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6165sl
貴賓
 
UID 137890
精華
0
積分 30212
帖子 31599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12-8-19
狀態 離線
|
情戀孟菲斯(上/下 完)作者:阿杜
.
情戀孟菲斯
作者:阿杜
(上)
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描寫華人在美國的生活情戀。
這是一個屬於中文寫作教師阿杜和音樂女教師雪麗的愛情故事。
故事發生在美國搖滾歌曲鼻祖「貓王」的故鄉——密西西比河流經的城市孟
菲斯。
小說描寫了阿杜和雪麗的愛情發展心路,較細膩地展示了他們如何擁抱性愛
……
小說描繪了孟菲斯的人文風情,美麗的密西西比河……
This is a beautiful story!
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我完全想不到會有個「紅顏知己」將與我相遇,在孟菲斯的仲夏……
我在紐約一家中文學校教寫作,紐約皇后區Flushing骯髒又亂糟糟
的華人區街市讓我有點悶。2015年的春節過後校長問我,阿杜,學校在田納
西州孟菲斯城市有所分校,你想不想去?我說過了冬天再說嘛。在紐約住了一段
時間了,我當然想換換環境。孟菲斯,那是貓王的故鄉啊,馬克吐溫筆下那美麗
的密西西比河從城市流過!
四月上旬我開車前往孟菲斯考察,汽車離開紐約一路前行,路邊灰灰的樹木
光禿禿的,那細枝曲曲叉叉的清晰的伸向天空,象無數的小手向暗沉的天宇乞討
燦燦陽光。長途行駛七八個小時一路景色乏味,我就和微信圈內的朋友說冷笑話:
天氣好嗎?
好啊,非常純淨清爽,夜裡的時候!
夜裡?
因為閉上了眼睛!
白天呢?
當家作主啊!
主人翁啦,牛啊!
能不牛嗎,家裡柴米油鹽養小供老,哪些不是我在扛!
牛,腰板挺直!
但居委主任來時,得彎腰了。
Why?
人家昂著頭,腰板挺直,我得讓座啊!
冷笑話說夠了,我的眼睛又沉沉的,但接近田納西州時,樹的顏色開始變化,
有小小的綠牙星星點點。我開始興奮,進入田納西州後,一路翠綠撲眼而來,越
往前去那是層層綠浪翻動,而公路旁的綠樹林竟然點綴著豔豔粉紅的樹叢,不知
道是不是櫻花但看著就象櫻花,那麗亮的粉紅在如紗的陽光中,在綠霧淋漓中閃
爍得意耀目的嬌媚,時不時還會看到攝影家夢寐以求的畫面:於某處猙猙的岩石
上,錯立著綠樹伸展著櫻花!一路上,還可以看到那有特色的房屋,分佈有致的
座落在園林般的環境中,那景觀甚至比加州的農村還要美麗,真有些象童話中的
畫面。呵,田納西州,美國鄉間音樂之地,綠色交匯演奏出巴赫的美麗的提琴奏
鳴曲!
我大聲唱起歌來:愛人啊你明媚如月光耀;我的心啊燦爛如陽光照……
四月下旬,我打點行李來孟菲斯任職。
到孟菲斯的那天,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汽車行駛在Freeway上,我
往天空一看,清朗的夜空掛著彎彎的明麗透徹的月亮,讓我感到那是天使在向我
敞著親切的笑臉,心情頓然如美麗的詩句盤繞胸廓。我想起自己寫過的一首流行
歌歌詞:澄藍的天空,月亮升上來,湖水粼光在閃耀,夜鶯在樹林裡歌唱……
分校的羅校長帶著我去住宿處安置我住下,我和一個叫「便」的男教師同住
一間獨立房屋,該屋兩層,樓上兩個大房間,樓下一個大客廳,帶著餐廳的廚房
連著大廳,大廳有個房間,比樓上的房間小點。這房間帶個廁所,就是沒有洗澡
間。我搬進來時,「便」已經佔據了該房屋樓上一間沒西曬的房子,我就入住在
他的對面。我的房子比他的大點,但是羅校長說你的房子夏天會熱些。我說無所
謂了,開空調嘛。羅校長說水電費你們自己承擔,我說沒問題。羅校長又帶我到
廚房,說大廳和廚房是公用的。我一看廚房就皺眉頭——髒得無法形容……可想
而知那個「便」是一個什麼樣衛生習慣的人!因為廚房的燈光昏黃,我說「便」
你覺得廚房夠不夠亮?「你要這麼亮幹什麼?」他說,口氣不屑。水電是我和他
共用也是共付費的,他不同意我也說不出話來。
「便」48歲,大連人,姓郭,具體名字不知道,英文名叫「Ben」。後
來我查了一下字典:Ben是室內和裡面的意思;在蘇格蘭土語裡有「山峰」的
說法。讀音就讀中文的「便」。
這個英文名起得真蠢!
但是這位郭先生的英文真棒,首先,在大陸時,是英語教師,來美國後又專
門進修了美式口語。如果他有合法身份又有美國的教師文憑,那一定可以到美國
的學校任教的。郭先生一米七五,長相端正中帶點英俊,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帥
哥。美中不足的是有些佝背,也許是年紀漸大的緣故。「便」的個性有點城府,
有點點狡黠點點陰沉,奇怪的是也有點自卑。他也自私小器,心胸狹窄。他的愛
好不多,抽煙喝酒煲大陸電視劇是主要嗜好。他唱歌不錯,但卻極少開腔。他來
美國六年,老婆跟他離了婚,他也拿不到美國身份,想結婚拿身份和找個女人解
決生理壓制是他亟期的需求。
我們開始相處了,因為看不慣極度的骯髒,我用強力清潔劑將廚房的地板拖
了幾次,也擦了水槽盤和灶台。但很快又變得髒了,因為使用廚房中,「便」根
本是不配合。再後來,我也懶得再清潔。我在學校教十四歲以上的孩子寫作,
「便」教七歲以上孩子數學。我不需要太好的英文,而「便」那邊英文是一定要
好的,因為孩子小,幾乎都是「ABC」,即美國出生的中國孩子。學校的教師
不多,連羅校長夫婦加起來也就是8個人,除了羅校長老婆,都是男教師。我和
「便」還有羅校長是老男人外,他們都是三十幾歲。「便」一天到晚纏住羅夫人,
要她幫忙介紹女人。那羅夫人正心煩,因為她與羅校長在鬧離婚。羅校長五十八
歲,可能嫌五十二歲的老婆是「黃臉婆」,故跟老婆的關係搞得很難堪,經常在
學校爭吵。但羅夫人還是「百忙中」抽時間為「便」物色了幾個公民身份的中國
女士,其中有看上「便」的也有拒絕的。人家有意的「便」瞧不起;他喜歡的,
人家不敢跟他來往:你會不會利用我來為你辦身份過橋?
「便」也跟我探討如何找女人的問題,我說你可以嘗試在網上找啊,我還把
網站都告訴他,說你只要展現你真實的性格和才華,讓同類型的女人瞭解你,就
會有機會。當然,成功率不高,Needsomelucky。「便」開始了嘗
試,不久就沮喪。他總是以羡慕的語氣說:「杜,你就好了,不用為身份發愁!」
我就安慰他,說你會找到有公民身份的女人的,說不定很漂亮呢!此時他會和我
一起「哈」的一笑,只是他的笑聲明顯夾著自嘲。
羅夫人因為與老公鬥氣,有時會拿我來當槍使刺向他老公。「阿杜,來試一
下包子!」在辦公室裡她大咧咧的說,眨著媚眼伸手向我遞來熱氣騰騰的包子。
那些年輕的教師便竊笑,「吃包子」在廣東話裡有特別的含義。羅校長當然也聽
得出其中內蘊,臉就拉下來。他不是因為妒忌,而是老婆當眾落他的臉讓他不爽。
有時候她會倒杯咖啡走過來放到我的辦公桌上,「趁熱喝!」然後眼尾掃羅校長。
我是不會趟這種混水的,總有我的辦法得體地回避。倒是「便」那神情怪怪的分
明似很不受落,好象羅夫人是他的情人拋棄了他去粘上別人,之後他大半天時間
他竟然可以不和任何人說話。有時候開車參加學生家長的派對,為省油大家共坐
一輛車,在車上我和羅夫人講廣州話,「便」在一旁也繃著臉,事後他對羅夫人
說:「那天你們講廣東話,我就恨不得馬上跳下車!你們太不尊重人了!」他的
意思是幾個人在一起,你們就應該講普通話。我想這未免太霸道了吧:我們在共
同討論一個問題嗎?而在我們共用的廚房,他明知我不抽煙又最討厭煙,照樣大
咧咧的有我旁邊抽,根本不需要避異。
生活中總有些心煩的事,也可能是那「彎彎的月亮向我眨笑眼」,美麗的故
事開始了。
一天,羅校長說,學校會來一個新的女教師,負責音樂授課。有人問多大年
齡?羅校長說四十出頭,那些三十幾歲的男教師們一聽「噓」的表示這於他們沒
興趣。而「便」一聽樂,羅校長當然樂,他們是樂形於色,我知道只能空想,一
來我不是大富貴,懷中攢著大把美金,二來年齡相差太遠,心似猿猴時想來自己
好笑。
羅校長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他平常的長相透著色迷迷的神情,長長的門牙
有些黃有些外露,但一米八的身材令他有種偉岸的氣勢。雖然是廣州人,他卻說
一口漂亮的普通話。他說以前是在鐵路大院長大的,那裡只講普通話。這位羅校
長的心思用廣州話來形容,就是「轉數快」,北方話的「頭腦靈光」。奇怪的是
他來美國二十幾年了,英文比我還要爛。「他媽的,老羅頭這爛英語怎麼也能當
學校的校長!」「便」憤憤不平。我說在美國,這種補習學校,你只要開了一間,
就可以合法的在任何地點再開一間又一間分校。學校的總部在紐約,紐約的校長
是個醒目的ABC,也許他是羅校長的親戚!他們合作在孟菲斯開了這間分校,
哪老羅頭不就成了羅校長了!
羅校長對我和「便」說,新來的女教師要住到你們那裡去,你們看看誰把房
間騰出來?「便」說樓下不是有個房間嗎?我說樓下的房間沒有洗澡間,在美國,
女士優先是基本禮貌,還是我們把房間讓出來吧。羅校長說還是阿杜明事理,
「便」你的想法就是多!「便」有些尷尬,臉上露出遷怒於我的表情。我說「便」
你比我資格老,挑選權在你。「便」不作聲。我接著說,「便」,我搬到樓下的
房間吧,要洗澡時就到你的房間,洗澡時間是在晚上十一點半以前。「便」同意
了,一臉喜滋滋的神色。他是求之不得,因為女教師可以住在他對面,他是「近
水樓臺」。我有些不理解,說你的東西那麼多,擺滿一地,我那邊的房間大些,
你為什麼會選擇小的房間呢?西曬也不怕啊,反正有空調。他神情詭譎的一笑:
「這樓房的空調機不好使,只有我這個房間才有空調,夏天爽死了!」我想說
「女士優先,你應該把有空調的房間讓給人家女士啊!」但我沒有說,這有用嗎?
女教師還沒到,羅夫人就大為喝醋,她知道那個女教師是單身,羅校長為了
說服那個女教師來任教,在電話在視頻已經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了,她認定老公是
為了把那女人搞過來之後就跟自己離婚!此時輪到她纏「便」,說你去搞那女人,
我給你錢!又對我說,杜,你晚上進門強姦,我支持!當然,我們知道那是幾近
瘋狂的氣話。「便」對我說,她擔什麼心呢,人家四十幾歲,老羅頭是半截身埋
黃土的人了,他怎麼搞得過我!此時他的語氣和神情充滿自信,而且壓根兒沒想
到我會是個潛在的對手——你不也是「老杜頭」嗎?人家百分之百不會考慮你!
再說,你有我英俊嗎?就算你年輕十年,也不是我的對手!
「便」心裡一定這麼想。
我呢,順其自然吧。
新女教師來了,她姓肖,英文名字叫「雪麗」。她從亞特蘭大過來,坐長途
車,中國人稱那種車是「灰狗」,英文是「Greyhound」,也真就是野
生動物裡善長跑的灰狗。那天也是晚上十點多鐘,我碰巧有事與羅夫人在學校,
回家時羅夫人執意要坐我的車,說一定要看看那「騷貨」是什麼樣的人!回到我
的住處,「騷貨」還沒來,我和「便」在廚房各自做事,羅夫人不安地在客廳走
來走去,我看著好笑。走進客廳要出院子收衣服時,她拉住我正要說什麼,這時
門鈴響,「便」急忙跑去開門,夜色中,先是羅校長滿臉春風的頭在晃動,接著
雪麗的身影出現。
雪麗的行李不多,一大一小兩個箱子,羅校長提一個,她自己拎一個,肩上
挎個黑色的包包。「便」笑吟吟地說「來啦……」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上前要幫
助雪麗的樣子。羅夫人搶在我前頭擠身到門口。羅校長一看她也在,臉色頓時不
好看,但沒有發作。
雪麗跟羅校長進門後,眼睛很認真的與我們都對了一眼,臉上浮笑大方的說:
「Good to see you everyone!」
她長相端正中帶幾分清秀,中等身材……
「樓上去。」羅校長提著行李箱往樓上走,雪麗跟在後面,此時「便」才說:
「我幫你拎。」伸手過來。雪麗說不用了,也不重。她跟著羅校長上樓,我和羅
夫人跟在後面,羅夫人一面咬牙切齒給我和「便」打眼色做手勢,那意思是「搞
她」,那樣子我幾乎忍不住要笑。
「阿杜,你還沒搬出?」羅校長有點不滿。我說因為Madam不確定那天
來,所以沒動。我馬上搬,很快的。於是搬東西,羅校長和「便」在一旁看,倒
是雪麗說「杜叔叔我幫您。」於是就幫起「杜叔叔」的忙來,羅校長和「便」一
看,也過來幫手。我當時一聽她叫我「叔叔」,心裡頓時涼了:不得不承認,我
確實比羅校長還年長點!「我老了,接受這個現實吧!我根本沒機會,北方人說
的:」沒戲『!「
搬東西中,雪麗說不是緊要的東西,您可以放些在這裡,我一個人用不了這
麼大地方,我想想就留下了一些箱子之類的在雜物間。在他們的幫忙下,我很快
把東西搬到樓下。羅校長就給雪麗意見應該怎麼鋪床,那意思是你阿杜原來的擺
放並不是最好。羅夫人一直繃著臉,此時發話了,說幾點了,要不要回家了!那
意思很明顯:我還是你老婆,你別想采野花!這時雪麗也看出了點眉目,趕緊說
羅校長謝謝了,你們回家吧,也十一點多了,家裡孩子一定擔心的!羅夫人趁機
揪一把羅校長:「聽到沒有,人家都說出口了!」羅校長想發怒,但忍忍氣對雪
莉說你明天休息吧,在家撿撿東西,然後沖夫人臉一沉走了,他夫人屁顛顛的跟
在後面。
我將東西在樓下房間擺放好後,趕緊拿了衣服毛巾上樓洗澡。「便」的房間
開著門,我進來一看,一股濃臭的煙味中,雪麗盤腿坐在地毯上,和坐在床上的
「便」在聊天,他們一邊喝著飲料,讓我看著就已經很熟絡的樣子,我心想「便」
時來運轉了,我這個「叔叔」該退出競爭,祝他好運吧。
進了「便」的衛生間,嘩,哪髒啊簡直是太恐怖了:地板的黑漬黃漬紅漬藍
漬一片片,洗臉盤是黑黃汙油煙灰佈滿,座廁更可怕,就象落後農村的糞坑,看
著就噁心!我的腦中飛快掠過以往的情景:有次坐他的車去購物,那車髒得到處
是煙灰煙頭和垃圾……但依然沒有浴室恐怖!
幸好浴缸還不算太髒……洗澡中我止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心想以後天天要
上來洗澡,日子真難熬啊!
洗完澡走出來,聽到雪麗問「便」這裡有沒有被子?意思是她沒帶被子,不
知道羅校長有沒有給員工提供被子。「便」說不知道,我想起樓下一個雜物間有
兩床被子,樣子看著很髒,就對雪麗說了。她跟我下樓開了雜物房的門,我感到
一股黴味直嗆鼻子。「這能蓋嗎?很恐怖啊……」我說。她也皺了眉頭一副難以
接受的模樣。我想了想,就說我從紐約過來時,帶有冬天夏天的被子,如果你不
介意,我這裡有毛毯,你先蓋著。她看看我,猶豫。我說是乾淨的,還在被套裡
裝著。我將被套拿出來打開,讓她看看毛毯,她說哪怎麼好意思呢?我說你什麼
時候有了自己的被子,把毛毯還給我就行了。街上有洗衣店,拿去洗也很方便。
我那真心的同事之間互助的誠意,相信她是Fell到了。
但她還是沒有拿我的毛毯。
她走回樓上,我也不強求,畢竟我們這才認識,過份熱情就會顯得我怪怪的。
她今晚蓋什麼呢?也許她的行李箱裡有冬天的長大衣……她不是說從亞特蘭
大過來的嗎?那邊的冬天也冷……
進了自己的房間,「杜叔叔」脫了長褲開始坐在電腦桌處改稿。有人敲門,
我以為是「便」,就說:「Comein!」。門推開,是雪麗,我很不好意思,
趕緊說「我以為你是『便』」。她也退了出去,關上門,說話了:「杜大哥,我
想問問您,Wi- Fi的密碼,我要上網……」我一聽有些懵,她不叫我「杜叔
叔」,而是杜大哥!我以為聽錯,連忙穿上長褲走出來,然後在Wi- Fi盒子
上找出密碼,指給她看。她說一長串背不下來,我就找了筆出來,出於「Lad
y' sfirst」禮儀,要幫她抄,她說您戴眼鏡,眼睛不好使,我來抄吧,
就蹲在那裡把密碼抄了。
我回到房間,又繼續作業,但頭腦裡一直被「杜大哥」的稱呼迷暈,至於她
什麼時候上樓,不知道。
她又在敲門:「杜大哥……」我開了門。「您的房間視窗太小,您為什麼不
把電腦桌移到客廳上呢?客廳通院子那裡的門旁邊,有窗戶空氣又好,您的電腦
桌可以放那裡啊。」我走出客廳一看確實如此,說好提議,於是馬上搬電腦桌。
她幫我,這時「便」提了個水壺下樓,看到雪麗在幫我搬東西,他那神情又怪怪
的,楞楞的站在那裡。我很快把電腦桌安放好,電腦也擺上,這時「便」走過來
看看,說話了:「阿杜,你房間放不下電腦桌嗎?這是客廳啊……」意思很明顯:
這客廳有我的份,憑什麼你擺你的東西出來?我說這麼大的客廳,你如果想放張
桌子,那邊隨你放。他的臉色不好看,還想說什麼,雪麗笑笑,拍一下他的胳膊,
「您搬張桌子下來,走,我去幫您。」她的意思我聽得出來,是息事寧人的口氣。
她拉了「便」往樓上走,回頭對我眨眨眼睛。
我笑了,是覺得「便」好笑,是因為雪麗的處事方式由衷的讚賞的微笑。
事實上「便」沒有把他的電腦桌搬下來,他才懶得跑上跑下的用電腦。
睡覺前我去洗手間漱口,雪麗拎著一袋子食物下樓到廚房來煮,一見我出洗
手間就問,「杜大哥,這些鍋可以用嗎?」我就走過來告訴她,那些是我的那些
是「便」的,我的可以隨便用,「便」的也應該可以用。我故意大聲這樣說,讓
樓上的「便」聽到,免得他起疑心以為我說他壞話。雪麗就用了我的鍋煮麵條,
開始跟我聊起開來。她說杜大哥您有小提琴吉他,您都會玩?我說業餘愛好嘛。
她說那學校為什麼不請你兼職音樂授課?我說我不想做太多,我需要一些業餘時
間。她笑了說您活得真灑脫,有錢也不掙!
吃完麵條她又說杜大哥您可以彈吉他給我聽聽嗎?我指指樓上,說這麼晚了,
明天吧。她說吉他聲音柔美輕靈,「便」不會認為是干擾的,彈嘛。她眼睛明亮,
那眼神有較強要求之意,我說好,哪就免為其難吧。我走向客廳,她跟著,還把
椅子搬過來,我拿了吉他坐下,理一下情緒,就彈《愛的羅曼史》。她很認真的
坐到地毯上盤了腿托了腮聽,那樣子一如六年級班上的小學生。一曲彈完,她說
您彈得很好嘛。我知道那是客氣話,其實我只能說彈得較流利。之後我又彈了柴
可夫斯基的《四隻小天鵝》和貝多芬的《致愛麗絲》,她說您什麼時候學的古典
吉他?我說年輕的時候,又問你怎麼知道這是古典吉他演奏技巧?她嘻的一笑說
你忘了我是來教音樂的?我說一般人是不知道吉他有古典演奏技巧的,大多數的
人知道的只是民謠演奏技巧。這時,我的眼尾一掃,發現「便」站在樓梯角那裡。
雪麗順著我的眼神也看過去,於是大方地跟「便」打招呼,「便」有些尷尬有些
不快有些心虛地慢慢走近來,站在那裡不說話,愣愣的瞪眼睛。這場面讓大家不
太舒暢,於是我說都十二點多了,我們睡覺吧。
第二天早上八點,我在廚房做早餐,雪麗下樓,問我有沒有大的盤子或水桶,
說要洗被子。我說你可以在浴缸洗啊,她說我知道,洗完後不可能抱水淋淋的被
子到院子吧。我一想也是,說怎麼自己就那笨。她說不是您笨,這種事女人經常
做,有經驗嘛。我就在院子裡找到一個大水桶給她。我吃早餐的時候,聽著樓上
的水「嘩嘩」響,想起昨天晚上彈吉他,那水聲竟然如溫婉的音樂般美妙。這時
「便」下樓來蒸他的饅頭,站在灶台前神情專注。我吃完早餐,看到垃圾桶那袋
垃圾滿了,提了垃圾袋就往門口走,到樓梯旁邊聽到有沉沉的人下樓的腳步聲,
於是回頭看,雪麗正雙手吃力的拎著那個裝有濕被子的水桶往下走,我於是放下
手中的垃圾,兩步上樓梯接過她手中的水桶。她說不用不用,我說你也不客氣,
我們互相幫忙,你不是幫我搬東西嗎?
我拎了水桶到院子,那裡有一根粗電線橫拉在院子圍欄的兩邊,上面有我涼
的幾件衣服。濕了水的被子很重,我們合力要把水扭絞出,雪麗使盡全身的力還
是扭不動就笑了,說算了擱上去讓它慢慢滴幹水。「便」走到廚房來,我向他招
手,他裝看不見。我就大聲說「便」能過來幫忙嗎?他揚揚手中的東西表示自己
要做早餐。我就走進客廳來到他身邊,說我們一起幫雪麗晾被子。他楞一下:
「哦……」那話意我聽出來,是「早說啊!」於是他跟我走到院子來和我一起把
被子絞幹擱到粗電線上。
「謝謝你們啦!男人就不一樣!我上去睡覺了,昨晚跟家裡人通話一宵……」
雪麗疲倦的說,有點懶庸的上了樓。
十點鐘時,羅校長夫婦開車來接我和「便」上班,一進屋他就嚷嚷:「雪麗!
昨晚好睡嗎?」我指指樓上,說她還在睡覺。羅校長一聽直拍腦門,哦哦哦的說
自己太粗心。羅夫人瞪眼睛,「看你這個色迷迷的衰樣就噁心!」羅校長拉長了
臉頂她:「關心員工有什麼不好?懶得理你!」羅夫人哼一聲,說什麼時候了還
睡覺?那意思是「這種女人是懶惰的有什麼好!」羅校長向她做了一個「你這個
人不可理喻」的手勢。這時「便」說話了:「她昨天晚上打了通宵的電話,早上
嘩啦嘩啦的用水,然後才去睡覺。」他雖然是在解釋,但一句「早上嘩啦嘩啦用
水」,現出他小器的真面目。我猛地想起當時樓上傳來雪麗洗被子的水聲時,他
那神情專注的樣子,原來是雪麗「嘩嘩」的用水讓他痛在心上,那水聲給他的感
覺一定是——美金從口袋「哐啷」的往外掉。
在車上,羅夫人問「便」:怎麼樣?意思是那女的你看上眼嗎?「便」樂滋
滋說還行。羅校長一聽接話:「便,你沒身份,難度很大的!」言下之意是「你
識趣點吧!」我對「便」說,你如果想追人家,最好先把衛生間搞乾淨,要讓人
家看到了,對你的好感立刻打折扣。羅夫人也接嘴,「『便』,你這個北方人真
的太髒了!你會不會象我們廣州人天天洗澡的?」羅校長直攻猛打,「『便』,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你的辦公桌,象什麼?我看象跳蚤市場上阿密古的地攤!
阿密古的擺地攤都比你清爽!」我一聽笑了,墨西哥人說的是西班牙語,「朋友」
單詞的發音是「阿密古」,所以中國人稱老墨為「阿密古」,有取笑的意味。而
「阿密古」確實也比華人邋遢不講究,象大陸打樓盆的民工。「便」有些尷尬,
說沒有工具,怎麼搞?我說有啊,樓下的衛生間就有清潔用具,下班後我拿給你。
羅夫人說:「『便』,我幫你搞!」「便」這才笑,占了便宜一樣。羅校長發惡
了:「你很閑啊?回家拖拖地板吧!」「便」趕緊說衛生還是自己搞。
傍晚下班一進廚房,我的感覺是煥然一新:地板,廚櫃,桌子,明明亮亮,
特別是灶台,原來厚厚的黑黃暗紅的油漬滿布,現在已經給擦得乾乾淨淨,露出
本來的奶白的原色。再一看,我們擺放淩亂的用具,碗啊盤啊碟子等等全部歸類
放好。
羅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她家的廚房,也是雪雪白白乾幹
淨淨的,他們夫婦請過我去吃飯,我當時也由衷的稱讚過他們的廚房。
羅校長大聲說:「雪麗!」
雪麗從樓上下來,手中還拿著電話,然後對電話說了句後關上機:「你們回
來了!」
「這兩個不講衛生的男人,現在被你征服了!」羅校長說,又望望我,「阿
杜,是嗎?」他的意思是你是教寫作的,我的用詞也不差吧!我說校長是對的,
謝謝你了雪麗!她笑笑說我今天沒事做,找事樂著呢。
但是羅夫人還是哼一下鼻子用粵語說:「表面功夫!」
雪麗和「便」都不會聽粵語,他們臉上就沒表情。
「還不走,這裡是你家啊!」羅夫人拉了羅校長就往外拖。
雪麗又撥電話,一面往樓上走。我要煮飯,找電鍋找不到。廚櫃上倒是有兩
個嶄新的排在那裡,我以為是雪麗帶來的。找了半天找不到正想上樓問雪麗時,
「便」指指那「新」的電鍋,說應該是這兩個吧……有一個像是我的……我這才
認真的觀看,果然認出了是我的電鍋……原來因為久而不洗,那顏色都蒙上些米
黃影,現在給擦得雪白……我以由衷讚美的語氣對「便」說:「She's a
nice woman!」想起她晾在院子的被子,我走出院子一看,被子沒有
了,我的衣服也不見。我走回客廳,一看,我的那幾件衣服給疊得整整齊齊的放
在沙發上……
吃了晚飯,雪麗走下樓,手中拿著杯咖啡,看到我坐在電腦跟前,就走過來。
我指指沙發上的衣服,說謝謝你了!她笑笑表示不客氣,又問我:「杜大哥您在
寫什麼東西?」我說亂敲一氣,好玩。她說羅校長告訴我,您在大陸時寫電視劇?
我奇怪了,你才來羅校長就跟你講這些?她說羅校長介紹學校情況時,大概講了
一下現有的教師,都是些什麼人材,不就知道了?羅校長說,您應聘時,什麼個
人資料都沒帶,只打開優酷網站,讓他看您作為編劇拍出來在電視臺播出的電視
劇。杜大哥,你能編寫電視劇,真不簡單。我就特別難以想像,二十集的電視劇,
怎麼能編出那麼多的情節!我說別提那沒良心的破東西了,只反映寫作技術,全
為了掙稿費,播出的時候,我自己從來不看。我指指自己胸口:「Myhear
tsobad。」她說別踩自己嘛,當然,在電話裡跟羅校長聊天,我不知道那
個是杜先生,但昨天進門跟您一對眼,就肯定是您了。我笑了,為什麼,我額頭
上鑿了「作家」兩個字?「不用鑿字,看氣質啊!」我哈的一笑說謝謝我爹媽給
我作家的氣質。她說真的要謝謝您爸媽。不過,我當初有點納悶……我說為什麼?
「我以為那羅夫人是你的女朋友……」我笑了,說你為什麼這樣認為呢?「門開
時,你們倆在客廳那邊啊,這麼晚了,她在這裡,靠得你又那麼近……但是我感
覺她氣質跟您不配……等您搬完東西她和羅校長說話,我才知道是猜錯了。」我
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她叫我「杜叔叔」,是因為那羅夫人!她又問,杜大哥,您
彈吉他好,還是拉小提琴好?我說兩樣都不好!她說別謙了,拉來聽聽嘛!難得
她喜歡,正好讓我表現表現,於是拿來提琴:「現在,一個拙劣的作家,但他是
一個偉大如帕格尼尼般的小提琴家,開始演奏了。你喜歡聽什麼歌?」她想了想:
「《我的祖國》。」然後坐到沙發上,啜著咖啡。
我也喜歡《我的祖國》的旋律,調整一下情緒,開始拉琴,但只拉此曲前部
份的旋律。這首歌為二段曲式,後段的旋律因為唱詞政治口號化的緣故,旋律突
然變化走強走硬,破壞了這首歌的優美。想想《音樂之聲》電影裡的《雪絨花》,
簡樸真情的歌詞,鄉間民謠優美醉人的旋律,人對花的喜愛象徵了對祖國深愛之
情……
「好聽!」她說,「梁祝!」
於是我拉梁祝,當然,年輕時可以一口氣拉出全曲,音色也還不錯吧,但因
為二十多年不拉了,來美國後才重新拾回,再拉不出音準流暢的快弓。
「好聽!」她說,沒有故意的客氣。
「業餘水準,只能是這樣了。」我指指樓上,「不知道會不會打擾『便』…
…」我往樓梯角那邊看看,「便」會不會站在那裡。奇怪,竟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剛才我看到他開車出去了。」雪麗說。她的意思我聽得出來,是因為看到
他不在,她才叫我拉小提琴。
我們相視而笑。
晚上十一點多到樓上「便」的房間洗澡,還未進門,一股濃濃的嗆鼻的煙臭
向我撲來,讓我幾乎窒息。心想真他媽的死煙鬼,每天都要我忍受那受刑般的M
oment!
死煙鬼正在使用筆記型電腦和女兒視頻聊天,看到我他很得意,指指視頻:
「我女兒。」意思讓我來看看。儘管他滿身煙臭,但我出於禮貌,還是湊近前看。
他女兒挺大方的跟我揮手打招呼:「Hiuncle!」我看小姑娘很漂亮,就
稱讚她,「Youarebeautifulgirl!」她笑了很高興說謝謝,
我問大學生,你在美國還是大陸?她說在美國,正在加州斯坦福大學讀書。我說
那是名校,學費很貴的!她說辛苦我老爸了!我對「便」說你有個你值得驕傲的
好女兒!「便」也很高興,說見過我女兒的,都說她聰明漂亮。我對他女兒說,
「看起來你又漂亮又清爽,你很愛乾淨,是吧?」她說是,我不象我老爸。接著
她又對「便」說,「老爸,要你戒煙是難的,就要求你搞好個人衛生!你要乖,
聽到沒有?」死煙鬼有些尷尬,哼哼著「搞搞搞……」我進了浴室,眼前猛一亮:
衛生間很乾淨很乾淨,洗臉盆,廁所,浴缸,鏡子……幾乎可以說是閃光的。我
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是「便」的衛生間嗎?
確實是他的衛生間!我不可能走進夢幻裡!
我走出來,湊到視頻那裡,「大學生,你老爸的個人衛生大有進步!」她不
相信:「真的?」我就拿起「便」的筆記型電腦塞到「便」手裡捧著,推他走向
衛生間:「這是衛生間,亮堂堂的,看到沒有?」小姑娘也高興:「老爸,Yo
uaregoodjob!Iloveyou!」說完沖臉向「便」嘖嘖送上吻。
「便」有些尷尬,捧了電腦走回房間,我也愉快的進了浴室。
洗完澡下了樓,雪麗正在廚房那裡搞她的護膚面膜,那東西一貼到臉上立刻
讓她變成另一個人:一張卡通人物裡的滑稽角色臉譜。她反而問我:你要不要敷?
洗了澡敷效果最好。我說謝謝了。又對她說,「便」在改變,剛才我上去洗澡,
那衛生間很乾淨很乾淨,簡直是星級酒店的水準!這說明,一個人有心要改變,
就能改變。她輕描淡寫一笑,「是嗎?」
這時「便」下樓煮咖啡,對雪麗說「謝謝你……」雪麗笑笑。我不明白他要
謝她什麼,正要問,猛然醒悟到:「便」的衛生間,一定不是他自己清潔的。我
問「便」:「衛生間真是你清潔嗎?」他尷尬,指指雪麗:「你知道,我的房間
門通常不鎖……她幫我……」我由衷地對雪麗稱讚:「Yousonice!」
第二天,雪麗上班了。羅校長提前來接她,因為她想在上班前先去一下華人
超市買些東西。九點鐘時羅校長的車就到了門外,嗯喇叭。我們正在廚房做飯菜,
雪麗在煮幾根玉米,還沒煮好。外面的喇叭聲不停地催,她急急忙的就出了門。
之後,我和「便」也出門上班。
剛回到學校辦公室,羅校長回來了,但還沒見雪麗的身影。「便」說羅校長
你不是和雪麗一起回來啊?「我老婆帶她去買樂器。唉呀,匆匆忙忙的,她都忘
了帶銀行卡。」羅校長說。我說樂器不是由學校買嗎,為什麼要她的銀行卡?羅
校長說當然是學校買,是她沒買到自己的東西,我說先拿我的錢去用,她就是不
肯……都是我老婆,死摁喇叭,催命鬼一樣,害得人家忘了帶銀行卡!
我突然想起雪麗煮的玉米,不知道她會不會忘了關電爐子?如果真忘了,哪
可是會導致可怕的火災……
我問「便」:「你走的時候,看到雪麗煮玉米的電爐有沒有關了?」
他先說沒留意,接著蹦出一句「哪得費多少電啊!」
我心想你真是豎著兩根指頭的嚴監生啊,馬上想到的是會損失多少電費錢!
「便」這句話也讓辦公室裡其他的教師相視而笑了:大家都知道他把一分錢
看得輪胎大!
我讓羅校長打個電話問問雪麗,有沒有忘記關電爐?因為我們都沒有雪麗的
電話。
羅校長打電話給雪麗時臉色也有些緊張,但很快又寬鬆,放下電話後對我們
說,「她說關了,你們放心了吧。」
十一點多的時候,羅夫人和雪麗回來,倆人抬進一個長紙箱,說是電子琴。
辦公室裡的教師們都圍過來,「拆開拆開!」他們七手八腳的把紙箱拆了,然後
接通了電子琴的電源,哄著雪麗「彈一首彈一首!」雪麗說我才來,情緒還沒調
理好……他們就是不放過她,羅校長說:「雪麗,你就讓我們開開眼界吧!」她
看看我,我笑笑,意思是你自己決定。沒想到她說:「杜大哥拉小提琴,我就彈。」
他們一聽全看著我,那神情是意想不到。
羅夫人擠到我身邊,「阿杜,你真會拉提琴……拉得好嗎?」
我說不好,我是北方人說的「瞎搞!」
誰知雪麗在一旁說:「杜大哥的慢弓拉得不錯,音色很好。不信,你們可以
問『便』!」
「便」也點頭承認:「阿杜拉得很好聽。一開始我以為是收音機放的……我
特別喜歡他拉那首《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
那年輕教師們立刻嗡嗡嗡的擁了我,說著那些半玩笑半打趣的大話:「想不
到杜老師除了是作家還是音樂家!失敬失敬!」
我們哈哈大笑。
年輕的教師小霍問:「《聽媽媽講過去的事情》,什麼歌啊,好聽嗎?」
「便」說好聽,超好聽。
我說旋律是很好聽,但歌詞也很噁心。
年輕的教師們大感興趣,問為什麼噁心?我就念了歌詞,他們笑了,互相指
著臉:「是你媽媽,不是我媽媽!」又不解,「杜老師,既然噁心,還拉?」
我說我改了歌詞,就不噁心了。
「便」不屑地,「人家電視電臺經常放的歌曲,歌詞還要你改!」
羅校長也有些不服氣,「阿杜,人家的歌詞也有水準的!」
雪麗拉拉我,聲音有些熱切:「杜大哥,聽聽您怎麼改。」
於是我就走到黑板前,拿粉筆把歌詞寫了出來:月亮在白蓮朵雲層裡穿行,
晚風送來遠處那悠揚的琴聲。
我們坐在小河邊柳樹旁,
一遍遍回想那美麗的時光;
我們看著如歌般流淌的河水,一遍遍講起那美麗的事情。
那時候,我們多麼年輕,清澈的眼睛閃耀青春光亮。
你柔情如水,我熱情似火,你我伸出手,十指相扣緊握在一起。
冬天的霜雪,夏天的風雨,見證了我們肩並肩往前走。
月亮在白蓮朵雲層裡穿行,晚風送來遠處那悠揚的琴聲。
我們互相依偎在那柳樹旁,
一遍遍回憶那美麗的時光;
我們牽手輕步在小河邊,心中流淌著,依然是當年那美麗的故事。
「杜大哥,改得真棒啊……太不同凡響了!」雪麗興奮地對我說,語氣特別
特別佩服,眼睛特別特別明亮。我心裡頓時有說不出的愉悅,一種美妙的快意霎
時蕩過胸廓。
My god,她喜歡文學,太讓我熱血了!
我說我有個亦師亦友的大哥,在他和太太五十金婚快到之前,我就改了歌詞
獻給他們。
羅夫人也點頭說:「阿杜,你的確文筆很好哦!」她有點傷感,大概歌詞描
寫的正是她內心想往的。
「便」不作聲,但那神情顯示了不得不服。羅校長倒能接受,點了頭語氣變
了:「杜,學校請你看來請對了。」
有人說羅夫人您趕緊去拿把小提琴來啊,讓杜老師拉給我們聽!
我趕緊岔開話題,說你們知道嗎,「便」唱歌不錯的,我聽過他唱。
「便」這時得意地說,「我是學過美聲唱法。」於是年輕教師哄著他要來一
首《我的太陽》。「便」看著雪麗說,「我唱歌需要伴奏啊。」他們又哄雪麗,
雪麗還是說不行不行。這時羅校長發話:「難得大家這麼高興,這裡又沒有小提
琴,雪麗,你就為『便』伴奏吧。」一個年輕男教師把雪麗推到電子琴前,雪麗
只好順應眾人要求。她調整一下情緒,彈出一組琶音,望望「便」,問什麼調?
「便」說降A吧。雪麗說那是原唱調啊,能唱嗎?「便」說試試嘛,於是咽喉嚨。
雪麗將電子琴調鋼琴模式後就彈前奏,一上手一組熟練的旋律讓大家開了眼界,
禁不住的鼓掌。「便」開腔唱,又是令眾人「耳鼓一新」,他那渾厚實淨的聲線
很有穿透力,帶點金屬音的歌聲立刻在整個辦公大廳內匯蕩,幾乎掩蓋了雪麗的
電子琴聲。美中不足是唱得有些生硬打折,該曲最後的高音部份沒法唱下,「嘎」
的收住讓我們一愣,接著是哄聲大笑:「太陽掉落了太陽掉落了!」
「便」笑笑自嘲,「很久沒唱了太久沒唱了……」
雪麗拍手,真誠地說:「唱得不錯!」
於是我們一齊鼓掌,羅校長拍拍「便」的肩,都說美國的華人堆藏龍臥虎,
想不到你也是一隻老虎!「便」說他以前在大陸時唱得很好的,來美國後,唉,
忙於生活,生疏了。他看看我,「我要象阿杜天天彈吉他拉小提琴,肯定會唱得
不錯。」
教師小霍說:「那您就天天練,同時別忘了關電爐!」
大家一聽「轟」的笑了,「便」的「銅錢輪盤」性格真有用,適時地為我們
提供開懷的情緒。
奇怪的是「便」也在傻笑。
只有雪麗沒笑,望望我們,可能她想: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麼,後來辦公室沒
人的時候,羅夫人走到我身邊說:「阿杜,原來你能教音樂!早知道,還用她嗎?」
我故意認真說,羅夫人你太有眼識泰山了!炒了她!她聽出我是開玩笑,也半開
玩笑半生氣打我一下,「炒個鬼,遲了!」我心裡說:謝謝你們請她來!May
be she are my soul friend!
接下來,雪麗和我走近的速度實在To fast。
雪麗來的第三天,早上,我照例的早起,喝水,運動,做早餐,然後坐在電
腦桌前寫稿。雪麗下樓,我已經熟悉了她的腳步聲,雖然背向她,當她一進客廳
我就說「Goodmorning!」她也回了一句早上好,然後走到我身旁:
「杜大哥,送給您!」我回頭一看,她雙手遞來一盒東西。我問是什麼?「歐美
經典歌曲。裡面有《煙霧彌漫我的眼》,我知道您一定喜歡。」我說肯定喜歡,
謝謝你了!「能送給您我特別高興!」她說,神情真實。我開玩笑說,我是伯牙
你是子期。她愣一下,猛的想起:「哦,您說的是《高山流水》……不過話說回
來,您覺得《高山流水》好聽嗎?」我說中國古人的欣賞水準我不敢恭維,古琴
曲再好聽也不及歐洲古典音樂。她笑了,「我也這樣認為。」我說中國古代的音
樂,沉悶平淡的旋律,架構簡單的曲式,兩千多年來幾乎是停滯不前,至少是發
展緩慢。你看看歐洲音樂,從教堂和宮庭音樂中潤育出偉大的咬響樂,又從鄉間
民謠發展出偉大的搖滾樂……太了不起了!她想想也同意,說所以我送這套光碟
給您是正確的。她拿了我的吉他,說其實我也能彈民謠,只是彈得不好,然後坐
下來彈了些勾弦,我說很好啊,我拉小提琴你伴奏好嗎,《綠島小夜曲》?她說
試試吧。於是我拉小提琴,她彈吉他伴奏。「便」走下樓,接了歌曲旋律開腔唱:
「姑娘呀,你已在,我的心海裡飄呀飄……」他的歌聲立刻掩蓋了雪麗的吉他,
我看看雪麗,她的神情和我一樣有些不爽,但也不好跟他說。
回學校時「便」有些得意對羅校長說,今天早上我們三人合奏。羅校長問怎
麼合奏?「便」就說了。這時雪麗走進來,羅校長高聲說:「雪麗,聽說你們今
天早上三人大合奏?」雪麗不經意一笑,說那是什麼大合奏啊!「便」唱《綠島
小夜曲》,這首歌不合適他唱。「便」一聽有些傻了,問為什麼?雪麗笑,「您
問杜大哥吧。」「便」望望我,我說,這首歌有東南亞一帶民歌的意味,美聲唱
法吼不出那種味道。羅校長擺擺手,「這我就不同意了,美聲唱法照樣也好聽。」
我說羅校長你舉個例子?他哼哈著說我想想我想想,後來轉臉向雪麗,「雪麗,
我會吹長笛,看看什麼時候我們也合奏合奏。」雪麗還沒說什麼,這時羅夫人進
來,也不知道她聽到多少,張了口就沖羅校長嗔:「什麼合奏合奏?你想『夫唱
婦隨』啊?吃大頭菜吃懵你了!」我們一聽這口氣的火藥味如此大,全不吭聲了。
羅校長正在興頭上,突然給潑這瓢冷水,臉頓然拉長,嘴角在顫抖,沖羅夫人瞪
一眼怒聲厲厲地:「你發什麼神經啦!」他還要罵,這時電話響,於是掏了電話
往外走。
羅夫人「哼」一聲,斜眼看雪麗那邊。
雪麗坐在辦公桌處,低了頭在寫著什麼。
這天開車回去的時候,雪麗一直都不作聲。車經過華人超市,我提議去買點
東西。我們進了超市里轉,看到合適的隨手就拿,「很便宜嘛!」雪麗情緒好點,
說這裡超市好,很安靜,不象在紐約的華人超市,中國農村的趕集一樣!我說田
納西州的人生活節奏慢,他們扭著屁股散散漫漫活著。她笑了,說作家就是作家,
杜大哥您說「扭著屁股散散漫漫活著」,很有文學味道。我說謝謝你欣賞,讓我
們互相欣賞地相處。「便」問:「杜,哪我們是怎麼樣活著?」我說如果沒有煩
惱的時候,我們是快樂地活著,享受美國的低物價物質和清新空氣美麗環境。
「便」說你這話是屁話,人還沒煩惱的時候嗎?我拍拍他的肩,說所以你把自己
纏在煩惱裡頭了。這麼說吧,你是為盼望而活著。他想了想,說還是屁話!
回到住處,在廚房做飯菜時,雪麗大概又想起今天羅夫人發飆的事,說,
「這個羅夫人是不是有病啊!」我說她真有病,他們說,因為羅校長「豔遇」太
多,老婆鬧得厲害,看到誰都疑神疑鬼找事鬧。「便」,你來時間長,是不是?
「便」用他的家鄉土話說:「老羅頭就象我們那裡人說的:吃著碗裡的看著鍋外
的!」
雪麗想了想,對我說:「杜大哥,您看,他們是不是電視劇的角色?」
我還沒答,「便」在一旁不屑說:「他們哪有這個水準演電視劇!」
他這話讓我和雪麗一楞,接著我們意會地大笑起來,讓「便」不解地看著我
們。
雪麗笑著拉了我的胳膊:「都過去了,過去了……」她的意思是這一笑把今
天的煩惱都沖掉了。
學校離孟菲斯Down- town有二十多英哩,開車去要十幾分鐘。學校
選擇遠離市區,目的是圖租金便宜能省錢,反正美國家家戶戶有汽車,送孩子來
學校也方便,也不象市區難泊車。學校為了招生需要,會安排我們老師參加地方
教會的一些party,羅夫人是這方面的公關高手,華人的西人的教會,她都
能聯繫上。那天是禮拜,下午有個聚會,9個老師開兩輛車去。羅校長說雪麗你
坐我的車吧!「便」一聽,趕緊閃進了羅校長的車。雪麗正要往車裡鑽,羅夫人
走上來二話不說將她扯住,「坐我的車。阿杜,你也來。」羅校長瞪瞪眼睛,想
發怒又忍住,那樣子真難受。
雪麗和我相視而笑上了羅夫人的車,我們坐在後座,年輕的教師小文坐前面
羅夫人旁邊。羅夫人正要開車,「便」走來敲門,羅夫人一看他就不高興,說你
滿身煙臭,去那輛車!但「便」涎著臉堅持敲門,羅夫人只好把門開了,「便」
就擠進來挨著雪麗坐。雪麗下意識地往我這邊挪挪,「便」又移屁股往她身邊挨,
雪麗再次靠向我,我們的大腿胳膊都緊貼在一起了,讓我心裡過電般一陣陣愉悅,
心想真要謝謝這個蠢貨「便」啊!接下來更有趣了,當汽車左轉彎時,雪麗就貼
在我身上;右轉彎時,她就拉住我的胳膊,努力平衡自己不倒向「便」那邊。
我們去的是一家華人教會,當然也有幾個西人。教會的一些年輕人打著爵士
鼓彈著電吉他唱讚美歌,孩子們在表演。我們進來的時候,表演已經開始,我們
找位置坐,羅夫人示意雪麗坐在她身邊,我坐在雪麗身邊。她的目的很明確,就
是不讓「老羅頭」有機會!羅校長來了,一見情形,果然悻悻然另找位置。「便」
因為要上廁所,進來時看到此情景,就有點愣愣的。沒辦法,他於是找座位,恰
巧這時教會的牧師來找羅夫人,拉了她往外走,羅校長一看,趕緊從座位上站起,
但「便」搶先一步離座走向我們這邊,羅校長只好屁股一沉坐下。也是在此同時,
一個中年婦女正走過來要在雪麗身邊坐下,「便」沖過來一屁股將婦女撞開自己
占了座位,那婦女跌倒在地「喲」的叫一聲,我和雪麗同時起身去拉了她。「便」
一看不好意思,也伸手去拉婦人。我和雪麗都要把自己的位置給婦人坐,但怒氣
衝衝的婦人瞪了「便」一眼,走到另一邊。「便」有些尷尬,說不是故意的……
我和雪麗都不吭聲。
看著孩子們的表演,我拿起攝像機錄影,一會後我離開椅子找另的角度拍攝。
輪到幾個兩三歲的孩子表演紮氣球,他們都戴上小眼鏡,那模樣超萌,而紮氣球
時因為怕氣球炸,那樣子就更萌爆了,逗得大家笑過不停。我扭頭看看那邊的雪
莉,她正笑得前俯後仰,身子一側還靠向「便」,「便」那得意呵臉都樂歪了。
我一看不能讓他占這個便宜,趕緊回到座位坐在雪麗身旁,「她一定會倚到我身
上,氣死你!」我的猜測是對的,雪麗在笑得不能自己時,身體果然靠向我。我
沒看「便」的表情,但可以想像得到他是怎麼樣的難受和失落。
孩子表演完後,牧師佈道,祈禱,然後是奉獻。兩個年輕人拿著綿線袋接收
奉獻,雪麗小聲問我該奉獻多少?我說主要是看心意,一塊兩塊也行。我也不是
經常來,我奉獻十塊。她也掏出十塊,跟著我把錢放進綿線袋裡。「便」很猶豫,
他手中原來拿著一塊錢,看到我們給十塊,也許覺得奉獻一塊,會顯得自己太小
器,於是又從口袋掏出錢,團抓在手上,飛快地往綿線袋裡伸進去。之後,他又
是那種怪怪的神色,讓人覺得誰欠著他一百萬。
奉獻後牧師說等會教會有聚餐,「便」一聽喜形於色,「哦,還有聚餐!」
那樣子肯定在想捐出的錢沒有虧。
我們都到大餐廳去,那裡擺了十幾張桌子,人們自由地圍坐說笑,雪麗看到
角落那邊有架鋼琴,便走去坐下彈。我對「便」說,你唱歌好,去唱首讚美歌啊!
我拿了歌譜給他,他聳聳肩表示不會看五線譜。我心想奇怪了,你不是說在大陸
學美聲嗎,怎麼不會看五線譜?
雪麗彈琴了,她彈的是《雪絨花》,一邊彈一邊扭頭看看我,我心領神會,
走近去站在她旁邊,一邊遺憾沒有「便」的歌喉。旁邊一個五十幾歲的女教友唱
起來,很好聽,是受過美聲訓練的那種,立刻,美妙的歌聲加上鋼琴伴奏,將餐
廳裡的很多人都吸引了,扭頭往這邊看。
吃飯時我們聊天,我說雪麗你是先學鋼琴還是先學電子琴?她說學的是鋼琴,
考了演奏級,在大陸的學校教音樂。「我兒子在德州休斯頓音樂學院學習鋼琴,
他的目標是考『國際級』,我呢,要努力掙錢幫助他達成願望。」我問學校放假
時,你兒子會去打工嗎?她說有,教華人孩子彈鋼琴。這時「便」插嘴說,「我
女兒放假到麥當勞打工,也去做義工!」他的口氣自豪,顯然贊成女兒融入美國
社會。這時候的他,臉上擺脫了形於色的奉獻時的難受心痛。
這天回去的路上,「便」儘量找音樂的話題,但是講了半天,雪麗問你喜歡
《童話》嗎?見他噎住,就笑了:「你不喜歡流行歌。」「便」說流行歌確實沒
有品味,雪麗問我:「杜大哥,您知道《童話》嗎?」我說Yes,和《老鼠愛
大米》幾乎是同時流行,《老鼠愛大米》也算好聽,但旋律庸俗化,《童話》旋
律既好聽又有點貴族化。「便」不服氣,口氣衝衝地說什麼是貴族化?我說歌曲
的旋律如果合適大提琴演奏,哪就有貴族化味道了。《老鼠愛大米》的旋律註定
不合適大提琴演奏。他依然不服,哼哼兩聲卻又說不出什麼來。雪麗直點頭:
「杜大哥,您說得太對了。」我說不過《老鼠愛大米》那一句『老鼠愛大米』,
是非凡的獨特的不可複製的。你要來一句貓愛魚,老虎愛牛,狗愛骨頭,都不對!
雪麗笑了,說真的真的,就是如此。她的笑聲是這樣與我融洽,那是「便」無法
身同感受的。但他依然嘟噥:「什麼旋律大提琴不合適演奏啊?都能演奏!」我
也懶得再解釋,你既然無法理解,哪我不是對牛彈琴嗎!
但是「便」自然會找到他表現自己才華的機會。在辦公室裡,羅夫人會在電
話裡跟對方講英語,她放下電話後「便」立刻說:「校長夫人啊,你這英語怎麼
講啊:Youbestme!我知道你在稱讚對方的燒菜廚藝比你好,但不能這
樣說啊,語法有問題啊!我告訴你,這句話有幾種句形!」他一口氣說了幾種句
形,讓旁邊那些年輕教師也不得不服。但羅夫人不領情:「人家還不是聽懂得我
的意思!」「便」瞄一眼那邊的雪麗,繼續說,「還有你的廣東話口音,Sur
e,你就念成『樹,樹,樹,』不笑死人嗎?」他一口氣毫不留情地將羅夫人搞
笑的英文搬出來,笑得我們流眼淚。
羅夫人倒不惱,也跟著樂:「反正人家能聽明白,這不等於我們聽鬼佬講中
文,鬼佬他也講不好啊,那意思我們不也明白!」英語爛爛的羅校長這時在一旁
直點頭:「就是嘛!能簡單溝通就好。阿杜,你說是不是?」他知道我英文不好,
拉了我捆在一起成箭垛。
羅校長是個旅遊狂,有空就開著車到處跑,整個田納西州和附近州的大城小
鎮給跑遍了。他還是攝影發燒友,每每拍到自己喜歡的作品,就拿出來拉了人來
看,還要你說出意見。恰好學校那幾個年輕教師也喜歡攝影,小霍就提議:「羅
校長,我們搞個自己的『美國風光』攝影展,您贊助如何?」其實小霍和我們知
道,羅校長比「便」大方不了多少,肯定捨不得掏錢的。沒想到羅校長瞄瞄雪麗
後一口答應:說好啊,我贊助八百元,設一、二、三獎。頭獎五百,二獎二百,
三獎一百。於是年輕人擁著羅校長,怕他反悔不認帳,當時就議定一些如何吸引
眾多華人參賽又如何評獎的規則,最後羅校長還割肉多割下五百元,作為在網上
和報紙上登刊廣告的費用。
晚上在廚房時雪麗對我說:「杜大哥您知道今天羅校長要送我什麼東西嗎?」
我問送什麼?「你們不是先回去嗎?辦公室只有我跟羅校長。他說『雪麗啊,你
喜歡照相嗎?挑些你拍的來參展嘛。』我說是喜歡照相,但不是攝影,攝影是藝
術,我是照著好玩。他說好玩有時候也能拍出好作品的,阿杜就拿過他表妹拍的
一張作品給我看,拍三藩市唐人街的,拍的不錯。真的,你一般攝影家也未必拍
到。我說杜大哥的表妹有攝影藝術細胞,無師自通,我呢,沒這個細胞。他說你
只需要撐握一些基本技能就可以了,我可以教你。我說我用的是手機拍照,傻瓜
功能,簡單又好用。他說雪麗啊,你要有追求,我送一部單反機給你。我一聽心
想我的媽啊,單反機多貴啊!趕緊說不要不要。他說小意思,我贊助攝影展的錢
都掏了,把這個預算打上也是小菜一碟。」我說雪麗你真的可以把拍照的興趣提
高一些,研究一下攝影藝術,也挺好玩的。「這麼說,杜大哥,您一定也喜歡攝
影。」我說是啊。「哪您用的也是單反?」我說我只用我的家用攝像機裡的照相
功能,也就是和普通的傻瓜機差不多。她說哪……能拍出好作品嗎?我說攝影圈
流行三句話:三流的攝影師講設備,就是我擁有好的照相機和配套的鏡頭;二流
的攝影師講技術,就是我有好的設備,也有好的技術。一流的攝影師講思想,就
是普通的相機也能拍出偉大的作品。我呢,用自己普通的攝影機的照相功能,拍
出過一些還不錯的作品。她一聽大感興趣,說您能給我看看嗎?
飯後,我打開電腦,將我拍的一些好的作品給她看了,並逐一解說作品的構
圖和內涵還有當時拍攝的情形。我說有些作品,我甚至站在人物後面幾個小時,
才抓拍到。她說真的拍得不錯,杜大哥您真有才華。我笑了說你別擦我鞋!她說
什麼是擦鞋?「這是廣東話,意思是吹捧。」她說我真這樣認為,就如您拍的自
由女神,您抓住海鷗圍繞自由女神像飛翔來構圖,表現「自由飛翔」才是真正的
「自由」,那構思多好啊!您拍的「愉快佔領華爾街」,我就特別有感受:前景
是兩個執法的美國員警在說笑,後景是一群在華爾街聚集和平示威抗議的民眾。
這樣的構圖完全打破我以前對示威抗議的理解。還有您拍的《海獅愛情圖組》,
真是活生生將海獅談戀愛的過程拍下來,圖題也棒!
她一口氣說出一大堆,我高興地展開雙臂:「謝謝你的欣賞,來,給你一個
擁抱。」
我知道,這是我「性挑逗」的一個試探。
她也大方的張了手。
我們擁抱了,那是一個禮節性的半玩笑的但也是令我Feel到可以進一步
有所行動資訊的擁抱。當然,我們也知道,「便」在廚房那邊,他肯定是目睹了
我們的擁抱。
我沒有看到「便」當時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到我熟悉的他忌妒時那怪怪的
神情。
之後我們聊攝影,聊去過的地方。我說孟菲斯有一個非常值得去的地方你知
道嗎?她一口就說:「密西西比河!」我說有關密西西比河的一些故事你知道嗎?
「您說來聽聽?」我就說,當年老毛和尼克森會見,正事說完了,聊家常時老毛
講:我有生之年,想到你們的密西西比河去遊覽,不知道你們美國政府批不批准?
尼克森說非常歡迎。但老毛至死都未能實現自己這一願望。
「哪我們比他幸福多了,接下來的禮拜天,我們就去密西西比河,好嗎?」
我心裡正求之不得,馬上大聲說好啊,故意讓那邊的「便」聽到。
「太棒了!」這時輪到她張了雙臂。
我們再次擁抱。
我感到,這次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擁抱。
我相信她也這樣想。
這個擁抱讓我們有點捨不得……
後來我們放手了,我聽到樓梯那邊有響聲,我們都沒有往那邊看,但都知道
那是「便」上樓,難過的上樓了。
第二天回學校,羅校長真的拿回來一架相機左拍右照,故意顯示它的價值。
「羅校長,您這台相機是好傢伙啊!」小霍湊過來欣賞,讚歎不已。「當然嘛,
全畫幅,要二千三呢!」小霍直搖頭,說年底如果有獎金,也搞一台玩玩。「喜
歡就買,還等年底!這樣品質的相機,我都買了幾台了!」羅校長大聲說。我聽
得出來,他是說給雪麗聽的。我看看那邊,雪麗在看書。
中午吃飯後我到學校小公園的長凳睡覺,雪麗走來在我身邊坐下,說:「您
知道剛才羅校長怎麼說嗎?」我坐起來搖搖頭。「他說雪麗啊,全畫幅的單反相
機就借給你用了。慢慢用,慢慢學,不懂的就來找我。」
我問你有接受了?
她推我一下說您去吧!還想說什麼,眼睛一瞟,說他來了。
我扭頭一看,羅校長正向我們這邊走來。
「雪麗,我正找你呢。」羅校長走近來說。
雪麗問什麼事?
「有個華人小孩打電話來問我,說要學鋼琴,但他說他的父母不答應,說他
的手太短,左手的尾指還斷了一半。他很想學,希望學校能勸服他父母。雪麗,
我想和你一齊去勸勸那孩子的父母。」
雪麗說可以啊。
「我順便帶你參觀貓王故居,因為那孩子的家就住在附近。」
雪麗一聽猶豫,「什麼時候去啊?」
羅校長說就在接下來這個禮拜天吧。
我馬上想到我和雪麗約定的禮拜天。
雪麗立刻說:「那天不行,我和杜大哥約定了,我們要去密西西比河。」
羅校長意想不到,看看我:「哦……那好吧,我和他們再約時間。」他轉身,
挽著雙手在背,踱著步慢慢走開。
我和雪麗相視一笑。
羅校長贊助的攝影展很快就在報上和網上登出,招集華人攝影愛好者投稿到
學校的網站。雪麗說杜大哥您也投幾張作品去嘛,還幫我挑選。後來我就選了一
張《彈豎琴的女藝術家》,她說多挑幾張嘛,我說把機會讓給別人吧,這一張也
不錯的,肯定不比他們的差。她也點頭同意,問是在那裡拍的?我說是在紐約的
中央公園,當時我被小湖邊彈豎琴的女藝術家吸引,照了幾張,後來看到湖面上
游來黑大雁,就感覺是機會,於是在那裡守候了半天,直等到那兩隻大雁遊到豎
琴家的身旁。這是運氣啊,那黑大雁不一定遊過來的!
「禮拜天我們到孟菲斯,杜大哥,也許您會拍到好作品。」
接下來雪麗一直留意天氣,禮拜四的時候她對我說:「杜大哥,禮拜天可能
下雨,禮拜六才是好天氣……」我說禮拜六我沒有課,我們就禮拜六去吧。於是
雪麗對羅校長說:「您不是說要去學鋼琴的孩子家勸服他父母嗎?禮拜天我們可
以去。」羅校長一聽大喜,「好,就定禮拜天,我來接你。」後來雪麗告訴我,
「他又悄悄的問我:你不是說禮拜天和阿杜去密西西比河嗎?我說是啊,但改在
禮拜六,反正現在學校還沒招到幾個學音樂的孩子,我正閑著呢。」
我們開始在網上尋找孟菲斯的景點和特色餐廳,然後擬出旅遊線路。第一站
是密西西比河,先實現老毛無法實現的夢想;第二站是「民權紀念館」——馬丁
德路被刺殺的地方;第三站是比爾街,那是著名的Musicstreet;第
四站是貓王故居,之後是比爾街的燒烤店,因為孟菲斯的烤肉非常有名。
我將汽車清洗乾淨加滿油,又備好乾果水果。我問雪麗你喜歡吃什麼小食?
她說天津的。於是我們到超市尋找,只有廣東的,就沒有天津的,她有點失望,
我有點遺憾。
「便」整天聽到我們講密西西比河,妒忌得幾乎是繃著臉。有一天在學校,
雪麗不在,一個老師挑起學生家長的話題,說廣東人最好相處,福州人最討厭。
「便」大聲說「你們有聽過『上』『青』『天』嗎?」小霍說怎麼不知道,就是
上海人青島人和天津人,這三個地方的人最他媽的不能交不好打交道!我說那裡
都有好的都有不好的!廣東人也有令人憎恨的!「便」於是小聲對我說,「杜,
你別看雪麗,天津人看著好好的,突然就會蹦起來!」
我不吭聲:你怎麼想是你的事!
禮拜五的晚上,我雪麗約好了,早點睡,明天八點鐘出發。我將攝像機充好
電,倒空原來的儲存,將鏡頭清理乾淨。
第二天六點鐘起床,喝了水後到院子運動。雪麗在敲窗口,我抬頭看,她沖
我笑:「杜大哥早上好!」我用英語說著相同的問候,然後說你也下來運動嘛。
她說我就不太愛運動,噯,我放音樂給您。
她用手機放音樂,是電影《少林寺》主題曲。
我頓生雄風!
運動後我們各自做早餐,八點鐘左右,我們出門,往車上放東西的時候,我
有意抬頭看樓上的視窗,看見「便」的頭一閃消失。他一如我的猜測,妒忌令他
失態,每分每妙都在難受:我憑什麼會輸給你老杜!我比你年輕,比你英俊,憑
什麼!
在上車前,雪麗說杜大哥,來塗點防太陽霜。抓了我的手就給我塗,那動作
就象她是太太我是先生。
我沒有往樓上看,但我敢肯定「便」在偷看。
上了車,我把攝像機遞給雪麗,教了她怎麼拍攝,說現在你是副攝影了,你
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就拍吧。
我們驅車上路,天上飄著層層雲朵,陽光從雲朵中閃耀。她說我們唱歌吧?
我說好。唱什麼呢?我開口就唱:「藍藍的天上白雲飄……」她加入唱「白雲下
面馬兒跑」,我是唱「白雲下麵車兒跑」。她唱「鞭兒揮動響四方,」我唱「我
的歌聲響四方」,然後我們一起唱「鳥兒在飛翔。」她一面唱,一面對著窗外錄
像,後來把攝像機對著我,「您唱歌不好聽,我錄下來,回去您自己好好聽聽。」
二十多分鐘後,我們來到密西西比河的河畔,一看到河流,我們同時尖叫:
啊哈!親愛的密西西比河,我們來了!Howareyou!
我們找到地方停車,然後按著我們看中的景色照相。
孟菲斯的密西西比河河段,水面寬闊,河水略混濁,有分支。我對雪麗說,
密西西比河會發洪水,羅夫人說,她表妹在一家賭場上班,那一年發大水,好幾
家賭場都淹了,她表妹上班的那一家,淹了地下室,還差不到一英尺就淹首層,
那家賭場老闆運氣好,要淹了首層,他就破產了。
我們遊玩的那段河岸,有非常寬闊的綠化帶,一片綠茵草地鋪開,如果沒有
兩頭橫跨河流的橋樑,似乎和遠處的藍天相連。但是很少人在散步,更難見有跑
步的。紐約的中央公園就不同,還有三藩市的海濱大道,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不
是下大雨大雪,總會看到不同年齡的幾乎是絡繹不絕的人在跑步騎單車。
「杜大哥,您發現沒有,這裡很多胖子!」
我說是啊,孟菲斯這地方,到處都提供方便服務。象銀行、郵局,你開車來
辦事,根本不用下車,在外面的視窗就可以了,和麥當勞肯德基一樣。這種情形,
我去過不少州,還沒見過如此服務。美國選出區域最不健康人群,田納西州排第
一。這裡的人吃高脂肪的「Junkfood」,即「垃圾食品」,又不愛運動。
她笑了,「杜大哥您不會是影射我吧?」
我說你雖然不愛運動,但你不吃Junkfood啊!
「好吧,讓我以後慢慢轉變吧。」
我想說最好最美麗的運動是做愛……
我們在一處樹蔭下休息的時候,附近走來一對年輕亞裔人,我說雪麗他們一
定是中國人你信不信?她說我看著他們的氣質也象。果然,他們走近來時我們互
相打招呼,他們說剛從洛杉磯搬過來,這裡的房價便宜。又問你們在這裡住了多
少了?那意思是「你們夫婦」。我和雪麗相視而笑,也不答。那對年輕人就說今
天孟菲斯有音樂會,航太表演,晚上放煙花。我們很高興:「嘩,怎麼就這麼巧
啊!
離開密西西比河河畔,我們驅車到「民權紀念館」,參觀馬丁路德當年被刺
殺的地方。遊客稀稀落落,但大部分是黑人,青年居多,有些還帶著孩子。看著
那些黑人說笑著蕩來晃去,我就覺得馬丁路德先生當年閉上眼睛時一定含著微笑。
雪麗指指馬丁德路的遺像,說奧巴馬應該感謝他。她又問:「N年後,會不會有
中國人當美國總統?」我認真地扳指頭,說,我已經算出來了,這個N是在20
25年!
「哪,我們都能看到了!」
「一齊到白宮外面的草地放煙花!」
我們哈哈的笑。
半小時後,我們離開民權紀念館,來到比爾街。這是孟菲斯很著名的一條街
道,因為這裡的商店幾乎都與音樂有關,其中「藍調音樂小巷」就聚集過不少音
樂名人在此吹奏演唱,整條街的商業廣告差不多都是音樂標識。街上的一個小公
園既有表演棚,也有音樂名人的雕像。另外,這裡還有些很出名的烤肉店。我們
來的時候是上午,街上很清靜,但沒有車輛行駛,就象大陸的「步行街」。
我們走在街上隨意拍照,經過「藍調音樂小巷」時,我對雪麗說,八十年代
有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作家,叫劉索拉,她寫了個中篇小說叫《你別無選擇》,
很出名,後來她來美國讀書,之後又鑽到比爾街來和藍調音樂的發燒友同樂同歡,
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遇到她?雪麗說就算她還在美國,你眼下肯定遇不到她了。
您看,街上靜悄悄的!我說你喜歡藍調音樂嗎?她說我很慚愧,連什麼是藍調音
樂都不知道!
我也一樣!
「杜大哥您看,灰姑娘的南瓜車!快拍下來啊!」雪麗說。我一看,兩輛白
色的馬車「得得得」地從街角那邊駛過來,那馬兒帶著頭飾,車身是一個南瓜造
型的筐筐,裝飾著塑膠花藤,裡面坐著幾個青年遊客,一路興奮的歡呼尖叫,看
到我拍他們,更加快樂,舉起手向我揮舞。
馬車慢悠悠駛過去了,我問雪麗,你少女年代,有沒有過灰姑娘的幻想?她
說有,哪個少女沒有?雖然是白日做夢,但奇怪就是想做夢。我笑,說傻呼呼的!
她也笑了。
我們經過一酒巴,我看到門前陽傘下的桌子旁坐著個男子,正與一個黑婦人
聊天,他長得很象派克。我拉雪麗看,她說真的非常象,只是真正的派克已經去
世。於是,我們很感慨地說起派克和赫本的愛情傳奇。「派克」起身向黑婦人略
彎腰點點頭走了,雪麗說,杜大哥,我懷念派克,拍一張。她就在「派克」坐過
的椅子上照相留念,她也幫我拍了一張。
我慢慢遛過一家正在播放歌曲的餐館,往前走拍著自己喜歡的視頻,扭頭望
望不見雪麗,於是停下來找她,發現她停在那家餐館門口,舉著手機很興奮的樣
子。我走向她,才知道原來她與大陸的朋友通話,說自己正在孟菲斯,「聽到沒
有,好棒的歌!」
哦,原來她舉手機靠向餐館門旁的喇叭,讓正播放的歌曲更清晰地傳入手機。
我定神下來欣賞,那歌曲帶點搖滾的味道,那女歌唱家的演譯富有激情,旋
律也算好聽。
難怪她喜歡。
喜歡音樂的人就不一樣!
「您不喜歡?」
「那首歌不是特別讓我心動。」
「哪我們現在去:See the hill billy cat and
king!」
「Let's go!」
「貓王」的名字,中國人翻譯出來後叫:艾維斯?亞倫?普雷斯利,英文
是:ElvisAaronPresley。為什麼叫「貓王」?他唱抒情歌特
別好聽,女士們象母貓聽到發情的公貓叫喚一樣,成堆成堆向他圍繞。貓王故居
英文是Graceland,在谷歌上翻譯出來叫「雅園」,雅園離比爾街大概
二十分鐘車程。車子一進入雅園附近,街道兩旁掛著的都是印有貓王肖像的廣告
旗幟彩牌。來到雅園,一看那裡人頭擁擁,我們就知道貓王的魅力。從網上知道,
雅園的年遊客量僅遜於白宮!這時太陽很猛,我們在附近的一個社區內找到有樹
蔭的泊車位,然後徒步走向雅園。
「雅園」,就是貓王的故居和遊客旅遊中心兩部分。貓王的故居,在一個小
斜坡上,占地很大,圈出地來養著些馬,圍牆不高,往裡面看樹木繁盛草地綠茵,
貓王的住宅是典型的歐陸建築,坐落于林木樹蔭中。圍牆上,貓王的歌迷用各種
顏色和方寫下短句,象中國風景區裡常見到的「到此一遊」。貓王住宅的對面是
遊客中心,分展館和商業區,展館陳例貓王生前的與音樂關聯的各種物品,商業
區出售「貓」衍生的紀念品。
因為很多人排隊參觀展館,雪麗問我:「您想看嗎?」她看起來怕排隊,我
也一樣,於是我們就鑽到商業區裡。她很想買一樣紀念品送給兒子,看中了一個
咖啡杯,拿起來愛不適手,說工藝真棒。我說保證是中國生產你信不信?她仔細
看商標,果然找到「MadeinChina」字樣。她歎一口氣,問我知不知
道郎咸平?我說知道啊,香港人,經濟評論家,非常善於鑽營,總拿美國說事,
迎合利益集團需要。但他有些現象是說對的:中國的悲哀正是沒有自己高端的制
造業,只有低附加值的終端加工業!
「你看這個咖啡杯,生產線和訂單是美國的商家,只付你一點加工費!利潤
的大頭在美國的商家!」
「中國的生產商很高興啊,我一個同學的父親,在廣東開工廠,這兩年每接
到海外的訂單,就高興得要死!」她說。
我指指杯子:「那我舅舅要謝謝你了!」
「為什麼?」
「因為生產杯子的工廠,是我舅舅開的!」
「真的?」
我笑了。
「笑得如此邪惡!」她頓悟,打我一下:「您錯了,是我叔叔開的工廠!」
「哪我就支持一下你叔叔的工廠!」
我就開始挑咖啡杯。
「我幫您挑!」
她給我挑了一個黑底帶個暗紅吉他圖案的,認真看看,那吉他竟然是貓王的
臉譜。
「我也買一個給自己!」她也挑了一個,是藍底顏色。
「乾杯!」我們舉杯相碰,笑了。
買單時我付錢,她執意不肯,我說你送歐美經典歌曲光碟給我,你總得讓我
表示表示啊!她就欣然接受了。
離開「雅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我們驅車又回到比爾街附近,泊好車後
往比爾街走去,嘩,比爾街好象三藩市唐人街每年三次的「擺街會」,人群熙攘
幾乎是摩肩接踵。所有的酒巴和餐館都有人在表演奏樂和歌唱,「藍色音樂小巷」
裡也擠滿人,街上的小公園就更加熱鬧了,擁擠的人群中,夾著坐輪椅的人士。
我舉著攝像機拍攝,雪麗說杜大哥您看那女歌迷,她鼻孔上插著氧氣管,有人幫
推著氧氣瓶,快把她拍下來啊!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找到了目標拍攝物件,馬上
將鏡頭推過去。
「你真有文化直覺!」拍下來後,我對她說,「這種鏡頭,是藝術創作和新
聞報導最需要的!」
「真的?」
「真的。你如果學攝影,拍出的作品應該會不錯!」
「哪我可能要學攝影了!」
「學啊,我們一起去旅遊,拍照!」
「好嘛。」
我們在比爾街來回逛蕩,又鑽進一家酒巴,裡面有個十歲的女孩在唱歌,一
支小樂隊伴奏,那女孩的歌聲清亮透徹,歌唱中的情感控制和抒發十分老練,酒
巴里的人們不斷給她掌聲和尖叫。我在錄影,雪麗說去找衛生間。一會後她走過
來,說沒有衛生間。我說不會吧!於是我找,也找不到。我們想問人,但看到所
有的人都沉迷于欣賞女孩的唱歌,就不好打擾人家。她有些氣餒,說算了吧,我
們到別處找。走出酒巴門口,我還是覺得不可能,於是讓她等兩分鐘,我折身進
去問保安。果然問到了,酒巴的衛生間就在進酒巴的通道上,只是標識不明顯我
們忽略了。
我趕緊出去把她帶進酒巴。
事後我們往河邊方向走時,她說杜大哥您真細心……那意思是「你是懂得關
心人的。」
其實我知道,更多的是討好。
經過小公園時,我們聞到烤肉的香味,好香好香啊!香得無法形容!從來沒
有聞過如此香的烤肉味,簡直願意在這香味中昏迷!我們走進小公園,裡面的歌
棚有樂隊表演,另一邊的樹蔭下,有人燃起了爐子在烤肉,黃紅竄竄的火焰卷著
青煙。我們興奮起來:去看了航空表演,我們回來吃烤肉!
從比爾街走到密西西比河河邊,也就是十來分鐘左右。因為有音樂會,人們
拖兒攜老,帶著折椅摺傘和各種食物,一眾一隊往這邊擁來。人群中小的躺于童
車中,耄耋者互相攙扶,談笑風生臉色足以和夏日陽光相輝。雪麗很細心,說杜
大哥您看到沒有,幾乎都是白人,極少黑人。我也猛的想起,在比爾街上,酒巴
裡的也絕大多是白人。
「Why?Are you know?」
她看著我。
我指指入場口,那裡的售票處有門票標價:$10:「黑人窮!捨不得買票!」
「黑人為什麼會窮,美國不公平……?」
「你想想吧,奧巴馬是黑人,都當總統了,美國怎麼會不公平呢?我只講現
實。第一,黑人普遍懶;第二,黑人智商不及歐裔亞裔。我呢,也算是喜歡旅遊
的,來美國也去了不少地方,所到景區,真的很少看到黑人。另外,大學裡頭,
黑人學生也不多。」
「So……」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那些黑人窮怪不了別人!」
我掏錢要買票,她說這麼大的太陽,沒有陽傘是受罪呵!
哪好吧,我們就不聽音樂會,到前面的小公園看航空表演吧。
我們往前走到一個小公園處找樹蔭坐下,密西西比河在我們的正對面,處於
我們左下邊右上方都有橋樑。我們開始吃水果,她削了蘋果遞給我,我拿柑子給
她。我們說好就吃一點喝些水,留著肚子晚上吃烤肉。坐下不久,航空表演開始,
三架小飛機列隊從左下方的橋樑那邊升起,向右上方橋樑的方向飛翔,然後在繞
著兩橋樑的上空,做出簡單的列隊造型。
我拿出攝像機走到樹蔭外拍攝,總拍不到好的畫面,太陽大,光燦燦的刺眼
無法抓到飛機。我就不拍了,和她說起三藩市的航空表演,那氣勢那技術是孟菲
斯不能相比的。首先是飛機品種不少,然後是空中表演造型多,甚至從金門橋下
穿過,讓人目瞪口呆。
後來太陽慢慢遠離,表演的飛機開始噴黃煙霧,我就抓住機會拍了些。等到
傍晚時分,兩架飛機開始做出些大膽的動作,從空中俯衝下,貼著水面飛。其中
有一架勇敢的沖向一座橋樑,讓我們驚喜不已。似乎,我們看到它從橋底沖過,
但因為遠,看得不清楚。
「穿過橋底了?」
「我看是的……」她也不敢肯定。
旁邊的人說:是橋底!
「如果從橋底,哪難度比金門橋大呵!因為金門橋的高度,可以通萬噸大貨
輪……」
「這是小飛機,靈活!」雪麗較肯定。
最後,我認為是不可能。
太陽要從遠處消失時,我們向比爾街走去。
比爾街附近有條街道,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我們走到這裡來。嘩,這條街
道太有味道了,鋪著鐵軌,鐵軌旁有綠色的高於地面一米多的候車小月臺,這站
台象童話中的小屋,非常有特色。街道兩旁綠樹一排,商店林立,酒巴將陽傘豎
在街道邊,遊客悠閒地坐在那裡聊天。我們慢慢徜徉,看到橫跨街道那綠色的帶
「金」字型蓋頂的「天橋」,天橋兩側一排窗口,中間掛著個古老造型的大鐘。
這時,黃亮帶微紅的夕陽光灑落在街上,灑落在有古老的天橋上,街旁的建築和
高大樹木,也將自己的影子投在上面,呵,真美的真迷人畫面啊!「得得得」的
遠處走過灰姑娘的南瓜車,我對雪麗說,這樣的街道,是電影裡最想表現的背景,
是油畫家最想描繪的畫面。我站到街上拍攝。這時,一車綠色的公巴開來,雪麗
趕緊把我拉進來。公巴車從我身邊駛過,到月臺小屋處停下。我們不走了,想看
看有軌電車的模樣,但等了半天,未見影子。呵,時代將傳統的有軌電車淘汰了,
可惜可惜!我們互相猜測:過去的有軌電車,什麼顏色?最後我們一致認為:綠
色。
我們走向比爾街。
比爾街不但人潮不散,反而洶湧更堪,各種音樂震響著交匯,人們悠閒地走
在街上,所有酒巴食肆都人滿為患,有樓層的,從玻璃窗和露臺都可看到他們談
笑風生的樣子。
「杜大哥,真的,這裡街上是黑人居多!」
「但員警是白人多。」
街上兩人一組走著悠閒的員警,在人堆中繞來繞去,這裡看看那裡望望。街
中心有一夥黑人正在表演雜耍,吸引一大堆人在觀看。也有跳舞的,混雜著白人。
我們一邊拍照一邊尋找烤肉店,但所有的餐館都排長龍。
想起那令人難以忘懷的香味,我們向街心小公園走去。越接近公園,那烤肉
的香味越濃,引得我們口水直流。但是一到公園裡我們就失望了,這裡排隊的人
更多,一條長龍從烤爐那裡直延伸向遠處,我說嘩那樣子要排上一個鐘呵!
這幾乎是一條黑人的長龍,婦女占多,看著似乎都是胖呼呼的,有個別甚至
胖得我們看著都難受,就象鼓狀的葡萄酒桶豎在那裡。他們快樂地打著嘻哈,孩
子尖叫大笑跑來跑去,一個瘦削骯髒的滿頭卷篷棕發的中年男黑人正與兩個胖黑
婦在爭吵,互相用鬼臉和髒話對罵。我們以為事態會惡化發展,然而他們即使罵
聲粗惡,手卻沒有象中國大陸婦女吵架時指臉指鼻那侵犯性的動作。後來兩個黑
婦人也加入混戰,把男黑人罵跑了。
他們不怕排隊。
「我們再找吧……」雪麗也無奈,我們直咽口水離去。
又找了兩家餐館,都說要等一個小時!我說在網上找位置偏一點的,開車去。
我們走回到泊車的街道,坐在車上用手機上慢慢搜尋,找到三家有烤肉提供
的餐館,雪麗很興奮,因為最近的一家,只需十五分鐘車程。「烤肉向我們招手
了,Let『sgo!」她說。
車子很快到了目的地,但是奇怪的是,那餐館的停車場空寮寮的,也沒有燈
光……
我將車停一旁,溜兩眼便確定,那是家已經倒閉多時的餐館!我們頓時沮喪:
怎麼這烤肉那麼難吃到嘴啊!
「那烤肉不好吃,一定不好吃!」雪麗說。
我們哈哈大笑:葡萄是酸的!
「算了,我們回去吧,沿途看到餐館就進去!沒有,我們就回家做飯!」雪
莉說。
我們往回開車,這時天已全黑,車燈照射在路面,可以看到街道兩旁濃密的
樹木如幻影般掠過。「如果是白天,這街道一定很漂亮!」雪麗扭了頭往窗外看。
我說有時候開車迷路正心煩時,突然來到一個風景十分漂亮的地方,嘩,迷路太
值得!
很快汽車上了高速路,我往天空一望,嘩,淺藍透徹的夜空上,掛著一輪明
淨的月亮,我想起來孟菲斯的那天晚上,那彎彎的向我微笑的月亮,呵,人生的
故事由漸微向圓滿推進……我望望身邊的雪麗,笑。她問我笑什麼,我說想笑就
笑嘛。她伸手過來打我一下,說好好開您的車!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開車來,I so lonely……現在,我身邊坐
著一個女士……
我們開車一路直奔住處,因為確實看不到餐館的招牌。
回到住處,我從冰箱拿出些凍蝦和豆腐番茄還有罐頭牛肉,雪麗也拿出些
鰻魚罐頭和豬肝還有蔬菜。「我們也挺豐富的,等會也叫『便』一起吃吧。」她
指指樓上,我說好啊,我們喝點紅酒!我問蝦子你喜歡怎麼吃?她說您就一邊去
吧,我來弄!說完將我推往客廳。我說我幫洗菜吧,她想了想,說也好。於是我
洗蔬菜,她就走上樓,一會下來,指指樓上,說叫了他了。我很快洗完蔬菜,她
一邊忙著一邊讓我打開電腦放點音樂。
雪麗做了一個花椒五香粉油悶蝦,罐頭牛肉燒土豆,豆腐雞蛋蔥花番茄,
油炒椰菜絲鋪上鰻魚,還有一個韭菜豬肝湯。我這邊才將攝像機上的視頻整理出
來,她這邊就做好了。她上樓把「便」叫下來,「便」一看滿桌子菜,說哪我也
拿些紅酒吧。我說我有紅酒,前些時候在鬼佬超市買的,五十多塊錢一瓶。他說
那麼貴啊……我說剛好遇到降價,原價要八十多呢!
我開始放施勞萊斯的《藍色******河》音樂。
「杜大哥,這音樂棒!」雪麗興奮,坐到我身邊。
「為孟菲斯乾杯!」我說。
「也為我們的健康乾杯!」雪麗說。
我們舉杯,「便」也跟我們碰了杯,沒吭聲。
我和雪麗開始講著今天所到之處的特別與新鮮,說著孟菲斯的人文風情,說
著貓王的魅力。說話中我們的腳不經意碰到一起,都沒有要縮開的意思。「便」
一直在聽,臉上表情相當尷尬,只是講到貓王為什麼是「貓王」時,他就竄出一
句:「鄉巴佬SoLucky!」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說貓王真他媽命好,吸引
那麼多的女人在身邊!雪麗看看我,她也知道貓王的這些。
聽著我們邊講邊笑,「便」只隨便吃了些,就走上樓了。雪麗看我一眼,不
做聲。她的眼神讓我樂不可吱:我們都明瞭「便」的心情。我們的腳還貼在一起,
我就踢踢她,她也踢踢我。我再踢,她再踢,我們相視而笑,眼神一對中蘊藏許
多性追求的資訊。
我心裡衝衝的。
「便」再度下樓,找出一個大飯盒,說準備明天的飯菜。雪麗要洗碗,我說
讓我來吧,你忙了半天了,洗澡去。「哪我上樓了……」她就順從的上了樓。洗
了碗後我上樓洗澡,「便」在電腦前和朋友視頻,滿室煙味彌漫,奇怪的是,我
竟沒有太多厭惡,特別是進了浴室,聽到旁邊的「嘩嘩」的水聲,我就知道是雪
莉在洗澡,於是想像著她裸體的樣子,想著想著就杠杠了。
洗浴完下樓,雪麗正在廚房敷面膜,照例問我要不要敷,我說好吧。她就往
我的臉貼上面膜,我們臉沖臉的說:「Who are you?」
「來,開點音樂嘛。」她將我推到電腦桌前,說您有看《中國好聲音嗎》?
我說很少看。「有個新疆人叫塔斯肯,他唱王洛賓的《可愛的玫瑰》,真是天籟
之音啊。」她坐在電腦前開始找,我站在她一旁,她找出塔斯肯的視頻,然後站
起來走到我身後,「您坐下來聽……」推了我坐在椅子上,然後站在我身邊。
這時塔斯肯開始唱,那明淨婉麗的聲線真的是美極了,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如
此優美。雪麗幾乎是貼著我的身側,我就伸了手攬住她的腰,她沒有動,我就將
頭貼著她的胸脯處,很溫軟。我開始咬她胸,她就撩開上衣讓我咬。我很衝動,
站起來從後面摟住她往我的房間走。
進了房間我用腳踢上門,伸手鎖上。在外面傳來的《可愛的玫瑰》歌聲中,
我將雪麗擁到床上放下,看看她。面膜中的她也正看著我。
我揭下麵膜,也揭下她的面膜,然後脫她的上衣,俯頭去咬。她一面挺胸一
面回手將乳罩的扣子解了,我將乳罩扔一邊,那雪白的乳房就顯現在我眼前。我
一面咬一面脫自己的衣服,然後脫她的褲子,看到她小腹平平,上面有條五寸長
的細疤。
我站起身捉了她雙腿叉開往下麵看,黑毛一團的讓我看不清那美麗的地方。
我伸手去摸,感到滑滋滋的。我撥開毛團,看到美麗的地方,於是靠近去挺進。
哦,好溫熱好滑溜好肉滋好舒服,一股快感直沖我的腦門,感到如此不可思議。
我看看她,她也正看著我,眼神四散,但如此的溫柔。
我開始來回運動,動作中那毛絲被帶進被拖出,她的屁股也挺動配合。我看
著她在我的作用力下,一對乳房相對方向轉擺。我開始向發狂沖陷,她也閉上眼
睛,嘴裡發出輕聲哼哼。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