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ran911
論壇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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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7-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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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兩種狀態
石朔風眼睛被蒙住,一路上確定自己是穿越了人群,他聽見有驚呼,有話語,
還有時不時的肢體觸碰,和身後那兩個男人的驅趕聲,腳底下則崎嶇不平,甚至
還有上坡下坡,接著是一片石板地,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四周變得陰涼,嘈雜的聲
音也離他越來越遠,他這應該是又進入了室內。
因為有了白布和遮光的保護,石朔風的羞恥心淡了那麽一點,但還是別扭的
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心裏衹祈禱趕緊走完趕緊走完。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面突然傳來了黛青的聲音,他聽不懂,以為是催他,加快腳步後的結果是又迎
來一鞭子的抽打,他這才明白,黛青剛才說的是「停步」的意思。
石朔風被推搡著進了一個房間。他確定這是房間,長時間的蒙眼讓他的其他
感官異常敏感,在進入這個空間時,石朔風感到了憋悶。
這就是目的地了,石朔風心跳如擂鼓,不知道接下來要迎接的是什麽,恐怕
重則活剮,輕則爆菊……跟前者相比後者都變得不那麽可怕了。
接著遮光被摘了下來,石朔風虛著眼睛,半天才適應了電燈的亮度。
這是一個簡易的屋子,四周是沙岩壁,沒有窗戶,地板是冰涼的石板,貼墻
有兩張簡易的床,屋中間有兩個吊床,瞧著還挺幹凈。
這屋有種沙漠旅店的感覺,怎麽也跟血腥挂不上鉤,石朔風稍稍的放下心,
他一歪頭,發現角落裏還坐著四個男女,他們蓬頭垢面,赤身裸體,跟動物取暖
一樣的擠在一起,瑟瑟發抖,自打石朔風看見他們時,就一直用滿帶著恐懼和驚
慌的神情回望他,這眼神也像極了動物。
石朔風皺起眉,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又扭頭看向黛青。
黛青饒有興趣的看著石朔風打量他們,接著也不管石朔風聽不聽得懂,自顧
自的說道:「他們檢查過身體了,都是健康的omega,妳的任務很簡單,讓
他們生下健康的孩子,調動起妳的信息素,別讓我失望。」
黛青和顏悅色的跟石朔風說完,臉孔一變,轉向那四個男女嚴厲道:「沙蛇
幫已經徹底消失了,從現在開始妳們是這裏的一員,別妄想沒用的事情,幹好自
己本職,就跟原來一樣。」
說完,黛青使勁兒將呆立在原地的石朔風往前一推,最後看了他一眼,將鐵
門關上。
這麽好的alpha,真是便宜他們了,黛青在鎖門的時候這麽想。
這是……坐牢啊……
石朔風單手拽著白布單,自己坐到了床上。他覺得自己摸清情況了,無非就
是關著唄,從矮屋到醫療處,再到這裏,就是……這麽呆著?
石朔風滿腹心事,看看這看看那,最後看著墻角的那四個人,那四個人也看
著他,大眼瞪小眼了,就像一窩第一次看到大狼狗的小奶貓,又害怕又好奇。石
朔風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衝他們一笑,撓撓後腦勺。
石朔風人本來就長得精神,濃眉大眼卻不帶半分的戾氣,相反因為生活經歷
的緣故,他養成了一副樂觀的心態,說慈眉善目過分了,溫柔陽光絕對適合,他
本以為這四個人會是他接下來的獄友,于是秉承著以禮待人的心態,石朔風微笑
示好。這一笑可不好,這四個人像是看到了稀罕物,全都微微伸直了身子,一邊
看他,一邊妳一言我一語的輕聲說起話來,石朔風支著耳朵,想聽聽有沒有自己
能明白的詞。
這四人說完了話,又齊齊的看向他,石朔風再次被行了注目禮。
「幹嘛,我坐在誰的床上了?」石朔風看屋裏衹有四張床,以為是沒自己的
份兒。
這四個人聽到石朔風的話發出小小的驚呼,于是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石朔風有點無奈,他記得上次看見這種場景還是小學的時候,幾個要好的小
女生年糕一樣團在一起,嘁嘁喳喳的說著別人的壞話,間或還放出小心翼翼的目
光去看話題的中心人物。
石朔風嘆了口氣,覺得外星球其實跟地球也沒什麽區別,什麽事都有,什麽
人也都有,還八九不離十的,換湯不換藥。
正在石朔風神游時,這四人結束了研討會,一個膽大一些的男omega小
心翼翼的蹭過來,這個omega全身赤裸,缺失了左前臂,眼睛裏卻放出不一
樣的光彩,看的石朔風心裏又是一陣別扭。
「這是妳的床?」石朔風站起身想給他讓開,不想他卻嚇得後退了幾步,在
聽到身後同伴的鼓勵後,他又奢著膽子繼續向前。
「幹嘛?」石朔風皺著眉頭看著他,同時在心裏估量,要是他忽然撲上來咬
自己,自己是出拳呢還是踢腿呢。
這個男omega並沒有咬他,也沒做任何傷害他的事,他衹是走到石朔風
面前,忽然跪了下來,趁著石朔風驚愕時,他那單手麻利的拽下石朔風的白布單
子,一把抓住軟垂的下體,張口叼住,讓後像個饑餓的嬰兒一樣,用力吮吸。
「哎喲我擦!!!!!」石朔風一聲慘叫,雙腿一軟差點跪下,他扶著om
ega的頭要讓他離開,可他手裏死死攥著命根子,就是不肯鬆,正在二人糾纏
時,那叁個人此時也站起身快步走過來。
「……我擦妳們要幹嘛!強……強姦啊!?」石朔風急的汗都出來了,眼見
這叁個缺胳膊斷腿兒的齊齊圍了過來,伸出細瘦如爪的手從叁個方向向他伸,這
場景太瘆的慌了……石朔風年少無知時打過群架,這要是四個歹徒,石朔風還會
上去搏鬥一番,可……實在是沒碰見過這陣勢,更何況自己的命根子還在人家嘴
裏,時不時的還被牙齒蹭一下,一時間石朔風武力值清零,當場懵逼。他冷不丁
想起醫療處那個男beta的話和動作,難道這就是……這就是留下他的原因?
正在石朔風跟這四人搏鬥時,黛青在另一邊在會議上跟別人「搏鬥」。
「我反對,」黛青抱著胳膊,一雙及膝的黑靴翹在桌子上,冷硬道:「我們
剛剛把沙蛇幫鏟平,現在物資充足隊伍不齊,很容易成為別人的目標,當務之急
是加強防守養精蓄銳,鋼鐵幫不是沙土,說打就能打下來的。」
「放屁!」阿嚎一錘桌子:「現在我們要人有人要槍有槍,還有汽油炸彈,
鋼鐵幫的武器沒我們多怎麽他媽的打不下來!難道等他來收拾我們!?」
「黛青說得對,沙蛇幫耗了我們不少彈藥,雖然也繳獲了他們的,但是從他
們那俘虜的人不敢用,還是慎重的好,」一個個頭兩米多的巨人beta開了口,
他聲音低沉,語句緩慢,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
「鋼鐵幫和沙鬼是聯盟,這一打就是面臨兩個對手,我們應付不來,」一個
帶著金屬鼻罩的男beta說道,聲音嗡嗡的透氣。
「偷襲!」坐在阿嚎身邊的一個胖子興奮地提議,他渾身的肉跟著動作一顫:
「我們夜晚偷襲,直接狂轟亂炸,等到黎明前戰爭就能結束,等沙鬼接到消息的
時候鋼鐵幫已經不復尋在了!」
黛青發出一聲冷笑:「妳認為鋼鐵幫全是傻子嘛?他們早就在貿易鎮布下眼
線,誰要有大批量購進武器的行為都知道……」
「那就更要趁著黑夜打他娘的!」阿嚎激動地站了起來,他身後跟他一個陣
營的人也「騰」的起身,其他持反對意見的人針鋒相對,也紛紛響起了挪椅子的
聲音。
黛青並沒有改變動作,衹瞟了坐在桌子主位的亞契一眼。
「阿嚎,以我們現在的狀況去打鋼鐵幫,無異于送死,我他媽辛辛苦苦從沙
蛇幫帶回來的槍支彈藥,還有omega全都成了給他準備的。」
「黛青,沙蛇幫被鏟除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鋼鐵幫那邊,到時候他加強防守
我們更不可能把他打下來,妳這麽畏手畏腳……」阿嚎說著,身體向前眯起了眼
睛:「難道是看上了那邊的alpha,omega道發癢捨不得了?」
話音一落,周圍響起了低低的笑聲。
「阿嚎!」亞契指著阿嚎的鼻尖道:「別忘了這次會議的中心是什麽,別把
妳那點私人恩怨帶到這來!」
黛青臉色發硬,嘴角上牽,是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慢吞吞的把腳放下去,
坐正了身體。
在別人看來他此時的動作堪稱是冷靜到冷酷,好像被罵的是別人跟他沒關係,
其實黛青內裏的黑血都翻天了。
阿嚎原本還帶著得意的笑意,但這笑意在黛青那利如刀刃的視線下逐漸凝固,
他感到寒意侵襲到脊骨,在身上蔓延。黛青慢慢站起身,身形筆直如箭,接著眾
人眼前一花,衹見黛青一把薅住阿嚎僅剩幾根的頭發,將他按倒在了會議桌上,
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眾人一看開打了,趕緊上前,七手八腳的把二人分開,目的無他,怕黛青把
阿嚎給殺了。
人群費勁巴拉的分成了兩撥,桌子上留下一把匕首,這是黛青的隨身物,這
把匕首上沾著黃白相間不知什麽東西的膿液,衹有刀尖上有一點點血跡。
阿嚎沒有死,他脖子上那堆的山高的膿包救了他,此時它們被黛青這一刀通
透,正跟高壓噴水一樣往外流著膿,沾了他身邊人一身,阿嚎憤怒的高喊,要撲
上來跟黛青拼命,被周圍人攔住。
黛青在眾人的簇擁下,發出快意的大笑。
這場鬧劇一般的會議最終不歡而散,黛青臨走時囑咐亞契:「我要離開一陣,
真要憋不住了去打鋼鐵幫,等我回來,老規矩,有事告訴米薩。」
亞契點點頭,沒有詢問原因也並不阻攔,他知道黛青離開的原因,因為早在
黛青剛到這個幫派的時候他就告訴他——不被我標記就得不到我的保護,除非妳
滾到沒有人的地方,否則到時候發起情就等著被當成畜生騎吧!
于是黛青也的確這麽做了,每到發情期,他就會帶上充足的水和食物,騎上
一輛摩托消失在茫茫戈壁中,數日後再回來,這成了幫派裏公開的秘密,具體他
去了哪,做了些什麽事就沒人知道了。
亞契有些後悔當初甩了這句狠話,沒想到黛青居然這麽固執,持之以恒的堅
持下來了,不然再結實的房子也有漏的時候,黛青早就成為他的omega了。
黛青臨走時找來了米薩,米薩是他得力的手下之一,臨走時他會囑咐一堆事
情給她。
「那個種源妳看好了,他膽子比較小,別嚇出病來,」黛青最後還不忘把石
朔風交代清楚:「他應該是沿海的家族走失的成員,免疫力未必好,有病了別耽
誤。」
米薩點點頭:「看出來了,跟個大蟲子一樣,放心交給我吧。」
黛青聽這比喻一笑:「沒錯,大蟲子,」說完,他一抬腿跨坐到摩托上,將
頭巾裹好,他又想起了什麽,加了句:「要是焰心喜歡那個種源,妳別阻止她,
就是當心被標記。」
「她衹是開玩笑,別當真,」米薩笑道,把自己脖子上的風鏡摘下來套在黛
青頭上:「好啦,妳放心走吧,這有我呢。」
黛青將風鏡戴好,衝米薩招了招手,一踩油門,在一陣轟隆聲中離開了。
黛青離開時,正是黃昏,太陽已經沒了影子,衹剩天邊的薄幕,戈壁遼闊蒼
茫,無數的方向都長著一個模樣,黛青獨自一人在巨人似的沙墩中穿行,摩托的
咆哮被周圍的寂靜所吞噬,加深了他的孤寂,就像世界上最後的一個人。
慢慢天空徹底暗下來,黛青在飛馳中微微側頭,看到了地平線上升起的雙極
星。這裏沒有樹林,沒有流水,衹有沙土和死亡一般的寂靜,接下來這幾天,衹
有雙極星與黛青作伴。
黛青穿過石林,穿過流沙,像個夜晚的獨行俠一刻不停的狂奔。馬不停蹄的
奔跑了叁天叁夜,在繞過了無數的幫派險地後,終于在某個黃昏時分,黛青到達
了他的目的地。
一座空城。
這城市有高聳入雲的摩天樓,有結實寬闊的街道,有店鋪,有汽車,還有骸
骨,這是一座被摧毀,並被世人遺忘的空城。
所有有價值的東西早被人一掃而光,甚至為了取得裏面的鋼鐵,樓房甚至被
炸的不完整,一輛輛扭曲的汽車空殼倒在路邊,車輪和車座都被卸走,這附近沒
有水源,沒有可以起遮擋作用的沙岩,甚至周圍還有流沙,如此危機四伏的廢墟,
沒人願意以它為據點發展。
而這正是黛青想要的。
他輕車熟路的進入空城。
這裏雖然已經廢棄,但僅剩的框架無一不顯露出曾經的輝煌繁華,這座城什
麽時候被摧毀,被什麽摧毀的已經不得而知,也許這是大時代之前的遺跡,又或
者更早,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黛青來到一處還算堅固的大樓前,他開車摩托進入到大廳裏,大廳中間是個
寬而平緩的臺階,黛青輕輕抬起車把,順利的開到了二樓。
二樓跟外面一樣,一片狼藉,黛青仔細檢查了一遍地上的沙土,確定沒有人
來過的痕跡後,他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舟車勞頓的辛苦浮出水面,他疲憊的摘
下風鏡和頭巾,慢條斯理的用腳踢踹著地上的玻璃和雜物,打算自己開墾出一片
平整的空地。
踢著踢著,一根大腿骨被他踢飛起來,撞到墻上摔成兩半,黛青彎下腰,開
始仔細尋找,最後在窗臺前發現一具已經不完整的骸骨。
黛青並沒有懼怕,他衹是像對待老朋友一樣,溫柔的打了聲招呼:「嗨,我
又來了。」
骸骨是不可能回答,黛青衹是自娛自樂。
把這片地大致清理過後,黛青卸下摩托上的行李,將一個充氣床墊扔在地上,
自己脫力一般的砸上去,還一彈。
天已經完全黑了,黛青透過窗戶,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樓宇,看到了天上的
雙極星,藍色的那個。
黛青枕著自己的胳膊,感覺這景象真叫人懷唸,他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軍校的
日子,衹是那時自己天真懵懂,充滿著不可能的幻想,現在則麻木不仁,心智早
已被殺戮和掠奪浸透。
黛青半個身子暴露在星光中,他愣著愣著,不知怎麽就想起了石朔風,他想
起石朔風的目光,跟這裏的所有人都不同,裏面有是一種……近乎于淳樸的東西,
還有不曾經歷過任何痛苦和折磨的寧靜,這讓他想起了關鐵門前,石朔風回頭看
他的那一眼,有點委屈,有點依賴。
黛青嘖了一聲,心裏不大平靜的翻了個身,直視著旁邊的骸骨朋友。
黛青抿著嘴,心想等這次發情期結束,回去後瞧瞧他,教教他語言,或許能
提拔他幹些什麽,衹做種源似乎有點浪費了,光說那個皮相,訓練訓練做保鏢也
行啊。
說到皮相,黛青又聯想到他的身材,還有那股迷人的信息素……
黛青咬住自己下唇,熱潮自下而上散開,解開腰帶,將手伸了進去。
可惜了,他是個alpha,會標記,不然黛青真想試一試……那麽大個東
西到底好用不好用。
黛青懷著這樣一個想法,默默地等到了發情期結束,而回到幫派,迎接他的
卻不是個好消息。
第010章、奇妙的溝通
每隔叁個月消失17天,整整17天,能發生很多事,每次黛青拖著虛弱至
極的身軀回到幫派,都要強打精神處理一係列的事情,再狠狠地累上一通。比如
這次,黛青的摩托還沒熄滅,米薩就迎上來了。
黛青摘下頭巾,露出蒼白消瘦的下巴,他翕動幹燥的嘴唇蚊子嗡似的問:
「什麽情況。」
米薩聽他聲音弱的像是氣流,立刻啞然,搓著雙手,眼神閃爍,意意思思的
不知道要不要開口。
黛青沒摘風鏡,也沒下摩托,二人妳看我我看妳,都等著對方說話。
「說!」最後還是黛青先沒耐心,每次的規矩都是回來後,先去亞契那裏詢
問這段時間的情況,然後趕緊忙最棘手的問題,但米薩這慾言又止的樣子卻讓他
忽然沒了心思。
「那個……就是妳撿回來的那個男人,石朔風,」米薩有些為難的抓了抓頭
頂的金發,她最近得了把好剃刀,又把莫西幹頭整理了一番,看著十分精神幹練。
「嗯,」黛青一聽是他,心裏放下一半,覺得無非就是孩子不孩子的問題,
不是大事。
「四個omega,一個也沒懷上。」
「什麽!?」黛青一愣,解扣的手都停了下來:「一個也沒有?」
米薩為難的點點頭:「沒錯,一開始他不肯合作,我自作主張給他的飯裏加
了點藥,這才順利,但是十天過去了,哪個也沒懷。」
「那幾個omega……」
米薩搖搖頭:「查過了,沒問題,以前在沙蛇幫都生過孩子,問題出在石朔
風身上。」
「他……」黛青有點說不出話,他明明記得,這家伙沒問題啊。
「他不是alpha。」
米薩的話像一枚炸彈,炸的黛青措手不及,愣著半天沒反應過來,而米薩也
沒等他說出話,繼續拋炸彈:「甚至也不是beta。」
「那他是omega!?妳見過這樣的嗎!?」黛青猛地拽下風鏡,帶子都
被他扯斷,露出微微凹陷的眼窩。
米薩煩躁的又抓抓腦袋,硬著頭皮把剩下的話說完:「他什麽都不是,跟剛
出生的孩子一樣,一點信息素也沒有。」
黛青這下不說話了,他心裏「咯噔」一跳,忽然想起在回來的路上遇見的一
件事情。
也就是昨晚,黛青停下摩托在一塊岩壁前解手,回摩托那幾步路上,被個東
西絆了一跤,他起身在原地踢了踢,接著用手一提,竟是拽出了一杆槍,黛青好
奇,又在原地翻找,發現了一具高度腐爛的尸體。
黛青不怕這東西,相反,他第一個想法是搜搜身上有沒有什麽好東西。
一番搜索後,他獲得長槍一杆,手槍一把,子彈數發,還有一衹匕首,外加
兩瓶偽裝噴劑。
一瓶似乎是被壓癟了,液體流幹,另一瓶衹剩下一半,打開蓋子,那濃鬱的
alpha信息素居然像陳年的烈酒一樣,嗆得黛青打了個噴嚏,甚至讓他雙腿
虛軟。
這不是一般的東西,黛青趕緊蓋上蓋子,這是高級alpha噴劑,在黑市
它的價格衹能用黃金換。
現在黛青仔細想想,那尸體……離他撿到石朔風的地方不遠……
怪不得在他情動的時候黛青聞不到信息素的變化!原來是假的!
姦細!?
黛青將摩托扔給米薩,自己跑向生產房。
沒用沒關係,就怕他是心機叵測。
生產房,也就是之前把石朔風關進去的地方,還是老樣子,衹是這次坐在床
上的是那四個男女,縮在墻角的是石朔風。
黛青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那四個男女一看來者,統一的垂下腦袋靠在一起,
變成了連體嬰兒,但黛青沒心思招呼他們,他徑自走到石朔風面前。
石朔風還抱著來時的那張白布單,衹是這布單已經臟的發灰,還有可疑的印
記在上面。感覺面前站了個人,他慢慢抬起頭,順著筆直的腿往上,看到了黛青
的臉。
黛青看出來,石朔風也瘦了,而且明顯,雙頰下凹,顴骨支起來,眼窩也下
陷。
石朔風麻木的看著黛青,沒像原來那樣露出討好的笑容打招呼,他深深地嘆
了口氣,又把頭低下去。
「吃藥吃傻了?」黛青回過頭問。
「不是……」跟在他身後的助手有些為難地回答:「他……意識還是有的,
吃了藥也算配合,但是……都沒懷上,而且沒有信息素。」
黛青飛快的考慮了下:「妳們先出去。」
助手領命,帶著那四個omega出去,關上門,衹留兩人把手門口。
屋裏一下子就剩下了石朔風和黛青。
一沒人,黛青整個神經就鬆了下來,連帶著身上也泄了氣,他一盤腿,坐在
了石朔風面前。
石朔風抱著腿坐在地上,並不去理會黛青,他此時心裏很亂。
這十餘天,石朔風覺得自尊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發現他變成了種豬,被強
行交配,反抗無果後就像被動物一樣打罵對待,也許自己在他們眼裏跟動物沒區
別,就像人看大猩猩,雖然兩個物種看著有些近似,但思維和語言完全不通,而
且這些人像極了原始部落的野人,雖然有那麽一兩件高科技的東西,但行動模式
還是暴力,恃強凌弱,縱使妳再有知識,再有素質,在他們面前都是瞎鬼,以前
引以為豪的東西在這都成了多餘,自己瞬間從一個能自食其力的研究生變成個動
物,還是被迫的,這種感覺不是一般的打擊人。
石朔風唯一能做的就是抗議,絕食,甚至動手打了那四人中的一個男人,可
這毫無用處,他們比他還弱勢,于是石朔風抱著白布單,就好像抱著最後一塊文
明的遮羞布,長久地坐在墻角不出來。好在經過一次驗血後,外面的人突然對他
失去了興趣,不再強迫他做什麽,直到今天。
「妳到底是什麽?誰派妳來的?」黛青開了口。
石朔風照常是衹聽懂了幾個詞,他沉默了會兒,聲音低沉道:「我不想工作。」
黛青有些意外,心想他終于能用通用語交流了?
「為什麽?」
石朔風這幾天除了抗議,也沒閑著,他發現人衹要一處于特殊環境,適應力
和學習力就好像復蘇了一樣,開始飛快地運轉,光是聽他們說閑話,石朔風又學
會了一些語言。
「我不是alpha。」
黛青言簡意賅:「知道。」
石朔風似乎終于找到了能與之溝通的人,他抬起頭,眼睛裏恢復了些許光彩,
語言有些磕磕絆絆:「我……離開這,回去……」
黛青冷冷一笑:「好啊,告訴我妳的幫派,我送妳回去。」
這句話太長,石朔風聽起來很吃力,他沉默片刻,垂下眼簾搖搖頭。
黛青伸出手,一把薅住石朔風的頭發,強行讓他抬頭看著自己:「妳他媽耍
我很好玩是吧,嗯?妳還想裝到什麽時候?」
石朔風依著他力道抬頭,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就這麽直直的看著黛青,依
舊是一點戾氣也沒有,目光都是溫潤平靜的。
黛青被他看的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的幫派……是地球,回不去。」
「地球?」黛青快速的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幫派,又把
已知的家族回憶了一遍,也沒有。
石朔風繼續說:「地球,遠過……雙極星。」
黛青鬆了手,覺得不是石朔風腦子有毛病,就是他的語法有毛病:「妳的幫
派,在雙極星?」
石朔風很認真的搖搖頭,用手往前一揮:「遠。」
「外星人?」黛青指著石朔風鼻尖問。
石朔風不明白這個詞,他依舊重復著那句話:「遠過,雙極星。」
黛青不耐煩的嘆口氣,他覺得跟新生兒交流都沒這麽難。
外星人,聽起來不著邊際,放在昨天,黛青絕對不會信,但摸摸身上的那個
噴劑,身上沒有任何信息素的成年人他還是第一次見,以前聽說過沒有的,但那
是生命垂危的病人,信息素腺體已經壞死,這意味著命不久矣,但眼前這個人,
除了精神有些萎靡,人瘦了一些,完全沒有任何將死的跡象,于是黛青猶猶豫豫
的,越想越不敢一口否定這個結論。
石朔風看黛青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神情,似乎是被他說動了,于是趁熱打鐵:
「我……不要工作,其他,都行。」
這句還不夠,石朔風思忖著,又蹦出一句:「石朔風不是種源。」
黛青冷不丁聽見這句,啞然間不禁失笑,看他這麽努力的溝通,甚至到現在
還堅持著什麽原則,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個卑微又努力掙扎的自己,這
讓黛青少的可憐的同情心冒了頭。
「聽說妳絕食,是因為不想做種源嗎?」黛青的語氣不知不覺間緩和了些許。
石朔風沒聽懂前半句,但後半句明白,他忙不迭的點頭,同時眼中多了幾分
期許,黛青就當他是聽懂了,繼續道:「種源是最安全舒適的工作,妳衹要安靜
的坐在這吃飯交配就可以,難道妳想出去冒險?隨時都有可能死。」
石朔風的表情又變的懵懂了,瞳仁黑又有光澤,眼神軟綿綿的,黛青被他看
的無奈,偏頭嘆了口氣,知道這些話又超綱了,他聽不懂。
石朔風正揣測這句話的含義時,一直安靜坐他對面的黛青忽然動了,他伸出
雙手摸在了自己胸口,石朔風這段時間被摸怕了,趕緊往後縮,可他背後就是墻,
躲也躲不了多遠。
黛青不僅摸,還伸過頭來,將臉貼到他胸口,石朔風都能感覺到他鼻端的呼
吸,涼涼的,讓他直起雞皮疙瘩,接著黛青面色凝重的抬起頭,指揮他背過去,
石朔風怕他爆菊,衹扭捏的給了他個側影,本以為要挨頓打,不想黛青此時似乎
很有耐心,他伸長胳膊在自己的肩胛縫處摸了摸,又伸過頭嗅了嗅,就讓他恢復
坐姿了。
石朔風六神無主的任他擺弄了一會兒,不知道用意所在,黛青似乎也不急于
解釋他的行為,因為知道用語言說不清,他剛才是在檢查石朔風的信息素腺體。
ABO無論誰的腺體都長在胸口和背後肩甲縫附近,用手能摸到一點,使勁
揉搓刺激這兩處的皮膚能加大它的分泌,還有一處在耳後,不過黛青不打算去檢
查了,他發現石朔風身上根本沒有這東西,甚至連割除的痕跡也沒有,就是天生
的沒長。
黛青想了想,從衣服內兜拿出鐵皮扁瓶,將蓋打開,瓶口衝石朔風遞過來,
如果他是ABO其中的某一個,或曾經是,多少會對這濃烈的信息素有反應。
石朔風不明就裏,覺得這看上去很像是便攜式的鐵皮酒瓶,晃一晃,裏面還
有液體。石朔風看向黛青,黛青衝他一揚下巴,石朔風心裏明了,原來這是給我
喝的啊,他嗅了嗅,沒聞出怪味,于是嘴巴含住瓶口,一仰脖……
「哎哎!!!誰讓妳喝啦!!」黛青一看他居然要喝,趕緊拽住他胳膊,為
時已晚,石朔風幾天沒吃沒喝,一口喝下去大半。
「吐出來吐出來!」黛青捏著石朔風鼓起的臉頰,眼看著他「咕咚」一口咽
了下去。
「口渴……」石朔風默默地回答,說話間帶出了樹木的味道。
黛青崩潰的翻了個白眼,心想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恐怕他上廁所都要帶著信息
素味了……
通過剛剛的交流,和對信息素的反應,黛青徹底否定了他是「姦細」的可能,
那他到底是什麽,真是外星人?黛青又想起,在發現石朔風前一天的晚上,戈壁
上出現一道奇觀,晴朗夜空下,忽然電閃雷鳴,本以為是要下雨,烏雲卻在翻滾
沒多久後散去了,當時幫派裏很多人都出來看,黛青清楚地記得,有一道雷從天
而降,劈中了遙遠的地面,難道……
可外星人……從情感上,黛青還是覺得不信服。
黛青深深地陷入了復雜的內心世界,把一邊的石朔風遺忘。
石朔風察言觀色,沒從黛青臉上看出什麽怒意,于是他喚了聲:「黛七。」
黛青隔了幾秒才有了反應,糾正道:「黛青。」
「黛青,」石朔風重復著,然後用手一指他,接著收回來捧住自己的臉,微
微一擠。
黛青眨了眨眼,「嗯?」了一聲。
「妳小了,」石朔風用雙手擠著自己的臉說:「臉上,胳膊,小了。」
黛青身形一滯,蒼白幹裂的嘴唇微微張開,他在說……自己瘦了!
這細微的變化周圍人也許不注意,也許看在眼裏,但沒人跟黛青說過,多少
年來,這是頭一次。不敢亂下定義這是不是關心,衹是意外之餘,心頭竟有股暖
意。
「妳也是,」黛青嘴硬一般的回了句,不大自然的移開眼神,看著石朔風身
後的墻壁。
石朔風看黛青有點蔫,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想再說話,張嘴卻打了個嗝。
這個嗝打的太大,掙得他整個人都顛了一下,石朔風趕緊捂住嘴,黛青轉動眼球
看向他,沒幾秒,石朔風渾身又是一顛。
打嗝這一現象,除非采取嚇唬喝水什麽的行動去制止,沒個幾分鐘是不會停,
石朔風有些尷尬,胯間衹有臟布單不說,此時又打嗝打不停,想說的話都給顛忘
了。
「知道為什麽嗎?」黛青挑起一邊眉毛,好整以暇的問。
石朔風捂著嘴看著他,顛的頻率漸漸快起來。
黛青一指手上的扁鐵壺:「誰叫妳喝這麽多,這東西能喝嗎……」
石朔風恍然大悟,想說話,張嘴又是一顛,他沮喪的捂住嘴低下頭。
黛青忍不住,被他逗得笑了出來,石朔風看他笑,自己也跟著笑,邊笑邊打
嗝。
黛青心裏不禁感嘆,真是神奇,自己明明是帶著火氣衝進來的,沒多長時間,
自己竟然坐在這裏對著他傻笑,還這麽輕鬆自然,不能不說是個……
沒等黛青感慨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警報聲,他猛然收斂笑容,警惕
的坐直身體。
石朔風嚇了一跳,瞬間把嗝憋了回去,他眼神無措的在門口和黛青身上來回
轉換。
「在這待著,」黛青囑咐完就一躍而起,打開門跑了出去,石朔風聽見他在
用十分緊急的口吻跟外面人說話,然後一通嘈雜的腳步聲,沒人了。
石朔風一個人在屋裏坐著,他歪過頭望向門口,隱約聽見外面鬧翻了天,不
斷有人大叫跑動,喊著聽不懂的話。
石朔風有些惴惴不安,猶豫著要不要出去,正在此時,一陣巨響砸了過來。
這聲音太大了,就像是幾百個二踢腳同時爆炸,石朔風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張開嘴,
屋頂上和墻壁上被震得噼噼啪啪往下掉著渣,沙土迸濺,濃煙四起,沒幾秒,屋
裏就黃撲撲的一片,竟是什麽都看不見。
石朔風捂住口鼻,也不顧上遮不遮羞的問題,全按直覺,摸著墻就往外跑。
第011章、一場翻身仗
石朔風來的時候蒙著眼睛,不知道走了多遠,走了哪條路,此時出去又趕上
突發事件,衹能全憑直覺扶著墻往外跑。空氣裏彌漫著灼人的熱浪,夾雜著厚厚
的灰土,燈光在一次劇烈的震蕩後全滅,一片漆黑,石朔風一衹手捂著口鼻,一
衹手摸著墻閉著眼往前跑,不知道摔了幾個跟頭撞了幾次墻,好在他身強力不虧,
終于在鼻孔快被飛灰封死的時候,迎來了一片模糊的光亮。
外面的世界豁然開朗,爆炸也停止了,但似乎更不安全,石朔風聽見了慘叫
和槍聲。
這不是好兆頭,石朔風跑到了門口,猶猶豫豫的沒敢冒頭,他邊壓低身體找
地方遮蔽,邊使勁兒的揉搓眼睛觀察四周。
石朔風全身剛落了厚厚一層灰,不張嘴不說話跟石膏人沒區別,他倚賴這天
然保護層,灰頭土臉的躲在墻角,整個人縮成一團,與背景渾然一體無縫銜接,
衹有眼珠靈活的轉動,以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場面一片混亂,他看見近處遠處都有火光,有人舉著槍和火箭筒往左跑,還
有什麽也不拿的人往右跑,前者多後者少,每個人嘴裏都嗚嗚喳喳的喊著,全都
滿面焦急的模樣,沒人注意到他。
打仗了?石朔風想,剛才是炮轟?誰打誰?哪裏安全?我是不是該趁亂跑了?
一係列問題接踵而至,好在經歷了之前的事件,現在的石朔風腦中異常冷靜,
他按兵不動觀察數秒,最後撿起地上一塊破布往腰上一圍,決定先遠離此地再說。
黛青在一片混亂的人群裏逆行奔跑,胳膊一伸,一把抓住了前方阿嚎的衣領。
「怎麽回事!!」
阿嚎面色慘白,脖子上有條幹癟的傷疤:「是雇傭兵,黑蝎。」
黛青愣了愣,繼續問:「妳去沒去貿易鎮。」
阿嚎喘著粗氣,眼神有些惶惑,黛青立刻失了耐性,咆哮道:「他媽的去沒
去!妳去沒去!!」
阿嚎神情灰敗,胳膊一揮隔開了黛青的胳膊,最後憤恨的看他一眼,跑向前
方火線。
「他媽的……」黛青咬牙啐了一句,知道肯定是他們去貿易鎮泄露了行動,
于是鋼鐵幫先下手為強,請了雇傭兵。果然17天裏什麽事都能發生,沒一件省
心的。
黛青沒去追他,而是身手矯健在人群裏鑽,輕車熟路的來到一處涼棚,找到
了全副武裝的亞契和其他幾名頭目。
「怎麽回事,」黛青冷著臉問。
「黑蝎子,」亞契面孔還比較沉著,並沒有驚慌:「剛才那幾炮打的是火藥
庫和醫療處還有生產房,還好前幾天武器都轉移了,他們撲了個空。」
黛青眉頭一緊,此時完全把石朔風拋在腦後,直問重點:「他們怎麽知道火
藥庫的位置?」
「去貿易鎮的時候失蹤了一個人,阿嚎隱瞞了這件事,」亞契無可奈何地嘆
了口氣。
黛青冷笑一聲,沒再追著這個話題多說,和眾人一起討論應戰方針,沒說多
久,忽然又是山搖地震的一聲巨響,東南方向火光四濺,一個叁衹手的beta
跌跌撞撞的跑向涼棚,口中高喊著:「東邊墻倒了!墻倒了!他們進來了!!」
涼棚裏的人都一愣,黛青最先做出反應,他順手拿起桌子上擺著的一杆槍,
衝其他頭目道:「他們肯定是以為咱們武力癱瘓才敢衝進來,放他們進來然後收
口!我先帶人誘導他們,剩下的妳們分配好。」
亞契點頭,旁邊一個臉上帶著鐵鼻罩的男beta也拿上槍,跟著黛青一起
消失在人群裏。
石朔風壓低身形,跟著周圍人一起跑,他發現這些人雖然面上驚慌,但其實
訓練有素,全都統一的朝著一個方向去,目標明確,看上去是經常遇見這種情況,
早有準備。
石朔風跟著他們邊跑邊猶豫,心想要是跟他們一起去避難,等到這陣兒過去
了,自己豈不是又要回那個小黑屋被迫啪啪啪了?那要這樣自己還跟他們躲個什
麽勁呢,不如趁現在功夫,趕緊離開這!
想到便做到,石朔風沒時間考慮這麽多,他立刻改變方向,鑽進一邊的房間
中。
這是似乎是個工作間,裏面已經沒人,堆著一些沒鑿完的石頭和工具,石朔
風想著既然要離開,那就順手撈點能用上的東西。一通快速的翻找後,石朔風成
功穿著褲子和一雙擠腳的靴子出了屋。
終于他媽的穿上衣服了!石朔風幾乎淚流滿面,光屁股這麽久,忽然一穿上
還有點不大習慣,不過不要緊!適應適應就好!
光有衣服還不行,最理想的狀態時有吃有喝還有一個臺越野車,但現在情況
緊急,能撈點是一點,自行車他也不介意。
石朔風有了褲子護體,膽子大了一些,他聽槍聲離他不近,周圍也沒人管他,
于是再次闖了空門。
不過這次屋裏有人,是一個短頭發的孕婦,石朔風淬不及防與他打了照面。
那個孕婦穿了個大口袋一樣的衣服在身上,此時坐在地上,滿臉淚痕的扭頭
看著石朔風,神情有些呆愣,顯然是嚇壞了。石朔風站在門口愣了兩秒,接著回
過神,開始快速的翻箱倒櫃找東西,孕婦滿臉驚慌,沒敢阻止。
這屋裏還真有點東西,有罐頭和水壺,石朔風以最快的速度撿了一包,往身
上一背就要走,而身後的孕婦此時開了口。
一串聽不懂的語言鑽進石朔風耳朵裏,話雖聽不懂,但語氣能讀懂,石朔風
很糾結的回過頭,這才發現,這孕婦腳上有鐵鏈拴著。
孕婦的哀求聲中帶著哭腔,他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衝石朔風說話,石朔風
雖然聽不懂,但話的內容也能猜出個大概。
「我……我也沒鑰匙……」石朔風為難道。說實話,他現在很想不管他立刻
就跑,畢竟現在外面亂的厲害,誰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有炸彈落到頭上,可真要走
了,萬一再出現剛才那樣的爆炸這個人怎麽辦?豈不活活壓死在屋裏?自己眼睜
睜的看著不管?
正在二人妳看我我看妳時,外面又傳來一聲爆炸。
這聲爆炸很不一樣,近的仿佛就在耳邊,屋裏被震得一晃,開始噼噼啪啪的
掉土,孕婦嚇得尖叫一聲抱住頭。這一聲完了立刻響起了連片的槍聲,石朔風下
意識的就想跑,可孕婦的哭聲讓他調動不了雙腿。
石朔風糾結了幾秒,最終雙手一攥一咬牙,他心想豁出去了!
孕婦哭著抬起頭,衹看見站在門口的石朔風將包往地上一扔,又開始翻箱倒
櫃,很快,他居然找到了一把銼子。
石朔風拿著這把銼子跪下,抱著孕婦的腳就開始銼他的腳鏈。
孕婦哽咽著,一手護著肚子一手支著身體,喳喳哇哇跟石朔風說話。
「哎喲我擦別說了!知道知道我在努力!媽的誰沒事把孕婦鎖屋裏真他媽操
蛋,也他媽不把鑰匙放這,缺八輩兒德了,」石朔風嘴上罵手不停,他已經急的
渾身出汗,銼了一會兒發現不行,他轉用銼子捅鑰匙孔,可越著急手上越沒準,
「嘎巴」一聲,銼子尖斷鑰匙孔裏了。
門口的槍聲越來越近,喊聲連片,似乎是與人交戰,孕婦此時焦急的拍打著
石朔風,並且連手勢帶說話,催他別管自己趕緊走。石朔風臉都綠了,他深深地
瞪了孕婦一眼,站起身順著鐵鏈摸到了它的末端,鐵鏈是插在了墻體裏。
石朔風心想有譜了,他一腳蹬墻,雙手開始狠拽鐵鏈。
這一招居然比之前都好使,連續發力下,鐵鏈愣是被石朔風給拽下來了,他
整個人也因為慣性摔倒在地,孕婦驚呼,趕緊上前扶他。
「沒事我沒事,妳趕緊走!不對妳等著我先出去看看外面!」石朔風晃晃腦
袋,連滾帶爬站起來,順手將裝滿東西的包抱在懷裏,要出門查看外面情況。
石朔風剛走到門口,眼前閃過一道黑影,還沒等看清是誰,就聽耳邊一聲異
響,緊接著石朔風的胸口被一陣猛烈的外力推擠,他身體不受控制的瞬間彈飛起
來,狠狠的撞在了背後的墻上。
石朔風被撞的腦中一懵,眼前黑了幾秒,死了一樣衹有出氣沒有進氣,耳朵
裏全是嗡嗡聲,身上沒感到疼,就覺得麻,沒法動,他愣愣的躺了會兒,直到眼
前的畫面清晰起來,耳朵慢慢能聽到聲音,手指才開始聽他使喚。
石朔風仰面朝天,右手緩緩的摸上了壓在胸口上的包。包的中間破了個大洞,
洞的周圍和裏面全是湯汁和肉渣,是罐頭被打破,而就是這些東西擋下了致命的
一槍。
剛才那是誰……?他衝我開槍了!?
還沒等石朔風想明白,他聽見了外面的慘叫,是那個孕婦發出來的。石朔風
掙扎的起身,眯著眼睛,半天才對準焦距。他看見屋外,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手
裏一手拎槍,一手拽著鐵鏈,正拖著孕婦走,孕婦不肯就範,他抬起厚重的皮靴
就往對方肚子上踩,孕婦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接著黑衣人將孕婦拎起來擋在身
前,開始對著路的另一邊哇啦哇啦喊話。
石朔風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明明剛被打蒙,忽然渾身血脈通暢,四肢
變輕發熱,他麻利的起身,仔細觀察黑衣人的位置後,貓下腰走到門口,接著以
猛虎撲食之勢,衝了出去。
黑衣人光顧著與對面對峙,完全沒想到那黑洞洞的屋子裏還有個人,頭還沒
轉過來就被撲了個跟頭,懷裏的孕婦也是反應快,立刻趁機脫離了他的挾持。
石朔風衝出來後,與黑衣人滾做了一團,兩邊人馬抓緊時機互射,四周再次
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二人身邊的土地不時被流彈擊中,塵土飛揚。
黑衣人似乎很憤怒,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暴露在危險區域,對撞倒他的石朔
風飽以老拳,但石朔風也不是虛弱的人,體育生外加兼職教練的體質還挺抗打,
同時腦子裏回憶著以前搏擊操和防身術的一些片段,二人竟一時打的難捨難分。
「那他媽的是誰!?」亞契眯著眼睛看著前方滾在黃土中的二人。
「是……是那個……」黛青也傻了眼,不知道石朔風怎麽忽然就衝了出來,
不僅救下被當作人質的加納,還與黑衣人顫抖。
亞契接著搖搖頭:「他們倆離得太近了,根本瞄不準。」
還沒等黛青回答,一邊的阿嚎端起槍瞄準了二人:「不管了,幹脆兩個人都
解決。」
「不行!」黛青果斷否定:「他剛才救了妳的孩子!妳卻要把他打死!?」
「那是黑蝎子的頭目,機會難得!」阿嚎不管,子彈上膛,立刻就要開槍。
「我去妳媽的機會難得!」黛青暴怒,一腳踹上阿嚎的腦袋,接著搶過旁邊
小兵的重型機槍,將幾個妄圖去幫黑衣人的雇傭兵打成篩子。黛青眼睛緊盯著在
地上翻滾的兩人,心裏對石朔風逐漸發生變化。
黑衣人顧忌身邊的流彈,時有分神,而且他發現這突然衝出來的人很有點跟
自己死磕的勁頭,鐵人一樣打不垮,並且懂得活學活用,把自己攻擊他的招式全
學來攻擊自己,簡直快要無法擺脫他了。
石朔風愈戰愈勇,腎上腺素瘋狂分泌,完全忽略了周遭的危險。他發現這人
雖然技術上花樣百出,但不是耐久性,碰上硬茬子也會縮,于是調動起全身力氣,
拿出做高間歇的勁兒來,硬是將此人掀翻在地,自己壓上去,拽住領子開始左右
開弓上拳頭。
黑衣人完全被制住,臉被打得血肉模糊,他仰頭吼了一句,石朔風沒聽懂,
但不遠處的黛青聽懂,他端著槍也發出大喊:「石朔風快跑!!他們要射擊妳!!!」
喊完黛青懊悔的一拍頭,媽的這麽復雜的句子他肯定不懂,立刻換了喊話:
「屋子!!!妳!遠的!屋子!!」
果然,石朔風動作一頓,連滾帶爬的衝進旁邊的屋子,子彈追著他打到了墻
壁上,而黛青也抓住此機會,對著被打懵的黑衣人一陣掃射。
石朔風進屋時用了飛撲,摔得狠了點,撞到腦門,磕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轉,
差點以為自己腦子摔成了豆腐花,連槍聲都好像跟他隔了層棉花。
一直被他誤認為是孕婦的加納也在此屋裏躲著,他四腳朝地爬了過去,將趴
在地上的石朔風翻過來,要給他做心臟復蘇。
「別別別……別按我……」石朔風趕緊抓住加納細如麻杆兒的手臂,痛苦道:
「再……再按我就要吐出來了……」
這場混戰在黑蝎子頭目死後很快結束,他們錯打火藥庫,被武器資源充足的
對手困在了幫派內,他們本就是拿錢辦事,跟任何人都沒有個人仇恨,于是在發
現自己被包圍後,失去領導的雇傭兵果斷放下武器投降。
石朔風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他躺在地上喘著粗氣,身上的疼痛逐漸浮
出水面,尤其是左手,不知道怎麽骨折了兩根手指,這感覺好像被上百衹馬蜂蜇
過一樣,石朔風剁掉它的心都有了。
片刻後,外面的槍聲停止,加納又開始說話,同時把石朔風扶起來。石朔風
呲牙咧嘴的站起來,先是警惕地把加納擋在身後,確定外面安全後,才慢慢走出
門口。
路中間攤著剛才和他纏鬥的黑衣人,尸體下的黑血還在蔓延,他睜著眼睛微
張著嘴,似乎沒法接受失敗的事實。
石朔風看了他一眼,厭惡的別過臉。
前方一群人圍成了圈,將投降的雇傭兵圍在其中,雇傭兵都雙手抱頭坐在地
上,一個看上去像是管事兒的人正站著跟亞契交涉,但結果並不理想,話還沒說
完,就被站在旁邊的阿嚎一槍爆了頭。
石朔風被槍聲嚇得一震,衹是因為它來得突然,並沒有對血腥的畫面產生太
多不適,他低頭看著被鮮血染紅的雙手,有點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手,之前發生
的畫面像蒙太奇一樣在眼前過,全是爆炸,全是血紅,這些東西匯成一股力量,
火車似的碾碎了他所有的認知。
石朔風凝眉閉眼,第一次領教了這個世界的殘酷。
「石朔風!!」
石朔風睜開眼,看見黛青拎著槍衝自己跑過來。
黛青滿面灰塵,伸手輕輕拍打著石朔風的臉:「妳還好吧?」
石朔風沒回答:「結束了?」
黛青邊檢查他的傷勢邊說:「妳真是出乎我意料,知道當時情況多危險嗎?
不過多虧有妳那一下,不然這場惡戰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他死了嗎?還會再來人嗎?這些人怎麽處理?」
「知道妳剛才幹掉的是什麽人嗎,他是黑蝎子的頭目,通緝令上的大人物,
這不衹是賞金的問題,妳還立功了。」
「剛才我跑出來的地方坍塌了……現在這很多地方不安全吧……要不要換個
地方待,別再關我小黑屋就行……」
他們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分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個木木怔怔的擔憂,
一個喜出望外的關心。
「停,」黛青忽然捂住了石朔風的嘴:「妳別說了,說我也聽不懂,我就告
訴妳,呃……妳,立功了,不用工作,不是種源。」
石朔風最後兩句聽懂了,他瞪大眼睛望著黛青。黛青衝身後一指,石朔風隨
即看過去,發現剛才還圍著雇傭兵的人們紛紛回過頭望著他,一個長得高壯的男
人逐漸走近,他停在黛青身邊問道:「妳叫什麽名字。」
黛青替他回答:「他聽不懂。」
亞契不解:「他不是這塊大陸的?」
「這說來話長了,」黛青搖頭:「他名字叫石朔風。」
亞契皺眉:「這發音好奇怪。」
「沒錯,具體事情,等我教會他語言,讓他自己跟妳解釋吧,」黛青說著,
臉上帶著微笑,一錘石朔風肩膀。這個笑容是真心實意的,就像之前他們二人在
生產房中的對視。
石朔風懵懂的看著眼前二人的對話,並不知道由此開始,他的身份發生了質
的變化。
第012章、這個世界
這場混戰後,幫派恢復了平靜。
石朔風提心吊膽了幾天,生怕再有人打來。好在事實並非如此,似乎黑蝎子
的失敗讓對方遲疑,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這些在石朔風看上去畸形無比的
人就好像螞蟻一樣,迅速將被毀的地方重建,重要的東西轉移,還有人開車一趟
趟的出去,然後滿載而歸,所有人都在白天黑夜連軸轉的運作,奮鬥了幾天,居
然一切恢復了原樣。石朔風覺得這太可怕了,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井然有序,
甚至有些麻木,看著不像人,更像是機器。
而在此時,石朔風的身份也發生了變化。
石朔風在黛青的引領下,來到一間又擠又小的屋子,他在這裏得到了一個紋
身,刺在前臂內側,是一條瘦長黢黑的蜥蜴。
石朔風來回端詳這個紋身,心想這是什麽入會許可一類的東西吧,有了這東
西是不是就表示變成自己人了?
黛青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衝他揚起了胳膊,在同一個部位,他也有衹蜥蜴:
「我跟亞契費了點口舌,但效果不錯,我就覺得妳不應該衹做種源。」
石朔風瞪大眼睛看著他,因為知道二人說話誰也聽不懂彼此,幹脆就不張嘴,
他伸出一根手指摸在黛青的前臂內側,黛青癢的一收胳膊,忽然就沒了說話的慾
望,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在一個月內讓石朔風完全解決語言問題,不然這對牛彈
琴太難受了。
黑蜥蜴不衹帶來了疼痛,還有接下來的食宿,地位,自由。石朔風得到了整
套的衣服褲子,還有一杆槍,這些都是黛青給他的,另外在類似軍營一樣的地方
得到了一張吊床。
石朔風從今天開始,正式擺脫了種源的身份,成為了這個叫做蜥蜴幫的一員。
但這都是表面的,石朔風發現自己其實融不進去。
來到這個軍營的第一天,有不少人主動與石朔風攀談,表示友善,但發現他
身上沒有信息素,甚至語言不通後,眾人紛紛露出了看見怪物的表情,下意識地
與他保持了距離,石朔風默默的在心裏翻著白眼,心想妳們一個個歪瓜裂棗的還
好意思來嫌棄我?
語言問題還好說,每天都要不同人教他說話,有時還是黛青親自來教,解決
指日可待,除此之外,其他的問題短時間內都無法解決。
石朔風早就發現,這裏的人都是瘦長型,一天衹吃一頓,兩天衹喝一口水,
就這樣的環境下,居然還皮實得很,石朔風之前因為被當做種源有特殊關照,一
天叁頓外加一壺水,現在不當了一切待遇和別人一樣,石朔風受不了了……天麽
天的眼前發暈口中發苦,大太陽一照整個人都神經恍惚,而且吃的東西也說不清
是什麽,肉不像肉,面不像面,有時甜有時咸,還有次石朔風還從裏面挑出了個
小爪子,瞬間膈應的怎麽也吃不下去了,好在幫派的中心是一塊綠洲,竟有一小
池清透的淡水,石朔風也不顧不上幹凈不幹凈有沒有人在裏面撒尿,一天舀它叁
壺的喝,這才勉強保證了身體的水分。
除了飲食問題,還有生活習慣問題,這裏的人似乎沒有隱私這麽一說,也許
那些頭目有,但是下面這些人沒有,東西放在那成天有人動,自己的水壺灌好水,
誰看見都喝一口,甚至一眼沒看準,還有人躺到他床上打瞌睡,而在被石朔風轟
下床後,旁邊的人都露出不解的神情,這是小事,那接下來發生的就讓石朔風簡
直無法忍受,某個夜晚,一個瘦小的男人趁黑摸上石朔風的床,一把抓住他軟趴
趴的兄弟就要親,本來就睡不踏實的石朔風嚇得趕緊阻止他,可這人影似乎覬覦
他健壯的身軀已久,顯然不肯罷手,二人在吊床上糾纏半天,一同翻到了地上。
借著雙極星的光,旁邊幾人望過來,看清情況後背過身繼續睡,那神情好像習以
為常,甚至有人跟那個人影說話,叫他小點聲辦事,別妨礙人休息……
這他媽是什麽風土人情!?石朔風忍不了了。
「妳不住營地了?」黛青伸長雙腿,正吃著盤子裏的午飯,看上去與別人的
沒什麽不同,但勺子一翻,露出了下面的肉塊。
石朔風忍不住吸了吸口水,強迫自己把眼神從肉上移開。
「我受不了吊床,後背疼的厲害,」石朔風經過一個多月的語言教學,成績
突飛猛進,已經能用奇怪的語調跟黛青交流了。
黛青一皺眉:「這是什麽借口?妳幹嘛非要睡吊床,那不是有地床嗎?」
「那床別人早占了。」
「他一整天都在上面躺著?他不在妳就躺上去,」黛青說的底氣十足,邊說
邊把肉送到自己嘴裏。
石朔風下意識的跟著黛青一起咀嚼,喉結一滑,還跟著做了個吞咽的姿勢。
一天一頓雖然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加大了飯量,但吃得再多到了晚飯點也抓心撓肺
的餓,久而久之,石朔風養成了看見別人動嘴就會犯饞的毛病。
「妳沒吃飯?」黛青問。
石朔風這才發現自己的失禮,他尷尬的移開眼神,略帶委屈道:「根本吃不
飽。」
黛青無奈的一嘆氣,將自己的盤子衝石朔風一伸。
「這不大好吧……我吃了妳吃什麽,哎喲搞得好像我來這一趟是專門找妳要
吃的一樣,怪不好意思的……」石朔風嘴上這麽說,身體卻很誠實地接過來。
「別廢話,」黛青不耐煩道。
石朔風得令,隨即不再客氣,埋頭吃起來。他吃的認真,勺子十分細致的刮
著盤子,連點湯汁都不放過,雖然吃的快,但不吧唧嘴不說話,嘴裏塞的再多也
不在嘴角挂一點渣子,實在塞不住了他會拿手擋著嘴,吃相特別斯文,連坐姿都
是筆直的,讓人覺得他是在專注幹一件大事。
之前黛青一直忙正事,把石朔風拋在了腦後,現在閑下來看著他吃飯,忽然
有了研究他的衝動。黛青覺得石朔風很奇特,一副不曾經歷疾苦,養尊處優的模
樣,居然連吊床都能讓他後背疼,同時他又是勇氣十足,敢在槍林彈雨中跟人搏
命,這兩種特質的中和,讓他的身份撲朔迷離。總之黛青是徹底否定他是常年生
活在戈壁中的人,他有可能是某個家族的年青一代,或是已經沒落的流浪家族一
員。
黛青看他快吃完了,問道:「最近語言學的不錯?」
「嗯!」石朔風鼓著腮幫子點頭:「偶爾一些語法單詞不明白,大部分都搞
定了。」
「學習能力很強啊,那妳來說說,」黛青正過身子與石朔風面對面:「妳到
底是哪個家族來的?」
「家族?」石朔風邊嚼邊搖頭:「不是……我是……從地球來的。」
石朔風前幾天剛搞明白,家族在這個世界裏代表著省市,它通常由一個富足
強大的家族發展起來,占領著為數不多的好位置,規模龐大,繁榮有序;幫派代
表著村落或者部落,類似于匪幫,是各大洲最多也是最普遍的群落,生產力和規
模都比家族小很多,也更加原始野蠻。這兩個都不屬于任何國家統治,甚至石朔
風都懷疑這裏是不是有國家這個概唸。
黛青問:「地球在哪塊大陸?霧海大陸?」
霧海大陸這個詞石朔風聽得懂,教他的一位臨時老師給他解釋過,這個世界
分有六塊大陸,他們現在所處的叫做廢都大陸,霧海大陸是最發達的大陸,傳說
還保留有大時代以前的科技文明,有宇航飛船,機械警察什麽的,但具體有多發
達,誰也不知道,他們連戈壁都沒出去過,更別說漂洋過海去另一片大陸。
石朔風將最後一口咽下去,無奈的一嘆氣:「不是,總之……就是距離這裏
很遠的地方,那裏的天上衹有一顆雙極星,叫月亮,一天24小時,不是36小
時,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每個季節維持叁個月,不是叁年。」
黛青看著他,半信半疑,畢竟這些東西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那妳是怎麽
來的?」
「我……」石朔風神情痛苦的含住勺子,緩緩的搖頭:「妳聽了肯定覺得我
腦子有問題,是一道雷劈向我……然後就……」
「妳是從天而降?」黛青接著他的話說:「然後砸死了一個人是不是。」
石朔風表情凝重,他想起了醒來後,被他坐在屁股底下的那具男尸。
「我開始把妳誤認為是alpha,因為妳身上有很濃的信息素,妳知道a
lpha和信息素的含義嗎?」
石朔風點頭。這個世界也有很多概唸超過了石朔風的認知,比如ABO的分
工和相處模式,最讓石朔風大跌眼鏡的是還有發情期這一說,這簡直帶了獸性,
石朔風甚至擔心自己到這來後時間長了會被同化變成omega……
「妳砸死他的同時,也把他身上的噴劑瓶子砸漏了,沾了一身信息素,所有
人都以為妳是個alpha,包括我在內,」黛青說到這笑了一下:「知道嗎,
要是換個人聽妳說,早就把妳打死了,因為神經病有可能遺傳。」
石朔風露出無奈的表情,下意識的把外套往中間攏了攏。這個世界,或是現
在所處的蜥蜴幫裏很少有像他這麽壯實的人,石朔風的衣服穿身上都嫌小,尤其
是肩和胸的地方繃的緊,他幹脆不穿襯衣,光著膀子套夾克,夾克經常敞懷。黛
青嘴上說話,眼睛時不時的老往他身上瞟,覺得這身肌肉用衣服擋著實在可惜,
就該讓他不穿衣服。
石朔風舔幹凈勺子,輕手輕腳放下盤子:「這的生活我全都受不了,一天吃
一頓我都快餓死了,人也都……很奇怪,夜晚太長,我睡醒了天還沒亮,白天也
太長,太陽還沒下山我就……對了天上這個不是太陽吧,叫什麽來著?黃矮星。」
「這個無所謂,咱們的問題沒有這麽遠,我就想知道妳是從哪來,怎麽來的,」
黛青沒想到石朔風看著高高壯壯,內裏還有點憂鬱……
石朔風一攤手:「我在的地方應該跟妳們這的家族差不多,吃住穿都不是問
題,也沒有那麽多戰爭,至少我沒生在戰爭區,各國之間都有相互牽制,沒有特
別友好但也不會動不動就打仗,大部分地方的大部分時間是和平的,經濟科技還
有文名比這發達得多。」
說完,石朔風又凝眉考慮:「也……不是,一戰二戰也打了挺久……之前歷
史也一直打打打的不斷……嘶……哎喲歷史不是我的常項呢……反正……未來的
趨勢是和平為主。」
「聽妳說的……我都懷疑妳是大時代之前的老古董了,」黛青起身拿過水壺,
自己喝了一口地給石朔風。
「到底什麽是大時代?」石朔風接過水壺喝了一口,這裏的人似乎對別人咬
過和用過的東西都不介意,時間長了石朔風也習慣了。
「現在就是大時代,」黛青指了指腳下:「全球核戰後,什麽都沒了,河床
幹枯,萬物枯萎,秩序重改,黃沙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妳我都是幸存者的後代,
一切重頭再來,這不就是個全新的大時代嗎。」
一聽核戰這個詞,石朔風嚇了一跳:「那這麽多……畸形人,全都是核輻射
後遺癥?」
「可以這麽說,」黛青微微一點頭:「不過那場大戰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當
事人早就死光,衹剩下我們。」
「核戰……是因為什麽而起的?」石朔風遲疑道。
「資源,水,利益,還能有什麽,」黛青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石朔風不說話了,他覺得這地方太可怕……簡陋的環境,落後的醫學,還有
可怕的輻射後遺癥,這麽嚴酷的環境下,還有人艱難的存活,石朔風不得不感慨
人類的生命力……
不對,石朔風轉唸一想,這個星球的人真能跟地球上的人作對比嗎?雖然外
表一樣,但DNA什麽的真的完全一樣麽?也許把地球上的人搬到這來早死光了
……經過那麽大規模的核戰,這些人也許已經在往下一個新種族進化了……
黛青看石朔風似乎陷入了苦思冥想中,不禁覺得這人的內心世界一定十分豐
富,他總能發散思維到想不到的地方,然後把所有人都繞進去……
「那妳怎麽留了個全尸……不對那妳怎麽……是完整的,我是說,妳沒有畸
形,」石朔風好奇道。
黛青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他慢吞吞的左右看了看,明
顯是不想說這個話題,但石朔風沒眼力,正關切的看著他,等待答案。
「因為我的雙親是完整的,」黛青發現自己對他那種急切的眼神沒多少抵抗,
于是說了句廢話。
「那為什麽妳的雙親是全……完整的?」
「因為我雙親的雙親……是完整的,」黛青覺得自己有點對付不來這種刨根
問底的人。
石朔風這才恍然大悟,黛青是在回避這個問題。
「聽說家族那邊發展很好,為什麽大家不去那邊呢?」石朔風變了話題。
「談何容易……」黛青笑著搖頭:「妳知道這是哪裏嘛?」
「蜥蜴幫,」石朔風回答。
「荒原,」黛青吐出這兩個字:「荒原顧名思義,什麽都沒有,有的人出生
在荒原,有的人是被驅逐到荒原,還有人是逃到荒原,家族擁有大量的軍備,他
們不會讓任何不明身份的人打亂秩序。」
「那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
「什麽叫眼睜睜的?」黛青忍不住發笑,反問:「他們為什麽要管我們?每
個家族和每個幫派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那……那……」石朔風啞口無言,他腦子裏有點亂,原來荒原有點叁不管
地區的意思。
「而且家族沒妳想象的那麽好……」黛青嘆了口氣,給了石朔風一個側影。
石朔風敏感的捕捉到其中的一絲迷茫,覺得這個句話好像伴隨著什麽不好的回憶。
石朔風記得有人背後討論過黛青,說他不是蜥蜴幫出生的,也不是掠奪來的,
配合上剛才的那句話,不禁會讓人聯想,難道他是……家族裏出來的?
還別說,黛青的長相和身形都是健康完整的,跟外面人還真不大一樣,石朔
風忍不住上下打量黛青,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黛青是個omega。
石朔風知道,這個世界有著奇異的獸性,omega是最為稀少的,也很容
易成為被掠奪目標,還有那什麽信息素,簡直就是為方便獵狗追蹤準備的……被
標記的omega相對好一些,其中糅雜alpha的味道,信息素穩定,但未
被標記的就難說了。
「妳……是單身?」石朔風忍不住又發問,但說完就後悔了,這話問的……
怎麽看怎麽像要給人介紹對象呢……
「妳的意思是……問我有沒有被標記?」黛青也覺得別扭,他搖搖頭,接著
身體前傾,用手衝著石朔風鼻尖一指:「我發現妳學會說話以後廢話奇多,告訴
妳,跟妳無關的妳最好把嘴閉嚴實,別招人煩。」
石朔風閉嘴,雖然黛青在體型上小于他,但他知道這幅身軀有多大的爆發力,
而且目前來看,很多人都默認自己是他的手下,很多方面都默默的給他行了方便。
石朔風可不敢惹黛青。
黛青看他迫不及待的連連點頭,心想下次他要在敢有類似的逾越舉動,二話
不說,直接上甩棍。
「妳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做嗎?」黛青站起身,拿起立在一邊的槍背在身上。
「搬磚,」石朔風嘴裏說著,心裏默默的流著淚,心想自己真是民工命。
「別搬了,」黛青不甚在意的一揮手,指著槍問:「用過這個麽?」
石朔風搖頭。
「好,今天我有空,教教妳,」黛青微微一笑:「過幾天妳就用得上了。」
第013章、迷眼
黛青帶領石朔風來到一處開闊的平地,這塊平地在幫派外緣,四周是高高聳
立的沙墩,和黃不黃白不白的沙土地,配上頭頂那篇藍不藍灰不灰的天空,顯得
異常凄涼空曠。
石朔風心想,這戰爭毀的也太徹底了,這麽大片典型的雅丹地貌,在地球肯
定會發展成旅游業,可配上這天和地,居然一點美感也沒有,看著像一個個巨大
的墳包和墓碑……
黛青瞄準對面沙墩上一塊巴掌大的深色斑點,一言不發就是幾槍,槍槍擊中
斑點中心,放下槍,他拍了拍石朔風:「妳試試看。」
石朔風一愣,他長這麽大沒碰過這東西,黛青開槍前他正估算著這東西的重
量,刺耳的槍聲嚇得他一激靈,等他反應過來,那處深色斑點已經被打得崩裂,
露出裏面的淺色沙土。
石朔風心裏有點小緊張,心想這輩子的第一槍就在這裏打響啊,他回憶著黛
青的姿勢,將槍托扛在肩上,腦袋微斜,扣動……扣動……
「這扳機怎麽這麽硬?」石朔風納悶兒的皺起眉,心想這槍是壞的?
「開保險,」黛青嘆了口氣:「還有槍托頂著肩膀,別扛著它。」
「這……我沒用過,我們那個世界不用這個,」石朔風尷尬的為自己開脫,
同時在槍身上尋找疑似保險的東西。
「那妳們怎麽自保?」黛青問:「沒有軍隊?」
「軍人用警察用,我們平頭老百姓不用,」石朔風後背有些出汗,他能感覺
到黛青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可他就是不爭氣的找不到保險在哪……
「那老百姓面對敵方軍人威脅時,連槍都不會用,豈不是眼睜睜的等死?」
黛青終于看不下去,一把將石朔風的搶奪過來,「咔嚓」一聲,打開了保險。
「這種情況不多,大部分地方沒這問題,」石朔風小心翼翼的接過槍,因為
開了保險上了膛,忽然覺得它充滿威脅感。
「真是不錯……」黛青聲音裏略帶感嘆:「這種極端的和平,恐怕連霧海大
陸都做不到。」
石朔風眉頭一皺,心想黛青恐怕還是不相信他的話。
石朔風瞄準那處被打裂的圓心,砰砰砰開了叁槍。槍的後坐力超乎石朔風的
想象,他打完一槍整個人往後仰的厲害,連著叁槍,手被震得發麻,再來幾發恐
怕槍就飛出去了。
「妳在打哪?」黛青正色,他知道石朔風沒摸過這東西,但沒想到差到這種
地步:「把腳分開,槍口略高于目標,別著急開槍,感受下風速,這些對射擊都
有影響。」
石朔風依言,又開叁槍,槍聲很快被曠野撕裂,黛青大睜著眼睛,依舊是沒
看見石朔風打的哪。
「妳他媽一身肉白長了!」黛青的耐心本來就不多,此時徹底消耗殆盡,他
揚手一巴掌抽在石朔風腦袋上,:「又不是別人打妳妳怕什麽!上身站直腿立住!」
言傳身教最重要,黛青拿起自己的槍瞄準目標,沙墩上頓時火花四濺,砂石
不斷彈射碎裂,最後形成一個碗口大的凹口,裂縫以凹口為圓心,蜘蛛網一樣向
四周延伸。
二人這一下午就耗在了射擊教學上。
黛青教過不少人用槍,但此時覺得畢生都不會遇見像石朔風這樣蠢的學生了,
他承認他在語言上略有天賦,但他那少的可憐的智商恐怕都用在語言上了,那槍
永遠對不準目標,永遠感受不到風力,在子彈出膛的時候也永遠不會控制力道,
甚至出現跳彈差點傷到自己。
黛青氣得發蒙,張牙舞爪的把石朔風拍打了一頓,喘粗氣的同時,暗自感嘆
這大塊頭還挺耐打,他記得之前這人被自己抽的奄奄一息,可幾天沒見又跟沒事
兒人似的,于是手上就漸漸沒了準頭。
「哎哎哎!我說妳夠了啊,打打得了還來勁了,」石朔風一把抓住黛青的手
腕。他承認自己笨,也有些怵黛青,但現在發怯之餘,也惱火起來。
石朔風這一舉動讓黛青一愣,心想妳這麽笨還有理了?于是反手抓住石朔風
胳膊,另一衹手攥拳,正打在石朔風下頜角上。
石朔風吃痛,黑火騰的燒了起來,他怒目圓瞪,也攥起拳頭招呼過去。
一來二往,二人竟是真的動起手來。
石朔風發現黛青真是敏捷,拳拳都是與他擦邊而過,竟沒有一招是真真切切
的打在他身上的,而黛青也不著急一擊制勝,那拳頭感覺輕飄飄的,但每一次都
精準的打在同一個位置,時間長了任誰都受不了……石朔風的火氣衹高不低,越
是追求快準狠,越是打不到,而黛青一切平穩照舊,甚至與石朔風近身時,屈起
膝蓋趁其不備猛擊胃部。
「唔……」石朔風本就餓了,這一家伙頂的他隔夜飯都要出來了,他後退了
幾步半跪在地上,想閉著眼忍過這一陣惡心,黛青氣喘吁吁地站在他一米開外,
看他半天不起來,想要上前查看情況,不想石朔風大叫一聲猛然起身,同時振臂
一揮,黛青立刻眼睛刺痛,心裏暗道不好!
石朔風明的玩不過玩暗的,一把沙土迷了黛青的眼,想趁機拽著他胳膊來個
側背,然後壓他個半死,抓著他胳膊捏捏他臉,讓他不情不願的保證以後不隨便
動手打人。
誰想黛青閉著眼靈敏不減,他雙手抓穩石朔風伸過來的胳膊,接著身體迅速
後躺,蕩秋千似的從石朔風胯下滑了過去,石朔風慘叫著,硬被黛青拽著胳膊翻
了個跟頭,黛青閉著眼,迅速一屁股坐在他身上,黛青用了十足十的力氣,石朔
風衹覺得胸口一憋,差點給他壓斷氣。
「還學會偷襲了!挺靈活啊,」黛青居高臨下的閉著眼睛,用眼皮直視石朔
風。黛青心裏是有點高興地,這說明石朔風很有點隨機應變的能力,在殊死搏鬥
中,這點狡猾的小手段有時能改變既定的結局。
「我擦……妳怎麽……這麽重……」石朔風的話從嗓子眼裏細細的往外擠,
抽風似的。
黛青聽完這話當即往下一坐,石朔風喉嚨裏發出「咕」的一聲怪叫,手忙腳
亂的把黛青往後推,黛青制住石朔風的雙臂,將它們往腦袋兩側一壓。
「學乖了沒有!」黛青閉著眼壓低身體,與石朔風面對面,他不知道自己離
他有多近,衹覺得有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臉上。
「起……起來……」石朔風的聲音堪比蚊子叫。
「問妳話呢!!」黛青加重了語氣,石朔風連忙點頭,完了又想起來黛青看
不見,不情不願的噝噝叫道:「學……學乖了……」
黛青滿意的一笑,屁股向後一挪,坐在了石朔風的小腹上。
肋骨上的壓力一消失,空氣瞬間充盈進了肺裏,石朔風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
喘氣,心裏不悅,這小子真是心狠手黑,再多坐會兒直接缺氧了。
等了一會兒,身上的重量並沒有離開,石朔風沒好氣道:「唉妳還坐著幹嘛?
當我人肉椅子上癮啦。」
黛青沒有回應,石朔風支起腦袋,看黛青正坐在他身上,兩衹手半握舉在胸
前,正低著頭揉眼睛,揉的細致認真,貓洗臉一樣。
「怎麽了,還迷著呢?」石朔風輕輕直起上身,拿開黛青的手:「別這麽揉,
我看看……哎喲手拿開,我幫妳看看。」
「這土裏有玻璃渣,」黛青緊閉著眼,手一拿開,露出滿臉眼淚。
石朔風嚇一跳,心想不會這一把土給人家硌失明吧!?
「妳坐好,」石朔風抱著黛青的屁股大腿將他擺正,自己完全直起上身,雙
手輕輕罩住黛青的臉檢查他的眼睛。
黛青感覺到一個不斷撒發熱量的軀體靠近自己,他閉著眼,身上的汗毛被熱
氣撩的炸了起來,下意識的一個勁兒往後縮,石朔風以為他是眼睛疼,很不滿的
嘖了一聲,一衹手向後扣住黛青後腰,嘴裏嚴肅道:「躲什麽躲,我幫妳弄出來
就不磨了。」
此時太陽落山,衹餘一片薄霞飄在天上,兩人的影子逐漸融為一個,細細長
長的印在砂礫上,密不可分。石朔風胳膊粗長有力,手掌也很大,熱力透過皮膚
熨在黛青後腰上,越發的讓他感覺寒冷,幾乎產生了示弱的錯覺,黛青不記得之
前自己被這麽摟是什麽時候,但那時的心境卻是瞬間回憶了起來,比現在還要慌
張,不對,是一樣的不安……
也許是寒冷的太久,猛地一熱有點招架不住,黛青心裏這麽解釋。
石朔風不知道此時黛青復雜的內心活動,衹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手指輕輕
撥弄著眼皮,時不時的衝著眼縫吹氣,一個大塊頭動作卻是又輕又柔,黛青整個
人都僵在了他懷裏。
石朔風最後吹完眼睛,擦了擦黛青滿臉的眼淚,輕鬆道:「妳睜眼試試。」
黛青眼睫毛顫了顫,挂在上面的淚珠隨之閃爍,他謹慎的睜開眼,剛才嗝的
眼睛生疼的東西已經清除掉了。
石朔風仔細檢查,看他眼睛清澈有光,水波盈盈,並沒有什麽塵土沙粒,像
是浸在水裏的黑玻璃珠,他緩緩的鬆了口氣。
黛青一睜眼便與石朔風這麽近距離接觸,愣了幾秒,他不自然的別過臉,露
出推拒的神情。石朔風不以為然,他轉頭追著黛青的臉看:「其實之前就想說,
妳眼睛挺好看啊。」
黛青聞聲一掙:「妳還摟著我做什麽!」
石朔風這才發現,自己還維持著左臂圈攬他的姿勢,二人胸腹都貼在一起。
黛青不耐煩的徑自站起身,連連退後了幾步,同時心裏慶幸,還好他沒有信息素
……
石朔風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一陣飛灰隨著晚風飄蕩,他有點尷尬,
伸手摸了摸小肚子,剛才被黛青坐著的地方還有些發麻,還很溫暖,他不介意黛
青再重些或是再坐的久點,不過這話不能說,想想可以,說出來就不對味了。
「哎,那個……明天妳還教我嗎?」石朔風看黛青一言不發的拎起兩杆槍就
要走,忍不住追問。
「滾,」黛青頭也不回。
「哎,那床的事……」石朔風小跑跟上黛青。
「這點破事自己解決!」黛青不耐煩的甩了句,他剛來幫派的時候也是從吊
床開始的,那時每天都有不懷好意的低等alpha甚至還有beta來騷擾他,
不過這些問題都用拳頭解決了,這人高馬大的自己還解決不了這點小事?黛青幾
乎懷疑剛才的心悸是錯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石朔風想盡量避免衝突,不過他也逐漸發現,在這
個世界,衝突是生活必需品:「要不行就算了……」
黛青沒理他,拉著臉往前走,石朔風跟班一樣笑著跟隨,嘻嘻哈哈的要幫他
扛槍,黛青冷著臉不說話。
天已經徹底黑了,二人回到幫派裏,石朔風手裏拎著兩把長槍。此時的幫派
裏很有點派萬家燈火的熱鬧景象。所有的屋子涼棚點了燈,高大的沙岩墩上鑿出
一個個密集的亮格子,形成了天然的摩天大樓,忙了一天的人們終于能夠休息,
不少白天工作的人晚上在幫派主路兩邊擺出攤子,很有夜市點的意思。石朔風跟
隨黛青走在人群,他忽然仰起頭,看著天上的雙極星和銀河,有些意外的發現,
這場景讓他朦朦朧朧的想起小時候——似乎也有個這樣的夜晚,爸爸媽媽帶著幼
小的自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行,走著走著猛一抬起頭,看到了漫天的繁星,
還有一條隱約的銀河……
石朔風不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這條銀河,是不是地球上看見的那條,衹覺得
此時的景象與回憶,竟有著難以言喻的相似。
黛青沒聽見跟屁蟲的腳步,不禁回過頭,看見石朔風高高大大的站立于人群
中昂著頭,健壯的身形與周圍人對比特別顯眼,孤零零地矗立著,瞧著竟有一絲
失落。
「喂,」黛青喊了一聲,石朔風茫然的看向他。
「我的守衛上次衝突死了,一直沒人合適的人補上來,如果妳夠聽話,能學
會用槍,我可以考慮讓妳住進他的屋子。」
石朔風眼睛一亮,臉上露出笑容。這笑容黛青沒見過,是真誠而又單純的,
跟他人一樣帶著熱度,任誰接近都能被溫柔的烘烤擁抱,再加上石朔風人長得精
神,沒有塌腰駝背的毛病,這兩樣配起來,沒人看著不喜歡。
黛青面無表情,眼神依舊寒著,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回過頭,聽見身後
有熟悉的腳步快速的跟上來,他撓了撓臉,感覺熱血有些往臉上涌。
第014章、夜聊
石朔風得了黛青口頭上的許諾,瞬間覺得生活有希望了,他還算務實,知道
目前回地球的希望渺茫,于是也不隨便跟別人提,衹在心裏把一切期許化成更現
實的東西,比如一張舒服的床,比如一個能保持隱私的房間。
生活上有了希望,做事情自然也就有了動力,他現在的活兒就是上午被委派
幹嘛就幹嘛,從抹磚扛活修汽車都幹了個遍,幾天下來幾乎十項全能;下午跟黛
青練槍法,衹可惜進步緩慢,石朔風似乎天生怕這個東西,氣的黛青時常要揍他
一頓,石朔風也是白長了個大個子,對待矮自己半頭的黛青硬是打不過,一身皮
肉經常花花綠綠。偶爾黛青有事的話,石朔風就自己在幫派內找活幹,偷懶也可
以,但看著周圍人頂著太陽來回跑,偷懶也偷不痛快。
有序的工作加快了石朔風的適應能力,他習慣了一天一頓飯的飲食,習慣了
裹著薄毯睡涼炕,也習慣了這裏每個人生不生熟不熟的相處。石朔風的身份一開
始還有人追問,他懶得解釋衹說忘了,時間長了大家的好奇心也被日常瑣事磨沒,
沒人再深究這個大塊頭的身世,衹知道他似乎基因有問題,天生就沒有信息素,
這反倒幫助他融入了群體,畢竟大家都是有缺陷的。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但惟獨有個東西石朔風適應不了,那就是睡眠。
石朔風習慣睡上個8小時就起床,再累也是一到點就睜眼,但這裏的人足足
是睡夠16小時。
每當石朔風睜開眼,看見的都是各種各樣酣睡的姿勢,和外面依然高懸于空
的雙極星。雙極星的光亮比月亮的大,懸挂的位置隨著時間的推移在慢慢變動,
可星光卻長久停留在石朔風的臉上,他大睜著眼睛平躺著,睡意全無,瞳孔裏面
裝著一大一小兩個亮點,深邃又寒冷。
這個荒蕪的野蠻行星有兩顆衛星,遠處還有銀河,在銀河和兩顆衛星中間有
一顆稍大的,亮亮的星體,也許是另一個星球,不知道在他們這是哪個星係,有
幾顆恒星幾顆行星,是不是每個都有生命,還是跟地球一樣孤獨,不知道此時地
球上是什麽情景,也許他失蹤的事情已經被發現,都這麽久了,可以定性為死亡
了吧,又或者時間早已錯亂,這裏一天相當于地球一年,也許他在地球的一切痕
跡早已被抹去。
石朔風的天文知識少之又少,他心平氣和的看著窗外,心想還好自己無父無
母無牽無挂,此時能心安理得的夜觀星空,衹可惜那個研究生學歷了,費勁巴拉
的考上,出了個這事兒看來畢業證是泡湯了。愣了幾分鐘後,石朔風想起最後的
夜跑,他徑自起身,披著毯子來到屋外,目的無他,就是無聊走走。
凌晨的幫派內一片寂靜,四處黑著燈,靜謐的像座死城。一排排方方正正的
屋子和拱形的窗口,讓石朔風想起一部老電影——《卡薩布蘭卡》,他記得這個
城市位于摩洛哥,屬于非洲西北部,而這裏還正好是戈壁,衹是不沿海,也許他
們的文化在未來真能發展出相似的地方。石朔風像個迷路的人,每一步都走得緩
慢遲疑,腳步聲淹沒在晚風裏,他多希望自己是在一個主題公園裏漫步,走著走
著,就有拿著手電的工作人員來驅趕他,衹可惜他一拐彎,看到的不是工作人員,
而是一片淡水池。
蜥蜴幫的大小跟個村落差不多,中心是一座淡水池,說白了是個大泉眼,也
是這裏的命脈。在這茫茫戈壁上想生存十分困難,每個幫派都有賴以生存的東西,
比如有的幫派選址隱蔽安全,有的幫派守著礦藏,而蜥蜴幫的則是淡水源,然而
這些養育他們的東西,有時也是給他們招來災禍的根源。
石朔風走到岸邊蹲下身,捧起水就往臉上拍。泉水十分冰涼,口感咸不咸甜
不甜,跟地球的礦泉水還不是一個味,不過他習慣了。
石朔風擦完臉,拿出隨身攜帶的水壺舀水,一抬頭,看見水池對面正蹲著一
個人,也在舀水。
這個人留著一頭濃密漆黑的長發,厚厚的齊劉海壓著眉毛,是個女omeg
a,叫赫伯,石朔風認識,她跟黛青關係近。
「妳也睡不著啊,」石朔風夜行孤獨,有閑心跟她聊一聊。
赫伯人比較陰沉,她瞟了石朔風一眼沒說話,打好一桶水一瘸一拐的就走,
石朔風難得看到人,背好水壺跟上去,目的也沒什麽,大概是這裏沒有朋友沒有
知音,無聊的狠了想找點事做,他幾步跑過去,笑嘻嘻的要幫赫伯拎水桶。
赫伯沒有推脫,繼續往前走,石朔風想她還是膽兒大,一點防御心都沒有,
不衹她,這裏的很多人都很膽大,似乎不懂得畏懼是什麽。
二人在夜晚的道路中前進,石朔風沒話找話道:「妳這是拎到哪去?打掃房
間嗎?」
赫伯嘆了口氣,輕悠悠的回答:「產房。」
石朔風恍然大悟,幫派裏有兩個地方不分白天黑夜的運作,一個是哨崗,一
個是產房。
「妳要當黛青的守衛?」走在半路,赫伯冷不丁的一問。
石朔風想了想,點點頭:「黛青告訴妳的?」
「大家都看在眼裏,妳以為給妳分配這麽簡單的工作是為了什麽,萬一黛青
用到妳但妳不能脫身,給妳委派任務的就要遭殃了,」赫伯聲音不帶情緒,但話
裏聽得出有所鄙夷。
石朔風聽了這話轉了圈兒眼珠,其實他平時看得出來,幫派裏的人大部分都
分為叁派,一派是亞契那邊的,一派是二頭目阿嚎那邊,還有一派是黛青,因為
黛青跟亞契的關係更近,人數上壓住了阿嚎這一派,大部分時間忙于工作相安無
事,但到了晚上,時常有極端分子在私底下有揪鬥,石朔風就受到過挑釁,他這
才知道,在無聲無息間,自己被納入了黛青所在的一派。
「在他眼裏我還不夠格,」石朔風換了衹手提水桶:「能不能當守衛還待定。」
赫伯沒理這茬,自顧自道:「能讓他這麽費心思培養的沒幾個,之前有個低
等alpha,聽話的不行,貼身跟隨,都貼到臥室裏了,不過後來黛青還是把
他殺了。」
「為什麽!?不對……他的守衛不是在衝突中死的嗎?」石朔風聽了這話一
驚,他話音剛落,前方亮著光的小屋傳來一聲疲憊的痛叫,產房就在眼前。
「他想標記黛青,」赫伯面無表情的扭過頭,蒼白的臉頰被頭發和夜色襯托
的異常單薄,不帶一絲生氣,石朔風看的都瘆的慌。
「我不知道妳怎麽把信息素隱藏的這麽好,衹是好心提醒妳,黛青這個人,
心硬的很,上一個守衛是在衝突中被他射殺的,知道的人不多。」
「那我沒事,我都不知道標記是什麽……標記到底是什麽,為什麽黛青這麽
反感?」石朔風追問。
赫伯嘴唇遲疑的張了張,他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淡黃色窗口,低低的回答:
「因為是侮辱……」
石朔風不知道這個侮辱是針對所有omega還是黛青,不過直覺告訴他還
是別繼續這個話題的好。
「妳說,那個守衛貼身到了床上……?他……」石朔風忽然想起剛才那句的
重點。
赫伯又回過頭,很認真的把石朔風從頭到腳看了遍,然後把目光停在中間,
表情意味深長:「他沒妳壯。」
石朔風伸脖子咽了口口水,沒再說話。石朔風又想起被當做種源的那段日子,
這個世界因為ABO身份的緣故,沒有同性戀異性戀這麽一說,初來乍到的他被
迫強行面對,膈應的他幾天吃不下睡不好,好容易脫離了苦海,現在要面臨領導
潛他……這要是別人,石朔風就一拳揍上去了,換了黛青……想來想去似乎也衹
能硬著頭皮上。
石朔風哀嘆,就黛青那個暴脾氣……自己前後都不保啊……也許還有SM傾
向,還好這個世界沒有皮子一類的高級貨,他頂多也就玩玩繩子吧……他媽的不
是omega都文弱溫柔的嗎?怎麽就出了他這個貨呢!?
石朔風滿腹心事的隨著赫伯進了產房,正看見醫生手捧著個血淋淋的,好像
剝了皮的猴子一樣的嬰兒。
產房的設備也很差,看著不幹不凈,屋裏的空氣也混濁不流通,彌漫著血腥
味,讓石朔風想起《德州電鋸殺人狂》。醫生是個少見的全乎人,沒穿白大褂也
沒帶手套,光著膀子,看見石朔風進來了也不阻止,瞟了他一眼繼續翻看手裏的
剝皮猴,加納赤身裸體的躺在病床上,肚子癟了下去顯得更加消瘦。
石朔風不小心瞄到了他身下的血窟窿,瞬間一身的汗毛炸了起來,趕緊把視
線移到一邊。這個世界無論男女都能生孩子,這點讓他十分驚愕,始終無法消化。
「外形看上去沒什麽,就是沒哭,不知道怎麽樣,」醫生看上去也是個半路
轉行的,他捧著孩子,將他放進剛打來的水桶裏,石朔風看著一咧嘴,心想剛出
生就洗冷水澡?小孩兒不得凍傻了。
嬰兒碰到冷水,掙扎的動了幾下,發出咿呀的叫聲,弱的像貓,接著就像認
命了一樣,吧唧吧唧嘴不再出聲。
「不是個好兆頭,把他放暖箱裏吧,」醫生說完,也不給嬰兒裹個布,將他
遞給助手,助手抱著嬰兒進入另一個房間。
石朔風一偏頭,看見那個房間裏擺著一排排的鐵架子,架子上擺滿了育兒暖
箱,每個裏面都有個小燈泡,外加一個嬰兒。
像間陰森的標本室。
「阿嚎的孩子……不可能健全……」加納滿身大汗,雙眼的目光有些發直,
他的脖跟處有個小小的疤痕,是被標記的痕跡。
「妳小心被他聽到,」醫生在剛才的水桶裏洗著手,順便也把前胸濺上的血
跡洗掉:「真是……要不是因為是頭目,他早就不該再生了,全是消耗資源的廢
人,養也白養,還不如俘虜呢,至少能殺了吃肉。」
加納冷笑一聲:「他最近盯上焰心了……赫伯,回去記得提醒她小心,」
赫伯一愣,皺眉道:「他這是挑釁黛青?」
「他什麽時候停止過,要是可以,他甚至想讓黛青給他生孩子……」加納逐
漸閉上眼睛,他眼窩下凹,是疲勞至極的模樣。
「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妳們也回去吧,」醫生洗幹凈自己,披上外套,把
無關人員都哄了出去。
天光暗淡,已經有要亮的趨勢。石朔風一出門就覺得外面的空氣清新淡雅,
簡直讓人精神百倍,跟赫伯道完別,自己裹著薄毯回到住處。
一趟夜游讓石朔風有點百感交集,他半天睡不著。他慶幸自己不是這裏的一
員,天生不用背負過于沉重的責任,同時也有些憂心自己的處境。說白了,這個
地方不屬于石朔風,石朔風也不會想在這個地方長待,如果可以,他更想去那個
傳說中的霧海大陸,那裏也許有他需要的文明,不像這裏一樣,把人當動物對待。
隔天上午,修理間內,石朔風繼續著前幾天的工作,他拿著焊槍顛了顛,十
分熟練地戴上護目用的面具,跟別人一樣,光著膀子開始火花四濺的焊接工作。
幫派裏有很多怪模怪樣的汽車,不是打扮得像刺猬,就是挂滿鐵鏈,一個個生怕
自己不嚇人似的,還有的車身上挂著骷髏頭,這些骷髏頭哪來的石朔風不想也能
猜出來,記得不久前的那批黑蝎子俘虜,幾乎是一夜之間就消失,在接下來的幾
天,伙食幾乎頓頓有肉,石朔風不敢細想這些肉的來源,他怕自己以後吃東西都
會產生陰影。
汽車焊接完,一對連體兄弟指揮著眾人將一臺超大的發動機裝了進去。這對
兄弟雖然長得怪,但對發動機的護理和升級卻很有一套,在這裏很受尊重,石朔
風每到此時都會想起藍翔技校,早知今日,當初直接把藍翔課程學個遍,興許還
能被人當神人供起來,什麽體育心理應用體育的,在這全都P用不頂。
「哎,石朔!」一個男beta一拍石朔風的肩膀。因為石朔風這叁個字發
音很奇怪,很多人都自作主張給他改了名字,把最後的風字去掉:「下午去狩獵,
妳也來。」
石朔風摘掉面具,露出汗淋淋的臉:「誰組織的?」
狩獵石朔風知道,這裏土地骨骼清奇,總有超大的昆蟲或是猛獸,人們為了
自保順便填飽肚子會去狩獵它們。
「妳管那麽多幹嘛,跟著去就行了,」男beta沒解釋更多,轉身去通知
別人。
石朔風對狩獵有點打怵,他見過狩獵歸來的車,頂棚被抓爛,車門被掀翻都
是常態,在修理車內飾時還撿到過斷掉的手指,其中凶險可見一斑。
不過考慮了一圈,石朔風決定還是答應下來好,也許這是一次是改變自己處
境的絕佳機會,不僅向黛青證明自己的能力,也能獲得更多的地位,這個社會還
是崇尚力量的。
這個想法一出來,立刻壓倒了所有恐懼,石朔風連午飯都吃的多了。等到下
午整備完,石朔風隨著幾人來到幫派門口的車隊,他掃視了一圈兒待命的人,忽
然覺得哪裏不對,其它人都有護具,怎麽就他沒有?不僅如此,連槍都不一樣。
石朔風心想糟糕,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問題,沒等他想通,身後就有人硬推著
他,一齊擠上了卡車。
所以人像是瘋了一樣,舉著武器大聲呼喊,仿佛是要去打聖戰或是朝聖一樣,
全都亢奮到極致,石朔風冷靜的看著身邊幾人把幹草一樣的東西塞進嘴裏咀嚼,
接著眼神一變,突然發出語焉不詳的大吼,甚至朝天開槍。
這恐怕是有致幻作用的草藥,石朔風看的手腳冰涼,越發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兩輛摩托率先開動,叁輛載滿人的卡車緊隨其後,一路狼煙開往目的地。
石朔風緊抓著車上的扶手,耳朵裏聽著周圍瘋子似的後腳,心裏不停唸叨著,
這是要完這是要完這是要完……
第015章、巨蟲戰
這幾輛車如同黑漆漆的野獸,一路飛馳駛向戈壁的外圍,由高處俯瞰,揚起
的飛灰沙石是緊隨其後的一條白線,孤零零的印在黃色的沙地上,像是蟲子為了
方便回家蹭下的液體。
石朔風背著槍,百無聊賴的扶著卡車邊緣,視線遠眺放空,任憑周圍人把他
擠得晃來晃去,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車上的人們不時發出驚叫和呻吟,還
有肆意的笑聲,是剛上車時吃的致幻草藥起了作用,他們不僅發出難以形容的叫
聲,甚至在行駛中,還有人就地啪啪啪……周圍人從起哄,逐漸變成了加入,也
有體質沒那麽好的,捂著頭坐在原地醒神兒,個別幾個跟石朔風一樣自恃清高不
肯同流合污,不僅這一車,其他兩車也有不同程度的癲狂,石朔風遠遠地聽見一
連串兒的槍響,不用看,肯定是嗑藥嗑大發了……
石朔風偶爾感到身後有人要脫他褲子,他連頭都懶得回,直接尥蹶子一腳蹬
翻對方,對方也不是非他不可,看這茬子硬,立刻見好就收撲向別人。
石朔風耳朵聽著後方萬狀,不禁在滾滾黃土中憂鬱的一嘆氣,哎……就這揍
性……還狩獵呢,這不上趕著給人怪物送晚飯麽……
嘆完氣,石朔風呸呸呸吐了幾口沙子。
頂著太陽走了一段時間,前方開路的摩托車停下來,摩托手跟打頭的司機交
流了一番,表情看上去嚴肅認真,似乎快要到目的地點了。
石朔風扒著桅杆使勁兒往外直著脖子,想要聽他們說話,還沒聽清楚個大概,
摩托手又跑回到摩托上,車隊繼續前進,石朔風抱緊槍,心中有些忐忑,他知道,
目標不遠了。
四周的景色越來越荒,沙墩越來越少,土質越來越鬆軟,甚至半路上還停下
車給車胎放氣,因為要進沙漠了。
放氣時,車上的人紛紛醒了神兒,一個個晃晃蕩蕩磕磕碰碰的下車小解。那
股亢奮勁兒過去了,石朔風從幾個人眼中看出了不安,他死守著一個座位坐著,
很不理解為什麽要跑到這麽遠來狩獵這麽危險的生物。
車胎放完氣,人們也陸陸續續回到車上,車隊又開始前行,正式進入了沙漠。
沙漠看著比戈壁還絕望,連綿起伏的金色重復著單調的曲線,一星點綠色也
沒有,毫無生氣可言,衹有沉悶凝重的幹熱氣浪。
車隊再一次停下,石朔風以為又是勘察,自顧自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其他人
全都歪七扭八,不是睡就是發愣。坐下沒多久,司機跑下來敲打卡車,轟畜生一
樣讓大家趕緊拎著武器下車。
石朔風先前的耐性和恐懼早被磨得麻木了,他打了個哈欠,心想不著急,等
前面人下去了自己最後下,再多坐一會兒,哎,這一晃晃一路,都想睡午覺了。
正在石朔風準備卯足力氣起身時,車下忽然響起了一片呼喊,緊接著車身開
始晃動,由微弱變成劇烈。
石朔風一愣,他和還未來得及下車的人一起蹲下身抓住身邊一切能抓的東西,
他聽見有人大喊「來啦來啦!!」還有人大喊「武器準備」,話音未落,腳下還
響起了轟鳴聲,這聲音沉重低悶,像是從地下深處傳來,石朔風心想不好!有東
西在車的下方!
「下車下車!!!」石朔風顧不得強烈的搖晃,他強自起身,同時拉起周圍
的人趕緊下車,但為時已晚,他衹覺得自己雙腳離地,整個世界都在側翻,竟是
進入了失重的狀態!速度之快讓他靈魂出竅,石朔風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飛了起
來!向上飛了沒多久,他就以倒栽蔥之姿,大頭朝下,飛快的掉落。
石朔風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叫,他看著自己腳下,有的人飛的比他還遠,汽
車被挑的更高,一衹巨大的,好像長了盔甲的夾竹桃天蛾幼蟲的東西拔地而起,
看體型怎麽也有數層樓高,就是它頂翻了石朔風所在的那輛車。
十分慶幸,此地是沙地,石朔風像一支箭,嗖的一聲,上半身全插進了沙子
裏,兩條腿在半空中蹬了一會兒導致重心不穩,他又從沙土中冒了頭,一路翻滾
著摔到了沙窩裏。
石朔風暈高也暈機,手腳哆嗦的爬起來就是一陣吐,間或吸口氣還吸進去沙
粒,連吐帶咳嗽,石朔風覺得自己小命都搭進去了。
正在他咳嗽時,遠處已經傳來慘叫,接著處于下風向的石朔風聞見一股惡心
的酸味。
石朔風暈暈乎乎的站起來,磕了磕耳朵裏的沙子,赫然發現剛才被掀翻的車
就倒在他的旁邊,車體下面伸出一衹蠟黃的胳膊,是有人生生被砸死。
石朔風半天沒反應過來,這要再近個幾米,自己不得也給砸個粉身碎骨!?
石朔風下意識的想摸槍壯壯膽,卻發現自己槍早沒了,他手腳並用的爬出沙
窩尋找大部隊,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愣住。
超大體型的夾竹桃天蛾幼蟲,還是披著硬甲殼的那種,正往人群裏吐酸水,
人們四散逃離,個別幾個被酸水澆了個滿頭,衹看那些人慘叫凄厲,身體在冒著
白煙的綠水中逐漸萎縮變矮,直到默無聲息的融進濃稠的液體中。
「我了個大槽啊!!!!」石朔風崩潰:「這尼瑪一下就化了啊!!!誰他
媽出的餿主意跑這麽老遠捕獵這玩兒!?想自殺想瘋了!!!」
夾竹桃天蛾幼蟲吐完酸水,還人摸人樣的咳嗽了幾下,趁此空擋,立刻有人
指揮開槍,數十杆大小不一的衝鋒槍對準巨蟲頭部齊發射,一時間巨蟲的頭甲火
花四濺,粗短帶著鋸齒的爪子胡亂抓著空氣,它猛地一甩頭,硬是鑽進了沙子中。
「小心!!!它又鑽地了!!!分散分散!!!!」一個男beta帶著一
副大耳麥,守著車上的一臺組裝機器,似乎是專門探究巨蟲行動的,眾人聽他指
揮,立刻向四周擴散,果然,又是一陣「嗡嚨」聲,大地再次顫動,石朔風嚇得
也跟著瞎跑,好在這次巨蟲是從一處沙丘鑽出,兩個倒霉鬼被衝力頂上天,巨蟲
張開他那渦輪陷阱一樣的嘴,直接將這二人吞進了肚子。
石朔風雙腿兒一軟,差點跪地上,踉蹌之中順便帶倒了他身後的一個人,同
時,石朔風腳邊落下一排流彈。
石朔風一愣,扭頭去看被他帶倒的人,那人臉上橫豎兩道蜈蚣一樣的大疤,
正氣喘吁吁的與石朔風怒目對視,他發現行動暴露,再次舉起槍,對準石朔風。
他要殺我!?
石朔風驚覺,趕緊撲上去,抓住槍管改變方向,二人滾作一團,在這危急時
刻打了起來。
周圍人光顧著圍剿巨蟲,沒人注意到這邊,石朔風憑著自己身強力不虧,外
加接受了黛青拳腳洗禮,整個人比之前更加靈活耐打,他以頭做武器,狠狠頂在
對方鼻子上,瞬間血花崩開,暈頭轉向,石朔風趁此機會一把奪下槍,不想對方
連眼都沒睜開就撲過來,抱住石朔風腰部,同時掏出匕首,扎在石朔風小腿。
石朔風精神高度緊張,竟是沒覺出疼,衹覺得小腿忽然沁入骨髓的冰冷,冷
的他渾身打顫,即使這樣他也沒開槍,而是以槍托作為武器,接二連叁的砸向對
方的腦袋,而這一刀扎進小腿,匕首竟然被繃緊的肌肉夾緊,拔不出來!
正在他二人一個跟腦袋較勁兒,一個跟匕首較勁兒時,腳下的沙土忽然鬆動,
緊接著變成波浪一般的劇烈上下顫動,石朔風衹來得及倒吸了一口涼氣,那種熟
悉的失重感再次襲來。
石朔風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和那人緩緩升高,對方那張趴著兩衹蜈蚣的臉上,
像慢鏡頭播放一樣,從憤怒一路發展成驚恐,而背景則是罪魁禍首巨蟲,巨蟲張
開了血盆大口,或者說是口器,向石朔風展示了它陰暗無邊的粘稠口腔,那一圈
兒圈兒淡粉色的肉壁外圍裹著一層淡綠色的粘液,而無數蠕動的褶皺中,竟隱藏
著鋸子般的利齒。
我不要死!!我不要被他吃掉!!!
石朔風眼角飄淚,他下意識的舉起手裏的槍,對著正下方就扣動扳機,一排
排子彈飛出了弧度,強大的後坐力硬是把石朔風推偏了下落角度,正跟巨蟲的口
器擦邊而過,石朔風嚇得頭皮都炸起來了。
下落中,石朔風忽然想起了幾個電影片段,他努力舉起手中的槍,一路刮著
巨蟲的體側,妄圖像電影情節那樣,挂住個什麽倒刺之類的東西,能讓身體停止
下墜。
但電影就是電影,石朔風還是掉在了沙丘上,這次沒有倒栽蔥,衹是地勢太
抖,他再次滾成個球,順著沙丘一路滾到了沙窩底部。
這次石朔風衹是幹嘔而已,沒有吐,實在是沒什麽可吐了。石朔風憑借著毅
力,暈頭轉向的再次站起身,不是他勇敢,實在是被蟲子嚇怕了,不敢趴著。而
他起身,正看見有幾人跑過來扶他。
「我擦妳怎麽幹的!!妳怎麽做到的!!!」這些人滿臉驚喜,簇擁著石朔
風。
石朔風一臉茫然,也許還沒從剛才的一滾一摔中緩過神兒,他又幹嘔了幾聲,
呸呸吐了兩口沙子,和這些人一齊爬出了沙窩。
巨蟲的全身都露在了太陽下,正難耐的翻滾,沙土被它拋出了河道一樣的凹
槽,周圍人正用噴火器和衝鋒槍攻擊它的頭甲,另一些人試圖用鐵鏈捆綁他不斷
甩動的下半身。
「妳打中了它的眼睛!!它失去一邊視力弱多了!」一人興奮地大叫。
石朔風這才明白,自己被甩到空中時胡亂開的那幾槍,竟然瞎貓碰到死耗子,
斃掉了它一邊眼睛?
巨蟲發出難以形容的嘶吼,它昂起胖墩墩的頭部,黃綠色的漿液飛濺起來,
是它的頭甲被打破了,露出了它頭頂一塊漆黑的「眼睛」。眾人看見成果顯著,
便更加興奮的集中那一點攻擊,而巨蟲也忍無可忍,它卯足力氣,昂起上身,口
器再次打開,是要再次噴射酸液的模樣。
而它正前方的那一群人仍在不遺餘力的攻擊著「眼睛」。
石朔風這才注意到有些古怪:「不對……妳們打的那衹眼睛是假的……那是
眼斑!!是眼斑!!真正的眼睛不是那個!!!」
幾人聽見石朔風的話,忍不住回頭看他。石朔風搶過身邊人的衝鋒槍,一瘸
一拐的衝過去,撞開正對著巨蟲的那幾人,他舉起槍,腦子裏瞬間回想起黛青給
他講的開槍事宜,對準巨蟲頭頂那一個巴掌大的,與它膚色幾乎一樣的半圓突起,
扣動扳機。
巨蟲的腦袋在酸液出口的瞬間猛地晃動,它瘋狂的甩著頭,嘶叫與酸液衝天,
所有人立刻躲到汽車周圍,躲避酸雨。
石朔風別看一瘸一拐,腎上腺素的分泌讓他變成了瘸飛人,硬是爬上了汽車
的駕駛艙,占了個絕好的位置。
石朔風喘著粗氣,瞪著眼睛張著嘴,看巨蟲布滿黃汁的腦袋用力擺動,接著
它似乎終于萌生了退意,硬生生的用沒了頭甲的腦袋扎進沙子裏。
「它要跑啦!!!它要跑啦!!!!」有人瘋狂的呼喊,又是一群人衝上去,
用必須兩人才抬得動的魚槍炮射向巨蟲的尾部,魚槍的尖端有倒刺,扎進去後很
難剝離,纜繩飛快的滾動,發出「嗡嗡」的蜂鳴,很快,車身一震,繩子到頭了。
魚槍炮上的纜繩與車體是相連的,石朔風正坐在這輛車的駕駛艙內,而這輛
車,正被拽著後退。
「開車!開車!!」
石朔風當然知道此時要開車,但是掃一眼駕駛臺……他媽的怎麽這麽多按鈕
這麽多搖杆!!!哪個是哪個啊!!!
「快開車啊!!!」
外面的催喊聲更大了,石朔風滿頭滿臉的出汗,他不管這麽多了,一雙手飛
似的來回亂按,接著一板搖杆,他聽到了巨大的馬達聲,車身開始向前移動。
這還不夠,石朔風靠著對地球車輛的了解,左右腳在踏板上挨個實驗,最後
挑中一個,一踩到底。
衹見這鋼鐵巨獸般的汽車排氣孔冒出了火,飛似的衝了出去,那已經鑽進沙
子裏的巨蟲,嚎叫著被拉出了地面。
眾人再次發出歡呼。
這群無組織無紀律,瘋狂癲狂,甚至有的還身患惡疾殘肢斷臂,猶如螞蟻般
卑微執著的人,最終將這衹巨蟲收入囊中。
巨蟲的頭部一片模糊焦爛,但蟲身完整,狂喜的人們手腳麻利將這巨大的軀
體裝填在了準備好的拖車中,由完好的那兩輛車一起拖著前進。
石朔風也終于鬆口氣,開始注意自己逐漸疼起來的小腿。
「插得這麽深,角度這麽偏,這不是無意的……」負責此次隊伍的隊長抱著
石朔風的小腿左右觀察,最後抬起頭向周圍的人發表了總結:「是人為扎進去的!」
這個結論一出,大家紛紛議論起來,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殺人呢?
「是那個……臉上有兩條大疤的那個人,我不知道他叫什麽,疤是黑色的,
還有線腳,」石朔風疼的臉煞白,他用手比了比疤的位置,隊長恍然大悟:「是
羅木!」接著他仰頭大吼:「羅木呢!羅木在哪!!」
「羅木被吃了!」人群裏有人回應。
「對……他掉進蟲子嘴裏了,」石朔風有氣無力地回答。
隊長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惜了,隨行助手也死了,妳這個腿回去再治吧。」
一想到來時的遙遙長路,還有那顛簸的車身,石朔風不敢想象自己這插著匕
首的腿會疼成什麽地步,萬一到時候汽車一晃,刀把撞上什麽東西傷到骨頭怎麽
辦?就這裏的醫療水平……
石朔風簡短的思索了兩秒,一擺手:「不用,拔出來。」
隊長毫無任何急救知識,他也覺得拔出來妥當,跟著一點頭,手握在了刀把
上。
石朔風的小腿感受到了外力的觸碰,他生出了一點膽怯心,扭頭問圍觀的人:
「妳們誰有水?我想喝……哎喲我擦擦擦擦!!!!妳他媽拔刀怎麽不說一聲!!!!!」
隊長窩著剛拔出來,還熱騰騰的匕首,一臉懵懂的問他:「這還用說嗎?」
石朔風眼含熱淚,委屈的吸吸鼻子,一雙手做鷹爪狀抱著自己腿,聲音細的
幾乎拐了彎兒:「廢……廢話……」
一衹水壺進入石朔風的視線,面生的男beta安慰道:「別哭啦,多喝水。」
「喝妳麻痹啊!!」石朔風賭氣的將水壺摔在地上。
第016章、第一個吻
因為車隊拖了個大蟲子,回來的速度比去時慢了很多,好在這裏的白天很長,
等他們浩浩蕩蕩的回到幫派,天也沒黑。
石朔風是被人抬下車的,一是他的小腿已經紅腫像蘿卜,血流不止不說,傷
口的皮肉還有往外翻的趨勢,一踩地就鑽心的疼;二是他巧妙的重傷了巨蟲,這
才得以讓他們滿載而歸。石朔風是回來的路上才聽人說,這巨蟲被很多幫派所覬
覦,但它偏好鑽地,神出鬼沒傷人無數,前段時間幫派剛剛組裝好那個探測儀器,
但是也沒百分百的信心拿下它,這次去本來不抱太大希望,不想居然無心插柳柳
成蔭了。
石朔風抱著自己那條血淋淋的腿,心想這的人真是瘋子,出發居然沒有完整
的計劃,不抱希望也敢他媽去送命!?怎麽想的呢……一不小心是不是就要全軍
覆沒了!這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石朔風和隊長成了主角,被擁擠的人群高高抬起,簡直享受了英雄榮歸故裏
的待遇,一路伴著歡呼來到了幫派的中心。石朔風被這呼聲搞得有點尷尬,也有
點高興,心想這一趟狩獵沒白跑,別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在這個沒閑飯可
吃的地方,所有資源按勞分配,為了過得好站住腳,他這小腿算傷的值了。石朔
風咧著一口大白牙,試試探探的與向他尖叫的人揮手,揮完他感覺更尷尬了,這
姿勢有點選美小姐的意思呢。
人群開始簇擁著他們,接著看到了緊隨其後的巨大蟲子尸體,他們再次爆發
了驚呼。
石朔風回過頭遙遠的看著,納悶兒他們要這膈應人的東西是幹嘛……不會吃
吧……
沒等石朔風想明白,他和隊長就被人放到了一處高臺上,亞契同時也出現在
高臺上,他穿著條黑色的厚工裝褲,腳踩一雙沉重的黑靴,褲腰上綁著個很寬的
硬皮腰帶,上面別著一杆被鋸掉長管的獵槍,上身光著膀子,纏著一條黑色的粗
皮帶,依舊是挂滿了武器,他面向所有人,胳膊一邊一個的架在隊長和石朔風肩
上,嗓音渾厚的對眾人喊話。
石朔風近距離聽著,越聽越覺得……這像是個邪教組織……亞契喊話的內容
重點有兩個,一是歡迎英雄歸來,再次消滅文明路上的隱患,二是唯有在此地賣
命工作,才能安全度過大時代的洪荒,迎接綠洲時代的來臨,最後所有人面對蟲
尸,開始禮拜祈禱,連亞契也不例外。
石朔風有樣學樣,做出跪拜的姿勢,同時他一瞥眼,看見了亞契後背多出的
那第叁衹手臂,膈應的他一激靈。
密密麻麻的人群鋪滿幫派的主幹道,不同衣著不同外形的男女做著同樣的跪
拜姿勢,無邊的人浪一起一伏,寂靜無聲。這景象讓石朔風忍不住想到了朝聖,
巨蟲的身份轉瞬間從怪物變成了偶像,成了在戈壁中掙扎的人們的精神寄托,它
能夠贖罪,療愈甚至感恩,被人群賦予了更多的責任和靈性,好像他們這一趟流
血犧牲,就是為了讓這些人瞻仰教宗的遺容,狩獵從簡單的討伐,變成了信仰的
守護之旅。
跪拜完畢後,一群手拿工具的人一擁而上,開始肢解巨蟲尸體。
這個過程很讓人反胃,不僅是視覺刺激,還有股難聞的味道,石朔風在一個
人的攙扶下,捂著臉走向醫療處。他看著周圍人興奮地表情,心裏無論如何都沒
法理解,我擦難道他們真吃啊……剛還那麽虔誠的頂禮膜拜,現在就把神吃了…
…?
醫療處就在產房旁邊,幾個在這次狩獵中受傷的人已經躺在了病床上,之前
給加納接生的醫生正在給其中一個包扎傷口。
「石朔風!!!」一個面熟的女beta撲過來,在石朔風還是種源時,她
跟另一個少衹手的男beta照顧過石朔風。
「哎喲謝謝,妳可算叫全我名字了,」石朔風有氣無力地承受她的擁抱,女
beta是醫生眾多助手之一,她與另一個人一起駕著石朔風坐在椅子上。
「來讓我瞧瞧妳的傷,」醫生兩手沾滿血污,氣定神閑的坐在石朔風對面,
將傷腿抬起來,仔細觀察傷口。
「聽說妳以前打過蟲王,是真的麽?」女beta興奮地抓著石朔風肩膀問:
「我都聽說了,妳一上來就找到了它的弱點!妳可別騙我了,妳是家族出身的吧!」
「不是……」石朔風搖頭,忍著傷口的疼痛:「我從沒……」
「得了把!」女beta迫不及待道:「這東西可很少有人見過,妳怎麽可
能一上來就搞定它!」
「我……」石朔風正要解釋,一個聲音打斷他二人對話。
「他哪也不是,就屬于蜥蜴幫,」黛青撩開門簾走進來,女beta一見是
他,立馬收斂了輕浮的神情,自動讓出位置。
黛青穿著一件黑色背心,棕色的舊皮夾克披在肩上,身上沒有武器,是個悠
閑的模樣。他長腿一邁,跨坐在石朔風身邊的長條板凳上。
石朔風不自覺的往一邊挪了挪,黛青看上去身材頎長綠色無害,但石朔風可
是嘗試過他的本事。
「怎麽樣?」黛青偏頭問醫生。
「不用截肢,腿能保住,」醫生放下石朔風的腿,指揮助手去拿藥物:「傷
口沒能及時清理,有些發炎,不過沒關係,縫上就行。」
說完,醫生拿出針,串上線,在酒精燈下烤了烤就要開縫。
「啥!?」石朔風懷疑自己聽錯了:「等等!妳不先消消毒嗎?妳看都流黃
水了!」
「消毒?」醫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看了看石朔風,又瞧了瞧黛青:
「好吧,消消毒。」
「我擦妳他媽是醫生嗎!!」石朔風看著自己血絲呼啦臟兮兮的傷口:「都
不清理一下創面就縫……」
「嘿,妳講究的可真多,」黛青一拍石朔風肩膀:「妳以前沒受過傷?」
「不是,受過傷也要消毒這是常識吧,」石朔風不服道。
「那要看是哪裏的常識了,在我們這,沒有多餘的藥物給不會死的人用,」
黛青笑著說,他繼續問:「妳不該去狩獵。」
「什麽?」石朔風以為自己聽錯了。
「妳無論從資質還是能力,都不該參與,」黛青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正色
道:「有人知道妳要成為守衛,讓我難堪呢,沒想到妳挺爭氣。」
石朔風聽了這話,忽然想起那個臉上有疤,要殺他的人:「是誰要這麽幹…
…」
「看我不順眼的人,」黛青的回答模糊不清,他狀似無意地向四周瞟了瞟,
看見醫生拿著火盆走過來:「有空跟妳說。」
石朔風沒再追問,衹覺得這麽個小破幫,屁事居然還挺多,果然有人的地方
就有江湖。
醫生沒拿來消炎藥,衹拿來了個炭盆,和一個長長的鐵銼子一樣的東西。醫
生點燃炭盆,將鐵銼子的一頭杵進去。
石朔風以為他是要熏烤,就自覺地把傷處對準炭盆:「那個蟲子幹嗎用的?」
還沒等黛青回答,又有人撩簾進屋,遞給黛青一衹盛滿白肉的鐵腕,也遞給
石朔風一衹,裏面的東西跟黛青的一樣,但量要少一些。
黛青接著一塊肉塞進嘴裏:「嘗嘗。」
「這…………這這這………………這…………」石朔風捧著碗的手開始發毛,
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這他媽是什麽……」
「蛋白質,」黛青邊說邊吃。
石朔風痛苦的閉上眼,再艱難的睜開眼,強忍著把碗扔掉的衝動:「謝謝,
我覺得我不大需要這個,醫生妳辛苦了妳吃吧……」
「我?」醫生講燒紅的鐵銼子拿出來,笑著搖頭:「這是屬于勇士的一餐,
我可不吃,來幾個人壓著他。」
話音一落,跑過來幾個助手走過來,壓住石朔風的肩膀手臂,連黛青也躲開,
看好戲似的站在一邊。
「幹……幹嘛……」石朔風有些慌張。
醫生衝燒紅的銼子啐了一口,如願聽見「嘶啦」一聲,于是他像個屠夫一樣,
露出滿足的笑容:「幫妳消毒。」
「我擦!!!非要這樣麽?酒精就可以了酒精好嘛!!非要搞得這麽慘烈幹
嘛!!!」石朔風簡直無法理解他們的腦回路,可周圍人都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冷漠的看著他。
石朔風氣得頭暈,他覺得自己是這個瘋狂世界最後的正常人,而現在卻被他
們制住動彈不得,憤怒之時,一腳踢翻炭盆,險些扣在一邊的病床上。
「行了行了,」黛青看不下去了,一揮手驅散開人群:「我來吧。」
醫生樂得擺脫這個刺頭,趕緊把東西遞過去。
黛青半跪下,抱住石朔風的傷退看了看,然後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消
炎藥和抗生素,不是給妳這樣健康的人吃的,妳不會死也不會殘,放輕鬆好嘛,
我不會害妳。」
石朔風抿著嘴,艱難的點點頭。黛青看他這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不禁想笑,
他低下頭,將通紅的鐵銼子,輕輕貼上石朔風已經外翻發亮的傷口上。
蜥蜴幫爆出一聲響徹天際的慘叫……
一扇門由外打開,黛青倚著門往裏一指:「這就是守衛的房間。」
石朔風顫顫巍巍,拄著個拐杖出現在門口,他雙眼通紅,下唇上有一排滲血
的牙印,正小心翼翼的往裏看。
房間很空,但也很整齊,就是一張床,一套桌椅衣櫃。
「我以後就住這?」石朔風嗓音有點啞,是剛才那痛慘叫嚎的,說起話來自
帶慘兮兮效果。
「沒錯,」黛青走近屋子,拉過椅子坐下:「我的房間離妳不遠,到時候讓
人在妳這屋按個對講機,有事情我就喊妳。」
石朔風一瘸一拐走進來,直著傷腿坐到床上:「那麽麻煩幹嘛……按個電話
唄。」
黛青眉毛一挑:「妳知道的挺多,妳們那個世界看來挺先進。」
「比這強啊……還有娛樂呢,」石朔風嘆了口氣,他微微動了動傷腿,發現
疼勁兒果然沒那麽厲害了:「不是我說啊,妳們這也太野蠻了……醫療水平就不
能提高一下嘛,這哪是醫生,跟屠夫沒什麽區別。」
「慶幸吧,我來之前連這個技術都沒有,」黛青衝他翻了個白眼。
「哎,要不嬰兒成活率低呢,全他娘是折騰死的……」石朔風嘆口氣,喃喃
道:「但願我在這的這段時間千萬別有病有災的……」
黛青咯咯笑了起來,覺得石朔風這抱怨特別的有意思。
「妳之前說,什麽人要妳難堪?」石朔風問。
「哦……是這樣的,」黛青收斂笑容,身體微微坐正:「蜥蜴幫裏有個元老,
最近瘋的厲害,我懷疑是他的腫瘤壓迫神經導致的,他不斷地想在死之前生出健
康的繼承者,但一直沒結果,他想做什麽我不知道,總之他認為我在其中搗鬼,
又或是想讓我幫他生。」
「阿嚎?」石朔風脫口而出。
黛青笑而不語。
「加納的孩子怎麽樣?」
「死了,」黛青面無表情的回答:「第二天早上發現時就已經死了。」
「天哪……」石朔風咧嘴,他想起那晚濃重的血腥氣,露著鮮紅嫩肉的、奄
奄一息的小孩,還有躺在床上,猶如一攤爛肉的加納。
「焰心被標記了,」黛青的話語冒著寒氣,他眼看著地板,這話像是說給石
朔風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被阿嚎,已經懷上孩子了,對于已被標記的,我
沒辦法,亞契也沒辦法。」
「標記代表著什麽?結婚?」石朔風忍不住發問。
「代表標簽,被alpha標記的omega,就像是被烙上烙印的物品,
永遠歸他一人所有,別人無從插手,我也不能,」黛青嘆了口氣,直視著石朔風
的眼睛。
「他不能反抗麽?沒有離婚這麽一說?」石朔風怎麽也沒法理解這種原始野
蠻的方式。
「有啊,除非標記的那個alpha死了,不過這也會對被標記的omeg
a產生精神影響,」黛青解釋,說完自顧自一笑,目露凶光:「如果是我的話,
無論如何也會讓那個alpha付出代價。」
「我擦……」石朔風倒吸一口冷氣:「還好我他媽啥也不是……」
「對啊,就因為妳什麽都不是,所以我才對妳更放心,」黛青望向石朔風,
臉上笑吟吟的:「我接著剛才的話說,總之我最近很需要能幫得上忙的助手,妳
對別人沒有任何價值,不會有人打妳的注意,到時候妳就跟著我好了,我做什麽,
妳也做什麽。」
「嗯,」石朔風點頭,接著又補充一句:「妳們抓那個蟲子幹嘛?我是看見
了,它離這裏很遠,幹嘛還跑那麽老遠狩獵它。」
「它遲早會過來,防患于未然,」黛青靠著椅子背,悠然道:「而且它身上
的營養成分很高,蟲皮也可以做防雨布,酸液能做武器。」
「要是放著不管……它會找來嗎?除了它周圍還有什麽?」石朔風回想起下
午的那場惡鬥,還心有餘悸。
「這些變異蟲沙漠中更多,戈壁的土質較硬,他們倒是很少來,但是變態了
話,就不好說了。」
「我擦……會變成幺蛾子是麽……」石朔風腦內了一衹巨大的撲棱蛾子在天
上飛,時不時的還落下來甩子兒……
石朔風難以想象這樣擔驚受怕的生活,愁得他抬頭紋都要出來了:「黛青,
妳沒想過離開這嗎?」
黛青沒有立即回他,他面目沉著,眼中的森森戒備,第一次沒那麽深了,他
好像對石朔風的問題有些茫然,隔了片刻,他低下頭,聲音細不可聞:「想啊…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離開這個世界……」
「也許我的那個世界適合妳,」石朔風聽了黛青這句話來了精神:「如果我
找到回去的方法……妳可以跟我一起去。」
黛青一愣,沒有立刻回話,石朔風發覺了自己的突兀,補充道:「我沒有爸
媽……也沒什麽親戚,不會有人深究妳的來歷……」這話還沒說完,石朔風更覺
得不妥,他很自覺地閉上了嘴。
黛青皺起眉心,表情復雜,腦袋略歪:「說的妳要跟我結婚一樣。」
「妳……妳想多了……」石朔風尷尬道。
「妳也想多了,我們都擺脫不了這裏……」黛青被石朔風說的心事重重:
「我們衹會爛死在這篇荒原上。」
「黛青……」石朔風挪了挪地方,坐到離黛青最近的位置與他面對面,黛青
並不避諱,因為知道他沒有信息素,打也打不過自己。
石朔風盯著黛青的雙眼,看他黑漆漆的瞳仁沉靜似水,衹有自己的倒影在裏
面閃爍:「我覺得妳跟他們真的不一樣,妳跟我一樣不屬于這,妳有辦法來,就
肯定有辦法走,衹是妳想不想走。」
黛青臉部的肌肉一僵,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哦?妳說說看我為什麽不
想走?」
石朔風清了清嗓子,身體微微前傾,聲音盡量放低:「我聽說了,這裏很多
的常識和技巧都是妳帶來的,自制槍,急救知識,還有什麽格鬥技巧,這裏沒條
件教這麽多東西,而且我看得出來,妳這麽驕傲,打心眼兒裏看不起任何人,可
妳卻在這不走,說明以妳自己的力量沒法離開,妳在尋找合適的隊友,或者是妳
不能離開這裏,外面有妳怕的……」
黛青緊繃著面部,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石朔風的話字字戳在他心上,他表面
不動聲色,內裏卻開始有些驚慌,不敢相信就這麽一個看上去愚笨不靈的人,卻
有著顆剔透無比的心,但在這裏沒用,他衹讓黛青覺得不舒服,于是他采取了行
動。
石朔風話還沒說完,衹覺得眼前一黑,腦袋咣的一下砸在了床板上,眼冒金
星的同時喉頭一緊,是黛青撲了過來,掐住他的脖子。
「夠了,」黛青壓在他身上,雙目圓瞪,氣息不穩,手上一陣一陣的控制不
住力道,他真有衝動殺了對方,但理智還是占了上風,他知道石朔風還有話要說。
「我……沒別的意思……」石朔風費力的說話,每噴出一道氣流,他的氣管
就無比的疼:「我……是想說,等妳想好了,我們一起走。」
黛青瞪著他,好像是在鑒別他話裏的真假成分,僵持了幾分鐘,黛青鬆開手,
直起腰,但依舊跨坐在石朔風身上。
「也許我原意留在這,妳猜的全錯了。」
「妳的生長環境跟他們都不一樣,我猜妳是家族出身,所學所用都是家族教
的,也許妳不想回原來的家族,但妳自己也清楚,妳最終也不屬于這裏。」
黛青垂著頭逆著光,石朔風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
「也有人曾經這麽對我說,他不聰明,但是很忠誠,可最後還是背叛了我,我不
得已殺了他。」
「他想標記妳,」石朔風回憶起赫伯跟他說的那個守衛,心想應該跟黛青說
的是一個人:「我沒這個功能,咱們是平等的,而且我離開這的心情比妳還強烈,
我比他忠誠!」
「我衹看出妳比他聰明了,忠誠?那就證明給我看吧,」黛青的聲音裏帶了
笑意,石朔風點頭,剛想繼續表忠心,黛青上身忽然壓下來,一衹手抓著他臉頰,
強迫他張開嘴:「也許妳還能開發出別的作用。」
黛青話說完,臉貼上來,長睫毛一扇動,落下一排扇形的陰影,石朔風嘴上
感覺一軟,被迫張開的口中竄進一條濕滑的軟物,與他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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