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RSS 訂閱當前論壇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標題: 葉城一劍 作者:路風  
 
wszzc_2006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21967
精華 0
積分 23
帖子 21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07-12-21
狀態 離線
葉城一劍 作者:路風

               葉城一劍

作者:路風


              第一集 年叁十

  年叁十,叁十夜,吃餃子,放花炮。

  飛簷青瓦,明月白雪。大青石鋪的城中道,小商鋪挂的紅燈籠. 叁十夜,不
管妳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都要一家人坐在一塊,吃年夜飯,給小鬼們串
壓歲銅錢,再為他們買花炮。

  因此,這往常熱鬧繁華的青石路,現在冷清得衹有一個人在慢慢的踱步。

  這人就是葉城。

  他滿面紅光,身上穿著幾天前花二兩銀子從東街「貴麗坊」定制的上好青布
衣,腰間扎著青色的布帶,扣著一支烏皮蒙著的劍鞘,鞘頭上露出一小段土灰色
的劍柄。

  就是用這柄劍,就是在十天前,就是葉城,一劍刺死了令天下英雄談虎色變
的「霄雲寨」寨主,肖飛龍。這肖飛龍本是有著顯赫戰功的蔡大將軍手下一名偏
將,擅使一杆銀槍,江湖上還真沒幾人能是他的對手。但因那蔡將軍得了戰功,
在朝中專橫跋扈,不可一世,最終被皇帝找了個藉口滿門抄斬。

  肖飛龍不滿此舉帶著十幾個兵丁逃了出來,一路逃到這江南小鎮,就在城南
外的霄雲山上,修了寨,當了強盜.

  據說葉城家裏衹他一人,無父無母,無兄無妹,靠著揭榜子,殺要犯,拿花
紅為生。肖飛龍當了強盜之後,衙門出五百兩花紅懸賞拿他,江湖人沒動,他也
沒動。肖飛龍作了幾件案子,花紅也升至一千五百兩,江湖人沒動,他也沒動。
肖飛龍劫道殺人,花紅漲至兩千六百兩,江湖人心癢,但不敢動,他也沒動。

  肖飛龍十幾天前劫了皇帝快馬送荔枝的驛站,將站中本要獻給皇上的珠寶、
水果和美女全部劫掠一空,使得龍顏大怒,花紅也飈至一萬叁千兩。江湖人雖是
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但沒有一個真正敢出頭去揭榜的。

  葉城卻動了。

  殺要犯,是生死一線的大事。武林中一般都是幾名好手,約好花紅的分法,
然後結伴同去。

  葉城不。就他一人,帶著他那柄烏皮鞘的劍,就這麽去了。過了不到一個時
辰,宵雲寨裏的嘍羅們逃的逃,散的散,江湖俠客們眼睜睜的看著葉城笑嘻嘻地
拎著肖飛龍的頭顱,到衙門裏換出了一疊厚厚的銀票。

  後來有一名逃出來的嘍羅,被俠客們抓住了。大家問他:「葉城是怎麽把肖
飛龍殺掉的?」

  那嘍羅一臉餘悸:「葉城一個人來的時候,肖寨主根本就沒正眼瞧他。衹是
吩咐手下五名領隊去將他結果了事。」

  江湖人臉色一變。須知那五名領隊雖武功不如肖飛龍高深,但也是戰場上拼
殺出來的名人。若他們來混江湖,保準每一個都會成為有名頭、響當當的人物。
肖飛龍讓這五人一齊去解決葉城,他還能有命?

  那嘍羅接著道:「也不知怎的,葉城好像一臉的不在乎。緊接著,五名領隊
就都倒下地死了!」他一臉驚慌,接著道:「我不騙妳們!我根本沒看清他是怎
麽出手的,甚至沒看清他拔劍,領隊就全死了!」

  俠客們又問:「那肖飛龍呢?」

  嘍羅說:「肖寨主叫我們把銀槍擡出來。」

  要知道肖飛龍是身經百戰的將領——戰場上哪一個不是殺人的好手?他能以
一抵十,可見其武功之高,連武林中人都不敢對他造次。

  「後來肖寨主和他在屋外空地上比拼……」

  俠客們都知道,空地正好可以發揮長槍的遠端威力。葉城的劍法雖精,但在
空曠的場所和長槍比拼,還是要吃虧的。

  「後來呢?」有一名耐不住性子的年輕俠客追問。

  「後來……後來肖寨主就死了……我們看見寨主死了,就衹管逃命,哪還顧
得了多少?」

  俠客們似是親眼看過了一段激烈的拼殺,紛紛長呼了口氣。他們沒問肖飛龍
具體是怎麽被殺死的。因為就算是那年輕的俠客也知道,這種高手比拼,雖有千
萬玄機,但都懸于一線。他一個小嘍羅,是根本看不清的。

  所以,像葉城這種人,在年叁十這種時候,武林中人能不請他喝一杯酒,敘
一敘感情麽?

  葉城反正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凡是有人請他赴宴,不管其用心為何,他一定
拍著肚皮去。凡是有人向他勸酒,他也一律一口飲盡. 好在他酒量不小,所以也
一直沒被人灌醉,然後一劍殺掉。

  葉城剛剛從這樣一個酒席上回來,懷裏揣著大額的銀票,身上穿著新制的衣
服,走過滿是燈紅籠的長街,踩著新春的積雪,哼著小曲往城外他親手搭建的瓦
房走去。

  城口上擺著一方小面攤。攤主是一名花白著頭發,腰也彎到膝蓋\ 的老頭子。
衹聽他用沙啞的嗓子對著葉城吆喝,招他來歇一歇腿腳,吃一碗剛出鍋的熱肉餃
子。

  葉城肚子裏酒氣正翻,見到面攤便走了過去。老人陪笑道:「客官,年叁十
還趕路呢!吃碗餃子吧,不貴,才十文錢. 」

  葉城嘻嘻一笑:「不要餃子,給我下碗清淡點的青菜面。」

  老人駝著背,請葉城在攤邊的小木桌邊坐下。他弓著身子要從攤擔下拿碗…

  卻忽地,從攤架中取出一把東西,手指一彈,幾點寒星便往葉城後背疾飛而
去!

  葉城腦門後似長了眼睛一般,身子輕飄飄的揚起,恰好躲過這幾點暗器。老
人身子一挺,竟是名易了容的健壯的青年人。他左手暗器落空,右手早已從攤架
中取出一柄單刀,身子一晃便欺至葉城面前。

  看他步伐雖然不緊不慢,但身形變幻之快,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是一流的輕功
路數。再看他單刀揮出,便似千萬華光,瞬間就已將葉城困在當中。

  葉城劍不出鞘,身子看似輕飄的晃了兩晃,就躲過了對方的來刀。青年人兩
刀落空,正慾砍第叁刀,忽然拿刀的手腕一酸,單刀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看那葉城,正握著劍鞘的鞘尾,劍柄剛剛從對方腕邊輕巧的劃過,臉上還是
笑嘻嘻的樣子。

  青年人單刀落地,忽地從懷中抖出一把長鞭,手腕一轉,鞭身疾如猛蛇出洞
勢如洪水漫天,直往葉城胸口撞去。

  葉城似是早已料到此招,見他稍一欠身,以劍柄往鞭身七寸之處一點,長鞭
立即如同被卡了要害的毒蛇,軟在地上一動不動。

  這劍柄往對方手腕的一劃,和往鞭身要害的一點,看似平淡無奇。卻須知雙
方拼殺之中,尤其是面對殺人的好手,片刻的遲緩或失誤,均會釀成殺身之禍。

  葉城的這一劃一點,既快,又準,衹一招便將青年人的兩道剎手鐧破得一幹
二凈。

  葉城笑著,也沒說話,衹是往前踏了一步。

  青年人的鼻尖立即滲出了一點汗珠!

  正在此時,從城口走進一位人來。

  這種緊要關頭,還有誰會去關心走進來的人是誰,長什麽模樣?

  青年人卻看見了。衹見他身形一閃,搶先一步掠至來人面前,左手閃電般抄
出,將來人制在懷裏,右手手指如電,已搭上來人的喉嚨。

  葉城這時才看清這人的相貌。

  淡紅長裙,合宜的妝貼在身上,透出玲瓏的曲線。烏黑的長發,清秀的彎眉
明徹的瞳孔和櫻紅的嘴唇。這分明是正處妙齡的姑娘。

  葉城苦笑道:「妳要走,我不攔妳。」

  青年人哼道:「葉城一劍,天下無雙. 輕功也是無人能及!雪夜之中,我難
免留下腳印,又怎知妳會不會尾隨?即如此,我哪敢走得安心?」

  葉城笑道:「好。我不跟著。不僅如此,今天我什麽也沒碰見。剛喝了酒,
就直接回屋睡下了,中間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我不會想起有個年青人要來殺我,
也不會想起他的暗器、刀法和鞭法出自何處。當然,更不會去想,他是誰?為什
麽要來殺我?」

  頓了頓,又微笑道:「如何?」

  那姑娘所遇變故之快,一時間還未轉過神來。她衹滿臉驚恐的看著葉城,那
模樣真是惹人憐愛。

  青年人右手指一緊,將她的喉嚨抓進兩分,沈著臉喝道:「少耍嘴皮!現在
妳立即消失,否則我便不客氣!」

  葉城嘻笑道:「好吧,我倒想看看,妳怎個不客氣法。」說罷,他從桌邊抽
出張小椅子,竟坐了下來。

  年青人的臉頓時變成了慘白色。

  他呼喝道:「妳……再不走,我……便真要動手……」話音似已有些發顫。

  葉城卻不理他。衹順手從桌上拿了衹杯子,回身從攤上取了瓶酒,放鼻子下
聞了聞,自語了聲:「沒有毒……」便往杯裏倒。

  青年人咬了咬嘴唇,忽地騰出左手,嘶的一聲將姑娘的半邊衣衫扯了下來。
衹見女孩半邊胴體微露,胸前酥香半遮半露,在月光下如同一懷溫玉。

  而她這時才終于緩過神來,正慾失聲尖叫,喉間被手指卡緊,已發不出半點
聲音。

  她下意識的要以雙手遮護,卻又被青年人閃電般的制住。

  葉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

  青年人嘶喝道:「好妳個葉城!枉稱一代殺害除姦的俠客,見著此般,為何
不救?」

  葉城比劃著笑道:「人在妳那,喉間要害就捏在妳手指當中,我怎麽救?」

  青年人道:「妳衹需走遠,我絕不傷其性命。」

  葉城苦笑道:「但我酒未喝完。」

  青年人額頭上暴出絲絲青筋,冷汗早已濕透了衣衫。

  葉城就在他面前,他亦衹能以人質擋在胸前。若是挪步,必留破綻. 若是不
走,還是真殺了這姑娘不成?這姑娘若死,他也就無從生存。

  青年人臉上的筋肉似是一根根的跳動起來。他忽然對葉城低喝道:「妳我做
個交易!」

  葉城道:「什麽交易?」

  青年人道:「我先答應妳,絕不殺這名姑娘。現在告訴妳,城南有一夥人,
個個身穿黑衣,蒙著面……」

  葉城笑了:「年叁十的穿黑衣蒙面?」

  青年人顫聲喝道:「讓我說完!」

  接著道:「他們是一夥組織。」

  葉城道:「什麽組織?」

  青年人低聲道:「我不能告訴妳。但他們身上帶著一張地圖,上面標注著叁
十年前大盜風滿天藏寶所在之處。」

  叁十年前,名躁一時的大盜風滿天被江湖俠客們合力殺死。但據傳他曾留下
一筆數目不小的財富,卻一直沒人能夠找到。

  葉城道:「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機密,妳是如何得知的?」

  青年人低聲道:「莫問!我衹求保命,妳去拿那地圖,我便可立即逃生。從
此以後,誰也不認識誰!」

  葉城冷笑道:「我怎知這不是妳的陷阱?」

  青年人喝道:「如果妳被人逼到這步生死田地,一心想著保命,還會有心思
布陷阱害人?」

  葉城笑道:「不會。」

  青年人道:「如果城南沒人,以妳的輕功,追上我不是難事。到時妳因被騙
而報復,我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葉城道:「不錯. 」

  青年人道:「如果城南真如我所說,有這麽一夥人。妳和他們搶拿地圖,必
然就顧不上我。如此,我便有足夠的時間逃生。」

  葉城道:「嗯!」

  青年人道:「由此可見,我所言不虛。」

  葉城道:「的確如此。」

  青年人道:「好!他們或許還在城南。若是遲了,妳就再也休想見到半張地
圖的影子!」

  葉城緩緩道:「如果我在附近發現這姑娘的尸首,或是半點血跡,必定叫妳
不得好死。」

  青年人臉色一變,應道:「自然……自然……」

  葉城站起身來,轉身便走。

  青年人制著姑娘,後退了兩步,見葉城走遠,便慾出城。

  葉城雖背對著他,卻好像早已算準他會在這時挪步出城一般。衹見他身形忽
然扭轉,似是一匹迅捷的黑豹,一竄身便已閃至青年人的背後!

  手中劍柄帶著衝刺的力道,早已擊向他背後各大要穴。

  這青年人,還未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已倒了下去。

  這一招衹是點穴,並未傷人。他怎會倒得如此怪異?

  皺眉思索片刻,葉城忽然俯下身去,扒開他的眼皮察看。

  衹見他的眼瞼,已是一片紫黑色。

  葉城大驚之下,身子迅速往後滑開半尺。

  衹見一把帶著綠光的匕首,在他面前一劃而過!

  那姑娘,半邊衣衫挂在香體上,另半邊潔白的肌膚在月下若影若現.

  她的右手間,正握著那支淬了劇毒的匕首。

  葉城道:「原來他早已死了。」

  姑娘沒有說話。

  葉城道:「妳手雙一直被制,是何時下手的?」

  忽然領悟道:「是了。他撕妳衣服之時,妳的雙手有片刻的自由。」

  就在那片刻當中,她似是雙手護胸,原來是取出了武器!

  葉城道:「爾後他又制住妳的雙手,想必就是那時被妳下了毒。」

  青年人的左手掌間,有一道淺淺的血痕,不細心察看還真難發覺.

  衹是這道血痕現在已變成了黑色!

  葉城道:「好猛的毒。」

  姑娘道:「不錯. 」

  葉城道:「妳雖是自救,但我好歹也有救妳之心,妳為何也要殺我?」

  姑娘哼了一聲,左手已將一張舊紙片夾入腰帶間.

  這雖是細小的動作,卻怎能瞞過葉城的眼睛?

  葉城道:「原來那夥黑衣人,早已是死人了。」

  姑娘雖未說話,臉色卻已微變。

  葉城道:「他們身上的地圖,也早已被人拿去。」

  話未落地,女孩左手已將身上的碎布全數扯下,白嫩的手指一揚,淡紅色的
碎布裙已朝他撲面蓋下。

  葉城腳下發力,身形晃至一邊。忽聞得一陣香風迎來,姑娘的身子如同剛從
水中洗出的白玉,已經閃至他的面前。

  白玉雖溫,體風雖香,明晃晃的匕首卻不是鬧著玩的。何況還淬了劇毒。

  而這柄匕首,已然劃至葉城胸前!

  刀、劍,均是武林中人愛用的武器。匕首體積太小,重量又太輕,在拼鬥中
往往討不著便宜。但俗話說有利必有弊,反過來也是一樣。匕首正因為短小輕巧
才可真正使得疾如閃電,來去如風. 那種速度,不是刀劍所能比擬的。

  葉城剛剛避開布裙,身形還未站定,又怎能避開這把匕首?

  如果這樣就能將他殺死,那葉城也就不是那個能擊殺肖飛龍,名動武林的葉
城了。葉城一劍的名號,還能從何談起?

  衹見他左手劍鞘迎過匕首的刀鋒,將其力道卸至一邊。

  右手跟上前去,閃電般的握住姑娘的手腕,手指一扣。衹聽匕首鐺的一聲,
掉落在地。

  反應、速度、力量、準確,缺一不可。正因為兼備了這些,葉城才是葉城。

  葉城微笑道:「現在我認為妳不會再有威脅了。」

  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的確沒有地方可以藏匿武器。

  姑娘冷聲道:「就算妳得到那張地圖,也找不到寶藏的。」

  葉城握住姑娘手上的穴位,苦笑道:「那麽,妳也想要和我談一筆交易?」

  姑娘嘆了一聲,沒再說話。

  葉城笑道:「過了年叁十,就是狗年了……」

  又道:「難不成我要走狗屎財運?要不然怎會接連有人要和我談交易?」


              第二集 年初一

  年初一,新年的陽光透過一絲晨霧,灑在舊年未化的積雪上。青瓦房的簷邊
已有了些雪化成水的痕跡,沿著簷角滑落,結成根根長短不一的溜冰。

  葉城如同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了床,往身上綁好加重的沙袋,出得戶外藉著那
棵又直又高的老揚樹練習了一個來時辰的輕功。

  習武之人若想有所成就,就必須嚴格苦練,絕無半點投機取巧可尋——這是
任何一名武者都不會例外的事情。

  練了輕功,他回房稍稍擦洗身體,扣好那柄烏皮鞘的長劍,準備再練兩個來
時辰的劍式,卻聽得門外一陣鞭炮聲由遠及近的響過,到了葉城的青瓦房前停了
下來。緊接著,房門被急促的叩響。

  葉城打開門,衹見有十來名武林同道,穿著花紅色的新年喜服,也不等他招
呼,就一齊嘻嘻哈哈地涌了進來。

  為首的一名生得五大叁粗,綁著身大紅色的武服,腰間別著把鎦金邊的大刀
鞘,鞘頭上一支上好烏木制成的刀柄在陽光下閃著暗光。

  他粗著嗓門笑道:「葉大俠,恭喜恭喜!哥幾個正給附近所有武林同道們拜
年,走到這城外,特地來給葉大俠賀聲新春之禧!」

  這位就是響當當的大刀賀老七。別看排行第七,他一柄大刀使得可是出神入
化,在江南一帶使刀的同道中,他可算是數一數二。

  當下葉城也沒細想,衹是笑著抱拳還禮道:「恭賀新禧!恭賀新禧!」

  賀老七突然面孔一板,回轉身對跟著進來的人問道:「怎地,昨夜陪葉大俠
喝酒,看來是沒喝痛快!」

  葉城這才想起,現在房間裏拜年的,有不少正是昨夜一起喝年夜酒的同道。
他這人有兩大優點:別人請他赴宴他必去,別人勸他飲酒他也必喝。但同時也有
一大缺點:去了,吃了,喝了,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就忘了一齊喝的都是些什麽
人。

  這經常讓人覺得尷尬不已。

  想到此處,他立即笑著向各位作揖道禮. 好在大家也沒多問,互相哈哈一笑
了事。

  賀老七見拜完了年,便將葉城拉至屋角,輕聲說道:「葉兄弟,有什麽好買
賣也要關照一下大家才是。」

  葉城一臉茫然:「什麽好買賣?」

  賀老七一笑:「瞧,妳剛剛收了一萬多兩銀票,自是不會將小買賣放在眼裏
了。衹是兄弟們久無銀兩入袋,衹怕天長日久,俠士作不成,都成強盜了。」

  葉城不知他到底有何計較,便沒再多話。

  賀老七壓低聲音笑道:「葉老弟,妳這就不對了。哥幾個年夜酒一塊喝了,
年初一也拜了年了。我們幾個同道雖沒有親如一家,但也不分彼此了吧?」

  葉城客氣道:「那是自然了。」

  賀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便是了!有好處別忘了兄弟們就行。」

  說話間,站在旁邊的一名年紀輕輕的俠客嚷道:「賀前輩所說的可是寶藏之
事?」

  「寶藏」二字,本就有著極大的誘惑力,又經這年青人一嚷,一時間屋子裏
的十幾雙耳朵全部豎了起來。

  葉城唯有暗暗苦笑,抱拳向大家道:「天下寶藏,誰不想唾手得之?衹是我
並不知……」

  不等他說完,一位瘦高的俠客急道:「葉大俠不知?昨夜城南外想是有一場
血戰,待我們趕到察看時,那裏早已衹剩幾具尸體. 」

  另一位也接話道:「沒錯. 我們幾個一同前去,我也親眼看見了。那些死者
全部身穿黑衣,蒙著臉。」

  葉城道:「想是機密的事情,才不願讓人識破本來面目。」

  那瘦高的俠客嘿嘿笑道:「活人自是不願了!但已死之人,是沒有這些講究
的。」

  另一位接道:「我們便過去掀了他們的面罩,原來是雷門的人。」

  雷門,是江湖上的一大隱秘組織。據說雷門的首領姓雷,叫雷九天。武林上
衹知道雷門組織嚴密而又詭異,行事衹為本門利益而毫不考慮他人情況,因此黑
白兩道均對之忌憚有加。

  那人接著說道:「雷門中人個個武功高強,而那幾人卻似是在同時,被同一
人,在同一處所殺……」這同時,同人,同處,他故意說得極為響亮。

  瘦高的俠客道:「可見這人武功之高,不可思議. 」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望了葉城一眼。

  葉城衹覺吃不消,立即笑道:「各位莫不是懷疑……」

  瘦高的俠客嘿嘿一笑,打斷他道:「是不是葉大俠所殺,並不重要。反正雷
門中人在江湖上討不得巧,死幾個于大家都無妨。」卻又遲疑道:「衹是……」

  那年紀輕輕的俠客搶問道:「衹是什麽?」

  那人接道:「衹是我們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手中,發現一塊撕下來的紙片。
想是他臨死前將這張紙攥得極緊,到死也不願放手。殺他之人一時倉促,僅僅扯
下他沒攥住的部位便離開了。那張留下的碎紙片,我們都看過了,是一張地圖的
一角。」

  話已說到這份上,似乎已沒有再進一步挑明的必要。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下
來,所有人均陷入了沉默。

  賀老七突然大笑起來:「哥幾個來拜年,談這些死人和破紙片幹什麽?不吉
利!今晚要罰妳們一人叁大碗酒!」

  叁人尷尬地一笑,又抱拳說了些吉利話,便跟著賀老七辭別葉城,放著鞭炮
往別處去了。

  葉城關上房門搖頭苦笑。昨夜他確實離那張「藏寶圖」衹有一步之遙,衹可
惜——在制服了那名神秘的姑娘之後,還未有進一步的問話,她卻突然似黏魚一
般生生從葉城手中滑脫,一閃腰卷起地上的布裙往城外掠去了。

  追上她不難,但追一名全身赤裸的姑娘,葉城並不在行。

  而那紙片是夾在布裙的衣帶中的,因此,他可算是什麽也沒有得到。

  苦笑中,他拍著額頭,自語無奈道:「什麽也沒看見,就硬說它是藏寶圖!
唉……」

  話音未落,衹聽得屋外傳來一聲嬌笑:「沒看見就不敢說是藏寶圖,若是看
見了呢?」

  笑聲還在屋外,人卻已藉著窗戶滑入房內。單是這種輕功身法,已和葉城不
相上下。

  進來的姑娘一頭烏黑長發,清秀的彎眉,大而清徹的眼睛,櫻紅的嘴唇——
不是昨夜的女孩還會是誰?

  衹見她隨手捋了捋嶄新的紅布裙,朝葉城笑道:「想我了麽?」

  葉城嘆口氣道:「想……」

  姑娘一步竄至葉城跟前,俏皮的笑著,盯住葉城的眼睛問道:「既然想我,
為何見著我了,卻不高興得接連嘆氣?」

  葉城苦笑道:「高興,我快要高興得幾晚都睡不著覺了。衹是敢問姑娘尊姓
大名?」

  女孩笑道:「本姑娘的名字豈可隨便告訴別人?」

  在屋內踱了兩步,又笑道:「林曉月。」

  她這兩句,既賣了關子,又暗示葉城並不是「別人」。

  葉城衹裝作沒聽明白:「不知林姑娘去而復返,有何見教?」

  林曉月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片。紙片已被撕去一角,赫然就是昨夜的那張。

  她將紙片攤在桌上,果然是一幅地圖,上面用筆墨簡單的標注了幾個黑點.
葉城一眼望去,衹見最中間的那個黑點下面標注了一行小字:「大珍珠四百顆,
金塊一千兩,白銀叁十萬兩」。

  葉城笑道:「黑點的所在,就是藏寶之處了?」

  林曉月不等他看完,就已將地圖收起,神秘的藏入懷中。忽然輕靈的踏前兩
步,和葉城面對面站定。

  這正是一名初長成的少女:細軟的腰肢,圓滑修長的大腿,美麗的臉龐。她
高挺酥香的胸脯,此刻正與葉城越靠越近。

  林曉月看定葉城的雙眼,幽幽說道:「如果寶藏與我,妳衹能夠選一個,那
麽……」

  葉城苦笑:「或許我兩樣都得不到。」

  林曉月笑了:「妳一定奇怪。我昨夜不願讓妳活著帶走藏寶圖的秘密,今天
又特地趕來讓妳親眼看到寶藏的所在之處。」

  葉城道:「嗯。」

  林曉月道:「妳一定記得昨夜我曾說過,就算妳得到藏寶圖,也找不到寶藏
的。」

  葉城沒說話。

  林曉月道:「衹因我已跟蹤那幾個雷門的人很多天了。從他們那裏偷聽到寶
藏雖然藏在哪裏,卻有一道機關. 還好他們閑聊中說了機關的破法,我已記在心
裏. 」

  葉城苦笑道:「看來還真是沒妳不行。」

  她又道:「但反過來,以我一人之力,同樣得不到它。我同樣偷聽到,藏寶
之處有嚴密的守衛,因此我需要一個幫手。」

  葉城搖搖頭:敢情她是來找我作打手的。

  忽然問林曉月道:「妳不是可以一人擊殺幾名雷門中人麽?為何還需要我幫
忙?」

  林曉月撲哧一笑:「我的本事哪有葉大俠那般高強?衹是他們早在大前天,
就已被我暗中下了慢毒。」

  葉城嘆口氣:若論手段,女人確實比男人厲害得多。

  林曉月道:「妳放心。若沒有妳,我絕對沒法活著帶上寶藏離開藏寶處。因
此,我不會害妳。」

  葉城道:「但我或許會殺了妳。」

  林曉月嫣然一笑:「妳不會。」

  說罷,她肩頭的衣衫忽地鬆開,往下滑落。

  飽滿堅實的乳房從布衣中脫穎而出。兩顆粉紅的乳頭,晃著淡紅色的乳暈,
在空氣中微微的跳動著。

  葉城看得痴了。

  衣裙再往下滑,平坦潔白的小腹,似是一整塊剛從水裏搖出來的軟玉。軟玉
是死物,這小腹卻隨著女孩的呼吸輕微的起伏著,比最美的寶玉還要迷人。

  衣裙滑至腰底,被圓潤結實的美臀擋住了。但前方的布料卻又往下掉落了半
寸,隱隱露出腹下一小片淡淡的森林。葉城忍不住伸出手去,將落在腰間的布料
輕輕一推,整塊衣裙便跌落至地板上。

  少女甜美的氣息撲面而來,林曉月一貓身竄進了葉城的懷裏,輕聲道:「我
冷……」

  這時除了緊緊抱住她,妳還會做些什麽?

  葉城沉吸口氣,將林曉月攬在懷中。他伸出手來,按上曉月的乳峰,另一衹
手則順著女孩的後背往下探……

  這種時候,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朋友,正常情況下都不願有人來打擾. 因此
奉勸各位,在有艷福飛來時,最好先緊閉門窗。

  窗戶就這樣被撞開了。掠進屋的是叁名身穿黑衣,蒙著臉的大漢. 為首的足
尖剛一落地,手中一把長劍就已似蛟龍出海,直取葉城後心。

  林曉月看得真切,不由得驚呼一聲,搶先將他推開. 自己身形已如鬼魅般後
滑了幾尺,剛好避開來劍的鋒茫。

  葉城雙足站定,乘機穩住身形。為首的一擊不中,另兩人已迅速補上空檔.
一人撲向葉城,另一人衝向了林曉月。

  這瞬息之間,包含了為首的黑衣人一劍未中、另兩名拔劍來攻。為首者還未
收招,另兩人已分別擊向了葉城和林曉月。

  葉城看準對方來劍,身形向後一晃閃至屋角桌旁。那補上空檔的黑衣人不知
是計,低吼一聲,長劍如同一條匹練,朝葉城頸項直刺而去。

  這一劍雖沒什麽變化,但極快、極準、極狠。雷門中人個個身懷絕技,江湖
人對他們的評價是不會錯的。

  雖是如此,卻正因為他出招的快,為了追擊葉城,他在那一瞬也已攻至屋角
桌旁。為首的黑衣人一劍未中才剛剛收招,他們兩人已拉開近十步的距離!

  那黑衣人一擊未中,又見自己的手下已經被葉城誘至一邊,急忙大喝一聲:
「慢!」

  要是來得及,這就不叫什麽高手比拼了。任何一個細小的破綻,如果對方抓
不住,那他功夫就沒到家。

  擊來的長劍帶著冰冷的銳氣,離葉城喉間衹有半寸之遙!

  好個葉城,身形剛剛站定,緊接著又是一轉.

  這勢如破竹的一劍,就這樣貼著葉城的頸邊刺了個空。

  葉城扭身轉回,右手順勢拔劍。攻來的黑衣人還未收住步子,就衹見寒光一
閃——他的身子已如同一衹充滿了慣性的沙袋向前摔去。

  為首的黑衣人「慢」字出口,眼前早已是一片血光飛濺. 他惱怒的一跺足,
揮起長劍就要替手下復仇。

  葉城右手一劍刺中了來敵,左手同時已借著身體扭轉之力,順手從桌上抄起
了一衹茶碗。他手腕一揚,茶碗如同流星趕月,疾射而出。

  為首的黑衣人一聲冷哼,側身讓過茶碗——但這茶碗卻並非衝他而來。原來
林曉月衣衫盡除,她那把銳利的匕首自然也是隨著布裙被扔在了一邊。此時不僅
赤手空拳,還全身盡裸,如何抵擋雷門高手的進攻?

  衹見她且避且退,一雙傲人的乳峰這時似也成了累贅。黑衣人的劍鋒幾次從
她胸前刺過,離那粉紅的乳頭亦不過分寸之遙.

  屋子雖是葉城親手蓋的大瓦房,但大小總也有個限度。林曉月退過幾步,已
是背貼屋角,避無可避。看那黑衣人一鼓作氣,手中長劍似是一道青虹,朝曉月
脖頸直砍而去。

  這衹茶碗,不偏不倚,剛巧撞中黑衣人的後心大穴。在那種危急時刻下,葉
城出手之準,力道之足,任誰都可想而知。那黑衣人一心攻擊林曉月,卻不自知
已將後背賣給了葉城,被一衹疾射而來的茶碗打得定住,再也動不了分毫。

  再說另一邊。為首的黑衣人避過茶碗,身形似一道狂風,帶著逼人的劍勢朝
葉城撲來。

  葉城此時已解決了兩個敵人,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衹見他晃身讓過來劍,膝
蓋順勢一頂。黑衣人收勢不及,狠狠的撞在了葉城的膝蓋\ 上,癱軟下去。

  葉城手中劍鞘疾揮,將黑衣人身上幾處要穴鎖死。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林曉月似是長呼了口氣,喃喃道:「他們定是要搶回地圖的……」又笑道:
「幸而妳及時出手,要不然我赤著身子人頭分家,豈不是很難看?」說到這裏,
她才小心的伸出手去,將脖子前的劍鋒一點點推開.

  林曉月背脊已貼在屋角,脖子前面就橫著那支長劍。更要命的是她身上什麽
布料也沒有,這副另類動人的景像可真讓葉城花了好大力氣才自我克制住。

  他將劍收回烏皮鞘,伸手拍了拍那被點了後心要穴的黑衣人,微笑道:「朋
友,若是服輸,可否讓我借問幾件事情?」

  那黑衣人卻似一塊石頭,倒了下去。

  葉城心中一驚,俯身翻開黑衣人的眼瞼。

  一片紫黑色。

  他連忙回身查看那麽首的黑衣人。

  還是紫黑色。

  葉城抬起頭來,看著林曉月。

  林曉月急忙擺手,道:「不是我!」

  想了想,又急道:「我什麽也沒穿,連武器都沒有,怎麽下毒?」

  葉城嘆了口氣,道:「或許他們是見身體被制,咬破藏于口中的毒藥囊自盡
了。」

  林曉月鬆了口氣,道:「看來雷門組織極為嚴密,他們就是自盡也不願讓妳
問出點什麽。」

  葉城苦笑道:「我自是想問。但如果他們不說,我也不會過于為難. 這又是
何必?」

  林曉月沉默良久,輕聲道:「明日,我們就動身去找藏寶之處吧……」


              第叁集 年初二

  出城的官道在清晨的薄霧中依稀可見。

  道路中央的雪面已經被馬蹄、車輪和來來往往的行人踏成了黑色的泥漿,衹
留下路兩旁堆積起的雪花,依然白得耀眼。

  葉城一早從城邊僱了輛馬車。林曉月昨日就已將行李物品收拾妥當,衹待出
發.

  出了城門,就聽車夫一聲吆喝,道旁的景物便飛速向後掠去。

  葉城坐在車廂當中,凝神看了好一會雪景,才輕聲嘆了口氣。他放下廂簾,
對林曉月道:「珍珠、黃金、白銀固然是好東西,卻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林曉月微微一笑:「他們若不想殺妳,又怎會死?」

  葉城問道:「年叁十那晚,要殺我的青年人是誰?」

  林曉月嗔道:「我那夜在城南奪了地圖,為了不讓人發覺,便轉道北口進城
門. 沒想剛進來就被那人一把制在懷裏,心中還驚道如此快就被雷門追上了呢!
至于那人到底是誰,我怎知道?」

  葉城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林曉月看了他好一會,才問道:「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那幾個黑衣人帶
有地圖的麽?」

  葉城閉眼道:「想。」

  林曉月等了一會,卻衹等來一片沉默。

  她終于又忍不住問道:「那妳為何不問我?」

  葉城搖頭道:「妳會據實告知麽……」

  林曉月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馬車行了兩個多時辰,已近中午。車夫在廂外恭聲道:「走了很長一段路,
馬也快乏了。兩位爺看是不是歇一會,讓小的去飲馬?」

  林曉月喜道:「去吧!」

  又對葉城微笑道:「我也餓了,我們吃點東西吧!」

  說著,就伸手去解帶來的包袱。

  葉城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推開車門,伸手攬住林曉月的腰,縱身跳下馬車。

  林曉月還想說些什麽,卻見葉城一臉嚴肅,也就沒再作聲。

  這裏是一片荒山,真正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馬車正停靠在半山腰上,車
夫帶著馬匹,早不知到何處飲水去了。一條蜿蜒的山路,倚靠著削直的山崖,直
伸向遠處的一片寂涼。

  衹有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農家打扮,牽著頭水牛正經過他們身旁。

  葉城停了片刻,似是在想什麽。

  忽然一手牽起林曉月,往來時的方向掠去。

  那少年正驚疑的看著二人,突覺身子一飄,原來葉城另一手將他抱起,施起
輕功,一躍便是幾丈。

  林曉月被突然一拉,剛站定身子,卻聽背後「轟」的一聲巨響,頓覺被撲天
的氣浪卷起身體,整個人便往地上一跌。

  回頭看去,衹見原先馬車停靠的地方,已被炸成一片焦土。

  葉城嘻嘻一笑,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土。

  林曉月驚疑未定,喃喃自語道:「不該如此的……」

  葉城笑道:「我們能活著站在這裏,確實是不該如此。」

  又道:「衹可惜,我早于他們一步,聞著了硫磺的味道。」

  林曉月一愣,道:「什麽確實不該如此?」

  頓了一會,才又輕聲道:「確實如此。若不是妳,衹怕……」說到這,她深
吸了口氣,沒再接下去。

  葉城看了一眼林曉月,似是想說什麽。

  那少年卻剛剛回過神來,放聲大哭。

  葉城和林曉月是武林中人,自然能很快安穩情緒,卻苦了這不經世事的農家
少年,驚得不知如何是好,衹是哭個不停。

  葉城嘻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妳撿了條命,該笑笑才是。」

  少年好一會才止住哭泣,輕聲道:「可我的牛……」

  葉城微笑起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塞至少年手裏:「夠不夠?」

  「夠,當然夠。這疊銀票,別說買牛,就是開個牛場都沒問題. 」

  葉城就是這樣。不欠妳的時候,如果他不願意,妳就別想從他那撈到好處。
但如果他覺得于妳有愧疚,妳至少就不會吃虧。

  少年抽泣著,也沒去數銀票的數目,衹是朝葉城深深一鞠:「謝謝大哥哥,
您可真是個好人……」

  「人」字還未出口,整個身影已朝葉城胸前撞去。他身法移動之快,可見至
少已練有十年的苦功夫。

  在這一撞之時,右手袖中一把短劍探出,直取葉城心臟!

  葉城臉上的笑容還未凝固,整個人似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一劍刺中。

  少年的身體卻突然似一衹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飄出一段弧線,摔落在地。

  再看他胸前,已有幾處被暗器擊穿的傷口,正往外汩汩冒著鮮血……

  葉城看了眼林曉月,嘆道:「是什麽暗器?」

  林曉月淡然道:「沒什麽,衹是石子而已。」

  走到少年尸體旁看了一會,才轉身對葉城道:「沒想到妳也會差點被人偷襲
得手。」

  葉城淡淡一笑。

  他也走到尸體旁,俯身察看了一會。傷口仍在冒血,打中的石子共有四枚,
每一枚都深入身體幾寸之多。

  葉城合上少年的雙眼,說道:「丟石殺人的功夫,不是一兩年可練就的。」

  林曉月輕聲道:「就許妳有上乘劍法,不許\ 我有些下叁濫的小手段麽……」

  說罷,也不管葉城怎麽表態,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去。

  葉城苦笑一聲,沒再多問。衹是跟著曉月,踏上了山路。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葉城坐車習慣于拉下廂簾,兩眼一閉衹
待到達終點,沒想這樣雖是清靜,卻錯過了不少好景致。

  林曉月拉著他,繞過兩個山頭,一處依山傍水的村莊便赫然展現于眼前。

  葉城看見村莊,看見錯落的瓦房冒出的裊裊炊煙,看見村戶的孩兒們與黃犬
追逐嬉戲,不覺又微笑起來。

  林曉月看著他,輕聲笑道:「怪不得妳喜歡笑,原來笑起來這麽好看。」

  葉城笑得更開心了。

  林曉月卻道:「可惜我們不去這處村莊……」說著,她打開地圖,指了指圖
上的一個方位。

  葉城扭頭看去,見曉月所指處有一黑點,下面有細小的文字標注著:「村外
十丈,上懸崖,見一洞,內有黃金一千兩,珍珠六十顆. 」

  看到此處,兩人對望一眼,縱身朝崖頂掠去。

  山雖不高,但隨著陡峭的山壁連續上行,沒有深厚的輕功底子,是斷然做不
到的。

  葉城一邊登頂,一邊留心觀察林曉月的輕功路數。衹見她修長的大腿微邁,
纖足往岩壁一點,推著身形漸升漸高。再往上看去,但見細腰扭動,豐滿的胸脯
隨著上升的動作時而回縮,時而高挺,霎是迷人。再看那張俏臉,抿著嘴唇,明
亮的眼睛不停捕捉著山壁上可借力的岩石,那種認真的神態真讓人想將其摟在懷
裏溫存一番。

  葉城看得興趣盎然,曉月卻突然開口道:「妳若分神跌落下去,看誰願意救
妳。」

  葉城被這話哽住,立刻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暗自一笑。

  林曉月卻咯咯笑了起來,一把拉起葉城的手,輕聲道:「就快到了。」

  葉城衹覺一片溫暖的軟香自手心傳到心底,嘴裏卻不經意的問道:「妳怎知
快到了?」

  林曉月頓了頓,才哼道:「女人的直覺,男人最好不要多問。」

  說話間,果然到了崖頂。

  崖頂果然有一處山洞。

  葉城問道:「依妳從雷門那偷聽來的情況,這洞中可有機關?」

  林曉月微笑道:「衹有最大的那一處藏寶地才有機關守衛,這裏沒有。」

  兩人的手也沒有分開的意思,拉在一起,走入山洞。

  洞狹窄,濕暗,幽深。葉城衹覺一股逼人的寒氣從洞底散出,整個人凍得一
顫。

  林曉月嬌笑道:「這般沒用!」說著,便將葉城擁住。

  葉城衹覺一股體香撲面而來,懷裏溫軟的少女身體,將他貼得緊緊的。

  他忍不住低下頭來,吻著曉月的額頭、鼻樑,最後與那衹迷死人的櫻口粘在
一處。

  曉月輕哼著,伸手輕撫葉城寬厚的脊背。

  吻了好一會,葉城才放過曉月的雙唇,柔聲問道:「妳到底是誰?」

  林曉月吸了口氣,輕聲道:「我姓林,叫曉月。」

  葉城嘆道:「這我知道。」

  林曉月以手輕撫葉城的眉毛,輕聲說道:「我叫曉月,妳叫葉城,這還不夠
麽?」

  葉城沒再說話。

  林曉月拉起葉城的手,按在自己那高聳的胸前,在他耳邊輕語道:「我需要
妳,才來找妳……」

  葉城的手停住不動:「妳還想和我談場交易麽?」

  年叁十那晚,初次見面時,葉城就是這樣問的林曉月,當時曉月輕嘆一聲沒
有回答。

  林曉月抱緊葉城:「還是那句話,寶藏與我若是衹能選其一,妳要哪個?」

  葉城嘆道:「若是要捨棄心愛之人,萬千寶藏又有何用?」

  林曉月全身酥軟,把葉城抱得更緊.

  葉城又輕聲道:「倘若不是……」

  林曉月身子一顫,抬頭向葉城急道:「難道事到如今,我還不是?」

  葉城道:「我總該知道妳是誰,為何找我。」

  林曉月嘆道:「我是林曉月,需要妳,因此找妳。」

  還是那兩句話。

  葉城深深嘆了口氣,放開曉月,獨自向洞內走去。

  林曉月急忙接道:「但現在,就算妳幫不上我,我也不想失去妳。我害怕,
我需要有個人在我身邊。現在若沒有妳,我的腰都直不起來!」

  葉城停下腳步:「剛才被襲擊時,妳驚魂未定之下,自語說不該如此。」

  林曉月目光黯淡下去:「嗯。」

  葉城回過頭來:「是否衹有這一次,是出乎妳的意料之外的。」「這一次」
叁字,他說得極為響亮。

  林曉月淡然道:「嗯。」

  葉城道:「既如此,昨天被人襲擊,是妳早就料到的。」

  林曉月嘆了口氣。

  葉城追一句道:「那年叁十那次呢?」

  林曉月閉上眼睛:「一直都是……衹有這次……」

  葉城搖搖頭,輕聲道:「所以妳才害怕……」說話間,人已走回曉月面前,
再度將她抱起。

  曉月遲疑道:「我以為妳會離開……」

  葉城輕聲道:「妳既肯說實話,我又為何要走?」說罷,低頭吻上女孩的粉
頸.

  林曉月被吻著,輕聲喘息道:「但如果一定要知道我是誰,我也衹能說我是
林曉月。」

  葉城低語道:「妳已肯開始說實話,那就足夠。」

  林曉月抱著葉城的頭,任由他越吻越低:「葉城……我沒有看錯妳,衹是希
望妳不要離開……」

  話說到這,就再也吐不出一個字。葉城已將她的衣衫解開,一張嘴將女孩粉
嫩的乳頭含在舌尖。

  林曉月仰起頭來,輕哼一聲,夢語道:「啊……不行……那趕車的車夫還未
死……他……一定也是雷門的人,若讓他找來……啊……」

  葉城吻著她的乳頭,一衹手已隔著布料滑向女孩的雙腿之間.

  林曉月眯起眼睛,臉上泛起紅暈,嘴裏還在輕聲唸道:「或許……他以為我
們已死了……啊……不對……他找不著那少年……定會知道……啊……」

  葉城沒有理會,另一衹手已將她的布帶解開,一條淡色的裙擺滑落在地。

  他嘴裏含著曉月的乳頭,一衹手攬住她的腰肢,另一衹手已隨著鬆散的衣服
探入到隱私的地方,手指按上了女孩密林下的溪谷。

  林曉月嗯嗯哼哼的喘著氣,自言自語道:「沒關係的……嗯……他一定會以
為我們去了那座村莊歇腳……啊……嗯……所以暫時找不到……我們……還有時
間……」

  一個人若是到了意亂情迷的時候,什麽自我安慰的理由也編得出來。

  葉城撫摸了一會,雙手將女孩的衣裳全部除去。洞中雖然幽暗,卻仍能依稀
看見女孩富有彈性的雙乳,以及半閉的星眸。

  還有什麽能比這更動人?

  葉城輕聲呼吸著,將林曉月平放在一地淩亂的衣服上。他輕輕貼住女孩的胴
體,吻著曉月的耳垂;一雙手在女孩的身上游移著,輕捏她的乳房,撫弄她的陰
唇。

  林曉月輕哼著,將葉城的衣帶解開,急迫的脫下他的衣裳。那支烏皮鞘的長
劍叮然落地,被曉月的玉手撿起,輕輕放在葉城的右手邊。

  這個微小的動作,葉城自是看在眼裏.

  他心中柔情更甚,忍不住吻著曉月的酥胸,下身一點點進入女孩的禁地。曉
月咬著下唇,雙手將葉城的肩膀抓得死死的。

  外面已是正午。初春的陽光,剛露頭的青草,還未化開的白雪。一首山泉自
洞外流過,又淙淙的跌入山谷。兩衹山雀在崖頂叫喚著,找尋新出殼的蟲蛹。不
論妳命運如何,發生了什麽事情,世界仍然按照自己的方式運轉著。春天到了,
萬物充滿著生命的氣息——新的一年,新的期望,美好而又從容。

  幽暗的洞中,葉城穿著那件貴麗坊制作的衣服,背靠著洞壁坐下,望著曉月
出神。

  林曉月一絲不挂,衹在屁股下墊了自己的衣服,坐在葉城身邊,臉上的紅暈
還未退去。

  忽然對葉城俏皮的笑道:「在想什麽?」

  葉城道:「我在想……那車夫是否真會如妳所說,到村莊去查看了。」

  林曉月被葉城抓了語柄,臉上更加紅得誘人,伸手捶了葉城一下。

  葉城笑道:「我是在想,雷門的人真是為了寶藏而要殺妳麽?」

  林曉月低下頭去,輕聲道:「妳若信我,便不要多問好麽?自有一天會讓妳
知道一切,可現在……」

  葉城苦笑道:「好吧,誰叫我是葉城。」

  誰叫妳是葉城?葉城一劍,天下無雙,小妮子才會來找妳幫忙。誰叫妳是葉
城?心胸寬厚,通情達理,小妮子才來找妳幫忙。誰叫妳是葉城?重情重義,善
而待人,小妮子才來找妳幫忙!

  也有人會說,我也是好人哪!我也重情義,善待人,為何就沒這般好艷福?

  可他有葉城的機智、敏捷和劍法麽?若能像葉城這般有本事,這般有手段,
這般有份量,同時又不失了真漢子的本色,還愁沒有紅顏相陪?

  葉城伸手攬住曉月的柔肩:「我們進去吧!」

  曉月抿嘴一笑:「這已是山洞的盡頭. 」

  葉城疑道:「可是怎沒有……」

  林曉月笑罵道:「死人,剛剛還說為了心愛可以捨棄寶藏。現在可又惦記上
了!」話沒說完,臉上又飛起紅雲來。

  她探手從一地的衣服中找出一衹小布囊,從裏面取出一衹火摺子來,在岩石
上一劃,便點著了。

  火光燃起,葉城的眼睛一時不能適應,眯了一會才睜開來看。

  這確實已是山洞的盡頭,洞壁四處崢嶸的岩石參差不齊的排列著,洞底的岩
石上,一堆黃金正在火光下閃著耀目的光茫。黃金的旁邊,是一口木箱,箱子雖
鎖,仍可猜出裏面裝著何等珍貴的異寶。

  林曉月嫣然道:「這衹是整個寶藏的冰山一角,妳開不開心?」

  葉城開心,當然開心。

  他微笑著,卻始終坐在地上。

  林曉月微笑道:「妳怎不去細看?」

  葉城笑道:「若這些已是我的,又何必去看?如果不是我的,那更不必去看
了。」

  林曉月熄了火摺子,偎在葉城懷中,輕聲道:「是妳的。這洞裏所有東西,
都是妳的……」

  葉城在黑暗中摟緊林曉月的肩膀。女孩一席話的深意,他怎會聽不明白?


              第四集 年初叁

  「可惜了我那件上好布衣……」葉城坐在村戶人家的舊木桌邊,喃喃道。

  林曉月不知從哪找來兩套黑色的武服,非要葉城換上不可。于是,他帶來的
那件值二兩銀子的衣服,衹有給了村裏人穿。

  林曉月嘻嘻笑道:「小氣!千兩黃金,六十顆珍珠都到手了,還在乎那二兩
銀子的小錢. 」說話間,她也已將那身黑衣換上。衹見黑色的武服緊緊的包裹著
女孩成熟豐滿的身子,顯得更加誘人。

  葉城笑道:「穿成這樣,可是要去找那最大的一處寶藏?」

  林曉月用手指戳了葉城額頭一下:「就知道寶藏!」

  取出地圖攤在桌面,環顧四下無人,才輕聲對葉城道:「那處地方已離此地
不遠了。坐上馬車,叁個來時辰就能到。」

  葉城嘆道:「衹怕不要被炸上天就好。」

  林曉月啐道:「烏鴉嘴!我們先步行出山,繞到別處僱車。雷門下手再快,
至少車子是不會有問題了。」

  的確,連林曉月和葉城都不敢肯定會去哪僱車,雷門又怎能故伎重施?

  葉城淡然道:「盡管如此,他們一旦發現我們的行蹤,就可在半路下手。」

  林曉月朝葉城微微一笑:「有妳在,我不擔心。」

  淡淡的兩句話,或許能令大多數男兒心潮澎湃——還有什麽能比心上人的信
賴和托付更動徹人心?葉城縱是有再多的顧慮,又怎好說出口?武俠傳奇之中,
大家多喜歡繪聲繪色的描述某位大英雄孤膽闖虎穴,衹身鬥群龍的故事。卻不知
若碰上真正的高手,別說一對多,就是以一敵二都相當困難——妳的任何一次閃
避和出招,都不可避免的帶來破綻,這就為另一名對手創造了機會。

  所以葉城在自己的瓦房中遭遇黑衣人時,自己先退幾步,引一人來攻,搶先
造成局部的單打獨鬥,並一招擊殺之。若非當時的機敏判斷,恐怕他也活不到今
天。

  而宵雲寨中,那四名領隊的功夫和葉城相差太遠——如果有兩個肖飛龍同時
上陣,他葉城衹有躺著回來。

  今後呢?誰知道今後的路途上,他會遭遇多少雷門高手的偷襲?

  葉城雖未說話,林曉月一雙眼睛又怎能看不穿他的心事?

  她低下頭來,將那柄精致的匕首仔細查看了幾遍,才收回刀鞘。又將腰帶上
綁著的小皮囊解下,一粒粒的數著裏面用來應急的石子。

  葉城輕聲道:「這些妳昨日就已查過了。」

  林曉月道:「嗯。」

  葉城還想說什麽,卻止住了。

  林曉月黯然道:「我知道妳的心思。一千兩黃金,六十顆珍珠,的確夠我們
一輩子衣食無憂了。妳再也不必去拿那些刀口上的花紅度日,我們從此可以過上
安穩日子……」

  葉城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林曉月接道:「但我不行。那是我必須要取到的東西,必須要……」

  葉城淡淡道:「妳的目的並不是那些寶藏。」

  林曉月沉默了一會,道:「嗯。」

  葉城嘆了口氣,道:「好。我們出發. 」

  出山村,過坳口,轉城鎮,繞路行。

  這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在初春正午的日光下抽著芽兒,歡快的生長著。林外
一條清淺的溪流,不經意的勾劃過綠蔭邊緣,閃出金色的光芒。

  一條木制的小船,在溪邊隨微波輕搖.

  葉城給車伕付了銀錢,拉著林曉月來到溪邊,喊了聲「船家」。

  林曉月嫣然一笑:「那船上沒有人的。」

  隨即來到船邊,拉著葉城輕巧的一縱,兩人便穩穩當當的踏在了船板上。

  曉月一伸手道:「替我取來。」

  葉城轉頭望去,頓時會意。他將船篙拔在手裏,微笑道:「劃船是體力活,
怎能讓妳來?」

  林曉月一跺足道:「叫妳拿來就拿來!」

  竹篙輕點,溪水漣漣. 葉城拗不過林曉月,衹好隨著她的意思,自己坐在船
篷當中,也樂得個自在。

  林曉月掌著船篙俏立船尾,沐浴在金黃的陽光中,似是一支仰首怒放的玫瑰
花。

  葉城看得正有興趣,忽覺船身行得左扭右拐,像是喝醉了酒般。

  正想取笑,衹聽得林曉月的聲音傳來:「妳道這條溪是這麽好過的麽?」

  又壓低聲音道:「林子後面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妳可知這溪水中有多少道
機關?」

  葉城止住笑容,不說話了。

  林曉月嘆了口氣。她衹嘆一貫精明機警的葉城,竟變成了個呆子——卻不知
將其變呆的人,正是她自己。

  船徐徐靠岸,似是被清幽的樹蔭一點點吞沒.

  林曉月帶著葉城,繞著林子繞了半圈,這才撥開一處半人來高的雜草。

  草中赫然藏有一道小土路的入口。

  葉城苦笑道:「這都是妳從那些雷門中人身上偷聽到的?」

  林曉月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低頭拉著葉城走了進去。

  小土路到了盡頭,路勢一轉,一條大路在林蔭中突現.

  葉城正要踏上去,手心卻被林曉月緊緊拽住。衹見她四處張望,最終將小路
邊的一處石塊推開.

  石下竟是一條秘道。

  葉城笑道:「妳那幾日跟蹤的黑衣人定是一群長舌婦. 要不怎會將如此復雜
的道路,在閑聊中說得一清二楚?」

  林曉月嘆道:「我早知騙不了妳多久。」

  葉城笑笑,竟沒再追問,衹是隨著她走入秘道。

  有人會說,葉城啊葉城,聰明一世,卻是個花痴!就算妳喜歡她,也不該如
此相信她。妳早晚會死在這女人手上!

  葉城並不這樣想。他腦中所裝的智慧和膽量,足以助他破解這世上絕大多數
的陷阱和謊言。但他相信她,就願意信任她。這究竟是傻,還是另一種精明?

  秘道很幽暗,卻很幹燥清潔,想是有人經常前來打掃。

  林曉月帶著葉城,輕車熟路的轉了幾道彎,才又逐漸上行,來到地面上。

  剛才還是一片林地,這時又豁然變成了一片山谷。衹見數十座構造別致的木
樓,依著谷底建起。葉城站在山谷頂端,隱約還可聽得谷底一陣陣人聲響起。

  他展開胸懷,深深吐納了一番,才對林曉月笑道:「這裏就是雷門?」

  林曉月身子一震,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他,贊許道:「不愧\ 是葉城。」

  葉城拍著一身黑衣苦笑道:「為了安然到這,衹可憐了我那件二兩銀子的衣
服。」

  林曉月笑罵了兩聲,又嫣然道:「我們去做一件事。衹要成功了,地圖上所
注寫的財富全數歸為妳有。而我,也可取得我所要的東西。」

  葉城嘆道:「那地圖根本就是妳畫的。」

  林曉月微笑道:「嗯。」

  葉城道:「年叁十那晚,城南根本沒有什麽黑衣人。」

  林曉月輕輕擁住葉城:「不要惱我。」

  葉城苦笑道:「妳和我說了實話後,就再也沒有騙過我,是不是?」

  林曉月點頭.

  葉城長嘆一聲道:「我就是這個命。」

  林曉月笑了:「那夜扮面攤老人家的青年人,是雷門的人。」

  葉城道:「我知道。」

  林曉月輕聲道:「是雷門的叛徒。」

  葉城不說話了。

  林曉月道:「他是叛徒,所以他死了。」

  葉城停了一會,才淡然道:「死的也全是叛徒。」

  林曉月輕輕點了點頭.

  葉城道:「除了昨天設炸藥害我們的人,其餘的全在妳掌握之下。」

  林曉月還是點頭.

  葉城嘆道:「我知道妳是誰了。」

  林曉月抱緊葉城:「妳會離開麽?」

  葉城苦笑。

  她若不是雷門中的高級人物,還會是誰?

  日已西下。淡淡的雲邊,夕陽的光彩將山谷中的白雪映成一片紅色。

  谷外背陰處有一所小木房。

  林曉月喜道:「這是我小時候偷偷建的,想不到還在這裏. 」

  打開木門,衹見一片蛛網灰跡紛紛落下。

  林曉月笑道:「這樣才好,說明一直沒人發覺. 」

  又轉身對葉城道:「他們或許還在谷外找我們,或許\ 以為我們已潛入谷底。
這處木房,沒有幾個人知道。」

  兩人入屋隨便打掃了會,找了張蓆子鋪在屋角的草堆上。

  在這裏住一夜,第二天就可直接下谷。

  林曉月擁著葉城躺在席上,輕聲道:「妳怕死麽?」

  葉城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曉月嘆道:「我也怕……」

  她忽然解開衣裳。

  黑色的武服中,是真空的。

  她拉起葉城的手,按在自己身上:「我想讓妳記得我,喜歡我。」

  葉城輕聲道:「我已記得妳,喜歡妳。」

  林曉月嘆道:「我們現在隨時會死。」

  葉城沒有說話。

  如果在這時還能說出豪言壯語,那他不是傻子,就是虛偽。

  林曉月一翻身,將葉城壓在身下,開始吻他。

  葉城輕輕回吻,又將席上的衣服蓋回她身上。

  月光升起,淡淡的清亮。


              第五集 元宵節

  似有一線亮光,從無際的黑暗中劃來。

  光驅散了暗,一時間天地充滿了白晃晃的亮色,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漸漸的,暗又遮蔽了光,一切又遁入無邊的沉寂,什麽也看不見。

  葉城似是抱著林曉月,沉沉睡著。又似是醒了過來,輕輕撫摸著曉月結實的
胸膛。

  林曉月輕輕哼著,似是在笑,又好像將葉城摟得更緊.

  葉城摸索著,雙手從林曉月胸前滑至腿間,觸著了那火熱的、濕潤的核心。

  林曉月似是在喘息,全身不住的扭動。

  黑暗又被光茫驅散,葉城似是看見自己持著長劍,腳下步伐微晃,一下子躲
過了幾個人的刀劍進擊。

  他又似是身形回轉,手中劍茫如一道閃電,將四周的對手盡數擊倒。

  林曉月,一身黑色的武服,手中匕首疾揮,在一群黑衣人中似虎入羊群,威
不可擋。

  葉城似是一個踏步欺至她跟前,手中利劍劃了一道匹練般的亮光,直朝林曉
月心臟刺去!

  朦朧中,林曉月似是驚呼道:「葉城!」

  葉城驚醒了。

  清新的空氣鑽入他的鼻孔。柔和的陽光,將野地新出芽的嫩草襯成一片翠綠
色。稀薄的霧在山石間流淌——這是一個清晨。

  葉城衹覺混身都在疼痛,頭似是要炸裂開來。

  他晃了晃身子,站立起來。

  他驚奇的發現,自己正身在一片深山之中!

  他依稀記得自己與林曉月來到雷門腹地,藏在一處茅屋過夜,打算次日清晨
下谷。

  清晨已至,他人又在哪?林曉月呢?

  葉城的喉嚨已幹得快要冒出火來。他四下張望著,想找一處山泉來止渴。

  卻發現自己的右手,正緊緊握住一把劍!

  劍身修長,寒光四射,劍柄是由灰色的硬木雕成——這正是他的劍。

  劍刃上有一片暗紅色的血跡,早已幹透!

  葉城不認識似的盯著自己的劍。這把曾和他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利刃,沾
著不知從哪裏來的、不知是何時來的、不知是誰的血。

  暗紅的血,似是已在劍身上凝固了很久。

  想起了那個夢,想起夢中林曉月的一聲驚呼,葉城的心沉了下去。

  他小心的將劍收回烏皮劍鞘,沒有碰掉一絲血跡.

  葉城聽見不遠處有泉水的聲音,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誘惑。

  他正要邁開步子,卻覺得腳下一陣刺痛——那雙上好的布靴已沒了蹤影。

  赤著的雙腳,早已泥濘不堪。腳底還有道道血痕滲出——他似是光著腳跑了
很遠.

  如果妳碰著這種情形:前一天晚上還摟著赤裸的佳人入眠,清晨卻在深山野
嶺中醒來,全身疲憊、頭痛慾裂、喉嚨幹渴、手裏握著沾滿血跡的劍、腳下一雙
鞋子不知去向……妳會不會瘋掉?

  葉城苦笑了。

  其實他知道,若自己不笑一笑來緩解壓力,怕是會再也抬不起頭來。他已知
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衹因他和林曉月二人,都低估了雷門.

  更何況還有那個令他心驚的夢,實在是真實得嚇人。

  葉城緩緩移著步子,朝泉水處走去。

  他的頭腦卻在飛速運轉著!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被人在睡夢中移到此處,那人再將他的劍沾上血跡,塞
回他手中?

  葉城的輕功就算不是天下無雙,卻也是數一數二。能乘熟睡時靠近他的人,
輕功自不在他之下——何況還能將他移到此處。

  葉城嘆了口氣:「幸好我不是死豬一頭. 」

  或者,他被人下了迷藥?

  這似是最有可能的一種假設,但問題是,他是從何處中的迷藥?施放迷藥,
就必然要想法接近他。以葉城的身手,這又是何等困難的事?

  況且那人還會特地脫去他腳上的靴子,再制造出他赤腳在山路跑了很久的假
象?

  葉城走到泉眼前,俯身喝了幾口泉水。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亂極了。若是平常,他或許還能靜下心來思索。但是現
在,那要命的林曉月下落不明,這真讓他心煩如麻。

  葉城探手在懷中找了一會,銀票、什物,全部依舊,並沒有丟了哪一樣。

  「我丟了心。」葉城苦笑了會,才緩緩朝山路走去。

  衹要沿著山道,就一定能找到人家。

  葉城走在山村的小土路上,配著劍、頭發散亂、衣衫破損,還赤著一雙腳丫
子。膽小的村民們見著他,就跟躲瘋子似的避開了。偶有幾個膽大的,遠遠跟在
他身後,想要看些新鮮.

  葉城嘆了口氣,走進一家小商鋪。

  商鋪老板怎麽說也不願賣給這位配著劍的瘋子任何東西,直到他看見葉城手
裏的銀票——蓋著天下最大最有信譽的銀鋪章印的,一張可以抵一大把銀子的銀
票。

  葉城在這家商鋪穿戴整齊,突然瞥見鋪子正中挂著一衹碩大的兔兒燈。

  兔兒燈,是民俗用來慶新年的裝飾物,一般衹在元宵這天挂起,以添喜慶.

  可為什麽要在這一天挂著呢?

  有人會說:葉城啊,妳腦子裏要想的實在太多了,還注意這些小東西幹嘛?
趕快把林曉月找回來是正緊!

  但葉城不。他腦子裏再亂,碰著不合常理的事物,還是有要去弄個究竟的慾
望。

  這也正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葉城便裝作不經意的朝商鋪老板問道:「年初四的,還早著呢,挂兔兒燈作
什麽?」

  這不經意的一問,卻讓老板瞪大了眼睛。那神情,似是剛剛將葉城當正常人
看待,卻又立即認定他是個瘋子。

  好一會,他才對葉城道:「今天就是元宵節,哪裏是什麽年初四!」

  葉城驚住了。

  山路崎嶇,難行。

  馬卻在以最快的速度疾馳著。馬上的人似是還嫌不夠快,不夠危險,仍在不
停的加著鞭子。

  那人就是葉城。

  今天是元宵節!元宵節!

  從他和林曉月在茅屋住下,到今天醒來,已過去了十一天!十一天!

  十一天!什麽事都早已發生了!他再想做什麽,衹怕已來不及。

  來不及也要去!

  快馬剛奔馳至那條小溪邊,就已累得癱倒下去。

  葉城雙腳還未落地,人就已如同一衹風箏從馬背上飛起,直往溪對岸掠去。

  「妳可知這溪中有多少機關?」林曉月曾這樣問他。

  多少機關,也擋不住輕功無雙的葉城!

  葉城的身體輕飄飄的落到對岸,好像剛剛跳過的不是一條溪流,而是一支窄
窄的水溝。

  他繞著樹林轉了半圈,找到林曉月前些日子走過的路。

  葉城似是一衹敏捷的黑貓,在林間小路無聲無息的穿行了一陣,又搬開路邊
不起眼的岩石,一閃身跳入暗道。

  一名穿著黑衣的漢子,朝葉城劈頭道:「妳可知這是什麽地方!還不……」

  話未說完,就已看見葉城的眼睛——似有一道銳利的閃電在他瞳孔中跳動,
隨時都會噴射出來,將對手轟成碎片!

  這一驚之間,葉城已輕捷的從他身邊滑過.

  黑衣漢子緩過神來,還想要回身反制,卻發現自己早已被點了穴道,不能動
彈。

  葉城站在谷頂。早晨的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樹林清新的空氣中,
不時有一道山風吹過,拉動他的衣襟獵獵作響。

  葉城卻毫無心思享受這一切。山谷中一片沉靜,難道一切都結束了?

  葉握緊了拳,忽然縱身朝谷底掠去。

  谷底就是雷門. 雖說如此,這地方看起來更像一處村莊,簡單的白墻青瓦,
簡單的籬笆庭院,簡單的雞犬相鳴.

  葉城屏了屏氣,輕巧的晃進一處不起眼的瓦房。

  房中的陳設非常簡樸:一張木桌,幾衹長凳,一衹木櫃。

  葉城想也沒想,便搬開了那木櫃。

  木櫃下方,竟是一處暗道的入口。

  葉城愣住了。他實在想不出,自己為何要搬這木櫃。他更想不出,木櫃下為
何真的有一處暗道。

  時間已不容他多想。

  葉城跳入暗道,再回轉身將木櫃移回,蓋好暗道入口。

  暗道內非常陰暗,衹有隔幾步一盞的油燈,在幽幽的閃著光。

  葉城輕輕滑至暗道的另一頭,將墻上的油燈拉下。

  墻面立時分開,現出一道門來。

  葉城倒吸一口涼氣。他依然衹是下意識的拉動油燈,卻帶出了另一個秘密入
口。

  葉城知道,自己一定來過這裏.

  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這十一天來所中的,是迷香——可以教人精神恍惚、
對別人言聽計從的迷幻藥。中了迷香的他,被帶來這裏,走過這些暗道,做了一
些事情。

  可他為何會中迷香?葉城相信林曉月不會這麽做。更何況,劍鋒上的血,極
有可能是林曉月的。

  想到這,他的心裏一陣抽緊.

  葉城輕車熟路,在暗道中行走了一陣,沒有碰到一個守衛.

  他全部憑著下意識的動作,開啟一道又一道的暗門,躲過一個又一個機關.
他知道,現在衹有下意識的動作能幫得了他,也一定在幫他。

  幫他到哪?葉城不知道。但那一定是曾發生什麽事情的所在,或許,他在那
裏殺了林曉月。

  最後一道暗門開啟的時候,葉城的面前是一處長滿了竹子的山坡。

  現在已是正午,一片渾厚的陽光透過竹林灑向大地。

  初春,竹子們還是一片嫩綠的色彩。土裏的春筍已破出,參差不齊,霎是可
愛。

  葉城右手按著劍柄,一步步小心的移動。

  這裏,確實就是夢中與林曉月激戰的地方!

  葉城突然晃身躍起,輕聲落在高高的竹枝上,一動不動。

  墻上的暗門打開,從裏面叁叁兩兩的走出人來。

  若不夠機警,妳叫葉城如何生存?

  這幾個人一身黑衣打扮,顯然是雷門的人。

  他們互相低語著,走入竹林深處。

  葉城的耳朵卻已清晰聽見,他們在討論一個會議,一個關係到雷門未來門主
花落誰家的會議.

  他微微想了一會,才在竹枝間輕巧的跳躍,遠遠跟上了這些黑衣人。

  黑衣人從四處匯聚而來,又走向同一個地點.

  葉城再沒有等他們「帶路」,而是腳下發力,搶先朝他們前行的方向躍去。

  這是一片林間空地,四周豎著巨大的黑色石柱,石柱上面依稀刻著「雷門至
尊」、「雷行天下」之類的頌辭. 空地一邊擺著一張石桌,桌後有一衹石凳,似
乎就是雷門集會時領頭之人所坐之處。桌邊有一塊立著的巨石板,板面用一塊黑
布蒙罩著,不知裏面是什麽東西。

  葉城觀察了一會,才展開身形,如同一衹大雁稍無聲息的落在其中一支柱子
頂端,整個人緊緊貼在柱頂上,一動不動。他一襲黑衣,這一貼身,已與柱子渾
然一體.

  雷門的人漸漸到齊,低聲交談著。又過了一會,從林中走過兩個人來,一身
藍色錦衣,腰間挎著長刀利劍。

  雷雲,雷時光。

  葉城在心中輕輕唸出了他們的名字。這次他已不再驚奇,他知道自己一定曾
見過他們,就在自己中迷香之時.

  二人走到石桌前,面朝雷門眾人站定。雷雲抬眼掃視一周,會場立即安靜了
下來。

  衹見雷時光先朝大家抱了抱拳,才柔聲道:「雷門創立已有四十餘年。靠著
雷門主人的英明決策,以及各位兄弟們齊心效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他頓了頓,接著道:「卻有這麽一個人,身受主人的大恩,竟做出弒主奪位
的事情。幸得我和二哥發現,才沒讓陰謀得逞。妳們說,這種事可以容忍嗎?」

  不等眾人回應,雷雲已暴喝道:「管他奶奶的是誰,今天叫大家來,就是要
看一看我們怎樣將這人千刀萬剮,看誰還敢反叛我雷門!」

  這兩人,一柔一剛,震得全場鴉雀無聲。

  雷時光笑了笑,對雷雲抱拳道:「二哥莫氣,叛賊已經抓住,雷門這回可算
躲過一劫。」

  雷雲大聲道:「敢殺我爹,奪他的位子,就是這個下場!妳們看仔細了!」
說罷,就要去掀那塊石板上的黑布。

  葉城一邊聽著他們說話,一邊在快速的思量:這兩人是兄弟。雷門主人已被
殺了。雷門主人是他們的父親,這兩人便是雷門門主的兒子。黑布下的,一定就
是「叛徒」。這兩人現在召集大家,一定是要殺雞給猴看,叫大家悠著點……

  剛剛想到此處,衹見雷雲已將黑布拉開.

  黑布下是一名被綁在石板上的少女。衹見她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膚上映著點
點傷痕。一襲黑發披在肩頭,清秀的臉龐上,捆著一塊黑布,遮著她的眼睛。

  葉城心中一跳:這莫非是曉月?

  雷雲走上前去,狠狠的甩了少女兩個巴掌。少女悶哼著,似已被折磨得說不
出話來。

  雷時光上前扯下蒙眼黑布,對眾人道:「她敢弒父奪位,父親在九泉之下一
定不會認這個女兒!我們兄弟二人已經與之絕裂,今天就要在各位面前以雷門法
規,處決了她!」

  葉城差一點叫出聲來:一,這不是林曉月還會是誰?二,林曉月也是雷門門
主的女兒?雷雲是二哥,雷時光就是叁弟。林曉月,是大姐?

  雷雲低喝一聲,拔出腰間長刀,就要朝林曉月刺下!

  葉城臉上筋肉暴起,正慾撲下去,來個魚死網破。

  就算是葉城,在這種時候,妳叫他保持冷靜,他如何能做到?

  好在雷時光突然喊了一聲「慢」!

  雷雲停住了,葉城也停住了。

  雷時光對眾人抱拳道:「殺不殺林曉月,都已是不要緊的事了。」

  雷雲喝道:「她敢弒父,如殺她不要緊,還有什麽要緊?」

  雷時光微笑道:「林曉月已束手就擒,遲早要刀下伏法。但是……」略一沉
吟,才皺眉道:「雷門不可一日無主。」

  雷雲一刀砍在石桌上,喝道:「我是個粗人,妳要雷門位子,給妳便是!這
小賤人若一時不殺,難消我恨!」

  雷時光謙道:「二哥何必口出此言。依我看,二哥是個直性子,心裏想一,
決不會說二。您這種直爽之人當了門主,兄弟們都該有福才是。」

  雷雲哈哈大笑了起來:「好妳個雷時光!妳想要門主之位,不必跟我期期艾
艾!父親過世了,就留下我們兩個,還能有誰是門主?」他舉著刀對眾人喝道:
「兄弟們都在,今天雷時光就是新主子。我雷雲雖年長,但性子太粗,作不得門
主。今後衹要叁弟還認我這二哥,見著我還能抱拳施禮,我就心滿意足!」

  眾人的眼睛一時間全望向雷時光。

  雷時光低咳兩聲,抱拳對眾人道:「那……我就暫且居之吧。衹是……」

  話音未落,衹聽一人接道:「衹是怕沒這麽容易!」

  說話間,人群中已有一小半人扯去身上的黑衣,露出一襲白色武服。他們一
齊拔劍出鞘,各自撲向身邊還穿著黑衣的眾人。

  被攻者措不及防,一時間被這群白衣人殺掉一片。活著的黑衣人呼喝著,紛
紛拔劍參戰。衹聽乒乓刀劍夾擊之聲,空地上立時又有數人倒下。

  雷時光臉色一沉,望向雷雲。

  雷雲一掌朝身邊石桌拍下,口裏喝道:「來得好!今天就將雷門叛賊一網打
盡!」

  這一掌拍下,石桌竟似木頭做的,一下子斷成兩截!

  衹見雷雲身形一閃,大刀左右開合,瞬間就將幾名白衣人斬落刀下。

  雷時光陰著臉,突然拔劍,回首朝林曉月刺去。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葉城如同一衹蝙蝠,從柱頂無聲的滑馳而下。待掠至雷時光身後,手中長劍
突然一聲呼嘯,如一道閃電朝雷時光射去。

  哧的一聲,血光飛濺!

  這是救林曉月性命的一劍,葉城怎可能劍下留情?

  疾!猛!狠!

  衹見劍身足足刺進一半,雷時光伴著一道血霧,栽倒在地。

  葉城抬頭正要解下曉月,突然一驚.

  林曉月的臉上,似有一道泥膜。綁著她雙手雙腿的繩子突然斷裂開來,一把
匕首,伴著一聲呼喝,朝葉城胸前劃去。

  葉城咬咬牙,躲過這一擊,反手朝曉月臉上一拂。

  那道泥膜一鬆,從她臉上滑落下來。

  泥膜易容術?她不是林曉月!

  葉城一直在遠處監視,這恰到好處的易容術剛好騙過了他。

  真的林曉月在哪?是生是死?雷雲兄弟讓少女假扮曉月,有什麽目的?

  葉城心中著急,也不顧什麽下手輕重,扭身躲過少女進攻,反手作刀,一下
砸在她的腦後。

  少女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葉城一擊得手,正要轉身,卻聽得耳後刀風呼喝。原來那雷雲已瞧見他,殺
了幾名白衣人後,轉身來攻葉城。

  葉城心裏正是焦燥之時,此時惹他,還能有好果子吃?

  衹見他冷哼一聲,左腳站定,身形突然往下一頓.

  那刀光便從他頭頂揮過.

  葉城不待對方收招,身體已借著左腳為軸,右腿繃直如一根鐵棒,朝雷雲下
盤猛掃一記。

  雷雲性格雖暴,武功卻細得很。他一擊不中,足下早已變招發力,身形一躍
而起,從葉城上方掠過.

  葉城一招連著一招,一招趕過一招。他掃腿不中,手中劍尖已在地上劃了半
圈,借著轉身之力,將土裏一顆石子挑出朝雷雲後腦激射而去!

  雷雲還在空中沒能落地,哪能料到這如此快的一招?

  石子重重撞在他後腦上!

  雷雲一聲悶哼,摔在地上再也動不得分毫。

  葉城緩了口氣,忽見一絲鮮血從雷雲身下溢出。

  他衹是以劍尖彈石,將對手擊暈。血從何而來?

  葉城戒備著,一點點靠近雷雲身體察看。

  雷雲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的胸腔上有五六個血孔——似是被石子大小的暗器
擊穿致死。

  石子暗器!

  葉城差點要叫出聲來。他站直身子,四處張望。

  空地中的搏殺已見分曉,白衣人沒了雷雲的壓制,已占盡上風. 存活下來的
黑衣人除少數仍在頑抗,剩下的全部投降。

  一名少女,穿著淡紅色的布裙,笑嘻嘻地從竹林中走出來。

  林曉月?

  葉城已顧不得空地中躺著的尸體,兩步跨至少女面前。

  黑披肩發,清秀臉,直眉,櫻紅小口,笑吟吟的眼眸……

  不是林曉月還會是誰?

  葉城嘆道:「原來……」

  林曉月笑著搶道:「原來妳未殺死我。」

  葉城道:「我中了迷香。」

  林曉月道:「我知道。」

  葉城道:「妳還知道什麽?」

  林曉月笑道:「我一開始不知。那日醒來後便帶妳下谷去辦事。」

  葉城問道:「可是要殺雷時光?」

  林曉月點頭道:「卻不知妳早已中了迷香。我帶妳走暗道,找到了雷時光。
妳一見著他,就全聽他命令行事了。」

  葉城苦笑道:「衹是,我何時中的迷香?」

  林曉月搖頭道:「那夜睡下時,我們鋪了席子……正是那席子中含有迷香。
雷時光早已知道我們要來,早作好了準備。迷香是谷中特產之物,我自幼服食解
藥所以無事,而妳……」

  葉城笑了。

  他輕聲道:「我還差點殺了妳。」

  林曉月道:「幸而妳那時頭腦朦朧,下劍不穩,我才躲過一擊。後來我喊妳
名字,妳卻突然瘋了,再也不聽任何人的命令。」

  葉城苦笑道:「妳那一聲驚呼,可是讓我恢復了少許心智?」

  林曉月搖頭道:「我一呼喊,妳震了一震,便瘋了。沒人拉得住妳,衹見妳
一路衝殺出谷,不知去向。」

  葉城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他總算把一切事情都串起來了。

  葉曉月又道:「妳已知道我是誰. 」

  葉城點點頭.

  林曉月接著道:「其實爹爹早已病重而死,這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她又輕聲道:「但衹有我一人知道,因為我和爹爹最親近。若此事傳出去,
雷門門主之位就一定是雷時光的了。」

  她抬起頭,對葉城道:「雷時光為人並不光明磊落,不知會他會把雷門引向
何方……」

  葉城吸了口氣,道:「所以妳瞞了一年,但紙包不住火。」

  林曉月點了點頭:「他們已知了大概,更加緊了奪位的步子。雷雲又性格率
直,難免被雷時光利用。」

  如果雷門門主是林曉月殺的,雷雲和雷時光為父報仇,更能名正言順的得到
門主之位。

  林曉月道:「妳瘋掉之後,他們控制妳殺我不成,又讓我安然逃脫,心中著
急。才安排了這出戲,想要及早搶過雷門門主之位,好作下一步打算。」

  葉城道:「此時便是他們最薄弱的時候。」

  林曉月點頭道:「如果今天殺不了他們,等他們成了門主,我們就難有機會
下手了。到時衹能任他們追殺,再無寧日。」

  葉城苦笑道:「我豈不是醒來得很是時候?」

  林曉月也笑了:「其實我也很擔心妳的安危。但他們奪位在即,我不能不先
打理這頭的事情……好在妳及時來到,不然我真沒有成功的把握。」

  葉城嘆道:「我很累。」

  林曉月上前抱住葉城:「我已有了一個較好的人選. 他以前是父親的心腹,
對我們父女倆十分忠心。而且能力出眾,服得了人,人品也還算不錯. 讓他當門
主,我跟妳走,取了那一千兩黃金,去過日子……」

  夕陽西下,山川大地一片紅霞。

  葉城左手扣著劍,右手挽著林曉月,在溪邊土路上踱著步子。

  兩人背著夕陽,行路中的影子一直拉到天邊。

  就這樣走著,像是永遠都不會乏似的。

  林曉月嘻嘻道:「我早說過會將一切都告訴妳。」

  葉城嘆道:「是啊……」

  林曉月道:「妳還有什麽想知道的?」

  葉城道:「妳父親姓雷。」

  「嗯。」

  「妳姓林。」

  「我母親姓林,不可以麽?」

  「可以……」

  「妳可知道,那些所謂的寶藏,可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產. 」

  「我猜得到。」

  「我要織一件紅綢衣裳。」

  「好。」

  「我不要妳那什麽二兩銀子定制的,我要一錠金子定的——要一大錠. 妳拿
著金子直接給貴麗坊老板,讓他自己看著辦. 」

  「好。」

  「我還要妳拿那種珍珠,給我做一頂頭冠。」

  「好。」

  「嗯,要最大的那顆. 妳不知道,其中有一顆特別碩大,我將它藏在箱子最
底處了。」

  「好。」

  「我說什麽妳都說好……」

  「好!……」

  妳可知道,葉城……

  嗯……

  妳知道,就好……

  嗯……

               【全劇終】
2008-3-24 10:02#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查看積分策略說明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本论坛支付平台由支付宝提供
携手打造安全诚信的交易社区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019246 second(s), 12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18 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