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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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素手拭紅塵 01-02 作者:知白守黑餘月河  
 
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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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拭紅塵 01-02 作者:知白守黑餘月河

作者:知白守黑餘月河


                引子

  凄風入骨,葉輕決在磅礡大雨中抬起頭來。

  天邊電光縱橫,悶雷翻涌如山傾,濃墨般的夜色似被人一刀裁破,露出長蛇
狀蜿蜒的縫隙,瀉下匆匆一瞥的天光。

  在這極短暫的一剎那,他看到遠上山頭間露出一座破敗廟宇的身影。仿佛憑
空而出,那破廟立在怪石嶙峋處,周圍隨侍著數棵長長的柏木,雖在荒山中,卻
也不顯得孤苦伶仃。

  葉輕決露出一絲疲憊而又僥幸的笑意,捂著腹部浸滿血的傷口,跌跌撞撞地
跑過去。

  被那守衛在腹部刺了一劍後,又在大雨中亡命多時,若再走下去,恐怕遲早
會因失血而死,化為這荒野裏的一道孤魂,而現在有了能暫避雨勢的地方,意味
著自己活命的機會總算是出現了。

  生死雖仍不可測,但誰也不知這會不會是上天給予他的最後生機。

  三炷香後,葉輕決踉蹌地摔進廟門,騰起一大片經年的塵霧在屋內彌散開來。

  這屋子不大,摔進來的一瞬間他便已知曉,想來此處供奉的神仙也衹是個不
入流的小神罷了,不知今晚能否庇佑住自己呢?伏在地上的葉輕決苦澀一笑,卻
在此時,寂靜的黑暗中傳來一聲淺淺的咳嗽。

  「有人?」

  他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倉惶地環目望去,卻衹見漆黑一片。

  心裏正驚疑,下一秒,極深的夜色被一盞青燈徐徐驅散。

  「何人?」

  一聲短暫卻清冽的女聲在黑暗中驟然響起,葉輕決循光望去,衹見在缺了大
半身子的殘破神像下,一位素衣女子正攜著長劍緩緩起身。

  燈光不盛,她的身影因之模糊不清,葉輕決衹能依稀看見她有一雙眼角向上
微挑的英氣眼睛,不露情緒,不動聲色,仿佛凝結著一層寒冰的幽幽湖面。

  葉輕決在那冰冷的眼神下遲疑了一會,猜想她大概是過路的江湖中人,于是
語氣凄涼道「在下是過路的商旅,被劫道的賊人盯上了,受了重傷,逃命至此,
決無惡意」

  微光中,女子蹙眉,面容依舊冷淡,葉輕決不知她有沒有相信這番說辭,但
半晌後她將抬至胸前的長劍慢慢放下,朱唇微啟,不帶感情:「妳身上的血氣太
重,離我遠點」

  葉輕決舒了一口氣,知道她大概是準許自己在這破廟待下去了,于是道了聲
謝,回身關上剛才撞開的房門,環顧了一圈四周,很小心地向離她最遠的墻角走
去,隨後如釋重負地躺倒在積滿厚厚灰塵的地面上。

  在此其間,他偷偷瞥了素衣女子一眼,衹見她重又端坐回神像下,緩緩閉目,
如古井無波紋絲不動,似乎就此入定。

  葉輕決繃著的心弦總算鬆開,全身癱軟下來。

  還好,她的確是個過路人。

  這時,風雨雖然仍在墻瓦外呼嘯,但總算與自己無關了,等了數息後,那盞
青燈搖曳了一下熄滅,虛無一般的黑暗重新將世界淹沒,葉輕決卻還在黑暗中睜
著雙眸,他突然想哭又想笑,可是最後幽幽嘆了口氣。

  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碎了一地的凄涼噩夢。

  如此風雨的夜晚,他應當是在熏香裊裊的聽弦樓上聽伶人唱曲,和雲瑤一起
坐在擺滿點心的茶案前,數著戲臺上帷幕被風卷起的次數,爾後相視一笑。

  或是在雨簾如幕的軒窗邊和她下棋,她讓了自己三子,卻還是贏了,于是抿
著嘴笑話自己愚笨。

  總之,無論怎樣都不該是如今這副模樣。

  可事情,為何偏偏落到如此地步了呢?思緒很快便被打斷,身下的地面實在
太過陰冷,仿佛臥著一層薄冰,而被大雨濕透了的衣物又緊貼在身上,無時無刻
不在蒸發著熱氣,躺了一會,葉輕決便衹得將身子蜷縮在一起,他控制不住地全
身發抖,然而震顫的熱量卻不足夠抵擋陣陣寒意刺入心腑。

  牙關也難受控制,切齒的格格聲在暗夜裏如鼓點敲擊響徹起來,旁人若聽起
來,大概會覺得像惱人的蒼蠅,吵個不停。

  如果此時是白晝,沒這一層夜幕掩護,自己這副樣子大概是極其狼狽的吧,
葉輕決自嘲的心想,聽弦樓裏的姑娘都說他是風流無雙的翩翩公子,可若見到他
如今這副樣子,心裏的那個自己也會矮上不少吧。

  呵呵。

  這樣抖了許多時,神像下的青燈忽然又亮了起來,葉輕決知道自己大概是惹
人厭煩了,果然,遠遠的傳來素衣女子冷冷的一句「別吵了」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在此時,又聽素衣女子說道「這裏有些木柴,拿去」

  葉輕決未料會是如此,如聞仙音般掙扎地爬了起來,哆哆嗦嗦的道了聲謝,
循著青燈朦朧的光走過去,走到女子身前。

  出乎意料,這裏幾乎沒有塵土,好像她天生不惹塵埃。

  葉輕決于是低眉前望,望去的第一眼是她閉目素凈的容顏。

  微光渲染,那張臉如白玉雕琢般精致無缺,但因她微抿的嘴角,又像是初冬
山崖間落下的新雪,清冷,漠然。

  葉輕決在這瞬間有些微微失神,呼吸停頓了數秒。

  就在此時,女子睜開雙眸,新雪瞬間凝結成冰,她皺起眉頭,似乎頗不耐煩
這個在雨夜打擾她的狼狽男子。

  葉輕決不敢再看,低下頭去,從素衣女子身前的地面上拾起幾塊燃了一半的
木柴,和豎在地上的火折子,眼角餘光一瞥,他看到放置在地上的長劍劍鞘上寫
著娟秀的「冰玉」兩字。

  他心裏默唸著這個名字,彎腰向女子施了一禮,口中稱謝,此時,他覺得自
己應該要問些什麽,比如問她名字之類的,這應當是順其自然的事,可是屋內卻
有一種莫名的氣氛讓他有些心怯,使他不敢打破這沉寂的空氣,于是他失落地回
身,向墻角走去,走定後坐下,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緒起伏,他好似突然明
白了那種莫名的氣氛是什麽。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顫抖著手將木柴燃起,周遭的寒意立時褪去大半,葉輕決覺得自己的心似乎
也隨著火焰跳起變得暖暖的,就連腹部的傷口好像都已不在作痛。

  于是他微笑地看著火光,悵然出神。

  倘若那些守衛未曾追來,自己大概可以活命無憂,可若是他們追來了,自己
死前感受了一番美人之恩,倒也不算死的凄慘。

  如此想到,葉輕決閉上眼,臥倒在火堆旁,心裏回味著剛才的匆匆一瞥,沉
沉睡去。

  …許久之後,雲散雨歇,陽光從破損的窗外灑進,葉輕決在夢裏聽見一陣風
吹樹葉的沙沙聲,于是他睜開眼,看見從窗外倒映來的斑駁樹影在眼前搖晃不止。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感嘆一句大難不死,便迫不及待地看向殘破神像處,
可那裏空無一人,昨晚的青燈也消失不見了。

  事如夢散了無痕嗎?他低眉看向所臥的身側,那裏有一堆木柴燃成的灰燼,
餘溫猶存,一縷青煙在白光裏裊裊直升,升到尺許後憑空消散。

  葉輕決呆呆地看了一會,終于動容而笑。

  昨晚遇險後他寧願一切都是夢境,自已仍是在繁華糜麗的灕城醉酒狂歡,今
朝夢醒後他惟恐昨日是夢,那神仙般的人物若衹是夢幻,未免太令人心傷。

  感嘆了片刻,葉輕決站起身來,查驗了一番腹部的傷口,那裏好像已無大礙,
他便舒了口氣,走到殘破的神像前,恭恭敬敬地朝他施了一禮,隨後推開廟門,
邁進清晨的陽光裏。

  抬目望去,碧空如鏡,明媚可人,一場大雨仿佛洗去了塵世所有污濁。……

                (一)

  葉輕決覺得自己這半生可以用不幸兩字完全概括。

  十二歲那年父母雙逝,他流落到灕水邊上乞討,有幸遇見一位古怪的老人,
那老人非拉著他要收他為徒,得知以後可以不再餓肚子後他便答應了,而此後他
才知道,這老人竟是個武功奇高的高手,當時他美美想到,自己得其所授大概未
來也能成為江湖有名的高手,可誰知三年後那老頭竟然在與人喝酒的時候醉死了,
老頭一向身無長物,值錢的東西都拿去買酒了,衹留給自己一枚老舊的玉佩,和
些粗淺的功夫。

  此後他細心研讀儒學,才名在灕城雀起,引得一大堆少女欽慕,參加科考後
高中進士,可有名同鄉因舞弊入獄,因心懷嫉妒誣陷了自己,于是自己被奪了功
名,這輩子都不許再入科場。

  他心裏恨極,在聽弦樓裏夜夜買醉,便在那時,他遇見了自己的紅顏知己—
沐雲瑤,兩相情深之際,他正準備為她贖了身子雙宿雙飛,卻又突然得知沐雲瑤
被灕城最大的門派諭劍閣的少主強買了去,他心裏氣不過,夜晚偷闖諭劍閣想要
救人,卻被諭劍閣的弟子發覺,一番苦戰後他僥幸逃了命,可灕城是再也回不去
了。

  想來真是凄涼,自己大概是上輩子造了不少孽,今生才坎坷不已吧。

  呵呵。

  手中酒杯落下,葉輕決抬頭看了眼窗外,暮色四合,轉眼又到了夜晚。

  其實,他平日裏很少自傷自憐,衹是今日的酒好像清冽的過分,才勾起了他
不少對往事的回憶。

  把酒細細回味,正好小二走至身前,葉輕決伸手攔住他「這酒倒是不錯,可
有名字?」

  小二得意的一笑「有的客官,這酒名叫冰玉釀,是我們掌櫃的潛心多年秘制
出來的,別看我們這地方小,可這酒妳在別處可買不到」

  冰玉釀?名字似乎有些熟悉,葉輕決來了興趣,他素來愛酒,更愛美酒,很
想見識一番研制此酒的人,便對小二說道「妳去把掌櫃的喊來,我有事與他相談」

  小二撓了撓頭,答應下來,抬腳向櫃臺走去。

  葉輕決便又為自己滿上一杯,清酒入喉,他的思緒再次遠遠散開。

  此地名望江,是灕水北岸的一座偏僻小鎮,今早下山後他在密林裏輾轉多時,
不知怎的便繞到此地來,想到實在無地可去,他便在此尋了個客棧,打算暫時住
上一晚再細想往後的計劃,畢竟,天命不眷,卻也不能因此失了心氣。

  「客官,找我有何事」

  思緒被人一聲打斷,葉輕決抬頭,面前是一位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

  「喔,也不是什麽要緊事,衹是喝了一番貴店的酒,心裏頗為喜愛,想來問
上幾句」

  「哈哈,多謝客官抬愛,不知客官有何指教?」

  中年掌櫃有些欣喜,笑眼看向葉輕決。

  「尋常之酒,若釀的醇香便已能稱為好酒,而掌櫃的是何以釀的如此清冽,
像添了片薄冰似的?」

  葉輕決輕嗅一下杯中酒,猶疑問道。

  今日這酒實在太對他胃口了,葉輕決一想到若是離開此地,沒了這美酒,心
裏便有些失落,因此他極想得知那掌櫃的秘訣是什麽。

  「原是如此」

  中年掌櫃神秘一笑,「我一見客官入門便料想以客官的氣質舉止,必是哪家
名門之後,如今一聽原來也是懂酒之人,在下見客官誠懇,的確很想告知,但此
法是在下謀生的手段,客官若想知道,則…」

  「則什麽?」

  葉輕決見他話說到一半,忙追問道,心裏同時想道,該不會是索要錢財吧,
可自己孤身逃出灕城,手裏可沒多少銀子。

  掌櫃的再次一笑,似乎看穿了葉輕決心中所想,聲音放低道「在下愛財卻不
是貪財之人,衹是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公子成全」

  葉輕決皺起眉頭,卻聽掌櫃的繼續道「在下有個女兒…」

  「不可」

  此話剛入耳邊,葉輕決便厲聲答道,索要錢財倒還尚可,可這種要求未免有
些過分了,而且自己這般落魄樣子怎的會惹來這人青眼相睞,若是有什麽目的,
那…中年掌櫃見狀後忙擺擺手,搖頭笑道「非是公子所想的那樣,而是小女在清
溟劍宮學藝,與我有數年未見了,在下有封家書想要寄去,可鎮裏的信使前幾日
得了急病,在下實在找不到可以送信的人去,要知道清溟劍宮那般的高門大派,
尋常鄉民是不準入內呢,而公子氣質絕佳,一定能…」

  原是自己誤會了,葉輕決面色有些尷尬,轉唸細想一下,清溟劍宮離此地不
遠,自己在那有個舊友,如今無路可去,前去投奔他也是不錯的,替人送封家書
實在稱不上什麽為難的事,于是應了下來。

  掌櫃的見他答應,低頭他耳邊輕言了幾句,葉輕決聽罷後點了點頭,臉上稀
鬆一笑。

  這釀酒的法子原是如此簡單。

  又與掌櫃的探討了許久後,夜色已濃,葉輕決推開酒杯,衹身來到客棧樓頂,
微風宜人,抬目便是一輪明月,清輝萬裏,大得驚人,仿佛抬手就能摘下來。

  他長吐一口胸中濁氣,看著月色,悵然出神。

  世人相傳,寒月之上是為廣寒仙府,有一女仙居住其中,肌膚若冰雪,綽約
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葉輕決想起
昨晚那個清冷如雪的素衣女子,她那幅神情儀態大概便是如此吧。

  而雲瑤呢,她大概是月前的浮雲,軟的像一朵棉花糖,咬一口全是甜滋滋的
感受,或者是指路的北鬥,若是在荒野裏迷了路,看著她保準能找到家。

  衹是諭劍閣的那幫賊人把她強奪了去,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哎…心裏的思緒漸漸沉重,一陣琴音在這時憑空而起,叮叮咚咚,像漫不經
心的一陣風,而在風裏,有個女聲在柔柔清唱: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

  斂翮閑止,好聲相和。

  豈無他人,唸子實多。

  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葉輕決的心隨著歌聲變得有些恍惚,那一大壺冰玉釀未曾讓他醉去,但聽到
這歌聲他卻仿佛有些迷醉了,朦朦朧朧間他施展輕功落下地面,循著歌聲走去,
走到一所茶樓前,遠遠的,他看見屋裏有個韶華不在的女子在撫琴輕歌,圍坐著
的有幾桌客人,一邊在聆聽一邊在細品杯中的茶。

  葉輕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隔著一層軒窗呆呆地聽著,心裏悵然若失。

  「妳這小子的命格和我一樣,注定孤苦終生,所以我才收妳為徒,可別覺得
妳欠了我什麽」

  那是師父多年前的一句話,聽見歌聲後他不知怎的回想起來。

  曾經,他覺得此話毫無道理,可如今聽來,卻有了別樣的感覺。

  難道真是孤苦終生嗎?他苦笑,此時,琴音已奏至尾聲,那女子的歌聲在耳
邊漸漸隨風消散,葉輕決閉上眼,回味著歌聲,心裏五味雜陳。

  「公子似乎心情不佳?」

  耳旁突然有人發聲問道,葉輕決睜開眼,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在茶樓前的
一條偏僻巷口,有個頭發花白帶著道冠的老者朝他笑了笑。

  老者坐在一條瘸了腿的藤木椅上,面前擺著一張桌子,桌前立著一條幅,上
書天機易數「四字。

  算命先生嗎?葉輕決遲疑了一下朝他走去,他雖然一向不信命數,但今日卻
有了想要試試的打算。

  「在下近來多有坎坷,心情的確不佳,道長能否為小生答惑」

  葉輕決走至老者身前,發現他雖穿著一身道袍,但多是補丁,被洗的發白,
看來日子過得很清苦。

  「公子勿憂,命數雖由天定,但勤能補拙,盈能補缺,公子衹須堅守初心便
可」

  老者笑意不歇,打量了葉輕決一番後輕聲道。

  葉輕決回味了一下,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點點頭,目光一轉,見到老者
的桌上擺著一個長長的銅瓶,瓶裏是數條被紅紙包了末端的竹簽,看來這就是他
算命的道具了。

  葉輕決指了指銅瓶「解一簽多少錢?」

  老者捋了捋三指長的胡須,沉吟了一會「不多,二十文錢,但公子面善,今
兒破個例,衹收十文錢,不過,若是抽出了一支上上簽,則許添上一文,這叫…
額,鴻運當頭」

  說完後,老者偷瞄了葉輕決一眼,這個價錢比平時貴了十倍,他有些擔心面
前的年輕人會拂袖而去。

  「我大概是抽不出上上簽的」

  葉輕決笑了笑,伸手拿起銅瓶開始搖起來,沒幾下,一衹簽便被他搖了出來,
葉輕決放下銅瓶,拾起竹簽,一列猩紅的朱砂小字瞬間落入眼中。

  「上上」

  「額?」

  葉輕決拿著竹簽正猶疑,老者的笑語已經傳來「公子果然是有鴻福之人,現
下雖有波折,原不過是潛龍在淵而已」

  葉輕決苦笑不得,覺得大概是老者為了謀生耍的把戲,不過自己雖然被騙,
卻也生不出氣來,于是向老者道謝了幾句,付了十一文銅錢便搖頭向客棧走去。

  走到一處路口,身後突然遠遠的傳來老者嗓門極高的一句「初心不可改」

  葉輕決朝他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轉角處。

  一夜無夢。

  …

  第二天清早,葉輕決剛推開所住的房門,便見掌櫃的已守在那裏,神神秘秘
的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沉聲道「在下是守信之人,料想公子也是如此」

  葉輕決接過信,笑了笑「南宮掌櫃放心,在下一定會將信送到」

  名叫南宮昊的掌櫃點點頭,又從手裏遞來一壺酒「如此,多謝葉公子了」

  葉輕決眼神一亮,接過酒壺,抬腳向樓下走去。

  他先是去裁縫店裏購置了一身新衣,是白色的文士長袍,穿起來整個人精神
了許多,出了門後走在街上,引得不少人為之側目,葉輕決早已見怪不怪,尋了
間鐵匠鋪,在裏頭買了把防身的短劍,便一路向東出了鎮子。

  那清溟劍宮建在清溟山上,距此地大概二百裏行程,是南地數一數二的江湖
門派,掌櫃的女兒能在此學藝,看來是有一番天姿,不過此番雖為送信,但亦能
訪問舊友,便也不算勞苦差事,況且輕身而行,恐怕不多時便可到達。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8-4-24 20:31 編輯 ]
2018-3-13 19: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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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c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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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拭紅塵】(二) 少女與劍 (上)
                                                               

  這天是下着雨,雨絲細細密密,被風一吹便散成了霧。

  葉輕決一路跋涉,總算來到清溟山腳,直目望去,無論遠處的山川或是近處
的草木都被雨霧朦胧了面容,像有一層輕薄的紗籠罩住四野。

  這個時節的雲州天氣向來如此,天空永遠陰郁,烏雲總是沉沉,雨絲太過粘
人。

  他身上的月白色長衫便沾濕了不少,肩部和後背的布料被雨水暈染起大片暗
漬,還有鬓前的發絲,粘成數縷後斜斜的貼到了臉頰上,讓他有些稍顯狼狽,不
過,微風拂雨迎面的清涼感覺卻是不可多得。

  從天明走到此時接近晌午,他已有些累了,便尋摸着在路旁找到一處橫倒的
枯木,走過去坐在上面,微微喘息着,眼睛探視着周遭。

  面前的路蜿蜒曲折,橫穿山巒,一直連綿到視野盡頭,爾後在雨霧中散了蹤
迹,但不出意料的話,應該能直達山上的劍宮,隻是不知還需要走多久。葉輕決
曾聽人說,清溟山高有千丈,飛鳥難越,而劍宮立在一處絕崖上,從那裏俯瞰雲
州,便是百裏之外的浩浩漓水都能清晰看見,隻可惜今日霧蒙蒙的一片,擡頭往
上什麽也看不分明,想來從絕頂往下,也應如是吧。

  告訴他這些的是曾經在書院裏的一位同學,名叫陸探微,是一個極有趣的人。
他自稱是劍宮裏某位長老的兒子,不喜歡習武,偷偷的從家裏跑出來要來書院學
什麽治國之道,可惜書院隻教讓人晦澀難懂的聖人經書,他學了半月後便沒了興
趣,有次課堂上忍不住對葉輕決嘀咕道「我說葉兄,原來這學文和學武都是一個
道理,無論前人留下些啥都要照着做,一闆一眼,一筆一劃,恭恭敬敬的,到了
最後,我們即使全都學會了也不過是死人的提線木偶,真是無趣無趣」葉輕決第
一次聽到如此新奇的言論,若有所思,随後笑道「那陸兄以爲該如何呢?」

  陸探微好像被燃起了興緻,神秘一笑,小聲道:「我們劍宮有位女弟子,入
山五年從未學過一套劍法,隻在歸雲池邊砍石頭,那石頭是天外隕星的碎片,砍
一千次也隻能砍出一道極淺的裂紋來,她砍了五年,砍壞了一百零七把劍,雖然
如此,我爹卻說她未來能成爲天下第一」

  葉輕決聽罷後滿臉驚奇,心裏不知爲何有些心疼那些砍壞的劍,半信半疑的
問道「陸兄可不要開玩笑,我也是習過武的人,知曉劍法的重要,若連招式都不
會,對敵之時隻怕連人簡簡單單的一劍都不知該如何格擋,要成爲天下第一隻怕
是癡人說夢吧」

  「非也非也」陸探微笑着搖頭「我爹說她是天生劍胚,早已是返璞歸真之境,
若學了招式才是誤入歧途,她雖說是在砍石頭,但砍壞的是外劍,磨煉的是心劍,
和殺人沒什麽兩樣,而且等她将來出現在江湖中,殺人和砍石頭也沒什麽兩樣」

  葉輕決雖然不懂砍石頭和殺人之間有何聯系,但隐約能懂這樣學劍的關鍵大
概在于那女弟子首先是天生劍胚的緣故,于是拍了拍陸探微的肩膀正色道「陸兄,
雖然你說得如此玄乎,但此法以你我的資質恐怕是行不通的吧,所以咱們隻能永
遠無趣下去,再說了,砍石頭難道不是更無趣嗎?你想啊,石頭不會說也不會動,
若是砍一天還行,可砍五年怕是能讓人瘋掉吧」

  陸探微聽他說完,撓撓頭,若有所思的看着講台上搖頭晃腦的白發先生,止
不住笑道「這樣想的确還是聽先生讀書更有趣一些,不過,大概天下第一就是瘋
子才能坐的吧」

  這是大概五六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依舊鮮活,若依那時算起,砍石頭的那
位女弟子到如今已經砍了整整十年,也不知有沒有成爲天下第一,自己這次來到
清溟山,可要好好見識一下。

  葉輕決輕輕一笑,有一滴郁結在葉間很久的水珠陡然滑落,不偏不倚正好落
在他眉心的位置,如觸電般的感覺瞬間讓腦海中的思緒全部褪去,葉輕決擡起頭,
看見頭頂上空郁郁蔥蔥的樟木枝幹在輕微的搖動,好像有一陣風剛剛吹過。

  他站起身,拍打幹淨身上沾染的草屑,準備向着雨霧深處的清溟山頂繼續走
去。

  彎腰時,他注意到路面上有許多新鮮的腳印和一道壓的極深的車轍,看那樣
子,因該是不久前有一隊人馬護衛着一輛馬車整齊走過。憑經驗猜測,那應當是
一隊商旅,或者是走镖的人馬,不過從那腳印的深度來看,護衛馬車的人顯然體
格很大,再加上腳印整齊劃一,更大的可能是走镖的人馬,隻是不知他們去往劍
宮送些什麽,不過,但願他們别走的太快,這樣自己也許能趕上去讨完水喝。

  一念及此,葉輕決匆匆加快了腳步。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霧氣逐漸變得濃重起來,好像是到了山腰間,突而有群
飛鳥自前方重重樹影中躍起,撲散着翅膀低空掠過,劃出一道讓人琢磨不透的軌
迹後匆匆遠去,葉輕決心裏湧出些許不安,但還是接着往前走了數百米。

  繞開了一塊突起的巨石後,他走到一處緩坡前,這大概是剛才飛鳥驚起的地
方,他覺得腳下的地面好像泥濘了許多,便停下腳步彎腰看去。

  有一道淺淺的紅色水線從緩坡上緩緩流下,穿過泥土的縫隙汨汨不息,一直
流到自己腳下,葉輕決蹲下腰,聞到了其中的一絲腥味。

  是血。

  他擡起頭,目光驚疑地看向山坡,緊皺着眉頭站起身,随後繞到路旁的密林
裏,從那裏他悄悄地走過去,爬上緩坡,從蒿草間伸出頭張望着,待看清楚了眼
前的一幕後,他徹底的驚住了。

  那是一幅令人恐懼至極實在難以相信的場景。

  十幾具屍體,仍在流着血的屍體,橫躺在路上,周圍散落着刀劍,淋漓鮮血
遍地都是,觸目驚心,把地面染成血紅一片,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幾欲
作嘔。

  一匹灰色的馬失了牽繩,不安地在原地打轉,本應拉着的馬車翻倒在地,地
上散落着一大堆貨物,像是被劫道的賊人狠狠地搜刮了一遍。

  葉輕決小心地觀察了下四周,隻見路旁半人高的蒿草低伏着頭,密林靜悄悄
地,偶爾微風吹過,葉子輕搖,晃動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除此之外沒有一絲動靜,
是再尋常不過的風景。

  那前方的血腥似乎和周遭的世界沒有半點關聯,若不是血氣嗆得鼻子透不出
氣來,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生出了幻覺來。

  希望做案的賊人已經走了,葉輕決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心中不安走向前,
迎面便見到血泊裏躺倒有一面镖旗,上面寫着四海镖局四字。

  果如先前所料,那腳印應該就是來自于他們,隻是,四海镖局是京州有名的
大镖局,走镖的人馬大多身手一流,而清溟劍宮所在的地界也無劫匪出沒,怎會
在這離劍宮不遠的半山腰裏被人截殺了呢?

  帶着疑惑,葉輕決彎下腰,尋視着各具屍體,最後難以置信的楞在原地。

  他本以爲這些人必是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打鬥後才被人殺死的,可他翻閱屍體
後發現,那些人雖然死狀各異,傷口有的在咽喉,有的在心胸,但都是被一擊緻
命。

  更爲可怖的是,從這殺人的手法來看,兇手極有可能隻有一個人。

  試想一下,十幾位武功一流的高手,被人一劍一個,幾乎是以屠殺的方式殺
光,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葉輕決表情瞬間凝重不已,他小心地張望了下四周,那兇手若未走遠的話恐
怕自己也将會小命難保,不過他很快便自嘲地一笑,身體放松下來,能有如此高
明武功的人大概到了自己身後自己才能發現吧,所以,警惕這些似乎也沒什麽用。

  「小子,你笑什麽?」

  幾乎是在那想法出現在腦海的同時,有道冷冷的人聲自背後突然響起,随之
而來的還有脖頸間刺骨的冰涼,冰涼間散發出絲絲血腥味,若記得不錯,和那地
上的鮮血乃是同源。

  葉輕決的心髒被那聲音狠狠一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間湧上了頭頂,身
體發飄,腳步一趔,差點跪倒在地,背後那人見狀發出一陣嘎嘎的笑聲,嘲諷道
「我還以爲你小子挺大膽的呢,原來也是個慫貨」

  葉輕決強壓住晃動不已的心跳,聲音發抖道「閣下是何人,我與你無冤無仇,
莫要……」

  「放你媽的屁」葉輕決話未說完,背後那人擡起一腳,踹在葉輕決的後背上,
葉輕決感到身後一股怪力重重襲來,随後整個人飛出數米遠,摔倒在一片血泊中,
喉間一股溫熱上湧,張口便吐出一大口血,此時那人桀骜的話語傳到耳邊「老子
殺人從來隻憑心情不管冤仇,看你不順眼就要宰了你,如何?」

  死亡的陰影似乎陡然間便襲來,甚至不給人一絲來臨前的預兆,葉輕決掙紮
着從血泊中爬起,他已知曉這人極有可能就是兇手,而自己大概成了他滅口的對
象。

  他直起身,看清楚了那人的身影。

  那是一張黝黑如碳的臉,猙獰兇惡,有道疤痕自左眼下睑處橫貫鼻間延伸到
右臉的下颌處,把被本就可怖的臉更添上三分兇狠,身材壯如小塔,約有八尺高,
全身肌肉縱橫,散發出令人恐怖的氣息。

  他右手提着一把通體血紅的劍,不用想也知道是殺了太多人的緣故,他緩緩
邁步,向葉輕決走來,目光裏盡是洶湧的笑意,像因殺戮而狂歡的惡鬼。

  葉輕決從衣間掏出防身用的短劍,橫在胸前,對視着黑面惡漢,這劍與那血
劍相比似乎不堪一擊,可他依然握的很緊。

  惡漢獰笑,将血劍指向葉輕決心髒的位置,臉上的那道疤痕因面目的變化扭
曲在一起,身上的殺意如有實質,迫人心神,葉輕決想起剛才地上屍體的死狀,
後背升起一陣惡寒,他知道,自己恐怕難以抵擋住這惡漢的一劍。

  就在此時,從密林裏突然傳來一道銀鈴般的少女聲音,帶着三分未褪的稚氣。

  「十三,怎麽又回來了啊?」

  黑面惡漢與葉輕決同時側頭看去,隻見路旁的蒿草晃了一晃,脆軟的枝幹被
一隻纖美的手分向兩邊,從中走出一位穿着桃紅衣裙打着紙傘的少女,少女粉面
白淨,眉目清新,大概十五六歲年紀,像朵未開的花骨朵般青澀可人。

  她的臉色有些陰沉,眉頭皺在一起,似乎有種不滿的情緒,剛露頭便沖着那
持劍的惡漢嘟着嘴道「十三,不是說了今天任務已經完成了嗎?我還等着回去洗
澡呢……」說着,她突然注意到滿身死人鮮血站在屍首間的葉輕決,于是輕咦了
一聲「怎麽活了一個人?」

  葉輕決皺着眉頭,看着那少女言語。

  而那黑面惡漢原本洶湧的氣勢突然盡數洩去,殺氣瞬間無影無蹤,語氣極爲
恭敬地對着少女說道「小姐,我剛才想了想,覺得那昆山凰玉應當的确是被四海
镖局的人所押運,剛才沒找到,估計是被藏在了什麽隐秘的地方,要知道,我那
日可是親眼看見南宮小娘們把玉交給了越千機,至于這書生,應當是過路人,等
會宰了就是」

  「啊,還要再找一遍?」少女臉上的不滿稍退,但似乎依舊有些不情願。

  「小姐!那越千機是何等奸詐的人,怎會把昆山凰玉和尋常貨物放在一起,
依我看啊,一定在我們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好吧,你趕緊找,要是被清溟劍宮的人發現可就不妙了」少女拱手靠在
一株樟木上,似乎不打算作爲幫手,她将紙傘向身前傾斜了幾分,擋住了眉眼,
隻露出一張鮮紅欲滴的紅唇。

  「小姐放心」黑面惡漢向少女拱拱手,突然随意的問道「那這個書生我現在
就把他給宰了?免得等會添亂」他似乎是在向少女談論一件極爲尋常的小事,目
光甚至沒有看葉輕決一眼。

  葉輕決剛剛聽了他們對話,心裏明白了不少,那少女應當是與惡漢一起截殺
了四海镖局的人馬,爲了是找一枚叫昆山凰玉的寶物,沒找到後他們離開了此地,
可是後來惡漢覺得那寶物應當就在镖局的人馬中,便回來繼續尋找,沒想到自己
剛好來到此地被惡漢給撞見了,于是便有了剛剛的經曆。

  此時又聽黑面惡漢說要殺了自己,葉輕決終于按耐不住,他知道自己這次大
概是九死一生,可若被人當做羔羊一般宰殺未免太過窩囊了,那惡漢話音剛落,
葉輕決便提起一股氣,從原地踏起,短劍當前,刺向三丈遠外樟木下的粉衣少女。

  他知道那惡漢的武功太過高深,與他相搏無異于送死,而這年紀輕輕的少女
能讓惡漢如此恭敬,想必與他關系匪淺,自己若制住了少女恐怕能有一線生機。

  「有趣有趣」

  飛身而去的途中,葉輕決突然聽見了少女淺笑說地出這四字,這是他平生最
快的一劍,快到他能清晰的感覺四周的景物都變爲模糊的一片,他雖說向來習武
不精但也勝過常人太多,這一劍的速度恐怕尋常武林中人大半都抵擋不住,可那
年紀輕輕的少女竟然還來得及笑。

  三丈遠的距離眨眼而過,少女在葉輕決将到自己身前時将斜向身前的傘又斜
了幾分,以傘面迎向利劍。

  短劍一尺八分,精鋼所制,平日裏削木如泥,可這次卻連紙傘的傘面都未能
刺透,葉輕決被止住了身形,驚疑地擡起頭,紙傘這次遮住了少女的紅唇,露出
了她的眉眼,她的眉眼笑意盈盈,彎彎的像道月牙,笑意天真,似乎是在和人玩
一場極有趣的遊戲,不過很快,葉輕決便知道這不是遊戲。

  桃紅衣裙的少女從傘下伸出左手,以手刀之形擊向葉輕決的持劍的右手,葉
輕決反應不及,被劈了一下後立時握劍不得,哐當一聲,短劍掉在地上,少女随
後化刀爲掌輕描淡寫地擊向葉輕決的胸部,那一掌飄飄忽忽,看起來很慢,可葉
輕決偏偏躲閃不得,他眼睜睜的看着那隻纖弱的手掌擊中自己的胸膛,一股極強
的沖擊力随後襲來,他飛了半米遠,仰頭摔倒在地上,嘴角一縷鮮血緊跟着流了
下來。

  雨水不知何時不再是霧蒙蒙一片,灰暗的天空中,千千萬萬滴雨線連綿在一
起,似如一張細密至極的網從天而降,要把人困進在牢籠中動彈不得,那其中有
滴雨水打進葉輕決的眼眶中,他眼前的世界瞬間變爲模糊一片。

  「好大的膽子」葉輕決聽見黑面惡漢喝了一聲,随後一把血紅的劍飄到眼前,
直直地向自己的心髒刺去。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閉上眼,安靜地等待被長劍貫胸的一刻。

  「慢着」不知何故,少女突然輕喝一聲。

  長劍在離自己的心髒不到一指的距離停下了。

  「這人倒是有些膽氣,沒有求饒,反而敢先發制人,隻可惜武功太弱,不然
送到孤蕪哪裏培養成死士倒是不錯」桃紅衣裙的少女将紙傘重又拉回頭頂,望着
躺倒在地的葉輕決輕啓櫻唇道。

  「還有,十三,你可記得你今日殺了多少人了?」

  那名喚十三的黑面惡漢收起血劍,幹脆答道「若沒記錯的話應當是十三個」

  「虧你還記得,今日不能再殺了,把他留着,明日再說」
2018-4-10 0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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