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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戀戀戀狂(01~05)作者:戲竹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9-2 20:50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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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戀狂(01~05)作者:戲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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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戀戀戀狂


作者:戲竹


                第一章

               美國紐約

  沒人猜得到她天使般臉蛋下藏著冰冷。鷹綰雲靠著長沙發背,纖手端著飄散
香味的咖啡,唇邊勾著一抹甜美的笑容,直挺的鼻嗅著那令人亢奮的香氣。

  對她而言,再美好的事都不過是輕泛過湖心的舟船,從來不會在她心中掀起
滔天巨浪。

  她以為凡事不要太強求,淡淡就好。

  「綰雲姊,要不要去香港玩一趟?」尹瓏極力擺出一副討好的嘴臉,就是想
請鷹綰雲答應去香港把源之介勸回來。

  一年來尹瓏不死心地派人在香港追蹤源之介的行動,總覺得不忍心見他遊蕩
在外,連洛雲飛那邊她都打點好了,言明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能下令追緝,否
則他就別想再碰她一下。

  只是茶也喝了下午,尹攏就是連「源之介」這三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要瞧見
鷹綰雲冷淡的臉色,她就有點膽怯。

  昨夜雲飛在枕邊對她耳提面命,就是要她打消主意,要她不要去碰綰雲姊與
之介之間的敏感問題,以免再次揭開當年的瘀疤。

  但她就是看不下去,難道沒人看出綰雲姊柔和的笑臉下藏著的疏冷嗎?她只
是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並不表示不存在。

  「瓏,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殘忍了?」鷹綰雲偏著白淨秀麗的臉蛋,直視著
尹瓏,眸底閃過一絲詭譎。

  「赫?」尹瓏大吃一驚,她都還沒說出口呢!

  鷹綰雲輕笑一聲,聳聳纖細的肩膀,長長的眼睫將眸底的精光掩去。「我也
不過趁里昂的婚禮回紐約休息幾天,你就要把我趕到香港去,還不殘忍嗎?若要
散心,我寧可回日本老家。」

  鷹綰雲長年在矽谷從事研究工作,是「奧洛集團」科技部門的主管,平時她
並沒有太多機會休假,這一次適逢參加里昂的婚禮,才有藉口回紐約。

  「但那不一樣啊!」尹瓏松了口氣,「香港和日本這兩個地方的感覺是完全
不一樣的。」

  「是嗎?可惜我沒時間,下次吧!」鷹綰雲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要女傭幫她
換上一杯茶。

  氣氛沉默了半晌,尹瓏盯著鷹綰雲轉看庭院的側臉。她是如此美麗,纖塵不
沾,總與人相處融洽,找不出一點差錯,也從不發脾氣,那絕美的臉蛋上總帶著
笑意。

  「你……你不愛他了嗎?」尹瓏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鷹綰雲的神情微愕,但隨即斂去,纖手爬過柔細的長髮,笑道:「誰?你在
說什麼呀。」

  「之介。」

  兩字輕聲細語,卻猶如炸彈一般爆破在鷹綰雲的心中,她的思緒有一霎時的
空白。

  「他與我有什麼關係?」鷹綰雲的嗓音聽起來很輕柔,伴著唇畔的淺笑,幾
乎讓人以為她不認識源之介,聽起來像在談論一個不相干的人。

  「我不知道,只是你倆曾經相愛不是嗎?」尹瓏硬著頭皮說出積壓心中的話。
「你不愛他了嗎?」

  鷹綰雲冷笑了聲,斜睨了尹瓏一眼。「有這回事嗎?我怎麼不知道?」

  鷹綰雲的聲音像冷泉,緩緩流過兩人間原本融洽的氣氛,讓尹瓏不由得打從
心底發毛。

  這樣的綰雲姊她從未見過,綰雲姊總是笑得燦爛無比,像個人間天使,總是
以溫暖的笑容面對每個人。

  而她此刻的冷笑竟教她害怕得想逃,要不是她從小就被嚇慣了,膽子比別人
大許多,否則絕對會拔腿就跑。

  「之介正在自我沉淪,他在墮落,誰都看得出來他不想活了!」尹瓏氣憤地
說。之介是她的朋友,不能不管。

  「又關我什麼事?你要去救他嗎?善良的瓏。」鷹綰雲挑眉望著尹瓏。

  「是你,他是在乎你。」

  原先,罪惡感總是在尹瓏的心中盤繞不去,因為她一直以為源之介是因為愛
她、並因她選擇了洛雲飛才會脫逃,但經過時間的沉澱之後,才發現事情並不是
這樣。

  尹瓏嬌豔的唇畔抿著輕愁。和雲飛在一起後,她學會了觀察,發現男人的眸
中僅藏匿他所深愛的女人,而眸裡的狂戀也只是為了他所深愛的女人。

  在雲飛的眼中,她看見了自己,卻也在她與之介相處的記憶中,赫然發覺之
介眼中早藏了一個女人。一直都不是她,而是綰雲姊。

  尹瓏心想,大家都認為之介愛她,最在意她,其實不然。之介對她是有感情,
但根本及不上他對綰雲姊的愛;她猜想之介之前對她的言行舉止只是一種移情作
用,至於他為什麼這樣做,就只有他知道,抑或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也說不定。

  愛情容易讓人盲目,恨意會讓人隱藏真感情,而之介會是前者,綰雲姊便是
後者了。

  香茗在此時送了上來,鷹綰雲纖手執起壺耳,將熱茶注入精緻的瓷杯中,眼
瞳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杯中升起的煙霧。

  在乎她?是嗎?她承認當時的確是有傷痛,但終究會被時間撫平。

  世上沒有忘不掉的過去。鷹館雪心想。

  她露出一抹帶愁的淡笑,「在乎是什麼滋味?你教我一下。」

  凡事淡淡就好,「在乎」這兩個字包含著太多沉重,把一個人或一件事掛在
心上是自找麻煩。

  「他需要你,只有你能救他。」尹瓏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耿直地說道。

  「就算他即將死在我眼前,我也不會救他。」鷹綰雲的唇邊揚起一抹冷笑。

  尹瓏的心涼了半截。她十四歲就認識鷹綰雲,數年來一直把她當作溫柔的大
姊姊,她幽默、靈巧、和善,喜歡幫助每個人,幾乎算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了,
但此時所表露出的無情和冷血卻取代了所有的優點。

  那是針對源之介,那個十年前與她相愛的男子。

  昨夜雲飛告訴她往事絕不能提,因為碰觸了傷痕,誰都無法收拾,但她不信
邪,還是問了,亦發現綰雲姊美麗的臉蛋立時被寒冰給封住。

  直覺告訴她,綰雲姊依舊在乎那個用生命去愛過的男子,只是她不願承認罷
了。

  「這些年來,你沒讓任何男人接近你。」尹瓏絕豔的臉上露著正經的神色。

  有太多男人愛鷹綰雲,她卻對人家的溫柔視若無睹。

  「在遇到雲飛之前,你不也在等嗎?瓏,有時候不要太自以為是,我只是還
沒找到自己想要的人而已。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了。」語畢,鷹綰雲優雅地起
身,洋裝的裙擺隨之微飄。

  「綰雲姊!」

  「我很忙,失陪了。」鷹綰雲揚起和氣的笑容,俯身在尹瓏的頰邊輕吻,然
後往門口走去。

  「但是之介……」

  鷹綰雲的腳步沒停,廊上的微風吹起她的長髮,素淨的臉上出現沉凝的神色,
眸中重新覆上傷痛。

  他們竟然要她去救源之介?

  呵,可笑,就算此刻他在她眼前死去,她都不會為他流下一滴眼淚。

  他的死與她何干!

  就說她無情吧!但這也是在痛澈心扉後,才向他要來一句形同陌路,她的心
早已埋葬在十年前的那一天。

  就算他即將死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救他!


                香港

  因為一次陰錯陽差的機緣,他滲入了黑道組織的勢力,由於他只救人不殺人,
這一年來他以「Dr。」的外號而聞名。

  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他蓄著長髮,總在腦後綁成一束,讓他俊邪的臉龐
更添浪蕩的輕狂。

  他不過問黑道的事,只是遇到不平的事,他便會出手相助。他的能力極好,
功夫深不可測,對於武器的使用更是高人一等。

  無論是敵人或朋友,莫不好奇他的來歷。

  Dr。一個謎樣的人物。

  射箭場上,高大挺拔的男子身著深色日式袍服,露出一邊長而結實的手臂,
輕而易舉地拉開長弓,瞄準遠在另一端的靶。

  「你愛她有多深?」男子的眼眸沉冷地看著前方,語氣清冷。

  遠在一邊等候的男子惶恐不已,他名叫梁應實,比起拉弓的偉岸男子,他顯
得其貌不揚,但倒是中肯老實。

  「Dr。,這很重要嗎?」

  男子的薄唇揚起淡笑,沒有出聲回答,他手臂的肌理因使力而突起,將力量
注入弓箭,緊接著「咻」地一聲,箭身劃過空氣,直接射中靶心。

  男子放下弓,側首冷冷地瞧了梁應實一眼,「她在香港已經無法容身,你能
為她拋棄一切,帶她離開嗎?」

  梁應實聞言吃了一驚,思考了片刻,才點頭道:「我會帶著雁蓉離開香港,
去尋找屬於我們的生活。」

  男子詭冷的眼神微現一絲痛楚,但隨即隱沒,他微微頷首道:「你回去吧!
我會幫你救出秋雁蓉。」

  「謝謝Dr。.」梁應實連忙鞠躬道謝。

  「不急,我話還沒說完,如果你負了秋雁蓉,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
你。」男子冷淡的語氣有如臘月的冰雪。

  秋雁蓉是個紅牌應召女郎,頗具姿色,但為了梁應實而脫離風月場所,因此
惹了一身麻煩,得罪了幾個她從前的金主,此刻正被人挾持,對方揚言絕不放人,
要梁應實死了這條心。

  有著不堪的過去,秋雁蓉或許能短暫得到梁應實的愛憐,但不能保證他永遠
不會嫌棄她。

  這也就是男子向梁應實要承諾的原因。

  「我知道。」梁應實緊張地吞了口唾液,身子不禁顫動了一下,手心腳底已
被嚇出了冷汗。

  盯著男子修長的身子,梁應實被他修羅似的神容駭得險些喘不過氣。在香港,
Dr。是個硬角色,救了不少人,卻也樹立了不少敵人,但卻沒聽過誰能動他半
根寒毛。

  「你還不走?」男子挑起劍眉,側睨著梁應實慌張的表情,烏瞳中閃爍著輕
蔑笑意。

  「是……告辭。」梁應實踩著紊亂的腳步離去。

  遠去的足聲之後是滿室的安靜,突然枝頭傳來蟬鳴,一聲聲將夏天叫得更感
燥熱。

  但男子的神情還是冰寒的,仿佛能將周遭的空氣凍結般,他的雙眸一黯,握
著弓身的手臂肌肉突起。

  他迅即拿起另一支箭架上弓弦,一轉身便疾發而中靶心,動作一氣呵成。

  私人宅第中傳出陣陣笑聲,但聲音的虛偽及狡詐意味濃厚。

  「Dr。,您都開口了,我們還有不放人的理由嗎?來人,去把雁蓉帶出來。」
肥胖的中年男人厲色對屬下吩咐道。

  「張老為人真爽快。」男子勾起滾滾笑意。

  「區區一個女人,不值得為了她傷和氣嘛!您說是不是?Dr。」張老笑得
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了。

  「爸!」一旁的年輕人不以為然。他是張老的獨子,在道上靠著父親逞威風,
秋雁蓉就是他挾持來的。

  「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多嘴!Dr。,咱們上樓喝一杯吧!」張老親熱地招
呼道。

  「不用了,我帶了人就走。」

  「這麼不給面子?」張老露出討好的笑容,「我們可是給足了Dr。您面子
才放人的呀!」

  「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道謝,今天就先失禮了。」男子冷硬堅持,口氣是不
容拒絕。

  張老愣了愣,繼而大笑,「好、好、好,有Dr。一句話,我們現下便約個
時間,就明晚吧!」

  「一定到。」男子揚起耐人尋味的笑容。

  「張爺,人帶來了。」

  「嗯,交給Dr。吧!」張老揮了揮肥手吩咐。

  男子冷笑地頷首,拉起被推到身旁的女子的手臂,毫不客氣地轉身就走,沉
冷的表情透露著厭惡。他深深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個世界打滾,因為這是個讓人沉
淪、腐敗的好地方。

  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忿忿不平的年輕人搥胸又頓足,向父親抱怨道:「他
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聽他的話?」

  「你懂什麼?有誰鬥得過Dr。?忍耐些,過些日子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張老冷哼道。

  Dr。因為救過道上的龍頭老大,因而繼承了他部分的勢力,再加上本身的
能力超群,誰也不敢小覷。

  Dr。精通數國語言,又擁有莫測高深的本領,沒有人能看透他的心,也沒
有人知道他是何來歷。

  他是個謎,任誰也無法漠視的謎。

  心中非常清楚這是個鴻門宴,但源之介還是來了。

  這是一家黑道高層經常聚會的進階酒樓,大廳是一般宴席場所,再來是特定
的包廂,最後是一處酒池肉林、活色生香的人間天堂。

  源之介與幾位在道上頗具勢力的大老一同走入酒樓,行至男人眼中的天堂處,
立刻有無數個穿著性感、體態婀娜的美人迎上來。這是此間酒樓的特色,每個陪
酒都是上等貨。

  源之介冷冷地避開女人的擁抱,俐落地閃入座位,並沒立刻坐下,只是噙著
邪冷的笑容盯著張老的兒子。

  哼!這傢伙被他瞧得都慌了。

  「我父親臨時有事,要我來陪各位大哥,小弟先敬各位一杯。」張壬廉的臉
色發白,舉起酒杯的手微微顫抖。

  「張老真不夠意思,隨便派個毛頭小子就想打發我們嗎?」跟隨源之介而來
的一名壯碩男子不屑地說道。

  同樣是約三十歲的男人,源之介不僅受到道上許多人的擁戴,而且其作風、
勢力教人忽視不得,高大挺拔的身材加上尊王氣勢,睥睨群雄,總教人敬畏萬分。

  反觀張壬廉猥猥瑣瑣,一副沉溺在酒色中的蒼白模樣,怎麼看都教人不舒服。

  「賞他個臉吧!」源之介的黑眸緊盯著張壬廉不放。

  「好!沖著Dr。的面子,先幹一杯。」

  眾人眼中根本沒有張壬廉的存在,一群人的注意力全在源之介身上。

  「對不起,我……我去小解,各位慢用。」張壬廉的語氣有些不穩,幾乎是
跌跌撞撞地沖向門,跑到門口時還看了下手錶的時間。

  源之介轉頭望了眼被合上的門,隨後走至張壬廉帶來的幾個手下身邊,他們
的神情更顯緊張了。

  「你們也很想去洗手間是不是?」源之介的聲音就像一道冰冷的寒流,立刻
涼了現場熱烈的氣氛。

  「Dr。,你今天真奇怪,怎麼去刁難人家手下。」

  「隨口問問。」源之介戲謔地挑起一道眉,嘲諷道:「這些人的臉色真蒼白,
拿些酒來!」

  「我……我肚子痛。」其中一人立刻扯出虛弱的笑容,似乎不願意喝源之介
賜予的酒。

  「喔。」源之介淡淡地一聲響應,「其它人呢?肚子痛?胃痛?要不要我開
車送你們到醫院?」

  身後的人聽到這番話,不禁大笑,大夥都覺得今天的Dr。有點奇怪,說話
帶刺卻又好玩。

  「不……不用勞煩Dr。了,我們自己會處理。」一人站出來代表道。

  「是嗎?」源之介陰鷙地瞇起黑眸,瞄了眼牆上的鐘已過了十分鐘,張壬廉
依舊沒回來。

  他緩慢地轉過身,用眼神示意著弟兄們動手,馬上有幾名原本笑呵呵的男人
上前擒住張壬廉的手下。

  「Dr。,你這是什麼意思?」那名代表的臉色死白。

  源之介揚起一抹邪魅的笑容,眸中射出淩厲的冷光。「你們的演技太差了!
張壬廉到底想做什麼?」

  「我們不懂Dr。的意思,請Dr。先放開我們!」說話的人語氣還算平靜,
但臉色極不自然。

  被人壓制著,就算現在找了千百個理由,都逃不出去了,幾個人的心慌意亂
全表現在臉上。

  源之介突然皺起眉頭,聞到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異味,在煙酒的味道中它並
不是很明顯,但那氣息卻是絕對致命的。

  是炸藥味,並不是很濃,但逃不過源之介敏銳的嗅覺。

  「放開他們,撤!」

  就在此時,震撼的爆炸聲響起,隨之而起的是慘叫聲。

  張壬廉的其中一名手下大驚失色道:「說好等我們出去後再引爆炸彈的……
他竟騙人!」

  源之介等人早就撤至門外,遠處走廊又傳來一聲聲爆炸聲,火光朝他們襲來。

  越過包廂區,四處奔逃的人愈來愈多,源之介身手矯健地奔竄過煙霧烈火,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一名少婦被人群推出大門,但她的神色著急,滿面淚
痕地直想重返火場,毫不在意大火已經蔓延開來。

  「我的孩子還在裡面!讓我進去……求求你們讓我進去!」她不停地哭喊,
但被幾個男人箝制住,不讓她冒險。

  孩子?源之介停下腳步,幾個人沖過了他的身邊,一個老人還好心地提醒他,
「年輕人,逃命要緊!」

  在烈火就要波及的地方,一名嬰兒哭叫不停。

  源之介的心一震,少婦的哭喊在喧囂的吵鬧聲中依舊清晰傳入他的耳中。

  或許是瘋了,他回頭抱起嬰兒,小小的人兒在他的懷中哭鬧不休,挑高的屋
梁也在此時發出刺耳的龜裂聲,眼看就要崩塌在面前,他立刻機警地躲閃,用大
掌護住嬰兒的頭,往出口方向移動。

  大火竄出長廊,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來不及了!眼看烈火就要追上他,危急之際他咬牙將手中的嬰兒用力拋出去,
並大喝一聲,「接住!」

  門外的人順利接住嬰兒,源之介松了口氣,他沒回頭,身後一陣灼燙,他抄
過眼前一面桌子,擋住了狂猛襲來的大火。

  「小心!」

  隨著這聲警告,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掉了下來,帶著火紅的殘焰,直直砸往源
之介的頭頂,他下意識閃過身,右腳卻難逃惡運。

  一切都來不及了,十年前如此,今日依舊。在被濃煙嗆昏前,源之介的唇邊
勾起詭異的笑容。

  濃煙彌漫整個夜空,火場四周人聲鼎沸,伴隨著哀號痛哭,個個臉孔泛著蒼
白與驚懼,大火造就了這一片人間地獄。

  源之介的瞳焦隨著舞動的火光漸漸渙散,熱浪在眼前炫耀,他的薄唇揚起淡
笑。

  呵呵!他的小頑固終與要解脫了,她不必堅持著痛苦的恨,因為一輩子他已
先走完了!

  人的一輩子,只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而他找到了解脫的方式。


                第二章

  就算源之介即將死在她眼前,她也不會救他。這是她說過的話,也有自信做
到。

  但她來這裡做什麼?

  關於爆炸案,因為牽連層面頗廣,官方便乾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地掩飾過
去,所以媒體也沒做詳實的報導,就連傷者送往的醫院都含糊帶過,要不是尹瓏
的眼線告知,她一時間恐怕找不到這家醫院。

  鷹綰雲想不透自己來香港的原因,是基於怨恨?還是她不願承認的牽掛?聽
到他因酒樓爆炸受了傷,她腦海有一霎時是空白的,或許是因為那一瞬間產生的
莫名情緒讓她上了飛機,來到他身邊。

  源之介,她生命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正脆弱地躺在加護病房中,
不見往日的自信與輕狂。

  病床上的他是她所熟悉的,但昔日搶眼出色的臉龐此刻卻被蒼白覆蓋,額角
有幾道淡淡的傷痕,不深,卻為這次的意外留下見證。

  儀器上的心跳曲線時而穩定、時而紊亂,但她知道他死不了,因為記憶中的
他是強壯的,沒有什麼事能打倒他。

  既然這樣,她就應該轉身離開,重拾平靜生活,繼續佯裝他從不存在。

  鷹綰雲自嘲地一笑,緩緩地搖了搖頭,歎息自己的可悲,從搭上飛機前往香
港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自己了。

  自那天晚上接到尹瓏的電話,聽說源之介在香港遭遇意外而入院,她的心便
無法再平靜,毫不在乎的面具亦自動卸下。

  為什麼來呢?是來嘲笑他的不幸嗎?但若真如此輕鬆簡單,為何她一點都不
快樂,心情更是無比沉重。

  一名穿著白色醫生袍的男子在玻璃窗外示意鷹綰雲出去。

  源之介的主治醫生恰巧是鷹綰雲在英國認識的朋友,兩人多年不見,直至今
日她才知道他回到香港,進了這家頗具知名度的大醫院服務。

  羅湍生以前就對鷹綰雲很有好感,多次的追求不成功,心灰意冷之下才回香
港,只是對她的特殊與美麗還是難忘懷。

  「他現在情況如何?」這件事是她一直擔心的。

  「算他命大,再觀察四十八小時,就能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只有一件
事,要有心理準備。」

  鷹綰雲看著羅湍生,心中隱約感到不祥,但猶微笑點頭道:「老朋友了,你
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人家吞吞吐吐。」

  「好吧!是這樣的,病人……」

  聽完羅湍生的診斷報告,鷹館雲秀眉不禁深瑣。「能好嗎?」她低聲問道。

  「只要他肯做複健,應該可以,只是也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他的右腿神經已
受到傷害,有什麼樣的結果我們並不能正確預料。」羅湍生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
角。病房中的男子是綰雲的什麼人?竟能讓她眸生輕愁。

  「那就好。待他醒來,先不要對他說這件事,一切由我負責。」鷹綰雲柔聲
請求。

  「他跟你是什麼關係?」羅湍生的神情有點著急。

  鷹綰雲聞言微愕,隨之搖頭,唇邊噙著自嘲的笑。「我們沒有關係。」這幾
年,源之介與她之同連朋友都談不上。

  羅湍生迷糊了,決定先放著不管,當務之急是約佳人共進晚餐。

  「綰雲,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和我一道晚餐好嗎?」

  「抱歉,我有事。」鷹綰雲巧笑中充滿歉意,微頷首後便轉身進人加護病房。

  她不想給羅湍生希望,只有拒絕一途。

  耳畔不停傳來節拍聲,有些尖銳刺耳,卻與自己的心跳聲吻合。

  源之介睜開眼,皺緊眉頭,咬牙承受身子各處傳來的疼痛。

  他使出全力撐起上半身,扯掉粘附在胸口的貼片,但還來不及看清身在何處,
就又失去力量躺裡躺回床上。

  眼前的世界逐漸清晰,這裡看起來像……醫院?

  突然間,火舌飛竄的畫面在他腦海重新上演,那是一場大爆炸,為了暗算他,
敵人在酒樓中安裝了大量的炸藥。

  曾有過的訓練讓他機警地察覺,卻來不及將人群全部疏散,一聲接著一聲的
爆炸巨響,讓整棟建築物頓時陷於無情的火海。

  當紛亂的火花襲至他面前時,他一心想著得將手中的嬰兒安全拋出爆炸的火
圈,之後便失去意識。

  他已經死了嗎?源之介的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容,對於塵世間的種種,當時竟
沒有一點不舍。

  不,還有的,就是鷹綰雲。

  她是他唯一的牽掛,也是他最珍視的人。

  只是若真的見到了她,他能說些什麼?

  說他已後悔了嗎?

  如果人生能再重來,他的選擇會不一樣嗎?

  十年了,他和她早已形同陌路。

  「你醒了?」

  輕柔的女聲打破了一室寧靜,悅耳如風中銀鈴,但隱含著冷意。

  源之介聞聲微愕。老天,這聲音是如此熟悉,好似日日夜夜糾纏著他的人兒
的聲音。

  「你受了點傷,需要休息,我去幫你叫醫生。」鷹綰雲的語氣盡可能清淡,
不透露一絲情感。

  「真的是你嗎?」他側眸盯著坐到床邊的人兒。

  「你可以選擇不信。」她冷冷地別開臉,躲開他的注視,緊抿著粉柔的唇瓣。

  她與他都有著不可置信。

  她其實不該出現在這裡,不管他是生是死,她應該任由他墮落,繼續堅持對
他的恨才對。

  眼眸鎖住她秀麗的臉蛋,源之介不發一語,再度掙扎起身接近她。

  「我去叫醫生!」明知道可以只按下呼叫鈐就好,但鷹綰雲選用麻煩的方式,
只為了逃避他。

  鷹綰雲用力地拉開門,源之介看到她離去的動作,立刻伸出手臂。

  「回來!」他低吼了一聲,身子忽而一晃,高大的身軀險些自床上翻落。

  「你還很虛弱,不要動!」鷹綰雲轉頭蹙眉低語,不敢直視他詢問的眼神。

  遲早他都會知道的,她非常清楚,因為他自己也是個醫生,就算別人不說,
他終究會有所覺。

  「我的腿怎麼了?」源之介的聲音是壓抑的,黑眸凝視自己看似毫無異樣的
腿。鷹綰雲咬著貝齒,忍住了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細聲道:「我讓醫生告訴你 」

  「不用!」他暴喝一聲,倏地抬起頭盯著她泫然欲泣的小臉。「你告訴我就
好!我的腿廢了嗎?」

  「醫生說會好的,只要你勤做複健。」

  「說謊!你的聲音在顫抖。」就算十年來他和她說話的次數少得可憐,他依
舊能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她心中所想。

  真痛恨自己在他面前的手足無措!鷹綰雲輕聲一歎,神色看似輕鬆,其實不
然,她沉緩說到:「我沒必要騙你,你受了傷,短時間內可能無法行動自如,但
絕對會康復。」

  「哼!」他冷哼一聲,壓根兒不信。「你是來同情一個瘸子嗎?何必對我撒
謊。」

  「你」鷹綰雲咬牙,將反駁的話吞回肚子裡,為自己的憤怒覆上牢不可破的
面具。

  她得繼續偽裝冷漠。

  源之介一份完整的診斷報告,他要親眼看到報告才會相信,倘若他的腿真的
廢了,再多的複健也沒用。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冷冷地說道。

  「嗯。」

  鷹綰雲憎惡自己的懦弱,她應該走得遠遠的,回矽谷找回屬於自己的平靜。

  但她沒有,只是退到門外,還給他寧靜。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欲奪
眶的淚水吞回去。

  她的身影依舊纖細,源之介在病房門掩上後,深深地歎了口氣,為她的出現
激動不已。

  兩個人、兩顆心,卻一樣心事重重。

  昨夜源之介將相關自己的診斷報告仔細看了一遍,看完後臉色凝重。

  也是昨夜,鷹綰雲接到尹瓏的電話,說總部傳來消息,長老們決定通緝源之
介。

  為了懲處他擅離職守的行為,再加上一年來都未和「奧洛」聯繫,長老們已
指派顏岱哲領人前往香港逮捕他。

  鷹綰雲知道自己不該同情源之介,但不知為什麼,她就是無法坐視不管,這
是從她再次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

  當年就是戀上他那邪氣的眼神,最後才將自己的心傷得好痛。

  停立在病房門口,鷹綰雲就試著調息,想找回勇氣讓她推開門而不會感害怕。

  或許沒人能明白她的恐懼,但這種仿佛是心臟又重新跳動的感覺教她慌亂,
讓她直想逃。

  她以為在十年前的那一天,心就已死了!

  才踏進病房,鷹綰雲就看到散落一地的診斷報告,一張張已不復原形,似乎
被人粗暴地摧殘過。

  「滾出去。」源之介的聲音有如寒窖中的石子,極度冷硬,讓她的心隱隱泛
疼。

  「該走的時候,我會離開。」鷹綰雲不甘示弱地回應他,彎下身拾起散落的
紙張。

  源之介冷睇著她的身影在病房中輕移,那步子輕緩平穩,每當她彎腰起身時,
烏亮的秀髮便隨之閃動。

  十年了嗎?他發現自己猶貪戀她絕美的容顏,隨時隨地為她悸動。

  鷹綰雲將手中的紙張一一撫平,連這種小動作也帶著優雅。她一直在心中提
醒自己,她不再是十七歲了。

  過往的一切能在腦海中不停回想,卻再也不能重來呀!

  她諷刺地一笑,就算能重來,結果難道會不一樣嗎?

  怕是再次傷心而已。

  想起那曾經教她銷魂也心碎的過往,她不禁咬牙,她真的不能不恨啊!

  但她還是回到他的身邊,真愚蠢。

  「我幫你辦了出院手續,明天我們就離開。」鷹綰雲佯裝將心思放在撫平紙
張上,盡可能不去看源之介。

  「我們?」他質疑地挑起眉。

  「對,我們。」

  鷹綰雲知道自己已無法回頭了。

  一個意料中的結果!

  當顏岱哲帶著手下趕到醫院時,早已人去房空。

  顏岱哲只怕到死都無法理解鷹綰雲的想法,如果今天是源之介突然自他眼前
消失,他或許不會如此訝異。

  但鷹綰雲帶走他……

  或許這也沒什麼好訝異的,因為只要有尹瓏與洛雲飛,鷹綰雲要早一步將源
之介帶走並不困難。

  「他們昨天辦的出院手續,今天早上離開。」羅湍生看著眼前的陣仗,不禁
吃了一驚。

  一個老人家帶著十名大漢,個個壯碩有力,同樣黑色的西裝與墨鏡,一副好
似只要每人出一點力,便會讓倒楣的人死得很慘。

  並不是顏岱哲喜歡小題大作,雖然知道源之介受了傷,但在不清楚詳細狀況
之下,他還是決定多帶一些人,倘若真有必要動手,身後這些人恐怕奈何不了完
好無傷的源之介。

  只是帶再多人都沒用了,鷹綰雲和源之介早已離開,一時間誰也猜不出他們
會去哪裡。

  「你確定帶走之介的人真的叫鷹綰雲?」顏岱哲再次確認。

  欸,不是他愛捉人,只是難抗命。

  基本上,他對綰雲帶走之介的動機比較感興趣,那兩人十年前的恩恩怨怨,
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老伯,我與綰雲是朋友,還追求過她呢!」羅湍生溫和地笑道。他忍不住
又看了看門外,要是他們全擠進來,他這間小小的診療室絕對被塞爆。

  天!綰雲到底是何方人物?

  不!應該問那位叫源之介的人到底是什麼身分?

  今天稍早的時候,還有黑道大哥級人物前來關切,對源之介出院的消息都相
當震驚,卻沒進一步追問。但由與那件爆炸案頗敏感,很少人敢明目張膽來探病。

  外界揣測爆炸案內幕不單純,因此官方不得不壓下來。

  但它在黑社會中卻是一件天大的事,說是龍頭老大下了命令,誰敢再去招惹
源之介,殺無赦。

  「之介的情況如何?」這件事也要問清楚,不然他無法向洛雲飛那票人交代。
欸,孩子們長大了,一個比一個兇狠,洛雲飛下了命令,雷清臣給了威脅,里昂
說事情辨不好他的晚年會很悲慘。天,發發慈悲,留個全屍給他吧!

  「雖然歷經這場爆炸,但病人只有幾處的灼傷。」

  「還還。」顏岱哲籲了口氣,總算能回去交代了。之介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徒
弟,他可是花了大筆金錢與時間訓練出來的,自然不可小窺。就區區幾個炸彈嘛,
對之介來說,只能算是小兒科。

  「不過他的右腿將來可能不能走了。」羅湍生繼續說道。

  顏岱哲聽了頓時臉色發白,先前的得意瞬間僵在他佈滿皺紋的唇邊。

  之介未來可是一國之君啊!竟然殘廢,這下子……

  天,先讓他暈了吧!


                第三章

                 日本

  只要有錢,就能買到任何東西,鷹綰雲深深知曉這一點,在離開香港前,她
為自己與源之介買了新的身分,才能在她的父母沒察覺的情況下入境日本。

  鷹家向來神通廣大,那是鷹家在日本的能耐,從鷹綰雲祖父那一代開始,鷹
家就暗地操控了日本的政經勢力,但沒人敢去揭露真相,它等於是個公開的秘密。

  鷹綰雲用假身分租了間房子,它地處偏遠,幾乎沒什麼人會在附近走動。房
子坪數不小,屋前還有個面積頗大的院子,栽種了幾盆幽蘭。

  「該去醫院了。」鷹綰雲走進源之介的房裡,淡淡地提醒,自始至終沒瞧他
一眼。

  「嗯。」源之介點了點頭,轉動身下的輪椅,滑過她的身前。

  鷹綰雲低歎了口氣,跟隨著他走出房間。如果她夠聰明,應該火速離開,不
再理他。

  或許她一直都是愚蠢的也說不定。

  聽見鷹綰雲跟在身後的腳步聲,源之介心中百味雜陳。當她主當出現在他眼
前時,他以為是機會,所以他不放棄做複健,只求像個正常人站起來,然後努力
彌補當年對她的傷害。

  只是他漸漸心灰意冷了,他真的會康復並完好如初嗎?這是他多心了?但他
直覺那天他所看到的診斷報告並不完整,他懷疑另有隱情。

  從醫院返回住處的途中,源之介都鐵青著臉,一聲不吭,雖然兩人之間並不
常交談,但鷹綰雲就是知道他不對勁。

  下了計程車,鷹綰雲與司機攙扶源之介下車,否則以她一個弱女子,根本負
荷不了他的重量。

  而源之介甫坐上輪椅,便將鷹綰雲拋在後頭,獨自一人進入院子裡,但遲遲
沒進屋去。

  鷹綰雲瞧見源之介停頓在門口,心已了然,她趕緊向司機道謝,轉頭跑進院
子,將手中的拐杖交給他。

  「拿走!」源之介一臉嫌惡,視那拐杖為毒蛇猛獸般,長臂一揮,便將她手
中的拐杖拍在地。

  「女傭臨時有事,我已放她假了,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無法攙你……」她不
明白自己為何要忍受他的任性,可是一旦看到他烏眸中那抹受傷的神情,她的腳
就像在他身邊生了根,怎麼也走不開。

  「那你為什麼不走開?在我面前礙手礙腳的。」他冷冷地笑諷,眸中迸出淩
厲的光芒。

  「我說過,該走的時候我會走。」鷹綰雲將拐杖拾起,再遞給他。

  「那還不快滾!」他語氣極諷刺地道。

  「不是現在。」她的聲音微弱得只剩一絲氣息。

  她該走得遠遠的,然而她偏偏走不開。

  看來十年的歲月並沒有使她精明多少,甚至變得更愚蠢。

  走開,小頑固,我不想讓你看見這樣的我!源之介在心中沉痛吶喊。若他真
殘了,他情願放她走。

  但她總是頑固,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嬌弱的身子裡似乎藏著無窮的勇氣,他
知道自己需要花很多心思,只為趕走她。

  否則他十年前就會把她要回來,再也不放開。

  鷹綰雲猜不透他的心思,十年前如此,今日依舊沒長進,她戀上了他的全部,
卻也被他渾身散發出的冷意寒透了心。

  不該再想了,想多了徒然心亂。

  「你必須早一點習慣使用拐杖,將來會有一段時間,你的身邊少不了它。」
鷹綰雲收拾起低迷的心情,重新面對他。

  「拿走,我不想習慣那種醜陋的東西!」源之介在意且發怒的原因是方才醫
院的複健師所說的話與鷹綰雲一模一樣。

  習慣?哼!說得好像是一輩子的事!

  他不安、狂躁,像只困在牢籠中的猛獸,想在眼前的困局中找到出路。他無
法接受這殘忍的事實。

  「你會好的,為什麼你總是不信?為什麼你總是先放棄?只要再多做一點努
力就好了呀!」鷹綰雲哽咽著,她仰起小臉,將明眸中的淚水眨去,不讓淚水掉
下。

  她的控訴他只能無言地承受,猜忌太多讓愛情變得單薄,所以十年前他忍痛
放棄她。

  今日再想起,後悔如潮水般湧上他的胸臆,他不怪她的恨,因為是他自己放
棄她的,如今說什麼都已遲了!

  「拐杖給我!」不再胡亂發脾氣,他對她伸出了手。

  「嗯。」鷹綰雲點頭,將拐杖遞給了他,不意兩人的指尖輕輕碰觸,她震顫
了下,連心兒都在顫抖,她感覺到了,那是害怕。

  源之介的表情冷漠,看不出一絲異樣,只是眼中洩露了他的悸動。他還是很
渴望,他知道自己依舊要她,只是一直以來不願承認,一味自欺欺人。

  源之介雙手拄著拐杖慢慢站起,有些顫動,腳步不穩得似乎隨時會跌倒,鷹
綰雲忍不住上前攙扶。

  「不要碰我!」他冷聲喝道。

  她被嚇了一跳,觸電似地收回手,一雙大眼露出受傷的表情。她黯然地咬著
牙,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早該習慣。

  源之介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進屋裡,剛毅的臉部線條緊繃著,他覺得自己像個
醜陋的瘸腳怪物!

  鷹綰雲在他的身後盯著,她能理解他的不願,從來他都是心高氣傲、無所不
能的,驕傲如他如何接受今日的一切?

  凝視著他的背影,她終於因心疼與不舍而落淚。

  這兩天,鷹綰雲發現有陌生人在屋子附近徘徊,她早起了戒心,儘量減少外
出的機會。

  但是源之介的腿得持續做複健,所以她花錢請複健師到住處來,這點怪異的
動作,很快讓源之介感到不對勁。

  「怎麼回事?」

  屋裡只剩他們兩人,女傭出去買點東西,而複健師剛才回去。

  今天的源之介不像往常般逃回自己的房裡,反而主動和鷹綰雲說話,只是語
氣很不好,也不是閒聊。

  「什麼怎麼回事?」鷹綰雲聞言,佯裝平靜。

  「我只是腿瘸了,不要以為我是瞎子!這兩天外頭有不少人走動,不是嗎?」
他的語氣森冷。

  「我不知道。」她心虛地搖頭。

  「撒謊。」他輕啐一聲……

  「你沒有資格這樣逼問我,他們是誰對我們重要嗎?」她不敢說出總部已經
派人要捉他回去。

  三十五歲以前,他們都算是「奧洛」的一分子,必須服從與參與「奧洛」的
中樞運作事宜,三十五歲之後再返回自己家族繼承事業。源之介的行為違反了與
「奧洛」約束,總部理當追人回來。

  「你愈是逃避我的問題,就表示他們愈重要。回日本這麼久,你的父母都不
聞不問嗎?」源之介挑眉陰道。

  「我會讓他們知道我回來。」鷹綰雲不安地在屋裡踱步。那些人也有可能是
她父母派來的,父親在日本的勢力龐大,一定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搞什麼?」他再度追問。

  「因為……」鷹綰雲有些慌了。她不能讓他知道他被總部通緝的事,否則依
他的個性,絕對會選擇硬碰硬,再將他們鬧得大亂。

  「為什麼不讓你父親知道你人在日本?」他早就覺得事情不對勁,而她的動
作也不自然。

  一旦父親知道她的行蹤,就等於暴露了源之介的藏身地點,她不能眼睜睜地
看著他被捉走。

  她就是心太軟,就算是對他有恨,也不能放他不管。或許她真的沒有聰明過,
她承認愛情讓她變得軟弱與愚蠢。

  「說!」源之介喝道。

  「我已經長大了,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我的每一件事,別忘了,再過幾年我
就要接掌父親的位置,我必須獨立些,需要自己的空間,我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
的生活!」

  說到最後,鷹綰雲幾乎要崩潰。他為什麼要如此逼她?

  「這種逃亡似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他將輪椅滑向櫥櫃,拉開其中一個抽
屜,拿出兩本護照丟到她的面前。

  鷹綰雲瞪著那兩本護照,錯愕地抬頭看著他。

  「假的身分、假的名字,我們到底在這個地方還有什麼是假的?告訴我,我
們在逃避什麼人?」他銳利的瞇起眼眸,直視著她。

  低籲了口氣,鷹綰雲擔心的蹩眉。「長老們已經派人追緝你回去,要定你的
罪。」

  「那些老不死的能對我怎麼樣?」源之介不屑地輕哼了聲。

  「帶我回去。」

  「不!」她想也不想地就拒絕。

  「笨蛋!你可知道再逃下去,將會與我同罪?」不值得的。源之介在心中說
道。

  「我知道。」她是心甘情感,絕沒有怨言。鷹綰雲微微一笑。

  「知道你還把我從醫院帶離開,蠢!」他咬牙,憤然的道。

  罵得好。「是好是壞我自己承擔,不用你管。」鷹綰雲笑得淒冷,柔媚中帶
著絕豔。

  「接下來呢?我們要這樣逃一輩子嗎?」他強迫自己撇開頭,不願看她那抹
悽楚的微笑,這會讓他的心揪疼不已。

  「有何不可?」她不在意地聳肩。

  他可不允許她沉淪。「我要回去接受審判,你則回去過你的生活,結婚、生
子,然後接管家族。」

  激動的心情化成滿眶的淚水,鷹綰雲淒冷地一笑。「總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努
力,為什麼……」說完,她失聲痛哭。

  十年前,他讓她從雲端狠狠地跌下,直至今日她還不知道該如何平撫傷痛,
現在她還是學不會聰明,傻得回到他身邊任他傷害。

  鷹綰雲,你的遭遇不值得同情。

  「算了吧!我不值得你這樣的。」如今的源之介是自卑的,眼前的她完美無
比,可以得到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值不值得由我自己來決定。我絕不會回去,除非你能夠行走自如,否則你
就別想擺脫我!」

  瘋了!她自己知道。

  她對他是有恨,她恨自己的疑心,恨他的無情,空虛的心至今還找不到替代
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自作多情。」源之介的眉心不禁蹩得死緊。她明知道行不通,她卻偏要如
此,傻氣!

  「自作多情也好,不要臉也能,隨便你怎麼想。」她堅強的面具崩潰了。

  她就是如此地頑固,對自己決定的事執著到底,外表的柔順不過是個幌子,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她的性子。

  傷她,只是要她儘早離開,否則他會情不自禁的將她抱住,再也不讓她離開。
他根本配不上她,只會將她拖下水。

  「你想得到什麼?等我再愛上你嗎?」他的語氣很冷,充滿了嘲弄,眼神輕
佻地睨著她。

  他的話有如一顆巨石撞進她脆弱的內心,她驚訝不已,愣愣地瞪著他的臉龐。

  等他再愛上她?他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崩塌,她幾乎聽到碎裂的聲音。

  不……她不停地搖頭,對他,也對自己。

  源之介見她的小臉血色盡失,清澈的眼眸裡閃著淚光,貝齒咬著下唇,眼看
就要咬出血絲。

  心痛,竟比十年前更甚。

  兩人皆是。

  入夜後的大地是清冷的,蟲鳴蛙叫伴著黑夜,風鈴在晚風中輕搖出清脆鈴聲。

  亂啊!他的心。

  為了她的幸福,他應該極力將她趕走,但他又很自私,希望她能伴在他身邊。

  若真逼走了她,他就沒有理由留在世上;失去了她,他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愛她,十年前如此,今日依舊。

  源之介歎了一口氣,十年了,原來已經十年了……

  鷹綰雲心想,她真的是在等他再愛上她嗎?

  不,她沒有過這個念頭,她告訴自己她只是同情他,所以走不開,而不是真
如他所說的,等他再愛上她。

  曾經刻骨部銘心,曾經失魂落魄。夜太長,夢卻遲遲不來。鷹綰雲閉上雙眼,
要自己別再去想。

  風涼涼的,心卻煩躁,她需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不去想他,專注於自己
對他的恨意中。

  他們曾經愛過,出次見面的那一剎那,他就留在她的心裡,從此她的心中只
有他,她的世界也只有他就夠了,甜甜蜜蜜,濃得化不開。

  永遠記得,那年她才十七歲……


                第四章

  長長的辮子、一副不起眼的眼鏡,蒼白的膚色和清秀的五官,瘦長的身子,
十七歲的鷹綰雲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只有身上的白袍透露了一點她非凡的本領,
研究與儀器就是她的全部,她的天與地。

  她總覺得自己無比的平凡,像是路邊的小草,不會讓人多留意一眼。

  眼前的四個大男孩對她很和善,但又陌生;小時候她和他們曾經見過面,也
相處過一段日子,而她都牢牢記住了,向他們卻好像將過往的一切遺忘了。

  洛雲飛、雷清臣、里昂、源之介,四個不同典型的漂亮男孩,狂放、斯文、
耀眼與邪美,分別是他們的特徵。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洛雲飛露出一抹迷煞眾生的笑容,手指輕輕地勾
起鷹綰雲的下頷。

  顏岱哲從幾天前就不斷提醒他們一定要出席鷹綰雲的歡迎會,他們四個肯齊
聚一堂,算是很給面子了。

  鷹綰雲靦腆地一笑,同意的點了點頭,「日本東京,你去過我家。」

  「喔,原來如此,你是鷹家的繼承人,可是我記得你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小
女孩啊!」

  「雲飛!」顏岱哲低聲怒斥一聲。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鷹綰雲自我調侃道。

  「現在也不差呀!」雷清臣笑著打圓場,牽過鷹綰雲的手,一臉溫文儒雅。
「歡迎你歸隊。」

  「對嘛!雲飛,不要這麼挑,小心以後找不到老婆。」里昂的笑容像個大男
孩,如陽光般燦爛耀眼。

  源之介不發一語,只是冷漠的在一旁瞧著眼前四人一來一往的對談,彷佛任
何事都與他無關。

  鷹綰雲偷偷地窺了源之介一眼,被他眼眸中的那抹陰邪冷光給駭住,她慌忙
地撇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方才她彷佛看見他有一對黑色的羽翼,在他高大結實的背後閃爍著黑亮的光
澤。

  源之介發現她的偷瞟,唇邊揚起了玩味的笑容,深幽的眼瞳裡掠過惡意的嘲
弄光彩。

  「你們幾個不要欺負綰雲,她比你們年紀輕,這幾年又都待在美國國防部直
屬研究協會中,少與人相處,你們不准逗人家。」顏岱哲負責他們幾個人的訓練,
有相當的權威。

  「顏叔,別把我們說得像急色的大野狼,我們的小綰雲如此清純可愛,誰舍
得欺負她?」洛雲飛挑起一道眉,笑道:「我聽說過你天資聰穎,沒想到如此厲
害。」

  鷹綰雲被洛雲飛搭在肩上的一雙大手給嚇得不敢動彈,想揮掉卻又不知該如
何才能巧妙躲開。

  源之介看到她的小臉一陣白、一陣紅,再看到她那雙藏在眼鏡下的大眼閃動
著左右為難的光芒,忍不住失笑。

  鷹綰雲轉頭看了源之介一眼,一股怒氣在她的心中擴散,她惱怒地瞪著他。

  他一定知道她心中的難堪,卻只在一旁嘲笑她,可惡的男人,最好以後不要
再看到他。

  喔,原來這蒼白的小東西也是有脾氣的啊!源之介微瞇起雙眸,不客氣地回
望她的瞪視。

  「喂,不要用你那雙陰邪的眼神戲弄人家。」里昂眼尖,立刻就發現了他們
兩人之間不單純的眼光交流。

  「我哪有。」源之介的語氣很是無辜。

  還敢理直氣壯說沒有?鷹綰雲氣悶,委屈地垂下眼瞼。

  她不喜歡這個地方,可是身為鷹家的繼承人,她必須到這裡接受訓練,不止
是學術方面,也包括防身術與各種技能。

  原本她早該來這裡,現在已經比規定年齡晚了幾年,而眼前的四個男孩年紀
不過二十,卻已經在此接受了好幾年的訓練,個個體魄修長結實,不但身材完美,
連那氣勢與臉孔都屬上乘的極品。

  真令人自卑。鷹綰雲心想。

  「對了,你來得正好,我們在比劍,跟著來觀戰吧!」里昂親熱地拉著她的
小手,往門外走去。

  鷹綰雲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拒絕,只好乖乖地跟著他走。

  「你們又要賭了嗎?」顏岱哲將他們幾個男孩一手帶大,是最瞭解他們四人
頑皮的天性。

  他們無聊的時候喜歡比西洋劍賭博,既不會傷人,又可兼具娛樂的功能,所
以很受他們幾人的青睞,一身劍術的本領頗高。

  「對,我們這一次拿跑車做賭注。」洛雲飛露出必勝的微笑。

  「我絕對不會讓你贏。」雷清臣輕哼了聲。

  「贏家一定是我。」源之介不屑地瞧了他們一眼。

  「喂,你們不要在裡頭囉嗦,光說不練。」里昂遠從看臺上喊話,要他們動
作快一點。

  鷹綰雲低著頭,突然發現有點喜歡這種熱鬧的氣氛,心中蠢蠢欲動,不知道
怎樣才能打入他們的圈子。

  她好期待。

  細長的西洋劍握在手中,此刻洛雲飛與雷清臣是敵人,兩劍互擊,發出響亮
的金屬聲音。

  他們都穿著正式的比試服裝,只是沒戴面具,卻更凸顯出他們俊逸非凡的豐
采。

  鷹綰雲瞪大雙眼仔細地瞧著,生怕漏過一絲精采鏡頭。天,他們兩人的身手
怎麼能如此敏捷,劍在他們的手中宛若有了生命,舞動出淩厲的光芒。

  源之介雙手環抱著胸膛,眼角睨著鷹綰雲的一舉一動。其實她也沒有太多的
小動作,不安分的只有她那雙大眼睛,一會兒是驚歎,下一刻又綻出燦爛的笑意。

  「好厲害。」她滿足地稱讚道。

  「要不要自己下去玩玩?」源之介戲弄的一笑。

  鷹綰雲抬起小臉,疑問地盯著他,看到他唇角的那抹邪魅笑容,她連忙低下
頭,訥訥地說道「我不會。」

  「再過幾天就會有人來教你,我們會的,你一樣也不會少學。」源之介被她
有趣的反應逗笑了。

  她的小瞼滿是驚訝與恐懼。「你們這麼厲害,我……我不行的,等我學到像
你們一樣時,我一定很老了。」

  「過獎,其實一點兒都不難。」很老?她也不想想自己才十七歲,離七十還
遠得很呢!

  「他們兩人到底要比到什麼時候?」里昂已經忍不住要試一試身手了,怎料
洛雲飛與雷清臣兩人的比賽像是要持續到天長地久。

  「我們自己也下場比畫一下吧!」源之介勾著淡淡的笑容,身體中的好動因
子正蠢蠢欲動。

  「求之不得。」里昂挑了兩把劍,一把丟給源之介,自己則轉身走下看臺。

  源之介隨之邁開步伐進人試場,沿途活絡了下筋骨,動作瀟灑且不經意地流
露出狂放氣息。

  鷹綰雲的目光自洛雲飛與雷清臣的身上移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源之介,
心中充滿了期盼。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特別注意源之介的存在,她的視線總是忍不住瞟
到他身上,暗暗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源之介長臂一伸,劍尖指向里昂,俊美的臉龐揚起一抹邪美的笑,與里昂的
金燦眼眸相比,他有如黑夜中的撒旦。

  「你的跑車輸定了。」里昂自信滿滿地說道。

  「輸定了嗎?我還想加注呢!」源之介的信心不比里昂少,長臂一動,劍尖
微微地輕顫。

  「之介,我們志同道合!」試場上,遙遠地另一端,傳來洛雲飛充滿笑意的
聲音。

  「雲飛,別分心,你快要輸了。」雷清臣也不甘示弱,揶揄地輕笑,劍端險
些劃過洛雲飛的瞼頰。

  鷹綰雲看了不禁驚叫了聲,當場惹來四個男人不解的眼光。

  源之介的眼瞳淡淡地瞟向她。「想玩就說一聲。」

  「不是!好危險。」她低垂著發燙的小瞼,吐了吐粉舌,不太習慣他們用如
此直接的眼光看她。

  洛雲飛停下手,雷清臣見狀也跟著歇手,兩對戲謔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那用
雙手摀住臉蛋的女孩。

  「我覺得她還是很想玩。」洛雲飛挑眉道。

  「嗯,我也有同感。」雷清臣的笑容總是儒雅溫和的。

  「之介,你教她一下吧!」里昂扯開一抹教人看了就開心的笑,只是那雙金
色的眼眸裡閃爍著算計光芒。

  「為什麼是我?」源之介的口氣猶是一派的清淡。

  「嗯……你比較和藹可親。」遲疑許久,里昂才緩緩地迸出這一句。

  明明是睜眼說瞎話。不止洛雲飛與雷清臣投給里昂質疑的眼光,連鷹綰雲聽
了都皺起秀眉。

  四個男人中就屬源之介的邪冷最教人不寒而慄,鷹綰雲隱約明白她注意源之
介的理由,因為她仿佛又看到他身後有一對黑色的羽翼緩緩揚起。

  源之介回給里昂冷冷的輕哼,轉過頭睨了鷹綰雲一眼,語氣低沉的說道:
「你想學嗎?」

  鷹綰雲怔了半晌,掃視四雙緊瞅著她不放的眼睛,不知該鎮如何是好,心中
再次蠢蠢欲動。

  「嗯。」她怯怯地點頭。

  失算!源之介暗咒了一聲,他以為膽小的她會搖頭說不,然後遠遠地跑開,
沒想到她竟然答應。

  「下來吧!」他也真是有病,拒絕不了那張含羞帶怯的小臉,和那雙藏在鏡
片下的大眼睛。

  「難得。」雷清臣向洛雲飛低語,使了個眼色。

  里昂卻是早在預料中的一笑,投給洛雲飛與雷清臣的眼光是頗有深意的,拉
著他們兩人退開。

  源之介出其不意的將里昂留在他手中的劍丟給她,鷹綰雲嚇了一跳,急忙用
雙手去接。

  「該死!」源之介再次低咒,迅速上前拉過她的纖細手臂,空出的另一隻長
臂接住自己丟出的劍。

  鷹綰雲腳步一個不穩,纖細的身子跌入了他寬闊的胸膛,被他所散發出的熱
力所震撼。

  天!這就是男人的身子嗎?熱潮直竄燒到她的耳根子,他好聞的男性體香、
混合著汗水的粗曠氣息,侵略著她的嗅覺神經,還有那胸膛結實有力,有如一堵
厚實的牆。

  「你太瘦了。」他低聲在她的耳邊呢喃道。

  她纖細的腰不盈一握,瘦弱的身子找不出幾兩肉,髮絲與肌膚都散發著怡人
的香味,和一絲淡淡的化學藥物味道,兩者融合在她的身上,竟無比誘惑他的感
官。

  鷹綰雲覺得自己的身子幾乎燙得要燃燒起來,他的語氣有如某種元素,在她
的體內進行著化學作用,在她的心裡分泌出一種尚未在她腦海中命名的物質。

  甜甜的,帶著微微的酸澀。

  「我沒事了。」她的聲音有如蚊吶,要求他放服開。

  沉默了片刻,兩人之同的氣氛尷尬,直到試場邊傳來一聲不識相的輕咳,才
教源之介鬆開了手掌,看著鷹綰雲粉嫩的纖手脫離了他的掌握。

  「之介,不要欺負人家喔。」里昂笑得詭異,眼中看戲的意味濃厚。

  「閉嘴!」源之介拋給他一記如冰霜般的眼光。

  「有一句至理名言,你聽不聽?」里昂壞心的賣關子,偕同洛雲飛與雷清臣,
三人悠閒的靠在牆上。

  「有屁快放!」源之介不屑地輕哼。

  「真凶。」里昂卻半點兒都不介意地一笑,繼續道:「有句話說,如果你傷
了一顆心,就要負責把那顆心娶回家。」

  「這是哪門子的至理名言?誰說的?我怎麼沒聽說過。」源之介蹙眉,緊盯
著里昂玩笑的臉龐。

  「當年我老爸追我老媽時說的,而我老媽就是那個受害人。」里昂神秘兮兮
地揭開謎底。

  當場所有人又氣又笑,要是真將每顆傷過的心娶回家以示負責,那他們四個
人早就妻妾滿堂了。

  「雲飛,你傷過幾個人的心?」雷清臣笑問。

  「少說百來人。」四人當中洛雲飛交際的手腕最高明,玩過的女人不計其數,
只可從沒對人家真心過。

  「喔,那你娶了幾人回家?」女人在他們的眼裡與青蘿蔔無異。

  「我在等別人傷我的心,然後把我娶回家。」洛雲飛拋給雷清臣誘惑的眼神。

  眾人個個失笑。

  源之介雲淡風清地回答道:「里昂,擔心你自己吧!搞不好你有遺傳基因。」

  鷹綰雲聽了直覺臉頰熱燙,不禁伸出冰涼的小手撫著熱頰,低垂下眼簾,嘴
角噙著一抹笑意。突然間,她大笑出聲。

  「你們真好玩,這下子我不會無聊了。」她柔亮的長辮子因笑意顫動著,嫩
如花瓣的小嘴展開笑容。

  源之介的眼眸直盯著她的笑顏,發現她的五官有著嫵媚的柔美。

  笑意讓她的小臉出現最動人的景致,源之介不否認他看癡了,生平第一次心
動。

  在場的人都與源之介一樣,他們以為平凡無奇的鷹綰雲不出色漂亮,但如果
再看,卻是塊待琢磨的璞玉。

  「過來吧!不是要學劍嗎?」源之介收斂外放的表情,朝她淡淡地丟下一句
話。

  「嗯。」她用力點著頭,不敢有絲毫異議。

  「之介,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來教吧!」洛雲飛突如其來的話語,竄進源
之介和鷹綰雲之間微妙的氣氛。

  「不必了。」源之介想也沒想就拒絕,但如果他夠聰明,就該及時退出,省
得麻煩。

  可惜今天的他有點愚蠢。

  燦爛笑顏,撩人心弦,源之介卻沒有對她特別溫柔,他的音調依舊平綬,
「舉起你的劍。」

  「好。」鷹綰雲照著他的話做。

  源之介在兩人之間拉出一段距離,洛雲飛三人很有風度地在一旁靜看著,此
刻的鷹綰雲看起來像個惹人憐愛的小花。

  兩人手中的劍有意無意地輕觸,閃耀出微微光亮,他與她四目相交,情愫分
自兩人心中漾開。


                第五章

  初到此地沒多久,鷹綰雲便已熟悉環境。上課地點都在不同的地方,有時會
在一棟占地頗廣的大樓中;在這裡,她可以遇上各式各樣的人。

  以這棟大樓為中心,四周是無數的樓宇,鷹綰雲慢慢地感到自在,因為每個
人都對她很客氣。

  在這島上就屬源之介、里昂、雷清臣、洛雲飛與她的地位最高,雖然還有一
些長老,但除非他們五人犯錯,落人口實,否則其它人是沒有資格調動他們五人
的。

  但訓練課程除外。

  走廊上,鷹綰雲被一群教授簇擁著,他們似乎不放棄任何教學時間,在她兒
邊不聽地聒噪著。

  在此時,走廊的另一端,源之介似乎也面臨到同樣狀況,俊邪的臉龐偽裝可
親,聆聽身邊教授們的談話。

  鷹綰雲抬起小臉望了他一眼,瞥見他烏眸裡無奈的笑意,她心有靈犀地點頭,
對著自己身旁的教授們偷偷扮了個鬼臉。

  「哈!」他像是逮到她的小辮子似地賊笑。

  「對與明天要做的臨床實驗,請問有什麼意見嗎?」身旁一名醫學博士抬起
頭,問著高大挺拔的源之介。

  「沒有,請繼續。」源之介再度成功的將自己的不耐煩藏到面具下,心思卻
不在教授身上。

  偽君子。鷹綰雲用眼神笑駡。

  我很無辜。源之介對她露出可憐的苦笑。

  你明明不耐煩,還裝無辜!她吐了吐粉舌,小臉有著可愛的笑容。

  源之介挑起劍眉,淡淡地瞟著她,唇角淺淺地揚起笑,輕哼一聲,理直氣壯
得不得了。

  敗給他了!鷹綰雲揚唇一笑,兩隊人馬在寬直的走廊上錯身而過,被簇擁在
中間的兩人不自禁地回頭。

  看到彼此,相仿的笑容是他們給對方最直接的回應,那短暫的知心像蠶絲般
柔細,近乎透明,卻緊系在兩人眼眸相交的剎那。

  這個南歐小島,是專屬於他們五人的訓練場所,由於地幅廣大,平常不太能
巧遇到彼此,日日夜夜面對的就只是數個武行指導,包括槍械、格鬥等嚴格的訓
練和專業進修。

  鷹綰雲的地方在島的南邊,熟悉環境之後,她便很少踏出自己的地方,除了
老師們外,平素沒人會特地光臨,很是清幽,所以她很喜歡這個地方。

  顏岱哲細心的為她準備了和式建築的住處,離實驗室有段距離,兩處間築了
一道牆,從外面看不到和室裡的生活情形,並派了兩名女傭替她打點日常起居。

  生活沒大事,只是小狀況不斷,從小父母心疼她纖瘦,並沒特地訓練她的體
能,現在每天卻要接受大大小小的訓練,一天下來身上的大小傷痕累累,多半是
淤傷。

  「輕一點、輕一點!」在女傭的揉捏下,鷹綰雲忍不住地哀疼,差點兒連眼
淚都流出來。

  好痛!這種生活真不是人過的。

  微風吹動門上的風鈴,聲音清脆悅耳,但鷹綰雲一點兒都不覺得快樂,她想
逃,逃回父母的懷抱,或逃回美國。

  總之,她討厭這個鬼地方。

  「哼。」

  突如其來的男性輕哼伴隨著風鈴聲飄散在空氣中,似乎正嘲笑鷹綰雲的狼狽。

  狼狽?源之介覺得自己不該用這種形容詞,因為鷹綰雲的這個模樣,該說活
色生香才是。

  她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的和服微敞,依稀可見誘人的雙峰。

  「啊」嬌羞的尖叫聲突然響遍整棟屋子。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鷹綰雲臉色蒼白,一雙小手緊緊地揪住衣服的開襟,自
女傭的身旁驚坐起身。

  「你……你……」她指著源之介的俊臉,氣急敗壞得說不出一句指責,腦袋
中找不出半句罵人的話。

  天啊!她竟說不出話。

  她難道不知道微掩的乳溝比完全裸露更引人遐思嗎?源之介揚起挑情的笑,
凝視她花容失色的小臉。

  「源少爺」女傭急忙請安。

  「嗯,下去吧!」他恍若這間屋子的男主人,口氣慵懶地命令,視線倒是沒
一刻離開鷹綰雲暈紅的小臉。

  當然,還有她的曼妙身軀。

  沒想到當日樸素白袍下的身子竟是如此曲線玲瓏。

  真教人意想不到,她是個充滿驚奇的女子。

  「不!不要走。」早知道她就別那麼放心,和服下竟不著寸縷。

  女傭為難,也知道鷹綰雲的苦處,一個年輕的女孩兒衣衫不整地與男人共處
一室,難免心慌。

  但源之介是值得信任的正人君子。如此一想,女傭還是聽他的話,退出房。

  「不……我……」要走請把她一起帶走。

  「你在擔心什麼?我又不會把你剝皮生吞。」源之介的話裡帶著戲謔,也含
著微微的暗示。

  也難怪女傭會放心退出去,因為他向來自律,也從來沒有挑逗過別的女人,
但對鷹綰雲,他卻有一股一親芳澤的衝動。

  「你有事嗎?」她勉強露出一抹微笑。

  「沒事我不會過來。」他笑覷著她小臉上的笑,少了眼鏡的她看起來更是嬌
豔。很不巧的,他和她是鄰居,住得近,但開車也要十分鐘,不過他卻被顏岱哲
派來告訴她一個禮拜後的野地求生競賽。

  地點是阿爾卑斯山,在當地還在下雪的季節裡,真虧他們那些老人家想得出
來,簡直故意折騰人嘛。

  「可不可以先讓我換件衣服?」她怯怯地要求,不習慣在男人面前穿得那麼
少。

  「不需要吧,我個人倒是滿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源之介的眼中不掩對她的
欣賞。

  色鬼!鷹綰雲暗自在心中咒駡,如果再堅持下去,搞不好他會說她小氣、沒
見過世面。

  算了,反正他又看不到什麼。鷹綰雲雖是如此想法,卻還是把腰間的衣帶弄
得更緊。

  嗯,她的腰肢一如他想像中纖細。源之介在心中偷笑,不打算點醒她男人並
不是永遠將視線停留在女人的胸部。

  「有什麼事請說吧!」希望她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但當她面對源之介時,她
就不再是自己了。

  「我們兩天后要出發到阿而卑斯山上,最好準備一下。」源之介揚起淡淡的
笑容,他喜歡看她驚訝的表情。

  鷹綰雲小口微啟,疑惑不已,注意力從源之介的身上轉到話題上。「我們要
要去山上?度假嗎?」

  「你想呢?」真傻氣的問題,要是被其它人聽到,她不被笑到挖洞鑽進去才
怪。

  「一定不會有這麼好的事。」她鬱悶地抱怨道。

  「知道就好。」看來她不止在科學方面有邏輯能力,原來平常也有連結的能
力。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幾乎要哀號,小臉苦皺成一團。

  一定又是什麼勞什子的訓練競賽,這兩個月來,老師們加緊的訓練他們不是
沒有理由的。

  就等將來某一天他們自相殘殺嘛!她是這麼覺得的。

  「你是女孩子,又來不久,顏叔有特別交待。」源之介真的不太想嘲笑她,
但就是忍不住唇邊的笑意。

  「是嗎?」她頗自憐地低語。

  「總有一天你會習慣的。」

  「可能還沒習慣之前,我就已經死掉了。」她不以為然地吐了吐粉舌。

  「有這麼痛苦嗎?」他揚起一道眉。

  「你以為我剛剛在做什麼?我的腰痛背也痛,不,是全身都痛得快癱了,需
要有人按摩。」她稍稍地伸展了下雙臂,隨即吃痛地皺起眉心,她忘了腰際昨天
不小心被打傷了。

  痛啊!

  「讓我看看。」源之介舉步走近她。

  「不要過來!」她慌亂地揮手,倒退連連,視他如瘟神一般。「我已經好了,
真的!」

  「真的?」他相信就有鬼。他出其不意地蹲到她身旁,大手往她的腰輕輕一
撫,正中要害。

  「痛……」她幾乎要流下眼淚,眼兒委屈地紅著。

  「很痛?」他淡淡地問。

  「廢話!我又不是無聊,不痛裝痛!」她就是那種老實過火的人,有什麼事
都表現在臉上。

  「我們都是過來人,讓我幫你推拿一下。」一句話還沒說完,他的手已經按
上她柔軟的腰際,火熟地熨燙著她裹著薄衣的肌膚。

  「不用了,你聽不懂嗎?」她睨了他一眼。

  得寸進尺!她卻不敢伸手推開他,羞怯的紅潮再度襲上她水嫩的雙頰,連唇
瓣的顏色都比平時嫣紅。

  源之介不在意她的兇悍,反而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吹氣,柔柔軟軟的氣
息挑逗著她。

  「不……」連她自己都聽得出來那拒絕的聲音是如此地虛弱無力,她無法抗
拒他的柔撫,只能屈從他。

  他勁中帶柔的手力為她帶來短暫的疼痛,剎那間幾乎是痛徹心扉,讓她不由
得叫了出來。

  「你弄痛我了。」她低下臉,低聲地抱怨。

  他聞言,勾起邪魅的笑容,挺鼻湊近她細如絲緞的黑色長髮,嗅著她獨有的
芳香。

  「你的語氣真教人蠢蠢欲動,讓我真的很想弄痛你。」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意有所指的說。

  她微微一怔,大眼圓瞪著他,俏臉酡紅,「登徒子,不正經,你……你……」

  原來惡補真的沒用的,這些日子她不停地學習罵人的話,看到他卻還是忘光
光了。

  「我不會動你的,顏叔交代過,你還未成年。」他的手仍舊不停地為她揉開
淤血,成功地把她的注意力移轉開。

  如果沒有這交代,不知道四個人中誰會先動手,只是未來他倆與她是合作關
系,當他們都不想付出真心時,誰都不會出手。

  她是他們之中唯一的紅顏,難能可貴,需要好好地珍惜。

  「顏叔……他……」天,羞死人了,她就像只待宰的寵物,因為頂著寵物頭
銜,所以不能宰來吃。

  這是源之介的話給她的感想,是不是這樣她就會放心一點了呢?不,鷹綰雲
發現心中還是忐忑不安。

  不是擔心,而是失落。

  「還很痛嗎?」他的聲音像情人間的呢喃耳語。他很懂得勾引女人。

  鷹綰雲這才突現她完全忘了痛,腰間雖還是傳來微微的疼痛,卻另外有一種
舒暢的感覺自他的手掌傳到她的肌膚。

  他竟聯手都有魔力!鷹綰雲想著就覺得心頭一熱,緩緩地對他搖頭道:「真
的好多了,謝謝你。」

  「嗯,特別服務,下不為例。如果筋骨還不太舒服,區裡有安排按摩師,不
用客氣。」

  「好。」可是她好像喜歡上他的手了,怎麼辦?一直以來她所遇過的按摩師,
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他都說下不為例了。鷹綰雲一陣失落。

  「靠過來一點。」他的手往上揉捏著她的肩膀,舒緩她僵硬的纖頸。

  這次她一點兒都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拒絕上頭,全身的暢快讓她覺得自己有力
氣應付未來所有的考驗。

  真好,她戀上他的手了。

  她半偏著小臉,長髮隨著動作流瀉而下,微瞇的秋眸盈著水光,很是享受他
的撫觸。

  「不要引誘我犯罪。」他揶揄地輕笑道。

  「對不起……」她的心跳如擂鼓,低垂著小臉不敢看他,白癡也知道剛才她
的表情有多放蕩。

  「野地求生競賽可不比夏令營,不止要讓自己存活下來,更要通過一道又一
道的關卡,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躺著回來。」他的手指眷戀地繞著她柔亮的發
絲。

  「我不懂,為什麼他們要如此虐待我們?」鷹綰雲眨動著杏眸,天真地問道。

  「挑戰自己的極限。」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極限在哪裡?我不喜歡運動,讓我一直持在實驗室中
就好。」

  「別讓洛爺聽見這些話。」他沉聲警告。

  「聽見了又怎樣?」

  「奧洛」的領導人洛韜對鷹綰雲是個威嚴卻陌生的名字,她不如源之介等四
人見他的次數多,近幾年來她更是足不出戶,也就更加陌生了。

  「他會讓你半年不能進實驗室,只做你最不喜歡的事情,譬如運動、打鬥。」
瞎子才看不出鷹綰雲最討厭刀劍之類的東西。

  他和她是鄰居,偶爾無聊時他會過來看看,在她滑稽的學習中找尋生活的樂
趣。

  這是他的秘密,若告訴了她,以後就少了好玩的笑料,等哪一天他變善良後,
再告訴她好了。

  「變態!」鷹綰雲嬌斥一聲。

  「洛爺聽了一定會很得意。」折騰他們這些小輩是洛韜閑來無事的消遣,多
年來他們已知道罵了也沒用,反而會被整得更慘。

  鷹綰雲苦笑,小嘴揚起迷人的笑弧,她看著源之介道:「下次換我們整他好
不好?」

  「同意。」他正想這麼做。他伸出大掌握住她纖柔的小手,揚起一抹淺淡而
迷人的笑。

  被他的大掌握住的感覺讓鷹綰雲的心兒一震,方才來不及逝去的笑意在她的
唇邊擴大。

  摘去了眼鏡、放下了長髮,她的臉蛋在黑髮襯托之下,帶著些許少女的青澀,
與即將成熟的女性氣質。

  他不禁看癡了,探出大掌摩挲著她精緻的小瞼,不經心地掠過她細緻的五官。

  不!他恢復冷靜地立刻抽回手,將那失控的情緒拋在腦後,站起身來,邪冷
的表情再度回到臉上。

  「出發時間會有人來接你的。」他丟下淡淡的一句話,睨了她一眼後,便頭
也不回地走了。

  她目送他離去,只是她沒有發現,自己眼中竟有淡淡的捨不得。

  她貪看他眼底那一抹邪惡如魔的笑,總教她的心悸動不已。

  山上的雪終年不化,不知道是誰挑選這種鬼地方,首要就考驗到他們的耐冷
能力。

  鷹綰雲穿著白色的雪衣,手帶白色的羽毛手套,很是搶眼。

  幾個評議委員一定是很沒有耐心的人,要求速戰速決,搭車子上山對他們而
言太慢了,一行人坐上直升飛機上半山巔。

  這一架直升機中除了駕駛就只有他們五個人,其餘的人在另外的幾架直升機,
其中還包括了不少救護人員。

  平時的雪線沒有那麼低,今年卻偏偏遇上了酷寒的冷冬。

  「緊張嗎?」洛雲飛笑問鷹綰雲。

  四個男人,一色的黑,輕鬆的優閑神情讓人有種他們不過是要去滑雪,而不
是接受生死的挑戰。

  「一點點。」她說謊,因為細嫩的嗓音微微發顫。

  小頑固,明明就怕得要死,卻還逞強。源之介深邃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
她。

  綰雲感覺到他的嘲諷,她敏感地看向源之介,兩人的視線在瞬間相交。

  他也毫不客氣地回望她,一點兒都不介意她逮到他看她的視線,淡淡的笑意
噙在他唇邊。

  下次你就會習慣。他用眼神告訴她。

  就在她為他的關懷感到暖心之時,她又看到了他眸光中的冷酷,那意思是,
就算你不幸遇難,也不會有人救你。

  你還是早習慣吧!他嘲弄地揚起一眉。

  鷹綰雲俏臉一沉,別開眼,不再看他一眼,不然她總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里昂瞇著金燦的眼眸盯住源之介與鷹綰雲之間不尋常的眼神交流。

  嗯,今天的之介不太一樣。

  「你放心吧!顏叔他們不會把我們弄死的,因為要是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大
概也不會有太好的下場。」里昂爽朗的一笑。

  「那幾個老像夥不會那麼糊塗,就算他們真的不要命了,我也不想奉陪。」
洛雲飛不屑地輕哼。

  「各憑本領吧!」雷清臣似乎也不太擔心。

  這些年來,他們已經習慣了刁難。沒關係,一代新人換舊人,小心他們這些
新人讓他們舊人死得很難看。

  綰雲眉鎖輕愁,低聲問道:「可是,如果他們不想整死我們,卻不小心發生
意外怎麼半?」

  「每個人都有一枚信號彈,只要看到信號,立刻就會有人趕往搶救,你操心
太多了。」雷清臣安撫道。

  原來競賽沒有那麼嚴格。鷹綰雲忍不住又瞪了源之介一眼,他卻沒有跟她說
明白,害她好幾天睡不著覺。

  源之介聳了聳肩,揚起一抹惡意的笑。他發誓,要不是被逗弄的她看起來如
此好玩,他絕對會說明白。

  但他就是喜歡將她耍得團團轉,然後看她清秀小臉上的惱恨怒意為她略顯蒼
白的膚色添上嬌紅。

  好玩,下次要怎麼唬她呢?他已經開始期待。


                              【未完待續】
2017-5-19 1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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