲名門正派的人和你師父作對,這些人好像除了他們,就沒有一個人是對的。」

金鸞聖母眼看束無忌介紹自己的時候,他卻遊目四頤,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心頭不覺大怒,口中也沈哼了一聲,同樣不加理睬,心想:「本來大家約好了由自己監視玉杖彭祖的,如今這老雜毛竟然如此自大,待會我就先鬥鬥你,看你有什麽了不起?」

東海龍王目注黃袍老道洪聲道:「方才這位道長承認陰極針是你門下施放的,各大門派與你無怨無仇,道長唆使門人,乘人不備,暗施襲擊,道長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黃袍老道人一雙修長而細的眼睛中,射出兩道金芒,看了東海龍王一眼,接著呵呵笑道:「本真人門下,是應武林大會之邀,助拳而來,他們施展陰極針,大概是因你們和通天教起了衝突而發,既是敵人,要把你們一網打盡,也不算是錯了,何況一個練武之人,在對敵之時,自應目觀四方,耳聽八方,有人暗施襲擊,依然疏於防範.就是學藝不精,與人何尤?」

石大山怒聲喝道:「好個老道,看你道貌岸然,竟然如此強詞奪理。」

黃袍老道問道:「你是何人?」

石大山大聲道:「泰山石大山,你是不是有意賜教,石某自可奉陪。」

「哈哈。」黃袍老道忽然大笑一聲道:「你是泰山派的人?當年石堯夫在本真人手下,還走不出十招,你自問能在本真人手下走得出幾招?」

三十年前,泰山派掌門人石堯夫正是石大山的父親,這話自然聽得石大山勃然大怒,洪喝一聲道:「老道士,你下來試試就知道了。」

黃袍老道人安坐輦上,面含微笑,說道:「泰山派有多少斤兩,本真人不試也知道,好,本真人就讓你試試,你只管用最厲害的拳功擊來。看看能否傷得了本真人?」

這話也太小覰了石大山,他身爲一派掌門,豈肯在天下英雄面前,被人家看得一文不值?聞言洪笑一聲道:「好,這話是你說的,石某縱然不才,倒不信會如此無用。」東海龍王本待阻止,但兩人話已說僵,自己就不好勸阻,而且也正好看看對方武功路數,因此就不再作聲。

石大山話聲出口,早已緊握右拳,運起全身功力,沈喝道:「你小心了。」右臂一振,鐵錘似的拳頭淩空直搗而出。

這一記使的正是泰山派最厲害的「一拳石」,拳頭出手,發出一團強猛罡風,呼然有聲,恍若迅雷,朝黃袍老道當胸直撞過去。以這一記的勢道而言,縱然是岩石,也會被擊成紛碎,除非那四個護輦少女迅疾推輦趨避,但四個護輦少女根本沒有推動輦車,只是睜大四雙黑白分明的眼波,瞧著石大山而已。

輦車既然沒有推動,黃袍老道自然依舊安詳的坐在輦上,連他臉上的微笑都沒有收起來。雙方的人所有眼光自然也一齊集中到黃袍老道人的身上,看他有什麽舉動?要知拳風出手,這是何等迅速之事?何況雙方相距,還不到一丈來遠,但看一團呼然生風的無形拳風,初時還是勢道奇猛,一直撞到黃袍老道胸前,忽然變得偃旗歇鼓,無聲無息,好像一下撞進黃袍老道的懷裏,連黃袍老道垂胸銀須都沒有拂動一根,就毫無動靜了。

石大山也一無感覺,好像自己這一記拳風,擊在一個無底深洞之中,宛如泥牛入海,從此杳無蹤迹,這下,真叫他睜大雙目,驚訝得不知所云。只有少林寺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師心中暗暗忖道:「莫非此人練的是「收引玄功」不成?果真如此,那就沒有一個人是他敵手了。」

黃袍老道人過了半晌,才徐徐說道:「如何?你試過了?」

石大山滿臉通紅,怒聲道:「石某偏不信邪。」喝聲出口,人已一下沖了上去,右拳在先,左拳在後,迅若雷霆,相繼擊出。這一下因是近身搏擊,自然更具威力!泰山派三十六記「石拳」,名聞天下,純走剛猛路子,各門各派拳擊中,罕有其匹,這一記如被擊實,山石也會被擊成粉碎,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人?

那知他雙拳先後擊到黃袍老道人的胸口,依然和方才淩空遙擊的一拳感覺到的並無多大差別,方才那一拳,一團拳風,好像擊在一個無底深洞之中,去得無聲無息,不知所終,這回雙拳一先一後明明擊在黃袍老道人胸口之上,竟然也會毫無半點聲音,生似擊在一個深坑之中,遙遠到無垠無底。

石大山終究是幾十歲的人了,方才一時衝動,揮拳擊出,這一發覺不對,要待收拳後躍,但覺雙拳陷入黃袍老道胸口,幾已超過脈門,四周空蕩蕩的似無一物,既未被黏住,也不覺絲毫吸力,但自己雙拳就陷在裏面,再也拔不出來,就是用上全身功力,也一無所用,不,根本用不上一點力量。

黃袍老道人雙目如線,射出一線金芒,徐徐說道:「本真人看在石堯夫的份上,不想傷人,你去吧。」話聲甫落,石大山陡覺手腕一松,一個人被一股巨大的無形潛力平堆出去一丈多遠,才落到地上,依然好好的站著,急忙閉目運氣,檢查全身,果然絲毫無損。

東海龍王急忙問道:「石掌門人怎麽了?」

石大山緩緩籲了口氣,才道:「兄弟沒事,只是這人實在太厲害了,兄弟的拳擊,到了他手裏,就像和小孩玩耍一樣,兄弟兩拳明明擊中他胸口,就像擊在一個無底的深坑一樣,不著邊際,也無處用力,簡直連自己都弄不懂這是怎麽一回事。就被他內力推震出來了。」

東海龍王點點頭道:「兄弟都看到了,石掌門人先退下去休息一陣再說。」石大山抱抱拳,依言退了下去。

其餘的人,都裝作中了「陰極針」,趺坐在地,調息行功,還是忍耐不住身上的陰寒之氣,有些人已經忍不住全身顫抖,有些人還在自恃功力,強行抑止,不讓人看出他已經在發作。因此,各大門派雖有門人弟子列陣護法,圍成一圈圈的人牆,但如何瞞礙過黃袍老道和束無忌等人的眼睛?

東海龍王走前幾步,拱拱手道:「道長……」

黃袍老道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問道:「你就是東海龍王敖九洲?」這話問得很不客氣。

東海龍王道:「正是敖某。」

黃袍老道人道:「你有什麽要說?」

東海龍王道:「在道長未來之前,各大門派和束總提調約定,雙方以十四場決定勝負,負方由勝方處置,而且方才已經交手過三場,各有一勝,一負,一和,午後自當繼續下去,但從道長門下暗施陰極針,目下各大門派準備出場的人,悉中暗算,無法出場,本來這十四場決戰,各憑所學,是絕對公平之事,道長乃是有道之士,自應超然公正,遵守雙方約定,飭令高徒替各位道友收回陰極針,俾在公平競爭中一決勝負。」

黃袍老道人目光一注,說道:「看來你並未中針,石大山也沒有。」

東海龍王笑道:「敖某不才,所學駁雜,也許僥倖並未中針,至於石掌門人、東獄傳人,大概不懼暗算也說不定。」

黃袍老道人輕哼一聲道:「本真人一向主張除敵務盡,爾等既然和通天教作對,去之尚恐不盡,還會替爾等收回陰極針嗎?」

丁易聽得大怒,大聲道:「這老雜毛說的還是人話嗎?」谷飛雲就已料到他這句話會觸怒黃衣老道,急忙拉了他一下衣袖,但已經遲了。

黃衣老道一雙電光般的目光,已朝丁易望來,沈聲道:「小娃兒,你說什麽?」

丁易笑道:「我說什麽,你沒有聽見嗎?」

黃袍老道嘿然道:「本真人要你再說一遍。」

丁易聳肩笑道:「好,丁某方才說的是:這老雜毛說的還是人話嗎?你現在聽清楚了?」

黃袍老道人陰惻惻問道:「誰是老雜毛?」

丁易忽然笑道:「你認爲這三個宇很好聽,就送給你好了。」

黃袍老道人臉色倏地一沈,喝道:「你敢在本真人面前,如此放肆?」

丁易大笑一聲道:「好個妖道,老而不死謂之賊……」

只聽站在輦後的四名道士同聲喝道:「小子,你找死。」

丁易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在和你們老雜毛師父說話,還輪不到你們四個小雜毛插嘴。」

站在四人中間左邊一個躬身道:「師父,弟子去把他拿下了。」身形一晃,簡直快到令人無法看清他的身法,就業已搶到了丁易前面,喝道:「小子,你還不束手就縛?」右手一探,隨著欺來之勢,一下朝丁易左肩「肩井穴」抓來。

丁易看得暗暗好笑:「你和我講身法,論擒拿,還差得遠呢。」身軀輕輕一閃,就避開了對方的一記擒拿手法,右手疾翻,反向對方左肩拂去。

要知此人乃是黃袍老道人門下二弟子,看去年齡比丁易大不了四五歲,但一身功力,卻極爲精純,就在丁易朝他身後閃去之際,手背拂上他背後肩頭之際,人已很快轉了過來,左手一擡,格開了丁易拂上的右腕,右掌直豎,筆直朝丁易心口推來。

丁易豈肯示弱,左掌一立,朝前推去,這一記,雙方出手何等快迅,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擊實,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丁易發現對方掌心,凝聚的一股陰寒之氣,自己左手幾乎冷得發痛,身向後退之時,突覺「膻中穴」上,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接著「建裏穴」上,又被叮了一下,但卻別無感覺,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兩下准是小雜毛偷放陰極針了,差幸自己不怕陰極針。」心念轉動,故意打了個冷噤,口中也隨著低「啊」了一聲。

這一情形,青袍道人自然看到了,口中大喝一聲,人已閃電般欺上,雙掌連揮,立時有八支手掌,左右上下,朝丁易八處要害拍來。丁易已經試出對方內力,並不比自己強,使出來的招式,除了快,也並不如何,對方所憑恃的大概就是練成「陰極針」,但自己好像並不怕「陰極針」,對方自然就黔驢技窮了。想到這裏,心頭不禁暗暗冷笑:「好,小雜毛,老子就和你玩玩。」身形閃動,同時也同樣雙腕連揮,雙手握拳,隨著身形移動一記又一記的連環擊出。

青袍道人身法奇快,一個人在閃動之際,幾乎只有一條淡淡的青影,丁易身法沒有他快,但他是奇胲門的傳人,奇胲門精擅奇門遁甲,他施展的身法,就是從奇門遁甲變化而來,因此縱然身法沒有對方快速,但往往一步橫跨,或者是一步退縮,就會巧妙的落到對方背後,使人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

本來青袍道人在對方中了兩記「陰極針」之後,以爲不出十招,丁易就會愈戰愈冷,無法支撐得下去了,那知對方只在中針之後,打了一個哆嗦,以後再也沒見絲毫動靜,尤其對方身法,愈來愈見奇詭,自己身法明明比對方快得多,但稍不留神,就被他溜到自己背後去,這樣要打到幾時去?

就在此時,突聽丁易的聲音在耳邊嘻的笑道:「喂,小道士,你剛才打了我兩記陰極針,對不?幸虧在下練成太陽神功。一下就把它煉化了,但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在下也要用陽極針打你兩處穴道,那就是靈台和心俞,你現在注意了。」

話聲入耳.他人果然一閃不見,又溜到身後去了。青袍道人心頭一驚,急忙一個輕旋,轉過身去。突覺「膻中」、「建裏」兩穴微微一麻,同時耳中也聽到一陣「嗤」「嗤」細響,急忙低頭看去,原來胸前兩處穴道上,果然中了兩支針,還有一點針尾露在外面,但這點針尾上,正在冒著火花,嗤嗤細響,就是火花發出來的聲音。火花不僅嗤嗤作聲,而且針孔四周的布袍經火花一濺,已經冒煙燃燒起來。

青袍道人見狀大吃一驚,急忙舉手拍火,這一拍,正好把留在穴外的一點針尾拍了進去,口中大叫一聲,往後倒去。這也正是丁易促狹之處,故意留了一點針尾,讓你自己拍進去。因爲任何人一看到身上起火,都會舉手去拍,這是腦中反應最快的下意識動作,這時就會忘記穴道上的針。

丁易拍拍手,聳肩笑道:「活該。」這時那青袍道人已由兩名黃衣少女扶著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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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老道安坐在輦車上,目注丁易哼道:「小娃兒,你是魔教門下?」只有魔教門下才會玩弄一些障眼法之類魔法,丁易打出兩支針沒人看到,但青袍道人胸前火花四濺,大家都看到了,因此大家心中也都認爲丁易使的是魔火一類的小玩意。

丁易聳聳肩,笑道:「誰說我是魔教門下?我使的只是兩支梅花針而已,這小雜毛用陰極針偷襲我膻中、建裏兩處穴道,我回敬他兩支梅花針也是應該的了,何況我使針極有分寸,針尾依然留在穴外,大家都看見了,是他自己用手拍進去的。再說,我不使天雷針,已經手下留情了,如果是兩支天雷針的話,此刻早已把他連胸帶肚都一起炸破了。」

梅花針,是一般玄門弟子常用的暗器,只不過丁易在針眼裏裝了些火藥,可以爆出火花,如此而已。黃袍老道擡手朝青袍道人胸口招了招,就有兩支細針,飛入他手掌,不用看就知果然是兩支普通梅花針,青袍道人只是被兩支梅花針制住穴道,針一起出,受制的穴道自然也解了。黃袍老道看了丁易一眼,問道:「你說不懼陰極針?」

丁易聳聳肩笑道:「差不多。」

黃袍老道問道:「你是何入門下?」

丁易道:「家師沒有道號。」

黃袍老道沈哼一聲,回聲道:「天光,你去試他幾招。」

站在他身後中間左首一個青袍道人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舉步走出。此人約莫三十出頭,是四個青袍道人中,年紀較大的一個,自然是黃袍道人門下首徒了。

谷飛雲叫道:「丁兄,你下來。」

丁易聳聳肩道:「你沒看到有人還要試試我幾招嗎?」

谷飛雲道:「你已經和他門下徒弟交過手了,現在自該由我上場了,幸虧他只有四個徒弟,如果有四十個徒弟,一個個的來,不把你累死才怪。」

丁易道:「你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好吧,你來就你來吧。」果然退了下去。

兩人這一搭一唱。好像只是普通交談,實則是說黃袍老道指使門人使車輪戰,這話真把自視甚高的黃袍老道氣得沈笑一聲道:「小娃兒,你也不懼陰極針嗎?」

谷飛雲正好舉步走出,朗笑道:「各大門派門下,不懼陰極針的人多得是,又豈止我們兩個,不信你放眼瞧瞧,大家誰中陰極針?」

黃袍老道四個門下,方才只是向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長老輩的人施放「陰極針」,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都沒遭暗算。谷飛雲這話,自然是隨口說說的罷了。因爲這樣說,也有一個好處,好讓黃袍老道只把他當作是某一門派中的一個門人而已,不會特別注意到他。

黃袍老道口中輕哼了一聲,他真有些後悔,對付這樣一個娃兒,竟要自己門下首徒出場,以天光的能耐,足可對付任何門派的掌門人而有餘了。谷飛雲走到天光道人面前,含笑道:「道友要如何賜教?」

天光道人已經得到乃師指示,要試試谷飛雲是否真的不懼陰極針?這就打了個稽首道:「施主不是說不懼陰極針嗎?不知施主可否讓貧道試試?」

谷飛雲負手卓立,微笑道:「在下既然說出來了,道友只管出手好了。」

他這份悠然毫無準備的神態,看得天光道人心中暗暗奇怪,陰極針無人能擋,除非你練的純陽功夫已有九成以上火侯。心念轉動,右手已經緩緩舉起,一面說道:「施主小心,貧道要出手了。」

谷飛雲頷首道:「道友只管請。」天光道人倒也不敢小覰了他,功凝中指,徐徐點出一指,他取的是谷飛雲雙乳之間的「膻中穴」,但在中指筆直點出的同時,半屈的食指和無名指也隨著彈出兩縷指風,襲向谷飛雲右脅「歸陰」、「遊魂」兩處穴道。

「陰極針」,其實只是一縷極陰極寒之氣。要練「陰極針」,必須先練「陰極真氣」,再練氣成絲,使真氣凝結如針,所以發時無聲無形,打中人身,從人體毛孔鑽入,被打中的人,並無多大感覺,最多也不過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谷飛雲練成「紫氣神功」,就是不運起神功,周身也有紫氣護體,「紫氣神功」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也是所有旁門陰功的克星。因此儘管天光道人凝足功力,點出的一指——「陰極針」,就在接近谷飛雲胸口,就已迅快的化去。

天光道人並不知道「陰極針」已被「紫氣」化去,只當已經打中穴道,鑽入谷飛雲體內去了。因爲如果對方練成護身真氣一類功夫,「陰極針」也傷不了他,那是身外有一層真氣,「陰極針」受到真氣阻擋,刺不進去,天光道人自會發覺。

如今是「陰極針」遇上紫氣,很快的化去,並無絲毫阻擋,和刺入對方穴道一樣,天光道人自然不知道了,他一指出手,就目光一擡,說道:「貧道已經出手了,施主且運氣試試?」

谷飛雲微笑道:「在下不用運氣檢查。」話聲甫出,突覺右首脅下「斬命穴」上如中巨杵,奇寒徹骨,口中不覺輕「啊」一聲,一個人身不由已的往後急退了三步,才站住腳。這一記同樣是「陰極針」,卻比天光道人使出來的強得太多了。

這下看得谷清輝、丁易兩人大吃一驚,同時閃身搶出。谷清輝急急問道:「飛雲,你怎麽了?」

丁易也道:「谷兄,你沒事吧?」

谷飛雲籲了口氣道:「我沒事。」

天光道人還以爲自己一明二暗三記「陰極針」奏功,嘴角噙著冷笑,說道:「如何……」

只聽坐在輦車上的黃袍老道沈喝道:「你回來。」天光道人應了聲「是」,立即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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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袍老道目中金芒迸射,朝谷飛雲沈聲問道:「小娃兒,你是何人門下?」從他這句話的口氣,可知方才那一記「陰極針」,准是他發的了。

束無忌連忙垂手恭聲道:「回真人,他叫谷飛雲,據說是昆侖門下。」

谷清輝一直注意看束無忌,心中暗暗生疑,束無忌明明是通天教主喬裝的。即使黃袍老道就是昔年的天道教主乾天辰,和通天教主也差不多是同輩罷了,何以束無忌會對他如此恭敬?而且這種恭敬神氣,出於內心,並無絲毫作假,莫非他們進去用膳之時,又換過來了?那麽束傳令呢?想到這裏,回目朝對面看去,束傳令依然是束傳令,好好的站在那裏。心頭更是疑惑,不知這束傳令又是什麽人改扮的?

黃袍老道聽了束無忌的話,驀地發出一聲清朗如鶴的長笑,點頭道:「好,好,姓谷的娃兒,你是岳維峻的徒弟?」

谷飛雲欠身道:「道長說的正是家師。」

黃袍老道又道:「無怪練成了紫氣,哈哈,好極。」這兩句話,顯然口氣不善,但谷飛雲只是望著他不好答話,耳中突聽爹以「傳音入密」說道:「飛雲,小心,這老道士好像不懷好意。」

黃袍老道突然目光轉厲,盯注著谷飛雲,沈聲道:「本真人二十年來,一直在找岳維峻,你說,他躲在哪里?」

谷飛雲微哂道:「家師身爲昆侖掌門,一向堂堂正正做人,俯仰無愧於天地,何用躲到哪里去?」

黃袍老道哼道:「那麽他人在那裏?」

谷飛雲道:「在下只知道家師伉儷情深,久絕塵囂,隱居在一處深山之中。」

黃袍老道道:「他隱居在那一座深山之中,總有地名吧?」

「沒有。」谷飛雲道:「但在昆侖中,山深不知處。」

「哈哈,小娃兒,你說的真有意思。」黃袍老道大笑一聲,問道:「岳維峻只有你一個傳人嗎?」

他忽然問出這句話來,使得谷飛雲爲之一怔,大是不明其意,但還是欠欠身道:「是的。」

「這就對了。」黃袍老道似是極爲高興,呵呵笑道:「小娃兒,如此說來,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岳維峻就非趕來不可了。」他說了半天,原來想把谷飛雲拿下留作人質,用以脅逼岳維峻出面,所以說得如此高興。

谷飛雲道:「道長要把在下拿下?」

黃袍老道微笑道:「不錯,你是岳維峻唯一的傳人,本真人只要把你拿下了,你師父自然要趕來了。」

谷飛雲心中一動,暗道:「自己何不也探探他的口氣?」突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小施主記著,待會如果他要和你動手,你只管答應下來好了。」這「傳音入密」說話的正是醉道長。

谷飛雲故意問道:「道長和家師有仇?」

「非也。」黃袍老道道:「只是有一場過節,三十年來尚未了斷,必須作個了斷。」

谷飛雲道:「道長道號,可得聞乎?」

黃袍老道道:「本真人乾天子是也。」

谷飛雲道:「道長和家師又有什麽過節呢?」

「好,本真人當著天下武林同道,把三十年前一段秘辛,說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乾天子(黃袍老道)接著道:「本真人和武當紫陽子原是多年好友,三十年前的某一天,咱們在九華絕頂相遇,本真人告訴他,曾在陰山一處山谷石窟中得到一部「太陰真經」,所載都是道家練氣功夫,極爲玄奧,創立了個門派,庶可使此一絕學不至失傳。

不料紫陽子連說不可,並斥「太陰經」所載儘是旁門左道,一旦創教立派,將貽害無窮。當時本真人就指他宥于門戶之見,張三豐可以創立武當派,我乾天辰就不能創立天道教?不信就不妨試試,是張三豐遺留下來太極掌厲害?還是「太陰經」上的九陰掌厲害?

咱們多年道友,就因此鬧翻,他使出太極掌,本真人也使出太陰掌來,就在雙掌要接未接之時,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這人就是你師父岳維峻。他問明白二人爭執經過之後,竟然幫著紫陽子說話,勸本真人不宜以旁門武學立教。本真人問他太陰經如何會是旁門之學,難道只有你們學的就不是旁門之學?

岳維峻大笑一聲,伸出右掌,說道:「你能勝得岳某的紫靈掌,天下武林就沒有人反對你的天道教了。」當日本真人自思確非他紫靈掌對手,曾說:「十年之後,再來了斷這場過節。」那知十年之後,本真人一直找不到岳維峻下落,至今一晃三十年了,才遇上你這娃兒……」

谷飛雲點頭道:「道長目的只要勝了家師的紫靈掌,就可以成立天道教了。」

「小友說錯了。」乾天子道:「本真人要成立天道教,早就成立了,何在乎你師父的反對;但因有三十年前這場過節,本真人自然要了斷這場過節了。」

谷飛雲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道長找到在下也是一樣。」

乾天子道:「本真人並無難爲你之意,只要小友隨本真人回去,等你師父來了,立即可以釋放。」

谷飛雲道:「在下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乾天子道:「那麽小友說的是什麽意思?」

谷飛雲因有醉道人的囑咐,心中已有主張,含笑道:「家師久已不問塵事,和道長這場過節,自然是由他老人家的弟子代勞了,所以道長可以找在下出手,如果道長勝了,天下也就沒有人反對你的天道教了。」

乾天子眼看這年輕人果然氣宇清朗,雙眉之間,隱現紫氣,一身功力,顯有極高造詣,心中也暗暗點頭,昆侖派累世只收一個徒弟,選徒條件極高,是以每一代的昆侖傳人,都相當傑出,看來下一代,有這樣一個傳人,昆侖派又將領袖武林了。一面目視谷飛雲,含笑道:「小友口氣不小,只不知小友真能代表尊師嗎?」

谷飛雲道:「在下是昆侖門下,自然可以代表家師了。」

「那好。」乾天子坐在輦車上,看他還是一臉稚氣,不覺手拂銀須,莞爾笑道:「不知小友要如何和本真人動手?」

谷飛雲拱拱手道:「一切悉聽道長吩咐。」

乾天子這一陣工夫,不禁對昆侖岳維峻生出了嫉妒之心,自己門下「光、大、昌、明」四個弟子,經自己二十幾年苦心調教,自以爲足可出類拔萃,但和這位昆侖門人相較之下,不論容貌、氣度、談吐,都比人家差得太多了。

他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可愛,尤其如此彬彬有禮,如果他是自己的門下,該有多好?」一時看著谷飛雲,呵呵一笑道:「本真人坐在輦車上,任由你出手,攻我十招如何?」

谷飛雲搖搖頭道:「這個不成,道長是爲了斷和家師的一場過節,由在下攻你十招,勝負很難分得出來,不如由道長出手,在下接得下,就算在下勝了,接不下,是在下敗了,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好,好。」乾天子連連點頭道:「就這麽辦,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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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嗆的一聲撤出一柄黑黝黝的劍來,抱劍當胸,欠欠身道:「道長請賜招。」大家看他撤出來的長劍,黝黑如黝,毫不起眼,有不少人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乾天子目光一注,呵呵笑道:「岳維峻把紫文劍也傳給你了,好,小友小心了。」他安坐在輦車之上,左手擡處,大袖一揮,朝谷飛雲迎面拂出。

雙方觀戰的人但覺乾天子這衣袖一拂,似是沒使上什麽力道,動作也並不快,看去毫無出奇之處,但大家都聽到乾天子和谷飛雲的談話,以乾天子的身份,本來要找岳維峻了斷三十年前過節的,如今由谷飛雲代師了斷,雙方言明以十招爲限,谷飛雲只要接下他十招,就算勝了,乾天子一心要創立的天道教,也就永無創立之日了。

試想這賭注對乾天子有多重要?這衣袖一拂,就是十招之一,他怎會輕易出手?這一點,大家心裏都懂,但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去感覺得到。谷飛雲就在他衣袖拂起之時,就已感到有一道無形潛力,像一片烏雲當頭蓋來,不僅重逾千斤,尤其是一股陰寒之氣,籠罩全身,宛如置身冷窖之中,冷入骨髓,令人氣爲之窒。

心頭雖然十分震驚,此人只是衣袖輕輕揚拂了一下,就有如此威勢,這後面九招,不知自己接不接得下來?心念閃電般轉動之際,劍交左手,右掌一立,朝前推去。他在第一招上,不想使出自己的壓箱子本領來,是以這一掌使的乃是少林絕藝佛門「金剛掌」。

「金剛掌」顧名思義就是極爲霸道的掌功。他要使出「金剛掌」的主旨,就是想以自己的掌力去破對方的一記袖功。那知掌力堪堪推出,但覺對方袖風立生彈力,把自己掌力悉數反震了回來。就在谷飛雲推出「金剛掌」的同時,耳邊也響起醉道人「傳音入密」的聲音急急說道:「小施主怎好用純走剛猛路子的「金剛掌」去對付純陰柔的「玄雲飛袖」?先就吃了柔能克剛的虧,現在快使迷蹤身法,向左閃出,方保無事。」

谷飛雲連思索的時間都沒有,急忙施展「紫府迷蹤」身法,連閃了兩閃,才算縱陰霾籠罩的寒冷氣團中閃了出去。只聽醉道人的聲音又道:「小施主和這個老曉頭動手,心中必先要祛除一個怯字,你方才就因怯字作崇,才落了下乘,要知道這一戰,小施主代表的乃是令師,必須先有必勝信心,沈著應戰,心中無敵,才能接得下他十招,最重要的還是先求自保……」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乾天子坐在輦車上,看到谷飛雲閃出去的身形,既是佛門武學,又像玄門身法,尤其方才那一掌,明明是少林寺的「金剛掌」,心下大奇,暗想:「此子既是昆侖派傳人,怎會使出少林功夫來?一面含笑道:「小友是昆侖傳人,怎麽使出少林金剛掌來了?」

谷飛雲俊臉一紅,說道:「在下要接道長十招,只好把學過的功夫,全使出來了。」

乾天子莞爾道:「好,小友那就再接著了。」這回隨著話聲,右臂微擡,一支白皙的手掌,從大袖中緩緩伸出,五根修長的手指上,還留著寸許的指甲,舒展了一下,輕輕揚起,朝前拍來。不,不能說拍,也不是推,而是似拿非拿,似抓非抓,總之說不出它是屬於那種手法,倒不如說它虛晃了一下,此較恰當。

但就這麽虛晃一招,谷飛雲的感受可不同了,但覺對方這一記手勢飄忽無定,朝自己緩緩抓來,你說它緩,那只是你的錯覺而已,其實手勢瞬息變化,快速何殊閃電,尤其雙方原本相距是有一丈來遠,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竟然一下就到了面前。

原來就在乾天子右手微擡之際,四名黃衣少女不待吩咐,已推動輦車,朝前推了過來。在天上,雷部有個推車的女神,叫做阿香,大家公認她是「至捷之神」。乾天子這四名黃衣少女,推動輦車,就是經過特殊訓練,不但快捷,而且輕穩,實在不輸雷部的阿香,輦車從谷飛雲面前相距一丈來遠。朝前推進了一丈光景,已經到了谷飛雲面前,廣場上千萬支眼睛,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輦車是如何移動的?

谷飛雲不由得大吃一驚,他方才聽了醉道人「傳音入密」的話,要接下對方十招,務必先求自保,自然以施展「紫府迷蹤」身法最安全了,最強的敵手,都未必傷得了自己。一念及此,立即展開身法,身形一側,向旁閃出。

要知對方手勢雖然只有一記,但卻變化靡定,尋丈方圓都在他若隱若現的手勢籠罩之下,你縱然側身閃出,前面還是有著似拿似拍的手影朝自己身上攫來,無形潛力更是充滿在前後左右之間,幾乎妨礙到自己使展身法,這樣一連換了三式身法,才從對方手勢下脫身而出。

其實這一招只是乾天子擡了下手的時間而已,等谷飛雲閃身出來,定睛瞧去,輦車依然停在原處,和自己仍保持了丈許距離,好像方才自己換三式身法,才能脫身而出,乃是多餘之事,或者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第五十五章】 一劍破敵



但就在此時,谷飛雲突覺一道奇大的壓力,撞到身後,這一撞,力道奇猛,幾乎把自己護身「紫氣」險險震散,也把他一個身子震得往前沖出去了三步,才行站住,急忙一個輕旋,轉過身去,背後站著自己父親和丁易二人,那有人偷襲?心中立時明白,自己施展「紫府迷蹤」收得太快了,對方這一招雖已結束,餘勁未完,才撞上自己的。

乾天子也看得暗暗點頭,自己第一記「玄雲飛袖」,只不過用了四五成力道,第二記已增加到七成力道,此子居然只憑幾式身法,就閃避開去了。瞧不出他小小年紀,居然練成了護身真氣,無怪敢和通天教作對了。心中想著,右手擡處,手掌淩空拍來。

這一記雖是十招中的第三招了,但真正出手,還是第一招。谷飛雲接連避開對方兩招,心知以乾天子的功力,自然會一招比一招厲害,因此自己能不使劍,就儘量不使劍,以備緊急時使用,左手卻一直凝聚全力,也只是備而不用,他希望以「紫府迷蹤」身法,能夠拖過前面五招,那麽乾天子的後面五招,就算最強,自己也可以不懼了。

就在乾天子擡手之際,他那敢怠慢,身形一動,正待展開身法,瞥見一片重疊掌影,從左右前後,四面八方,飄忽拍來,幾乎截住了你所有通路,森寒的無形壓力,也同時從四處逼了攏來。

心頭暗暗一驚,左手立即以指代劍,使出「乾坤八劍」,護住全身,不去理會對方掌影,迅速側身跨出,右足堪堪跨出,左足還未跟出,就已變換步法,「紫府迷蹤」果然不愧玄門奇學,身形未動之前,看來通路已被封死;但等你閃到之時,中間就好像給你預先留下了空隙一般,正好容你側身閃過,對方掌勢,只是擦身而過,絲毫不曾沾到一點。

甚至連逼到身外四周的沈重壓力,在這一空隙之間,也好像是掌勢與掌勢銜接不到之處,你順著空隙閃去,如魚逆水,一點壓力也沒有。話雖如此,但谷飛雲要在重重掌影之中,閃動趨避,依然是非常吃力之事。

乾天子只有前面兩招,出於試探,第三招已經是正式出手了,眼看谷飛雲並未施展長劍,只是左手以指代劍,使出來的是「乾坤八劍」,和一種神奇步法,居然又躲閃開自己的第三招。心頭自然又驚又怒,以他天道教主的身份,還勝不了一個昆侖門下的弱冠少年。

右掌未收,左掌擡處。又緊接著拍出,在他擡掌之際,四名黃衣少女已輕靈無比的擁著輦車推了出去,左掌甫發,右掌又淩空拍出。推輦車的少女,不用他吩咐,輦車會隨著他掌勢,忽左忽右的飛旋如風,森寒之氣,也隨著輦車的旋動.愈見濃密。

束無忌因乾天子正在和谷飛雲動手,是以只是垂手站在一旁。谷清輝和丁易二人,雖和東海龍王站在一起,但卻一直監視著束無忌。就在此時,東海龍王耳邊突然聽到金母「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敖大俠要大家小心,通天教殺手藉著乾天子和谷飛雲交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正在逐漸朝咱們逼近過來,可能企圖發動攻勢,不可不防。」

對付通天教一百二十名天龍武士,大家早就部署好了,只是藉著各大門派掌門人身中「陰極針」,調集人手作爲護法,使對方不易發現而已。這時東海龍王聽到金母「傳音入密」的話聲,急忙舉目看去,果見兩隊天龍武士,一隊由北向西,一隊由東向南,人數已經緩緩散開,朝自己這邊逼近過來。

除了這兩隊殺手之外,還有衣襟上挂著「迎賓」紅綢的三十名青年和三十名少女,現在已由姬紅棉率領,也漸漸朝中間集中。當然還有附和通天教的一些武林人物,也不下數十人之多。這一場混戰,一旦爆發,就會不可收拾;但卻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事了。

東海龍王立即以「傳音入密」告訴了少林方丈至善大師,再由至善大師傳給武當掌教青雲子,這樣一個接一個傳了過去,要大家小心戒備。

這不過是轉眼間的事,但聽束傳令口中發出一聲震天的大喝,項中豪率領的第一隊六十名天龍武士,和原由項中英率領的第二隊六十名天龍武士,現在改由孫發領隊,響起一聲整齊化一的鏘然劍鳴,長劍出鞘,同時分作兩路,朝各大門派陣營中撲攻過來。

就在這兩隊殺手發動攻勢的同時,姬紅棉也右臂一振,長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朝各大門派聯結的陣營一指.胸挂「迎賓」紅綢的三十名青衫青年,三十名青衣少女跟著長劍出鞘,各自挺劍飛撲過來。

一百二十名天龍武士和六十名「迎賓」,加起來共有一百八十名之多,這些人都是久經訓練的殺手,身手敏捷,個個膘悍無比。尤其是六十名「迎賓」,年紀雖然不大,卻是由通天教主親手訓練出來的,武功之高,和他門下十大弟子並無多讓。

各大門派方面,光是門人弟子,就有三百十人之多,但少林羅漢堂的一百零八個僧侶,是整座「大羅漢陣」,佈置在廣場南端入口處,列爲大家的後備,也控制了大家的退路。其餘一百零二人,早已由各派師長爲首,組成各個小組,隨同師長作戰,看去好像各門各派各自爲政,實則一旦動上手,各組之間可以互相支援。

尤其像金母門下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三大弟子,以及守山四老,鹿長庚、藍公忌、谷清輝、丁易和荊月姑、馮小珍、全依雲、沈嫣紅等人,不在那一門派之中,隨時可以機動增援。這些,都是早經調度好的。

通天教的人,是因各大門派中人,除了門人的弟子.悉被「陰極針」所傷,才發動攻擊的。他們的攻勢,以姬紅棉率領的六十名迎賓居中,天龍武士分左右二翼,採取鉗形攻勢,三隊同時殺奔而來。

大會場西首,各大門派,由北往南列的順序是:金母、終南、華山、紫拍(合岐山、白石山)、衡山、東海龍王、武當、少林,各自圍成一圈,離大門不遠處則是少林僧侶列下的一座「大羅漢陣」。

通天教的人是由東朝西沖來,他們的左翼,第一隊在南,右翼在北。爲了使讀者易於明瞭起見,這一場大戰的序幕,就該由西北首說起。右翼,天龍武士第二隊,原本是由項中英率領,項中英被丁易擒住,押去西路總令,交龍山莊莊丁看管,第二隊就是由孫發代領。

金母坐鎮在西首的上首,她雖然已經不是西令總令主了,但第二隊天龍武土仍然不敢輕捋虎須。他們避開了金母的圈子,朝終南、華山、紫柏派布成的三個圈撲攻而上。

左翼、天龍武士第一隊,是由項中豪率領沖向西南首武當、少林二派布成的兩個圈。從中間沖出去的,是由姬紅棉率領的六十名「迎賓」,三十名青衣少年,三十名青衣少女。他們的物件是衡山和東海龍王布成的兩個圈。

所謂布成的「圈」,也就是由各派門人弟子圍成的一個圈,圈中席地趺坐的,則是中了「陰極針」的師長,正在運功抗拒寒氣,故須門人弟子保護也。實則各大門派分配人手,故意把各個門派,分爲若干個圈,以收靈活調度之功。此時對方分三路撲攻過來,本來趺坐地上的人,也紛紛躍起,率同門弟子,全力應戰。

刹那之間,大會場上,爆發出一片吆喝和白刃交擊之聲,人影交織,刀劍交織,除了雙方交手的人,誰能分得清敵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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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教這會是起了極大的殺心,非把今天在場的反對力量全數予以殲滅不可,因此除了分作三路撲攻之外,所有屬於他們的力量,也一起投入戰場,那就是早已投靠通天教的一些武林人物如羊角道人、天機子、毒手郎中,大洪山主呂長素夫婦等人,少說也有五六十人之多,隨著天龍武士發動攻勢,朝各大門派欺來。

沖到衡山派和東海龍王這邊的是姬紅棉率領的六十名「迎賓」,三十名青衫青年和三十名青衣少女,他們久經訓練,長劍出鞘,劍光如電,攻勢辛辣淩厲。衡山派有十六名弟子,排教有八名弟子,東海龍王有十六名隨從,和泰山八名弟子,一共有五十八人,早就列圈以待,對方堪堪沖到,列成兩圈的衡山和東海門人,立即聯成線,揮劍還攻,正好敵住衡來的六十名迎賓。

衡山景雲子長劍一領,敵住了姬紅棉。浮雲子敵住一個身穿半截黃衫的老人,離火門羅尚祖敵住毒手郎中,冉勿贊敵住羊角道人。剩下的還有東海龍王和落花島主兩人。不,還有谷清輝、丁易和一批女將荊月姑、馮小珍、全依雲、沈嫣紅、祝纖纖、辛七姑、宇文蘭、許蘭芬都和東海龍王在一起,那是因爲東海龍王站立之處,是西首各大門派的中間,谷飛雲和乾天子就在會場中間動手,這批女將自然就和谷清輝、丁易站在一起了。

就在此時,猛聽束傳令大喝一聲,一下沖到東海龍王面前。他是兩隊天龍武士的傳令,剛才要兩隊殺手發動攻擊的命令就是他發出來的。

束傳令,本來沒有這個人的,是谷飛雲和丁易制住束無忌,給他臉上簡單易了容,又讓他服下迷失丹之後,臨時給他取的名字。怎知束無忌並未被迷失本性,正好因他師父通天教主以束無忌的身份出現,他就將錯就錯,以束傳令之名,依舊統率了兩隊天龍武士,這是午餐以前的事。

卻說束傳令一下沖到東海龍王的面前,口中大喝一聲:「敖九洲,你該死。」揮手一掌,迎面直劈過來。

東海龍王驟見束傳令揮掌劈來,雙目精芒一聚,洪喝道:「小子,憑你也敢直呼老夫名號?」左手拄著龍頭杖,右掌擡處,迎擊出去。

這下一個奔行而來,一個揮掌迎擊,雙方勢道同樣快速,但聽蓬然一聲大震,兩人均然勢均力敵,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東海龍王幾乎不相信,一個通天教門下,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他已經知道指揮兩隊殺手的束傳令,即是束無忌本人,站在乾天子身後的束無忌,卻是通天教主所改扮。口中沈嘿一聲,又是一掌急拍過去。

束傳令眼看東海龍王又是一掌拍了過來,心中大感不耐,口中喝道:「找死。」喝聲甫出,右手已橫格而出,人也一下從東海龍王身邊閃過。東海龍王這一掌給他格個正著,又是蓬的一聲,一個人,被他格得腳下浮動,向旁退了一步。

落花島主郝中奇就站在東海龍王邊上,眼看東海龍王被他一掌震退,立即閃身而出,喝道:「姓束的,你……」

束傳令沒待他說完,喝道:「滾開。」揮手一掌,迎面擊到。

落花島主豈肯示弱,口中朗笑一聲:「你給我滾開。」「蓬」,雙掌接實,落花島主居然被他一掌震退了兩步。

束傳令身形如風,一下朝祝纖纖、辛七姑二人面前欺來,口中喝道:「祝纖纖、辛七姑,你們可知背叛師門,該當如何處置嗎?」

祝纖纖和他目光一接,只覺他兩道目光比電炬還亮,盯注著自己,竟會使自己心頭發毛,急忙避開他目光,抗聲道:「你是什麽人?管得了我們嗎?」

束傳令突然從喉嚨頭髮出一陣咯咯森笑,陰聲喝道:「我先斃了你們兩個叛師丫頭……」雙臂一振,正待抓出。祝纖纖、辛七姑聽到這一陣笑聲,心頭一緊,一股涼氣從背脊骨直往上升,身不由己後退了兩步。

馮小珍叫道:「兩位姐姐不用怕他,我來打發他。」刷的一劍,疾剌出去;她出手就使出「紫雲劍法」,一道劍光就像紫雲舒展,飛卷而去。

東海龍王、落花島主二人方才被他掌勢震退,就已發覺此人並不是束無忌了,兩人不約而同一左一右急欺而來,東海龍王大笑一聲道:「你不是束傳令,老夫倒要瞧瞧你究是何方神聖。」龍頭杖呼然有聲,直劈過來。

落花島主右手已從肩頭掣出長劍,大笑道:「不用管他是誰,闖進來了,就把他拿下了。」兩人試出對方功力深厚,也就不再客氣,東海龍王發招在先,落花島主也不後人,刷的一劍,振腕刺出。

這一下三人幾乎是同時發招,束傳令冷笑一聲,右手擡處,一道銀光突然繞身而起,接連響起當當的兩聲金鐵交鳴,把東海龍王一記龍頭杖,落花島主一記劍招,先行封開,身形電旋而出,避開馮小珍的劍勢,左手一掌朝馮小珍推來。

荊月姑喝了聲:「小心。」

馮小珍身形輕閃,咭的笑道:「他打不到我的。」回身一劍,反擊過去。

谷清輝和丁易二人站立之處,原和東海龍王相距不遠,眼看束無忌忽然沖進已方陣形之中,接連震退東海龍王和落花島主,直向祝纖纖二人欺去,心中不禁一動,急急說道:「丁老弟,這束傳令已經不是束無忌了。」

丁易一怔道:「那會是什麽。」

谷清輝道:「很可能午餐之後,束無忌和束傳令已經對換過來了。」對換過來,就是說陪侍乾天子的束無忌的已是真正的束無忌,這個束傳令已是通天教主改扮的了。

丁易吃驚道:「他會是老魔頭?」

「一點不錯。」谷清輝叮囑道:「你在這裏看著飛雲,我去接應他們。」話聲一落,立即以「傳音入密」朝荊月姑道:「荊姑娘,這人可能是通天教主,只有你和馮姑娘聯手施展劍法,才能纏得住他,務必多支援些時候。」

在他說話之時,東海東王和落花島主已經連攻了數招,一杖一劍劃起的劍光杖影,束傳令只是隨手揮動長劍,就把他們攻勢逼退出去。

束傳令精擅「靈飛身法」飄忽無定,但他卻識不透馮小珍的「紫府迷蹤」身法,尤其對她連續使出來的「紫雲劍法」,更深具戒心,對方明明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劍上功力也火候不足,但卻如羚羊挂角,無迹可求。一連三招,他只是閃避過去,並沒還擊,在他來說,倒並不是沒有還擊能力,而是想多看一陣而已。天下劍法,他見識得多了,對「紫雲劍法」,還是陌生得很。

荊月姑聽到谷清輝的「傳音入密」話聲。心頭也自暗暗吃驚,束傳令竟然會是通天教主,一面以「傳音入密」朝宇文蘭說道:「宇文姐姐,快去通知谷伯母,這人是通天教主,我們可能不是他的對手。」一面嬌聲叫道:「師妹,我來幫你。」叫聲中,就已使展迷蹤身法,身形一晃,就欺到束傳令左側,同時劍光搖動,幻起七八朵雲彩冉冉飛出。

宇文蘭急忙附著許蘭芬耳朵,低聲道:「小師妹,你要大家不可妄動,我去去就來。」說完,匆匆往後疾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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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武士第一隊,擔任撲攻左翼,物件是武當、少林兩派,但左翼的第一隊總共只有六十名武士,光是武當派,由寒雲子率領的「太極劍陣」弟子就有六十四名之多,由雙環無敵秦大爻率領的俗家弟子也有二十四名。

領頭沖上來的項中豪,被歸存仁拉住,就動上了手。寒雲子早就命六十名弟子列陣以待,六十名天龍武士一沖而上,正好落入「太極劍陣」張開的袋形陣勢之中。寒雲子長劍朝天一圈,劍陣倏合,陣勢也隨著發動。

任你六十名殺手,如何兇悍,究屬神志被迷,何況殺手們只顧揮劍攻敵,毫無團隊作用;但「太極劍陣」的六十四名武當弟子可不同了,他們長遠以來,操練的都是劍陣動作,對聯手攻敵,如何求勝之道,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即使人數相等,一旦落入他們的劍陣之中,也會叫你湊手不及,好像每個人的左右前後,都是敵人一般。

何況陣外還有寒雲子觀察敵勢,及時指揮,通天教一直認爲武林中已罕有對手的天龍武土,如今一下就有六十名陷入劍陣之中,左擊右突,都擊不出六十四支長劍組成的劍牆。

另外隨同天龍武士攻勢,相繼撲來的也有二十來個武林人士,由少林白衣堂至成、至勤二位大師率同十六名白衣堂弟子,和武當派雙環無敵秦大鈞、子秦劍秋、媳白素素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聯手拒敵,接了下來。

谷清輝悄悄閃近少林方丈至善大師身邊,拱拱手道:「方丈大師,午餐以前,扮作束無忌的應該是通天教主,但午餐之後,束無忌已非通天教主,這老魔頭居然改扮了束傳令,指揮天龍殺手,衝殺過來,目前正由東海龍王、落花島主和二位昆侖女弟子聯手拒敵,看情形只怕仍非其敵,要請貫寺派人增援才行。」

至善大師愕然道:「會有這等事,此人是這場殺劫的禍源,只要把此人拿下,就可消敉這場武林浩劫了。」一面即回頭朝戒律院主持至清大師道:「師弟和至中師弟速率十六名護法弟子,過去增援敖老施主。」

至清大師躬身合十道:「小弟恭領法旨。」急忙率同至中和十六名弟子,從裏首,繞到東海王和束傳令動手的戰圈。

※※※※※※※※※※※※※※※※※※※※※※※※※※※※※※※※※※※※※※

只見東海龍王和落花島主聯手,荊月姑和馮小珍聯手,把束傳令圍在中間,劍杖飛舞各出奇招,互相攻拒,打得十分激烈。東海東王身軀高大,一支龍頭杖漾起了十七八條杖影,東海老龍這回發了威,看去攻勢綿密,極爲淩厲。

落花島主也使出了渾身解數,左拂右劍,拂絲湧起一團白霧,繚繞全身,一支支亮銀劍花,從白霧中剌出,招式之奇,武林罕見。儘管兩人功力深厚,奇招叠出;但束傳令身法輕靈多變,一支長劍大開大闔,絲毫沒把兩人放在眼裏,兩人也只在他左右數尺之外,始終攻不進去,有時還被逼得連連退閃。

束傳令顧忌是荊月姑和馮小珍,兩位姑娘一經聯手,兩支長劍彙成一片雲彩,兩個嬌小人影,時隱時現,出沒在雲彩之間,令人不可捉摸。束傳令幾乎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兩位姑娘身上,才和四人扯成平手,但束傳令的實力,決不止此,這可以從他從容揮劍,不時的把四人逼退,就可看得出來。

在戰圈的裏首,還圍立著全依雲、沈嫣紅、許蘭芬和祝絲絲、辛七姑等人,這些女將們要是沒有谷清輝的叮囑,只怕早就出手了。其中祝絲絲和辛七姑兩人,方才聽束傳令擊來時的口氣,極似師父通天教主,自然不敢出手了。

至清大師看清敵我形勢,就朝師弟至中揮了下手,由至中大師指揮十六名弟子悄悄圍了一個半月形,截住束傳令的退路。至清大師手拄禪杖,低喧一聲佛號,徐徐說道:「敖老施主且請退下來休息,由貧衲來會會這位束施主如何?」

束傳令突然長劍連續朝東海王、落花島主攻出三劍,劍光暴漲,幾乎把兩人圍入這匹練般的劍光之中,口中發出一聲裂帛似的大笑,說道:「來的可是少林寺的和尚嗎?有興趣只管下場,束某劍下不在乎多上幾個在劫之人。」

至中大師聽得怒哼了一聲道:「施主好狂的口氣。」喝聲中,右手振腕一指,淩空點去。他這一指,名爲「無礙指」,在少林寺的七十二藝中也是幾種最上乘的護法神功,出指無聲,和玄門的「無形指」相似。練習「無礙指」,必須先精通「無相神功」。至中大師身爲戒律院長老,乃是少林寺少數幾位絕頂高手之一。

這一指無聲無形,去勢如電,束傳令驟不及防,一下被擊中左肩,震得他肩頭一沈,斜退了半步,目光擡處,射出兩道懾人凶芒,厲笑道:「好個賊禿,你敢偷襲老夫。」左手突然翻起,朝至中大師逆拍過來。

至中大師被他這聲「賊禿」,叫得心頭有火,大喝一聲「孽障」,揚手一掌,淩空迎擊出去。他這一記使的是「金剛禪掌」,掌勢甫發,突聽耳邊有人以「傳音入密」說道:「他這一記是翻天印,金剛禪掌以硬碰硬,只怕接不住,大師速以無相神功護體,向左閃出,方可無事。」

至中大師聽得一怔,就在這一瞬間,果然感到不對,自己劈出去的「金剛禪掌」還沒和對方擊實.就已感到對方掌勢壓力沈重,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大有被悉數撞卷回來之勢,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切之間,急忙運起「無相神功」朝左閃出,耳中聽到蓬然一聲大震,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宛如狂流奔騰,從身邊掠過,直沖出去,若非事前有人以「傳音入密」示警,這一下就非得身負重傷不可。

「阿彌陀佛。」至清大師合十當胸,徐步走出,口誦佛號,說道:「師主這一記翻天印果然霸道得很。」

至中大師豈肯示弱,也手拄彈杖和至清大師並肩走出,同樣合十道:「可惜施主這一記翻天印,還傷不了貧僧這個賊禿。」

束傳令也心頭暗暗吃驚,「翻天印」無堅不摧,這賊禿硬接了一掌,居然沒事,他不知道兩股掌力擊實之際,至中大師已經以「無相神功」護體閃了出去,當下長劍一擺,劃出一道丈許的劍光,把東海龍王、落花島主、和荊月姑、馮小珍四人逼退了一步,口中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東海龍王道:「你有什麽事?」

束傳令大笑一聲道:「東海龍王,落花島主,也不過爾爾,在下已經領教了,我叫你們住手,是讓你們有休息的機會,束某也好藉此一機會,會會少林寺的兩位高僧。」

馮小珍哼道:「我們爲什麽要休息?」

束傳令微哂道:「二位姑娘不想休息,只管出手,束某也並不在乎。」

馮小珍氣道:「難道我們還在乎你……」

荊月姑一手拉著她後退了兩步,悄聲道:「我們且等他露出破綻的時候再出手,就可以制住他了。」

馮小珍咭的笑道:「你說得對,咱們今天非制住他不可。」

※※※※※※※※※※※※※※※※※※※※※※※※※※※※※※※※※※※※※※

谷飛雲連展「紫府迷蹤」,左手隨著以指代劍,接連使出了「乾坤八劍」,接下乾天子第四招,已是汗流浹背,好像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哈哈。」乾天子大笑一聲道:「小友不使長劍,就能接下本真人四招,當今武林年輕人中已沒有第二個了,好,現在是第五招了。」這回他輦車並沒推動,依然靜靜的停在原處,但谷飛雲的話聲入耳,突覺四五縷勁急如矢,奇寒澈骨的指風,無聲無息襲上身來。

谷飛雲和他的動手之際,早已運起「紫氣神功」,佈滿全身。「紫氣神功」一經練成,就是你不運功護身,遇上外來力量的侵襲,也會自生反應。這回他爲了面對乾天子這樣的曠世高手,運起「紫氣神功」,乃是特別加強紫氣,護住全身。

這時四五縷奇寒澈骨的指風,卻像是從引滿了弓弦上射出來的一般,力道奇猛,每一縷指風,射到身上,幾乎要穿透「紫氣神功」,直射而入,一縷縷流澈骨寒氣,也從護身的紫氣中迅速滲入,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噤。

不,這幾下雖然沒有傷在指勁之下,一個人卻被撞得腳下踉蹌,連退了三步,心頭不由大駭,暗叫一聲:「陰極指」。這原是電光石火般時間的事,「陰極指」無形無聲.不擊中人身,你是聽不到一點風聲的,這也是說這種指勁,你根本沒有法子可以防範。

谷飛雲不敢怠慢,立即展開身法,同時右手的紫文劍也迅速劃出,使的雖然還是「乾坤八劍」,但由紫文劍使出,和左手以指代劍使出,自是大不相同,但見一片紫光,護住全身,進退遊走,他一個人影完全包沒在劍光之中。

乾天子端坐在輦車之上,臉含微笑,你根本看不到他揚腕髮指,但「陰極指」勁急如風,卻似密集的尖椎一般,朝谷飛雲襲過去。這要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中指倒下去,因爲「陰極指」奇寒澈骨,就算你沒被指風擊中,這一陣工夫,由指風凝結的至陰至寒之氣,一般練武的人也會血液凝結而凍僵。

谷飛雲練的「紫氣神功」,對旁門陰功原有克制之功,只因本身功力尚淺,而乾天子的「陰極真氣」卻已有十二成火候,所以無法發揮克制作用,只能做到護身而已。

總算還能護身,「陰極指」也傷不了他;但對谷飛雲來說,這一戰已經是艱險無比,他一面接連使出「乾坤八劍」,劍光紛披,護住全身,一面施展紫府迷蹤身法,不住的變換方位,饒是如此,乾天子攻來的「陰極指」,原本無聲無形,但擊到劍身上,就宛如珠落玉盤,響起一連串的叮叮錚錚之聲。

聲音入耳,使人有如鳴玉聲般的清脆,但怎知這每一聲音,落到谷飛雲的劍上,幾乎重逾千均,就像站在風雨飄搖之中,每一記指風,都撞得他立腳不住,一個人踉踉蹌蹌的,顯得十分狼狽,但他終於接下了四十九記指風的撞擊,還能屹立當場。指風倏斂,谷飛雲同時收住了劍勢。

「哈哈,小友真是難得,看來各大門派中陰極指的人,也都是小友給他們化解的了。」乾天子望著接下他四十九記「陰極指」面不改色的谷飛雲,頷首道:「當年本真人剛練成「九陰經」上的九陰掌,自知不是尊師紫靈掌的對手,如今真人已練成九陰經上的陰極掌,較之九陰掌陰寒何止倍蓯,小友是否願意一試?」

谷飛雲道:「道長要在下接你十招,如今在下只接下五招,道長還有五招末使,只要在五招之內,道長使什麽都可以。」

「壯哉斯言。」乾天子意極嘉許,點著頭道:「小友如果接不下來,只管出聲,本真人自會及時收手,千萬勉強不得。」

谷飛雲拱手道:「多謝道長指點,在下記下了。」

乾天子道:「好,本真人就要出手了。」他端坐輦車上的人,忽然腰骨一挺,右手擡處,從大袖中緩緩伸出一雙膚色白晰,手指修長的手掌,但在這一瞬間,白晰的手掌忽然變得枯瘦如同鳥爪,連顔色也深黯如灰。

就在此時,站在對面的谷飛雲,已經感到有濃重的寒氣,從他手掌中散發出來,陰寒之氣,宛如從冰窖中吹出來的一般,迅速在空中彌漫。心頭不禁驚凜,心知他說的不假,這回使出來的「陰極掌」一定非同小可,當下就立即凝神卓立,長劍當胸,默運「紫氣神功」。

乾天子也在此時,把他微凹的掌心突然朝前推出,一道奇寒無與倫比的壯闊掌風,刹那之間,宛如浪潮般卷出,兩丈方圓,登時寒風刺骨,連天色都灰黯如晦,大有天寒地凍,風肅雲剽之感。谷飛雲那敢怠慢,口中大喝一聲,左手揚處,揮出一大片「紫氣」,朝前擋得一擋,右手紫文劍隨著朝前揮出。

這一劍使的正是「乾坤四劍」中爲首的一招,「乾坤一劍」,也是「乾坤四劍」中威力最強的一劍。這回谷飛雲把凝聚已久的「紫氣神功」從劍上揮出,但見九道紫色劍光,一下暴漲開來,有如九道紫虹,發出耀目紫芒,和森劍的劍氣,如幕如幛,朝前伸展。

方才谷飛雲身前陰寒奇冷的「陰極掌」風,立即被劍氣驅散,如湯沃雪,消失無蹤。九道奇亮的紫色長虹,卻似九龍取水,雷霆萬鈞般的直向乾天子當頭射去。這一下連乾天子也大感意外,急切之間,急忙取起一支玉尺,朝前揮起。但聽連響起九聲噹噹金玉交鳴的清響。

九道紫虹倏然盡沒,谷飛雲被震得心頭狂跳,右臂酸麻,紫文劍差點脫手飛出,一個人也跟著踉蹌退了三四丈,差點跌坐下去。谷清輝、丁易二人瞧得大驚,急忙掠出,落到谷飛雲的身邊。谷清輝低聲問道:「飛雲,你沒事吧?」

谷飛雲舒了口氣,說道:「孩兒沒事。」

只聽乾天子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小友,你贏了。」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似是極爲苦澀,接著大袖一揮,又道:「徒兒們,回山。」

束無忌聽得一怔,急忙躬身道:「真人……」

乾天子道:「總提調轉告令師,本真人應邀而來,已經盡了心力,既已敗在昆侖門人劍下,何用再留?」他話聲一落,四名黃衣少女已經推著輦車往外行去,四名青袍道人也緊隨輦車之後行去。

※※※※※※※※※※※※※※※※※※※※※※※※※※※※※※※※※※※※※※

谷飛雲聽他說出自己贏了,心頭兀自不解,自己如何勝了他?此時輦車離開現場,才看到地上散落了十來截斷玉,那是被自己紫文劍削斷的玉尺了。心念轉動之際,目光一下落到束無忌身上,喝道:「束無忌,你們請來撐腰的人已經走了,你還是束手就縛?還是想在谷某劍下妄圖頑抗?」

束元忌真想不到每次見到谷飛雲,好像他武功一直在快速增進,如今居然連天道教主乾天子都會敗在他劍下。尤其各大門派中人,明明都中了「陰極針」,已在逐漸發作,才會要天龍武士突起難的,誰知竟中了對方誘敵之計,中針之人,紛紛躍起應戰,這一來,在人手上就比對方少了許多,不但無法討好,說不定還會落下了風。

他平日號稱小諸葛,此時也感到大爲棘手。但到了此時,也無暇多想了,右手擡處,嗆然拔劍,朗笑道:「谷飛雲,這裏還沒有你賣狂的份兒,看劍。」喝聲中,人隨劍發,一下欺到谷飛雲右側,一道亮銀劍光,直向肩背剌到。他不敢輕估了谷飛雲,才先展步法,使出「靈飛身法」,才行發劍。

谷飛雲從前練的「劍遁」身法,以避劍爲主,和束無忌的「靈飛身法」,頗有近似之處,後來又練會了「紫府迷蹤」,這種身法,出自玄門,比起「劍遁」,自然要高明得多,因此,對束無忌使出來的「靈飛身法」,那會放在眼裏,身形輕側,就和束無忌對了面,長劍一沈,一下把對方劍勢壓了下來,微哂道:「束無忌,你使展劍法,也許還可以和谷某走上四五招,如果想以這樣拙陋的身法和谷某動手,只怕連一招都走不出呢?」

束無忌聽得大怒,口中朗喝一聲,振腕發劍,劍光連閃,一口氣劈出了七劍,劍風豁然有聲,勢勁力急,不尚花招,記記都有極爲淩厲殺傷力。同時在身形撲攻之際,左手五指似抓如拿,配合劍勢使出「天龍抓」來,五道尖風,銳利如鈎,專找個身大穴下手,「天龍爪」可以撕裂虎豹,洞穿山石,如被抓上,立可洞穿胸腹,就是被風掃中,也會折骨斷腕,厲害無比。

他身爲通天教首徒,這回憤怒已極,劍,爪同施,當真非同小可。谷飛雲看他攻勢淩厲,倒也不敢輕覰了他,長劍揮動,展開乾坤八劍,和他以攻還攻,連續擊出八劍,左手使出「金剛掌」,記記都朝對方抓來的「天龍爪」劈去。

就在乾天子輦車離去,谷飛雲朝束無忌欺近過去的同時,坐在上首右邊的的總護法玉杖彭祖惲南天忽然發出一聲嘹亮如同鶴鳴的長笑,霍地站了起來。坐在左邊的副總護法金鸞聖母聽出他笑聲有異,也就跟著站起,問道:「惲仙翁,要做什麽?」

玉杖彭祖笑道:「我方衆人,差不多全已落了下風,咱們也該出手了。」

金鸞聖母道:「惲仙翁應該看清楚了,通天教所作所爲,已引起武林公憤,附和通天教的,除了有些人神智被迷,大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以惲仙翁的清望,何苦淌這場渾水?」

玉杖彭祖手拄玉杖,目含異色,看了金鸞聖母一眼,說道:「副總護法乃是大會敦聘而來,何出此言?」

金鸞聖母哼道:「通天教美其名敦聘我擔任副總護法,暗地裏卻在飲食之中施放迷叠散。但區區迷叠散如何迷得失老身?惲仙翁請說說看,老身還會和通天教沆瀣一氣嗎?」

玉杖彭祖頷首道:「但老夫既然應邀而來,總不能一直袖手旁觀。」

金鸞聖母道:「仙翁真要出手,老身也不得不出手了。」

五杖彭祖目光神光一動,詫異的道:「你是說要阻止老夫了?」

金鸞聖母笑道:「仙翁以爲老身一直坐在這裏,是做什麽的?」

這話聽得玉杖彭祖不禁有氣,大笑道:「原來你早就存心和老夫爲敵。」

金鸞聖母拱拱手道:「仙翁說對了。」
2008-10-13 2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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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一場混戰

原來谷飛雲奉金母之命,去見金鸞聖母,曾以「傳音入密」說的話,就是要金鸞聖母在大會上就近監視玉杖彭祖,而且金母坐鎮在廣場左首的上首,也是爲了接應金鸞聖母之故。玉杖彭祖雙目射出兩道逼人金光,大笑道:「好,好,老夫就領教你自稱崆峒聖母究竟有多少能耐,能不能攔得住老夫?」

金鸞聖母自然知道玉杖彭祖惲南天年逾九旬,一身功力已臻化境,自己能否勝他,也毫無把握,一面含笑道:「仙翁功臻上乘,老身也未必能阻攔得住,但此時此地,已是義無反顧,老身只是爲天下武林勉盡一點心力而已。」

玉杖彭祖大笑道:「照你的說法,好像老夫是逆天行事,好,只要你能和老夫打成平手,老夫就撤手不管這裏的事,你只管出手好了。」普天之下,能和玉杖彭祖打成平手的人,大概除了黃山酒仙南山老人,已經沒有第二個人了,今日大會上,不見南山老人出現,就只由得他說了。

金鸞聖母撤劍在手,抱拳拳道:「老身得罪了。」話聲甫落,但見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已朝玉杖彭祖激射過去,劍光奇亮刺目,劍氣森寒砭膚,只此一劍,已可看出金鸞聖母劍上造詣果然有她獨到之處。

玉杖彭祖看得暗暗點點頭,無怪她敢說出要阻止自己的話來,看來果然有點門道,他拄杖凝立,直到劍光離自己身前不過三尺光景,才左手大袖一展,朝前指出。這一拂雖然只是一記衣袖,但一道強勁真氣,洶湧如潮,一下就把劍光逼住。

金鸞聖母早就知道對方功力深厚,也沒想到自己七成功力的一記劍招,他居然只是揮了揮衣袖,就把自己劍勢擋住,但既已出手,說不得只好和他放手的一搏了,口中說道:「仙翁好精純的罡氣功夫。」長劍連展,劍光電閃,身如飛鸞,連翩飛起,矯若神龍的長劍,一連刺出了九劍。

這一刹那,一丈方圓,劍風嘶嘶,宛如布下了一層似霜如霧的白氣。玉杖彭祖依然拄杖凝立,任你劍光來去如電,他還是勁貫衣袖,一記又一記的拂出。就在此時,突聽「嗤」的一聲異響,如穿敗革,緊接著「當」的一聲,玉杖彭祖疾退了一步,原來他左手衣袖指出之際,已被金鸞聖母一指戮穿,鼓足的真氣突然盡泄。衣袖既破,自然擋不住劍光,只好抓起玉杖朝前推出。這一聲「當」,就是劍杖交擊,發出來的,金鸞聖母同樣被逼退了一步。

玉杖彭祖紅潤的臉上,泛起一層怒氣,哼道:「老夫忘了崆峒派的透骨指,專破罡氣功夫。」

金鸞聖母道:「仙翁好說。」

玉杖彭祖沈喝一聲道:「現在你也要接老夫幾招。」右手擡處,六尺長如意頭的羊脂白玉杖,呼的一聲,朝金鸞聖母迎面劈來!此老數十年來,武林中罕有敵手,這回被金鸞聖母一記「透骨指」洞穿衣袖,自然把他激怒了。

這一杖,杖勢甫起,就已有一團令人窒息的無形壓力,沛然而生,一道晶瑩寶光如玉龍倒持,張牙舞爪的撲攫而來,僅此一招,已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化解。金鸞聖母自是識得厲害,身形展開,如鳳展翼,向側飛進,避開杖勢,手中長劍立時揮出八九道劍光,反擊過去。

玉杖彭祖以杖成名,一支玉杖雖然沈重,在他手中卻輕巧無比,你堪堪閃出,他輕輕一挑,改直劈爲橫挑,跟蹤擊來。崆峒劍法,原名飛鳳劍法,取法如鳳展翼,金母姐妹,一名金鳳、一名金鸞,也是含有光大崆峒派之意,就因爲金鳳當了掌門人,把「飛鳳劍法」改稱「崆峒劍法」。

金鸞聖母使的當然也是「飛鳳劍法」,這套劍法,以輕靈爲主,一經展開身法,連翩起舞,練到十二成火候,身如輕雲,可以離地數寸,進退如飛。金鸞聖母此時業已展開劍法,自然也足不著地,因此玉杖彭祖一支玉杖固然揮灑自如,如影隨形;跟蹤擊來,金鸞身輕如絮,飄忽如電,卻也不易追擊得上。

但金鸞聖母也有苦處,那是玉杖彭祖一支白玉杖,足有六尺多長,長劍不過三尺,在兵刃上就比對方短了一半,他可以夠得上你,你卻攻不到他,何況杖重劍輕,玉杖彭祖在功力上,也勝過她甚多,除了閃避,根本不敢和對方硬打硬碰。

對方又絲毫不肯放鬆,你閃到那裏,他杖勢也跟到哪里,因此不過十來個回合,就已屈居劣勢,雖然偶而有機可乘,還可以攻出一二劍,大多數的時間只是仗著「飛鳳劍法」的身法,在趨避杖勢而已。她這一情形,看得門下八個弟子心頭大急,二弟子控鳳,朝乘鳳說道:「大師姐,師父好像攻少守多,咱們要不要一起上去?」

乘鳳還沒開口,突聽耳邊有人聲說道:「你們不要妄動,上去了反而會使你們師父施展不開手腳。」

乘鳳聽得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什麽人?只聽玉杖彭祖大笑道:「崆峒飛鳳劍法,看來也不過如此,你能在老夫劍下,走出十招,已經不容易了,但未必走得出二十招……」

「那也未必。」一個冷森的老婦聲音突然從戰圈中傳出。乘鳳聽出這話聲並不是師父的聲音,急忙舉目看去,場中果然多了一個人,那不是西路總令主金母還是誰來?她手仗長劍,和師父並肩站在一起。

※※※※※※※※※※※※※※※※※※※※※※※※※※※※※※※※※※※※※※

上文玉杖彭祖曾有「我方衆人,差不多全已落了下風」之言,在廣場左首這一場混戰,雙方人數衆多,作者一支禿筆,實在有忙不過來之感,現在且容作者依次道來。

要說清楚這一場混戰的情況,只有從廣場左首,由北往南各大門派集結的順序說來,就較易清楚,廣場左首的最上首,是由金母和她門下弟子所圍成的一圈,通天教的人,不敢去招惹金母,所以這一圈始終沒有戰事。

其次是終南、華山、紫柏三派,各自圍成了一圈(紫柏和岐山、白石山合爲一圈)是通天教天龍武士第二隊(右翼)撲攻的物件。天龍武士第二隊,原由項中英率領,項中英被丁易擒住,第二隊就由孫發代領。他們沖到終南、華山、紫柏三個圈的同時,三派列成的三個圈立即聯成一線,聯手迎敵。

沖過來的天龍武士一共有六十名,迎戰的五派弟子,計終南二十四名、華山十五名、紫柏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一共也正好六十名。天龍武士久經訓練,是通天教的殺手,加之被迷失神志,只知衝殺,極爲膘悍;但五派弟子,此次前來參加武林大會,也是經過挑選,個個都是身手較高,才能隨同師長前來。

這一展開激戰,正好一對一,爲了爭取門派榮譽,自然各展所學,各竭所能,以求擊敗對方。心智被迷失的人,可以奮不顧身,勇往直前,但缺點也就在心智被迷,反應較慢,不如五派弟子的敏捷。

此時本來席地跌坐,裝作中了「陰極針」的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和終南三劍許鐵棠、季子良、馮熙、華山派掌門元真子、清真子、紫柏山齊漱雲、荊溪生、岐山姬存仁、姬存義、白石山劉寄禪等人,也在此時紛紛一一躍而起。

這些人事前早就計議妥當,由終南三劍許鐵棠、季子良、馮熙三人,接應五派六十名弟子,其餘的人,準備迎戰附和通天教的賊黨。馮熙一下截住了孫發,隨同天龍第二隊沖過來,有長白派掌門人傅一飛率同八個門人,析城山神拳裴通率同二個門人。

快刀門的吉福星,爲人較爲持重,眼看各大門派的人多勢衆,自然不願開罪雙方,志在觀望,就率同二十四個門人.悄悄退下。

平半山迎著傅一飛,打了個稽首道:「傅掌門人,你是否被通天教迷失了神志,此刻敵我形勢,壁壘分明,你是一派宗主,何苦替通天教助紂爲虐?」

傅一飛怒喝道:「你看傅某是神志被迷失的人嗎?是你們這些自命名門正派的人,搗亂會場,向武林大會挑釁來的。」喝聲中,闊劍惻的一聲,朝平半山刺來。

平半山大笑道:「看來你傅掌門人當真中毒甚深了。」長劍朝前封出。

傅一飛左臂一振,打出一記「長白神拳」。「長白神拳」也稱「隔山打虎拳」拳風出手,呼然如同有物,右手翻動,闊劍如風,橫掃過來。他一動上手,就拳劍同使。交互聲出。

平半山那會把他放在眼裏,長劍展動,左手同時揚起,使了一記「流雲鐵袖」,硬接對方一拳.但聽「砰」的一聲.傅一飛被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一步。他在衆多門人面前被半山震退,豈不是自己不如對方嗎?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口中大喝一聲,疾沖而上,闊劍如輪,連續劈出,劍光登時大盛,寒芒流動,漫天飛卷而來。

平半山雲對長白派「雪花劍法」,聞名已久,卻也是第一次見到,看他使得闊劍生風,聲如裂帛,威勢極盛,也只好揮劍迎敵,心中卻籌思著自己既然不能傷他,如何能把他拿下,方是上策。傅一飛和平半山動上了手,他八個門人就一排站在師父身後,沒有師父的命令,是不敢沖上來的。齊漱雲要師弟荊溪生監視對方八個門人。

劉寄禪迎住神拳斐通,兩人更不打話,就交上了手。另外沖上來還有一個頭陀,一個老道,和三個五十出頭的老者,都是通天教邀來的黑道人物。也分別由華山清真子、長真子、紫柏齊漱雲、岐山姬存仁、姬存義敵住。

還剩下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沒有對手,就和終南三劍,許鐵棠、季子良、荊溪生等人站在一起,策應全局。終南三劍的老三馮熙截著地鼠孫發,不消四五個回合,口中大喝一聲,一點劍光,刺入孫發咽喉,再飛起一腳,把他踢飛出去一丈開外,目光一轉,拱手道:「元真道長、荊兄、許兄、季兄,通天教這些殺手,都是黑道凶人,又經通天教主親手訓練,滿手血腥,再加被迷失性情,只知衝殺,膘悍無比,時間稍長,對我方大是不利,不如一齊出手,把他們除去,方爲上策。」

元真子道:「善哉、善哉,貧道之意,不如能把他們制住爲宜。」

許鐵棠道:「道長上替天心,慈悲爲懷,但這些殺手,服食的不是迷藥,而是一種使人可以增加體力,而性情變得兇殘的藥物,制住了也恐怕無法消除他們的戾氣,如果讓他們走脫一個,就不知有多少善良百姓會遭他毒手,除了把他們除去,實無他法。」正說之間,陡聽兩聲慘叫,傳了過來,五派弟子中已有兩個人中劍倒下。

季子良道:「咱們快去接應,再遲就會傷亡更多了。」說完,陡然躍起,身化長虹,朝慘叫傳來之處投去。許鐵棠、馮熙兩人也相繼電射過去。荊溪生因掌門人要他監視長白派八名弟子,不敢擅離。

元真子輕輕歎息一聲,擡手掣出長劍,舉步走出,擡目看去,這一陣工夫,果然形勢有了轉變,六十名天龍武士劍光如雪,出手全是殺著,奮不顧身,愈來愈見膘悍,反觀五派弟子經過這一陣激戰,體力相對消耗。大有接應不暇之感。

元真子到了此時,再也顧不得上蒼有好生之德,口中低喧一聲:「無量壽佛。」仗劍進入戰圈,左手凝聚功力,使出華山「穿雲指」,連續振腕點出。

老道人心懷慈悲,縱然出手.也只是制住他們穴道而已,但此時雙方激戰正殷,白刃交接,一線存亡,全在攻拒之間,你一記指風把他制住,他的對手正好一劍結果了他的生命。

元真子頃刻之間,制住了八名天龍武士;但自己堪堪出手制住他們穴道,他們就慘叫乍起,飲劍而亡,心頭感到不忍,就停下手來。眼看劉寄禪和神拳裴通依然激戰未休,就悄悄點出一記「穿雲指」,制住裴通穴道。

終南三劍,個個都是劍術高手,本來六十名五派弟子迎戰六十名天龍殺手,人數相當,正好是一對一,但時間稍長一對一的局面,五派弟子就吃了虧。對方每一個人有如猛獸出柙,可以奮不顧身,只知撲擊猛攻,自己這邊都是心智清明的人,必須攻守兼顧,這一來,就難免縛手縛腳,漸漸落了下風。

幸好終南三劍及時加入,雙方本來一對一,各有對手,三劍只須遇上敵人就刺,天龍武士迷失本性,反應本來就不如常人,他奮不顧身的和對手搏殺,自然顧不到有人向他下手。頃刻之間,慘叫悶哼,就接二連三的響起,終南三劍,每人劍下差不多就刺倒了四五個之多,加上被元真子「穿雲指」制住了八個,六十名天龍武士,一下就減少了三十幾個。

相對的五派弟子有二十幾個人沒有了對手,就轉身協助附近的人,變成了兩人聯手對付一個天龍武士了。這時清真子、長真子已先後把動手的一名頭陀和一名老道制住,接著齊漱雲也一劍刺倒和他動手的老者,長劍再振,灑出三點劍芒,點了他三處穴道。岐山姬存仁、姬存義也不後人,相繼制住了兩個對手。

平半山眼看已方已大獲全勝,立即往後躍退一步,喝了聲:「住手。」

傅一飛長劍橫胸,沈聲道:「平道兄有什麽事?」

幹半山把長劍嗆的一聲返入鞘中,拱拱手道:「傅掌門人請看,通天教三路勁旅,已將次第消滅,道兄一派掌門,何苦和通天教沆瀣一氣,自毀清譽,和武林各大門派爲敵,不如及時退出,大家免傷和氣,還請道兄三思。」

傅一飛舉目四顧,一言不發朝他八名弟子揮了揮手,當先朝外行去,八名弟子也跟著就走。平半山目送他們離去,臉上不期流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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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二隊天龍武士落敗的同時,其他三處的情形也差不多。先說中間一路,是由姬紅棉率領的六十名「迎賓」三十名青衣少年和三十名青衣少女。如果說一百二十名天龍武士是通天教的殺手,那麽這六十名「迎賓」才是通天教的真正實力。

因爲他們才是通天教主一手調教出來的。通天教主門下本來只有六大弟子。後來又陸續收了幾十名男女少年,就從中挑選出四名武功較高,資質較佳的,成爲他門下十大弟子,他們即是辛七姑、雲芸娘、項中英、姬紅棉等四人。其餘的人,通稱爲教下弟子,就是這六十名「迎賓」。

因此這六十名教下弟子,縱然武功不如十大弟子,但一身所學,已是可比一般武林高手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由姬紅棉率領,撲攻的物件是各大門派排列成一行的中間,幾個門派,衡山派,和東海龍王。迎戰他們的是衡山派十六名道人、排教八名弟子,和東海龍王手下二十六名隨從,泰山派八名弟子,一共是五十八人,但他們和一般門派的弟子,也大有不同之處。

先說衡山派吧,這十六名道人,名雖衡山弟子,他們是和掌門認同輩的上一代弟子,年齡都在五旬以上,平日精研劍法,乃是掌門人的護衛,也是衡山派的精英。

再是東海龍王的二十六名隨從,他們如今都是龍門幫的香主身份,追隨東海龍王多年。龍門幫屹立長江上下游,已有六十年之久,東海龍王因自己年事已高,退職讓位,雖無幫主之名,但大家還是把他尊爲太上幫主,此次前來參加武林大會,這二十六名隨從,都是百中選一的高手。

再是排教帶來的八名弟子,每個都在四旬以上,也都是有一身奇才異能之士。只有泰山派的八名弟子是石大川的門下,年在三十以下,在四派弟子中是武功較弱的一環。對方六十名「迎賓」揮劍撲過來,這邊四個門派五十八人聯成一線,迎戰上去,雙方立時展開了一場兇險的搏殺。

這時衡山景雲子迎戰姬紅棉、浮雲子迎戰一名黃衫老人,離火門羅尚祖迎戰毒手郎中,排教冉勿選迎戰羊角道人,東海龍王也和束傳令交上了手。這一區域剩下來的還有谷清輝、丁易(替谷飛雲押陣)、荊月姑、馮小珍、全依雲、沈嫣紅、祝纖纖、辛七姑、宇文蘭、許蘭芬等一干女將。

谷清輝眼看沖出來的迎賓多出兩人,到處揮劍亂刺,對聯成一線的四派弟子一對一動手的人威脅極大,只好要宇文蘭、許蘭芬兩位姑娘上去,截住二人。

過了一回,又發現八名泰山派弟子和八名迎賓激戰不久,就漸漸相形見拙,落了下風,如再不派人支援,恐怕無法支援,只好要丁易、全依雲、沈嫣紅三人上去支援,加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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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火門羅尚祖手持離火劍,不但劍法精奇,還有一身火器,和他動手的毒手郎中秦大山除了練成「毒沙掌」,一身武功,和羅尚祖比起來,就差得遠了。動手不到十招,毒手郎中觀機欺上,右手一橫,朝羅尚祖右肩拍來,羅尚祖等他手掌遞近,倏地轉過身去,左手屈指輕彈,一點藍影飛快投入毒手郎中掌心,就變成一小團三叉碧焰,熊熊燃燒起來。

毒手郎中大吃一驚,急忙後退數步,舉掌朝地上猛拍,你手掌拍到地上肘,火焰已被拍滅,但等手掌離地,火焰又在掌心燃燒,任你如何猛拍,都無法把火焰拍滅。

羅尚祖站在他對面,冷冷的道:「秦大川,羅某若不是看在雙環無敵秦老哥的份上,就算你有十個秦大川、也早已烈焰焚身,化骨揚灰了,現在只要你不要和通天教抗瀣一氣,改過自新,我可替你收回烈焰,否則這點碧焰,也足可把你燒死……」

毒手郎中右掌有一小團碧焰在掌心燃燒,痛澈心肺,聞言連連點頭,伸著手掌說道:「我改,我改,羅大俠……快把火焰收回去……」

羅尚祖輕哼一聲道:「我給你收回烈焰,你就要上去幫助咱們四派弟子,對付那些迎賓。」

「一定,一定。」毒手郎中痛得額上綻出黃豆大的汗珠,連聲道:「請你快快收回去……」羅尚祖手腕一探,用劍尖朝他掌心火焰一挑,說也奇怪.立時把那一團小火焰挑了起來,倏然而滅。毒手郎中除了掌心被燒焦一小塊皮膚,並無損傷。他吃過苦頭,那敢不遵,雙掌一掄,朝激戰中的「迎賓」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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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住羊角道人的是排教教主冉勿贊,他的兵刃就是持在手中的竹根旱煙管。羊角道人可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劍術名家,左手「子午陰掌」,擊中人身,子不見午。現在冉勿贊就以一支兩尺長的旱煙管和羊角道人的三尺長劍動手。

羊角道人久聞排教有些古怪武功,還會符咒敕勒之術,如今自己的對手是排教教主,自然存有戒心;但和他交手過十幾招之後,發現對方除了旱煙管招式老到,攻守嚴謹,也並無出奇之處,而且內功修爲,似乎還比自己要稍遜一籌。

他有此發現,先前對冉勿選的一點戒心,自然也不存在了,長劍疾發,左手一記「子午陰掌」,悄悄朝前印去。冉勿贊手持旱煙管,接連封開對方三劍,卻以煙斗朝羊角道人印來的左手掌遞去。雙方勢道極快,羊角道人陡覺手掌如中烙鐵,燙得奇痛無比,急急往後躍退,又覺胸口有如被針刺了一下。

冉勿贊並未追擊,站在原地吸了兩口煙,含笑道:「羊角道人,你投靠通天教,作惡多端,此時已中我七步絕心釘,走不出七步了。」

羊角道人聽得大怒,急忙揮氣檢查,並無異處,喝道:「本真人劈了你……」

冉勿贊看他仗劍走來,一面後退,一面口中數著:「一、二、三、四、五、六……」

羊角道人聽他口中數著數目,不覺也心有所疑,腳下隨著一停,但又確無半點異狀,怒哼道:「你敢如此戲弄貧道?」

冉勿贊看著他微笑道:「你只有一步了。」

羊角道人怒嘿道:「貧道從不信邪。」舉步朝前跨出,突然大叫一聲,撲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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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子迎戰一名黃衫老人,對方使的是一柄厚背樸刀,刀勢沈重,揮舞如風,著著俱是致命狠招,緊逼而來。浮雲子和他交手數招,幾乎被他逼得步步後退,只有封架之功,簡直無暇還擊,心中又驚又怒,直到打出十數招之後,才發現對方純走剛猛一路。

「衡山劍法」崇尚輕靈,自己和他見招拆招,自然有守無攻了。一念及此,陡地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身形淩空躍起兩丈多高,長劍一抖,劍演「青龍抖甲」。劍芒流動,散作數十點寒星,朝黃衫老人當頭灑落。黃衫老人大喝一聲,揮起一片刀光,朝上磕來。浮雲子劍尖在他刀上一點,發出「叮」的一聲輕響,又騰空飛起刷刷兩劍,朝下刺落。

黃衫老人又是一聲怒吼,撲刀向空揮起。要知「衡山劍法」,似飛騰刺擊爲主,只要在你兵刃上一點,即可借力飛起,一連可以空中使出七十二招,當然每一招都必須借力才能騰躍而起。黃衫老人撲刀向空揮起,正好給浮雲子騰躍俯刺一次快過一次,黃衫老人明知對方借自已之力才能騰躍而起,但劍光射到頭頂,你那能不舉刀封架?

就這樣叮叮之聲,愈來愈急,浮雲子騰空飛刺,來去如電,也愈來愈快。黃衫老人現在不僅落盡下風,而且每一記都要仰起頭來應敵,不大工夫,早已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心頭也愈打愈怒,但除了封架,你根本一刀也劈不上人家。

就在此時,浮雲子在他舉刀上封,自己騰身飛起之際,左手一記「回雁指」,擊中黃衫老人右肩「肩井穴」,厚背樸刀噹啷墜地,人也立時被制住。浮雲子翩然落到他面前,左手一揮,解開他穴道,說道:「通天教妄圖控制天下門派,是不會成事的,老施主何苦助紂爲虐,你可以走了。」黃衫老人怔得一怔,俯身拾起樸刀,一言不發,朝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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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子目送他離去,不覺微微一笑,自己總算勸醒了一個敵人,再回頭看去,二師兄景雲子和姬紅棉還在雙劍齊飛,劍光糾纏,激戰方酣。

這就緩緩朝兩人走近,他和景雲子數十年同門,自然知道二師兄這一招後面,要使那招了,姬紅棉要化解這一劍勢,必須如何趨避,他就站在邊上,左手駢指如戟,凝聚功力,等待機會,然後迅速點出一指,一下制住了姬紅棉穴道。

景雲子長劍一收,笑道:「錯非三師弟這一指,愚兄和她打出八十餘招,還占不到上風呢。」四派弟子以五十八人迎戰六十名男女「迎賓」,就少了兩個,差幸宇文蘭、許蘭芬兩人及時加入,才算穩住。

不久,泰山派八名弟子功力稍遜,漸漸露出敗象,由丁易、全依雲、沈嫣紅三位及時上陣支援,全依雲、沈嫣紅二位姑娘一上場,不約而同一位使出「度厄金針」,一個從鐵琵琶中射出一蓬「梅花針」,一下就放倒了五名青衣少女。

等到羅尚祖勝了毒手郎中,逼使毒手郎中轉而協助四派弟子,冉勿贊殺死羊角道人後,也和羅尚祖加入戰圈。衡山派弟子因有掌門人和二位師叔督陣,土氣大盛。本來通天教三路人馬,以中間這一路六十名男女迎賓的實力爲最強,但也落敗得最快,此時幾乎已全部被制住,戰事接近尾聲。

接下來是武當、少林二派圍成的二個圈。沖上來的是項中豪率領的天龍武士第二隊。武當俗家名宿歸二先生一下就截著項中豪,動上了手。寒雲子率領六十四名弟子,布下「太極劍陣」,把六十名天龍武士一下圍入劍陣之中,左沖右突,也沖不出六十四支長劍組成的劍牆。

劍陣,只是困住他們而已,真正出手的卻是寒雲子,他在指揮劍陣之際,伺機出手,制住一個。就摔出陣外。待會又制住一個,再摔出陣外,劍陣一直在運行不息,困在劍陣的殺手,卻在逐漸的減少,但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依然一無所覺,猛撲不已。

另外隨同天龍武士相繼撲攻過來的武士人士,已由少林白衣堂主至成、至勤二位大師率同十六名白衣堂弟子,和武當雙環無敵秦大鈞、子秦劍秋、媳白素素,率同二十四俗家弟子,聯手拒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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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堂主持至成大師截住的是天機子。白衣堂是少林寺傳授弟子拳術的地方,堂中長老,都精通拳術,是以至成大師並未攜帶兵刃,雙手合十,迎著天機子說道:「道長望重武林,何苦……」

天機子不待他說下去,大笑道:「大師父攔著貧道,自然想和貧道動手了,那就不用多說,大師父請吧。」

至成大師道:「道長……」

天機子截著道:「貧道不想多說,大師父兵刃呢?」

至成大師合十道:「道長既然如此說了,貧衲自當奉陪,貧衲從不使用兵刃,道長只管請便。」

「哈哈。」天機子大笑一聲,長劍嗆然出鞘,點頭道:「貧道忘了大師父是白衣堂主持,但貧道一生練劍,只好以劍向大師父討教了。」

至成大師依然合十道:「道長請。」

天機子以劍術馳譽武林,連四大劍派武當、峨嵋、華山、衡山都不在他眼裏,常說:「四大劍派,至今已徒具虛名。」可見他如何自大了。至成大師要以徒手和他交手,心頭自然極惱,因此在至成大師說出「請」字之際,他長劍一指,說道:「貧道有僭。」

他劍指在先,話聲在後,劍尖這一指,就有一股森寒淩厲的內勁從劍尖直射出去,話聲甫落,人已直欺而進,嘶的一劍斜刺而出。至成大師說出「道長請」三字,依然身體微躬,雙手合十而立,陡覺一股森寒劍氣猛向身前襲到,心中暗道:「天機子在武林中名頭雖響,但總脫不了旁門左道人士的狹仄心胸,不夠光明正大,你焉知老僧這一式「須菩提聽經」,諸魔不侵,你區區劍氣,又能奈我何?」

他任由劍氣直沖到胸前,依然含笑合十如故,但天機子從劍上逼出內勁的人,卻有了感覺,那是劍氣經僧袍反逼,反彈之力極強,這時天機子正好欺身而上;幾乎被震得後退一步。

心中不禁大怒,本來斜刺而出的長劍,如今劍氣被反震回來,那就是至成大師沒有閃出.他就要變摺,一簇寒芒,長短參差,朝至成大師左側急襲過去。至成大師舉步朝前跨出半步,再旋過身去,正好避開天機子的劍勢,左掌當胸直豎,右拳一翻,屈肱朝前繃出。這一記,他手肘微屈,拳頭只伸出一半,就停住了,但一團拳風卻無聲無息的朝天機子頷下擊去。

天機子急忙舉劍封出,但聽到劍上發出「噹」的一聲大響,力道之強,幾乎把天機子撞得立腳不住,心頭又驚又怒,長劍連展,劃出一片淩厲劍光,如急風驟雨般襲去。

至成大師依然右掌當胸直豎,舉步跨出,步法忽左忽右,明明劍光一閃而至,可以刺中他右脅,卻被他縱容避開,有時又明明朝左閃來,天機子的長劍也正好朝左刺,應該避無可避,但劍光卻擦身而過,差不多是毫釐之差,但畢竟差了毫釐,絲毫傷不得他。

至成大師卻在忽左忽右的遊走之際,乘隙出手,右拳隨即擊出,拳風呼然,來回有聲,宛如鐵錘,有時撞上長劍,還把長劍撞開尺餘之多,這回才顯出老和尚的真正功力來了。天機子空有一柄長劍,也空負劍術大家的盛譽,居然和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打成平手。

不錯,至成大師身爲少林寺白衣堂主持,精擅拳術,有數十年功力,他的拳風擊中劍葉,可以把自己長劍撞開,這也不足爲奇。但使天機子不解的,自己明明可以刺中他的時候,卻不知如何長劍只是從他身邊擦過,竟然連他半點衣角也刺不中。

原來至成大師使的正是「達摩神遊身法」,也就是谷飛雲會的「劍遁」身法。谷飛雲從小由頑石大師扶養長大,教他的都是少林武功,但谷飛雲只是頑石大師門下弟子谷清輝的兒子,所以不讓他知道學的是少林武功,把「達摩神遊身法」,取名「劍遁」,「彈指神通」,取名「彈劍神功」。

「達摩神遊身法」,乃是專避各種兵刃的身法,是以至成大師穿行天機子綿密的劍光之中,依然可以從容舉步了。二人這一場搏戰,在外人看來,當真驚險萬狀,打到卅余招,依然難分勝負。

天機子已把數十年練劍的壓箱子本領都使出來了,依然沾不到一點上風,口中大喝一聲,一道匹練的精光,直向至成大師當胸射過去。這一劍他已經等候了好久,才覰准至成大師的一點破綻而發,也凝足了十二成功力,自信至成大師絕難躲閃。

至成大師確實沒有防到對方這一劍會來得如此突然,心頭暗暗一驚,急切之間,身形一偏,一道劍光,貼著胸口刺過,心頭也不禁有氣,右手屈指彈出,口中沈聲道:「道長似乎該收手。」喝聲未已,但聽嗆然劍鳴,天機子一柄長劍貼著至成大師胸口刺過之際,突然齊中折斷,半截斷劍「噹」的一聲跌落地上。

天機子不禁呆得一呆,憬然道:「彈指神通。」一下擲去斷劍,回頭喝道:「必顯,隨爲師走。」舉步朝外行去,大弟子孔必顯緊跟在他身後離去。至成大師暗暗叫了聲慚愧,自己若非仗著「達摩祖師遊身法」和「彈指神通」,如憑真實武功,自己絕非他的對手。




【第五十七章】 勢如破竹



再說歸二先生和項中豪,這時也早已打出三四十招。照說項中豪不過是天機子門下,劍法縱然熟練,也絕不會是武當名宿歸二先生的對手。

武當派門列武林四大劍派,以拳術聞名天下,歸二先生熟諳「兩儀劍法」,他使的雖是一支精鋼旱煙管,數十年來,取精用宏,不但已把劍法融化在旱煙管之中,還把「真武指」和「太極掌」也揉雜其中,招術之奇,已可說到了融會貫通之境。

項中豪在三十招以前,已見劍勢漸絀,大有縛手縛腳之感;但打出三十招之後,劍勢忽然一變,和先前劍法大異其趣,竟然愈出愈奇,大開大闔之間,一道丈餘長的劍光,層層卷來,有幾次幾乎被圈入劍光之中。

這真把歸二先生看得驚奇不止,不知他這套劍法,究竟是何來歷?會有如此威力,自己竟是從未見過,一時不敢大意,揮動旱煙管,只是以守代攻,想看清對方路數再行出手。

這樣又打了十來個照面,除了發現對方劍勢如長江大河,劍光迴旋成渦之中,除此之外,依然看不出路數來,長此下去,自己縱然不至被他捲入劍光之中,但要想勝他,也大非易事。

歸二先生依然不動聲色,只是把旱煙管揮舞得更急,使對方感覺自己已經全力以赴,技此止耳,以怠其心,實則暗藏實力,步步爲營,覰伺對方破綻,功凝左手,隨時準備出其不意的一擊。

這一陣工夫,雙方又打了十幾個回合,項中豪眼看武當名宿歸二先生也不過如此,果然漸感不耐,口中大喝一聲,劍化一道長虹,猛向歸二先生身前橫掃過來。

歸二先生估計他這一劍少說也使出了八九成力道,一時那還怠慢,急急向右閃出,右手旱煙管順著對方由左向右之勢,運起全力由右向左,朝他長劍上敲去。

但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震,項中豪不防他有此一著,長劍揮出,被封方順勢敲著,一時收不住勢,連劍帶人身不由已的被打得轉了一個圈,瞥見歸二先生笑嘻嘻的就站自己面前,左手一指閃電般點來,一時那裏還躲閃得開,口中「呃」了一聲,立被制住。

歸二先生嘿然道:「小子,你記著,薑是老的辣。」旱煙管一下敲在他「氣海穴」上,項中豪一個人隨著委頓下去,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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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劍秋、白素素迎著的是大洪山主呂長素,和他妻子劉玉嬌。呂長素中等身材,弓著身,白皙的冬瓜臉上堆起笑容,連連抱拳道:「三公子、六姑娘……」

秦劍秋冷然道:「我不是三公子,拙荊也不是什麽六姑娘。」

劉玉嬌嬌嬈的走上兩步,嬌聲道:「當家的,你怎麽一點也不識時務,現在該稱秦少莊主、少夫人才是。」她正是昔日名鎮兩湖的大洪山主聞太師的侍姬,如今少說也有四十五歲了,卻依然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臉上塗得紅紅白白,又嬌又俏。

說起呂長素,二十年前只是聞太師手下一名管事,就是勾搭上劉玉嬌,才爬上山主寶座的。怎知天理迴圈,二十年後長輸將軍真的變成了長輸將軍,對虎狼之年的劉玉嬌,棄甲曳兵而走,這一來,就更畏妻如虎,呂長素有一個堂弟,叫呂通天,生得精壯扎實,就成了劉玉嬌面前的紅人。

呂長素爲人工於心機,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兒子倒是他親生的,不幸年未弱冠,就被馬車給壓死了,有人說,這是呂長素夫婦的報應。此後十幾年中,呂長素因棄甲曳兵,劉玉嬌也一直沒有生男育女,直到呂通天當了管事,劉玉嬌卻一連生了一子一女。呂長素心裏明白,只是不敢說出口來,有時也只好自己寬慰自己,亂了倫,可沒亂種,反正總是姓呂咯。這名管事呂通天,一直跟著呂長素夫婦,寸步不離,現在就站在他們夫婦身後。

秦劍秋道:「呂山主賢伉儷在大洪山逍遙自在,何苦投靠通天教,如同附庸,聽在下相勸,還是及早離去的好。」

呂長素趑趄的道:「秦少莊主說得極是,只是……只是……」

劉玉嬌介面道:「你只是什麽呀,不會告訴秦少莊主,咱們可是身不由主,不得不遵奉總管指示行事。」

秦少秋問道:「總管?你說的總管是什麽人?」

劉玉嬌道:「總管,就是一個自稱總管的人咯,少莊主和少夫人,是教主門下十大弟子中人,怎麽連總管是誰都會不知道呢?」

秦劍秋聽得大奇,忍不住朝嬌妻白素素看去,問道:「你知道嗎?」

白素素螓首微搖,說道:「連你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呢?」

秦劍秋朝呂長素問道:「總管指示你們些什麽呢?」

呂長素爲難的道:「這個……」

劉玉嬌咯的笑道:「當家的,你真沒用,秦少莊主就是不問,你們也非告訴他不可,這有什麽好爲難的?」

秦劍秋道:「不錯,你們只管說好了。」

呂長素搓搓手道:「這……」他依然沒說出來。

「你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劉玉嬌橫了他一眼,又道:「還是我來跟秦少莊主說吧,事情是這樣,方才當家的聽到總管以「傳音入密」傳達指示,要我們把秦少莊主,少夫人二位拿下了。」

秦劍秋朗笑道:「就憑二位嗎?」突然三縷藍芒從側面激射而來,襲向秦劍秋胸腹右側。秦劍秋長劍一圈,就把三支淬毒袖箭一齊擊落。

就在此時,只聽白素素一聲嬌叱:「你敢偷襲少莊主。」劍光如電閃過,慘嗥乍起,已把掩近秦劍秋右側的呂通天一顆首級,齊肩劈落。

劉玉嬌看得雙眼通紅,嘶聲喝道:「賤婢,我和你拼了。」長劍疾向白素素刺來。

白素素冷笑道:「你心疼了。」手中長劍當的一聲格開對方刺來長劍立還顔色,幻起三道精光,迎面灑出。劉玉嬌面首慘死,形同拼命,一支長劍使得潑風一般,兩人在刹那之間,已打得如火如茶,難分難解。

秦劍秋目注呂長素凜然道:「呂山主,你還不動手嗎?」

呂長素自然知道秦劍秋是通天教主門三弟子,一身所學,迥非尋常,至少也不在自己之下,是以遲遲不敢出手,聞言連忙陪笑道:「在下自思絕非少莊主對手,但這是總管之命,在下又不敢不遵,還望少莊主手下留情。」’

「且慢。」秦劍秋道:「你口口聲聲說的總管,究是何人?」

呂長素苦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今天參與大會的有多數人,都是接獲總管通知才趕來的。」

秦劍秋道:「你們都聽命於他,怎麽會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呢?

呂長素道:「那是憑一顆刻有「總管」二字的朱鈴所頒指示行事,只怕誰都沒有見過此人。」

「唔,聽來很神秘。」秦劍秋點著頭道:「好,我自會把此事弄清楚的,你可以出手了。」

呂長素無可奈何的抱抱拳道:「在下……怎能和少莊主動手?少莊主多多原諒。」長劍展處,一劍斜刺而出,他似是不願出手,也不敢和秦劍秋動手,是以刺出來的長劍,戰戰兢兢,十分小心。

秦劍秋對呂長素的來歷,自然十分清楚,他昔日只不過是聞太師手下一名管事而已,完全憑仗劉玉嬌的關係才爬上大洪山主寶座的,憑他能有多少能耐,大概對方逼于形勢,不得已才和自己動手的。

以秦劍秋的個性,本來不想和他糾纏,但看他一再要自己劍下留情,也就不好給他十分難堪,姑且和他打上十數招應應景,這樣他就可以有交代了,因此只是慢不經心的隨手化解對方劍勢,並沒向他真的進招。

呂長素果然不出秦劍秋所料,不但劍法極其普通,就是劍上功力,也並不如何。只有江湖上一般武師的身手,當然其中也有一兩招比較淩厲的,那是從各門各派的劍法中剽竊來的,秦劍秋那會放在眼裏?

片刻工夫,就已打出十幾個照面,秦劍秋懶得和他動手,正待叫他住手,突覺執劍手背上微微一麻.心中奇怪.低頭看去,只見手背上不知何時釘著一支通體黝黑如墨的細針,這針分明淬過劇毒。心中暗暗一凜,急忙劍交左手,同時用左手連點了腕、臂三處穴道,目光一注,冷喝道:「呂長素,這支針是你射出來的?」

「哦,啊。」呂長素吃驚的道:「這……這是呂氏毒針,淬過劇毒,中針的人,不過盞茶工夫,就會發作,這該如何是好?」

秦劍秋道:「不是你放的嗎?」

呂長素詭笑道:「也許是我那婆娘放的,這樣也好,本來在下是打不過少莊主的,但總管之命,在下又不好違抗,少莊主中了呂氏毒針,那就成全在下吧。」

秦劍秋怒聲道:「你待怎的?」

呂長素笑道:「自然等少莊主毒發了,才割下人頭,好向總管覆命。」

秦劍秋大笑道:「呂長素,你自問能在我劍下走得出幾招?」左手長劍一抖,劍光如練,直劈過去。

呂長素陰笑道:「那倒未必。」身形疾轉,發劍還擊。他方才明明劍上功力不強,劍法也極其普通,但這回出手竟然劍風呼然,連身法也輕靈無比,劍隨身走,匹練如飛,記記都是辛辣招式,攻勢淩厲。

秦劍秋右手中針,雖然閉住了穴道,但也不能支援多久。差幸通天教門下左右手都會使劍,眼看呂長素和方才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才知方才只是故意僞裝,好使自己疏於防範,此人心計果然深沈,心頭怒極,冷哼道:「呂長素,你劍法不錯啊。」

「哈哈。」呂長素大笑道:「秦劍秋,你總是年紀還輕,遇到自己沒有把握勝他的人,就要扮豬吃老虎,這道理你現在懂了吧,只可惜現在已經遲了。」

秦劍秋立誓非把他除去不可,使出「靈飛身法」,身形一個輕旋,落到呂長素右側,長劍直劈而下,口中沈哼道:「也不算遲。」

呂長素乍見秦劍秋只閃了閃,就失去對方人影,心知不妙,急忙向左閃出,但覺肩背一陣刺痛,已被劍鋒劃破了數寸長一條,不覺厲笑道:「好小子,你已經死在眼前……」話聲未落,一道雪亮的劍光迎面掃來,連話都不敢多說,急忙舉劍封格,雙劍交擊「當」的一聲,兩人各自震得後退了一步。秦劍秋眼前一黑,身不由已又往後退出一步。

呂長素看在眼裏,心中暗喜,這小子分明劇毒已在發作,自己還怕他作甚?一念及此,立即朝前欺去,手中長劍一緊,刷刷刷,劍勢連綿攻出。秦劍秋自知時間拖長,對自己不利,一面施展「靈飛身法」,脫出對方劍勢,一下閃到呂長素身後,一劍刺中後腰。呂長秦口中閃哼一聲,身形急忙朝前竄出。秦劍秋豈肯放過,雙足一點,縱身撲去,劍先人後,化作一道長虹,朝呂長素後心激射過去。

呂長素一生譎詐,發現秦劍秋中毒之後,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此時追撲過來,劍勢極強,心頭暗暗吃驚,急切之間,猛吸一口氣,硬把竄出去的身子,向左橫移開了三尺來遠,讓過秦劍秋追擊之勢,右手長劍迅速使「龍尾揮風」,反手朝秦劍秋身後攔腰掃去。

秦劍秋中了毒針之後,連番使劍,劇毒已在發作,劍先人後,朝呂長素後心射來,乃是立意要在自己毒發之前把呂長素誅殺。此時呂長素明橫裏閃出,他一下失去了目標,再也無法控制飛縱出去的人,砰然一聲撲倒地上。這一下,也正好躲過呂長素從背後襲來橫掃的一劍。

呂長素眼看秦劍秋撲倒地上,心頭大喜,口中笑道:「姓秦的小子,你認命吧。」正待舉劍刺下。

陡聽一聲嬌叱:「姓呂的,看劍。」劍光從斜刺裏飛來,直取呂長素腦袋,那是白素素。呂長素急忙閃開。這一瞬間,撲臥地上的秦劍秋忽然醒來,看到呂長素閃到自己身邊,身形一弓,劍使「迥風掃葉」,貼地朝呂長素雙足揮去。

這一劍用上了八成力道,劍光掃過,但聽呂長素一聲大叫,雙足踝刖斷,往下倒去,秦劍秋也因用力過猛,毒發昏迷過去。原來白素素和劉玉嬌動上手,她一手劍法,藝出通天教,而且是通天教主最先調教出來的六大弟子之一,一身武功,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過之。

劉玉嬌年輕時本是一名走江湖的繩伎,被當時的大洪山主聞太師看到,迷戀她的狐媚手段,納爲寵姬,時常得到聞太師的指點,武功自然也錯不到那裏去了,但若是和白素素相較,就顯得還差一籌。方才二三十招下來,白素素已經占盡上風,把劉玉嬌困在一片劍光之中,瞥見丈夫一下撲倒地上,呂長素正待舉劍刺下,心頭大急,口中一聲嬌叱,舍了劉玉嬌縱身發劍朝呂長素刺來。

呂長素堪堪閃開,劉玉嬌也追了過來,她看到秦劍秋撲倒地上,自然要纏住白素素,好讓自己丈夫得手,就在扭動腰肢,騷笑道:「少夫人怎麽舍了奴家,找上我當家的,他可是銀樣臘槍頭,中看不中吃的呀。」口中說著,右手連展,長劍連續刺出。

白素素擔心丈夫安危,她不信丈夫會傷在呂長素的手下,他撲倒地上,會不會是中了暗算?一面揮動長劍,當當兩聲。封開劉玉嬌的劍勢,這時也正好是秦劍秋一劍刖斷呂長素腳踝,兩人同時昏了過去,心頭大急,喝道:「你還不住手?」

劉玉嬌厲笑道:「小丫頭,你丈夫中的是呂氏毒針,現在已經毒發昏迷,一個時辰,沒有獨門鮮藥,就會不治身死.你等著當小寡婦吧。」口中說著,手中長劍可沒停下來,反而加緊搶攻,這一情形,很明顯不讓白素素去救援,只要時間拖長,劇毒就會漸漸攻心。

白素素怒聲道:「好個賤人,我就先收拾你。」這回不僅含怒出手,而且也急於先制住對方,才能取到解藥,因此劍勢突然加急,宛如迅雷閃電,綿密刺出。

不過六七招,劉玉嬌已被逼得屈下風,手酸力疲,連連後退,心中又驚又急,一面運劍護身,一面大聲道:「你丈夫中了毒針,你都不管了?」

白素素劍勢稍緩,問道:「你有解藥?」

劉玉嬌道:「你先停手,我給你解藥就是了。」

白素素道:「好。」果然停下手來。

劉玉嬌劍交左手,探手入懷,右手朝前伸來,嬌笑道:「拿去。」突然撤出一方緋紅手帕,朝白素素迎面投來。白素素早就懷疑劉玉嬌不懷好意,沒待她手帕出手,早已施展「靈飛身法」,一個輕旋,就到了劉玉嬌身後,擡手一劍從她後心刺入,喝道:「賤人,我說過要收拾你的。」

劉玉嬌沒防白素素身法會有如此快法,手帕堪堪投出,眼前人影頓渺,只感後心一涼,胸前衣衫似被利器刺穿,急忙低頭看去,半截雪亮的劍尖已從前胸透出,一時睜大眼睛,驚怖的道:「你……」話聲未落,人已撲倒下去。

白素素抽出長劍,正待朝丈夫身邊掠去,瞥見呂長素雙踝被刖,業已醒轉,雙目通紅,一臉俱是獰厲之色,雙手撐著身子,朝丈夫身邊爬去,兩人相距,已不到三尺,這一情形,分明有和丈夫同歸於盡的企圖,心頭一驚,立即飛身掠過,一下落到呂長素前面,喝道:「呂長素,你想怎麽的?」呂長素是橫上了心,一言不發,猛地身形一弓,雙手箕張,加速朝秦劍秋身上撲去。

白素素看得大怒,飛起一腳,把他踢出數尺之外。呂長素緊閉著嘴唇,連哼也沒哼,右手忽然朝懷中探去,取出一個白瓷藍花小瓶,正待奮力朝地下摔去。白素素心中一動,身形飄動,劍光一閃,把他剛舉起來的右手,齊腕削斷。呂長素大叫一聲,痛昏過去。

白素素急忙俯下身去,拾起瓷瓶,凝目看去,瓶上果然貼著一條紅線,寫「呂氏毒針外敷解藥」。口中怒聲道:「該死的東西,果然不出所料,你想毀去解藥。」

一面拔開瓶塞,看到裏到裝的是一種黃色粉末,一時那還待慢,迅即回到丈夫身旁,仔細查看,才發現右手背上還釘著一支藍汪汪的細針,整支手背都已色呈烏黑,腫脹得幾乎比平時大了一倍,這就撕下一角衣衫,裹著把毒針起下,針尖處隨即流出一縷黑血,心中暗暗罵道:「姓呂的這針好生歹毒。」

就從瓷瓶中倒出藥料,撒在傷口中。說也奇怪,藥粉撒上之後,就凝結成痂,四周黑色好像被藥粉吸收、集中,漸漸縮小,腫脹也漸漸消散,不過盞茶工夫,就已完全恢復原狀,那黃色藥粉凝結的痂,已經變成黑色,隨著脫落,只留下針頭大的一點傷口。

秦劍秋也在此時倏地睜開眼睛來,看到妻子蹲在身邊,只是睜著眼睛凝視著自己,驚喜的道:「你醒過來了。」

秦劍秋翻身坐起,說道:「我中了呂氏毒針,好像已經毒發昏迷,你那來的解藥?」

白素素玉手揚了揚,嫣然笑道:「我看呂長素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企圖把它毀去,給我搶下來的,哦,你快運氣試試,體內是否餘毒未清?」

秦劍秋依言閉目運氣,檢查了一遍,睜眼道:「沒什麽了。」隨著站起身來,問道:「呂長素夫婦怎麽了?」

白素素舉手掠掠散亂的秀髮,就把剛才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秦劍秋含笑道:「多虧賢妻相救,不然,我會被呂長素活活扼死呢。」白素素粉臉一紅,口中輕啐了一聲。

秦劍秋回頭看去,呂長素業已醒轉,他右手削斷,雙足被刖,痛得雙目盡赤,一臉獰厲,已不像人形,只是張口喘息,不覺咦道:「他還沒死。」

白素素哼道:「這種人作惡多端,臨死前,就該讓他嘗嘗求生不得,求生不能的滋味,我們不用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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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和至成大師動手的天機子已經離去,歸二先生擒下項中豪、白衣堂長老率同十六名弟子,迎戰沖上來十幾名附從通天教的武林人士,當場格斃三個,五人身負重傷,另外制住了九人,一場激戰也告結束。只有雙環無敵秦大鈞和一個使一柄九環金刀的紅臉老者依然相持不下。

這老者身材高大,還留著一把蒼髯,正是北六省名動武林的「九環金刀鎮八方」霍元慶。他和白麵霸王項繼楚(項中豪、項中英之父)是八拜之交,這次就是應項繼楚之邀,來參加大會的。

此老人本正派,只是在北六省名頭大了,難免剛愎自大。兩人相遇之時,還各自說了些仰慕的話;但一個是「九環金刀鎮八方」,一個是「雙環無敵」,這就有了問題。那是因爲兩人的外號上都有一個「環」字,引起了爭執。

霍元慶秦因秦大鈞年齡比自己小了十來歲,居然就稱「雙環無敵」,心中微感不快,手掀蒼須,斜睨著秦大鈞,笑道:「老哥號稱雙環無敵,就憑雙環,可以天下無敵嗎?」

這句話聽到秦大鈞耳裏,存有輕視之心,自然也大爲不快,微微一笑道:「兄弟這外號,是武林朋友相戲之言,兄弟萬萬不敢當,至於一個人畢生精研武學,到了爐火純清之境,一環都可以無敵於天下,又何在乎多?」「何在乎多」,就是隱指他九環而言。

這話霍元慶那會聽不出來,雙目精芒暴射,沈笑道:「秦老哥在雙環上一定精研已久,到了爐火純青之境,老夫也正好討教一番。」

本來雙方迎上了就該動手,秦大鈞因對方出言托大,心中不禁有氣,也沈笑一聲道:「兄弟正想瞧瞧老哥這九環金刀鎮八方,不知如何鎮法?」

霍元慶哼道:「你馬上可以看到了。」手腕一振,金刀上九個金環發出當當大響,喝道:「秦老哥請。」

秦大鈞雙環一分,也說了聲:「霍老哥請。」

就立時動上了手。秦大鈞是武當名宿,手上一對鋼環,取法太極兩儀,也叫「太極圈」,又稱「日月環」,是武當派歷代相傳的兩種兵刃之一。因爲鋼環比長劍更難使,如果內功不到相當火侯,是使不好雙環的,因此武當派的人,差不多都使用長劍,很少有人以雙環作爲兵刃的,但雙環卻是武當派上乘的鎮山絕藝。秦大鈞這一展開雙環,銀光流動,漫天都是一圈圈的環影,令人目爲之迷。

霍元慶也確實不愧是金刀鎮八方,一柄九環金刀光電閃閃繚繞全身,進退如風,宛如金甲神一般,氣勢威猛。兩人這一交上手,瞬息之間,就已打了十幾個回合,雙方勢均力敵,難分軒輊。霍元慶一面揮刀,一面說道:「秦老哥使的,就是貴派雙環絕藝了。」

因爲雙方分不出高下,他這句話就含有輕視武當派之意了,也就等於說:武當派的雙環絕藝也不過如此,只能和我區區霍某打成平手。

秦大鈞是武當派俗家領袖,爲人一向正直無私,並不是氣量狹小之人;但霍元慶一再語帶譏刺,也不覺氣往上沖,怒笑道:「敝派雙環絕藝,博大精深,兄弟窮數十年之力,也不過學到十分之一二而已,倒是霍老哥這一路使的只是刀法而已,似和九環無關,不知九環是否還另有奇招。」

兩人心頭都懷了幾分怒意,刀環也自然加緊施爲。只是武功一道,強勝弱敗,有其一定的尺度,兩人功力相等,就是有求勝之心,也無法幸致,這回各出奇招,全力施爲,打出三百余招,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這一區城的戰事,已經次第結束,歸二先生、秦劍秋、白素素三人同時朝鬥場走來。二十四名俗家子弟,有五人負了傷,也已包紮妥當,一齊圍了上來。

秦大鈞及時道:「霍老哥,咱們似乎也該住手了。」

霍元慶大怒道:「你以爲人多勢衆,老夫就怕了嗎?你叫他們一起上來,老夫決不含糊。」

秦劍秋道:「爹,你老人家還是讓孩兒來對付他。」

秦大鈞大笑道:「不用,咱們今天就是打上一千招,也非分出個勝負來不可。」霍元慶和他打出三百招,一直攻守兼施,誰都無暇緩過手來,此時眼看秦大鈞在說話之時,有一絲空隙,那肯錯過機會,口中猛地大喝一聲,振臂一刀,直劈過去,一道匹練般金光疾卷而出的同時,刀上九枚金環也隨著發出當當之聲,九圈金影突然脫出刀背,急如飛矢,朝秦大鈞激射過去。九環金刀,果然另有絕活。

秦劍秋叫道:「爹,小心。」秦大鈞早就料到他刀上九枚金環,不會徒作飾物而已,因此雙方激戰之中,也一直留意於此,此時果見他乘自己說話之際,稍微分心,就九環同發,急襲而來,不覺大笑道:「你終於出手了。」

右手鋼環一記「日輪經天」,朝金刀上全力磕去,左手向空連揮,較小的鋼環飛旋而起,登時幻起一連串的環影。不,在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震聲中,秦大鈞往後退下一步,也同時響起一連串九聲叮叮清響,左手鐧環在激射而來的九枚金環上都磕了一下。

不,他藉著這一步後退,左手鋼環每一記都磕在金環的缺口上。九枚金環每一枚都有一處小小缺口,霍元慶全力一震,金環從缺口脫出射向敵人。就這樣一磕,正好一個接一個套入他小鋼環之中,這一著當然要有敏銳的目力,和迅捷準確的手法才能辦得到。

霍元慶這一記刀招,爲了要施展九環齊發,自然用上了十成力道,因此在刀環交擊之中,也被震得後退了一步。這一著被震得各自後退一步,原是早在他意想中的事,因爲自己這一刀,對方也必須全力迎擊,才能接得下來,只要對方全力迎擊,那就會著了自己的道。

因爲你要全力迎戰,就無暇閃避九枚金環,等到兩人各自被震後退之際,也是九枚金環襲上身的時候。他怎知秦大鈞也早有準備,也要藉著後退來收取他的金環,因爲退後一步,就可拉開自已和金環之間的距離,左手鋼環就可以從容使爲。這是兩人在各自震退一步之前,所作的預估。其實這一段話,只是一聲重大的金鐵交鳴之後,接連又響起密如連球的九聲當當清響,前後不過一瞬間事。

秦大鈞朗笑一聲,拱拱手道:「多謝霍老哥了。」

霍元慶眼看九枚飛環依然沒傷以對方,只當剛才九聲當當連響,已全被他磕飛出去了,聞言哼道:「你說什麽?」

秦大鈞左手擡處,搖動鋼環,發出當當之聲,一面笑道:「承蒙霍老哥惠賜九枚金環,兄弟不該謝嗎?」

霍元慶早已從他左手鋼環發出的當當聲中,氣得一張脹紅了臉,怒哼一聲道:「很好,姓秦的,你給我記著,老夫終有一日會向你加倍取還金環的。」說完,氣匆匆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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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劍秋劍眉一挑,喝道:「姓霍的,你給我站住。」

霍元慶霍地回身來,沈聲道:「年輕人,你有什麽事?」

秦劍秋俊目含光,朗聲道:「你附和通天教,與各大門派爲敵,家父因你平日尚無大惡,才不想使你太過難堪,只收下你九枚金環.以示薄儆,你不知悔改,居然還有尋仇之意,秦劍秋說不得只好把你留下來了。」

霍元慶聽得怒笑道:「年輕人,你留得下老夫嗎?」

秦大鈞叫道:「劍秋,讓他去吧。」

秦劍秋道:「爹,這老匹夫自承落敗,自可讓他離去,但他尚有要向秦家莊尋仇之心,孩兒就得把他留下。」一面吆喝道:「只要你在我劍下走得十招,就讓你離去,走不出十招,我要你留下一條右臂再走。」

霍元度氣極而笑,點頭道:「好,如果走不出十招,你要老夫留下項上人頭,亦無可。」

秦劍秋嗆的一聲擊出長劍,擡目道:「那就開始了,這是第一招。」身形飄動,擡手發劍,一片劍光,錯落飛出。

霍元慶倒也不敢大意,金刀疾發,朝前撩去。他自恃功力深厚,何況厚背金刀勢道沈重,長劍只是輕兵器而已,一上手就準備和秦劍秋硬打硬磕,你小子年紀輕輕,內力自然比自己差得遠了。

那知金刀撩出,眼前一片錯落劍光,竟然全是虛招,一記也沒有撩著,心頭猛吃一驚,急忙撤刀左閃,總算見機得快,一支森寒的長劍,從他右肩擦衣刺過,雖然避開,也驚出了一身冷汗,轉過身去。只見秦劍秋站在那裏,並未再發第二劍,只是冷冷道:「這一劍若要傷你,右肩早已爲我長劍刺穿了。」

霍元慶「九環金刀鎮八方」在北六省是響當當的人物,幾曾聽過如此刺耳之言,何況說話的又是一個弱冠孺子,口中大喝一聲,身形一晃而前,金刀橫胸推出。這一刀他在盛怒中發出,盛勢極猛,一道金光,宛如橫瀾般席捲過去。

「第二招。」秦劍秋的聲音剛出,人已飛縱而起,一下躍起三丈多高,淩空發劍,一片錯落劍光起自高空,像纓絡下垂,朝霍元慶當頭罩落。霍元慶沈嘿一聲,朝前橫推而出的刀勢,突然帶轉,朝上劈去。

這一記總算給他磕上了,錯落長劍落到刀光之上,接連響起了九聲金鐵交鳴,前面八聲,只是「噹」「噹」連響,快速如同連珠,但第九聲卻悠長而剛勁鏘當,噹聲入耳,人影倏分。自恃功力深厚,刀勢沈重的霍元慶但覺從對方長劍上傳來一股極大的震力,腳下浮動,再也站不住椿,被震得住後連退了兩步。

「第三招了。」霍元慶剛退出一步之際,就聽到秦劍秋的喝聲,等退到第二步,還未站穩,眼前微風颯然,人影閃動,一縷銀芒已如閃電般射到咽喉。同時,但聽秦大鈞的聲音急急喝道:「劍秋……」

銀芒倏杳,只感右肩一涼,「當」的一聲大響,那是厚背金刀墜地之聲,霍元慶幾乎連瞧都沒有瞧清,急忙低頭看去,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和一柄自己最熟悉的厚背金刀.都已落到了地上。他幾乎不敢相信地上的這條手臂會是自己的,一時間連臉上肌肉都扭曲了起來,駭然道:「你……果然削斷了老夫右臂。」

秦劍秋早已返劍入鞘,冷然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霍元慶依然喃喃的道:「年輕人,你第三招就削斷了老夫手臂,難道老夫練了幾十年的刀法,都白練了。」金刀棄地,手臂委地,他連看也不再看第二眼,嘶啞的大聲道:「你們聽著,從此江湖上沒有我九環金刀這個人了,老夫直到今天才知道,我練了幾十年的九環奪命刀法.只是騙人的玩意,它居然騙了我幾十年……」腳下踉蹌,連說帶走,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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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陣工夫,被武當「太極劍陣」困在第二隊六十名天龍武士,也經淩雲子、寒雲子聯手施展「真武指」一一加以制住。

這一區(少林、武當二派)繼中間一區(衡山、離火、排教、泰山、東海龍王、落花島主),和上首一區(終南、華山、紫柏、岐山、白石山),差不多時間,就次第把衝殺過來的通天教徒衆(一隊男女迎賓,兩隊天龍武士)以及不少附和通天教的武林人士,已先後予以制住,一場兇悍無比的激戰,也隨著平息下來。

現在整個大會場上,形勢已經全面改觀,只有三處戰圈,戰事還在延續之中,尚未結束。第一對是谷飛雲和束無忌。

谷飛雲縱然已盡得昆侖派真傳,但束無忌是通天教的首徒,武功自然勝過同門甚多。谷飛雲展開「乾坤八劍」,和束無忌使出來的「通天劍法」,幾乎功力悉敵,並無多讓。谷飛雲會使「紫府迷蹤身法」,束無忌也會「靈飛身法」,雖然「靈飛身法」不如「紫府迷蹤」深奧精妙,但也只是起步稍慢,變化較少而已,身法還是相當輕靈的。

因此兩人這一戰,束無忌打得要比谷飛雲吃力,但谷飛雲也沒有占到多大的上風。原因是谷飛雲發現眼前的束無忌,是真正的束無忌,並非通天教主所喬裝,他必須擒活的,才會和對方糾纏了這麽許多時候。

束無忌心裏當然明白,如論谷飛雲的武功,應該高過自己,他和自己纏鬥到現在,目的可想而知是要生擒了。因此這一戰,束無忌自然要步步爲營,不能有一絲破綻,爲對方所乘,打得不但吃力,也愈打愈驚。

十師妹姬紅棉率領的六十名「迎賓」,其實乃自己的師弟妹,武功都是由師尊一手調教的,卻最先遭到覆滅,左右兩翼兩隊天龍武士,乃是教中的精銳殺手,不料也相繼全軍盡墨。可見今日之局,各大門派有備而來,本教已是徹底失敗了,此時再不設法脫身,就脫不了身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聲:「谷飛雲,我和你拼了。」喝聲甫出,手中長劍陡然一緊,劍演「通天徹地」一片劍光碟空匝地,朝谷飛雲攻來。

這一招,才是「通天劍法」中最淩厲最強烈的一招,在他全力施爲之下,當真有天地混濁,日月無光之概。劍勢甫出,束無忌身形一長,矯若天龍,一下騰身飛起三丈來高,身形一屈再伸,左手五指如鈎,在一片劍光中朝谷飛雲當頭撲攫而下。劍法和「天龍爪」同時施爲,幾乎是拼命打法。

谷飛雲一直只以「乾坤八劍」應敵,就是爲了等候機會。要擒活的,此時眼看束無忌真的要和自己拼命,劍光漫天澈地而來,倒也不敢大意,右手長劍一振, 只好使出一直不肯施展的「乾坤四劍」中的「震兌一劍」,耀自銀芒,閃電劃出。雙方劍光乍接,嗆然有聲,不知雙方誰破了誰的劍法,兩道奇亮耀目的劍光同時倏然而滅。

束無忌發劍之初,就已料到自己劍法一定會被谷飛雲破去,因此早就騰身淩空躍起三丈高處,雙方劍光由奇亮耀目到倏然隱沒,就有一瞬間的工夫,是視覺最不適應的時間,他就算定了在這一瞬間用「天龍爪」朝谷飛雲當頭抓落。

谷飛雲早已看到束無忌劍勢甫發,人就淩空躍起,就已存了戒心,劍光乍接,一下就破去對方劍法,更顯得束無忌這招劍法使得虎頭蛇尾,虛張聲勢,此時看他撲攫而下,左手擡處,使了一記「縱鶴手」,朝上推出。

束無忌在這記「天龍爪」上倒是用了全力,一個下撲,一個上推,兩股力道自然很快就接觸上了,但聽半中響起「蓬」然一聲大震,束無忌身形一弓,雙腳一蹬,一個人宛如離弦之箭,劃空飛射出去。

原來束無忌早就計算到自己這一記「天龍爪」,谷飛雲一定會使昆侖絕技「縱鶴擒龍」中「縱鶴手」朝上推來,也只有這一機會,自己才能借他巨大的推力,脫離現場。他果然不愧小諸葛這個外號,算無遺策,現在他就這樣由谷飛雲把他送了回去。

谷飛雲心頭不覺大怒,猛喝一聲:「束無忌,你往那裏走?」正待縱身追去。

「哈哈,小施主不用追了。」一道人影及時瀉落在谷飛雲的身前。

谷飛雲聽出來人聲音,喜道:「是醉道長,他……」

醉道人笑嘻嘻的說道:「今天這一場大戰,總得有個人趕回去報訊才行。」

谷飛雲聽得一怔說道:「道長是說,讓束無忌趕回去報訊?他向什麽人去報訊呢?」在他想來,通天教主已在這裏,束無忌還要向誰去報訊呢?

醉道人笑了笑道:「貧道一時也說不上來,這是家師千里傳音說,要小施主不用追了。」

谷飛雲喜道:「老人家也來了?」

醉道人道:「家師去瞭望仙觀,小施主還不知道呢,貧道的望仙觀,這些日子,也被通天教的人整個借去了,觀中道友們已有一個多月無家可歸,剛才才搬回去,正好家師也是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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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大局已經定了,只有兩處最主要的戰場,依然搏戰方酣,而且愈演愈烈。先說金鸞聖母以一支三尺長劍獨鬥玉杖彭祖惲南天六尺長的白玉杖,不但在兵刃上比對方短了三尺,人家可以記記不離你左右,你卻無法夠得上人家,尤其功力方面,玉杖彭祖也勝過金鸞聖母甚多,因此除了躲閃,根本不敢和對方硬打硬砸,只有偶而乘隙進招,攻上一二劍而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趨避杖勢。

玉杖彭祖卻把一支玉杖舞得如玉龍翻海盤空飛舞,一丈方圓儘是滾滾杖影,晶瑩寶光。玉杖彭祖得意的大笑道:「崆峒飛鳳劍法,看來不過如此,你能在老夫杖下,走出十招,已經不容易了,但未必走得出二十招……」

話聲未已,突聽有人冷哼了一聲:「那也未必。」聲音入耳,場中已多了一個身穿青緞道裝,手持拂塵的老婦人,她和持劍凝立的金鸞聖母,竟然長得一模一樣,好像刹那之間,金鸞聖母由一變成了兩個。她,正是西路總令主崆峒金母,金鸞聖母的孿生姐姐。

玉杖彭祖呵呵笑道:「你就是崆峒金鳳了?」

金母臉色一沈,哼道:「你就是大言不慚的惲南天?」

玉杖彭祖望重武林,就算同輩中人,誰不尊他一聲惲南老,但同輩的人,如今已經屈指可數,一般人都會恭而敬之的稱他一聲老前輩,至少也有六七十年沒有人當面直呼他姓名了,金母直呼他惲南天,而且還加上「大言不慚」四個字,聽到他耳中,自然倍覺刺耳,聞言沈笑一聲道:「六十年來,還沒有人當著老夫直呼賤名的,你真是六十年來第一個人。」

金母哼道:「四十年來,江湖武林,也從沒有人敢直呼老身名號的。人與人之間,本來就該互相尊重,如此就不能怪老身不尊重你了。」

玉杖彭祖點頭道:「好,那麽老夫又如何大言不慚了?」他對這句話也很生氣。

金母微哂道:「老身剛才說過,人與人之間,應該互相尊重,你說崆峒飛鳳劍法不過如此,就是不尊重崆峒振,你恒山武功如果了不起,十招之中,就該勝了飛鳳劍法,我說你大言不慚,難道說錯了?」玉杖彭祖出身是恒山派,天下武林已經很少有人知道。

玉杖彭祖聽得不由一怔,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來拿話駁她,一雙金芒如電的雙目,盯著金母和金鸞聖母兩人,沈哼道:「很好,咱們多言無益,你既然下場來了,就一起上好了。」

金母回頭朝金鸞聖母遞了一個眼色,然後淡淡一笑道:「我們是鸞生姐妹,一起出手,也沒人笑我們的了。」說到這裏,右手向空一招,陡見一道白光矯若神龍,自天而降,一下落到她手上,化作一柄寒光吞吐的長劍。

這一柄劍是由伺候金母的四名青衣小丫環中一人淩空投出。這名小丫環,看去不過十四五歲,這一手居然拿捏得極准,當真強將手下無弱兵。金母右手長劍劍尖指天,左手拂塵挂在中指,手掌直豎,打訊道:「惲道長請賜教。」

金鸞聖母是由谷飛雲傳遞金母的口信,要她盯住總護法玉杖彭祖的,必要時合兩人之力,才能對付得了他。因此在金母向她遞眼色的同時,已經翩然向左移出,長劍橫胸,右手斜豎,中指也挂著一柄拂塵,擺出了出手姿態。

金母和金鸞聖母反目數十年,這回爲了對付玉杖彭祖,聯起手來,這也是十分難得的事了。金母是有意和金鸞聖母和好,金鸞聖母也不反對,本來嘛,幾十歲的老姐妹了,還有什麽好爭的?玉杖彭祖目光一動,呵呵笑道:「好極,老夫那就出手了。」

右手白玉如玉杖隨著話聲挑起,不見他抖臂抖腕,一排晶瑩杖影排空朝金母身前像扇面般展開,簇湧過去。在這同時,另有一排杖影,同樣朝金鸞聖母排空湧去。僅僅玉杖一揮,就有如此氣勢,足見此老一身功力,確實不同凡響。

金母身晃動,豎立的長劍陡然直劈出去,她劈出的這十劍,要迎敵扇面般展開的壯闊杖影,在出手之際,自然也早已衡量好了,劍勢甫發,一道劍光登時暴長,幾乎比七石缸還粗,光芒四射,森寒劍氣,直逼到一丈以外。武林中人久聞西鳳之名,從未見過她出手,此時看她一柄長劍劈出來的劍光,竟有如此壯觀,莫不暗暗咋舌。

金鸞聖母當著天下武林,當著門人,自己總不能讓金母比下去,玉杖彭祖一排杖影還沒湧到,她橫胸長劍突然上挑,劃出半個圓圈,這半圓形的千輪劍光中,射出一排十幾道精練,劍光不粗,而且細得有如竹筷,但奇光耀目,朝玉杖彭祖飛出的一排杖影激射過去。

在場的都是劍術行家,自然識得,金鸞聖母方才和玉杖彭祖單打獨鬥時,沒有使出來的壓箱子本領,在這一招裏使出來了。她這十幾縷精練,雖然沒有金母劍光那樣粗壯,而且每一縷都細同竹筷,這就是她練劍數十年,把壯闊的劍光,凝練成了精練,練到最上乘境界,只看到一縷奇亮銀線,可以無堅不摧。

三人在這第一招上,就各顯神通;使出了每個人最精湛的武學。看得圍觀的人屏息凝神,目不稍睫。金母和金鸞聖母這一記是硬打硬接的招式,有兩人聯手,就不懼和你硬拼了,因爲這是崆峒和恒山派劍法之爭,第一招硬打,正是要掂掂你玉杖彭祖到底有多少斤兩也。

玉杖彭祖對她姐妹兩人聯手,心中也不無顧忌,對方兩人使出來的硬打招式,他豈會識不透,正因對方有兩個人,自己有多少實力,自然不能讓對方摸到,杖勢一撤,陡然呼呼兩聲,又是一片杖影,層層如雲,重重如山,朝兩人蓋頂而來。

金母和金鸞聖母雖然反目不和,已有數十年之久,但究是孿生姐妹,同門學藝,此時一經聯手,同時展開「飛鳳劍法」,一個如飛鳳展翼,翩然起舞,這招如飛鳳展翼,翼如排刺,一個如飛鳳翺翔,翻騰排雲,兩道劍光,化作漫天銀霞,倏然變化,劍光之強,令人目不暇接,連眼睛都睜不開。

玉杖彭祖也看得暗暗驚心,沒想到兩人一經聯手,竟有這般聲勢,稍一不慎,豈不是數十年英名,折于一旦,自然要投入全副心力,奮力一戰,把一支白玉杖揮舞得更急,白玉杖影,幻起幹百道晶瑩透澈的霞光,有如風起雲湧,重疊冰山,勁氣呼嘯,罡風飛旋,逼得金鸞聖母無法逼近到六尺之內。

只見兩人全身劍光繚繞,忽左忽右,忽隱忽現,也只能在玉杖彭祖左右前後盤旋遊走,近不得身去。這一場武林罕見的特級高手的拼搏,看得所有的人如醉如癡,幾乎忘了身在何處,但也只是霧中看花,根本已經分不清三條人影,更遑論他開的一招一式,孰守孰攻了。

轉眼工夫,便已打出三十招以外,玉杖彭祖沈重玉杖縱直劈橫擊,威勢極盛,但對金母和金鸞聖母並不構成威脅。金母和金鸞聖母的長劍也始終無法逼近到六尺之內。雙方既不能勝,也沒有敗,幾乎是旗鼓相當,難分軒輊。

金鸞聖母冷冷的道:「惲南天,看來你也不過如此。」

「哈哈。」玉杖彭祖大笑道:「你們兩個聯手,也並沒有勝得老夫。」

金鸞聖母故意要引他開口,就在他說話聲中,振腕一記「透骨指」,直襲對方眉心。金母聽金鸞聖母發言相激,自然知道她的心意,一聲不作,左手擡處,也使了一記「無形神掌」朝玉杖彭祖側面襲去。

玉杖彭祖重重的一哼了一聲,說道:「透骨指、無形掌,也未必傷得了老夫。」

他怎知金鸞聖母鸞生姐妹,心意相能,先前金鸞聖母發言引你們口,一是爲了使你分心,另一原因,是讓金母好和自己同時出手,但「透骨指」和「無形神掌」,依然只是爲了使你分心而已,兩人一指一掌相繼出手之後,身形倏然一左一右直欺而上,右手劍光紛披,急襲過去,左手同時揚起,兩柄拂塵快如閃電,同一目標,朝玉杖彭祖玉杖上纏去。

這一連串的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快到無以復加,玉杖彭祖左手大袖連展,堪堪接下一指一掌,眼前劍光乍湧,兩柄拂塵已快要纏上玉杖,這一下當真是雙拳難敵四手,把他逼得手忙腳亂,趕緊猛吸一口氣,雙足離地數寸,往後疾退了三尺光景。

玉杖彭祖惲南天六十年來,還是第一次被人逼退,心頭自然極爲怒惱,;但金母、金鸞聖母一下把玉杖彭祖逼退出去,豈肯放鬆,兩人不約而同乘機逼進,兩柄長劍寒光暴長,一左一右激起一片金蛇纏畹,依然朝白玉杖上纏來。

玉杖彭祖一著失利,依然無法扳回劣勢,只好仍然吸氣離地,往後疾退,這回他不是直退,而是孤形飄飛,就因他雙足離地,飄退得極爲神速,脫出兩入追擊,口中大喝一聲,聲若焦雷,白玉杖陡然劃起一道長虹,反退爲進,迎著兩人橫掃過去。

這一杖是他怒極而發,玉杖劃起的晶瑩光芒,宛如滄海浪湧,波瀾壯闊,擴及兩丈有餘,聲勢之盛,武林罕有。金母和金鸞聖母如風展翼,翩然飛過,劍光佛影,又蓬勃而起,夾擊而來。玉杖彭祖怒意,玉杖左挑右截,當真使得杖風與山影同發,晶光挾黃河天來。

金母和金鸞聖母雙劍齊飛,雙拂齊揚,依然只能左右遊走,避多於攻。三人這一戰,縱然各出奇招,希望突破困境;但金母二人聯手之後,已和玉杖彭祖功力悉敵,此退彼進!時攻時拒,誰也無法奪得先機,此時業已打出百招,依然是不勝、不敗、不和之局。

金母和金鸞聖母的門人,圍著戰圈,早已看得眼花撩亂,猜不出師父會不會落敗?每個人緊張得握緊拳頭,拳心滲出汗來。就在此時,猛聽從遠處傳來一聲裂帛似的大笑,笑聲搖曳而來,由遠而近,快得有如閃電一般,一下朝三人戰圈中瀉落。

這一突如其來的嘹亮怪笑,聲音入耳,人已瀉落場中,即此一點,足見此人功力之深,舉世無匹,大家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不僅金母、金鸞聖母兩人門下弟子心頭猛吃一驚,就是場中三人,也莫不聞聲變色,心頭立即提高警惕,暗自思忖著:「此人會不會是對方約來的幫手?」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時間的事,場中三人思忖未已,只聽那怪人已發出焦雷般一聲大吼:「住手……」光是這兩個字,武功較差的人,已被震得兩耳嗡嗡作響,許久聽不到聲音。

激戰中的玉杖彭祖、金母和金鸞聖母三人聽到喝聲,不得不停下手來,直到此時,大家才看清楚這人身材高大,是個白髮披肩,白須垂胸的青袍老人,生得滿臉皺紋,極爲老醜,但他雙目開闔之間,宛如冷電一般,令人不可逼視。

這人,正是被金母在崆峒後山石窟囚禁了五十年之久,被谷飛雲無意中放出來的聞野鶴了。金母和金鸞聖母自然認得出來,聞野鶴雖是八九十歲的人了,看到昔日自己單戀的情人——金母時,眼中依然流露出無限情意,金母故作不見,避開他的眼光。

自古以來,這個「情」字,真是微妙不過的東西,兩人都是八九十歲的人,見了面還和小兒女一般。金鸞聖母看在眼裏,暗暗好笑,卻也沒有作聲。玉杖彭祖並不認識這個老人,忍不住問道:「這位老哥如何稱呼?不知有何見教?」

這話由他口中說出來,已經十分客氣了,那是因爲他已從對方剛才那一聲長笑,和隨著笑聲瀉落的身法,看出此人一身修爲並不在自己之下,才不敢托大的。聞野鶴被他這一問,才如夢初醒,老臉不禁爲之一熱,慌忙朝金母、金鸞聖母二人抱抱拳道:「金鳳、金鸞,你們只管去歇一會,惲南天交給老夫好了。」

這話,又直呼惲南天的名號,還說交給他就好,聽到玉杖彭祖耳裏,如何不怒,沈哼道:「老夫問你是何人,還沒回答老夫呢。」

「哈哈。」聞野鶴大笑一聲道:「你連老夫也認不得了?」

玉杖彭祖微哂道:「天下無名之輩多得是,老夫如何認得?」

「哈哈。」聞野鶴笑得聲震山谷,徐徐說道:「惲老兒,別人不認識老夫,還猶可說,你不認識老夫,哈哈,那真是豈有此理。」

玉杖彭祖聽得不由一怔,雙目精光暴射,直盯著聞野鶴的臉上,驚異的道:「你是聞野鶴聞老哥,六十年不見了,你……沒有……死……」

聞野鶴笑道:「死了,還會站在你面前嗎?」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王杖彭祖續道:「從前風度翩翩的你,怎會……」

聞野鶴截著道:「不用提從前的事了。」

這話聽得金母心裏暗暗感到慚愧,不錯,聞野鶴當年雖已三十出頭,但確實是風度翩翩的人,只因自己生性好強,怕觸犯門規,當不成崆峒掌門,才不理他的。後來自己當了掌門人,聞野鶴又一直糾纏不清,自己又怕被人嗤笑,就把他囚禁在後山窟裏,一個風度翩翩的人,才會被折磨得如此模樣,又老又醜,一時不禁從心頭升起一絲後悔之情。

玉杖彭祖道:「聞老哥已有六十年不出山了,如何又趕來這裏,擋兄弟的橫?」

聞野鶴笑了笑道:「兄弟聽說你當上通天教的總護法,特地趕來相助,沒想到你正在和金鳳、金鸞姐妹兩人動手,才叫你們住手的。」

玉杖彭祖道:「老哥是各大門派邀來助拳的?」

「非也。」聞野鶴道:「兄弟和各大門派並無淵源,但通天教勾結魔教,爲害武林,他們請你老哥擔任總護法,只是利用而已,你老哥何苦爲虎作倀……」

玉杖彭祖佛然道:「兄弟和教主方外論交,相識數十年,從未聽說過有和魔教勾結之事,如何爲虎作倀?」

聞野鶴道:「這是事實……」

玉杖彭祖大笑道:「這是你老哥輕信人言,各大門派中傷之詞,你也相信?」

聞野鶴道:「兄弟會是輕信人言的人嗎?」

「好了。」玉杖彭祖道:「你老哥既非各大門派助拳來的,就不用插手其間,兄弟和教主相交數十年,既然擔任了總護法,就該有始有終,以全朋友之義,這一點.你老哥應該諒察才是。」

「不行。」聞野鶴道:「咱們相識數十年的老兄弟了,是善意相勸,你要兄弟不管可以,你也就此罷手,以全朋友之義。」

玉杖彭祖面有難色,說道:「老哥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大丈夫言而有信,我答應了事,豈能一走了之?」

聞野鶴大笑道:「你也不看看,通天教徒衆和一般邀約來的人,不是全擺平了嗎?憑你老哥一個人還能怎樣?」

玉杖彭祖道:「至少兄弟還沒有落敗,我也一樣可以制住他們幾個。」





【第五十八章】 真真假假



「你真是食古不化。」聞野鶴怒聲道:「好,你如果落敗了呢?」

玉杖彭祖望著他,說道:「聞老哥要和兄弟動手?」

聞野鶴笑道:「除了動手,還有別的辦法嗎?只有讓你落敗,你才甘心離開這裏。」

玉杖彭祖哼了一聲,說道:「兄弟也未必會敗在聞老哥手下?」

聞野鶴雙目精芒閃動,也哼了一聲道:「難道兄弟會敗在你渾老兒手下?」

玉杖彭祖道:「好、好,只要敗在你聞老哥手下,兄弟立時就走,從此不過問通天教的事。」

「好。」聞野鶴爽郎的道:「一言爲定,你可以出手了。」

「且慢。」五杖彭祖望著他問道:「若是兄弟僥倖勝了一招半式呢?」

聞野鶴大笑道:「這個很簡單,兄弟立時就走,你仍當你的通天教總護法好了。」

「有你老哥這句話就行。」玉杖彭祖一手抓起白玉杖,擡目道:「聞老哥長劍呢?」

金母看他身上沒有長劍,插口道:「聞野鶴,你用老身的長劍如何?」

聞野鶴臉有喜色,連忙轉身笑了笑道:「我已有幾十年沒使劍了,謝謝你。」金母臉上不禁微微一熱。

聞野鶴雙掌一攤,朝玉杖彭祖笑道:「你以玉杖成名,就只管使杖,兄弟已經很久不使劍了,就只好以雙掌奉陪了。」

這話要是從別人口裏說出來,玉杖彭祖不笑掉大牙才怪,但這話從聞野鶴口中說來,玉杖彭祖絲毫不以爲忤,他深知聞野鶴的爲人,六十年不見,他說要以徒手和自己玉杖交手,手上必然有他特殊神功,否則豈會如此托大?一面點頭道:「也好。」

聞野鶴道:「那你可以出手了。」

玉杖彭祖道:「你老哥要以徒手和兄弟玉杖搏鬥,自該讓你先出手了。」

聞野鶴不耐的道:「那有這麽嚕嗦?我先出手就先出手好了。」猛地跨上一步,右手擡手一掌,迎面擊去。

玉杖彭祖和他已有六十年不見,也頗想掂掂他的斤兩,杖交左手,右手忽然朝前推出。這一掌雙方都是旨在試探對方,因此最多也只使了五六成力道,雙掌乍接,發出一聲蓬然大震,兩人中間罡風飛漩,吹得兩人衣衫獵獵作響,兩人都各自凝立,沒被震退。

聞野鶴大笑道:「不錯,惲老兒,這幾十年,你內功精進了甚多。」

五杖彭祖笑道:「彼此,彼此。」

聞野鶴道:「那就再接我一掌。」左手疾發,朝前拍去。

玉杖彭祖趕緊杖交右手,左掌一立,迎著推出,又是蓬然一聲,兩人依然各自站著沒退後。聞野鶴大笑一聲,身形突然淩空拔起三丈多高,口中喝道:「惲老兒小心了。」喝聲中,人影倏然下撲,雙手一拍,發出轟的一聲大響,雙掌一先一後朝下俯聲而下。

這一聲,和方才兩掌迥然不同,方才只是普通掌法,這一記卻似雷電交擊,聲勢陡然轉盛,一道強勁罡風壓擠出去,就使人感到呼吸壓迫不暢,大有窒息之感。這一記才顯出聞野鶴真正的威力來了。玉杖彭祖心中暗道:「好傢夥,你終於藏不住拙了,光是這記雷電交擊,就非有七八十年火候,不克臻此。」急忙抓起白玉杖,使了一記「橫架金梁」,朝上架起。

聞野鶴俯擊而下的人,雙手右前左後,右手快要接觸到玉杖之際,下落之勢突然加快,一下抓住玉杖中間,左手閃電般擊出了三招。玉杖彭祖想不到他竟然會乘機奪取自己的成名玉杖,豈能讓他奪去?右手五指一緊,握住不放,身形微偏,左手同樣快速攻出三掌,和對方硬打硬拚。

因爲兩人都是用右手握住玉杖不放,也就是兩人中間橫隔著一條玉杖在動手,這三掌因是近身相搏,直往直來,都使得樸實無華,沒有什麽花巧招法,但聽三聲「啪」「啪」清響,兩人的右手依然緊握著玉杖,不肯放鬆。

玉杖彭祖怒聲道:「聞老哥這是什麽意思?」聞野鶴大笑道:「兄弟只要把你玉杖奪下,豈不是你輸了?」

玉杖彭祖在他說話之時,口中沈喝一聲道:「未必。」一面暗自功連右臂,盡力往後拉去,左手立如刀,朝聞野鶴當胸劈來。

聞野鶴道:「你說聞某奪不下你的玉杖?」右手不放,左手也迅疾抓住玉杖,然後放開右手,擡腕朝玉杖彭祖劈來的左手迎去。原來他嫌兩人都用右手抓著玉杖,以左手應敵。十分彆扭,才換左手握杖的。「蓬。」雙方都用上七八成力道,各自身形晃動,後退了半步。

聞野鶴倏地跨上,右手揮動之間,一連攻出了八招。現在一個右手握杖,一個左手握杖,兩人中間就沒有玉杖的間隔,動起手來,要便利得多。玉杖彭祖看他一直抓著玉杖不放,心頭大是怒惱,左手疾發,和聞野鶴見招拆招,展開了一場近身搏鬥。

正因爲兩人都是抓著玉杖不放,這是短兵相接,一個以左手應敵,一個以右手搶攻,方才幾場硬拚,雙方功力悉敵,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因而立即改變打法,刹那之間,奇招叠出,愈打愈快,進退之間,不出三步,卻打得驚險無比。

雖然兩人只以一隻手交戰,但忽指、忽抓、忽掌、忽肘、忽膝、忽腿、甚至一點衣角,一記長袖,都各竭其能,變化莫測,有時只使了前半招,就立即換招,精妙招式,層出不窮的。

這應該是武林難得一見的戰鬥技巧,散手攻拒的最高藝術,也是金母和金鸞聖母門下一干弟子最好的觀摩了,但連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三人凝足目力,最多也只能看清三分之一光景,有三分之二,幾乎快速得有如淡煙幻影,白駒遇隙一般,根本無法捉摸。

只有金母和金鸞聖母兩人,看得不住點頭,玉杖彭祖一身武功,確實不可輕估,聞野鶴得力於五十年幽囚,心無旁鶩,參悟上乘武學,才能和玉杖彭祖匹敵。先前還以爲有自己兩人聯手,足可應付玉杖彭祖,如今看來,只要時間拖長,自己兩人依然會不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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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束傳令的一劍逼退東海龍王、落花島主和荊月姑、馮小珍兩位姑娘,聲言要會會少林寺律院至清、至中二位大師。要知少林寺戒律院,主管寺中清規,舉凡僧俗二門門人弟子,觸犯清規,均由戒律院處置。因此戒律院主持、長老、以及院中弟子,必須有極高身手,方能勝任,不但如此,即是武林中邪各派的武功,也都要涉獵,因爲萬一派中弟子勾結異派爲惡,你不諳對方武功,如何能制得住他?

這就是說戒律院是少林寺八院四堂中武功最高的精銳勁旅,至清大師和至中大師都精擅少林寺七十二藝中七到九種絕藝。此刻由兩人並肩上陣,就已認定眼前這位束傳令,正是通天教主所喬裝,務必要把此人拿下不可。

至清大師嗆的一聲,掣出長劍,至中大師也從皮鞘中抽出一柄戒刀,緩步走到束傳令面前數尺光景,至清大師單掌當胸,說道:「施主請賜招了。」

束傳令大笑一聲道:「原來二位是少林寺戒律院的大師,束某久聞少林寺戒律院長老精通七十二藝武功,束某定可大開眼界了。」

馮小珍叫道:「喂,你盡說廢話作甚?快些動手了,我們都等著你呢。」

束傳令回頭朝馮小珍道:「小姑娘,有興趣你也可以上來。」

馮小珍咭的笑道:「到了我們該上的時候,自然會上來的。」

束傳令大笑一聲道:「也好,你們等束某有了破綻再上好了。」他目光徐徐掠過,手中長劍一振,擡目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師說道:「既然有這許多人要等束某有了敗象才出手,咱們就不能浪費時間,二位大師小心,束某有僭了。」他口氣托大,絲毫沒有把圍著的人放在眼裏,這份氣概,你說他不是通天教主,還有誰來?

束傳令話聲一落,長劍隨著橫劃而出,劍勢甫發,登時銀光耀目,豁然有聲,一道奇闊的劍光,如帶如練,橫掃過來。束傳令這橫掃的一劍,看去並無招式,在至中大師看來,好像是朝至清大師掃去的。至清大師看他出手第一劍,就有這等聲勢,足見此人劍上功力何等深厚?一時不願和他硬拼,身形斜退半步,長劍淩空點出。至中大師也同時側身退讓,右手戒刀跟著往右劈去。

兩人這一步閃退,便已展開手腳,至清大師使的是「達摩劍法」,劍勢古拙,拳步緩慢,出手也極爲緩慢,每一劍都肅穆凝重,如推如挽,好像是長劍十分沈重,須要全力施爲。這樣笨拙的劍招,若在一個沒有知名度的人手中使出,不令人失笑才怪,因爲你緩緩推出一劍,人家早就可以在你的身上整上三四劍了。

至中大師使的是「毗藍刀法」一刀出手,刀風暴發,刀光如卷,嘯聲盈耳,威勢之強,非同小可。束傳令知道他們是少林寺戒律院出來的,就不會小覰了他們,長劍使得大開大闔,宛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一丈方圓,盡被一道又一道的劍光圈了起來。

這三人各有所長,這一戰自然極爲壯觀;但任你至清大師「達摩劍法」如何凝重,至中大師「毗藍刀法」刀風淩厲,還不到十招,就被束傳令一道又一道的劍光圈入其中。

至清、至中二位大師本是聯手對敵,但這一陣工夫,至清只覺身外劍光如幕,一重又一重的圍了上來,不僅已經看不到至中師弟身在何處,對方每一道劍光,都是沖著自己而來,「達摩劍法」縱然博大精深,也只能把對方劍幕撐住而已。

至中大師也有同樣的感受,自己刀風如濤,他只能把逼近過來的劍光蕩開,無法和至清大師會合,一個人在重重的劍幕之中,獨往獨來,如入無人之境,卻又破之不盡,永無止境,連束傳令的人影,也找不到。至清大師發覺不對,口中低喧一聲佛號,左手「無疑指」淩空點出,至中大師也並不慢,左手捏訣廖,使的是「牟尼印」。

這一指一印,同是少林寺七十二藝中的上乘武學,降魔神功,但束傳令使的劍法,並不是旁門陰功,因此至清大師的「無疑指」,至中大師的「牟尼印」,撞上劍幕,只聽錚然劍鳴,把包圍上來的劍幕撞破,但劍幕重疊而來,你制擊滅了一重,還有一重,根本無濟於事。

重重劍幕之中,響起了束傳令的一聲大笑,說道:「束某還當少林寺戒律院有什麽精妙絕藝原來也不過是「無疑指」、「牟尼印」而已。」

至清大師聽得大怒,左手揚處,一掌朝他說話之處,遙擊過去。這一記老和尚含怒出手,使出來的是一記「大般若掌」,少林七十二藝中最高鎮山絕藝。掌勢出手,無聲無息,身前劍幕乍接,就發出一聲襲帛大震,至少有三四層劍幕被掌風撞開,修然而沒,只見束傳令面露驚容,倉皇後退。

至清大師那還怠慢,口中大喝一聲,一道劍光直劈過去。至中大師左手一振,又是一記「牟尼印」淩空追襲。束傳令身形連閃兩閃,長劍回環展動,重重劍光又風起雲般湧來。劍光中,響起束傳令的聲音,喝道:「好一記「牟尼印」,你也接我一掌。」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哼道:「翻天印,這小於那裏學來的。」

「蓬」,一聲震天價的大聲,罡風陡起,刮得沙飛石旋,劍光隨著倏沒,戰場中,除了至清、至中二位大師,束傳令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半截黃衫的老頭,厲聲問道:「小子,你這記翻天印是那裏學來的?」

原來束傳令閃身避開至清大師一劍,怎知至中大師卻在此時,使了一記「牟尼印」急襲過來,他堪堪閃身而出,差點被「牟尼印」擊中,心頭不覺大怒,左手由下翻起,使出「翻天印」朝至中大師印去,不料半路裏鑽出一個程咬金來,突然一掌,把「翻天印」接了過去的。

束傳令被震得後退了一步,舉目看去,這黃衫老者中等身材,臉型瘦削,雙顴突出,下巴極短,下面留兩寸長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卻修剪得極爲整齊,穿一件長僅及膝的黃衫,霎著兩顆黃澄澄的眼珠。這人,束傳令那會不識?就算不識吧,這樣一副長相,聽也聽說過的。

束傳令不禁叫了起來:「你是鹿翻天鹿老哥。」黃衫老者正是鹿翻天鹿長庚。

原來他和藍煞君藍公忌二人,是奉金母之命,支援東海龍王來的。藍煞君尚未出手,鹿翻天因自己以「翻天掌」成名,束傳令使的「翻天印」,和「翻天掌」大同小異,才搶先出手,以「翻天掌」硬接「翻天印」,兩人都震得後退了兩步。

鹿長庚嘿然道:「你小子配和老夫稱兄弟嗎?老夫是問你翻天印從那裏學來的?」

束傳令仰首大笑道:「那麽你呢?你從那裏學來的?」

鹿長庚聽得一呆,因爲從沒有人這樣問過他,繼而大笑道:「老夫從那裏學來的,你配問嗎?」

束傳令也大笑道:「這就是了。」

鹿長庚道:「你說什麽?」

束傳令道:「這話老哥聽不懂嗎,你從那裏學來的,我不配問,我從那裏學來的,你也同樣不配問。」

鹿長庚怒聲道:「小子……」

藍公忌道:「鹿老哥還和他嚕嗦作甚?」

束傳令目光一注,大笑道:「原來你個兩們勾結各大門派,存心和通天教作對來的,束某那就不用和你們客氣。」話聲未已,長劍突然向天連揮,戛戛有聲,劍光如匹練上下,劍身翩然一轉,帶轉十數道劍光,朝鹿長庚,藍公忌圈來。不,劍光分歧,同時也有七八道匹練,分別朝至清、至中二位大師激射而來。

藍公忌沈哼道:「好哇,老夫還沒找你倒先找上老夫來了。」雙手一合即分,兩雙手掌登時色若綻青,呼呼兩掌朝劍光劈去。鹿長庚同時右掌一翻,擊出一記翻天掌。這三道掌風,何等沈猛,擊上劍光,發出鏘鏘金鳴,立把劍光截住。

至清、至中大師的一刀一劍,兩道匹練也同時發出,朝束傳令劈擊而至。這一下刀光劍影,掌風如雷,刹那之間,交彙在一起,真有海立雲垂,天地變色之概。東海龍王和落花島主站立在一起,他真想不到通天教主 (束傳令)一身武功,竟有如此之高,力敵四人,依然毫無退色,不覺憤然道:「今日不把此人除去,若是讓他逃脫,後患無窮,祁道兄,咱們不該再作壁上觀了。」

落花島主點頭道:「道兄說得極是,對付這類凶人,咱們不能再以江湖規距相待了。」

東海龍王大笑道:「那就一起吧。」話聲一落,雙是一點,一道人影淩空攏起三丈多高,手中龍頭杖在空中劃起丈許長一圈杖影,疾向戰場中的束傳令當頭直壓而下。

這一記「挾山超海」,乃是東海龍王從不輕使的殺著,杖影如山,何止千鈞,當真有如雷霆一擊。落花島主也凝聚功力,口中發出一聲長嘯,長劍直豎,身隨嘯聲平飛,連劍帶人化作一道精練,貫胸直射過去。

束傳令爲了要對付至清、至中二位大師和藍煞君、鹿翻天等四大高手,早已發出一圈又一圈的如輪劍光,企圖把敵人一一圈入,左手也同時施爲,時而「天龍爪」,時而「翻天印」,一記又一記的擊出,這時只聽他洪笑道:「二位也忍不住了嗎,哈哈,束某又何在乎多加兩個人?」

馮小珍哼道:「還有我們呢。」一面朝荊月姑道:「師姐,我們也快上呀。」身形一晃,施展「紫府迷蹤」身法,一下從刀光劍影中鑽了進去。荊月姑怕她有失,也只好施展迷蹤身法,跟了上去。

兩位姑娘使出來的可是紫雲夫人當年使群邪聞名喪膽的「紫雲劍法」,兩人這一展開劍法,朵朵雲彩,貼地低飛,支霞變幻.倏忽西東,束傳令長劍劃出的重重劍光,遇上朵朵流雲,就會不攻自破。他如逆水遊魚般足可在至清大師等六人身邊遊走,沒人可以攔阻的「靈飛身法」,遇兩位姑娘的「紫府迷蹤」,卻是技差一著,每每反爲兩位姑娘所乘。

只是荊月姑、馮小珍兩人功力尚淺只知依樣葫蘆,並不知道自己兩人使出來的劍法、身法,正是對方的克星。這一點,束傳令剛才和兩位姑娘交手之際,就已經發現了,現在對方至清、至中、鹿翻天、藍煞君,又加上東海龍王,落花島主,無一不是武林中的特級高手,本來憑自己的身法,劍法也足可應付,但加入這兩個小丫頭,事情就有了麻煩。

因爲她們使的劍法、身法,正是自己劍法的克制,也就是露出空門和破綻之處,自己劍法、身法,豈能讓他們克制。束傳令一念及此,凶心突發,口裏發出一聲陰森刺耳的冷笑,身形一閃而至,左手疾翻,一記「翻天印」,朝兩位姑娘急印過去。

要知荊月姑、馮小珍進入戰圈之際,早已展開「紫府迷蹤」身法,而束傳令精擅的「靈飛身法」,縱然快速,又如何能和「紫府迷蹤」相比?左手「翻天印」堪堪遁出,眼前人影已杳,兩位姑娘早已閃了出去。不,人影是有一條,那卻是鹿長庚的人影,他驟見束傳令向兩位小姑娘使出「翻天印」,心頭一急,立即搶了上來,右掌一招,「翻天掌」迎著「翻天印」直擊過來。

這一下兩人出手,都快得何殊電閃,但聽蓬然一聲大震,兩人各自被震得腳下浮動,一下後退兩步。就在此時,束傳令陡聽身後有人發出「咭」的一聲輕笑,兩朵劍雲同時朝身後襲來,心頭不禁一驚,急忙側身閃出,但已經遲了,驟覺右腰一陣刺痛,不知被那一個丫頭劍尖剌中,心頭方自一凜,左肩又被玉清大師一記「無疑指」擊中,同時藍公忌一記「藍煞掌」又迎面拍來,刀光劍影也夾離攻到。

束傳令無暇多想,右手連揮,長劍護身,急速兩個飛旋,脫身而出,還來不及點足縱起,迎面站著兩人一下攔住了去路。這兩人正是守山四老中的霸劍祁浩和開天刀陸南屏,霸劍祁浩大笑道:「哈哈,你想走嗎?」

開天刀陸南屏介面道:「此路不通。」兩人同時出手,闊劍如練,筆直刺出,刀光如湧,攔腰橫劈。這兩人劍稱霸劍,刀號開天,自然有他們的特長,這一聯手,果然氣勢磅礴,不可輕攖其鋒。

束傳令若在平時,也未必把他們二人放在眼裏,但此刻時間寶貴,稍一停滯,後面八人會相繼而來,他無暇戀戰,身形一閃,堪堪向左閃出,迎面又有兩個人攔住了去路。這兩人束傳令也認識,那是守山四老中的另外兩個,虯髯客尉遲律,和竹杖翁竺天佑。

原來守山四老是和藍煞君、鹿長庚同時奉金母之命,趕來支援東海龍王,只是藍煞君、鹿翻天下場,守山四老就沒有下場,他們負責攔截束傳令,不讓他乘機走脫。只聽竺天佑道:「快截住他。」

尉遲律洪聲道:「他走不了的。」話聲入耳,虯髯客十三節長鞭,和竹杖翁一支青竹杖,同時湧起,如推波逐瀾般湧來。

束傳令怒極,口中大喝一聲:「憑你們四個,還攔不住束某。」這話,當然可以由他說的,但守山四老,又豈是如此好對付的?要知守山四老,原是金母化了不少時間和心力,才敦聘來的,有四老替她守山,放眼武林,可以說是沒有一個人能夠闖得上崆峒天池的了。

束傳令喝聲方出,守山四老已經合圍,把他困在中間。不,這雖是一瞬之間的事,但鹿長庚、藍公忌、至清、至中二位大師、東海龍王、落花島主和荊月姑、馮小珍八人早已相繼圍了上去。

離戰圈不遠,南首是少林寺律院手持禪杖,腰佩戒刀的十六名弟子,也奉有主持大師之命,束傳令如果脫出戰圈,務必把他截住,因此這十六名弟子,早就布成陣勢,一直是嚴密戒備之中。另外,則是戰圈的西首,還有幾位姑娘家,那是宇文蘭、許蘭芬、全依雲、沈嫣紅、祝纖纖和辛七姑。祝纖纖和辛七姑因束傳令是師傳通天教主所喬裝,自然不好出手。其餘幾位姑娘則因谷伯父再三叮囑,不可妄動,也就不敢出手了。

祝纖纖先前看到束傳令把至清、至中二位大師圈入劍光之中,已經暗暗感到奇怪,這時眼看束傳令劍光圈動,又把六大高手圈入在重重劍光之中,不禁輕咦一聲,悄聲道:「七妹,束傳令的劍法,好像不純是通天劍法?」

辛七姑也悄聲說道:「小妹早想說了,他在通天劍法中,好像羼入許多奇怪招式。」

祝纖纖聲音壓得更低,附著辛七姑耳朵說道:「我懷疑他……會不會是師父?」

辛七姑睜大雙目道:「那會是什麽人呢?」

「我也說不上來。」祝纖纖道:「總之,我感覺上他不大像……尤其他使出來的翻天印,比起師父來,在功力上就差了許多……」

全依雲也在此時悄悄的附著沈嫣紅耳朵說道:「束傳令好像想逃走了呢。」

沈嫣紅道:「有這許多人圍著他,他能逃得走嗎?」

全依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咯。」

沈嫣紅道:「那你是什麽意思呢?」

全依雲道:「谷伯父不讓我們出手,是怕我們出去,不但吃了大虧,還妨疑到別人手腳……」

沈嫣紅點著頭道:「是啊。」

全依雲續道:「但現在束傳令想要逃走,我們就可以出手了。」

沈嫣紅道:「但谷伯伯……」

全依雲嫣然一笑道:「他想逃走,自會有人攔截,我說的出手,就是等他沖出戰圈,或是淩空飛起的時候,我們就給他幾針,不就可以把他制住了吧?」

沈嫣紅聽得喜道:「姐姐說得對,我們賞他幾針,就可以早些把他拿下了。」

束傳令如果不是通天教主,這話誰也不會相信,因爲他的武功實在太高了。不,他的高明的乃是劍法,這一瞬工夫,劍光大開大闔,連圈帶圍,又把守山四老圈入在一片網罟般重重包圍的劍光之中。只聽開天刀陸南屏大笑道:「哈哈,原來你果然是魔崽子。」

束傳令喝道:「你說什麽?」

陸南屏道:「難道你使的不是「天羅劍法」?」這話聽得鹿長庚、東海龍王、至清大師等莫不矍然動容,不是開天刀陸南屏說明,自己等人也早就該想到了,只有魔教「天羅劍法」,劍勢擴展,似幕似帳,似網似罟,不論敵人多少,都可以把你圈入在劍光之中。這麽看來,通天教果然和昔年的魔教有關了。

丁易忽然以「傳音入密」對谷清輝道:「谷伯父,小侄去會束傳令。」

谷清輝聽得一怔,心想:眼前有這許多武林中久負盛名的特級高手,圍著束傳令,何用你去?但這話自然不好說出口來,只是遲疑的道:「你……」

丁易聳聳肩,笑道:「沒關係,他是否魔教中人,小侄去試試就知道了。」隨著話聲,身形一矮就從戰圈疾趨而入。

谷清輝阻攔不及,只得由他,尋思丁易出身奇胲門,也許真能克制「天羅劍法」,亦未可知。這時戰圈中守山四老鞭影杖風,劍光刀芒,如雲起霞蔚,形成一座小山,束傳令一圈又一圈的劍光,雖把四人圈住,卻也奈何不得他們,心頭又急又怒,口中暴喝一聲,左手使出「翻天印」,猛向霸劍祁浩拍去。

就在掌勢出手之際。瞥見右首似有人影縱地上鑽出,急忙回目看去,人影又一閃而沒,幾疑眼花;但以自己的功力,又豈會眼花。他的右手大開大闔,正在運劍如飛之際,忽聽右大袖之中「嗤」的一聲輕響,登時冒出一串火花。

這下真教束傳令大吃一驚,急切之間,功運左袖,猛朝右手衣袖指去。以他的修爲,這一拂真氣陡發,果然一下就把右袖火苗撲滅,那知右袖火勢才熄,左袖卻又烘的一聲,燃燒起來。這時丁易早已悄悄回到谷清輝身邊。

谷清輝含笑道:「丁老弟,這是你的傑作了。」

丁易聳聳肩低笑道:「這是開天刀提醒了小侄,魔教中人時常玩弄一些魔火幻術,欺騙愚婦,小侄才想到身邊有師父給我的「芥子火種」,如果彈入他的衣袖之中,他就使展不開劍法了。」

谷清輝道:「你也太冒險了。」

丁易道:「還好,他身法沒小侄的快。」

守山四老驟觀束傳令雙袖無端起火,虯髯客尉遲律洪笑道:「火烤魔崽子,這倒不錯。」軟鞭驟然一緊,左右環飛,急攻過去。竹杖翁、霸劍、開天刀也跟著發動,三件兵刃,發揮威力,同時左右前後夾擊而至。

束傳令雙袖著火,撲之不滅,陡然發出一聲龍吟般大笑,緊接又是一聲裂帛大響,一件長袍,經他內力一震,化作無數碎片,朝四外迸裂,尤其他著火的雙袖這一迸裂,就有許多碎片帶著火苗往四周飛射,束傳令一道人影,卻在衣衫迸裂之際,快得如同閃電一般,朝上沖起。

這真電光石火般事,但就在他沖天飛起的同時,另有兩道人影和他先後沖霄直上,那是翻天掌鹿長庚、藍煞君藍公忌。大家本來沒看清這兩人誰,一是半空中響起藍煞君的喝聲:「小子,下去。」同時也響起鹿翻天的聲音:「你逃不走的。」當然,兩人也同時使出了「藍煞掌」和「翻天掌」。

束傳令聽到兩人聲音,自然也想到自己若是硬接兩人掌,未必能勝,口中一聲斷喝,半空中陡然爆發出一道像陀螺般飛旋的劍光,但聽鏘鏘兩聲金鐵狂鳴,劍光倏然隱去,三道人影成品字形從二丈高處往下直落。

「妹子,快。」全依雲低聲叫道,她手已經準備了好久的三支「度厄金針」隨著許聲,飛射出去。沈嫣紅斜抱鐵琵琶,也蓄勢已久,此時玉指發動,錚錚有聲,一蓬飛針朝束傳令激射過去。

束傳令一身修爲,何等精湛,瀉落之際耳中聽到錚錚弦鳴,陡見一蓬飛針朝自己射來,口中冷嘿一聲,左手朝左拂出,就在他左手拂出之際,陡覺右膝蓋被針剌了一下,那是全依雲打出的三支「度厄金鍾」有一支沒入他的膝蓋。

沈嫣紅縱鐵琵琶中激射出去的一蓬飛針經束傳令左手一拂,悉數被他的內力兜起,原璧奉還,朝著姑娘立身之處激射過來。來勢之速,宛如電閃風飄,比射出去的幾乎還快一倍有餘。谷清輝看得大吃一驚,急忙喝道:「沈姑娘你們小心。」

其實束傳令身在空中,左手拂出,祝纖纖、辛七娘、宇文蘭三位姑娘全看到了,見全依雲、沈嫣紅有難,三支長劍幾乎同時出鞘,在幾人身前劃起一片劍光。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一蓬飛針被反震回來,給劍光擋住,登時響起一細碎的叮叮之聲,宛如急雨飄灑,但勁力之強,直震三位姑娘玉腕發麻,三個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宇文蘭輕籲了聲道:「好強的力道。」

祝纖纖、辛七姑只是互看了一眼,沒有作聲。這一眼,兩人心中已經有數,這個扮作束傳令的人,絕不是師傅,她們記得有一次師傅要幾個師姐妹舞動劍法,他只隨手摘了一把草劃,朝大家撒來,就把幾個師姐妹都震得翻跌出去。

這一記飛針反震回來的力道,只不過上次三分之一,自然不會是師傅了;但武林大會前夕,師傅就親自趕來,還邀集同門師兄弟,指示機宜,難道也不是師傅?這人究竟會是誰呢?他膽敢假冒師傅,還是師傅授意的呢?

束傳令腳尖還沒著地,長劍已經橫掃出去,強烈劍光把鹿翻天、藍煞君兩人逼退了一步,正待察看中針右膝,只聽開天刀陸南屏大笑道:「小子,你還是放下劍來,束手就縛的好。」

守山四老四件兵刃已從四面攻到,鞭嘯、杖嘶、刀光、劍影,一下朝中間合圍,這一聲真有天崩地裂之勢。束傳令落地上,才發現右膝劇痛,連站立都用不上力,得左足獨立,揮劍迎戰。這一來,身法就無法施展,比方才使展劍法之際,連帶展開身法,人影飄忽若隱若現,無形之中就減弱了幾分。

鹿長庚沈笑道:「藍老哥,咱們閑著沒事兒,不如給他幾掌玩玩。」擡手一掌朝束傳令拍去。他使出來的當然是「翻天掌」了。藍公忌口中「唔」了一聲,身形一弓,一雙色如綻青的手掌對準束傳令後心印去。

落花島主也長笑一聲道:「不錯,大家這樣圍著,徒耗時間,不如一齊出手,把他除去算了。」口中說著,振腕駢指,淩空點去。他精擅「落星指」,乃是異派功夫,意思是說一指出手,可以把天上星星都擊落下來,可以想見它威力之強了。

東海龍王也緊接著洪喝一聲:「姓束的,你也接老夫一掌。」一記「怒龍探爪」五指勾屈,掌根吐力,朝前擊去。

束傳令如果右膝不傷,根本不在乎守山四老聯手合擊,也不在乎你鹿翻天、藍煞君、落花島主和東海龍王四人的掌指襲擊,因爲他施展的「靈飛身法」在任何兵刃指掌交擊之下?可以從容進退,無人傷得了他。但這回他右膝中了「度厄金針」,無法站立,只仗左足支援,身法自然無法像方才那樣靈活,一柄長劍開闔飛舞,也僅能和守山四老四件兵刃打成平手。

但鹿長庚的「翻天掌」,藍公忌的「藍煞掌」,落花島主的「落星指」和東海龍王的「怒龍掌」,都是武林中獨一無二的神功,平常只要遇上其中之一,已是驚世駭俗,無人能與抗衡,如今卻是四種奇功,幾乎同時出手,攻向同一目標。

束傳令既然是無法施展身法,就不能不全力以赴,硬接每人一招。他右手長劍要和守山四件兵刃硬拚硬接,左手還要和四人劈擊過來的指掌硬接,他就是有兼人功力,也承受不了,何況他只有左足站立,右是一點也用不上力氣。這一陣鏘鏘劍鳴,和砰砰掌聲中,他被震得接連後退,幾乎站立不住,栽倒下去。

至清大師和至中大師正好站在他右側,至清大師身爲少林戒律院主持,不好偷襲,至中大師眼看機不可失,左手捏訣,一記「牟尼印」朝他的後心擊去。東海龍王看得大喜,洪喝一聲:「姓束的,你還能接得下幾招?」

他高大身軀,腰背微弓,鬚髮戰張,雙手指勾屈作勢,有如龍爪,隨著喝聲右手疾快推出,左掌緊跟著推出,左掌甫出,右掌又相繼推出,連續擊出三掌。這是東海龍王平生絕技「龍門三擊」,一記比一記強猛,掌力浪如濤,重疊擊出。

束傳令單足尚未立穩,陡覺身後有一股強大力道湧來,急忙側身,右足強忍疼痛,要待向右閃出,但右膝蓋已被「度厄金針」穿透,用不上絲毫力氣,右是一厥,突然向右傾跌下去,這時東海龍王的「龍門三擊」,正好掌力如濤,湧到身前。

束傳令怒吼一聲,右手「翻天印」全力擊出,一個人再也支撐不住,砰然一聲,斜跌下去。這一跌,恰好就被他避開了鹿長庚第二記的「翻天掌」,但守山四老的四件兵刃,已雷電交擊,迅疾落下。

束傳令也夠迅疾,身形一縮,居然從鞭、杖、刀、劍的空隙中滾了出去,長劍點地。再次一躍而起。全依雲方才三支「度厄金針」出手之後,手中又取了三支,早就等待著時機,此時一言不發,擡手朝他腳彎打去。

束傳令堪堪躍起,以劍點地,左彎又是一陣剌痛,幾乎屈膝跪下,心頭怒極,猛吸一口氣,全身藉著劍尖拄地,倏地一個輕旋,轉過身來,睜目朝全依雲喝道:「度厄金針是你……」底下「打出來的」四個字還沒出口,身形陡地彈起,長劍如虹,已朝全依雲當頭劈落。

這一劍是他怒極而發,立誓要把全依雲劈成兩半,劍勢之盛,真如黃河天來,不可抗拒的。全依雲無法可躲閃,只好橫劍朝上架去。沈嫣紅看出情形不好,也急忙把鐵琵琶朝上迎去。這一瞬間,宇文蘭、許蘭芬、荊月姑、馮小珍同時發劍上迎。

祝纖纖、辛七姑已經發現此人不是師傅,減少了心頭顧忌,眼看束傳令這一劍非同小可,提擔心大家對擋不住,兩人不約而同迅即拔劍,迎了上去。谷清輝、丁易就站在她們隨近,此時拔劍已經來不及了,谷清輝大喝一聲,右手擡處,一記「大般若掌」淩空朝束傳令飛撲過來的人影擊去,丁易也揚起了手,打出一顆流星彈,直奔對方胸口。

八位姑娘發劍縱有先後,也不過一線之分,但聽震天般一聲鏘然大響,緊接著響起八位姑娘驚鶯燕語般驚「啊」,紛紛後退,七柄長劍,有三柄被震斷,四柄被震飛,鐵琵琶當然也震飛了。淩空撲來的束傳令也被谷清輝這記「大般若掌」震得在空中連翻了兩個跟鬥。

但丁易打出的一顆流星彈,出手較遲,故而在束傳令被震出去,它也跟著射去,束傳令,第一個跟鬥之際,流星彈才「啪」的一聲打中他背脊,不料這流星彈竟十分松脆,打中背脊就一下碎裂,裏面爆出一蓬銀絲,一閃而沒,悉數鑽入束傳令衣衫之中。

丁易拍手笑道:「好了,好了。」就在他笑聲中束傳令已經一個栽蔥,砰然跌墜地上。原來他這顆流星彈中,裝了二十支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尖塗有麻藥,可使人昏迷過去。

谷清輝閃身過去,八位姑娘都已站定下來,這就急急問道:「你們沒事吧?」

全依雲丟去手中斷劍,舉手掠掠發絲,說道:「谷伯伯,謝謝你,還好,沒有什麽?」束傳令已被制住,動手的人也全已停下手來。丁易一躍而出,手起指落,一連點了他五處大穴。

至清大師變手合十,說道:「善哉、善哉,束傳令已被制伏,諸位老檀樾功莫大焉。」

鹿長庚嘿然道:「這小子勞動了這許多人,才被制住,也夠面上貼金了。」

谷清輝突然心中一動,忙道:「丁老弟你看看他究竟是什麽人?」

丁易笑道:「小侄在察看他是易了容?還是戴了面具?」說話聲中,已伸出手去,在束傳令耳後輕輕一按一搓,就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一面說道:「這人年紀還不輕呢。」
2008-10-13 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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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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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峰回路轉

面具揭開了,就露出一張三角濃眉,雙顴突出的同字臉老者,看他兩鬢花白,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祝纖纖輕咦一聲道:「會是項繼楚。」

谷清輝道:「他就是人稱白麵霸王的項繼楚?」

祝纖纖點點頭道:「就是他。」白麵霸王項繼楚,就是項中豪、項中英的父親。霸王,是說他有楚霸王一樣的勇猛,加上「白麵」二字,平劇中的大花臉,不是一張大白臉嗎,意思就是說他這個楚霸王,是要用大花臉來扮演的,也就是說是個又奸又詐的梟雄。

開山陸南屏道:「他是魔教的人嗎?」

祝纖纖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丁易道:「他兩個兒子項中豪、項中英,都被拿下了,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辛七姑道:「他們肯說嗎?」

丁易聳聳肩,笑道:「這個容易得很,我有一百二十三種方法,會讓他們乖乖的說出來。」

辛七姑道:「那就去問問他們。」

丁易伸手一指中間,說道:「還有最後一場,沒有結束呢,總要全部結束了,再問不遲。」

祝纖纖美目轉動,只見谷飛雲和他娘站在一起,目注戰場,好像心無旁騖。金母和金鸞聖母也各自手執長劍,全神投注在戰場之中。戰場中的兩人,玉杖彭祖和聞野鶴依然各執玉杖一端,以另一隻手互相搶攻,先由幾掌硬拚,發現兩人功力悉敵,才改變爲互鬥招式,以至於以指、爪、掌、拳、肘、肩、膝、腿、甚至衣角、袖風,無不用上了,雙方各極其能,愈打愈快。

後來又發現以快打快,依然無法占得先機,於是不待一招使完,就半途變招,不讓對方有化解的機會,但你使了半招,就半途變招,我也會中途變招,破解你的新招。這一來,你只使半招就變招,我也只使了半招就變招,愈變愈奇,層出不窮,本來還是近身相搏,現在卻變成了互相用手勢比劃,當然更分不出勝負來了。

這對玉杖彭祖而言,玉杖被人家抓在手裏,雙方又打不出名堂來,自然十分氣憤,怒喝一聲:「住手。」

聞野鶴聞言住手,笑道:「惲老兒,你是不是認輸了?」

「胡說。」玉杖彭祖沈著臉道:「你不使兵刃,所以不敢和我玉杖交手,才抓著我的玉杖不放,現在我決定不使玉杖,你也可以放開玉杖了,我們好好的放手一搏,你認爲如何?」

聞野鶴左手立即放開玉杖,大笑道:「誰說聞某不敢和你玉杖交手?我只是想把你玉杖奪下而已,既然你這麽說了,你只管使你的玉杖,我倒要瞧瞧,你在玉杖上有些什麽新鮮玩意?」

「惲某說過不用玉杖,就是不用。」玉杖彭祖右手把玉杖隨手往地上一插,雙手揚起,嘿然道:「咱們就各憑雙手,分個高下。」

聞野鶴道:「好,就這樣辦。」

玉杖彭祖喝道:「那你就接著了。」雙拳疾發,這回竟然毫無招式,一前一後,朝前衝擊過去。

聞野鶴豈肯示弱.大聲道:「你這是蠻打了。」雙拳一分,同樣一前一後,朝前迎擊出去。但聽「蓬」「蓬」兩聲大震,兩人各自後退了—步。

玉杖彭祖一退即進,喝道:「蠻打就蠻打。」如缽雙拳疾發如風,再次擊到。聞野鶴沈哼一聲,依然雙掌迎聲,人影倏合,緊接著又是「蓬」「蓬」兩聲大震。不,這回兩人各不退讓,一個揮拳,一個揮掌,捨棄了招式,競以內力互拚,一時蓬蓬之聲大作,幾乎硬打接了七八拳之多,才各自退後了半步。

玉杖彭祖洪笑道:「這樣的搏,倒是過癮得很。」

聞野鶴也洪笑道:「既然過癮,就不用停手了。」在他們洪笑聲中,人影一分再合,蓬蓬之聲,又緊接著響起,這回,不但響得比方才更響,也響得更密,可見兩人都以最快速度打出,也各自運上了全力。

這場比拚,因爲並不使用招式,每一記拳掌都結結實實的擊實,這是最耗真力的打法。蓬蓬之聲,一直不絕於耳,一陣工夫下來,少說也有一百四五十聲了,但情況已經要比先前有了很大的差異。先前,蓬蓬之聲,極爲洪大,也密如連珠,顯示出兩人內力深厚,速度驚人,現在蓬蓬之聲,已經緩慢下來,聲音也弱了許多。

這已可想見兩人內力在急速消耗之下,顯著的減弱,兩人當然都知道這樣下去,自己內力已有不繼之象,但誰也不願叫停,也無法停手。玉杖彭祖一張紅潤得如同嬰兒的臉上,已經脹得通紅,白眉下也隱見汗珠,聞野鶴披肩白髮不住飄動,鬢角同樣有了汗水,兩人每出一拳、一掌,都藉著開氣吐聲,來散發他們胸頭的氣喘,卻又有欲能不能之勢。

谷飛雲朝娘悄聲道:「娘,這兩人再拚下去,勢必兩敗俱傷,不如由孩兒去勸他們住手……」

話未說完,席素儀還沒開口,金母耳朵何等靈異,谷飛雲雖然說得極輕,她已經聽到了,立即說道:「你不可造次,他們此刻業已拚上內力,要能同時接得下兩人力道,才能替他們解圍,此事且容老身和金鸞商量商量,保我們兩人之力,各接對方兩人一招,也許可以……」正當此時,陡聽一聲清朗的大笑,一道人影已朝場中飛落。

谷飛雲聽到笑聲,不覺喜道:「是醉道長。」

但聽場中登時響起「蓬」「蓬」兩聲大震,這個飛落在兩人中間的,正是一身青袍,醉態可掬的醉道人,他雙手捧著大紅酒葫蘆,第一聲「蓬」,是玉杖彭祖一拳擊在他的酒葫蘆上,發出來的聲音,第二聲和第一聲相差只不過毫釐之分,是聞野鶴的一掌,也同樣擊在他大紅酒葫蘆上。

清朗大笑和兩聲「蓬」「蓬」大響,幾乎難分先後,但刹那之間,場中就靜寂下來,本來互撲互擊的兩人也同時分開。玉杖彭祖緩緩納了口氣,沈聲道:「醉道友,你來擋什麽橫?」

醉道人笑嘻嘻的打了個稽首,說道:「貧道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仙翁面前擋橫,貧道是奉家師之命,來請仙翁的。」

玉杖彭祖聽醉道人說出奉家師之命,來請自己的,對南山老人,他可不敢絲毫托大,慌忙抱抱拳道:「葛前輩也來了嗎?」

醉道人道:「家師正在望仙觀,要貧道來相邀,預務請仙翁屈駕一敘。」

玉杖彭祖爲難的道:「但這裏……」

醉道人含笑道:「這裏已經沒事。」

玉杖彭祖目光一擡,廣場上果然全已住手,通天教的人,已經全軍盡墨,他心裏明白,這是南山老人爲了保全自己顔面,才出面邀請自己到望仙觀去的,這就頷首道:「既然葛前輩見召,惲某自然非去不可。」一手抓起玉杖,隨醉道人往外行去。

聞野鶴大笑道:「惲老兒慢走,恕聞某不送了。」

玉杖彭祖回頭笑道:「咱誰也沒有輸給誰,應該沒有過節吧?」

聞野鶴道:「沒有,沒有,你老哥請吧。」

金母走上幾步,含笑道:「野鶴,真應該謝謝你,替我們解圍。」

聞野鶴從沒看她如此笑臉相迎,和自己說過話,一時如獲綸音,大喜過望,連連抱拳,癡癡望著金母,忙道:「我只是和他打成平手,仙姑千萬不可如此說。」

金鸞聖母在旁笑道:「大姐說的是真話,沒有你出手,愚姐妹恐怕真還不是他對手哩。」

自從通天教分作三路撲攻之際,快刀門主古福星率同二十四名弟子,手抱雪亮的鋼刀,退到一邊,圍成一圈,保持中立,這時,通天的人全被制住,大局已告平定,古福星朝東海龍王雙手抱了抱拳,說道:「敝門只是應邀參加武林大會而來,一向不涉武林是非,所以一直嚴守中立,現在兄弟向各大門派告辭了。」

東海龍王連忙還禮道:「古門主好說,咱們這裏還有許多善後待辦,恕不送了。」古福星又朝各門各派的人抱拳爲禮率著一隊隊雄糾糾的刀客,整隊離去。

東海龍王也朝聞野鶴拱拱手道:「聞老哥五十年不見,想不到會及時趕來,把最難纏的惲老哥趕跑,兄弟代表各大門派,要向你致謝。」

聞野鶴大笑道:「敖老哥也要給兄弟臉上貼金,兄弟實在愧不敢當。」一面目光一綸,朝谷飛雲大笑道:「小兄弟,你也在這裏。」

谷飛雲連忙神色一正的叫了聲:「老哥哥。」

這一戰,各大門派當真配合無間,戰果輝煌,大會前門還有少林寺羅漢堂住持至遠大師、長老至光大師率領的一百單八名僧侶布成的「大羅漢陣」,本來是預防通天教的人突圍而佈置的,但各個戰圈都分別解決了,「大羅漢陣」一直都沒有用上,各個戰圈手下的人,就送進「大羅漢陣」來。

總計這一戰,拎下的有:白麵霸王項繼楚(束傳令)、姬紅棉、項中豪、項中英、神拳裴通、和二十三名黑道中人,以及五十二名「迎賓」(死傷八人),天龍武士第一隊四十三人(死傷十七人),第二隊三十七人(死傷二十三人),當場擊斃的有羊角道人、大洪山主呂長素、劉玉嬌三人。唯一逃走的只有束無忌一人。臨陣投向各大門派的一人,毒手郎中秦大川。自動退走的有乾天子、玉杖彭祖惲南天、天機子、長白派傅一飛、快刀門古福星、金刀鎮八方霍元慶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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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龍王洪笑一聲,朝大家拱拱手道:「各位掌門人,大師、道兄,咱們這一戰,總算大獲全勝,兄弟蒙大家公推擔任臨時總指揮,也總算有了交代,現在也可以退位了,謝謝各位……」

平半山沒待他說下去,連連搖手道:「不成、不成,現在還不是你辭職的時候。」

東海龍王道:「還有什麽事?」

平半山道:「事情多著呢,第一、這一場大戰下來,擒下的這些人,應該如何處置;第二、通天教製造的這場武林大亂,咱們擒下的,只是通天教幾個門人,其餘都是些通天教的附庸,真正主兒,還未露面,又逃走了束無忌,若不及時把他們一網打盡,三年五年之後,可能又會歷史重演,還可能比今天更爲棘手,這都是你總指揮的責任,不如由總指揮親率咱們各大門派湊起來的雜牌大軍,遠征通天教,一鼓作氣,把他們老巢蕩平了,才可爲天下武林永除後患,你說,你該不該這時候辭退?」

東海龍王道:「兄弟這總指揮,只是方才臨陣受命,是臨時的,咱們能贏得這場大勝,其實全仗金母坐鎮指揮,這遠征通天教的大元帥,不論威望、功力,都該由崆峒金母來擔任才合適。」

金母含笑道:「敖大俠太客氣了,老身只能擔任後備,如何能當大任,運籌帷幄之事,自非敖大俠莫屬。」

少林至善大師合掌道:「大家都這麽說了,敖老施主就不用再推辭了。」

東海龍王本是極爲豪邁的人,眼看大家如此看重自己.不覺豪氣陡生,洪笑一聲,雙手抱拳,連連朝大家作揖,說道:「各位道兄如此擡舉兄弟豈不敢不尊,兄弟之意,諸位道兄不妨請坐下來稍息,也好彼此交換意見,以決定咱們的行動。」

華山元真子道:「敖大俠說得極是,目前就有幾件事情,必須處理,也要大家決定,諸位道兄請坐下了好談。」各派掌門人就請金母、金鸞聖母、聞野鶴相繼落坐。

東海龍王首先說道:「各位掌門道兄、大師,方才平道兄提議,有兩件事,要大家公決才行,第一、是咱們擒下的人,計有三類:一爲通天教主門下,一爲投靠通天教附庸,一爲被通天教迷失神志的殺手,應該如何處置?第二方是如何追剿通天教的老巢,使武林永絕後患,這兩點,要請各位道兄裁決。」

谷清輝接著站起,說道:「各位道長,在下要補充一點,我們擒下的人中,有一個人的身份,非常值得懷疑,那就是假扮束傳令的白麵霸王項繼楚。

先說束傳令,根本沒有這個人,當初是谷飛雲、丁易二人打聽到通天教有兩隊一百二十名殺手,十分厲害,是由束無忌親自指揮,預備埋伏會場兩側,只要有某一門派反對通天教,就由兩隊殺手出手,把這個門派當場殲滅。

那是大會前夕,通天教門下十大弟子,都知道教主已經親自趕來,還召見門下弟子,面授機宜,但他又不想在大會上露面,就改扮成大弟子束無忌,就是在大會上擔任總提調的束無忌,所以才把兩隊殺手交束無忌指揮。

谷飛雲、丁易二人當晚潛入束無忌房中,制住束無忌,給他服下歸心丹,要他提任兩隊傳令,才叫他束傳令。怎知歸心丹並未把束無忌迷住,大家都知他是通天教主的大會總提調束無忌,在進去午餐之際,和改扮束傳令的束無忌相互對換了。

因此,午餐之後,大會總提調已是真正的束無忌,而那個束傳令,已經換了通天教主,他這一目的,自然要由他來主持大開殺戒;但等到大家合力把他(束傳令)拿下之後,揭開面具,本來連通天教下弟子都認爲他是師父(通天教主)的,竟然會是白麵霸王項繼楚。

項繼楚本來只是西峰山莊一莊之主,一方之霸,沒想到他的武功之高,竟然出人意外,而且又精擅魔教劍法,此人身份就頗值得懷疑,尤其他兩個兒子,又分別擔任兩隊天龍武士的領隊,更值得注意。也因此,在下覺得這場武林大會,雖是由通天教發動,但實際上似乎是由項繼楚所操縱,目前他父子三人,已經全被拿下,首先應該查明此人來歷,以及他的動機,才是最重要的。」說完,雙手抱了抱拳,就回身坐下。

他這番話,聽得在座衆人莫不聳然動容,白麵霸王項繼楚的武功,大家都見認過了,但他的野心,卻是由谷清輝這番話才揭露出來。石大山道:「從項繼楚使的魔教劍法看來,此人一定是魔教教徒無疑,咱們不妨把他兩個兒子先提出來問問。」

冉勿贊笑道:「這個容易,在座各大門派,都是名門正派中人,不好濫用私刑,這件交給兄弟來辦,不怕他們不實話實說。」

丁易和谷飛雲兩人站在谷清輝身後,丁易朝谷飛雲眨眨眼睛,然後笑道:「項氏兄弟,不如分開來問的好,冉掌門人問項中豪,在下和谷兄問項中英,不知冉掌門人意下如何?」

冉勿贊笑道:「好是好,只怕兩位小兄弟問不出他什麽來。」

丁易聳聳肩道:「不會的,咱們兄弟不怕他不實話實說。」

冉勿點頭道:「好,那就這麽辦。」

丁易回頭道:「谷兄,咱們這就去領人。」

全依雲道:「谷大哥,我也去。」她這一說,幾位姑娘也正要開口,丁易笑道:「全姑娘,這個不成,這事只有我和谷兄兩個人才能問得出來,你們一個也不能去。」一面又道:「谷兄,我們走。」

谷飛雲、丁易二人來至少林「大羅漢陣」,跟至遠大師說明要提頂中英前去問話。至遠大師點點頭,就命一名僧人引著兩人進入陣中,項中英被制住穴道,和一批被擒的人坐在一起。丁易走上前去,先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最後一掌拍開他昏穴。

項中英倏地睜開眼來,丁易伸手一把抓起他胸口衣衫,喝道:「走。」

項中英目中隱含懼色,問道:「你們要我到那裏去?」

丁易叱道:「叫你走就走,不用多問。」

項中英望望谷飛雲,乞憐的道:「谷兄……」

丁易一指戳在他的酸麻穴上,喝道:「你配和谷兄稱兄道弟?還不快走。」兩人押著項中英走出「大羅漢陣」,排教兩名弟子押著項中豪走去。丁易一直把項中英押入淮河廟大門左首一間小屋,就回過身去,砰然一聲把門關上。

項中英心知不妙,吃驚的道:「二位把在下帶到這裏來,不知有什麽事……」

他「事」字剛剛出口,丁易已經惻的一聲從身邊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聳著肩,笑道:「谷兄和在下奉東海龍王之命,要你從實的招供,東海龍王曾有交代,你小子身上零件多得很,譬如耳朵、鼻子、眼珠、手指、腳指等等,只要有一句虛言,就割下一件來,現在你把你們的一切,從頭到尾先仔細想上一遍,待會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別把身上零件都丟光了。」說完,拉過一條板凳,說道:「谷兄,咱們坐下來再說。」

項中英看兩人在板凳上坐下,就說:「在下可以坐下來嗎?」

丁易道:「只要你肯和咱們合作,當然可以坐下來。」

項中英全身穴道受制,只有雙腳能動,他用腳勾過一條板凳,說道:「在下謝了,你們要問什麽,就請問吧。」

丁易問道:「你爹和通天教主是什麽關係?」

項中英道:「家父是在下從前的師傅羊角道人介紹給師傅通天教主的。」

丁易道:「你爹在魔教中是什麽身份?」

項中英聽得一呆,說道:「我爹不是魔教中人,絕對不是。」

丁易哼道:「你是替你爹辯護?」

「不是。」項中英道:「你要我實話實說,我說的是實話,我爹絕不是魔教中人。」

丁易道:「那麽你怎麽會使魔教「天羅劍法」的?」

項中英道:「在召開武林大會一個月前,家父奉召去通天崖晉見師傅,師傅要家父主持武林大會,就要家父留在通天崖,練習「通天寶笈」上的武功,是不是「天羅劍法」,我就不知道了。」

丁易看他說的不像有假,一面故意哼道:「你倒推得乾淨。」

項中英正容道:「在下落在你們手中,連生殺之權都操在你們手裏,這些事,都已過去,有什麽好隱瞞的,又何用推諉?」

谷飛雲覺得他說的極是乾脆,當然深信不疑,一面問道:「你說你爹全是遵照通天教主指示行事的了?」

項中英道:「師傅的金令,誰敢不遵,何況他老人家門下十大弟子全出動了,家父如是沒有師傅指示,大師兄等八位師兄師姐會聽家父的嗎?」他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也正因如此,就沒有什麽話好問了。

丁易道:「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項中英道:「在下方才不是說過嗎,在下落在你們手裏,連生殺之權都操在你們手裏,敢說假話嗎?」

丁易看看谷飛雲問道:「谷兄還要問什麽嗎?」

谷飛雲道:「沒什麽了。」

丁易道:「好了,那就走吧。」兩人押著項中英回到廣場,就把項中英交給一排站在前面東海龍王手下暫時看管,然後朝各大門派掌門人圍坐的場中走入。

東海龍王含笑點頭道:「兩位小兄弟問好了嗎?」

谷飛雲道:「項中英很合作,都招供了。」

東海龍王道:「如此甚好。」話聲甫落,只見排教掌門冉勿贊率同八個門人也回入場來,這就抱抱拳問道:「冉掌門人取到口供了嗎?」

冉勿贊含笑道:「幸不辱命。」

東海龍王擡擡手道:「冉掌門人先行請坐。」

冉勿贊回到原來的椅上坐下,八個掌門人一字排開,站到他身後。東海龍王目光朝谷飛雲、丁易二人投來,說道:「谷、丁二位小兄弟,你們先來報告訊問項中英的經過。」

谷飛雲低聲道:「丁兄,還是你來報告吧。」丁易聳聳肩,走出幾步,雙手抱拳,向在座的各門各派掌門人行了一禮,然後把自己兩人訊問項中英的經過,一字不漏說了遍。

冉勿贊一手捋須,含笑道:「二位小兄弟受了他的騙了。」

丁易聽得一怔,問道:「冉掌門人……」

冉勿贊含笑道:「據項中豪供稱,其父昔年原是通天教主古通玄同門小師弟,隨後又投入白衣聖教,擔任四大護法之一,他口中的白衣聖教,也就是三十年前遭各大門派撲滅的魔教……」他口氣微頓,接下去道:「項繼楚是個雄才大略,有野心的人,他在三十年前僥倖逃過一劫,卻自以爲自己是白衣聖教僅存的護法,有復興該教的責任,於是命他兩個兒子,一個拜在天機子門下,一個拜在羊角道人爲師,企圖拉攏兩人,並在他西峰別業,秘密訓練了一百二十名殺手,號稱天龍武士……」

東海龍王道:「原來兩隊天龍武士不是通天教的殺手,無怪兩個領隊,都由他兒子擔任。」

冉勿贊又道:「此次武林大會,是通天教主和項繼楚兩人策劃了很久之事,通天教主原是昔年闡教教主,他以通天教爲名,一心只想恢復闡教,這一點,正和項繼楚想復興以白衣聖教爲名的魔教,目標完全一致,主要目的,就是消滅少林、武當兩個門派,那麽今後江湖武林,就是他們的了。」

丁易怒聲道:「這小子敢耍我們。」轉身往外走去。

谷飛雲叫道:「丁兄你去做什麽?」

丁易切齒道:「我要把這臭小子的耳朵、鼻子,都割下來……」話聲未已,陡聽一聲淒厲的慘號傳了過來。岐山派祝中堅站立之處,較爲接近,急忙一個箭步,掠了出去,等丁易、谷飛雲聞聲趕出,只見項中英已經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丁易問道:「祝兄,這小子……」

祝中堅道:「剛才是全姑娘、沈姑娘二位氣不過他,大概是用飛針打瞎了他一雙招子。」

丁易氣憤的道:「這小子活該,不是兩位姑娘出手,我也要割下他的鼻子來呢。」

谷飛雲朝兩名排教門人拱拱手道:「就請二位老哥把他押到羅漢大陣去吧。」

兩名排教門人一齊拱手道:「谷少俠好說。」當下就拖著項中英走了。谷飛雲、丁易、祝中堅三人也就回了進去。

東海龍王站起身道:「各位掌門人、大師、道長,經冉掌門人訊問的結果,是見此次武林大會,是通天教主古通玄和魔教餘孽項繼楚兩人發動的陰謀,現在除通天教主始終不曾現身,束無忌在逃之外,所有從賊之人,均已就擒,應如何處置,還請大家裁決。」

終南平牛山站起身道:「兄弟認爲項繼楚父子,魔教餘孽,倡亂江湖,已經不是一次,理該處決,以絕後患,通天教門下,只要能真心悔過,不妨廢去武功,所有投靠通天教的武林中人,也一律廢去武功,讓他們有重新做人的機會,最難處置的是一百多名天龍武士,他們全都迷失心神,即使廢去武功,這些人也沒有謀生的本領,不知各派道長,是否有解迷丹藥,可以使他們清醒過來?」

泰山石大山站起身道:「平道兄所說,應該是極爲公正之論,但兄弟的意見,卻和平道兄稍有出入,兄弟一向主張除惡務盡,如果這些人中,只要有一兩個冥頑桀敖之人,你廢了他武功,是希望他重新做人,他卻懷恨在心,武功雖廢,練武的方法,卻仍在他心裏,仍可指畫口授,調教出一批弟子,十年或二十年之後,依然可以和各大門派爲敵,兄弟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因爲這種例子,可以說太多了,所以還要請各位道長斟酌才好。」

少林至善大師合掌起立,說道:「石掌門人說的,當然是至理名言,這也是江湖上平靜了十年八年,就有一次大風浪的主因,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許多人總不能都把他們一次消滅,依貧衲之見,不如就照平掌門人的提議,首惡必誅,附從之人,就給他們一次機會,不知諸位掌門人意下如何?」

華山派元真子站起身道:「石掌門人顧慮的是未來十年或二十年,就算沒有這批人,到了那個時候,也難保不出亂子,好在數百年來,咱們這些門派,經歷過多少變亂,依然屹立如故,這就是邪不勝正的道理,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後的事,自有咀們下一代的人去料理,不知石掌門人以爲如何?至於解迷丹藥,敝派的清神丹不知對天龍武士是否有效?」大家一致鼓掌,表示同意。

金母身邊的席素儀走前兩步,說道:「賤妾這裏,有通天教歸心丹的解藥。」

站在至善大師身後的張少軒也走出兩步,拱拱手道:「晚輩張少軒,曾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二弟子,通天教有兩種迷藥,一是歸心丹,服後神志依然清明,只是永遠只知服從,這是較輕的一種。

另一種是迷失散,出自西域,自迷叠香練成,服後神志完全迷失,那就不是其他解藥所能解救,據晚輩推想,魔教也是從西域傳來的,因此這些天龍殺手,服的可能是迷失散同類的藥物,晚輩奉家師之命,潛伏通天教,身邊有兩瓶迷失散的解藥,不妨先要一兩個人試服,如果有效,再給其他的人服用。」

站在武當清雲子身後的秦劍秋也走出兩步,說道:「晚輩身邊也有兩瓶迷失散的解藥。」他是通天教主座下的三弟子。

東海龍王道:「如此就好,那就麻煩二位小兄弟去給天龍殺手喂服解藥,只是二位小兄弟務必小心,最好先點廢他們武功,以防他們醒來突起發難。」

張少軒、秦劍秋一齊躬身道:「晚輩遵命。」一起往外行去。

金母道:「既然大家同意平道兄的提儀,也就一併辦理,就請少林戒律院執行好了。」

至善大師道:「至清師弟,所有廢去武功之人,你要多加勸導,希望他們今後好好做人。」

至清大師合十道:「小弟敬遵方丈法旨。」說完,率同至中大師和十六名弟子一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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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龍王再次起身,拱手道:「現在的問題都解決了,咱們該商討如何進剿通天教老巢了。」

華山元真子起身打了稽首道:「咱們這次進攻行動,一共有兩個地方,一爲通天教老巢通天崖,一爲項繼楚的老家西峰坳,咱們目前人手衆多,只要分作兩撥,分頭進行,然後擇一適中地點會合即可。」

谷飛雲站起身道:「通天崖在下去過,從白山關進去約莫二十多裏。西峰坳則在長嶺關附近,兩者之間,以小界嶺最爲適中,南北相距,各有百里光景。」

東海龍王道:「這樣的話,咱們除了兵分兩路,還要分出一路人馬,居中策應才好。」

平半山道:「這個該由你總指揮來分派任務了。」

東海龍王目光環顧,笑道:「兄弟有一個腹案,是否可行,還要大家決定……」

劉奇禪道:「你老哥分配就好。」

「不敢。」東海龍王續道:「兄弟的意思,由金母率領咱們全班人馬,直趨通天崖,由少林、武當、衡山三派,前去西峰坳,另由金鸞聖母和終南、華山兩派,居中策應,不知各位道長認爲如何?」大家一起鼓掌同意。

東海龍王道:「如此就好,此時天色已將昏黑,大家就在淮瀆廟休息一宵,明日早晨,就一起上路。」說話之時,少林戒律院至清大師已經緩步走入,朝大家合掌道:「貧僧奉命處決魔教餘孽項項繼楚父子三人,另有通天教門下弟子兩人,(孟時賢、姬紅棉)迎賓五十二人,附和通天教的武林人士二十六人,(包括神拳裴通師徒三人)一律廢去武功,勸導他們今後重新做人,均已離去,特來覆命。」

東海龍王拱拱手道:「多謝少林戒律院主持大師。」

接著張少軒、秦劍秋,二人也相偕走入,由張少軒抱拳說道:「晚輩二人奉命把七十名天龍殺手廢去武功之後,給他們服下解藥,神志均已恢復清明,由晚輩二人作主,每人發給五十兩路費,是從此次武林大會經費中支付,他們都已離去了。

東海龍王點頭道:「二位小兄弟作得好,通天門下和一批附賊人士,能夠保住性命,已是不錯,自然不用發他們路費,但天龍殺手是被迷失心志的人,並非出於他們本意,一但恢復神志,不知何去何從,理該發給路費的了。」

最幸運的是陳康和、徐永錫、曹複初三人了,他們是跟隨西路總令主金母來的,既不是通天教一夥,也不是投靠通天教的人,何況他們三個武功平平,廢不廢去武功都是一樣,但由谷清輝勸誡了他們一番,這三人自然發誓重新做人,就這樣沒被廢去武功,如今歸丁易率領,連同從隴山莊帶來的十二名莊丁,負責大家的伙食。

另外一個是荊溪生,他並未被「歸心丹」迷失心神,是自甘投靠通天教的,而且還在掌門師兄齊漱雲身上下過「歸心丹」,齊漱雲礙著他女兒荊月姑是紫雲夫人門下,又和谷飛雲同門,就不再和他計較。

可是荊溪生眼看附和通天教的人全被廢去武功,早已嚇得心驚肉跳,再加谷清輝在告誡陳康和三人之時,故意約了他同去,這是齊漱雲授意的,更使他面紅耳赤,不敢作聲。除了西路總令主原班人馬和金鸞聖母等人,仍住原處之外,其餘幾個門派的人,也各自在進淮瀆廟安頓下來。

※※※※※※※※※※※※※※※※※※※※※※※※※※※※※※※※※※※※※※

現在已是晚餐之後,西院左廂走廊上,忽然來了幾個苗條人影,她們還未走近,就有其中一位姑娘嬌聲喊道:「谷大哥,你快出來,看誰來了?」一聲聲音,就知道她是馮小珍了。

屋內丁易笑道:「谷兄,大概是馮姑娘來找你了,快出去吧。」

谷飛雲給他說得臉上一紅,站起身道:「她可能有什麽事。」

谷清輝道:「那你還不出去。」

谷飛雲應了聲「是」,舉步走出,目光一凝,才看到荊月姑、馮小珍和兩個身宰青紫衣褲的小女孩一起走來,那不是珠兒、玉兒還有誰來,不覺喜道:「珠兒、玉兒,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珠兒走上幾步,叫了聲:「大師哥。」一面說道:「我們是剛才才到,先找二位師姐,才來找大師哥的。」

玉兒也叫了聲:「大師哥。」就低下頭去,小臉微紅。很顯然她知道了自己被許配給谷飛雲的事情,否則不會這麽害羞的。

谷飛雲道:「師父和師娘好嗎?」

「兩位老人家都很惦著你。」珠兒眨著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說道:「師公知道武林大會在這裏召開,就要我趕來找大師哥,沒想到還是遲到了半天,真是掃興透了。」

谷飛去含笑問道:「什麽事情掃興呢?」

珠兒翹起小嘴,說道:「我聽二位師姐說,今天下午打得好不熱鬧,我沒趕得上,不掃興嗎?」

谷飛雲笑道:「還有一場熱鬧,你正好趕上了。」

珠兒拿眼望望二位師姐,問道:「大師哥沒騙我吧?」

谷飛雲道:「大師哥怎麽會騙你?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去打通天教的老巢,你不是正好趕上了嗎?」

珠兒喜得跳了起來,說道:「真的?」

荊月姑道:「珠兒,你不是說師公交給你一封密柬,要你當面前給大師哥的嗎?」

珠兒口中「哦」了一聲,說道:「我差點忘了。」說著從貼身取出一個密束,雙手朝谷飛雲遞來,說道:「這是師公交代我,一定要親手交給大師哥的。」

谷飛雲趕緊雙手接過,低頭看去,只是一個密封的信封,封面上也沒寫什麽,但師父要珠兒、玉兒巴巴的從紫雲谷送來,必然是極爲重要之事,心念一轉,立即說道:「珠兒、玉兒,你們去裏面坐。」

珠兒道:「師公說的,我們把密柬送給大師哥之後,就不可再打擾大師哥了,我和玉兒、兩位師姐要走了。」

谷飛雲點點頭道:「好吧。」

荊月姑、馮小珍都說了聲:「谷大哥晚安。」就和珠兒、玉兒一起回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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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不知師父在密柬上寫些什麽,急忙回進屋去。谷清輝問道:「她們找你有事嗎?」

谷飛雲道:「是師父要珠兒給孩兒送來一封密柬。」

谷清輝道:「岳大先生派珠兒專程給你送來密柬,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

谷飛雲道:「孩兒還沒有折閱。」

谷清輝道:「那你就快些拆閱吧。」

谷飛雲應了聲「是」,就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箋紙,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惟有紫靈掌,可以對付金手印。」下面就是四句練「紫靈掌」的口訣,和七八行細字注解。

谷清輝問道:「你師父寫了些什麽?」

谷飛雲道:「師父只說:惟有紫靈掌可以對付金手印,這一行字,下面就是練「紫靈掌」的口訣。」

谷清輝道:「岳大先生要珠兒專程趕來,送給你的是練「紫雲掌」的口訣,由此可見通天教主一定練成了「金手印」,只有「紫靈掌」可以化解了,目前時間不多,你快進房去練功吧。」

丁易道:「恭喜谷兄。」

谷飛雲笑道:「時間這麽匆促,不知我練得成練不成呢?」

丁易道:「知徒莫若師,岳大先生對谷兄還會不清楚嗎,他要珠兒及時送來,自然算准谷兄一定可以在需要使用之前練成的了。」

谷飛雲道:「但願如此。」手中拿著口訣,逕往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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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靈掌」,是以「紫氣神功」爲基礎。杜甫詩:「東來紫氣滿函關。」這是詠老子的詩句。史記曾記載老子西遊,關令尹喜望見有紫氣滿函關,老子果然乘青牛而過,所以「紫氣」是道家修至最高境界的神功。練成「紫氣」,周身都有紫氣圍護,小則水火刀兵不侵,大則橫彌六合;但「紫氣」是散漫於周身的真氣,要把它練到凝聚掌心,能發能收,才是「紫靈掌」。

上次就因爲谷飛雲沒有練過「紫靈掌」,才會被項繼楚的「翻天印」所傷。谷飛雲最近屢經大敵,「紫氣神功」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精進甚多,現在只要把「紫氣」凝聚起來就好。但這話說來容易,練起來就並不容易,縱然依照口訣,和師父的細字注解,逐步做去,也不是一個晚上就能練得成功。他這一晚,一直練到天色微明,只不過堪堪練會,可以把周身真氣,運到掌心而已。

谷清輝看他睜開眼來,忍不住問道:「飛雲,你練得如何了?」

谷飛去微微搖頭道:「很難,孩兒從前也可以把紫氣使到「縱鶴擒龍」上使出,如今依照師父的口訣,練了一個晚上,卻僅能把紫氣運集到掌心,而且還不能完全凝聚。」

丁易道:「谷兄,昨晚你在坐功之際,周身紫氣氤氳,直到黎明前才漸漸斂去,我還以爲你練成了呢。」

谷清輝笑道:「紫靈掌是昆侖最上乘的掌法,如果能夠一練就會,還是紫靈掌嗎?你也不用氣餒,從這裏去通天崖,最少也要三天時間,到時大概就可以練成了,你師父要珠兒昨天送來,自然不會算錯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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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升上山頭,三路人馬已從淮瀆廟相繼出發。第一路由金母率領,趕去通天崖,因路程較遠,就較早起程。這一路除了西路總令的原班人馬,還增加了東路總令和南路總令的兩路人馬,另外還有一個聞野鶴,可說聲勢極壯。一路食宿,仍由陳康和、徐永錫、曹複初三人率同隴山莊十二名莊丁負責。

第二路是由少林、武當兩派負責進剿西峰坳,人數在二百人以上,聲勢之壯,還在第一路之上。東海龍王這樣安排,是考慮到張少軒和秦劍秋總是通天教主門下弟子,如果上通天崖去,遇上通天教主,未免尷尬。第三路由金鸞聖母率領,會合了終南、華山兩派,人數較少,但這一路只是居中策應,並沒有直接攻擊行動,所以最後啓程。

三路人馬中,要數第一路最熱鬧了,因爲許多花不溜丟的姑娘家,都集中在這一路裏,都圍在席素儀的身邊。這些姑娘家計有:荊月姑、馮小珍、宇文蘭、許蘭芬、祝秀姍、祝纖纖、辛七姑、全依雲、沈嫣紅和珠兒、玉兒。其中宇文蘭和許蘭芬是金鸞聖母門下,因爲兩人是隨著金母來的,所以仍跟著席素儀。

這班女將不但一個個生得如花如玉,經過這些日子,大家排著年齡,結成了姐妹,終日裏咭咭格格的好不熱鬧?她們口中,三句話裏,總有一句帶著「谷大哥」的,大家是姐妹咯,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這是兒女私情,也使做母親的席素儀深感爲難。

荊月姑、馮小珍,是谷飛雲的同門師妹,他們本來就認識在先,跟著谷飛雲上紫雲谷去,才拜在紫雲夫人門下的,也可以說是經岳大先生夫婦默認的。宇文蘭、祝秀珊、許蘭芬,是金鸞聖母門下,但她們也一直跟著自己,那是爲了什麽?而且金鸞聖母那時和師父還是處於敵對的,居然也並不反對。祝纖纖、辛七姑,是通天教主門下,竟然在大會上一拉就拉了過來,寧願背棄師門,爲的又是什麽?還有全依雲、沈嫣紅,谷飛雲當然也不能辜負了她們。還有珠兒、玉兒,雖然年齡小了些,但是是岳大先生親許的,自然也不能落下。

金母當然看得出來,徒兒是爲兒子的事操心,有一次她跟席素儀含笑道:「飛雲是個好孩子,無怪有這許多女孩爲他傾心,而且今個都如此可愛,要是辜負了那一個,就會使這個可愛的女孩傷心一輩子,豈不也就是毀了她一生?所以如果爲師是飛雲的母親,就會全部接納下來。」

席素儀道:「這樣不大好吧?」

金母笑道:「這是好事,也成全了她們,有什麽不好?你和清輝真是古板,如果覺得飛雲一個人娶十多房媳婦,不合禮法的話,要找正當理由,那也多著呢,譬如荊溪生、許鐵棠、馮鎮遠、全德耕都只有一個女兒,宇文蘭、祝纖纖、辛七姑都是孤兒。她們都可以爲了延續她們一門香火,才嫁給飛雲的,將來她們生下第一個兒子,可以姓她們的姓,這樣就不是飛雲一個人娶七房媳婦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爲師只是不希望這些可愛的女孩中,有人毀了美麗的人生,爲師一向不贊成禮法縛人,做人要實實在在,不要因禮法而違反了人性,這件事等通天崖事了,自有爲師替你作主。」

這番話,當然是金母愛護谷飛雲,不忍看這些如花如玉的女孩子傷心一輩子,也給了席素儀很大的鼓勵,也成全了各位姑娘家的心願,做婆婆的愈看愈覺得這些個姑娘,沒有一個不好,也愈加疼愛她們。席素儀多日來一直放不下的心情,也總算放下來了。




【第六十章】



一連三天,第一路才在中午時分,趕到宣化店。本來大家認爲束無忌在逃,通天教這次武林大會徹底失敗之後,決不會就此甘休,路上可能會有行動,怎知三天來居然平靜得出乎意外,一點動靜也沒有。谷飛雲這三天時間裏,雖在趕路,他依然可以在路上練功。

因爲練「紫靈掌」,主要就是把「紫氣」凝聚運集到手掌上來,所以雖在行路,也一樣可以練習,何況三天之中,還有兩個晚上,他果然如期把「紫靈掌」練成了。珠兒、玉兒在山上除了師父、師公,只有姐妹倆,到了這裏,一下就有了九位姐姐,兩個小姑娘喜歡熱鬧,自然十分高興,蹦蹦跳跳的,更加活潑。

這天中午,大家在宣化店用過午餐,因爲這裏離白山關不過二三十裏路程,已經接近通天崖,每個人都有著一份戒心,因爲這條路只有谷飛雲來過,就由谷飛雲領路。珠兒接著道:「我也來過,我和大師哥給大家領路好了。」

從宣化店到白山關,還是條大路,但從白山關起,再往裏走,就是逼仄崎嶇的山路了。這樣走了將近半個時辰,前面已可看到一座峻拔的插天高峰。谷飛雲回身朝東海龍王道:「前面那座高峰,就是通天崖了。」

珠兒介面道:「通天教的石窟,還是前面呢。」她一高興,搶著朝前飛了出去。

谷飛雲急忙縱身追了上去,一面高聲喝道:「珠兒,你慢點。」珠兒早就捷若猿猴飛掠出去,谷飛去只好跟著朝前掠去。

這條路上,右邊是讒岩削壁,左邊是幽深的山谷,沿途大石磊磊,幾乎沒有路徑,就是會武的人,也必須時起時落,走得極爲吃力。大家因珠兒,谷飛雲已經朝前掠去,也紛紛追了上去,等到走完這段山徑,山谷已到盡頭,一座一人多高的石窟,就在前面,看去黑黝黝的相當深遠。

石窟前面約有一、二十丈方圓,稍見平整,谷飛雲和珠兒就站在石窟前面,不,他們面前,還有一個白髮披肩的黃衣老僧,當窟而立。這老僧白須過胸,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左手打訊,右手緩緩撥動著一串檀木念珠,白眉盈寸,臉容慈祥,還含著笑意。

大家雖沒見過通天教主,但傳說中的通天教主,就是這副模樣,一時怕兩人有失,就紛紛圍了上去。幾位女將更迅速的掠到了谷飛雲的兩邊。原來谷飛雲和珠兒也只是比大家早到一步而已,通天教主早就站在石窟前了。

珠兒看到通天教主,當窟而立,不由驀吃一驚,急忙叫道:「大師哥……他就是通天教主……」

谷飛雲其實早就看到了,他怕珠兒魯莽出手,才跟著她身後掠來,這時一把抓住珠兒小手,說道:「珠兒,別怕。」

珠兒道;「我才不怕他呢。」

通天教主朝谷飛雲藹然一笑道:「小施主果然不凡,能夠列到昆侖門下,可惜老衲和你無緣。」他早在谷飛雲未上紫雲谷之前,就有意收谷飛雲爲徒了。

谷飛雲拱拱手道:「老師父就是教主了,恕在下失禮。」這句話剛說完,金母率同各派掌門已經紛紛圍了上來,在石窟前面圍成了半圓形一圈。

通天教主雙掌合十,說道:「老衲已在這裏恭候多時,就煩請小施主爲老衲作個介紹如何?」

谷飛雲拱拱手道;「不敢,我們此次前來拜會老師父,由大家推請敖大俠領隊,還是請敖大俠作介紹的好。」

東海龍王呵呵一笑道:「谷老弟何用謙讓?」一面朝通天教主拱拱手道:「兄弟敖九洲,久聞古教主大名,今日才得贍荊,真是快事。」

通天教主還禮道:「原來是敖幫主,老衲也聞名久矣。」

東海龍王接著就給金母、聞野鶴、落花島主、石大山 (泰山)、南雲子(衡山)、羅尚祖(離火門)、冉勿贊(排教)、齊漱雲(紫柏)、姬存仁(岐山)、劉寄禪(白石山)以及及鹿長庚、藍公忌、守山四老、谷清輝等人一一介紹了。

通天教主也面含笑容,向大家一一合十,一面說道:「少林、武當、華山、終南四派的人大概去了西峰坳,項繼楚父子前去主持武林大會,已是傾巢出動,西峰山莊並沒有什麽人了。」

說到這裏,目光一下轉到了祝纖纖,辛七姑兩人身上,藹然點頭:「爲師聽說你們兩個臨陣之際,跟著谷小施主過去,投向各大門派陣營,谷小施主少年有爲,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高才,只要谷小施主善待你們,爲師頗爲你們高興。」這話聽得大家深感意外,他居然沒有責怪兩位姑娘背叛師門。

這話也聽得祝纖纖、辛七姑兩人脹紅了臉,低垂螓首,不敢作聲,也聽得谷飛雲俊臉通紅,低下頭來。通天教主看著三人,忽然呵呵一笑,才朝東海龍王說道:「敖大俠和各大掌教遠來通天崖,自然是向老衲問罪來的了,不知這筆帳要如何演算法?」

東海龍王道:「古教主的意思呢?」

通天教主一手拔著含珠,徐徐說道:「四十年來,老衲一心只想復興闡教,看來這一次又失敗了,老衲門下十大弟子,如今已只剩下一個,如說創立闡教有罪的話,那麽一切罪惡,老衲願意一身承擔。現在天下武林,除了少林、武當、華山、終南,差不多全在這裏了,老衲只有一個心願,不知諸位掌教是否同意?」

東海龍王道:「古教主何妨說出來聽聽?」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諸位掌教聯合遠來荒山,咱們都是武林中人,不用繞彎子,說得明白些,就是找老衲動手來的,老衲如是不甘束手就縛,就得和諸位放手一搏,老衲說得對不對?」

東海龍王大笑道:「古教主快人快語,事實也確是如此。」

「好。」通天教主點頭道:「現在有兩點可以任憑諸位選擇。」

東海龍王道:「古教主請說。」

通天教主道:「第一、在場各派高人,如果有興趣,可以一一向老衲出手,接老衲一掌。第二、在場各派掌教可以聯合出手,接老衲三掌,以定勝負,諸位不妨衡量,再作決定。」他口氣很狂。這也是說,他雖然外貌和藹,實際上根本沒把眼前這些人放在眼裏。

東海龍王道;「不論第一或是第二,勝了如何?敗了又如何呢?」

「問得好。」通天教主含笑道:「這就是老衲方才說的心願了,如果諸位勝了,老衲悉憑處置,如果老衲勝了,老衲別無要求,只要各大門派能夠在武林中容納闡教,就可以了。」

聞野鶴忽然插口問道:「咱們有這許多人,一人一場的話,難免有勝有負,這勝負如何演算法?」

通天教主淡淡一笑道:「接不下老衲一掌的不用說了,只要有人接得下老衲一掌,就算老衲敗了。」他這話就是說,這些人中,沒有一個能夠接得下他一掌的,這真是驚人之言。

聞野鶴再也忍耐不住,口中發出裂帛似的大笑,說道:「哈哈,老和尚你真是目空四海。」

通天教主依然平靜的道:「這是雙方唯一解決之道,老衲何曾目空四海了?」

「好,好。」聞野鶴道:「聞某就先來領教你老和尚一掌……」

東海龍王心知通天教主如無十分把握,決不敢出此狂言,急忙攔道:「聞老哥且慢。」

聞野鶴大笑道:「敖老哥不用說了,且看兄弟接不接得下老和尚一掌?」一面舉步走上三步,擡目道:「老和尚,你可以發掌了。」

通天教主看了他一眼,頷首道:「聞老施主那就接著了。」他說來平靜,接著把念珠往手腕上一套,然後右掌擡處,緩緩推出。

大家因他說過,只要有人接得下他一掌,就算他敗了,這一掌自然勢若雷霆,十分淩厲,如今看他掌勢推出,不但絲毫不帶掌風,就是站在附近的人也感覺不到有絲毫逼人的勁氣,這一掌幾乎只是絲毫不曾著力的虛招。

每個人都看得心下大奇,他說過一掌,應該不會是虛招,那么這是什麽掌法呢?站在他對面的聞野鶴早已運起功力,把全身真氣凝聚掌心,靜以待敵,此時看他擡手推出,也立即大喝一聲,右掌直豎,朝前迎擊出去。

雙方交手,只此一掌,這一掌自然要全力出擊,掌勢出手,一道強猛無倫的掌風,發如狂濤,光湧撞出,威勢之強,武林罕有,就是站在兩旁的人,都在一丈以外,也都可感到勁氣逼人,反觀通天教主推出的這一掌.不聞絲毫聲息,不見絲毫勁風,實在弄不懂他葫蘆裏賣什麽藥?

但這只是觀戰的人的感覺罷了,正在交手的當事人就不同了。聞野鶴掌勢才一推出,就已感到不對,自己奮起全力推出的一掌,才推出到身前五尺光景,就遇上了強大的阻力。這一阻力,竟然是一圍無聲無形的力道,不,應該說是壓力,正朝自己迅速壓來。自己推出的掌力,竟然無法與之抗衡,隨著對方壓力,一步步的往後退縮,自己腳下也不得不步步後退。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大家只看到聞野鶴右掌推出之後,就一連後退了三步,就砰然往後倒。這一下看得大家的驀然一驚,東海龍王急忙一個箭步掠到身邊,俯下身去,只看了一眼,正待伸手拍去。金母身形一晃,也到了聞野鶴身邊,低喝一聲:「敖大俠且慢,他可能是被掌力反震,閉過氣了,還是讓老身來吧。」

東海龍王急忙讓了開去,說道:「金母請。」

金母也不客氣,雙手疾發,連點了聞野鶴胸前五處穴道,然後在聞野鶴身後席地盤膝坐下,由兩個小丫環扶起聞野鶴身子,金母雙掌按在他背後,緩緩把真氣輸了過去。大家爲了防範通天教主突起發難,紛紛圍了上去,算是替金母護法。

聞野鶴倏地睜開眼來,籲了口氣道;「金鳳,可以了,真謝謝你。」

金母收回雙手,站起身說道:「你沒事了吧?」

「早就沒事了。」聞野鶴跟著站起,長長籲了口氣道:「這老和尚的金手印果然厲害得很,他已經練至化境,不著形相。」

東海龍王怵然道:「他有這麽厲害。」

聞野鶴摸摸鬍子,笑道:「方才那一掌,所幸他並無傷人之心,否則兄弟這條命早就向封神台報到去了。」

東海龍王道:「這麽說,咱們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聞野鶴道:「咱們這些人中,確實沒有一個人能接得下他的一掌。」

金母道:「那麽合咱們這些人聯起手來,難道也接不下他的三掌嗎?」

聞野鶴道:「以方才兄弟和他的對過的一掌而言,兄弟已經使出了全力,但他到底使了幾成功力,兄弟也無法估計,總之,不論內力、掌勢,他都勝過兄弟甚多,以此推論,就是合咱們這些人之力,只怕也無法接得下他三掌,這就是說咱們有多少實力,他早就估量好了,所以才說咱們聯手的話,就要接他三掌,顯然他在三掌之內,有十足的必勝把握了。」

衡山南雲子頷首道:「聞道兄說得極是,但今日之局,已經勢成騎虎,必須和他一搏,單打獨鬥,既不是他的對手,與其逐一敗下陣來,不如聯手合擊,只要各竭所能,聯成一氣,也許可以接得下他的三掌。」

聞野鶴微微搖頭道:「難、難……」

只聽通天教主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敖大俠,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東海龍王道:「聞老哥方才已經接過古教主一掌,尚且接不下來,咱們自知功力不如聞老哥遠甚,單打獨鬥,自然誰也不是古教主的對手,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若是聯手合擊,也許可以接下古教主三掌,所以大家的意思,決定接古教主三掌。」

「哈哈,好個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通天教主繼大笑之後,頷首說道:「各大門派各有絕技,諸位掌教正該如此,老衲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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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龍王和金母等人磋商的結果,決定由金母、聞野鶴、東海龍王、落花島主、石大山、南雲子、羅尚祖、冉勿贊、齊漱雲、姬存仁、劉寄禪、鹿長庚、藍公忌、和守山四老等十七人聯手爲第一線,其餘的人列爲候補,隨時增援。

大家各自退後丈許,列成內外兩圈,內圈爲金母等十七人,外圈和內圈相距六尺,是席素儀、丁令儀、聞玉音、谷清輝、谷飛雲、丁易、荊月姑、馮小珍、宇文蘭、許蘭芬、祝秀珊、全依雲、沈嫣紅、珠兒、玉兒、景雲子、荊溪生、祝中堅等十九人。

祝纖纖、辛七姑因對方是師父,不便出手,和各大門派不參加戰圈的弟子,一同退出去兩丈以外。這是大家的決定的,把所有的人分成三批,各自依照計劃,有的進入內圈,有的退到外圈,有的退出戰圈之外,正在紛紛行動之際。

谷飛雲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谷小哥,你練的「紫靈掌」,怎不出手?快叫大家暫行停止,你單獨上去,接老魔一掌,不用多說,更不用害怕。」這是南山老人家的聲音。

谷飛雲方才一直在考慮,師父要珠兒趕來,傳給自己「紫靈掌」不知能不能接住通天教主的「金手印」,但連聞野鶴都接不下對方一掌,不禁使他也膽怯起來。此時聽到南山老人家「千里傳音」的話聲,不由信心陡增,立即往中間走去,雙手抱拳,朗聲說道:「敖大俠、諸位掌門人、道長,且慢列陣,在下想接老師父一掌試試。」這話聽得大家不由一怔,還以爲把他安排到外圈,心有不服,少年氣盛,才要單獨和通天教主決鬥。

東海龍王剛叫了聲:「谷老弟……」

席素儀搶著叫道:「飛雲,你不許胡鬧。」

金母耳邊也適時響起南山老人的聲音說道:「谷小哥他師父剛傳了他「紫靈掌」,只管讓他上去試試好了。」

金母聽出和自己說話的是南山老人的聲音,心頭不由大喜,有他老人家到了,谷飛雲當然不會吃虧的。一面含笑朝席素儀道:「徒兒,谷少俠是昆侖傳人,縱或功力尚淺,也足可自保,這種機會難得,就讓他去試試吧。」接著又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只管放心,飛雲不會有事的。」

谷清輝想到岳大先生專程要珠兒送來「紫靈掌」口訣,不由心中一動,就在旁道:「聖母說的自然不會有錯,你就讓飛雲去試試也好。」

席素儀只得點頭道:「好吧,不過飛雲,你要小心些。」

谷飛雲道:「娘只管放心,孩兒自會小心的。」

就在他們說話之時,一班女將可聽得芳心大吃一驚,聞野鶴的武功,還高過金母,仍然接不下通天教主一掌,他能接得下來嗎?這下不但荊月姑、馮小珍等本來安排在外圈的幾位姑娘,不約而同的跟著谷大哥身後,走了上去,連祝纖纖、辛七姑兩人也顧不得什麽急步跟著過來。

她們雖然沒說出口來,但每個人心裏都打算在谷大哥接不下來之際,準備出手接應。其中最高興的還是珠兒,她想:「在大師哥出手的時候,我就可以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了。谷清輝、席素儀夫婦不放心兒子的安危,自然也跟著上去,谷飛雲的好友丁易當然也跟上去了。

谷飛雲走到離通天教主七八尺距離,就停了下來,拱拱手道:「老師父請了,在下想在大家聯手接老師父三掌之前,試接老師父一掌,敬請老師父賜教。」

通天教主藹然笑道:「小施主雖是昆侖傳人,但年事尚輕,現在還不是老衲對手,不可逞強,還是退下去的好。」他確是一番好意。

谷飛雲抱拳道:「老師父教誨極是,但方才老師父沒有說什麽人不能上場,對不?在下只是存心試試,是不是能接得下老師父一掌?老師父何吝賜教?」他在說話之時,已經運起「紫氣神功」,不但身外籠罩了一層「紫氣」,但他雙目之中,也隱現紫光。

別人當然不會發覺,但通天教主是什麽人,在谷飛雲說話之時,他卻已發覺谷飛雲一身紫氣氤氳,心中也不由得暗暗點頭,這年輕人真是武林奇葩,年紀輕輕竟已有如此造詣,雙目怎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的金光,朝谷飛雲看了一眼,點頭笑道:「小施主原來已練成昆侖「紫氣神功」,但「紫氣神功」雖然小則水火刀兵不侵,大則可以橫彌六合,護身有餘,要接老衲一掌,只怕仍非易事。」

珠兒不耐的道:「老和尚,我大師哥說過要接你一掌,自然非接你一掌不可,你盡說廢話作甚,還不快些發掌?」

谷飛雲喝道:「珠兒不得無禮。」

珠兒噘起小嘴說道:「我又沒說錯。」

通天教主含笑道:「你這小師妹說得不錯,小施主既然堅欲一試,好吧,老衲就讓你試試,小施主不妨先行出手。」他不願先出手,卻要谷飛雲先出手,是要谷飛雲知難而退。

但谷飛雲卻不領他的情,依然站著不動,拱手道:「在下上場來,是要接老師父的一掌的,自然要老師父先發掌,看看在下接不接得下來?所以還是老師父發掌爲是。」

通天教主看他侃侃而言,心想: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面頷首道:「好吧,小施主那就小心了,老衲要出手了。」說話之時,右手緩緩擡了起來。

谷飛雲神情凝重,他早已把「紫氣神功」凝聚掌心,右手也隨著緩緩擡起,就在此時,耳邊又響起南山老人蒼老的聲音說道:「谷小哥,你聽老夫口令再發掌,不用害怕,因爲心存害怕,氣就不壯了。」谷飛雲聽到南山老人的聲音,膽氣不由一壯,目中紫光也登時大盛。

這時通天教主的右掌已經緩緩朝前推來,場中,金母、東海龍王等人,莫不全神凝注,每個人的右掌也都凝聚了畢生功力,萬一谷飛雲稍現敗象,大家都準備及時出手。最緊張的當然是谷清輝夫婦了,擔心兒子是不是能夠接得下來?不,還有荊月姑等幾位姑娘,一個個睜大一雙妙目,連霎都不敢霎一下,每位姑娘的纖纖玉掌,早已沁出汗來。這真是最緊張的一刻了,比方才聞野鶴出手時,不知緊張了多少。

「好了,谷小哥可以發掌了。」谷飛雲聽到南山老人的聲音,當胸右掌立即依言朝前推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谷飛雲陡覺一股極大的力道從背後傳來,循臂湧向掌心,朝前衝擊出去。也就在谷飛雲右掌推出之際,一條嬌小人影,捷如飛鳥,從谷飛雲身邊飛出,真向通天教主當頭撲去。

同時也響起了幾聲驚「啊」,那是荊月姑、馮小珍等幾位姑娘,她們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地發現小師妹珠兒竟然膽大妄爲的朝通天教主當頭撲去,自然要驚「啊」出聲了。谷飛雲發出的「紫靈掌」,是以「紫氣神功」爲基礎,無聲無形,不帶絲毫掌風,通天教主的「金手印」同樣屬於武林中至高無上的神功,同樣無聲無形,不帶絲毫風聲。

在場的人神情緊張得如壓沈鉛,也肅靜得鴉鵲無聲,大家都看到通天教主右掌緩緩推出,谷飛雲出手比他遲了半拍,但推出的掌勢卻較爲快速,正因兩人出手都不帶掌風,看不出誰的掌勢較強?不,立時有了分曉,通天教主掌勢推出,右手似乎輕微的震動了一下,這輕微震動,就可猜想得到他的掌力和谷飛雲的掌力已經接觸上了。接著他雙目陡睜,射出兩道奇亮無比的金光,這是他發覺不對,正在加強掌力。

這原是雙方掌力乍接,像電光般一閃的時間,通天教主一個人突然間好像站立不穩,一連後退了四五步,雙目金光閃動,一張枯瘦的臉上,似有不信之色,望著谷飛雲呵呵呈笑,說道:「小施主這點年紀,居然練成了「紫靈掌」,而且居然已有八九成火候,實在難以令人置信,差幸小施主拜岳大先生爲師,沒有投在老衲門下,否則真是埋沒了奇才。」

谷飛雲拱拱手道:「老師父誇獎。」

馮小珍疑惑的問道:「谷伯母,谷大哥是不是接下他一掌了?」

席素儀含笑道:「自然接下了。」

荊月姑目光轉動,口中驚咦道:「小師妹呢?怎麽不見了?」

只見珠兒一蹦跳的跑了過來,含笑道:「大師姐,我在這裏。」原來她眼看大師哥手掌推出,她急忙縱身朝前撲去,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準備撲到通天教主頭頂,給他一記「紫雲掌」,因此去勢如箭,十分迅捷。

那知堪堪撲起,就聽到一個蒼老聲音在耳邊喝道:「小女娃,你想去送死,還不回去?」聲音入耳,一陣輕風,把自己一個身子輕飄飄的朝左首吹了出去,等落到地上,依然好端端的站著,心知有高人把自己攔了下來,正好荊月姑又驚又急的叫著,就含笑跑了過來。

卻說谷飛雲剛說出「老師父誇獎」,通天教主忽然正容的道:「老衲說的是實話,小施主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林奇才,不是昆侖派,也難以造就,老衲並無半點誇獎之意,老實說,老衲的金手印,也只有昆侖「紫靈掌」,才能接得下來。」

東海龍大笑道:「古教主那是承認失敗了?」

通天教主點頭道;「老衲沒想到谷小施主練成了「紫靈掌」,這是天意,夫複何言?」接著目注谷飛雲,徐徐說道:「谷小施主,老衲有一事奉托,不知可否隨老衲到石窟中一談?」

谷飛雲遲疑的道:「老師父有什麽事,這裏不能說嗎?」

通天教主一臉誠懇的道:「老衲說過有事奉托,實因此事關係重大,除了老衲,只有小施主一人可以聽到,所以要請小施主到石窟中方能說出來,老衲有事奉托,自無絲毫惡意,小施主自可放心。」

谷飛雲道:「好,在下跟老師父去。」

通天教主頷首道:「多謝小施主,老衲在石窟中等你。」說完,回身緩步朝窟中行去。

席素儀吃驚道:「飛雲,你不能跟他進去。」

谷飛雲道:「娘,老師父有事託付孩兒,孩兒答應他了,豈能失信?」

席素儀道:「你不能去,通天教一再受挫,到最後的全盤失敗,都和你有關,老魔頭居心叵測,他誘你入洞,決不會安著什麽好心。」

谷清輝也道:「飛雲,你娘說得不錯,江湖上人心險惡,你不要以爲他慈眉善目,就可信賴,這次已經是他第二次倡亂江湖了,他要你進入石窟去,可能有什麽陰謀,不可不防。」

丁易道:「谷伯父、小侄覺得谷兄已經答應他了,進去瞧瞧也好,看他有些什麽花樣,再說谷兄也未必怕了他,伯父、伯母不放心的話,小侄願意陪同谷兄進去。」他這話堪堪出口,荊月姑、馮小珍、祝纖纖、辛七姑、宇文蘭、許蘭芬、全依雲等姑娘也紛紛嚷著要去。

珠兒搶著道:「大師哥,人去多了不好,依我說,還是由大師姐、二師姐和我三人陪你進去的好,各位好姐姐,不是不要你們一起去,因爲師父說過,有我們師姐妹聯手展開劍法,多厲害的人都不用怕他,老和尚自然也不用怕他了。」

谷飛雲道:「老師父說過,他有事相托,而且十分重要,只能我一個人進去。」

金母道:「通天教主當衆承認失敗,似有悔禍之心,他要飛雲一個人跟他進去,也許確有要事相托,以飛雲的身手,縱或有事,也足可自保,再有老身和聞野鶴、守山四老等人,在洞口接應,必可無事,你們夫妻不用爲他擔心。」

席素儀道:「師父說了,徒兒自然放心了。」谷飛雲眼看爹娘已經同意,就欣然朝石窟走去。金母答應席素儀的,負責他的安全,自然不敢大意,由聞野鶴和鹿長庚、藍公忌,掩向石窟右首,金母親率守山四老掩向石窟左首,俾可隨時接應。

緊跟著谷飛雲身後的,除了谷清輝夫婦和丁易之外,還有荊月姑、馮小珍、珠兒和宇文蘭、許蘭芬、祝纖纖、辛七姑、全依雲等幾位姑娘也芳心緊張,急先跟了上來,但他們走近石窟,就一齊停了下來。

谷飛雲舉步走入石窟,任他練成「紫氣神功」,目能暗視,但在這廣大黝黑的洞窟中,最多也只能看到十丈左右,四周幽暗如墨,就看不清了。通天教主就站在入洞不遠,大概五丈光景,看情形,他只是爲了兩人談話,不願被人聽到而已。

谷飛雲走到他面前,拱拱手道:「老師父有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通天教主右手緩緩縱左手大袖中取出一本約有二十幾頁的書卷,一面說道:「這本就是「通天寶笈」。」

他只說了一句話,似有無限感慨,連拿著寶笈的手都有些微顫抖,續道:「老納三十年前,在這座石窟中,無意中得到兩頁破殘的紙張,上面就有「通天寶笈」四個字,但因殘缺不全,只記載了一種身法。就是「靈飛身法」,和十三式劍法,就是,「通天劍法」,這套劍法,也是殘缺不全的,老衲化了三十年工夫,擷各家所長,把劍法補足爲三十六式,如論實用,也差可湊數,但精奧總不如前面的十三式。

另外老衲又把從天竺學來的武功,和中原各大門派的功夫,融會貫通,爲了一些心得,依然沿用「通天寶笈」之名,這本書或許不能和原來的「通天寶笈」相比,但卻費了老衲三十年心血,少林武學出自天竺,所以天竺武學,可說是佛門神功,這本書前面兩種武功,「靈飛身法」和「通天劍法」,應是道家功夫,所以這本書也可以說集佛道兩門於一爐,這也就是老衲幾個徒弟,對付中原各大門派綽有餘裕的道理……」

他說到這裏,口氣略頓,又道:「老衲已經敗了,從此世上就再也沒有老衲了,但這本書化了老衲三十年心血,要它和老衲同委沙土,實在使老衲十分沈痛之事,思之再三,當今之世惟有小施主可以託付……」

谷飛雲道:「老師父……」

通天教主擺了下手道:「因爲這本書上所記載的武學,不是老衲誇口,可以說勝過各大門派的武功,如要落在一個居心叵測的人手中,不出二十年,江湖上又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小施主昆侖傳人,縱然不屑一顧,但他日小施主可以代老衲收一個徒弟,要他繼承闡教一派,有小施主督促薰陶,定可規規矩矩的做人,也可以了卻老衲一個心願,這就是老衲奉托之事,請小施主把它收下了。」說完,雙手遞了過來。

就在此時從暗陬竄出一條人影,疾如閃電,一下從通天教主手中搶過寶笈,掠了出去,投入暗處。這一下當真迅捷無比,又事出倉猝,谷飛雲幾乎連人影都沒看清楚。只聽通天教主大喝一聲:「孽徒爾敢。」右手朝投入暗處的人影拍了過去。但聽一聲淒厲的慘號響處,立告寂然。

這一聲慘號,傳到石窟外面,聽得金母、谷清輝、席素儀和幾位姑娘家的耳中,不啻晴天霹靂,各個人心頭驀地一沈,不約而同,紛紛縱身朝石窟中撲去。通天教主擊出一掌,口中喝了聲:「小施主快來。」身形一晃,就如輕煙般一般一閃而沒。

谷飛雲急忙跟了過去,只見通天教主已經取回寶笈,他身前地上,直挺挺躺著一個人,那不是束無忌還有誰來?這時只聽席素儀的聲音叫道:「飛雲,你在那裏?」

接著又是荊月姑、馮小珍等幾位姑娘的聲音叫道:「大師哥,你在那裏?」

「谷大哥,你沒事吧?」通天教主迅快的把寶笈塞到谷飛雲手中,說道:「小施主珍重,老衲即將封閉石窟,你要他們快快退出,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去。」話聲出口,人影一晃而逝。

谷飛雲把「通天寶笈」塞入懷中,急忙掠了出去,口中叫道:「娘,孩兒在這裏。」

第一個掠到谷飛雲面前的是金母,她手仗長劍,急急問道:「飛雲,你沒事吧?」

谷飛雲連忙躬身道:「多謝聖母,在下沒事。」兩句話的工夫,人影紛紛朝谷飛雲圍了上來。

谷清輝問道:「通天教主呢?」

谷飛雲道:「老師父剛才說的,要大家趕快退出去,最好退到石窟前三十丈以外,他要封閉石窟了。」

金母忙道:「那就叫大家快退。」

東海龍王右手提著龍頭杖,左手向空連揮,洪聲道:「大家速退,要退出窟外三十丈方可停止。」

沖進洞來各派掌門有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到東海龍王的喝聲,只當事情有變化,立即紛紛退出石窟,再要門下弟子一齊退到三十丈外,方始站停。就在此時,大家但聽石窟中發出轟然巨響,接著山搖地動,大小岩石滾滾瀉落,砂土飛揚,宛如一團濃霧,彌漫整個谷底。祝纖纖、辛七姑不禁目含淚水,遙對石窟,跪了下去。

東海龍王駭然道:「古教主炸山自埋了。」

珠兒披披嘴道:「石窟裏面,還有石窟,他才不會死呢。」

谷飛雲道:「老師父方才只說要封閉石窟,沒說他要自埋,大概是閉關修禪,不再出世了。」他對通天教主存著一分好感,才有此說。

珠兒咭的笑道:「祝姐姐、辛姐姐,你們都聽到了,老和尚只是閉關修禪,不會有事的。」

席素儀回頭問道:「通天教主叫你到石窟裏去,究竟有什麽事?」

谷飛雲想到通天教主不願當著衆人說出來,自然也不想大家都知道把寶笈託付自己的事了,不覺遲疑了一下,才道:「他和孩兒說,他已經勘破紅塵,方才那一掌,是故意讓孩兒的,他要從此閉關修禪,不再出世了。」

席素儀問道:「那麽剛才那一聲慘叫,又是什麽人呢?」

谷飛雲道:「那是束無忌,老師父說他勾結項繼楚,召開武林大會,並不是老師父的意思,所以要當著孩兒把他處決。」—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娘,老師父托孩兒的一件事,這時人多口雜,不便奉告。」

席素儀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經過一陣工夫,谷底彌漫的砂石,漸漸澄清,那座石窟,已被巨石砂土填滿,再也無人可以出入了。東海龍王拂須笑道:「這位通天教主果然神通廣大,把石窟封閉起來了。」

南雲子稽首道:「善哉,善哉,各位掌門道長共襄盛舉,江湖武林大概又可以有二三十年的平靜無事了。」

劉寄禪大笑道:「敉平這場劫難,咱們只不過共同參與而已,功勞最大的,應推谷少俠了,不但先後挽救了少林、武當、華山三派危機,還改扮隴山莊莊主,使西路總令成爲反抗通天教的勁旅,又在會場上力挫天道教主乾天辰,最後一掌定乾坤,擊敗通天教主,逼使他封閉通天崖石窟。以後江湖上一定會流傳著說:某年、某月、某日,武林各大門派會師通天崖,聯手擊敗通天教,這不是大家都沾了谷少俠的光嗎?」

荊溪生陪著笑道:「劉掌門人說得極是,今天全仗谷少俠一掌定乾坤,今後江湖上都會把「一掌定乾坤」作爲谷少俠的美號呢。」他沾了女兒和谷飛雲是同門師兄妹的光,又是谷飛雲的准岳丈,自然要給准女婿加上一個響亮的外號,他也好多增一份光彩。

谷清輝忙道:「荊老哥千萬不可如此說,小兒小小的年紀,這一外號如何能擔當得起?」

石大山笑道:「谷老哥太謙了,谷少俠怎麽會擔當不起?事實如此,明明就是一掌定乾坤,沒有谷少俠這一掌,老實說,咱們人數雖多,只怕未必接得下通天教主三掌呢,這個美號,就算咱們各大門派送的好了,天下武林,有誰敢反對?」他話未說完,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石大山得意的洪笑道:「谷老哥,你看,大家不是都同意了?哈哈,谷少俠,今後你說叫「一掌定乾坤」谷飛雲了,這是各大門派封的,你推也推不掉的。」

聞野鶴也大笑道:「小兄弟,我們記得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說過:江湖上你只要說是我聞野鶴的小兄弟,就沒人敢欺侮你了,現在我該說我聞野鶴是一掌定乾坤的老哥哥,大家更會瞧得起我了。」

席素儀本來待說各位道長雖是一片好意,但小兒年事還輕,這樣等於是縱容了他,驕傲其心,愛之適足以害之,但聞野鶴這一說,使她不好啓嘴了,因爲聞野鶴是師父的老情人,是自己的長輩,到口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了。

谷飛雲連連抱拳道:「聞前輩、各位道長、晚輩實在不敢當。」

東海龍王含笑道:「好了,這裏已經沒事了,咱們也該班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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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退出通天崖,剛回到白山關,只見由少林方丈至善大師、武當掌教青雲子兩人爲首,率領兩派和尚、道士,分作兩行迎面而來。他們後面,則是金鸞聖母和終南派掌門人平半山、華山派掌門人元真子率領的兩派門人,緊跟著列隊而行。

東海龍王急忙當先迎了上去,拱著手,呵呵笑道:「大師、道兄,請了,你們來得好快。」

至善大師連忙雙手合下道:「阿彌陀佛,敖大俠一行,來得才快呢,咱們正要趕去通天崖,沒想到會在這裏就和你們遇上了。」

青雲子也稽首道:「如此看來,通天崖之行,也一定很順利了。」

東海龍王大笑道:「順利極了,咱們趕到通天崖,一掌定乾坤,只有谷老弟發了一掌就解決了。」至善大師、青雲子上去見過金母,金鸞聖母和平半山、元真子相繼趕到。

金母含笑道:「大家都辛苦了。」

金鸞聖母道:「我這一路,起程較遲,但和第二路少林、武當兩派是同路的,所以就跟在他們後面,趕上西峰坳去,沒想到項繼楚父子已盡起西峰山莊精銳,在武林大會上全軍盡墨,莊中只剩下些歸孺莊丁,至善大師、青雲道長把他們遣散之後,留下偌大座無主莊院,日後說不定成爲黑道嘯聚之所,我就要幾個小徒縱火把它燒了,以絕後患。」

聞野鶴大笑道:「燒得好,這就叫做犁庭掃穴。」

金鸞聖母問道:「方才敖大俠說你們一掌定乾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情?」

聞野鶴道:「其實卻對過兩掌,第一掌兄弟落敗了,但谷小兄弟的一掌卻奏了奇功。」當下就把此行經過,詳細說一遍。

金鸞聖母聽得極爲高興,回頭朝席素儀道:「素儀,我真該恭喜你,有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兒子,老實說,從我第一次看到谷飛雲,就知道他日後必成大器,是武林後起的俊才了。」

席素儀連忙躬身道:「聖母誇獎。」

金鸞聖母忽然低笑道:「你不用和我客氣,不然的話,我怎麽會任由我兩個門下弟子跟著他呢?」這話等於是和席素儀挑明瞭說,當時她和金母還是敵對狀態,但任由宇文蘭、許蘭芬跟著谷飛雲,隨同金母領導的西路總令一同赴武林大會。

席素儀連忙躬身道:「弟子知道。」知道就好了,金鸞聖母欣慰的點點頭,沒有說話。

大家正在敍說之際,只聽一聲清朗的大笑傳了過來:「大家都在這裏就好,省得貧道多跑冤枉路了。」

衆人循聲看去,來的正是背著大紅酒胡蘆的醉道人,只見他一路打著稽首,說道:「兩位聖母,各位掌門人,以及不屬於各大門派的道兄們,貧道奉家師之命,特來向各位道賀,爲江湖武林,蕩魔衛道,平息一場殺劫,上體天心,厥功至偉……」

平半山道:「醉道友,夠了。」

醉道人忙道:「不,不,還有第二件事,家師特命貧道前來邀請諸位道兄,前去敝觀一敘,務請仙駕、佛駕蒞臨。」席素儀正因飛雲和幾位姑娘的親事?希望由醉道人出面,他邀大家到望仙觀去,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金母合掌道:「老身已有五十年沒見到葛老人家見召,自然非去不可。」少林至慧大師就要羅漢堂至遠大師率領「大羅漢陣」一百零八名僧人先行回寺,其餘的人,一律隨行,前去望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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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之後,谷飛雲和荊月姑、祝秀珊、馮小珍、珠兒、玉兒、祝纖纖、辛七姑、宇文蘭、許蘭芬、全依雲、沈嫣紅十一個姑娘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這當然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江湖上的各大掌門都到場祝賀,昆侖掌門岳大先生夫婦當然也出席了。經過一番辛苦,終於禮成。

新婚第一夜是屬於珠兒、玉兒倆姐妹的,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都是最合理的選擇。玉兒是一個皮膚白皙,有這一雙大眼睛的可愛女孩,長長的頭髮上,系著兩條辮子,和那清純開朗的個性,正好搭配得恰到好處。淡淡的小彎眉、清澈的一雙大眼,還有那尖挺的鼻子,以及那小巧玲瓏的朱唇,怎麽看都是那麽的迷人。從胸前隆起的弧度來看,乳房的發育相當成熟。再加上身材纖細的緣故,胸間的曲線非常完美。也因此,由下往上仰視的時候,她胸前那兩道隆起的弧度,著實具有相當誘人的美感。

珠兒雖然只比玉兒大三個月,但她經過谷飛雲的多次灌溉之後,顯得成熟了許多。她臉如皓月,膚如凝脂,眼似深潭。線條優美至極的桃腮,給人一種秀麗無倫的感覺。婀娜纖細的柔軟柳腰,配上微隆的美臀和翹挺的酥胸,渾身線條玲瓏浮凸,該細的細,該挺的挺。一雙玉潤渾圓的修長美腿,肌膚白嫩、曲線窈窕,豐乳、細腰、嫩臀,十分迷人。

此刻,身著睡衣的玉兒,頭髮披散在肩頭,淡紅的睡衣似乎根本遮擋不住那小巧的身型。玉兒的領口開的大大的,微微前傾的身體,使得一對嬌小的乳房,幾乎完全呈現在谷飛雲的眼前。珠兒對玉兒低低說了兩句,只見玉兒紅著臉,轉過身來,跪在谷飛雲面前,衣的下擺滑到腿根,露出夾在兩腿之間白色的褻褲。

玉兒忽然拉下谷飛雲的睡褲,掏出那根漲得難受的雞巴,把它放在自己小手裏,屁股一拱一拱地用雞巴磨擦她的手掌。谷飛雲可以感覺到玉兒指尖的輕觸,一次、兩次、三次,隨著每次的碰觸,雞巴都顫抖一下。最後手指停留在谷飛雲的龜頭上,輕輕的滑過谷飛雲的馬眼,谷飛雲差點呻吟出聲來。跟著玉兒手指在谷飛雲的龜頭上一圈圈的轉動起來,雞巴不停的遭到撥動,谷飛雲感覺身體要炸開了似的。

只見玉兒輕柔的脫下睡衣,摘下了肚兜,一雙谷飛雲所看過最可愛的乳房呈現眼前。約莫半個葡萄柚般大小,有著完美的山丘曲線,極其柔軟,巨大的、像棉球般的乳暈在每個乳房中央形成又一小丘,盈盈乳蕾俏立其中。

整個乳房就這樣清楚的暴露在谷飛雲眼前,看的谷飛雲有點頭昏腦障,但最著要的部份還在後頭,谷飛雲繼續往下看,乳房下是一條纖腰,真的是很細的腰。就是這腰,令乳房看起來更大吧。腰的中央有可愛的小肚臍,谷飛雲朝著肚擠的下方繼續看下去,知道最著要的部位就在這下面,心情開始緊張起來。

玉兒繼續將白色的褻褲也慢慢的脫下,只見小腹下倒三角形的細細如絲絨般地細毛,在嫩紅的小肉縫四周,玉兒雙腿大開,構成一幅淫靡的景象,從毛茸茸的毛、紅紅的肉縫,到淺咖啡色的小屁眼,在谷飛雲眼中真是美不勝收。微微張開的小浪穴,像是在對谷飛雲呢喃細語著。又見那兩片花瓣也似的陰唇,在她情欲奔放之下,已澎漲漲地綻放成鮮豔的桃紅色,穴口也分泌出她歡悅的淫水。散發著一股處女的香味。

互相凝視了好一會兒,然後玉兒走向谷飛雲。很自然的張開雙臂將谷飛雲擁在懷中,她仰起了頭讓香唇觸碰到谷飛雲。她的嘴不但柔軟而且甜美,當谷飛雲輕輕的擁著她時,那是如此的好,感覺到她小而尖挺的胸部,緊緊的壓在自己的胸口。她把臀部向前頂著,這使得她的小腹。緊緊的壓著谷飛雲的身體,谷飛雲幾乎無法站穩。

「大哥,我好喜歡你啊,你知道麽?自從第一眼看到大哥,我就喜歡上了大哥。」玉兒吻了一下谷飛雲,說道:「不過,還是讓姐姐先來給大哥熱熱身。」說著,離開了谷飛雲的懷抱,讓位于珠兒。這自然是她們早就商量好的,玉兒畢竟是第一次,而珠兒已經有過多次與谷飛雲交歡的經驗。

珠兒兩眼深情的望著谷飛雲,最後眼光落在了谷飛雲直挺挺的大雞巴上。她小嘴兒裏輕歎了一聲,伸出顫抖著的小手。當她抖著手來握谷飛雲的雞巴時,剛一觸到,她就像被燒到般的將手縮了一下。但接著她還是輕輕握住了谷飛雲那堅硬粗長的大雞巴,慢慢的,珠兒緩緩的套弄起谷飛雲的大雞巴。

然後珠兒用手撥了撥她烏黑的秀髮,才慢慢的俯下身子,這時谷飛雲的大雞巴點在珠兒的豔紅的嘴唇旁。珠兒用手握著谷飛雲粗長壯碩的大雞巴,接著把大雞巴放在她的臉頰旁搓了幾下,然後,珠兒伸出舌頭舔了舔龜頭上的馬眼後,就張開她的小嘴「嘖」的一聲,就把雞巴含進她的嘴裏。谷飛雲感到珠兒的舌頭在龜頭卷弄著,一陣舒爽的快意,使得大雞巴漲得更粗、更長,塞得她的小嘴都快含不住了。接著她擡起頭來,用手握住谷飛雲的大雞巴輕輕的套弄著,左手的手指則在紅嘟嘟的龜頭上的輕撫著、逗弄著。

「啊……好粗……好大……好長……的大雞巴……」珠兒不停的用手攏攏飄到她的臉頰旁的秀髮不時,將它們擱到耳邊,同時低頭淫浪的伸出舌頭舔著谷飛雲的馬眼,她那張小巧卻性感香唇,正不停的套弄著龜頭邊的棱溝。谷飛雲那逾常人的大雞巴,經過珠兒的逗弄捏撫下,此時更是硬漲得嚇人,龜頭像顆小雞蛋般頂在雞巴上,這時已被珠兒吸吮得火紅而發紫,整根大雞巴也一抖一抖的在珠兒的小手兒裏顫動著

谷飛雲有些急不可耐的將珠兒推倒在床上,脫光了她身上所有衣物,她細嫩柔滑的肌膚、圓潤修長的玉腿、渾圓挺聳的豐臀、飽滿堅挺的雙乳、鮮美如蜜桃般的嫩穴,纖毫畢露的完全呈現在谷飛雲的眼前。谷飛雲趴到珠兒的身上,一面狂烈地吸吮著她高聳的乳峰,一面挺動屁股,把大雞巴靠近珠兒的小浪穴。

珠兒無言地躺在谷飛雲身下,默默的伸出手握緊火熱的大雞巴,調整角度的同時,將雙腿分開。谷飛雲將修正角度的大雞巴用力向前挺,溫濕的肉壁旋即包圍雞巴。

「喔……好痛快……啊……小浪穴……好爽……喔……重一點……啊……珠兒……的花心……好麻……嗯……美上天……了……再……再來……珠兒受……不了……爽……小浪穴……好爽……喔……被你……插裂……了……不要……停……繼……繼續……喲……又……又來了……我要……大雞巴……給我……快來……幹……幹我……」

那種甜美的感覺使谷飛雲目眩,快感傳遍全身,讓谷飛雲爽得既癢又麻,禁不住挺動著屁股,開始猛力抽插著。珠兒興奮地呻吟道:「嗚……嗚……好……好極了……嗚……嗚嗚……大雞巴……哥哥……珠兒好美呀……美死珠兒了……嗚……嗚……嗚嗚……插……插得真好……嗚……嗚……你真能幹……這一陣插得……珠兒……好舒服……大哥……用力……再用力插……插到底……插到珠兒心裏去吧……嗚……哎呀痛快死了……嗚嗚……」

「嗚……嗚嗚……嗚……好痛快……嗚……嗚嗚……好痛快呀……嗚……嗚……哼……哼……有點酸……好……嗚嗚……大哥……珠兒美起來了……嗚……哎喲……真美……美極了……嗚……哎喲……痛快……真痛快……嗚嗚……」珠兒的喉嚨裏發出歡愉的顫抖浪哼聲。

谷飛雲的兩隻手放在了珠兒的乳房上,手觸摸到珠兒彈性特佳的乳房後,谷飛雲開始用力地揉搓著,像要把它們壓扁似地,珠兒不停地:「嗯……嗯……哼……哼……」呻吟著。

「大哥……用力挺啊……噢……噢……大力些啊……噢啊……對……對啊……噢……很……很舒服啊……啊……爽……爽死了啊……啊……」谷飛雲繼續努力的抽插著。

「嗯……大哥……珠兒的……小浪穴……又美……又爽……啊……頂……頂死珠兒……了……大雞巴……又大……又會插……啊呀……要……要來……了……要命的……大雞巴……哥哥……啊……爽死了……嗯……快……珠兒……要……要丟……出來了……呀……快……啊……啊……」珠兒軟綿綿地四肢大張倒在在床上,好半晌,她這才喘過氣來,渾身酸軟地微微呻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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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飛雲欲火高升,而這時玉兒脫掉了睡衣,撲進了谷飛雲懷中,這時玉兒的臉紅撲撲地很是好看:「大哥……玉兒也要做你的女人……今生今世玉兒只給大哥……大哥好好愛玉兒吧……」說完玉兒躺在了床上。

玉兒嬌小身子的顔色,也是潔白而帶點兒粉紅。她胯下的陰毛也只是稀疏的幾根而已,不像珠兒那樣濃密地一片似叢草一般。谷飛雲低下頭去,看著她那美麗動人的臉龐、吹彈可破的雪膚,紅得像三月裏盛開的杜鵑,可愛死了。

谷飛雲吻上了她的櫻唇,就像一股電流,侵襲了谷飛雲,谷飛雲吻得好狂熱、好纏綿。谷飛雲想把舌尖探進她口中,他的舌頭輕易地伸了進去,吮著她的香舌吻了起來。一邊親吻,谷飛雲的手爬上了玉兒那神聖的乳峰,谷飛雲的手揉撫著她的雙乳,時而著捏,時而輕撚,使得她咦咦唔唔地扭著,很久很久,才盡興而分了開來。

狂吻了一陣後,谷飛雲把目標對準了玉兒的酥乳,那乳房是尖尖的,握在手裏像一對溫順可愛的小鳥。谷飛雲吻著她肥嫩的酥胸,一口就含住她的奶頭,吮了兩口,手兒也不老實地摸上了她的陰戶,伸出了手指,在陰核上揉揉。玉兒顫抖著聲音道:「啊……哥……嗯……哼……」

谷飛雲撫摸著如饅頭般挺凸的陰阜,用食指輕輕揉捏著那粒敏感高凸的陰蒂,再將中指插進陰道裏,輕輕地挖扣著。谷飛雲這些舉動,挑逗得玉兒嬌軀震顫不已,媚眼半開半閉、紅唇微張、急促地嬌喘著,恍佛要將她全身的火熱酥麻,從口鼻中哼出,喉頭也咕嚕咕嚕地呻吟著,難以分辨出是痛苦還是快樂的聲音。淫水泛濫,隨手指流出。

「哦……啊……啊……大哥……小浪穴……啊……舒服……啊呀……可是人家……小浪穴……更……更癢了……」谷飛雲挺著堅硬的雞巴,慢慢地靠近了小浪穴。那兩片豐隆的陰唇,掩映著紅嫩的陰蒂,玉戶中充滿玉色的津液。谷飛雲用龜頭在她的陰蒂上緩緩摩擦,弄得她全身顫抖,輕咬谷飛雲的肩頭。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鮮花,讓人不忍摧殘,谷飛雲萬分憐惜地輕柔地將雞巴往裏徐徐挺送,她蛾眉緊蹙,銀牙緊咬,似痛苦萬狀。

「大哥……好痛呀……」谷飛雲聽她這麽說,便停下來,說:「玉兒,感覺怎樣,很痛嗎?」

「大哥……沒……沒事……第一次都是會痛的……」玉兒皺著眉頭道。

「玉兒,把腿用力分開會好點。」珠兒在再旁邊有氣無力的說道。

玉兒依言慢慢挪動玉腿,隨之分開,谷飛雲一節節地慢慢幹進去,感到龜頭前似有什麽東西擋道,這一定就是玉兒那寶貴的處女女膜了。玉兒的臉上,額上汗珠一顆顆冒了出來,谷飛雲知道要當機立斷,突破她的處女膜才行,於是便狠心地把根大雞巴深深插入她的陰戶中。

玉兒「啊」地一聲慘叫,嬌呼連連:「啊……好痛呀……不要動……大哥……好像裂了……痛死我了……」她那美麗的眼中流出了晶瑩的淚珠。

谷飛雲見到後,急忙按兵不動,兩手開始在那對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珠兒在旁看後爬了起來,珠兒微微喘息的櫻唇,緊緊地吻住玉兒的雙唇,玉兒的香舌回應地纏住了珠兒的舌頭。漸漸,玉兒被谷飛雲和珠兒愛撫的動作,搞得淫水慢慢流出,扭動著嬌軀。谷飛雲見時機成熟,用力把最後一段的大雞巴也插了進去,只感到小浪穴又溫又熱,包得大雞巴好美好美。

而玉兒並沒有疼痛的表示,她的肉穴是如此的緊,緊緊地箍住了谷飛雲的雞巴,彷佛要把它勒斷般,令谷飛雲差點要射出來。谷飛雲逐漸加大了抽插的力度,玉兒的反應十分熱烈,隨著谷飛雲的每一次抽插,她都會挺動屁股,迎合谷飛雲的動作,使谷飛雲的雞巴能完全深入。

每一次插進去,倆人的下身都要激烈地碰在一起:「唉……唉呀……好脹……脹死玉兒……了……哥……大哥……呀……脹死……小……穴……玉兒……了呀……又……又痛……又癢……又……脹……啊……」玉兒邊說邊呻吟,美目淒迷,半開半閉,臉色潮紅,顯是被谷飛雲弄得極之舒服。

珠兒低頭含住了玉兒嬌俏可愛的乳頭,兩邊輪流吮吸著,不斷地刺激玉兒的情欲。玉兒在谷飛雲和珠兒的合力進攻下,顯得十分地興奮,身體如同風中的落葉般無意識地擺動著,肌肉緊繃,膚色已經變成櫻紅,腦袋瘋狂地左右搖動。

珠兒一邊和玉兒親吻著,還一個手的手指頭不停地撫弄著,那使她快樂的敏感部位,纖細的腰枝也由緩而急地在床上扭動了起來。珠兒的姿態令谷飛雲難受,谷飛雲伸手到珠兒的陰戶,用手指輕輕的愛撫著珠兒的陰唇。

谷飛雲的手指碰到嫩肉上的感覺,使珠兒發出歡愉的叫聲,同時扭動屁股,谷飛雲的手指把花瓣分開,而且逐漸加大角度。珠兒能感覺出谷飛雲的兩根手指慢慢插進來時,嫩肉好像纏在手指上了。谷飛雲從陰戶裏面沾上蜜汁後拔出手指,在陰核的地方輕輕彈一下。

「大哥……好大哥……快……用指頭……頭……哎唷……可真……舒服……啊……美死了……用力……再……快……珠兒的……小浪穴裏……好……好癢……喔……啊啊……」

玉兒這時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著,增加倆人的快感,一會兒,玉兒也嗲著嬌聲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谷飛雲抽出插在珠兒穴中的手指,按住玉兒瘦小的屁股,開始用力猛插玉兒窄小的肉洞。

「嗯……小浪穴……舒服死了……哥……玉兒就知道……你……你愛玉兒……嗯……玉兒好爽……哦……大雞巴的……哥哥呀……用……用力……幹……啊……」

谷飛雲用大雞巴專心插著玉兒的小浪穴,玉兒被谷飛雲幹得越來越熱情,緊緊地抱住谷飛雲的身體,陰部也往上一挺一挺地,配合著谷飛雲的抽送,只見她搖起嫩臀,像個急速轉動的車輪,張口直哼,送吻擺腰,滿面春意,蕩態迷人。

「大哥……好厲害的……大雞巴……大哥……玉兒……快活死……了……再……再用力些……大力幹……對……對……玉兒……一切……都給你……了……」

谷飛雲猛幹了一陣子,速度也越來越快,插得玉兒喘氣吁吁,香汗淋漓,猛抛臀浪,全身直抖地又叫道:「哎……哎呀……大哥……玉兒……又要……要來了……大哥……太舒服了……玉兒的命……給你了……以後……玉兒的……小浪穴……就……屬於……大哥……你的了……哎呀……玉兒……不……不行……了……玉兒要……出……來……了……啊啊……」

玉兒拼命的扭動屁股,鮮嫩的屁股和潔白的大腿忍不住開始痙攣。蜜液像潮水一樣湧出,濺濕了谷飛雲和她的下體。谷飛雲看玉兒趴在床上,好像昏了似的,便把雞巴拔出來。

※※※※※※※※※※※※※※※※※※※※※※※※※※※※※※※※※※※※※※

谷飛雲轉頭一看,珠兒因自己和玉兒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宮,只見她桃腮暈紅,秀色嬌羞,媚眼半開半閉、紅唇微張、急促地嬌喘著,恍佛要將她全身的火熱酥麻,從口鼻中哼出。谷飛雲雄偉的雞巴早已有些脹痛,欲火更是竄燒全身,谷飛雲跪在了珠兒面前,用雙手慢慢掰開她的大腿,珠兒就用雙手捂著臉孔。谷飛雲再往上推前珠兒的腳,珠兒的屁股微微提起,整個陰戶就暴露在谷飛雲面前。

兩邊大陰唇,夾起成一條小縫,好濕,濕濡到反著光澤。谷飛雲用手指撐開兩片陰唇,見到上面的陰核,對下就是小陰唇,再對下就是陰道口了,整個陰戶看上去很舒服。谷飛雲用中指揩磨一下她的陰核,珠兒馬上「啊」地叫一聲,谷飛雲順勢用兩隻手指插入陰道裏,好緊,想不到陰道四周的嫩肉,將谷飛雲手指裹得這麽舒服。

谷飛雲抽出手指,把頭湊到她的兩腿之間,用舌頭舔她完全潮濕的陰戶。谷飛雲伸舌頭舐著,用嘴唇吮吸陰蒂,谷飛雲吮弄了一會,把舌頭伸進小浪穴裏,舐著裏面嫩紅色的肉,谷飛雲見珠兒的陰唇顔色偏深,用嘴唇吮吸,舔舐著陰蒂。

「嗯……嗯……啊……啊……好舒服……啊……」珠兒全身抖簌著,雙腿夾著谷飛雲的頭,用手捉著谷飛雲的頭髮,屁股向上挺動,用小浪穴向谷飛雲的嘴唇上磨著。谷飛雲不停地舔珠兒的陰戶,舌頭深深地插在珠兒的陰道內。

「噢……大哥……你舔的珠兒……好爽……珠兒受不了了……快……舔死珠兒吧……天呀……」珠兒的小浪穴已經騷癢到了極限,連聲嗚咽著說:「啊啊……珠兒要……要……大雞巴……大哥……快……快插……快插……求求你……用力插……插死珠兒吧……珠兒要……快插珠兒啊……嗯……呼呼……」

被珠兒淫蕩、火辣的煽情,強烈的肉欲填滿谷飛雲的意識,谷飛雲像一隻出柵餓虎,兩手扶著珠兒的屁股,將充血以久的雞巴,塞進珠兒早已溢出淫水的陰戶。

「喔……對……就是這……樣……啊……啊……好大哥……喔……用力幹……幹……幹……嗯……幹小浪穴……就這……樣……幹珠兒……上天……吧……啊……嗯……」

谷飛雲把珠兒的大腿向她高挺的雙峰推去,這時珠兒的兩隻小腿正朝著天空,臀部離開床面,露出被插著大雞巴的陰戶。谷飛雲停了一會,好適應這種姿勢,開始將雞巴像打樁機般的,猛烈的幹著珠兒的小浪穴,每次的撞擊,都將珠兒的肉體打入床面。

珠兒的呼吸,也因爲強悍的衝擊而急促,然後谷飛雲再慢慢的退出珠兒的肉穴,當退出到龜頭後,再一次猛烈的撞擊,如此反反覆覆,進進出出。珠兒的頭被谷飛雲幹的左右搖擺,依呀嗯啊的高聲浪叫:「喔……大哥……你好會插穴……珠兒要投降了……啊啊……大哥……珠兒要……珠兒每天都要你……都要你幹……珠兒你的……啊……」珠兒的淫聲浪語更刺激著谷飛雲,一刻鍾過去,倆人身上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大哥……珠兒快不行了……你好厲害……好會幹穴……珠兒快被你……幹死了……啊……快……快……珠兒快泄出來了……」珠兒全身一顫,一股火熱的陰精又噴射而出,真是太美了。谷飛雲的龜頭被淫精一灑,全身起了一陣顫抖,小腹一緊,丹田內一股熱呼呼的陽精,像噴泉似的全射到她的子宮內。

「啊……美死了……大哥……珠兒愛你……」

「啊……好舒服……大哥……愛你……珠兒……還有玉兒……」三人靜靜的擁抱著,享受這射精後的美感,直至墮入夢鄉。

清晨,陽光照進屋內,三個赤裸的身體相擁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預示著他們未來更爲美好的幸福生活。想到十一個多情的少女,將陪伴自己一生,谷飛雲發自內心地笑了……



【 全書完 】
2008-10-13 22: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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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ny5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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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輕時每天從報紙認真地看東方玉的武俠連載作品,想不到有人如此有心,將其改為情色版,
憶當時,東方玉的作品總能挑起我少年維特的煩惱,那種淡淡的情色,引人許多遐想,有如青蘋果的澀味,如今加上大辣辣的情色,正可撫慰年老的情懷!
感謝分享!
2008-10-13 22:4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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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day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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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可惜阿
多增加一些情色場面
沒有多一些原書中沒有交代可特別著墨之地
加油 好看
2008-10-29 08: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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