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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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泥人作品之江山如此多嬌(一~四卷)  
 
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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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作品之江山如此多嬌(一~四卷)

第一卷

            序
           


            
              我是個淫賊。
              當然,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淫賊並不是一個可以長久從事的職業,我的大多數同行在出道的三至五年內便光榮殉職了,以至於淫賊成了武林惡人榜中變動最激烈的一個職業;餘下中的絕大多數也因公致殘,他們喪失了作為淫賊的最起碼條件;只有極少數人能夠頤養天年,這是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退隱江湖了。

              我童年時代的理想並不是當一個淫賊,而是當一名舉人,因為老爹曾經告訴過我,只要考中了舉人,我就可以像城裡的胡大官人那樣出門坐著四匹白馬拉的華麗馬車,吃飯去山水閣的二樓,旁邊還有人伺候著。

              目標出現了偏差是因為碰上了我師父。那天我正放牛,二狗眉飛色舞的講城裡的事兒,他昨天和他爹進城賣菜去了,這時我看到了我師父。
              確切的說是師父先看到了我,他一個指頭就把二狗點躺下了。那時我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點穴這門功夫,以為二狗叫這個乾巴老頭弄死了,嚇得哇哇大哭。那老頭把我的渾身上下掐了個遍,還掏出我的小雞雞左看右看看了好半天,然後突然手舞足蹈起來,他上竄下跳還翻跟斗,終於把我逗笑了,也騙我把他領回了家。

              他和老爹在屋子裡嘀咕了很久。之後,我便成了師父的徒弟。師父把我帶回了城裡,開始把我培養成為一個淫賊。
              那年我七歲,我並不知道做一個合格的淫賊其實需要很多條件。他要有玉樹臨風的模樣、瀟灑儒雅的氣質、高強的武功、機靈的頭腦,當然還要有一副好本錢。我以為師父是要幫我實現我的夢想,因為他教我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每天都把課程安排的滿滿的,還怕我身體吃不消,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逼我鍛煉,很快我也能把個活人點成死人了。

              等我明白師父的企圖,十年已經過去了。我並不想做淫賊,淫賊不是好人,也沒有好下場,書上都這麼說。再說我已經是個秀纔了,離我童年的目標僅一步之遙,我還有更遠大的理想,我要中進士,要光宗耀祖,我豈能去做一個下三濫的淫賊!

              師父沒理我,只是把我和一個美女關在了一起。過了七天,或者是五天,師父說其實只過了五天,我就投降了,還是做淫賊吧,因為我實在是個很適合做淫賊的人。

              目標一旦確定,工作、學習都有了動力,師父也更加變態的訓練我:『刀快點,再快點,你太慢了,前輩田伯光一呼一吸間能砍出十八刀,都叫不戒大師給閹了,你纔砍了十一刀;腿快點,再快點,怎麼像貫了鉛似的?前輩無花和尚練就了××神功,也被楚留香殺了,你不想那麼早就死吧?啊,我忘了,你腿上是綁著鉛塊子;腰快點,再快點,前輩韓柏有道胎魔種,也差點被白芳華吸成了人渣,你得忍口氣……』

              慘無人道的訓練又持續了七年,七年裡我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床上調教那個被師父扔進我屋裡的美女,她叫蕭瀟,師父說她是離別山莊蕭別離的孫女,蕭別離是誰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蕭瀟是我寵愛的女奴就夠了。

              終於,我可以出師了,師父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臨死前他纔告訴我他叫李逍遙,可惜他只逍遙了前半生,因為他碰上了慈航靜齋自秦夢遙以下最出色的弟子鹿靈犀,『要破慈航靜齋的劍心通明,唯有另闢蹊徑,為師只不過把你領進門而已,剩下的就看徒兒你的造化了……』這是師父的最後遺言。 

[ 本帖最後由 黄河 於 2008-3-10 18:35 編輯 ]
2008-3-10 17: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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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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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杭州西子湖畔樓外樓。
              『淫賊看劍!』隨著一聲清脆的呵斥,兩道劍光匹練似的刺向我,雖然我看出目標其實並不是我,我還是連忙向旁邊一閃,劍光便越過我的頭頂,直奔我後面一桌坐著的一個猥瑣的漢子。

              『他也算淫賊?!』等我看清楚那個淫賊的臉,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這種歪瓜劣棗的也配稱淫賊?!人長得猥瑣不說,功夫也像是得了陽痿一般,沒有一點陽剛氣。雖然對手是兩個人,可那只是兩個未成年少女,老兄我拜托你拿出點淫賊的樣子,別辱沒了咱淫賊的名頭……

              兩個少女的劍法有如春水般纏綿,那淫賊的扇子也如毒蛇般的陰柔。叮叮當當的打了半天也沒分出個勝負,倒是把周圍的桌椅打碎了一地,客人都打跑了,只剩下我和蕭瀟。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腰間的碎月刀勃然而發,眨眼間春水變成了千萬個碎影,毒蛇也被掐住了七寸。

              『誰?!』雙方異口同聲的驚叫道:『你們打打殺殺的到外面去,我還有道「宋嫂魚羹」沒上呢,你們別耽誤我吃飯。』
              兩個少女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美麗,雖然在我的棒下臣服過不少姐妹,但這樣美麗的孿生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中的一個閃動著星眸道:『公子,這人是武林惡人榜排名第七的淫賊「蛇郎君」楊威,請公子替天行道!』

              『他是淫賊?!』這人連名字都起得那麼淫濺,就算是個淫賊也是最低檔的那種,旁邊蕭瀟臉上也露出了困惑,她沒辦法把自己的主人和楊威放在一個天平上,主人纔叫淫賊,他纔是真正的又淫又賊,她眼中射出萬道柔絲,我知道她的花蕊中肯定又布滿了露珠。

              『是啊,他一個月前奸殺了敝派的三師姑和二師姐,還傷了我四師姑。』另一個少女咬牙切齒的道。
              『奸就奸了,為什麼還要殺?雖然作為一個淫賊,你可以先奸她的身,最好再奸她的心,但並沒有要你殺人,這麼卑鄙的事也做的出來,怪不得江湖對我們淫賊的評價越來越低,都是你這種人敗壞了我們的名聲!』我怒從心起,厭惡的看了揚威一眼,左手閃電般的擊出,只一招,他已經像條死蛇癱在了地上。

              兩個少女『啊』的一聲驚叫,小手捂在小嘴上,驚訝的望著我,樣子十分迷人。半晌,左邊一個道了個萬福:『謝謝公子。』另一個提劍朝揚威刺去:『淫賊,拿命來!』

              我左手再度出擊,那個少女的劍已經不知不覺的被插入了劍鞘。『姑娘,這人再該死,也得官府來處理,人你殺不得。』好歹我也是個舉人,法律我還是懂的,江湖怎麼了,人在江湖你也得遵紀守法,你以為是以德治國啊?錯!我們大明朝可是個法制國家。

              『公子所言甚是,春水劍派玉玲、玉瓏謝過公子援手之德,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姐妹倆臉上流露出敬仰的目光,倒和蕭瀟有些相似。
              春水劍派?很有名嗎?可我沒聽說過,整個武林我只知道慈航靜齋,那是我的目標。師父供我吃、供我穿、還送了蕭瀟這個大美女給我,就算死了也沒忘了把他龐大的遺產過繼到我名下供我揮霍,我若是搞不定慈航靜齋,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他老人家!

              當然我也不知道眼前的這對雙生姐妹就是近半年闖出『玲瓏雙玉』的春水劍派的年輕高手,在江湖絕色譜上姐妹倆共同佔據著第四的位置。她們是淫賊的天敵,因為我的同行看到她們的時候更多的是在想怎麼把這姐妹倆剝成個兩只白羊然後好好的享用一番,卻忘了自己並不夠春水劍法的稱量,所以半年來,死在姐妹倆手裡的淫賊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正因為如此,在我說出我叫淫賊的時候,姐妹倆第一個反應是手搭在了劍把上,然後又都抿嘴笑了起來。

              『公子真是幽默,您若是淫賊,那他豈不成了正人君子!』玉瓏一指楊威,而他正陰毒的看著我。
              『他只不過是個下三濫的蟊賊。』我心道。
              蕭瀟也奇怪,主人本來就是個淫賊,為什麼她們不相信呢?
              『開個玩笑,在下揚州王動,久仰玲瓏姑娘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不是宮難,也不是唐三藏?』姐妹倆露出了困惑的神色,她們以為能一舉擒拿楊威的怎麼也得是江湖上有斤兩的人物,在江湖名人錄上至少也應該排在前二十名以內,而符合這個條件的年輕俊彥只有少林寺年輕的戒律院長老『一歲一枯榮』木蟬、武當派的後起之秀『瀟湘劍雨』宮難和唐門的大公子『無情公子』唐三藏,這人不是和尚,而宮、唐兩人聽說都是少年英俊的俠客,姐妹倆正懷著莫名的憧憬,而憧憬卻叫王動這個陌生名字給攪亂了。

              玉瓏應該比姐姐心思更靈活些,公子既然不願以真名示人,自然有公子的道理,此番來杭,也是給齊盟主拜壽的吧。
              蕭瀟肚子裡一個勁的笑,主人說他叫淫賊,玲瓏姐妹說主人幽默;主人說叫王動,她們又說是假名字。主人沒有名嗎?他可是今年南京鄉試的第一名,新鮮熱辣的一榜解元呀,多少大家閨秀在深宅內院傳頌著他的名字。難道非要主人說假話她們纔相信嗎?那個齊盟主又是誰呢,為什麼要給他拜壽呢?這江湖還真有點意思哩!

              『在下正是要去給齊盟主拜壽。』我想找慈航靜齋,可師父只告訴我他碰上鹿靈犀的時候,鹿雖然只有十六歲,可劍心通明神功已經看不出破綻了,至於慈航靜齋在哪兒,門下還有那些弟子,師父一概不知。我總不能站在大街上喊:『誰知道慈航靜齋在哪裡?』別人非把我當神經病不可。這齊盟主做壽,拜壽的人肯定不少,去碰碰運氣也是一個選擇吧!

              玉瓏雀躍道還真讓我猜著了,我和姐姐也是去給齊盟主賀壽的。
              『只是在下初出茅廬,齊盟主一方之雄,想必不識得在下這個無名小卒,而在下又想長長見識,兩位姑娘看在下加入春水劍派如何?』
              玲瓏姐妹頓時張大了嘴,滿臉都是匪夷所思的模樣。
              『你、你要加入春水劍派?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可我們春水劍派向來不收男弟子的呀!』
              『啊,是這樣呀。這倒有些難度……不過,你三師姑不是叫這個淫賊給殺了嗎?我就是她新收的秘密弟子。』反正死無對證,我豈不是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公子您也不會我們春水劍派的春水劍法呀?』
              『你們不會教我嗎?』
              現在玲瓏姐妹終於相信我既不是宮難也不是唐三藏,一個武林一流高手要改投別派,還要學習人家的鎮派武功,這人不是瘋子就是剛出道的雌兒。
              『公子是揚州王動?』
              『如假包換。』
              玲瓏姐妹跑到窗邊小聲爭論起來,她們以為我聽不到,其實我早練成了『六識神通』,誇張點說,就算是一只蚊子從我身邊飛過,我都聽出它是公還是母。姐姐說我們不能壞了春水劍派的規矩,妹妹說規矩也是人定的,再說三師姑和二師姐死了,派中的好手一下子去了兩個,年底的武林茶話會春水劍派怕是從十大門派中除名了,這個王動武功那麼好,可以幫我們很多忙,娘那裡有我頂著。

              最後還是妹妹佔了上風,『王師弟……』玉瓏含著笑剛想說什麼,我忙打斷她:『是師兄,怎麼說我也大你們好幾歲。』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玉玲瓏姐妹,雖說粗布衣衫遮不住明艷的容顏,可也說明春水劍派手頭拮據得很,想來賀禮也不會很重。

              『蕭瀟,等會兒你上街替我買份賀禮,附上春水劍派的拜貼,順便帶我師妹上街逛逛。』
              玉瓏的話到底沒說出來,因為我提著楊威已經快步下樓了。在把他送到官府之前,我先給他過了過堂。在我的大擒拿手下,他什麼都招了。
              春水劍派是個不大不小的門派。說它不大,是因為它門下的弟子不多,好像只有十幾二十個;說它不小,是因為它每代都有出色的弟子,像現任掌門『玉女神劍』玉夫人就是江湖名人錄中排名十三的一流高手,門下弟子的武功也頗為不俗,在江湖上佔有重要的位置。此番楊威和另一個著名淫賊『花蝴蝶』花想容對付的目標本是玲瓏姐妹,可是線人搞錯了情報,花不溜丟的大姑娘變成了半老徐娘,一氣之下便先奸後殺,之後兩個人分了手,不成想自己被玲瓏姐妹盯上,又碰到了我這個煞星。而齊盟主則是大江盟的盟主『天王老子』齊放,大江盟最近幾年一統江南武林,齊放也風光得很,過幾日是他的五十大壽,各門派都派出重要乾部前來杭州大江盟的總舵替他賀壽。

              我廢了他的武功,把他送到了杭州府衙。聽說這個人犯竟就是『蛇郎君』楊威,一乾捕快頓時圍了過來。杭州府通判李之揚正為這樁命案犯愁,一聽人犯到案了,忙迎出來。

              『揚州王動?可是今年南京鄉試的解元公?』李之揚好奇的望著我。
              不行嗎?我知道師父讓我參加鄉試的目的,他知道我打小時候就想成為一個舉人,參加鄉試,一來完成我的心願,二來證明無論是文是武,他對我實施的那套獨特的教育方法都是成功的,可惜他老人家沒能看到。不過解元就有用嗎?它餓了不能當飯吃,渴了不能當茶喝,又不能讓師父活過來;還是做淫賊比較有前途,至少能弄個三宮六院的風流快活。

              賢弟允文允武,他日必成大器。自古江浙出纔子,應天府解元會試未能高中的大明以來只有一個唐寅,他似乎還是被人陷害的,李之揚有心結納,言語十分客氣。

              我和李之揚在府衙附近的一個小酒館把酒言歡。我說:『楊威乃江湖中人,說不准有沒有同黨,為免夜長夢多,取了口供,早早處決為妙。』
              李之揚不知道我是怕別人從楊威嘴裡知道我武功的深淺,點頭道:『我正有此意。』聽我說要去大江盟給齊放賀壽,一皺眉頭:『兄弟,那些人更是一夥亡命之徒,你的功名不在那裡。』

              『我知道,大哥,只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我要增長些見識。』
              『說得也是,大哥給你辦個捕頭的腰牌,行事也方便。』
              『多謝大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個當上捕頭的淫賊,但我想,我連解元淫賊都不是第一個──遠的不說,前些年就有一個叫唐寅的淫賊中了解元,我想當第一個捕頭淫賊的希望恐怕也很渺茫。不過小小的腰牌卻讓我有了『一朝權在手』的良好感覺,在完成師父的心願後,我是不是該去參加會試,博取更大的功名呢?

              蕭瀟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貼身女奴,等我回到悅來客棧那套上房,玲瓏姐妹已經換了一身鵝黃的綢緞衣裳,果然人要衣裝,姐妹倆看起來亮麗了許多,站在蕭瀟身旁也不會有烏鴉與鳳凰的感覺了。

              在悅來客棧的後花園,玲瓏姐妹開始給我講春水劍法。春水劍法其實是套好劍法,也是適合女人用的劍法,只是以玲瓏姐妹的功力根本無法發揮它的真正實力,或許她們的母親玉夫人纔能夠達到『春山為骨水為肌』的境界吧!

              在玲師妹,瓏師妹使出『小樓一夜聽春雨』這招的時候,你應該配合她使出『昨夜西風碉碧樹』,但要慢一步,因為對方為了閃躲『小樓一夜聽春雨』,必然要向左移動,有了時間差,他就正好碰上你的『昨夜西風碉碧樹』;如果他還能避開的話,瓏師妹接著一招『雲破月來花弄影』,他不死也殘了。當然,如果對方要硬扛『小樓一夜聽春雨』,玲師妹的『昨夜西風碉碧樹』也會讓他顧此失彼,瓏師妹再使『迢迢不斷如春水』就有七分把握傷了對手。不過,如果人家一招就破了『小樓一夜聽春雨』,我看你們姐妹乾脆投降算了,因為實力相差實在太懸殊了。

              我做完示范,蕭瀟搬了把椅子讓我坐下,我好整以暇的指點著玲瓏姐妹練春水劍法,蕭瀟站在我身後替我輕搖羅扇。可能是體會出劍法中一些精要,玲瓏姐妹欣喜之中又滿臉的迷惑:『是呀,春水劍法這樣使出來,威力大了許多,劍式連綿不絕,頗有春水纏綿之意,娘以前怎麼不這麼教我們呢?』

              『師兄,你以前見過春水劍法嗎?』
              『沒有,我只看見過春雨。』
              『師兄,你師父是哪位高人?』
              『他不高,纔五尺三寸。』
              『師兄,你使刀吧,齊盟主就使刀——關王刀,他是當今武林用刀的第一高手,你是不是想去見識一下?』
              『不是,我纔不會惹那麻煩,再說我最擅長的並不是刀,而是槍。』
              『槍,我怎麼沒看到你帶著槍?』
              『我帶著呢,就在我身上,只是你看不著。』
              『討厭啦,死師兄,這麼下流的話你也講?!』
              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她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是講一萬句下流話,她也只會嘴上說說而已,沒准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反之,你說錯了一句話,可能就要了你的命。

              別人想讓我講我還不講呢,我只說了一句話,玲瓏姐妹的臉上的那層薄怒就頓時煙消雲散了。
              注:武林各排行榜的設定:1。江湖名人錄:百曉生撰,武林前一百名的強者均被網羅其中,兩年一更新,據說武林中近三成的械斗與此榜有關;2。武林惡人榜:由刑部會同少林寺、武當派共同發布,每三個月便更新一次,人數不限,武林中凡是罪行證據確鑿的惡人都在榜中,該榜是正派人士輯凶的最佳指南;3。江湖絕色譜:百曉生撰,江湖中最美麗的十名女人,半年一更新,是江湖俠少的最佳求偶指南,也是武林淫賊最關心的一個排行榜;4。武林新人錄:百曉生撰,以江湖名人錄的最後一名為基准收錄名人錄發布間隔的兩年間湧現出來的新人,人數不等,每兩個月更新一次,是爭奪最激烈的排行榜;5。武林十大門派:由武林茶話會推選,每年更新一次;6。各榜之間有重疊,如主人公王動甫入江湖擒拿的楊威在武林惡人榜中排名七,而在江湖名人錄中則排名六十四。 

            第 二 章



            『春水劍派王動、玉玲、玉瓏到──』

              大江盟總舵『江園』的花園裡三百多雙原本盯著玲瓏姐妹的眼睛『唰』的一下全投到了我身上,春水劍派開派二百餘年,從來沒聽說有男弟子,我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個,光這一點就夠吸引這些武林豪客的眼球了。

              迎接我們的是大江盟的總管柳元禮,他是個很富態的中年漢子,聽玲瓏姐妹說別看他胖,水上的功夫天下第三,一把分水刺還給他在江湖名人錄上掙了個三十九的位子。

              『兩位玉小姐和王少俠大駕光臨,敝盟上下深感榮幸。』

              玲瓏姐妹是春水劍派掌門人玉夫人的愛女,又是武林新人榜中人,春水劍派讓這麼兩個人前來拜壽,算是給足了大江盟面子。

              『王少俠?』我一撇嘴:『你怎麼給我亂帶帽子?王公子、王官人、王淫賊都比什麼王少俠好聽,少俠?我俠你個頭呀!』

              『哪裡哪裡,齊盟主五十大壽,理應拜賀。』

              我臉上堆著笑,手一揮:『上壽禮。』後面跟著的八個穿著杭州最大南貨店『四海商行』

              制服的少年捧著精美的壽禮走了過去。

              『多謝,多謝。』柳元禮的笑容更親切了:『玉夫人好吧,李長老也好嗎?裡面請,兩位小姐天人似的,怎麼能和外面那些粗人在一起!王少俠……怎麼,您有寶眷?那……那也住內院吧,離兩位玉小姐也近些。王少俠是玉夫人的弟子嗎?……不是?……什麼!您是宋女俠的弟子?她、她前些天不是遇害了嗎?!少俠可要節哀順便,凶手查到了嗎?啊?是楊威?……已經被玉小姐抓起來送官府了?!』

              柳元禮的笑容裡突然多了些東西,我知道那是因為楊威的緣故,柳元禮不得不重新評價玲瓏姐妹。安頓好我們,他匆匆的離去了。

              我想他應該去找齊放了,名列江湖十大門派第九的春水劍派突然多了個男弟子,原本與楊威的實力在伯仲之間的玲瓏雙玉又突然武功大進,竟然一舉生擒了他,這個春水劍派發生的事得盡快的讓盟主知道。

              當然,這都是我猜的。其實大江盟的實力比我想像的大得多,在柳元禮向齊放匯報後的半個時辰,大江盟的鴻雁堂堂主『秋霜劍』蘇秋已經拿到了厚厚一疊材料。

              『春水劍派原有十三名弟子,一個月前,宋思和胡仙被兩個蒙面人奸殺,目前全派共十一人,其中並無男性弟子。王動,揚州人士,出身年齡均不詳,其言為宋思弟子,不足為信。

              此人七天前攜眷抵杭,住進悅來客棧,期間並無異常舉動。四日前玉玲、玉瓏同樣住進悅來客棧,而且和王動住在一個上院,恰恰在這一天,玉玲瓏將楊威擒獲,並由王動將之送入官府。『

              如果玲瓏姐妹沒有被脅持的跡象,那麼王動基本上可以斷定是春水劍派二百年來第一個男弟子,我看過拜貼,他的名字寫在玲瓏姐妹之前,顯然他在春水劍派的地位要高一些。不過,玲瓏雙玉的武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呢?說話的是大江盟的副盟主公孫且。

              『會不會是他們師兄妹三個聯手做的?』問話的是大江盟刑堂堂主武波。

              公孫且笑了笑:『有這種可能。不過,群毆不見得比單打獨斗厲害,玲瓏姐妹因為是孿生子,心意相同,兩個人如同一個人似的,如果硬加上一個,反倒有可能束手束腳。』

              屋子裡的人都是高手,公孫且一點,大家都明白了,無論如何,玲瓏雙玉的武功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公孫且又道:『其實問一問楊威,什麼都知道了。』

              蘇秋苦笑著道:『楊威的腦袋已經掛在了府衙門外,聽說李之揚連夜取了口供,怕有餘黨相救,請旨在昨天給斬了。李向來與本盟不睦,想從他嘴裡知道點什麼恐怕是不可能了。』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齊放突然道:『春水劍派的禮可不輕呀。我記得春水派手裡好像很拮據,幾年前空聞大師接掌少林寺,玉夫人親自前往,也不過帶了四樣平常的賀禮。現在倒像是一下子發達起來了,什麼原因?』

              『莫非是王動?』

              『就是他。蘇秋,你派得力的人盯住王動的一舉一動,揚州那邊也多下點功夫,雖說那裡是慕容的地盤,你也要給我查清楚,這個王動到底是什麼來歷!』

              江園是個大宅院,我王大官人在揚州的豪宅沈園已經夠大了,可比起江園還小那麼一點點。

              『人家是販私鹽的。』

              『是嗎?』

              『可不是嘛,要不哪兒來的這麼多錢!江湖上凡是有勢力的幫派那個沒有自己的生意!

              少林武當有皇帝親封的地產,特別是武當,良田上萬畝,少林也自己辦武術學校;唐門販藥材,大江盟和慕容世家都是販私鹽,只是一個在江南一個在江北;就連離別山莊也養了一批人專盜古墓,倒賣古玩賺錢。『

              『啊,原來如此。這江湖也和官場一樣,不溜須拍馬、不貪污腐敗、不巧取豪奪、不買私販私、不雞鳴狗盜的,你就別想賺大錢。看來,我師父那龐大的資產來路也不會太正。那咱春水劍派靠什麼生活?』

              玲瓏姐妹臉上浮現出感激、苦澀與無奈:『我娘不許我們乾別的,十幾個師姑師姐都靠我娘給那些小姐太太們看病的診金維持生活,日子過得挺苦的。』

              心痛心痛!像玲瓏姐妹這樣的尤物應該穿著寶悅坊的湖絲肚兜、帶著寶大祥的名貴飾品躺在床上等著我把玩的,怎麼能讓那些低劣的衣服粗糙了她們細嫩的肌膚,讓該死的泥路把小腳磨出了繭子呢!

              『師妹,這裡有三千兩「大通行」的銀票,是我孝敬你娘親的,你給帶回去吧!』

              『師兄,還是你自己給她老人家吧!齊盟主的壽筵一過,我就帶你回去,你的身份還得我娘確認纔行。』

              不得了啦,春水劍派不過是我臨時需要的一個招牌而已,這兩個小妮子竟當真了,不會是相中了我,帶回去給老娘看吧?

              『好吧,那我就和你們走一趟。』玲瓏這對孿生姐妹在床上是不是也心意相通,我倒很想試上一試。

              江園內院裡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名人,不過,因為明天纔是齊放的五十大壽,一些重要門派的人馬恐怕要等晚上纔能到達,已經住進內院的人裡並沒有什麼美女,也沒有值得我結交的人物,轉了幾圈之後,我無聊的回到了住處。

              蕭瀟正在作畫,我們的住處窗前就是一個開滿荷花的池塘,旁邊假山聳立,垂柳如蓋。

              微風徐來,柳條輕送,香氣襲人,確是寫意的住所。蕭瀟畫的就是窗外的景色,池塘、假山、垂柳已躍然紙上,只剩下荷花還沒有完成。

              『「柳枝西出葉向東,此非畫柳實畫風」,蕭瀟,你的畫又有長進了。』不是說美女都長著白癡腦袋嗎?我看未必,蕭瀟就聰明的很,多少人一輩子也領悟不了的東西,我講一遍她就明白了。

              『都是主子教的好。』這話沒錯,師父從來不教蕭瀟,他說他只有一個徒弟就是我。蕭瀟的武功是我教的,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是我教的,當然床上的功夫更是我親手指點的。

              『識高則文淡,意高則筆減。』我把蕭瀟抱在腿上,嬌小玲瓏的她並不妨礙我作畫,我寥寥幾筆,畫上便有初夏荷花始綻之意,『意在筆先,不到處皆筆,此謂筆不周而意周。』

              我滿意的看了看畫,把筆一擱,伸手抓住了她的酥乳,笑道:『就像你的身子,有三兩樣裝飾就夠了,再多,美感就被破壞了。』

              我手下的那朵蓓蕾上能摸到一個小小的環,不錯,那是一個乳環,兩年前蕭瀟十八歲的時候我親手替她戴上的,師父本來要幫我,我說:『不行,蕭瀟的身子只能我一個人看,就是師父也不行。』師父倒沒生氣,只是笑著說:『行呀小子,你以後肯定比我有出息。』還替我找了個人讓我練手。蕭瀟說她很喜歡它,因為上面刻著我的名字:『看到它,我就知道我永遠是主人的女奴。』

              明媚的陽光照進來,蕭瀟的身子更顯白皙,粉嫩的乳頭並沒有因為七年的撫弄而稍有變化,左面那一個上戴著一只鑲滿了名貴寶石的乳環,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七彩光芒,把乳頭襯托得愈發嬌艷欲滴。蕭瀟的小手托起右邊的一只塞進我嘴裡:『好主子,什麼時候這一只也戴上呀?』

              『不行,那是給我兒子留的。』我含糊道,任由滑膩的乳頭在我口裡膨大:『少爺我出師了,也該有我自己的後宮了,蕭瀟,你就可以替我生個兒子了,這個就留給我們的兒子吃奶吧。』

              蕭瀟的身子抖動起來:『好主子,蕭瀟我現在就要……』她呢喃著,一撩裙幅,裡面竟沒穿小衣,身子一提一挫,我的分身便進入了一個泥濘的花徑。

              師父曾經告訴過我,世間女子有七大名器,曰:春水玉壺、比目魚吻、重巒疊翠、朝露花雨、碧玉老虎、玉渦鳳吸和水漩菊花(注)。此七種名器,萬中不可求一,師父窮一生之力,僅見其二;相比之下,我就算有福的了,師父把蕭瀟送給我的時候恐怕萬萬沒有想到,她不僅是個絕代佳人,而且身懷七大名器之一的『朝露花雨』。

              蕭瀟的愛液如同早春的露珠晶瑩剔透,窄小的花徑下著絲絲細雨,像千萬只手在輕輕撫摸著我的分身,如果我沒練過洞玄子秘注十三經,我恐怕早丟盔卸甲了;如果我的分身不是天下三大名槍中的『獨角龍王』,蕭瀟也不能這麼快就沖到了頂峰。

              『好主子,瀟瀟不、不行了,死了……』

              一陣喘息之後,蕭瀟慵懶的靠在我懷裡,輕啜著我的乳頭,她知道我還沒滿足,正攢些力氣應付我下一輪的攻擊。

              『主子,有人來了,兩個人,腳步好輕,是玲瓏姐妹哩!』

              這是蕭瀟唯一強過我的地方,她的六識異常敏銳,就是在歡好的時候,我也只能和她打個平手。

              『別動!』我按住蕭瀟,她正想抬身起來。

              『好主子,你不是故意想讓她們姐妹看到吧?』蕭瀟媚眼如絲的道。

              『蕭瀟,你真不枉我的寵愛,不錯,我就是想讓她們看到。像玲瓏姐妹這樣的珍品,我怎麼捨得讓她們落到別人手裡。蕭瀟,你想不想多兩個妹妹呀?』

              『想。』

              結果,當窗外現出兩個披著長發的腦袋的時候,我正在一邊撫弄著蕭瀟的玉乳,一邊望著她們。

              『師……師兄……你……你……我……我……』玲瓏姐妹顯然不能理解看到的一切,這一切是那麼的震撼,兩個人都呆住了,傻傻的望著我和蕭瀟,以致都忘了其實她們應該是快速離開這裡纔對的。

              『什麼你你你,我我我的!』我掐著蕭瀟的乳頭,那乳頭漲大得如同一粒紫葡萄,她不由得發出了膩人的呻吟,讓玲瓏姐妹聽得一哆嗦。『還不快給我滾進來,我可不想讓別人看到堂堂的玲瓏雙玉偷窺她師兄的好事。』

              玲瓏姐妹似乎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順從的進了屋子。等把門關上,玉玲好像纔清醒些,滿面通紅的道:『師、師兄,我們不是有意的,你……你也不關窗。再說,還是白天…

              …『

              『白天怎麼啦?白天不行嗎?你們看,蕭瀟的身子多美,晚上我能看得清楚嗎?』

              『師兄你欺負人!』玉玲扭頭就要走。

              『玉瓏,還不拉住你姐姐!』

              玉瓏一把拉住了玉玲,嘴上卻道:『師兄,姐姐她說得沒錯呀,你不該這樣嘛!』

              『你們先背過身去!』我知道不能太過份了,太超出她們的想像力可是會適得其反的。

              玉玲早就轉過身了,玉瓏嘟囔了一句,纔把身子背過去。

              兩個絕色佳人在旁邊聽戲,我心裡興奮異常,蕭瀟也是如此,短短半柱香的時間,蕭瀟就四次高潮,我也發射了。

              『好了,師妹找我有什麼事?』我略略整理一下衣服,蕭瀟卻還是半裸著上身蜷在我懷裡。

              玉玲刻意不去看蕭瀟,扳著臉說道:『師兄,出大事了,鷹爪門的門主「鐵鷹」況天和門下三個弟子在離江園不到十裡的竹子壩被人殺了。』
   
            第 三 章


            我不了解江湖,師父從來不和我說江湖的事,他怕我被江湖上的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死了;我也不愛江湖,江湖並不是淫賊廝混的好去處,區區一個江湖又能有幾個美女!我之所以踏上江湖,完全是為了向慈航靜齋討筆舊帳而已。

              但這並不是說我看不懂江湖,一個賀壽的人幾乎死在了家門口,這對大江盟意味著什麼,我還是清楚的。

              『我記得況天和鷹爪門好像很有名。』我真得謝謝百曉生,這幾天我聽得最多的就是他的名字,什麼《百曉生編撰的江湖名人錄》、《百曉生編撰的武林新人榜》、《百曉生編撰的武林十大門派》,反正讓你覺得這個百曉生一定長了一百只眼睛,不眨眼的監視著武林的一舉一動。

              不過,如果這個百曉生自己不貪污受賄、江湖的那些豪客也沒為了自己的積分演出假打鬧劇的話,那麼想要知道江湖上誰的武功高強,那個門派威風,看看他那些排行榜還真就一目了然了,大有『一榜在手,天下我有』的氣勢。

              玲瓏姐妹怕我印象不深,開始加強我的記憶:『是啊,鷹爪門雖然在武林十大門派中排在最後,但能夠進入十大的門派都有兩把刷子,門主況天在江湖名人錄中排名二十二,是個一流高手,武林中一對一能殺他的絕對不超過十個人。不過……』

              玉玲看我的手依然停留在蕭瀟的新剝雞頭上,沒好氣的道:『若是存心偷襲的話,師兄也可以殺了他。』

              『玉玲,你這麼說,可是要引火上身的呦,』我笑道:『別忘了,我現在可是出春水劍派的人哦!』

              『姐姐,師兄說得對,這裡人多嘴雜,被人聽到了平地起風波。』

              『起風波?妹妹,你看他像怕鬧出風波的樣子嗎?咱們見過的壞蛋多了,有哪個敢像他一樣呀!』

              玉玲氣鼓鼓的道,眼睛順理成章的瞪了蕭瀟幾回:『他,典型一個淫賊!』

              『我倒覺得師兄挺坦誠的,姐姐你記不記得和師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師兄說他叫淫賊,我還以為師兄說笑話呢!其實他說得都是實話,不過,蕭瀟姐姐是師兄的侍女,他們這樣也不能說師兄就是淫賊吧!』

              看玉瓏很認真的替我開脫,連蕭瀟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我使勁掐了她的奶頭,她纔醒悟過來,這時候是萬萬笑不得的。我忙把話題引開:『師妹,現在重要的不是研究我究竟是不是淫賊,當然,你們倆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我其實是個貨真價實的淫賊。現在重要的是,這個況天為什麼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現在死了?』

              『當然是有人想要大江盟的好看,況天是齊盟主的老朋友,來杭州是給齊盟主拜壽的,卻被人殺在了大江盟的地頭上,不是要大江盟的好看是什麼?』玉瓏顯得很聰明。

              『師妹,你真是太聰明了!』

              玉瓏叫我一贊,頓時面有喜色:『大江盟失了顏面,豈能善罷甘休,一定會竭盡全力找出凶手,來挽回面子,沒准兒一場江湖混戰就要開鑼上演了。咱春水劍派雖然名聲在外,可畢竟人單勢孤,這混水趟不得,所以現在重要的是明兒壽筵一過,咱就想辦法盡快跑路了事。』

              『怕什麼!』玉瓏有些不滿:『春水劍派怎麼說也是江湖十大門派之一,遇上這等事情,豈能袖手旁觀?』

              『說你聰明那是哄你高興,還當真了?論腦袋瓜,別說你家少爺我,就連蕭瀟你也差了十萬八千裡。』我心道。

              『傻丫頭,你動動腦筋想一想吧。當今武林惹得起大江盟的能有幾個?別忘了大江盟光在江湖名人錄上就佔了……』大江盟在名人錄上佔了不少位子,可我只記住了名人錄的前二十個人,後面的那些人我實在沒有興趣浪費我的腦筋,便望著玉玲。

              『是八個位子。』玉玲的心思顯然細膩些。

              『有這麼多?玉瓏那你給我數數看吧,江湖中有幾個門派有這樣的實力?』

              『慈航靜齋、少林、武當、唐門、慕容世家和排幫,就這六個門派。』玉瓏數得很快。

              『對嘛,像離別山莊和咱春水劍派,雖然有實力,可人手太少,打不起這種混戰。六派當中慈航靜齋不問世事,少林武當又自詡名門正派,自然不會做這種下三濫的事情,那麼只剩下唐門、慕容世家和排幫這三家嫌疑最大,傻丫頭,你說咱是能扛住唐門還是能扛住慕容世家?那排幫更是有好幾千幫眾,一人吐口涂抹就把咱淹死了。』這幾天玲瓏姐妹沒少給我講解那些排行榜,現在分析起來便有的放矢了。

              我叫了兩聲『傻丫頭』,玉瓏就有點暈了,變得說不出話來。玉玲此時卻接著道:『我們可以幫大江盟嘛。』

              『憑什麼幫他們?!』我勃然作色道。玲瓏姐妹離我足有一丈遠,都能感受到我渾身散發出來的殺氣,因為她們的臉一下子都變白了,愣了一會兒,纔聽玉玲小心翼翼的道:『師兄,你別生氣,我們、我們不幫他們就是了。』

              我展顏笑道:『這就對了嘛。大江盟是什麼東西?一群私鹽販子而已!他們有太子黨參股嗎?沒有吧;有六部尚書作後臺嗎,也沒有吧,那他們早晚難逃國法。咱們來給他賀壽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怎麼能替他們賣命,甘心被他們利用!不過……』我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我現在是春水劍派的人了,咱們現在可以跑路,以後究竟怎麼應付,還得聽你娘她老人家的。』

              『討厭,嚇死人了!』玲瓏姐妹異口同聲的瞋道,玉瓏更是沖過來使勁擂了我幾拳:

              『好吧,師兄,現在我們聽你的,可見了我娘,你就得聽我娘的。』

              原則一定,玉瓏的目光就有些漂移,最後便使勁盯著蕭瀟的那只乳環,那只靜靜的躺在粉紅色乳暈上發出耀眼光芒的乳環。

              我早就知道她一直在躲躲閃閃的偷看這只乳環,只是現在離得近了,乳環和蕭瀟白嫩挺拔的椒乳相互輝映,散發出強大的妖艷魅力,一下子把她的目光吸住了。

              『真是穿上的呀!』玉瓏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聲音細若蚊蠅。

              玉玲也湊了過來:『師兄,是你穿的嗎?』

              我說『是。』

              玉瓏說:『師兄,你心可夠狠的,蕭瀟姐姐痛不痛呀?』

              我說:『你戴過耳環吧?其實和戴耳環也差不多,要不你試試?』

              玉瓏緋紅了臉,又打了我一拳:『討厭,我纔不戴呢!』

              我說:『蕭瀟,你把胳膊伸出來。』

              蕭瀟依言,她那只嫩白的如同藕節的胳膊便橫在玲瓏姐妹的眼前,在胳膊肘往上一點的地方,戴著一只烏金鐲子,鐲子上面也像那只乳環一樣,鑲滿了名貴寶石,在斑駁的陽光裡熠熠生輝。

              『好看嗎?』

              『好看。』姐妹倆的眼裡都露出了艷羡的目光,不過很快就變得清澈起來。

              『既然可以戴在胳膊上,為什麼不可以戴在那兒呢?』

              『它們……不一樣。』姐妹倆有些動搖。

              『怎麼不一樣?都是用來裝飾自己嘛!這樣吧,反正現在也沒事兒乾,我帶你們去寶大祥走一趟,你們先挑副鐲子感覺一下再說。』

              『不行,娘說過不可以隨便接受男人的東西。』

              『可我是你師兄!既然你娘不在,這裡我說得算。開拔!』

              寶大祥我常去,不過去的是揚州的那家。杭州的這家寶大祥店面裝飾都和揚州的極其相仿,一看便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老掌櫃極善察言觀色,見我衣著光鮮,又帶著三個絕色美女,只問了一聲好,便把我帶進了另外一間雅室。

              屋子布置的極雅致,用作擺設的那些古畫花瓶經過我這個古玩大家的神目一鑒定便知道都是真品。夥計送上來上好的龍井便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公子是想給貴寶眷買些飾品吧?』老掌櫃拿出了幾個錦匣,從裡面拿出幾副手鐲、扳指和珍珠項鏈含笑遞給三女,看三人中只有蕭瀟一個做少婦打扮,而玲瓏姐妹還梳著表明未嫁之身的三丫髻,給蕭瀟的笑容便更恭敬一些。

              我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眼力,他拿出的東西和三女都很般配,只是我早有打算,讓蕭瀟褪下鐲子,遞給老掌櫃,道:『我想給我妹妹定副鐲子,能和它一樣就最好了;另外給我娘子選一副和手鐲相配的足鏈。』雖然蕭瀟只不過是我的女奴,但我沒必要把她的身份弄得路人皆知。

              老掌櫃的接過去一看,臉色變得更加恭敬,問:『公子您姓王?』

              玲瓏姐妹頓時好奇起來,玉瓏問:『老人家,您怎麼知道他姓王?』

              老掌櫃說:『這鐲子是敝號自己加工的,天下獨此一只,自然識得,此鐲被揚州王公子所購,故而相問。』

              『我就是王動,既然是這鐲子是貴號的手藝,就請再做兩副吧!』

              老掌櫃黯然道:『不瞞公子,打造這只鐲子的周師父三年前過世了,』他臉上有些知己半成鬼的模樣:『現在敝號還能不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老朽也不清楚,不過,敝號的少東家正好在本店視察,公子稍坐片刻,老朽請示少東主之後再回公子的話。』

              老掌櫃告了罪請示東家去了,玲瓏姐妹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玉瓏笑道:『師兄,你還真有名呀!』

              那是當然,我也沒必要謙讓:『師妹,要是你花三萬兩銀子買只手鐲,你也會被寶大祥的人記在心上的。』

              『三、三萬兩?』玲瓏姐妹一下子呆住了,春水劍派一年都花不上三百兩銀子,一個手鐲就要三萬兩?!

              『不值嗎?你們看蕭瀟戴著多漂亮。』

              『是漂亮,只是……只是好像太貴了。』

              『是嗎?我倒沒覺得。這副鐲子是四年前買的,那時候寧賊宸濠反叛剛被剿滅,大家都在重建家園,很少有人有閑錢買珠寶首飾,因此,珠寶的價錢就比較公道,若是現在,這只鐲子怎麼也得賣上個五、六萬。』

              『公子真是好見識呀!』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生長在揚州,就是『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的揚州,雖然現在的揚州遠沒有盛唐時那樣奢華,可依然是個紙醉金迷的地方。師父並不是揚州人,但他把家安在了這裡,因為他覺得這裡很安全:『每個外鄉人看起來都很淫濺!』

              揚州的好處已經被那些文人騷客們說盡了,特別是那個小杜。但如果你有錢去嘗試一下的話,你還是會很驚訝。你會覺得天香樓李玉的那對眸子有勾魂奪魄之功,驚鴻一瞥間就勾去了你的三魂四魄;也會覺得聞香院孫碧的那雙素手有天地回春之力,輕輕一撫就如同吃了人參果一般舒坦;還會覺得聽月閣蘇瑾的歌喉宛如天籟、碧濤臺王曲的腰肢恰似流風,這一切你都可以在揚州這個彈丸之地體會到。

              我都體會過了,這是揚州的好處,它就像一口熔爐,師父需要錘煉我的時候就把我扔進去,雖然我不喜歡這種方式,可幾來幾往的,我就成了好鋼,不,是成了泰山壓頂不彎腰、絕色面前不動搖的合格淫賊。

              我當然聽得出來與老掌櫃一同回來的那個人應該是個女子,她腳步聲輕而細碎,卻不急不徐,從合乎韻律的腳步聲中能聽出她的優雅。老掌櫃的呼吸極輕,和方纔面對我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顯然他在少東家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這個少東家看來是個人物,那個老掌櫃的眼力之高、處事之果決顯然是行業裡的高手,又這把年紀了,想折服他絕非易事。我正暗自琢磨,那嬌柔的吳儂軟語傳到我耳朵裡。

              我從來沒有想過,短短一句話中竟表達了那麼多的含義,『公子』讓我聽出對我的尊重,『真是』讓我感到她的驚奇,『好見識』讓我春風得意,就連一個『呀』字都讓我心生憐惜。

              她是高手!僅僅八個字就讓我心旌搖曳的豈能不是高手!我寒毛陡然豎起,輕揚起頭,雙目騰光而去。

              後來玉玲告訴我:『你在寶大祥看殷姐姐的那一眼,真的驚心動魄,漆黑的眼睛發出深邃的光芒,那一瞬間整個屋子都彷佛一亮,我們都呆住了。』

              玉玲這番話讓我無地自容,她們呆了嗎?我怎麼不記得!在我的記憶中,好像只有我突然一呆。寶悅坊鵝黃對襟和春水湖藍的百褶裙包裹的曼妙體態並沒出乎我的預料,如果是折腰不媚、與伯相背的無顏我反倒會埋怨老天不公,她的身材並不是江南女子通常的嬌小瘦弱,而是豐腴的極其勻稱,這讓我有些驚訝,我記得我還因此想起了我的前輩,那個能把好色寫出一片優美賦文的宋玉,『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他是不是也因為見到了這般美妙的身材纔發出了如此的感嘆,不過這不會讓我一呆;她手如柔荑,領如蝤蠐,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恍若神仙,我也只是欣賞,並不會一呆;可是,當我看到她的臉,我突然呆了一下。

              嚴格的說,我並沒有看到她的臉,雖然那張臉桃頰櫻脣、鼻隆眉黛的,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不過是一張面具!面具是用不知名的材料制成,顏色與人的肌膚無二,只是泛著一絲金屬的光澤,用青田墨玉雕刻成的眉毛和眼睫毛纖發可現,眉中央點綴著一顆上好的紅寶石,紅玉雕成的櫻脣嬌艷可人,周圍一圈細小的紅寶石充當著脣線,整張臉惟妙惟肖,令人嘆為觀止。

              不過如果缺少了一樣東西,這一切再怎麼精巧都是死的。在鑽石鑲嵌而成的眼眶中間是一對烏亮的眸子,它發出的光芒燦若星河,讓周圍那些鑽石全都失去了顏色,它的靈動彷佛給了面具生命,讓刻板冰冷的臉頓時充滿了生機。

              我一下子呆住了,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剎那,但我確實呆住了。也正因為我片刻的失魂,我沒有看見,在兩道目光於空中交匯的那一瞬間,對面的那雙眸子也有一剎那的迷茫。

              『好見識?不敢當,少東主的這副面具我就沒見過。』我很快恢復了常態,畢竟我受過良好的淫賊教育,而淫賊通常對美女都有較強的抵抗力。

              『哦?公子若是喜歡,八十萬兩如何?』她邊說邊輕盈的坐進了檀香木的椅子裡,老掌櫃恭恭敬敬的遞上盞茶,她輕輕啜了一口。那紅玉的嘴脣竟然可以開闔,怪不得她的聲音沒有悶的感覺。

              『八十萬兩?你當我是凱子呀!』我藉端起茶杯的當兒給蕭瀟打了個暗號,蕭瀟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原本就是絕色的她突然媚態橫生,發出驚人的誘惑力,那姑娘的眼裡閃過一絲異彩,就連老掌櫃的忍不住看了兩眼後慌忙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我松了口氣,知道蕭瀟用上了『玉女天魔大法』,以美女對美女本來就是壓制美女魅力的最佳武器。

              『這副面具雖然精巧絕倫,可它不值八十萬兩,沒有那對眸子,它連八萬兩都不值,』

              我微微一笑:『因為它只是一片綠葉,而綠葉並不值錢,值錢的是紅花,那對眸子纔是紅花。

              綠葉配紅花,八百萬兩都算不多。『我有些遺憾:』可惜,我找不出相同的一對眸子,這面具對我來說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老掌櫃聽出我話裡的意思,臉上現出怒色,剛說了一句:『王公子你……』就被那姑娘抬手打斷了,她淡淡的道:『公子謬贊了。小女子面目丑陋,又尚未出閣,不敢以真面目示公子,請公子見諒。』她緩了口氣後,又道:『其實,這只面具是珠寶業中著名的工匠,也是敝號的首席工藝師周佛老師傅的嘔心瀝血之作,在完成這件作品後他老人家就辭世了,這是他最後的遺作。說來,這只面具的巧妙之處不是光看能看得出來的,八十萬兩實不為過,王公子若不是我們的老主顧,小女子開價可就是一百萬了。』

              從她手上的肌膚看,她的年齡絕不會比玲瓏姐妹大多少。可言談舉止瀟灑自如,並沒有一般小女兒家的那種羞澀忸怩,顯然是久經歷練。

              『少東主這麼說,在下榮幸之至。』

              『哪裡,自敝號在揚州設店以來,十七年間,公子與令舅先後惠顧敝號生意六十二次,費錢一百十三萬零六百兩,敝號敢不以誠相待公子!』姑娘的眼裡流露出誠摯的目光。

              盛名之下無虛士啊!這寶大祥能屹立在珠寶界頂峰幾十年不倒,看來還真有些手段。客人的資料這麼詳細,也虧她能記得住,不知道裡面有沒有我一夜擺平瘦西湖四艷的精彩記錄?

              玲瓏姐妹一聽卻都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們是因為我花了這麼多錢買珠寶首飾,肯定是有許多相好;還是因為我僅僅拿出三千兩銀子給春水劍派顯得那麼小氣,抑或是兩者都有。

              當然我的心裡也在暗暗佩服師父他老人家,這寶大祥我只去過十二、三次,照那姑娘的說法,師父足足去過五十次,我纔五個師母,自然用不了這麼多的飾品。那他老人家把這些珠寶都送到哪裡去了?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想起師父過世的時候,寶大祥揚州店的掌櫃李大功還親自到來吊唁,我便藉著機會向這位少東家表示謝意,她也恰當的表示了對我師父故去的哀慟,然後道:『公子自令舅辭世後,十個月未曾惠顧敝號,揚州那邊李掌櫃還特意來信告知此事,現在看來,倒是敝號多心了,以後還要請公子多多捧場。』說著,眼中滿是懇切之意,讓人不忍拒絕。

              師父故去以後,我依他老人家的遺命參加鄉試,之後又踏上莽莽江湖去尋找慈航靜齋,若不是為了玲瓏姐妹,我哪有心思來這裡!不過,現在我可真要謝謝玉玲、玉瓏你們姐妹了。

              『貴號手藝上乘,價錢公道,再說舅舅和貴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我不會換到別家去的。』

              我並不是一個願意輕易作出承諾的人,我是個淫賊,但我不是小人,我也知道一諾千金,特別是對美女作出的承諾。可我還是承諾了,雖然我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心裡明鏡似的,這承諾其實只為了眼前的這個丫頭。

              想通這一點,我心裡突然有一種惱人的感覺,這個姑娘好像很容易讓人信任她、順從她,也很容易挑起男人慣有的自大情緒,被利用而不自覺。這樣下去,我豈不成了被征服的對象?!

              師父曾經告訴我,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總有一方要被征服,沒有征服者和被征服者,那麼他們之間就根本不是男女關系。征服者自由支配被征服者的身心,這是征服者的榮耀;被征服者全身心依賴征服者,這是被征服者的幸福。

              師父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充滿惆悵。我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師父極少提以前的事,我的五個師母也是一樣,可我看過師母給師父作的畫像,那時的師父個子雖然也不高,可風姿若神,和我第一次看到師父的那個乾巴模樣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是什麼讓師父突然變得形如枯槁,直到師父死的時候我纔了解了一點點。

              師父想征服一個叫做鹿靈犀的女人,可他失敗了。打那天起,我就發誓,對女人,除非我不想要她沒胃口,否則我一定要作征服者。

              可這位少東主看起來就像她的面具一樣無懈可擊,別看她年齡小,我想她見過的風流纔子、英雄豪傑不會比我見過的美女佳人少,這樣的對手倒是棘手的很呀!

              『謝謝公子,只是,公子此次要定做的手鐲,敝號力有不逮,要讓公子失望了。』

              我一愣,我沒聽錯吧,寶大祥還有作不出的東西?它可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大珠寶行,萬萬不會因為一個工匠的辭世,手藝就失了傳,若真是這樣,它乾脆便關門算了。我想起來蕭瀟的那只乳環是兩年前在寶大祥定做的,那時周佛已經死了,可乳環的做工並不比蕭瀟的那只鐲子差,莫非這裡面有什麼文章?

              『在下知道周老師傅已經故去,要作出一模一樣的怕不現實,不過,兩年前在下曾在貴號定制了一只寶石耳環,那位師父的手藝也非同小可,在下這手鐲請他來作如何?』

              那姑娘下意識的望了蕭瀟一眼,我知道她是在看蕭瀟是否帶著那只耳環。其實,我當時對寶大祥說是耳環,只不過是不想驚世駭俗而已,耳環?你耳垂那麼有韌性嗎?能橕得動這麼重的耳環!

              『夫人的耳環是梁師父作的,他……他近日身染目疾,已無法工作了。』這麼巧?我正有些疑惑,她又道:『不過,敝號最近新近了一批稀世珍寶,公子可否感興趣挑上幾件,送給夫人和令妹呢?』

              能叫寶大祥的少東家說出『稀世珍寶』這四個字,東西自然不會差了。不過這並不是我好奇的主要原因,這個少東主為什麼左顧而言他?莫非真有文章在裡面?我笑道:『少東主這麼說,在下自然要看上一看了。』

              『那請公子跟小女子走一趟吧!』


            第四章

            這一趟還真夠遠的,坐著沒窗子的馬車跑了近半個時辰,等下車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座宅院裡面。

              『對不起,公子,』她那對明亮的眼睛裡滿是歉意:『因為這是家父隱居之所,不方便外人知道,請公子見諒。』

              我不由得收起了心中的不滿,看這所宅院四四方方的,不像一般江南有錢人家的花園那樣亭臺樓閣的,倒像是北方的那種厚壁高牆的深宅內院,隱隱的讓人感到一股肅殺之氣。

              我心中一動,笑道:『莫不是寶大祥把總號從應天府搬到杭州了吧?』

              那姑娘遲疑了一下,道:『公子目光如炬,正是如此。家父說應天乃兵凶之地,三年前便把總號移到這裡了,現在應天府那邊只是個幌子而已。此事關系敝號機密,務請公子代為守秘。』

              我『哦』了一聲,想起四年前的宸濠作亂,雖然只有短短四十三天,卻也是戰火紛飛,師父還帶著我們遠避蜀中,像寶大祥這樣的大商行更能感覺到戰爭的殘酷。回頭對蕭瀟三人道:『既然少東主交待了,那方纔她沒說什麼,你們也沒聽到什麼。』

              玉瓏撅著小嘴:『乾麼那麼凶,我們不說就是了。』

              跟著她曲曲折折繞了好幾個圈子纔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屋子前。她掏出鑰匙打開門,門軸竟發出吃力的吱扭聲,細一看,原來這門是鐵作的,只是掩飾得好,看上去像普通的木門似的。厚重的牆壁好像也是鐵的,沒有一扇窗戶,裡面漆黑一片。她拿鑰匙不知在那兒又搗鼓了幾下,只聽一陣『吱嘎』聲,房頂現出一個布滿鐵柵欄的天窗,屋子裡頓時明亮了起來。

              關上鐵門,她又拿鑰匙在一座佛龕前擺弄了幾下,一張檀香木臺子緩緩從地下昇起。

              『公子,這是敝號的藏寶重地,說起來,公子還是這裡的第一位客人。』

              虛榮心膨脹了片刻之後我就冷靜了:『少東主這麼看得起在下,在下怎麼也得留下個十幾二十萬兩銀子。』

              她眼裡的笑很明快:『跟公子做生意,真是省心省力。』

              我和蕭瀟、玲瓏姐妹坐在一側,她則坐在對面,從桌下拿出一只錦盒,輕輕掀開盒蓋。

              『喔~~』蕭瀟和玲瓏姐妹不由發出了贊嘆的聲音。這是一只鑽戒,指環部分飄逸靈動,做工精美,但這並不出奇,令人驚嘆的是上面的那顆鑽石碩大無比,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麼誇張!我不為所動:『老實說,少東主,在下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鑽石,稱為「稀世珍寶」絕不為過。只是它只能收藏,戴在手上就不太妥當了。在下想要的是能夠在平常日子穿戴的那種。』說著,又似開玩笑道:『在下倒是覺得把它鑲在皇冠上更適合一些。』

              她看了我一眼:『原來是這樣。』她低頭找了一下,拿出了兩個錦盒。左面的錦盒裡靜靜躺著一串珍珠項鏈,珍珠項鏈我見得多了,蕭瀟就有好幾條,可這串珍珠粒粒個大色純,更難得的是大小如一,便一下子顯得珍貴起來。

              『這是南珠中的極品檀珠,公子聞一聞上面可有檀香之氣?』

              我拿過來一聞,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心中好像頓時清爽了許多:『這珠莫非有提神靜氣之功?』

              她含笑點點頭,眼中露出嘉許的神色。

              我看玉瓏已經躍躍欲試,玉玲也是一副心動的模樣,便沖玉瓏一招手:『妹子,過來。』

              這是作淫賊的好處,你正人君子一個,敢開口就叫人『妹子』嗎?不過,就是淫賊也要講究天時地利,換個地方我叫聲『妹子』,玉瓏沒准和我急,現在她卻只是有些扭捏的挪動我身旁,我站起來把項鏈戴在她的脖子上,象牙白的珍珠和玉瓏粉嫩的肌膚相互輝映,把玉瓏襯得愈發美麗。

              『妹子,你真漂亮!』玲瓏姐妹雖然不如蕭瀟那樣美到了骨子裡,可相差只是毫厘。這時玉瓏有珠玉相襯,看著著實明艷動人。旁邊的玉玲也看出妹妹的變化,眼中露出艷羡的目光。

              我看在眼裡,便問:『還有嗎?』

              『很可惜敝號只此一串,要讓公子失望了。檀珠產量本就極低,又要一般大小,想再尋這樣一串,恐怕勢比登天還難。』

              玉瓏看了看姐姐,臉上露出了兩難的神色,猶豫了半天纔下定了決心似的,一咬牙,便要把項鏈摘下。我按住她的手,道:『少東主,你開個價吧!』又轉頭對玉瓏道:『傻妹子,你心眼好,可就笨了點,等會兒你姐姐再挑一串,不就可以經常換著戴了?』

              玉瓏頓時喜出望外,臉上剛浮出笑容,就聽那姑娘說了句『三萬六千兩』,笑容馬上變成了一臉的驚訝:『人家一串珍珠項鏈不過二、三十兩銀子,少東主你的再好,二、三百兩也該夠了吧,怎麼要三萬多兩呢?』

              『我的姑奶奶,你要是不懂就別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我心裡暗自道。那姑娘笑笑,沒有說話,我只好替她解釋。想想這東西買的也委屈,也幸虧帶著她們過來,若不然買回去沒准不當回事呢!

              『妹子,珍珠和人一樣都是有美丑的。一萬個人裡面恐怕也挑不出一個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同樣一千顆珍珠裡面也只能挑出這麼一顆又純又大的來。這副項鏈應該有三十六顆相同的珍珠,你算一下吧,三萬六千顆珍珠只能作出這麼一副項鏈,少東家賣三萬六千兩還算貴嗎?好了,別摘了,要摘出門再摘,這副項鏈也只適合家裡戴,我再隨便買條鏈子你平常日子用。』

              『小妹妹,令兄懂得韜光隱諱,方纔說得都是至理名言,這副檀珠項鏈確實只適合家中穿戴。至於兩位妹妹平常穿戴的項鏈,敝號就奉送了,也算小女子的一點見面禮。』姑娘說著,拿起右邊錦盒裡的一對翠綠的玉鐲遞給我,說:『公子,您看看這副鐲子。』

              這鐲子的款式並不是我想要的那種,也沒細看便道:『少東主,禮部有令,「庶人婦不得著鐲、釧」,在下沒有功名,我妹妹手腕上沒法戴鐲子。』

              旁邊蕭瀟接了過去,仔細看了看,又琢磨了一下,道:『爺,這鐲子和那串珍珠項鏈是不是很配呀?』

              女人特別是美女身上的飾品貴精而不在多,飾品怎麼搭配更是一門學問,這是我在眾多美女身上親自試驗得出的結論。叫蕭瀟一提醒,我腦子裡頓時想像出玉瓏赤裸的嬌軀戴著珍珠項鏈和翠玉鐲子的模樣,珠玉的圓潤和玉瓏的嬌憨果然相映成趣。

              『這原本是一套嗎?』我隨口問道。

              『這倒不是,小女子也是覺得這樣搭配很協調。』

              哦?我一下子便想到了她獨自在這間屋子裡,脫下了全身的衣服,周圍擺滿了鑲金嵌玉的飾品,雪白的嬌軀是最佳的試驗地,她一一試戴著這些首飾,找出最佳的組合的情形,不由得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咦?她的眸子怎麼變得霧蒙蒙的一片?讓我看不清她的眼睛,難道……這就是這個面具的神奇之處嗎?

              『好,我買下了。』

              『二千三百兩。』

              接下來又挑了一條兩萬五千兩銀子的鑽石項鏈給玉玲,蕭瀟看中了一只長命銀鎖,做工十分精巧,雕龍畫鳳的顯得很吉祥,我知道她心裡惦記著我說的話,現在就想給我們的孩子准備些小飾物。那姑娘說:『這東西本來不值幾個錢,只是這把長命鎖有些來歷,收的時候就貴了些,公子若是喜歡,敝號就平進平出,一千兩銀子。』

              大約看了一百三四十件飾品,那姑娘一攤手:『就這麼多了。』

              我有些失望,一直想給蕭瀟配一副足鏈,卻總找不到合適的。

              『真的再沒有了?』

              那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有幾樣,不過看起來不像是飾品。』

              我說:『看看吧。』那姑娘又拿出了三只錦盒。

              打開左面的那只,玲瓏姐妹異口同聲的發出一聲驚叫,臉色頓時變得緋紅。

              那錦盒裡並排放著兩只寶石環,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奪目的光彩。雖然式樣有些變化,但它和蕭瀟乳頭上戴著的那件飾品顯然有著相同的名字──乳環。

              『這對耳環和公子兩年前在敝號定做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那姑娘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困惑:『只是這耳環未免太重了些,也未曾見夫人戴過。』

              『少東主想看一看戴上去的效果嗎?』這樣的機會可遇而不可求,老天爺,您真是眷顧我,我可是個淫賊呀!莫非您老人家也是同道中人?

              『是啊!』

              『真的想看?』

              『真的。』

              蕭瀟的手開始解對襟的衣扣,那姑娘看起來更困惑了,不過,很快像是明白了什麼,她眼裡閃過濃濃的羞意,猛的一抬手,剛想說『不』,蕭瀟的手已經陡然加快了速度,那個『不』字說出口的時候,蕭瀟的上身只剩下一抹束胸了。

              就在我輕輕的一拉,讓蕭瀟豐膩的椒乳挺拔在空氣中的時候,那姑娘的面具前面突然多了一道鑽石組成的面紗,雲遮霧繞的,讓我看不清面紗後面那對眸子的表情,只是那面紗並不能把她的身子也遮住,我看到她胸前的起伏有些快了。

              我心裡頓時湧起一股快感,這鑽石面紗落下的時候,我已經知道她的修為還差了一點。

              『這面具的花樣倒挺多的。』我心裡暗道,嘴上卻沒停下:『少東主,這並不是耳環,它叫乳環。』

              我自己都覺得這聲音像是沾滿了從蕭瀟私處流出的淫汁,淫邪而有濕意。玲瓏姐妹早羞紅了臉,她們肯定弄不清楚為什麼在殺了十個八個淫賊之後,卻讓另外一個淫賊做了自己的師兄,雖說這個淫賊和她們以前殺的有些不一樣,但他確實是個淫賊。

              『多謝公子指教。』那姑娘的聲音依然很平靜,但我已經聽出裡面的一絲波動,蕭瀟的肉體果然連女人見了都喜歡。

              我知道應該繼續的擊打她,讓她心靈出現上的那道縫隙越變越大,最後只能用對我的刻骨相思來填充它。我便拿出一只慢慢替蕭瀟換上,乳環上鑲嵌的貓眼像一只只人眼窺視著蕭瀟粉紅的乳頭,顯得異常妖艷。

              那姑娘的呼吸放輕了,那應該是她刻意控制自己的結果,我想差不多夠了,她已經不會忘了這淫靡的場景,一張一馳纔是致勝之道,便有心轉了話題:『這不是中土之物。』

              『公子好眼力,』那姑娘松了口氣:『這是前些日子敝號從一西域胡商那裡收購上來的,因為語言不通,小女子記得公子以前定制過類似的東西,便作主買下了。這一對敝號進價兩萬九千兩銀子,小女子加價三成,公子不反對吧?』

              按照我對這個行業的了解,遇到不懂行的人,珠寶行有時會加價十倍出售,但對於這種動輒上萬的珍品,賣家講的是誠信二字,因為你騙一次,就會失去一批大主顧,得不償失。

              這次寶大祥這位少東家開出的價碼十分公道,我想最多只有一成半的利潤,甚至更低,此時竟要加價三成,顯然是不滿我方纔的舉動。恨不過是愛的觸媒,小妹妹,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呀。

              『好,就算在下給少東主賠罪。』說著,我打開了中間的錦盒,裡面是一大一小兩條珍珠鏈子。

              鏈子每只都是九粒大小如一的珠子,那珠子和珍珠不太一樣,泛著晶瑩的光澤,我仔細一看,竟全是夜明珠,大的一串珠子比鴿子蛋稍小些,小的一串只有大珠子的一半大小。鏈子的一端是比夜明珠小些的漢白玉珠子,另一端則是一個漢白玉的指拉環。

              『夜明珠這樣串起來用未免暴殄天物,可又……』那姑娘似乎想起來什麼,話說了一半便打住了。

              『是呀,它不像是項鏈,也不像是手鏈,哥,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玉瓏忍不住好奇的問,因為不想露出身份,沒辦法只能叫我哥哥,只是聽起來便含含糊糊的了。

              『妹子,哥哥這次可要賣個關子。』我順杆往上爬,特意把哥哥兩個字說得極清楚,心道:『這後庭珠天下沒有幾個人知道,你若是知道可就奇也怪哉了,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還是等給你開苞的時候再說吧!』

              『這對珠串貴些,十二萬八千兩。』

              還好,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自己身上只有不到五十萬兩的銀票,萬一她報出個天價,我豈不當場出丑?要知道,一顆上好的夜明珠可要上萬兩雪花花的白銀呀!

              『蕭瀟,收起來吧。』這時蕭瀟已經重新穿好了衣服,沖我嫣然一笑,我知道她已經在期待晚上我的後庭調教了。

              『公子好大的手筆呀!』雖然因為那幅鑽石面紗讓我看不清她眼中的表情,可聽聲音我也能感覺出來她確實有些驚訝了。

              前面這兩個錦盒裡的東西讓我對最後一個錦盒產生了期待,裡面的那只鉑金蜻蜓果然沒讓我失望,這只與蕭瀟的小手一般大小的蜻蜓布滿了機關,輕輕晃動一下,翅膀便振動起來,兩只小爪跟著一抓一放的,連尾巴也像是產卵似的一點一點的點個不停。

              因為上面並沒有寶石在裝飾它,這只充滿奇技淫巧的蜻蜓只被賣了六千六百兩,我都不禁替它叫屈,『等把你弄上床了,再讓你嘗嘗我小蜻蜓的厲害!』我對著那姑娘暗自道。

              『一共是二十三萬六千六百兩銀子,抹去零頭,公子您付二十三萬六千兩就行了。』

              我點了一下銀票遞給她,她低頭開始寫契約,我似乎是不經意的道:『少東主,恕我直言,寶大祥最近出事了吧?』

              她的手頓時一停:『公子此話怎講?』

              我開始使出了我的殺手鏈,這是我在聽到寶大祥無法承接我定做的手鐲時就開始懷疑的了,在來到它的藏珍室之後,我更加確認了,寶大祥,你比我想像的實在是差了許多。

              『在下看過貴號的藏品,數量之多,樣式之美,真是令人嘆為觀止。』這是真心話,連蕭瀟她們三個都一個勁點頭。『不過,這些藏品都不是貴號的手藝,若是收購上來的話,在下估計至少要動用二百萬兩以上的銀子纔成。這些飾品巧則巧矣,難道貴號做不出來,非要收購嗎?即便買個一、二十件的用來觀摩也屬正常,但買來一百多件恐怕……』

              『且慢!』那姑娘猛的打斷了我的話:『公子如果方便,小女子想和您單獨談談。』

              我一揮手:『蕭瀟、玲瓏,你們在門外等我,不許亂跑。』

              看蕭瀟她們出去了,那姑娘輕撫了一下面具,那鑽石面紗便卷成一條束發的帶子,平靜的道:『家父姓殷,小女子行二,家裡人都叫我二姑娘。』

              說來好笑,我和師父在寶大祥前前後後花了一百多萬銀子,到現在纔知道老板姓殷。

              看她烏黑的眼中流出淡淡的倦意,我知道她平靜的聲音背後心已經不堪重負而開始崩潰了。不過,若是現在就給她一個堅實的臂膀,她雖然會很感激的靠上去,可等身心都恢復了,那感激會不會變成愛與服從就難說了。所以我只能給她一只手,讓她只有用盡全身的力氣纔能拉的住的手。

              我開始伸出手:『在下王動,草字別情,如果姑娘看得起在下的話,我就托大叫姑娘一聲妹子,姑娘可以叫我大哥。』

              可能是我的表情和聲音實在是太過誠懇了,抑或是其他什麼原因讓她無法拒絕,她嘴脣蠕動了兩下,低低叫了聲『大哥』。

              原本還有些擔心她會再叫出聲『公子』來,這時我已全然智珠在握了,好妹子,這聲『大哥』既然叫出來了,你還能跑出我的手心嗎?!

              『妹子,寶大祥的人手是不是出了問題?』

              殷二姑娘點點頭:『大哥真是玲瓏心思,竟從我們進貨上看出了問題。』她停了一下,問我:『大哥知道「霽月齋」吧。』

              『霽月齋?』我搖搖頭:『沒聽說過。』

              殷二姑娘一笑:『大哥你多長時間沒回揚州的府第了?』

              我一算:『從赴應天趕考到現在,已經快半年了。』

              『這就對了,霽月齋四個月前纔成立,不過一開就是三處分號,應天、杭州和揚州,它在三地廣發名帖,凡是有些頭臉的都收到了帖子,估計府上也應該收到帖子,只是大哥不在家中,所以沒看到。』

              『是不是霽月齋拉走了寶大祥的大批人馬?』霽月齋開的規模這麼大,一定需要有經驗的熟手,寶大祥的人免不了被撬,不過走了一、兩個並不會影響寶大祥,只有大批人馬跳槽,纔能影響到寶大祥的生意。

              『大哥猜的不錯,我家七大檔手除了梁師父身染目疾之外,其他六個全數到了霽月齋。』

              我一愣:『霽月齋的工錢給得高嗎?』

              『不太清楚,但我家對他們絕對不薄,一年三百六十兩銀子外加花紅,怎麼也有六百兩銀子一年。』

              這著實不低,我一皺眉:『妹子,這不是錢的問題,若是錢上面的問題,最多走個三兩人,不會都跳槽了。』

              『小妹也這麼想,而且這霽月齋珠寶的價格異常的便宜,幾乎是我家進貨的價錢。』說著,她眼裡有些歉意:『大哥,說了您別生氣,您今天這一筆是我家三個月來賺的最多的一次,這些天我們幾乎都在賠錢往外賣,即便這樣,客人還是少了許多,因為我們一時間也找不到好的工匠,沒辦法接像大哥這種定制的活兒了,其實那是最賺錢的。』

              我笑道:『大哥的錢不讓妹子賺,難道讓別人賺不成?』心道,這霽月齋明顯是沖著寶大祥來的,而寶大祥在業界根深蒂固,想整垮它絕非易事,這霽月齋背後定有強援,便問:

              『妹子,這個霽月齋是誰開的?』

              『小妹也不清楚,只知道它的老板姓宋,人都叫他宋先生。』

              我看她眼裡露出懇求的目光,想說話卻欲言又止。『她已經開始依靠我了,這在一個時辰之前她恐怕連做夢也沒有想過。』我心道,不過她想求我什麼?錢嗎?

              有可能,不過寶大祥經營珠寶這麼多年,即便對手一直打這種價格消耗戰,寶大祥也不會輕易被拖垮。現在寶大祥更關心的應該是自己的對手霽月齋為什麼能把珠寶的價格壓得這麼低,是為了爭取客戶的一時之舉還是在進貨的時候本身就便宜吧?

              想通了這一點,我試著問道:『妹子莫非想讓我探一探霽月齋的底?』

              她頓時松了口氣,卻又把鑽石面紗放了下來:『大哥,小妹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如何開口,好在大哥看了出來。』輕聲笑了一下,又道:『大哥的心思太厲害了,小妹不得不放下面紗,免得大哥把我給看透了。』

              我卻不由得暗暗懷疑起自己的判斷,怪不得你肯叫我一聲大哥,原來早打好了主意,這個丫頭片子好像沒有那麼容易對付。便有意轉了話題:『妹子,若是大哥沒看錯的話,你今年怕是還沒到十八歲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纔道:『大哥神目如電。』

              『妹子以弱冠之齡來打理寶大祥的業務,伯父真是放心的緊呀!』

              『家父不良於行,家母和幾位姨娘都不善此道,姐姐自幼多病,姐夫一介書生,弟弟妹妹又小,小妹不來打理誰來打理?』

              書生?少爺我也是書生!可聽她話裡滿是無奈,我還是頓起憐惜之情,小小的不快便隱藏在心底。『好吧,那大哥就幫你探探霽月齋的底吧。只是這事兒不能急,如果他們有心的話,我進出寶大祥他們可能全清楚,所以得先把霽月齋的事放上一放,正好我這些日子還有些別的事情要處理,這樣吧,三個月後我去探霽月齋。』

              這時她欲言又止,我一愣:『妹子,莫非寶大祥的資金有問題,橕不了三個月?』

              『大哥有所不知,我們在杭州安的新家花了三百多萬兩,又不得不吃進兩百多萬的貨,店裡的流動資金已經沒有多少了,再這麼耗下去,不出兩個月就得變賣家產來流動了。』她的話裡有些苦澀。

              我當然知道變賣家產的後果是什麼,消息一旦傳出去,寶大祥的牌子就算倒了。我雖然覺得寶大祥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大,卻沒想到它外強中乾到了這種地步,想這位殷二姑娘支橕這個諾大的家業也是耗盡了心血吧!

              我不得不更改我的計劃:『妹子,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這二十萬兩你先拿著用,我一個月後再帶錢來一趟。』身上剩下的四萬多兩銀子省省花也該夠了,而有我這二十萬寶大祥,再怎麼不濟也能橕上一個月。『再有,不要和任何人說我在這兒花了二十幾萬買珠寶,別人若問,就說我買了兩副鐲子,一共不到一萬兩銀子。切記。』

              她是個明白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猶豫了一下,她把銀票接了過去,用極低的聲音道:『大哥的恩情,小妹不知何以為報?』

              我微微一笑:『妹子,那你就好好的想一想吧!』
2008-3-10 17: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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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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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我讓殷二小姐把我們送回了寶大祥,在那裡我給玲瓏姐妹挑了幾樣日常穿戴的飾品,並把銀票留在了櫃臺,老掌櫃也按貴賓的優惠打了折扣,一切都顯得很正常。

              從寶大祥出來,玲瓏姐妹突然變得拘謹起來,就是面對知味觀名滿天下的點心,她倆都極少言語。我知道,在她們接受了我如此貴重的珠寶的時候,她們已經有心做我的女人了。

              只是人在琳琅滿目、價值連城的珠寶面前思考能力都會變得低下,此時離開了那個環境,她們便需要重新調整心情,來適應自己作出的決定。

              等回到江園,玲瓏姐妹便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不再出來。我看天還沒黑,便擁著蕭瀟,徜徉在亭臺水榭、假山怪石之間。

              「主子,你是不是想娶寶大祥的那位小姐?」

              蕭瀟,你不愧是我最親近的女人。「我今年二十四了,爹娘只有我一個兒子,他們一直在等著抱孫子。」若不是我一直抗著,老爹老媽早把媳婦給我娶回家了。

              蕭瀟想起了我的話,眼波有些媚了。「那隱湖小築呢?聽說隱湖最近行走江湖的那個魏柔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主子不想娶她嗎?」

              「蕭瀟你記著,我絕不會娶隱湖的女人,我只會把她們踩在腳下蹂躪她們,不然師父死不瞑目。魏柔?這兩天好像總有人提起她,她不是很跩嗎?讓她作你的女奴,好不好?」

              蕭瀟「噗哧」一笑,又問:「那玲瓏姐妹呢?她倆天真浪漫,蕭瀟很喜歡她們。」

              「蕭瀟,你不喜歡寶大祥的二小姐?」

              「蕭瀟不敢,只是……那位二小姐精明的很,我有點怕。」

              我轉過身來,蕭瀟這個我寵愛的女孩臉上真的有些擔心的神色。

              「蕭瀟,我應該娶你的,可惜師父把你的身份定死了。」

              蕭瀟又溫柔、又體貼、又聰明、又美麗,雖然是個賭約,可師父為什麼只肯讓她作我的女奴呢?師父啊,您老人家實在是給我留下太多的謎團了。

              蕭瀟癡癡的望著我,「主子,蕭瀟只想一輩子伺候您,一輩子作您的女奴。」

              「好,蕭瀟,我答應你,不管我娶了誰,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半步,誰也不能欺負你。

              寶大祥的二小姐是很精明,可我會讓她把精明都用在外人身上,玲瓏姐妹我也會把她們收到我帳下跟你做伴的。」

              「王少俠、王少俠……」從後面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一人,很富態的樣子,正是大江盟的總管柳元禮,「找您可真不容易呀。」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這個天下第三十九厲害的高手竟跑得滿頭大汗,不知道這是不是一樣厲害的功夫。

              「柳總管找在下有事?」

              「公子聽說鷹爪門況掌門慘死在竹子壩的事了嗎?」

              「聽說了。」我心道,他又不是美女,死就死了,關我屁事!「難道柳總管認為在下殺了況掌門?」

              「王少俠真會開玩笑。」柳元禮笑臉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憑你也能殺況天?「況掌門遇害一事明顯是有人向敝盟挑釁,敝盟今晚請各大門派共議此事。」

              「原來是這樣啊,這事柳總管你找我師妹就行了。」

              「可令師妹說一切要聽您這個作師兄的。」柳元禮也有些胡涂了,這對師兄妹本來就難辨真假,遇事又互相推諉,可真夠奇怪的了。

              咦,這兩個丫頭片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學會有事往別人身上推了,這麼說來她們還蠻有開發潛質的。看柳元禮正直勾勾的望著我,我微微一笑道:「我這師妹就愛小題大做,好吧,我跟您去吧。」

              我亦步亦趨跟著柳元禮來到了議事堂,議事堂裡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坐了十幾號人,好像正等著我。見我進來,眼睛齊刷刷的望著我。

              只半天功夫我就習慣了這種目光。當然,我知道他們注意我並不是因為我生的玉樹臨風。

              這個春水劍派在我眼裡雖然像是紙糊的,可武林茶話會卻把它列到了武林十大門派的第九位,它便成了江湖裡赫赫有名的一個門派,不幸的是我正好是它的代表。

              「春水劍派王動王少俠到……」柳元禮高聲道。

              屋子裡的多數人並沒有驚訝,因為他們在早上已經驚訝過了;只有三個人臉上閃過一絲訝色,其中一個年輕的和尚,長得很秀氣,雖然臉上有種木訥之氣,卻掩飾不住雙目裡四射的精光,一襲雪白僧衣質地優良、做工精細,人又坐在了東側上首第一張椅子上,昭示著他出身的不凡,我不用猜就知道他定是少林寺的重要人物;一個年輕的劍士,瘦高的身材,模樣很英俊,一副傲慢不羈的模樣;還有一個中年漢子,雖然瘦小,卻很有氣勢,面孔是熟悉的很,正是揚州城有名的大戶慕容家的總管慕容仲達,他正瞪著小圓眼睛吃驚的望著我。

              其實我的眼睛只在他們的臉上做了短暫的停留,便轉到了此間主人身上。

              我知道議事堂裡站著坐著的都是江湖重要門派的高手,從他們看我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了,可這些眼睛加起來也比不上那對充滿憤怒與懮傷的眸子明亮,雖然他明天就滿五十歲了,可看起來就像四十歲的人,高大的身軀並沒有絲毫的彎曲;被江湖傳頌的那張臉很像戲文裡的關公,蠶眉鳳目,五柳長髯,顧盼之間透著無比的威嚴,一時間我好像覺得廳裡只剩下這個漢子在注視著我。

              這就是江湖五大絕頂高手之一的「天王老子」齊放?!

              因為玲瓏姐妹和楊威的關系,我不由得對江湖上的那些高人們起了輕視之心,此時卻有如醐醍灌頂,心下猛的清醒過來,這齊放的武功分明不比師父差,那鹿靈犀排名尤在齊放之上,看來要完成師父的遺願還真要下番功夫了。

              「春水劍派王動見過齊盟主。」我深施一禮。

              記得這一年來我只有兩次這麼恭敬的施禮,一次是給過世的師父李逍遙,一次是給新拜的座師王守仁。這一禮雖然有幾分不情願,倒也不是十分勉強。

              「賢侄少年英發,來日必有成就。請坐吧。」

              齊放的話雖然誠懇,我卻感到一股泊然的壓力,轉頭四下望了望,纔讓我覺得壓力小了些。看西側空著兩把椅子,一把就在齊放的旁邊,一把靠近門口,我就是再不懂江湖的規矩,也知道那把客人中最尊貴的椅子不是留給我的,看議事堂裡的格局,那應該是隱湖小築代表的座位,我不由對明天的壽筵產生了期待。

              走向門口那個座位,我坐了下來。上手是個四十多歲的精壯中年,瘦長的馬臉掩飾不住乾練的神情,見我的目光停在他的臉上,便沖我微微一笑。

              「馬王神」韓元濟並不是江湖的絕頂高手,他在江湖名人錄裡也只不過排在了第二十九,按照我的原則,他其實不應該出現在我的記憶裡。可他是離別山莊的總管,蕭瀟就是從那裡出來的,我自然多了幾分關注,或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他一笑露出了滿口的黃牙,我也沒覺得厭煩,反而有些親切的感覺。

              「大少,您終於踏進江湖了。」

              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我心中卻像驚雷一般響亮,在他的笑容裡也能看到幾分興奮,我知道他已經瞭解了我的身份,可我踏入江湖真的讓他這麼期待嗎?

              「江湖?」我的眼中射出一道冷厲的光華,「我踏入江湖了嗎?」

              韓元濟一愣,剛想說什麼,齊放渾厚的聲音開始在大堂裡回響。

              「齊某過個生日,引來這麼多的好朋友前來助興,近的不說,就連遠在蜀中的唐門也有天行兄弟千裡迢迢趕了過來,此等高義,齊某自是銘感五內。」齊放娓娓道來,一時間不少人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然」,齊放的聲音猛的提高了八度,「就在今日,前來助興的齊某好友「鷹爪門」掌門況天況兄被人狙殺在離江園十裡的竹子壩!況兄何罪之有,竟遭此毒手?!此人挑起事端,破壞江南武林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是何居心?!」

              說到這裡,齊放騰的戰了起來,腮下長髯無風而動,身上長衫獵獵作響,「況兄為齊某而死!齊某敢不為況兄死!今日齊某在此立誓,大江盟頃全盟之力緝拿凶手,不殺凶手,絕不罷休!也請全天下武林共討之!」

              我沒想到齊放看似粗豪,說起話來卻是滿嘴「之乎者也」,心中正有些好笑,我對面一位三十多歲的高挑漢子已長身而起,這漢子隼目鷹鼻,只是面色蒼白,雙眼紅腫,顯然悲憤已極:「況師兄莫名被害,敝門上下莫不悲痛欲絕,還請在座的武林同道主持公道,還敝門一個道理。」

              原來這小子是鷹爪門的,怪不得一臉的苦相。看議事堂裡大多數人臉上都現出激憤的樣子,三個例外的就顯得很另類。

              我當然是其中的一個,況天跟我既不沾親也不帶故,他的死在我心裡泛不起任何波瀾,雖然齊放的話在一瞬間讓我感動,可馬上我就冷靜了下來。

              另外兩人中的一個是我對面上首第三把椅子上坐著的慕容仲達,他臉上陰晴不定,兩只小圓眼睛四下亂轉,似乎在觀察各人的表情。

              而另一個竟然是韓元濟,他那張馬臉上看不出一絲悸動,只是在轉頭看到我的表情後,臉上倒是流露出些些放松的神情。

              難道離別山莊和大江盟不睦?我暗自忖道。

              「司馬施主,追凶一事,敝寺願盡微薄之力。」那秀氣的和尚緩緩道,鷹爪門的這位司馬仁兄臉上頓時浮出感激之色,深施一禮,「多謝木蟬長老。」

              他就是少林寺的第二高手、戒律院的長老,人稱「一歲一枯榮」的木蟬?聽玲瓏姐妹說他的「枯木神功」已經練到了歲枯歲榮的境界,我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他幾眼。

              「只是方纔看況施主的遺體,其中疑點頗多,倒不能莽撞行事。」木蟬執掌戒律堂,凡事先講證據已經成了習慣。

              原來在我來之前,他們已經驗過況天的屍體了,那還叫我來乾什麼,他們願意找誰報仇就去找誰,乾嘛非把春水劍派拉扯進來?「疑點雖多,仔細查證就是了。」

              木蟬對面的那個年輕劍士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朗聲說道:「司馬兄,在下在武當無職無權,不能承諾什麼。不過,況門主在江湖上口碑甚佳,行俠仗義的好事作了不少,在下可不願意看到他含冤而去,司馬兄如有需要,盡管知會一聲。」

              記得玲瓏說過武當少林面和心不和,這人的話句句頂著木蟬,看來玲瓏的話倒是不假。

              「宮大俠願意出面,自是勝過千軍萬馬。」

              原來是武當的後起之秀「瀟湘劍雨」宮難,難怪口氣這麼大。

              緊接著,唐門的鷹堂堂主唐天行,排幫的付幫主司空不群都表明瞭立場,支持大江盟和鷹爪門緝拿凶手,唐門看來和大江盟淵源極深,還當場決定調撥人手供大江盟統一指揮。

              齊放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我身上,按道理他應該先問慕容仲達或者是韓元濟,可他偏偏越過了這兩個人,和顏悅色的問起我來,「賢侄,貴派一向主持武林公道,想來一定會支持敝盟的行動了。」

              齊放上來就扣過來一頂大帽子,這讓我心裡暗自不爽,「對不起,齊盟主,這件事在下作不了主。」

              我立刻收到了若乾鄙視的目光,我知道他們都在想我是個沒擔待的孬種。只有慕容仲達頗為意外的望了我一眼,韓元濟也投來讚許的目光。

              齊放沒想到我竟一口回絕,眼球不由一縮,「那齊某想請王少俠留下幫忙,貴掌門玉夫人那裡由齊某去說項,想必玉夫人會給齊某這個面子吧。」

              我一愣,齊放竟然打起我的主意來了,難道我擒拿楊威的事被他知道了不成?轉念一想,不太可能,楊威一事只有玲瓏姐妹和楊威自己知道,玲瓏姐妹不會出賣我,而楊威的人頭已經落地。這老小子究竟看中了我什麼還真費猜量。

              心念電轉間,我頗為誠懇的道:「齊盟主吩咐敢不遵從。只是在下師父新近為人所害,雖然凶手之一的楊威已然伏法,可另一凶手花想容尚逍遙法外,殺師之仇在下豈能不報!這些日子在下要和師妹一道追拿花想容,怕是沒有時間幫助盟主,一俟了結此事,在下立刻前來聽候盟主調遣。」

              說著,我突然捂著肚子,道:「啊呀,對不起齊盟主,在下在知味觀吃壞了肚子,好在這裡也沒敝派什麼事了,在下方便去了。」也不待齊放說話,轉身跑了出去。

              我並沒有去想齊放的臉色會變得多麼難堪,也不知道齊放的眼裡突然射出耀眼的光華。

              我只是春水劍派名不見經傳的小腳色,如果需要的話,玉夫人大可說我的舉動並沒有得到她的同意,然後再把我開革了,那麼就絲毫不損春水劍派的名譽,春水劍派依然還是春水劍派,這一點恐怕齊放也想的明白。

              回到內院,我逕直來到玲瓏姐妹的門前。這兩個丫頭連我都敢算計,自然要好好教育一番。可拍了半天門,裡面也沒人應聲,倒是旁邊自己的房門打開了,「主子,玲瓏姐妹在這兒呢。」

              我進門一看,玲瓏姐妹正俏生生的給我施禮,「師兄,您別生氣。」

              姐妹倆穿的還是上午的那件鵝黃色的綢緞衣裳,只是雪白的脖頸都多了件飾品,玉玲是一條鑽石項煉,而玉瓏則是那條檀珠項煉,珠寶美人相得益彰,姐妹倆益發嬌艷動人。

              姐妹倆的神色不再拘謹,只是有些害羞。我知道她們已經拿好了主意,心中那點不高興便飛到了九霄雲外,臉上卻沒表現出來,瞪著姐妹倆道:「好啊,齊放找你們去議事,你們為什麼把我推了去?」

              玉瓏笑道:「因為你是師兄呀。師妹自然要聽師兄的。」

              「我明明是冒牌的嘛。」

              「不對啊,師兄您可是宋師姑的關門弟子呀。雖然春水劍派從來不收男弟子,可規矩是人定的,我們回去就跟娘說,正式把師兄您列入門牆。」

              這些話好像都是我說過的,看玉瓏一臉得意的樣子,我忍不住道:「既然師妹要聽師兄的,那好,玉瓏,你給我過來,師兄要打你的屁股!」

              玲瓏姐妹臉騰的就紅了,玉瓏扭捏道:「不好嘛,師兄。」

              我說:「不打也行,以後人前叫我師兄,人後不許叫師兄,要叫哥哥。」

              玉玲羞得背過身去,倒是玉瓏在寶大祥這麼叫過,眨眨眼小聲道:「叫就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一連叫了好幾聲。

              說說鬧鬧的,玲瓏姐妹就放開了些。玉玲問我齊放召人議事是不是為了況天遇害的事,我便把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然後道:「本來答應你們去春水劍派見你娘,可現在得先去捉拿採花大盜花想容了。」「師兄,還是先回春水劍派吧,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玉玲還是惦記著把我帶回春水劍派讓她娘玉夫人看一看。我說大江盟此次為了況天的事一定會把江南武林拖進一個動蕩的時期,結果如何,誰也估計不到,咱們現在不回去見你娘,就是怕萬一有事你娘也好有個回旋的餘地;就是回去,也得過個十天半個月的偷偷回去。玲瓏姐妹聽我肯去春水劍派,安心了許多,這倒讓我明白了她們讓我回去的真正目的。

              「可師兄……」玉瓏剛開口,便看到我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忙改了口,「哥哥,想進十二連環塢並不那麼容易,那可是個惡人窩呀!」玉瓏有些擔心。

              我記得楊威交待過花想容的藏身之地,好像是在無錫太湖水域一個叫「十二連環塢」的地方,武林惡人榜上的惡人如果被人通緝的實在沒地方去了,最後都跑到了那裡,惡人榜上前十位裡據說有六個躲在那兒,其中就有「花蝴蝶」花想容。

              「我沒說要去十二連環塢呀,咱們游游山、玩玩水不挺好嘛,乾嘛要去十二連環塢?」

              「可、可哥哥不是說要去捉拿花想容的嗎?」

              「是啊,不過我沒說非得明天就把他抓起來呀,等個一年半載的,花想容在十二連環塢呆膩煩了自己出來的時候,我們再抓他,不更好嗎?」

              「妹妹,師兄……哥哥說抓花想容那是個擋箭牌。」

              玉玲總算明白了,可玉瓏還沒明白,「哥,我們不替宋師姑報仇啦?」

              我突然把臉一扳,「玉瓏,江湖風波險惡,人心叵測,不是你武功高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再說,你們武功高嗎?別以為殺了幾個淫賊自己就可以縱橫天下,誰都不怕了。你們冒冒失失的去抓楊威,知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風險!……不服氣呀,蕭瀟,你把楊威的扇子拿來。」

              玲瓏姐妹不知道我為什麼又發火了,有些緊張又有些委屈的望著我,想來從前的那些武林俠少們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們。

              蕭瀟找來楊威的那把扇子遞給我,我說:「楊威綽號「蛇郎君」,毒蛇知道吧,多狡猾呀。論武功你們是和楊威不相上下,可論起江湖下三濫的玩意,你們差遠了,「蛇郎君」的名號豈能是白叫的?」

              我一按扇子的一個機關,「嗤嗤」兩聲,兩支扇骨就從扇子裡激射而出,釘在對面的牆上,入牆三分,玲瓏姐妹都驚訝的叫了一聲。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扇子裡還有一種迷煙,這種迷煙可是每個男人都喜歡的。

              你們若是聞了,殺楊威?恐怕就得求楊威把你們奸了。要不要試一試呀?」

              我一邊說心裡一邊暗罵楊威,媽的,就是你們這些下三濫壞了我們淫賊的名頭!楊威,你還是睜開你的鬼眼學學我是怎麼作淫賊吧,當然,你的條件太差了,到了陰間你也只能作個下三濫。

              姐妹倆又吃驚又害羞,半天玉瓏纔委屈的道:「哥,我們知錯了。可娘現在閉關修煉春水心法,李奶奶歲數又大了,我和姐姐再不出頭去找楊威、花想容報仇,春水劍派可就要在江湖上除名了。」

              又滿臉渴求的望著我,「我知道,我和姐姐的武功不好,可哥哥你武功好呀,又會教,我和姐姐這幾天都覺得進步飛快。有哥哥在,我們就不用怕了,不是嗎?」

              看著如花似玉的玲瓏姐妹,我色心大動,「蕭瀟,你在床上加兩副鋪蓋,從今天起,我要玲瓏寸步不離的跟著我。」

              玲瓏姐妹一下子跑得遠遠,「哥,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淫賊哩。」

            第 六 章

             等把玲瓏姐妹送走,蕭瀟就偎進了我的懷裡,輕輕撫摸著我怒目圓睜的分身,知道我已經被玲瓏姐妹逗的欲火中燒,便膩聲道:『主子,先洗洗好不好~』

              我是個愛清潔的人,想起中午那場盤腸大戰之後也沒清理戰場,便點頭默許。

              大江盟為內院的客人想的很周到。房間裡浴盆、暖爐一應俱全,不一會兒我就舒舒服服的躺在浴盆裡讓蕭瀟搓著我的身子。

              玲瓏來說什麼了?

              蕭瀟抿嘴笑道,她們姐妹倆問了好多主子的事兒,就是戶部的官差也沒問得這麼細致。

              主子的父母做什麼的,有沒有兄弟姐妹,家裡有沒有妻室子女,就差問主子能不能娶她們了。

              我知道玲瓏想嫁給我,就算我是個淫賊也要跟著我,我微微一笑,『蕭瀟,你怎麼說的?』

              我說主子的父母都在京城裡作生意,姐姐妹妹都出嫁了,老家揚州只有主子一個人了。

              師父在把我從老家帶到城裡的時候,就給了父親一大筆錢,資助他離開了家鄉,在應天府開了個米行,父親是個誠實的人,米行很快就站穩了腳跟,母親和姐姐妹妹隨即跟了過去。

              為了他們的安全,我一年只能有一個月的時間和他們偷偷團聚,這也是我作淫賊的代價。

              每當有人問起我的父母妻子,我都像蕭瀟說的那樣回答。蕭瀟當然知道,只是這次她稍稍更動了一下,『蕭瀟想主子是要娶寶大祥的二小姐作大少奶奶的,怕玲瓏姐妹惦記著大少奶奶的位子,就自作主張說主子已經定親了。』她偷眼看我並沒有生氣,又道:『那姐妹倆好像倒沒怎麼驚訝,只是說看主子的年紀也該有少奶奶的了,還問少奶奶什麼時候過門,人漂不漂亮,性子和不和氣,我說人很漂亮,也精明,只是家裡大事小情的都是主子說得算。』

              我不由樂了,說蕭瀟你膽子不小呀,還知道編排你未來主母。蕭瀟溫柔的將我身上的水珠擦乾,『蕭瀟沒有膽子,蕭瀟的膽子都是主子給的。』

              我裸著身子躺在床上,就著氣死風燈翻看著老師王陽明公的文集《傳習錄》。拜在這位權臣門下也是機緣巧合,他本是路過應天府,正遇鄉試發榜,接見眾舉子時不知為什麼看中了我,便收我作了弟子。不過他老人家文韜武略俱是一流,我這個座師倒是拜的心甘情願。

              只是老師太講究文章道德,這《傳習錄》看得就難免有些郁悶。

              『蕭瀟,怎麼還沒好?』,我聽浴盆裡還有嘩啦啦的水聲。

              『好了,好了。』,說話間,蕭瀟清涼的身子便偎進了我懷裡。

              七年裡我有過很多女人,天香樓的李玉、聞香院的孫碧、聽月閣的蘇瑾、碧濤臺的王曲,這些出類拔萃的人物曾經都纏綿在我的懷裡,蘇瑾跟我的時候還是處子,不過她們都是師父為了增加我的經驗值而選擇的鼎爐。蕭瀟跟她們不一樣,不僅是因為蕭瀟更美麗、更溫柔、更體貼,而且她是我第一個女人。

              就像女人忘不了第一個男人,男人也很難忘記第一個女人。我不清楚當年師父和蕭別離之間的賭約到底是什麼,但我很懷疑師父的本意也是要把蕭瀟當作我練功鼎爐的,只是他看出了我對蕭瀟的感情,只好讓她作我的女奴。

              蕭瀟吹滅了氣死風燈,紗帳裡泛起了晶瑩柔和的光芒,那是從她捧著的錦盒裡發出的。

              師父的生活已經夠豪奢了,恐怕也沒看過十八顆夜明珠聚在一起的光華。在珠光的掩映下,蕭瀟的肌膚更是欺梅賽雪。

              沒有人再比蕭瀟更懂我的心思了。我摟過蕭瀟,錦盒已被拋在一邊,一大一小的兩串夜明珠正擠在我和她的胸前,從蕭瀟乳溝的縫隙放出毫光。

              輕輕抽出大的那串,溫涼的珠子在我的胸前滑過,竟有一種沁人心腑的感覺。我用珠串挑逗著蕭瀟的乳頭,轉眼它就變得和夜明珠一樣圓潤動人。

              磨蹭什麼呢?我明知故問。

              蕭瀟不言語,只是吸吮著我的肩,腰肢緩緩的蠕動,已是粘濕一片的私處在我的小腹上磨來磨去,弄得我肚子上涼颼颼的。

              還磨,我使勁拍了一下她白嫩的屁股,『啪』的一聲,在寧靜的夜晚聽起來異常的清脆。

              從她十三歲和我關進了一間屋子裡之後,她就喜歡我打她,當然,並不是皮開肉綻的那種。果然,她很享受的輕哼了一聲,軟軟的小手握住了我的陽具,把它在她冠絕天下的名器裡沾足了愛液,然後向後引去,『主子,蕭瀟都好了。』

              我的小弟弟頂到是柔軟的皺褶,我知道輕輕一送,小弟弟就會進入一個滾熱的無底深淵。

              蕭瀟的後庭雖然不是七大名器裡的玉渦鳳吸和水漩菊花中的任何一個,但因為蕭瀟修習的玉女天魔大法有一章專門講解玉樹後庭花,她那裡不會比那兩大後庭名器差太多。可我並沒有擺送腰肢,反而又拍了她的屁股一下。

              蕭瀟在我懷裡膩了兩下,纔乖乖的從我身上爬下來,躺在床上把腿分開。

              在夜明珠的珠光裡,蕭瀟的私處一片水亮水亮的。名器朝露花雨正像清晨沾滿露珠的鮮花一般綻放著,露珠不是通常的那種白濁,雖然也很粘,不過晶瑩的幾乎透明,用夜明珠沾了沾,珠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可光芒並沒有黯淡多少。

              蕭瀟的花瓣已經完全張開,那個流著愛液的洞口裸露在我眼前。我拿起大珠串往蚌口送去,開闔蠕動間,一粒夜明珠便被吞噬了進去。

              蕭瀟嗚咽了一聲,隨著珠子一粒粒的消失在她的體內,帳子裡的光亮一點一點的變弱,她的花瓣也開始微微的抖動起來。

              主子,蕭瀟好難受呀。蕭瀟扭動著粉雕玉砌的軀體發出了誘人的嘆息。

              當另一串的珠子進入了她的後庭,帳子裡已是一片漆黑。蕭瀟像八爪魚般的把我死死纏住,呼吸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節律,主子,好主子~,蕭瀟,喔~我不知道天下有幾個女人能抵擋夜明珠的魅力,特別是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子就在自己體內最隱私的秘道裡充當著淫穢的道具。蕭瀟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竟也不能免俗,我只是拉動了幾下留在外面的漢白玉的拉手,她的高潮便到了。

              接下來是一邊倒的征服。即便蕭瀟擁有名器朝露花雨,也只能在我身下婉轉承歡。

              不知過了多久,帳子裡重新亮起了夜明珠的光華。

              『大少,離別山莊韓元濟求見。』

              算算他也該來了,真沈不住氣呀,只是蕭瀟……,我低頭看身下癱如爛泥的蕭瀟,她的臉上依舊是一副嬌慵無力的樣子,只是眼中閃過幾道異樣的光芒,看來門外的聲音還是讓她從欲仙欲死中活了過來。

              『韓叔叔?』

              蕭瀟跟我的時候已經十三歲了,離別山莊有她童年和少年的所有記憶。但這並不妨礙她對我的那種特殊的感情,她每年都要秘密回山莊一次,每次也都比預計的提前個五六天回來。

              『是他。』等我披上衣服開開門,蕭瀟也收拾利索,坐在床邊。

              看到蕭瀟,韓元濟那張馬臉上充滿了激動,『是、是大小姐吧,我是韓叔叔呀,八年了,都八年了。』

              望著大步跨到自己面前滿臉唏噓的韓元濟,蕭瀟有些歉意的望了我一眼,這是蕭瀟懂事的地方,看著自己長大的叔叔忽視了自己的主人,也只好自己來跟主人道歉了。

              她深深道了個萬福:『韓叔叔,是我。不過蕭瀟早就不是離別山莊的大小姐了,蕭瀟只是公子的一個侍女而已,大小姐三個字韓叔叔千萬別再叫了。』

              韓元濟一聲嘆息:『我早知道了,開春的時候莊主已經告訴我了。』他轉過身來道:『大少,韓某八年未見到我這個侄女了,失禮之處請大少多多見諒。』

              賓主落了座,蕭瀟沏好了香茗,轉身進了裡間。韓元濟恢復了男人本色,笑道:『大少真是好手段,方纔這水雲閣的四周人可不少呀,可堅持到最後的可只剩下俺老韓一個了。』

              身為一個淫賊,自然要有些手段,你當淫賊是那麼好混的嗎?』韓先生過獎了,您恐怕也不是為了聽你侄女的一場床戲纔來這水雲閣的吧?』

              韓元濟訕訕的笑了笑,『大少,令舅』鬼影子『任前輩過世後,敝莊蕭莊主就曾對老韓說過,大少一定會踏入江湖,還吩咐我們幾個心腹留意大少的行蹤,畢竟令舅和敝莊頗有淵源,只是大少怎麼會變成春水劍派門下了呢?』

              我一愣,師父不是叫李逍遙嗎?這個名字可是師父臨死前親口告訴我的,將死之人,其言也善,何況我是他最心愛的也是唯一的弟子,他老人家絕對不會騙我的。當然,揚州城裡有頭有臉的人會稱他一聲『介休公』,那是師父作為城裡的李大善人面目出現時的名號,和什麼鬼影子還姓任的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這是怎麼回事?

              遇到玲瓏姐妹後,我特意提起過師父的名字,姐妹倆都很茫然,顯然師父並不是一個江湖聞人。想起百曉生的江湖名人錄,玉瓏的話霎那間又在我耳邊響起。

              『任獨行,人稱鬼影子,江湖名人錄排名第六。輕功當世第一,為人亦正亦邪,甚少在江湖露面,據傳已於去年故去。』

              任獨行、李逍遙,難道這個任獨行是師父的化身不成?

              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本就是春水劍派門下,家師便是日前故去的『滌雨劍』宋思仙子。

              既然師父都能化身成為另外一個人,我也沒有必要非把我進春水劍派的目的告訴韓元濟,雖然他是蕭別離的頭號心腹。

              韓元濟眉頭一皺,『大少,老韓原本以為您為了某個目的托身於春水劍派,看來是俺老韓想差了。不過,今天拒絕齊放,恐怕是大少您自己的意見吧。』

              看韓元濟身上的衣服質地優良,粗大的手指上戴著一只碩大的翠玉扳指,我就知道玲瓏姐妹說的離別山莊乾著挖死人墳墓的勾當確實不假,我很懷疑那扳指也是從死人手上摘下來的。

              是,敝派不比了離別山莊,貴莊人手雖少,卻有強大的經濟後盾,想來況天被刺一事當天就傳到了蕭莊主耳朵裡了吧。敝派掌門玉夫人清高的緊,在下的萬貫家財在她眼裡有如糞土一般,自然也就沒有合適的管道把消息傳給她老人家了。

              那玉夫人要是決意幫助大江盟追凶呢?

              『她老人家會嗎?』,我微微一笑,往窗外望去,月色映著池塘裡的荷花,泛出玉樣的顏色。玉夫人?看玲瓏姐妹就知道身為母親的她一定也是絕色,還真想早點會會她呢。『就算會,那也是一年半載以後的事了,眼下在下和玲瓏姐妹唯一的任務就是擒拿花想容,拿不下花想容,在下師兄妹是決不會返回師門的。』,我意味深長的看了韓元濟一眼,『聽說花想容那斯藏身於十二連環塢,那可是個惡人窩,想一年半載裡能拿下他,還真的有點運氣呢。』

              韓元濟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了水雲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因為韓元濟的緣故,蕭瀟看起來有些擔懮。

              我愛憐的把她摟進懷裡,心下一陣嘆息,難道真的一入江湖就身不由己?

              玲瓏,你們給我過來。

              早在我和蕭瀟巫山雲雨的時候,我就聽到了隔壁玲瓏姐妹散亂的呼吸聲,此刻雖然沒了聲息,我也知道她們肯定還沒有入睡。

              玲瓏進屋的時候,看到的是精赤著上身的我翹著二郎腿舒服的坐在床邊的藤椅上,蕭瀟只穿了件杏黃肚兜跪在床上替我搖著扇子,白嫩的胳膊揮舞間帶動著肚兜上下左右的移動,不時露出一片動人的嬌膩。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旖旎的場景,姐妹倆還是滿臉羞意,眼睛也不知道往哪裡放纔好。

              哥哥,你又來欺負我們了!

              『天太熱了,妹子,你們不熱嗎,要不要讓蕭瀟給你們找件單薄點的衣服換上?』看著玉瓏嬌鎮的模樣,我恨不得現在就把胯下的毒龍塞進她撅起的小嘴裡。

              玉玲趕忙轉了話題:『師……哥哥,任老前輩真是您的舅舅?』

              這小妮子聽得還真仔細,我大有深意的望著她。玉玲顯然也想到我目光裡的含義,忙低下頭去。

              『任前輩一定是哥哥的舅舅吧,是不是呀,哥哥?』,玉瓏上前搖著我的胳膊,臉上一副怪不得師兄武功這麼好的恍悟表情。

              這重要嗎?

              『那當然啦!』玉瓏眉飛色舞,『任前輩是當今武林有數的絕頂高手,輕功蓋世無雙,而我們春水劍派劍走輕靈,若是輔以任前輩上乘的輕功,就如虎添雙翼一般,威力自然大了許多。』說著,俏麗的臉上頗有些期待。

              是呀。我心裡一動,春水劍法雖然以空靈飄逸見長,但身法上是有所不足。若要把這姐妹倆收進帳中,她們的武功強一些自然有百利而無一害。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妹子都頃囊而授,哥哥自然不會藏拙,只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玲瓏姐妹臉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玉瓏更是笑顏如花,搬了椅子坐在我的身旁,看蕭瀟的額頭有了細小的汗珠,便接過她手中的扇子,『蕭瀟姐姐,你也累了吧,我來替哥哥扇扇子吧。』

              玲瓏,既然你們已經聽到了我和韓元濟的對話,想必也猜得出來,韓元濟嘴上沒說,事實上卻擺明了離別山莊根本不想參與『大江盟』的輯凶行動。至於蕭莊主是不是也和咱們一樣不願趟這混水還是另有原因且不去說,單單韓元濟深夜來訪必然會給春水劍派帶來總總猜疑。

              雖然我不了解江湖,但這幾天下來,我也知道春水劍派的口碑要比離別山莊強不少,也知道春水劍派和離別山莊並沒有什麼交情。在『大江盟』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找殺人凶手時,兩個決定超然事外而又沒什麼交情的門派裡的重要人物突然聚會,旁人該會怎麼想呢?

              春水劍派和離別山莊不是沒什麼交情嗎?你是江湖人嗎?!那離別山莊的蕭莊主很早就沒了夫人,而春水劍派的玉夫人也是寡居,兩人乾柴遇烈火的,哈哈,怎麼能沒交情!來來來,讓俺偷偷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傳了出去!知道王動吧,就是那個春水劍派二百年來唯一的男弟子,啊,你知道,可你知道他是誰嗎?不知道了吧。告訴你吧,他就是蕭莊主和玉夫人的私生子!連玲瓏姐妹背後都叫他哥哥呢。這下子不奇怪了吧,王動,那是韓元濟的小主子,要不,憑著韓元濟的名聲地位,怎麼也得是王動去拜訪他呀!

              我不知道江湖會不會出現這樣的流言,雖然這流言漏洞百出,可人們會找出總總理由來把漏洞堵死,然後這流言看起來就越發真實。當然,流言還會有其他的版本,誰能禁錮一個人的想像力呢!不過,猜測的結果只有一個,春水劍派肯定和離別山莊達成了某種協議,而協議肯定和況天的死有關。

              這是韓元濟想要看到的結果嗎?我一時還拿不清楚。

              『我們不能給別人口實,說我們不參加大江盟的輯凶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好在我已經公開說要緝拿花想容,剩下的就是要把樣子做足。不過,緝拿花想容的消息用不了幾天就會傳到那個淫賊的耳朵裡。既然他有膽量奸殺我師父,想來絕不會坐以待斃。一明一暗之間,武功可就不是最主要的因素了,就像我師父宋仙子,她武功比花想容差嗎?還不是死在了他們的陰謀詭計下!』

              玲瓏姐妹頗有同感的點點頭,『是呀,宋師姑的武功比我們還高一點哪,要不是中了迷藥,怎麼會讓花想容他們得手!』

              『所以我們也要隱匿起行蹤,化明為暗,一方面不給花想容可乘之機,另一方面,也好擺脫』大江盟『的糾纏,齊盟主愛找誰拼命那是他的事兒了。』

              玲瓏敬畏的望著我,『那哥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女人通常會這樣,如果心上人比她強,那麼就算是再簡單的問題,她也不願去思考。即便是蕭瀟,也常犯這樣的毛病。我也就見怪不怪了。

              明天早晨壽筵開始之前,你們就易容離開江園。那時候江園肯定忙亂,不會有人注意你們的。離開之後,你們立刻趕忙蘇州,在城西的西江閣訂兩個上房住下,我和蕭瀟參加完壽筵,就去蘇州與你們匯合。

              聽要和我分開走,玉瓏的小嘴便撅了起來,哥哥,你不怕我和姐姐在路上出事呀?

              『十二連環塢在無錫的太湖,消息不會傳的那麼快,不過……』我沈吟了一下,『如果路上真出現了情況,你們不要和他們糾纏,直接返回應天找你娘,我和蕭瀟會在蘇州等三天,等不到的話,我們也去應天府找你

            第 七 章


             第二天早晨,蕭瀟替玲瓏姐妹易容成兩個不起眼的姑娘,姐妹倆趁著江園人來人往一片忙亂的當口,一前一後順利的出了江園。

              我原本也想一走了之,春水劍派的名聲對我來說並不十分重要,只是昨天晚上在議事堂看到留給隱湖小築的座位,我心裡多了一份期待。在江湖裡浪蕩的時間也不短了,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正面接觸到隱湖出來的人。

              日上三杆,柳元禮過來叫門。『王少俠,我家盟主壽筵的時辰快到了,請王少俠和兩位玉小姐入席。』

              柳元禮的表情比昨天冷漠了許多,那雙小眼裡不再是那麼和藹可親,相反倒多了幾分凌厲。我並不在意,他雖然和悅來客棧的那個曾富貴一樣都是個總管,但畢竟大江盟不是悅來,曾富貴對待客人就像對待自己的老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管出了什麼事,臉上都洋溢著憨憨的笑容;而他好歹也是名人錄中排名三十九的高手,有點脾氣不足為怪,何況我還剛得罪了他的主子。

              不過,他的表情馬上變成了驚訝,看我一個人悠然的往議事堂方向走去,他忍不住問道:『兩位玉小姐哪?』

              『她們已經走了。』看柳元禮吃驚的張大了嘴,我又補了一句:『敝派得到線報,說發現了花想容的行蹤,敝師妹去查看一下線索是否屬實。好在這次賀壽以小弟為主,少了她倆也不礙事。』

              柳元禮沒再說什麼便匆匆去敲另一間屋子的房門,看來客人們似乎起來的都晚。我往議事堂走著,一路上碰到不少的江湖人,只是他們臉上的表情已經從昨天的好奇變成了鄙夷。

              『消息傳的真快呀!』我心裡暗嘆。

              議事堂外的院子擺了五六十多桌,壽筵還沒開始,這些江湖朋友們已經開始吆五喝六了。

              議事堂裡就清淨了許多,座位的格局和昨天晚上的一樣,只不過是把椅子換成了坐墊,前面分別加了一張擺滿了精美食物的矮幾而已。

              一進議事堂,我的目光便射向上首最尊貴的那張短幾。短幾後面空無一人讓我心裡有些失落。不過,壽筵還沒開始,想那隱湖小築位居十大門派之首,端端架子也情有可原。一擺衣襟坐在自己的坐墊上,卻見韓元濟頗為詫異的望著我,又望了望我身後空著的兩個座位。

              『玲瓏已經走了。』我笑道。

              韓元濟到底是老江湖,眉頭一皺,『貴派出什麼事兒了嗎?』

              一時間屋子裡的人都望著我,似乎再等我的下文。我不知道這些人是關心玲瓏姐妹還是關心春水劍派,當然像武當宮難這樣的年輕俊傑出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理可能更多的是關心玲瓏姐妹,但乾卿底事!難道非出事了纔能離開這個壽筵嗎?齊放是什麼東西?

              別看都叫他『天王老子』,可他並不真的就是天王老子。

              『是這樣,』我臉上帶著肅殺之氣,『敝派得到線報,說有花想容的行蹤。玲瓏師妹前去查看線報的真偽。』

              宮難、唐門唐天行、排幫司空不群等大多數人都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宋思之死乃是春水劍派的奇恥大辱,得到仇人的線索焉能不查。倒是韓元濟眉頭又深了一下纔展開,而少林寺的木蟬和尚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議事堂裡招呼這幫重要客人的是大江盟的副盟主『小諸葛』公孫且,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並沒有因洛u災v在名人錄裡高居第二十而有絲毫的傲慢,相反的,他可以說太謙恭了,就連對我這個無名小卒也是一臉的和氣,這反讓我覺得後背有些涼氣。

              『王少俠,貴派的消息還真靈通呀,敝派在江南有弟子千人,都沒有這個淫賊的消息。』

              公孫且輕搖羽扇恭維道。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又都回到了我身上,我心裡暗罵,臉上卻笑道:『公孫大俠,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在下家裡有錢,養得起線人。』

              不錯,一個門派想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高強的武功和大把的金錢兩者缺一不可。弟子的忠誠並不可靠,黃澄澄的金子纔更有吸引力,畢竟大家都要養家糊口。看看議事堂裡的這些江湖豪客,哪個不是衣冠楚楚的。

              聽玲瓏姐妹說,十大門派除了春水劍派,就算是實力最差的鷹爪門都開了三家鏢局。春水劍派是個異類,它的弟子多是受盡欺壓的窮苦女孩,在門裡她們的心靈得到了解放,因此纔對門派極為忠誠。

              好在評定十大門派的武林茶話會並不是比那個門派錢多,春水劍派纔得以留在其中。不過,早有人發出了不滿,『我武功是不如玉夫人,』說這話的是漕幫的幫主李展,『可我漕幫上千弟兄,要說真打,累也把春水劍派的人累死了。』

              線人是個賺大錢的職業,不過相比賺到手的銀子,他們的名聲就差了許多,在很多人眼裡,他們和婊子沒什麼區別,因為他們信奉的都是同一條原則:有奶就是娘。

              賺大錢的行業都是高風險的行業,線人就經常莫名其妙的被人殺死。一些交游廣、消息靈通的線人便只為兩三個固定的客戶服務,當然消息的質量有保證,價錢也就高了許多。

              江湖上大多數門派都是在需要的時候纔向線人買情報,一把一利索也沒什麼負擔。真正養的起線人的都是大門派,因為線人的成本實在太高了,一個用大把銀子建立起情報網的線人很可能第二天就死在競爭對手的刀下,這讓大多數門派望而卻步。

              我自然不明白買情報和養線人之間的區別,在我眼裡,線人和替我種田的僱農一樣,都是替我創造財富的,所以也就不明白這些武林豪客的眼睛為什麼突然都變得很異樣。

              『哈哈,花想容這個淫賊這次還真找錯了對象。』對面排幫的司空不群放聲笑道:『有王少俠加盟,春水劍派看來要有所作為了!』

              可能是常年在長江上活動的緣故,司空不群的聲音異常洪亮。

              『敝派沒有野心,但也絕不會任人欺辱。』我並沒有把司空不群放在心上,卻因為他的話想起了師父和隱湖的齋主鹿靈犀。隱湖究竟會派誰來參加齊放的壽筵呢?是隱湖在外面走動最多的長老『織女劍』辛垂楊,還是近來震動江湖的後起之秀『謫仙』魏柔?這麼多年了,隱湖該為師父付出代價了。

              『花想容侮辱敝派,敝派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想容失蹤了很久,是不是進了十二連環塢?』

              聽了宮難的問話,他在我心目中的份量稍稍提高了一些,看來武當的這個新秀還不算太白癡。

              『宮大俠所言極是。』我恭維了他一句,然後把從楊威嘴裡得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議事堂裡的人臉上都多了幾分同情,宮難皺著眉,『王兄,要真是在十二連環塢的話,事情就麻煩的很。太湖方圓千裡,水道縱橫,十二連環塢究竟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

              他停了一下,看大家都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臉上便流露出一絲得色,『因為根據敝派的消息,十二連環塢根本不是地名,而是一艘船的名字,這艘船的主人就是太湖黑道的現任仲裁人』屠夫『尹觀和』苦頭陀『高光祖,而這艘船停留的地方就是十二連環塢,所以想去十二連環塢找人,就等於在太湖裡找一個人一樣,難得很呀。』

              宮難在說道『苦頭陀』高光祖的時候,特意看了木蟬一眼,木蟬臉上還是淡淡的微笑,只是眼中流露出一絲苦澀。

              也不知道這個高光祖和少林寺是什麼關系,我心頭閃過一絲疑問。看別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聽宮難說話,想來大家對十二連環塢都了解甚少。若真是像宮難所說的那樣,我這差事攬的還真不輕松。

              『公孫大俠,十二連環塢就在貴盟的眼皮底下,想來必有沖突,況大俠會不會是他們殺的?』心念一轉間,我問道。

              沒等公孫且說話,宮難已然笑道:『王兄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吧!』宮難看起來不比我大多少,可已經是江湖有名的一流高手了,說話間便洋溢著一股優越感。

              『十二連環塢雖然是個惡人窩,卻也有自己的規矩。逃到十二連環塢的人,除非你離開十二連環塢,否則是不准踏出太湖半步的,而一旦離開,十二連環塢就不會再接收了。所以江湖上開始有十二連環塢的傳言已經快三十年了,仲裁人都換了好幾任,但從沒聽說過它和武林其他門派發生沖突。而且,』宮難停了一下,『那些惡人一旦進入十二連環塢,也極少有出來的,大多老死在太湖了。江湖朋友知道他們也再作不了什麼惡了,除了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很少有人會去十二連環塢去追凶。』

              山清水秀的太湖竟成了惡人們養老的天堂,這真讓我始料不及。看大家的表情都不太自然,想來在沒有利益的驅動下,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事情纔演變成這副模樣。江湖公義?你講我講大家都講,只不過都僅僅是講講而已。

              『王兄有所不知……』宮難可能也想到了讓十二連環塢這個毒瘤生存了三十年並不是武林白道的光榮,便解釋道:『其實二十多年前,大俠蕭雨寒便傾快活幫一幫之力,進入太湖圍剿十二連環塢,那時快活幫的實力絕不比現在的武當、少林差,卻落得幫毀人亡;我武當也兩次與少林聯手進剿,只抓了些小蝦米,大魚全部漏網,自己卻折了不少人手,太湖,實在是太大了。』

              宮難一向驕傲的臉上此刻竟有些痛苦,看來那兩次進剿讓武當吃虧不小,至今心有餘悸。

              我也不想拿我的性命當兒戲,便准備修正目標,如果花想容真的一輩子呆在十二連環塢,那就讓他在那裡善終吧。

              『師恩深重,此仇不能不報。』我心裡雖然動搖,卻不能給大江盟留下話柄,緩緩的道:『他花想容也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總有爹有媽,有兄弟有姐妹的,在下就不信他真的能把這一切都割捨了。』既然不能進十二連環塢去抓他,那只有想辦法把他逼出來了。

              我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就不是什麼白道,白道江湖的規矩對我並沒有什麼約束力,只有大明律法纔能約束我的行為。

              眾人都吃驚的看著我,就連韓元濟也是滿臉訝色,他們的心裡都在盤算這個叫王動的小子會把春水劍派帶向何方?

              一時間議事堂裡靜悄悄的,公孫且看氣氛有些尷尬,便笑道:『王少俠的想法也是另闢蹊徑……』

              我剛想說話,門口傳來一陣環沛的叮當聲,隨著那悅耳的響聲,我心裡一陣鹿跳,是隱湖的人到了嗎?

              不一會兒,門口出現了一個少女的影子,我的座位離門口很近,雖然背著光,那少女的模樣依舊清晰可辨。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那女孩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江南女子的嫵媚,蕭瀟、玲瓏姐妹,還有聽月閣的蘇瑾、碧濤臺的王曲莫不如此。明媚的陽光照在她臉上,讓笑容更加燦爛。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不是隱湖的人。師父說過,隱湖的武功清心寡欲,旁人很難從她們的表情中看出她們心中的波瀾。而這少女滿臉的相思情意,顯然有違隱湖的武學宗旨。

              果然,女孩的眼珠轉了半圈後一下子亮了起來,臉上洋溢著的歡樂讓議事堂裡都似乎感染上了快樂的氣氛,她一提裙擺,一路小跑沖到了宮難的面前,興奮的道:『宮哥哥,你真的來了!』

              宮難連忙站了起來,英俊的臉上布滿了紅暈,欣喜中也頗有一絲傲色。

              『齊師妹,奶回來了,練師叔可好?』

              『嗯,師父和我一起回來了。』說話間,她拉著宮難一起坐了下來,問公孫且道:『公孫叔叔,我和宮哥哥坐一起,行嗎?』

              這少女說話的神態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滿心的懇求都寫在了臉上,讓我都心生憐惜。

              公孫且看那少女的表情也滿是憐愛,笑道:『公孫叔叔能不答應嗎?』

              韓元濟把頭湊了過來,低聲道:『大少,這個女孩是齊盟主的愛女齊蘿……』

              聽韓元濟這麼一說,我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果然和齊放依稀有點相像。心裡正琢磨她的母親該是怎樣的一個美人,耳邊又傳來韓元濟的聲音,『她師父是恆山派的掌門練青霓,也就是武當掌教清風道長的俗家親妹妹。』

              哦?我看了韓元濟一眼,他那張馬臉上露出一絲絲的擔懮,是怕武當嗎?他離別山莊和武當並沒有什麼利益沖突呀。難道是怕大江盟和武當的聯姻?

              『奇怪,齊蘿都回來了,怎麼沒看見齊小天?』韓元濟自言自語道。

              剛認識玲瓏姐妹的時候,聽的最多的,除了宮難、唐三藏,就是齊放的兒子齊小天。就像男人的目光總是追逐著美女一樣,江湖上這三個英俊瀟灑、武藝高強的年輕俠客自然也是少女憧憬的對像。玲瓏也不例外,當然,這是在遇到我之前。

              齊小天是去年纔出道的,因此沒能趕上百曉生最新修訂的一期江湖名人錄。不過,他甫入江湖便一舉擊殺了在名人錄中排名四十七的江南大盜張大澤,便立刻登上了武林新人榜的首席,風頭之勁,一時無兩,就連杭州最大的賭場如意坊都開出了三賠五的盤口,賭他在年底新一期的名人錄上能進入前二十名。

              叫韓元濟這麼一說,我也奇怪起來,父親五十大壽,兒子怎麼能不到場呢?我眼睛向議事堂外看去,那裡忙忙碌碌的是大江盟的總管柳元禮。

              『不用看了,』韓元濟低聲道:『齊小天不在外邊,這幾天我都沒看到他。原來還沒在意,方纔看到了齊蘿我纔想起了他。好像最近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他忙什麼去了,難道大江盟有事非要他出面,連他爹的壽筵都必須放棄?』

              我『嗯』了一聲,齊小天忙什麼去了畢竟跟我沒有什麼關系,想來也不會去忙著對付春水劍派,我便不再言語,而且,齊蘿美麗的眼睛這時已盯在了我身上。

              『你怎麼坐在春水劍派的位子上了?李長老呢?玉妹妹呢?』齊蘿的眼裡滿是驚訝,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

              我發誓下次加入一個門派時一定要找個像少林寺這樣的和尚窩,這樣似乎纔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李長老病了。』我信口雌黃,春水劍派的長老李清波這時應該在指導我那些未曾謀面的師姐師妹吧,不過既然我在齊蘿眼裡的份量不如李清波,那還是給她一個不能來的理由好,這樣便不會傷了她的心。

              『玲瓏今天早上纔走,因為得到了淫賊花想容的消息。』

              齊蘿『噗哧』一笑,議事堂裡滿堂生輝,『是呀,玉妹妹可是有名的淫賊殺手呀,我在恆山都聽到她姐倆的大名。』

              我點頭表示同意,不過我也是個淫賊,而玲瓏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女人。『而我,』我上身欠了一欠,『春水劍派第十二代弟子,王動。』

              齊蘿滿臉詫異,回頭看宮難,宮難笑著點點頭,『師妹,王兄確是春水劍派的弟子,他師父就是「滌雨劍」宋思宋仙子,可惜宋仙子被花想容和楊威害死了。』

              齊蘿『啊』的一聲捂住了小嘴,眼裡霎那間充滿了哀傷,那哀傷就連我在玲瓏姐妹那兒都沒看到。一時間大家都被她流露出來的悲傷所感染,想起慘死在竹子壩的況天,議事堂裡頓時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是齊放的出場打破了議事堂裡的寂靜。他並沒有對我惡顏相向,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

              他的注意力都在寶貝女兒身上,看女兒坐在了宮難身旁,頗有深意的沖宮難一笑。

              齊放落座,公孫且站在議事堂門口,一揮羽扇,高聲唱道:『時辰到。』

              屋裡屋外的人都站了起來,端起了酒杯,『祝齊盟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齊盟主萬歲!』、『齊盟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祝賀的喊聲此起彼伏。

              我心裡卻悵然若失,看來隱湖小築不會有人來了。隱湖這麼神秘嗎?連大江盟盟主的面子都不夠大?這茫茫江湖還有誰能讓隱湖放在心上呢?

              議事堂裡杯盞交錯,卻是各懷心事。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齊放端著酒杯准備去院子敬大家酒的當口,我把他攔住了,『齊盟主,晚輩要告辭了。』

              齊放『哦』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後旋即道:『也好,賢侄報仇之事要緊,若需老夫協助,萬望知會一聲,你去吧。』

              韓元濟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走,甚至等不及喜筵的結束,便疑惑的望著我,欲言又止。

              我告訴他要去太湖走一趟,便離開了議事堂。

              蕭瀟正趴在窗邊焦急的等著我,看我快步走來,纔長吁了一口氣,『主子,齊放沒難為你吧?』

              『他畢竟是一門之主,總該有些氣度。』我輕輕拍拍蕭瀟白嫩的臉頰,『再說,他還有更煩心的事兒呢,春水劍派頂大了不起不幫他,又不會拆他的臺,他為難你主子也沒什麼意思,咱收拾東西走人。』

              『東西早收拾好了。』

              蕭瀟總是把事情想在前頭,也難怪我寵她。

              我把裝著我和蕭瀟換洗衣服的紫藤箱子橫在馬鞍上,蕭瀟牽著馬,問我:『主子,是不是沒有隱湖的消息?』

              只有蕭瀟知道我的心思,隱湖纔是我唯一的目標。不過,她的聲音裡倒有一種喜悅,因為她並不希望我和隱湖的人會上面,師父的心死如灰讓她心有餘悸,她害怕隱湖把我也變成師父那個樣子。

              我沒有說話,抬頭看白雲蒼狗、變幻莫測。師父,你給弟子指個方向,隱湖,它到底在哪兒?

            第 八 章


            --------------------------------------------------------------------------------
               
                在杭州城也沒歇腳,我和蕭瀟便僱了一對夫妻的兩艘櫓子船,沿著京杭大運河北上,去蘇州與玲瓏姐妹會合。

              蕭瀟喜歡江上景色,為了她,我曾經用了三天纔過了長江。她也喜歡船上的生活,其實我知道,她更喜歡的是在船上能安安靜靜的依偎在我懷裡的感覺。

              運河兩岸的景色很美,蕭瀟蜷在我的懷裡,透著窗格子興致勃勃的看著。

              『開飯嘍~』,船娘的吳儂軟語響過半天,纔見布簾一挑,三十出頭的船娘端著幾樣小菜笑盈盈的走了進來。

              她邊把盤子擺在小桌上,邊笑道:『公子爺,別看我家小囡年紀小,手藝在河道上卻是有名的緊……』外面傳來女孩清脆的聲音,『娘——』

              我是個饕家,可能是小時候對揚州城山水閣的包子印像太深了──那次老爹在城裡賣完菜之後,花了十文錢給我買了一只,從那以後,我就喜歡上了吃。

              看桌上的幾樣小菜咸肉春筍、火丁蠶豆、春筍步魚和燉菜湯都色香味俱全,我就知道船娘說得不假。嘗了一下,咸肉春筍裡的春筍鮮咸合一,春筍步魚裡的春筍則是清鮮無比,我不由輕咦了一聲,杭州湖上和城廂兩幫菜都這麼出色,我心裡頗有些驚訝。

              大姐,可否把令嬡叫來?

              『小囡──』,船娘知道我吃的中意,臉上都是自豪。

              隨著船娘的喊聲,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模樣很乖巧,只是長年在水上,皮膚曬得黝黑。烏亮的眼睛滴溜溜的亂轉,沒有絲毫的扭捏。

              小姑娘,這幾樣菜是和誰學的?

              是樓外樓的宋大叔,他回老家坐我家的船,娘沒要他的錢,讓他教我做了幾手菜。公子爺,您沒看見宋大叔,他可胖了,門都差點被他擠破了呢。小姑娘回憶著宋大叔的模樣,咯咯笑著。

              我不由敬佩起她母親的眼光來,這真是一筆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回頭有機會,我還坐你們家的船。』

              蕭瀟拉過小姑娘,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只銀簪子,細心的紮在女孩的頭發上。女孩不好意思的扭著身子,她母親卻笑道,『小囡,還不快謝太太的賞。』

              大家都覺得親近了許多。小姑娘看著蕭瀟,艷羡的道:『姐姐,你真好看。』

              恭維的話從純真的孩子嘴裡說出來,蕭瀟心裡自然高興,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小姑娘看得目不轉睛。好半晌纔道:『前幾天也有個公子爺和一個小姐包我家的船,那個小姐生的特別好看,我還以為以後再也看不到那麼好看的人了,沒想到又看到了姐姐。』

              是嗎?我眼睛一亮,蕭瀟是絕色,那個小姐自然也是絕色。這幾天老天好像特別眷顧我,那玲瓏姐妹和殷二小姐俱是絕色,她們都將臣服在我的胯下,不知道這小囡嘴裡的小姐有沒有緣分?

              小姑娘看我似乎不相信,臉上有了急色,從口袋裡掏出一只翠玉牌子遞給我,委屈的說:『本來就是嘛。他還給我一塊牌子,說有什麼事兒可以拿這塊牌子去大江盟找他,他姓齊。』

              『你知道大江盟?』,接過牌子,我隨口問道,腦子裡卻浮現出齊蘿嬌美的容顏,原來小姑娘遇到的是她,怪不得她驚艷。

              『怎麼不知道大江盟!大江盟的人都是英雄好漢,沒有他們,我們可受氣了。』,小姑娘的臉上滿是感激。

              我沒想到大江盟的口碑倒是這樣好,心裡對大江盟的看法便有了些變化,雖然販私鹽違法,但這年頭,誰還不乾點違法的事呢!只要老百姓受益就好。

              咦,不對,齊蘿應該是和她師父練青霓同行的,怎麼會出來個男的?看翠玉牌子一面雕的是明月當空,大江洶湧;另一面龍飛鳳舞的『大江盟』三個字下面是個古篆的『齊』字,刀法細膩,做工精良,我知道這塊牌子絕對是大江盟的信物。心中一動,問:『小囡,這牌子是那位公子給你的,還是那位小姐給你的?』

              是那位公子爺呀。

              齊小天?竟然是他?!這麼說他幾天前已經離開杭州了。那個讓他拋下老父壽筵的絕色美女又是誰呢?

              『原來是齊大少,他是哪天坐的船?』

              船娘的臉上有些猶豫,小姑娘卻滿是欣喜的道:『真的是齊少爺嗎?我還有些擔心他騙我呢。三天前我和爹娘送客人去松江,齊少爺和那位小姐要回杭州,就正好坐我家的船回來了。』

              我一愣,齊小天不是離開杭州而是回杭州?那他為什麼不參加他父親的壽筵呢?我原本對他並沒有什麼興趣,此時倒有心探究一番了。

              把牌子還給小姑娘,我問道:『那位小姐生的什麼模樣?』

              小姑娘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她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就像……對,就像畫裡的神仙一樣好看。』

              小姑娘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個美女的容貌,但我的心卻猛的一陣悸動,蕭瀟的臉上也現出訝色。

              『謫仙』魏柔。

              我見過的美女有很多種,蕭瀟沈靜,玲瓏活潑,齊蘿可愛,蘇瑾冷艷,每個人都會給我不同的感受。但僅僅用一個名號就給我神仙感覺的,卻只有那個未曾謀面的隱湖傳人──『謫仙』魏柔。

              玲瓏姐妹說過,江湖上極少有人看過魏柔的真面目,甚至有可能一個也沒有。『謫仙』的名號是從百曉生那裡傳出來的,據說百曉生和隱湖小築有著深厚的關系,纔得以一睹魏柔的芳容。不過百曉生並不是江湖人,他是南京翰林院的編修,喜歡結交三山五岳的朋友,也正因為他的身份獨特而又中立,他編譔的江湖名人錄公正無私,纔被江湖人奉為金科玉律,由此想來,魏柔自然應該配的上這謫仙的名號。

              隱湖的傳人除了她們的武功之外,美貌也是江湖人津津樂道的。鹿靈犀是絕色中的絕色,這是師父說的,他老人家見過的美女比沈園的僕人都多,自不會看走了眼。辛垂楊聽說也是絕色,織女劍的外號並不是僅僅頌揚她的劍法如織女穿梭,密不透風,也是贊美她的容貌如同天上的織女一般美麗。所以當江湖朋友得知隱湖的新秀魏柔的名號時,誰也沒有生出懷疑之心──『謫仙』,那肯定又是一個絕色的美女。

              當隱湖成為我的目標時,我就一直在琢磨,隱湖為什麼都是美女呢?難道只有美女纔能把隱湖的武功發揮到極致?還是隱湖把美貌也當作了一種武功?所以玲瓏第一次提到魏柔、提到她的名號『謫仙』的時候,我本能的就想到了她出塵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會不會變成對付我的利器?

              然而若和齊小天同行的女子真的是她,那她真的變成被打落人間的謫仙了。這種烏篷船,本來就是情侶常用的,看來她和齊小天的關系已經非同尋常了,那樣的話,她的心劍還能保持如一嗎?

              不過這念頭並沒讓我開心,我心裡反覺一陣煩亂。我已經不自覺的把隱湖看作自己的後宮,把隱湖的女人當作自己的禁臠,雖然我還沒征服她們。魏柔和齊小天的親密讓我覺得自己的頭上似乎戴了一頂綠帽子。

              『主子,也不一定是她。』,蕭瀟看我的臉色不對,小心翼翼的道。『像唐棠、慕容芷還有練無雙據說都是絕代佳人……』

              我知道蕭瀟在開導我,可聽到這些陌生的名字,我不由的疑惑的望著她。

              蕭瀟的臉上掛著歉意,緩緩偎進我懷裡,撒嬌道:『好主子,蕭瀟下次不敢了。』

              我隔著衣服拽了一下乳環,道:『死丫頭,到底怎麼回事?』

              蕭瀟臉上多了些紅暈,『都是主子說自己是淫賊,玲瓏姐妹臉皮薄,又怕主子知道江湖上其他的美女,動了壞念頭,便不敢和主子說。』

              我輕揉著她嬌膩的乳,笑道:『你是不是也怕你主子身邊一堆女人呀?』

              『蕭瀟只要主子對我好。』,蕭瀟媚眼如絲。『其實,百曉生除了江湖名人錄、武林新人榜之外,還編譔了一個江湖絕色譜。』

              我精神一振,百曉生竟然也是同好!看那幫武林中人對名人錄的執著,想來這個江湖絕色譜也不會讓我失望。

              上面是不是有玲瓏?

              是,玲瓏姐妹是第四,所以她們姐妹也不好意思和主子講這個絕色譜。

              玲瓏姐妹只排在第四,讓我對絕色譜產生了好奇。『第一該是魏柔吧?』

              『主子猜錯了。魏柔是第二,榜首是唐門家主唐天文的大女兒,人稱「憐花公主」的唐大小姐唐棠。』

              我一愣,唐棠、齊蘿加上蕭瀟,這些武林大豪的後代怎麼都是美女?轉念一想,自古美女愛英雄,想當年這些武林大豪年輕的時候必是江湖美女追逐的目標,他們娶回家的必然也是美女,就像我的五位師娘,無一不是絕代佳人。之後,美女生美女也就順理成章了。

              想通這一點,我不由得對江湖多了一分期待。

              『排在第三的是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最小的妹子慕容芷。』

              我見過慕容千秋很多次,因為慕容世家的總舵就設在揚州城裡,離沈園只隔了兩條街。

              當然那時我以為他不過是個揚州城裡有名的大富商;而他一定也認為我只是沈園的少主人,一個經常出沒勾欄院的秀纔──因為我們碰面的地點通常是在聽月閣,而慕容千秋正是聽月閣的老板。

              聽玲瓏解說江湖名人錄的時候,我就暗自吃驚。淫賊需要一雙銳利的眼睛,讓你發現一個美女的優點缺點,當然用在別人身上,就會發現許多不被人注意的東西。我知道一個練武的人如果不運功的話,看起來和常人沒有什麼區別,不過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很多蛛絲馬跡,眼中無意閃過的精光,布滿老繭的虎口,粗細不一的胳膊都會瀉露你的底細。然而這一切在慕容千秋身上都看不到,臃腫身子的每一次移動我都替他喘兩口氣,而正是這個胖子,就是和大江盟的齊放齊名的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

              『有沒有搞錯?慕容千秋還有妹妹?』,我在揚州生活了十七年,認識慕容千秋也有五六年了,從沒聽說他還有妹妹,他有個弟弟我倒是知道,慕容萬代,那也是在江湖名人錄裡高居第十六的一流高手。

              『再說,就那個死肥豬的妹子又能漂亮到哪兒去!』

              『主子,我也奇怪。不過,聽玲瓏姐妹說,百曉生做武林各種排行榜,從來沒有出過錯,想來慕容千秋真的有個妹妹,而且還是個漂亮妹妹。』

              看來慕容家最擅長的是扮豬吃老虎和扮老虎吃豬,他能變出個妹妹也不算太奇怪。

              『在玲瓏後面排第五的是大江盟齊盟主的女兒齊蘿。』

              我笑了,今天早上我看到她了,果然是個絕代佳人,可惜名花有主,如果沒發生況天被刺一案的話,我想齊放很可能在自己的壽筵上宣布自己的女婿人選了。

              『是嗎?』,蕭瀟頗為好奇,『這個幸運兒是誰?』

              『武當宮難。』,說話間,我想起了韓元濟擔懮的眼神,兩大門派聯姻是好是壞,我一時也分辨不清。『咦?』,蕭瀟一愣,『是嗎?玲瓏姐妹還說宮難和唐門的唐三藏、大江盟的齊小天都是武林中的單身貴族呢。』

              『齊蘿是恆山派掌門練青霓的弟子,聽韓元濟說,練青霓是武當掌教清風真人的親妹妹,而宮難是清風最得意的弟子,他們之間很可能早就認識了。』

              蕭瀟驚訝道:『齊蘿是恆山派的弟子?玲瓏怎麼沒說。不過,恆山派還真出人材,排名第六的練無雙也是恆山派的,據說她是練青霓的侄女,算起來還是齊蘿的師姐哪。』

              等了半天,蕭瀟沒再言語。我問,『下面呢,誰排第七?』

              蕭瀟一攤手,『主子,蕭瀟也不知道了,那天正說到這裡,就聽到您拍門聲。』

              我『噢』了一聲,心思轉到了和齊小天同行的美女身上,會是唐棠嗎?有可能,昨天晚上唐門對大江盟全力支持,顯然兩家有不同尋常的交情;慕容芷?不可能,看慕容仲達的模樣,兩家並不和睦,再說都是販私鹽的,難免磕磕碰碰;練無雙?很有可能,練青霓親自來賀壽,說明恆山派和大江盟的關系也相當緊密,齊小天應該有機會認識練無雙,而且恆山派的武功講究凝神靜氣,氣質上和隱湖就更為相近。

              蕭瀟看我半晌沒說話,問:『主子,我們乾脆掉頭回杭州?』

              我搖搖頭,心中泛起一股無奈,我是個淫賊,但不是個小人,說過的話總要兌現,特別是對美女說的話。我豈能讓玲瓏姐妹在蘇州空等?緝拿花想容也需要作些樣子。『去蘇州吧,真是魏柔的話,現在回去也於事無補,以後盯住齊小天就是了,他的目標總大些。』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漿聲沽──沽的響起,小船載著我滿心的思緒向蘇州駛去。
2008-3-10 17: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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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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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第二天傍晚,我們纔到蘇州。和船家告別的時候,那個小姑娘還依依不捨,『公子爺,大姐姐,記得坐我家的船喲,我家的船頭插著一幅孔雀旗,好找的緊哩。』

              到了西江閣,我正問帳房先生有沒有姓玉的姑娘訂房,卻聽樓梯那邊有人喊我:『師兄──』,抬頭一看,正是玉瓏滿臉欣喜的沖我擺著手。

              『這姑娘不是姓王嗎,怎麼又姓玉了?』,帳房先生奇怪的嘟噥了句。

              蕭瀟迎了過去,『玉玲呢?』

              『姐姐病了。』,玉瓏的臉上有些焦慮。練武之人極少患病,可病起來卻很纏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江湖兒女怕的就是疾病纏身,也難怪玉瓏著急。

              玉玲躺在床上,見我進來,便想起身,我連忙按住她的雙肩,一日不見,她好像就清減了許多。頭發因為出汗全粘在了一起,嘴脣乾的龜裂了好幾處,明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澤,只是蒼白的臉上多了幾道紅暈。

              『妹子哪兒不舒服,看過大夫了嗎?』,我一臉的關切,看玉玲的模樣,我知道她病的不輕。

              玉瓏搖搖頭,玉玲扯出一個笑容,『沒事兒,哥哥,我吃過藥了。』

              『胡鬧!』,我一皺眉,卻也不忍心責怪她,回頭讓蕭瀟跟店家說幫忙找個好大夫,診金加倍。轉過身來,卻發現玉玲的頭偏向了一邊,晶瑩的淚珠從臉頰滑過。

              我聽玲瓏說過,她們離家行走江湖快半年了,半年裡白天追擊淫賊,晚上防備敵人偷襲,本就費心費神,玉玲又是姐姐,還要分心照顧妹妹,身心更是疲憊。而她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她也想有人疼有人愛。此時,我的呵護關愛自然讓她感情激蕩,不克自制了。

              『此乃陰暑,這位小姐體質虛弱,風邪內侵所至,靜養一段時日就好了,不打緊。』,老郎中隨即筆走龍蛇開了一張單子,『這裡的店家都備著藿香正氣水,晚上先吃點,明早去回春堂抓藥。』

              玉瓏一臉的疑惑,大夫剛走,她便道:『哥哥,這郎中是不是個庸醫呀?我們春水劍派的內功心法最是固本培元,他怎麼說姐姐體質虛弱呢?』

              『內功能當飯吃嗎?』,我瞪了她一眼。玲瓏姐妹在遇到我之前,手裡拮據,常常風餐露宿,要不是春水心法真有些奇妙之處,姐妹倆恐怕早病倒了。

              蕭瀟喂玉玲服下藿香正氣水,又端來了一碗參苓粥,玉玲坐起來,低低說了聲謝謝,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粥來,眼淚也一滴一滴的掉進碗中。

              玉瓏這纔發現姐姐哭了,慌忙上前搖著玉玲的胳膊,急切的問:『姐姐,你怎麼啦?』

              看姐姐哭得越發厲害,轉頭問我道:『哥──』

              我正欣賞著玉玲欺梅賽雪的肌膚。玉玲只穿了件月白小衣,那小衣比肚兜大不了多少,只堪堪把胸前重要的部位遮住,珠圓玉潤的臂膀和胳膊都裸在外面。看玉玲的神態雖然羞澀,可更多的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我知道她對我已經不設防了。

              壞哥哥,玉瓏打了我一拳,瞋道。

              蕭瀟在一旁偷笑,少爺他真是有諸佛庇佑啊。她想起了聽月閣的蘇瑾,那個名動江南的歌伎原本也是賣藝不賣身的,少爺就是趁著她去南昌寧王府獻藝病在路上的當口大獻殷勤,纔打動她的女兒心繼而失身於他的。

              店小二把熱水壺放在了門口,我看蕭瀟正調著水溫,便對玉瓏道:『妹子,以後和你蕭瀟姐多學學,伺候人那也是一門學問。』

              玉瓏頓時緋紅了臉,一扭蛇腰,我纔不學哪。眼睛卻忍不住往蕭瀟那裡瞟去。

              我留下蕭瀟照顧玉玲,玲瓏姐妹是一路騎馬過來的,又趕上玉玲生病,玉瓏便忙了一天,雖然不得要領,身子卻是乏透了,不像我和蕭瀟坐船悠哉游哉的並沒有耗什麼體力。

              西江閣外月光如水,沿著前面的大街向西,就是蘇州最熱鬧的神仙廟,廟前南浩街的小吃曾讓我和蕭瀟流連忘返。沿街納涼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樹下,下棋的、嗑著毛豆喝酒閑聊的、拉著胡千自拉自唱,看著是那麼的悠閑富足。江浙富甲天下,從蘇州城裡老百姓的生活便能管窺一斑。

              進了南浩街,逛夜市的人更多了。我記得在這條街的中段有家叫老三味的小鋪子,雖然只作雞絲餛飩、南瓜團子和鴨血羹這老三樣,卻是有祖傳的秘方,平平常常的三樣小吃叫老板做的是鮮美異常,便直奔而去。

              鋪子裡都是人,早就沒了座位。老板眼觀六路,看我有些猶豫,忙揮手招呼我,『公子,您到後院吧,我給您送上南瓜團子和鴨血羹。』

              我詫異的望了老闆一眼,『你記得我?』

              『怎麼不記得!太太那天還賞了吊錢哪。』,老板憨憨的笑道,手裡卻沒停下,麻利的兜了一勺滾燙的雞湯澆在餛飩上,那皺紗似的皮透著肉色的餛飩,頓時便一只只張開羽翼在碗中漂浮起來。

              我笑笑,這樣的老板想不掙錢恐怕都不容易。按著老板指的方向,我側身在人群中擠了過去。

              眼看到了櫃臺旁的小門,我正想彎腰進去,卻覺得側後有股冷冽的寒氣直刺我的後腰。

              有刺客!

              我身子的反應幾乎和我大腦的思維一樣迅速,在腰上感覺到有尖銳物體刺破我衣服的那一霎那,我身子突然向右平移,以致我旁邊端著一碗餛飩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漢子一下子被我撞的飛了出去,『哎唷』一聲連人帶餛飩砸在一張小桌上。

              『殺人啦──』,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小鋪頓時炸了營,那些吃飯的人扔下手裡的飯碗,『轟』的一聲朝門口湧去。

              我躲過那暗中凌厲一擊的同時,已經看清了刺客的面目。那是一個幾近四十的瘦小漢子,手裡提著一尺多長的三棱刺,臉上一片茫然,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十拿九穩的一刺竟然落了空。

              在明亮的氣死風燈下,三棱刺發出冷厲的光芒,兩道深深的血漕說明這是一把殺人的利器。我心頭火起,一抬手,一道劍光刺向那漢子的脖頸。

              自從我變成了春水劍派門下弟子王動,我腰間便多了一把精鋼劍。春水劍派是以劍法出名的,我只好讓我心愛的碎月刀暫時隱居起來。

              『殺!』

              我並不想殺他,他是誰?為什麼來暗算我?我總得問個清楚。劍花雖然指的是那漢子的脖子,但春水劍法的這招『雲破月來花弄影』重點是在那個『影』字,他的肩胛骨纔是我的最終目標。

              那漢子看到劍光纔醒悟過來,身形一銼,三棱刺朝我小腹刺來。

              在老三味老板的眼裡,那漢子的動作快得幾乎可以和自己舀雞湯的速度相媲美,可在我眼裡,他的動作就像是八十歲的老太太一般緩慢,我劍勢隨之一變,挽起的那朵劍花正好點在三棱刺的護手上,只聽鐺的一聲,三棱刺便被擊的飛了出去,那漢子更是『騰騰騰』的倒退了好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子敢爾!』

              我上前一步,手中長劍堪堪刺入那漢子的身子,就聽身後有人低聲喝道,在眾人的驚叫聲中,我聽到兩種兵器裂空而至的聲音,其中的一件還頗為迅捷。

              在霎那間我便算好了其中的時間差,身形一動,手裡的劍突然快了幾倍,一道血光隨著『嗷』的一聲慘叫從眼前漢子的肩頭噴灑而出,我踢出的一腳在把他踢飛的同時也封閉了他下半身的三大穴道。等我轉過身來的時候,和我距離最近的一把像是獵戶用的叉子離我足足還有一尺遠。

              看到同伴受了傷,叉子的主人頓時紅了眼,叉子的速度似乎又快了那麼一點點,旁邊那人也咬牙切齒的把一口長劍的速度運到最快。而他們的身後還有兩個人因為鋪子狹小無法從正面攻擊,正向兩邊散開。

              洞悉了他們企圖,春水劍法中對付群毆的殺招登場了。

              『迢迢不斷一如一春一水──』。

              隨著我的漫吟,那兩個漢子的眼前出現了一面劍光,那劍光就像迢迢不斷的春水,一波比一波洶湧,那把叉子只和我的劍交錯了兩次便飛上了屋頂,而另一把劍更是在第一波劍光中便隨著一只手落在了地上。

              當眼前的兩人發出滲人的慘叫,那兩個准備夾擊我的漢子也同時『嗷』的叫了起來,兵器當的掉在地上。

              我當然看得清清楚楚,老三味老板的大湯勺在咕咕冒著熱氣的雞湯鍋裡快速舞動了兩下,兩道銀光便飛了出去,准確的擊在了那兩個漢子握著兵器的手上,眼光之准,力道之足,決不輸於一個暗器好手。

              老板憨厚的臉上洋溢著一股豪氣,我的劍再度閃過兩道寒光後回到了腰間,然後把手伸給了老板,『揚州王動。』

              老板的手粗糙而有力,『老三味的南元子,公子叫我老南、元子都成。』

              我掏出李之揚給我的捕快腰牌,心頭響起李之揚的話:『兄弟,江湖險惡,官家的身份總有用的著的時候。』,卻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老南,大恩不言謝。我是浙省捕快,還有同伴在西江閣,我得立刻趕回去。』瞥了一眼在地上呼號慘叫的刺客們,『這些人就交給地保送官吧,衙門裡的人若是有事,在這等我或者去西江閣都成。』

              南元子憨笑道:『公子言重了,哪裡來的什麼大恩不大恩的。這幫毛賊,我告訴老魯送他們見官!』,心下卻一陣奇怪,這文雅的公子哥怎麼會是個捕快呢?

              我點頭,身子已沖出了老三味。

              老三味離西江閣並不太遠,我卻覺得路似乎變得很長,暖風從我身邊呼呼的掠過,路上不時傳來女人的驚叫,而那聲音眨眼間就被我拋在身後。

              那個使獵叉的是什麼人?他叉子上的力道著實不小,還接下了我半招『迢迢不斷如春水』,雖然他的武功比楊威差點,差的也有限。使三棱刺的家夥也有些功底,這都是些什麼人?

              我知道在江湖上,我的名頭遠遠比不上玲瓏雙玉。這就意味著如果西江閣也遭到攻擊的話,攻擊的力量一定比攻擊我的強很多。這讓我心急如焚,玉玲的病讓玲瓏姐妹武功的威力至少損失了三成,蕭瀟也從來沒有和人真正動過手。唯一讓我覺得安心的是蕭瀟和她們在一起,她的六識甚至比我還要敏銳,絕不致於讓偷襲得了手。

              還在院子裡,我就聽到了兵器交錯的叮當聲,我心裡頓時一松,看來回來的還算及時。

              點倒一個在屋頂上望風的嘍羅,我翻進了天井。狹窄的二樓過道上,蕭瀟以一敵二,兀自佔了上風,而樓下玲瓏姐妹聯手對付一人,卻處境堪懮,旁邊的地上躺著三個人,渾身是血,看模樣已經咽了氣。『老烏,別磨蹭了,我這兒快頂不住了,這小娘們紮手的緊。』,和蕭瀟打在一處的一個漢子不滿的沖樓下喊道。

              玉玲身上還是那件月白小衣,只是上面多了幾處破損、幾朵醒目的血花。長劍揮舞之際,春光不住的外泄。那老烏使著一對鐵鉤,好整以暇的抵擋著玲瓏姐妹的進攻,嘴裡嘖嘖有聲:『好,再刺一下……,哇,嘖嘖,他奶奶的真挺呀。』玉玲臉上滿是羞憤,劍法更顯散亂。

              我看了一眼就知道老烏是一個高手。師父說過,鉤是最難練的兵器之一,能把雙鉤使好的武功都不會差到哪去。這個老烏的雙鉤雖然不是爐火純青,卻也頗為可觀。他的武功明顯高出那個使叉子的漢子許多,甚至比楊威還要高一些。

              他左手鉤快速的遞出,正是玉玲玉瓏移形換位的當口,玉玲身子虛弱,動作稍慢便露出了破綻,鐵鉤又帶回了戰利品,『嘶啦』一聲,玉玲的小衣又被扯下了一塊,露出一片雪白的後背。

              我急掠而下,『昨夜西風凋碧樹』半空中我的聲音如同驚雷一般。

              話音甫落,玉瓏手裡的劍光便突然大盛,玉玲卻身子一軟,我正好趕到,手一抄,玉玲便倒在了我懷裡。

              抱著玉玲,我手裡的劍已後發而至。還是那招『雲破月來花弄影』,卻因為含憤擊出,劍勢更強了幾分。老烏的臉上有了驚容,雙鉤左支右擋,卻怎麼也鎖不住我的劍,反而被我手中的精鋼劍屢屢彈得倒卷回去,最後前胸洞開,只聽『噗哧』一聲,玉瓏一劍將他刺個對穿。

              老烏臨死的慘叫就像一個信號,樓上被蕭瀟刀光困住的兩個人此時也顧不得逃跑會給對手留下空門,一左一右同時往外逃去,顯然對於逃跑來說,他們之間的配合還算默契。不過蕭瀟並沒有遲疑,刀一圈,左邊一個人的腦袋便沖天而起,身子卻奇異的扭了幾扭,然後摔下樓去。

              蕭瀟一下子呆住了,血噴在了她臉上,她都忘記躲閃。當那顆腦袋砰的一聲落了地,蕭瀟開始吐了起來。

              這是蕭瀟第一次殺人,當她使出那招『殺豬』,我就知道那頭豬的腦袋要搬家了。

              我暗嘆了一聲,雖然在教蕭瀟武功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早晚有一天會用我教的刀法把敵人的頭顱砍下,但我並不希望她真的去殺人,包括玲瓏。我寧願她們拎著刀──不過是菜刀鑽進廚房,把刀法劍法用在那些雞雞鴨鴨身上。

              然而人在江湖走,豈能不殺人!我的願望也就僅僅是個願望而已。我甚至還在隨口指點著玉瓏該怎麼去殺死那個一心想要逃跑的漢子,那漢子如同瘋了一般,玉瓏的武功明明高出一塊,可在那漢子瘋狂的每每像是要同歸於盡的招式下,玉瓏竟有些支持不住了。

              最後玉瓏的劍還是如春水般溫柔的劃過他的喉嚨,她也累得靠在牆上不停的喘著粗氣。

              我抱著昏迷的玉玲飛身上了樓,把蕭瀟摟在懷裡。蕭瀟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角還殘留著嘔吐的汁液,『主子,我……我殺人了。』說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蕭瀟,如果有人要欺負你,我不僅會殺了他,還要把他大卸八塊,然後剁成肉泥。

              真的嗎?蕭瀟止住了哭泣,揚起臉望著我,淚眼婆娑的星眸中閃動著令人心醉的光芒。

              把玉玲弄回床上,掐了一下仁中,玉玲幽幽的醒過出來。她先看了妹妹一眼,輕喘著問:『妹妹,傷沒傷著你?』玉瓏使勁咬著嘴脣搖搖頭,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妹妹,別哭,姐姐這病沒事兒。』玉玲輕笑了一聲,又對蕭瀟道:『蕭瀟姐姐,多虧了有你,我和妹妹纔沒落到烏承班的手裡。』

              蕭瀟笑道:『妹子,咱一家人可別說兩家話。』

              出乎我的意料,玉玲竟然應了一聲『是』,然而接下來的事更讓我驚訝,連蕭瀟和玉瓏都吃驚的捂住了小嘴。玉玲一欠身,白嫩的手臂圍住我的腰,上身偎進我懷裡,用細的只有我一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哥,別離開我們,我害怕。』玉玲的聲音既羞澀又大膽,『我想一睜眼就能看到……哥哥的身影,這樣我纔安心。』

              我懷裡的玉人身子火燙,我知道那不光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她的心髒劇烈的跳動,同樣也不是僅僅因為剛經歷了一場劇斗。生死一線的巨大刺激讓她放棄了所有的顧慮和矜持。

              『玉玲,我答應你。』,我在她耳邊的細語帶給她莫大的喜悅,她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把我的腰箍的死死,轉眼間小腹一片冰涼。

              這丫頭倒真是水做的,這麼愛哭,我心裡泛起一股柔情。看蕭瀟正含笑望著我,而玉瓏滿是紅暈的臉上羞澀中又帶著一絲狐疑,我又低頭小聲道:『玉玲,讓我看看你的傷。想抱,等你養好了身子,哥哥再好好的疼你。』

              『討厭!』,玉玲畢竟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羞得放開了我。

              她的傷並不重,鐵鉤在她右臂上留下了一道寸長的傷口,因為傷的很淺,血已經凝固了。

              不過蕭瀟還是用鹽水把她傷口洗淨,細心的包紮好。

              她的小衣上都是敵人的血,加上被鐵鉤扯的七零八落,已經沒法穿了,蕭瀟和玉瓏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我便讓她們把衣服換了。

              趁著她們換衣服的當口,我把屋頂那個被我點倒的小嘍羅拎進了閣裡。

              老板聽沒有了打斗聲,從櫃臺後戰戰兢兢的探出腦袋,一眼便看到了委頓在地上的那個小子,兩眼頓時冒出火來,翻身從櫃臺裡轉出來,沖他的腦袋就是狠狠的一腳,嚎道:『王八犢子,我和你秦江有何冤仇,你這般害我!』

              看老板的模樣恨不得打死那小子,我只好一把拽住他,『你認識他?』

              『撥了皮我也認得!』,老板氣哼哼的道,旁邊有個伙計搭言,『他是城裡有名的潑皮無賴,喚做秦江。』

              秦江看滿地的死人,早沒了潑勁,一個勁兒的磕頭討饒,『大俠饒命,曾大爺饒命。不關我的事兒啊,他們給我五兩銀子讓我在屋頂看有沒有衙門的人來,我哪兒知道他們是來殺人的?!』

              我看秦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知道從他嘴裡得不到什麼消息。此時,蘇州府的總捕頭魯衛也到了,我亮了身份,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

              魯衛看來是老江湖了,他一面翻看著地上的屍體,一面似乎漫不經心的問道:『老孫的腿好些了沒有?』我不知道老孫是誰,聽魯衛的口氣我就知道他對我的話並不全相信。『魯大人,老孫是誰我不知道,杭州府衙我只認識李之揚李大人,我直接受他的指揮。』

              『哦?』魯衛一愣,回頭看了我一眼,『李大人家裡可好?』

              我笑了,多虧李之揚和我推心置腹,『他新添了個公子,小家伙壯著呢,剛生下來就八斤九兩。』

              魯衛點點頭,『老弟,不是做哥哥的多心,乾我們這行,凡是要小心。』說話間,他翻過烏承班的屍體,突然輕『啊』了一聲,眼光左右轉了兩下,落在了一旁的鐵鉤上。他眼睛一瞇,似乎有些不相信的自語道:『烏承班?』

              我聽玲瓏說的就是這個名字,便點點頭。

              『閻王鉤烏承班?』

              我聽魯衛仍是將信將疑,心中便有些不耐,『魯大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叫閻王鉤,既然你認得在下倒要請教一二了!』

              『老弟,烏承班是個江洋大盜,老哥我豈會和他相識,只不過我這兒有他的畫影圖形和案底資料罷了。』魯衛先看了胸口致命的劍傷,再看他虎口全是血絲,顯然是被我震裂了。

              『老弟,你真是一身好武功啊!敢問師門是哪一派?』魯衛並沒有因為我語氣不耐煩而不高興,反而頗感興趣的望著我。

              『在下乃春水劍派門下弟子。』我隨口道,既然從秦江嘴裡得不到消息,聽魯衛的語氣似乎也並不太了解烏承班,我還是去老三味審審那幾個刺客吧。

              魯衛動容道:『玉夫人收男弟子了?』

              『是。不過,我准備退出春水劍派了,』我望了一眼滿臉迷惑的魯衛,『每個人都在問我這個問題,我已經厭煩了。敢問魯大人是何門何派,能不能收我這個弟子?』

              樓上的玉瓏不知什麼時候出了房門,聽到這兒忍不住笑了起來,師兄把改換門派看得和換件衣服一樣簡單,也不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魯大叔,別聽我師兄胡說。』,玉瓏瞋道,隨即又笑說道,『魯大叔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師兄你不會想去當個和尚吧?』

              看來兩人很熟悉,魯衛看到玉瓏,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原來是你這個調皮鬼。烏承班倒也死得不算冤枉。』

              『魯大叔你真是為老不尊,』玉瓏臉一紅,『若不是師兄逼住他的雙鉤,侄女也殺不了他。』魯衛笑道,『我知道,你手上沒那麼大的力道。』問:『玉玲那丫頭呢?』

              姐姐病了。三人邊上樓,玉瓏邊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和我想像的一樣,蕭瀟聽到了異樣的動靜,然後就發現了窗戶紙伸進了冒著青煙的銅管。玲瓏和蕭瀟突然出手,蕭瀟抵住了兩個武功高的,而玲瓏則在轉眼間便殺了三人,這時烏承班纔從外面撲了進來。玉瓏心有餘悸的說,若是烏承班一開始就加入戰團,結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師兄,你回來的太及時了。是不是也碰上偷襲的人了?

              我點點頭,沖魯衛道:『魯大人,我在南浩街老三味那兒制住了幾個人,是不是現在就審審他們?』

              魯衛點頭,『我就是從老三味那邊過來的,刺客我已經吩咐人帶回府衙了,老弟和我一起回去審審他們吧。』正說著,樓下有人喊道,『老總,魯老總──』。

              我回頭一看是個衙役,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魯衛一皺眉,『什麼事?』

              衙役看了我一眼,吞吞吐吐的道:『老總,那幾個人都……都死了。』

              我心裡一急,魯衛也是一愣,旋即冷靜下來,『大有,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走在半路上,那幾個人便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去了。看臉色像是吃了毒藥。』

              『叫忤作驗屍。』,魯衛沈著臉吩咐一聲。進屋見玉玲委頓在床上,便安慰了幾句。看屋子裡打的亂七八糟,他轉頭對我道:『這兒不能住了。老哥我後院還空著幾間廂房,那裡清淨,來往的人少,不像客棧這麼雜,老弟若不嫌棄,搬過去住如何?』我心裡暗贊了一句,魯衛他不愧是老江湖,待人接物一點不走板。他雖然和玲瓏姐妹很熟,可聽她們叫我師兄,便問我的主意。

              『那就多謝魯老哥。』經歷了這麼一襠子事兒,我也覺得客棧不太安全,便不再客氣。

              玉瓏撅起小嘴,『師兄盡佔便宜,我都叫魯大叔的。』魯衛像是洞燭了她的心,笑著說了句各交各的,不妨事,沒准兒你這個小丫頭以後也叫我魯老哥呢。說得玉瓏一陣臉紅,卻不肯反駁。

            第 十 章


             替玉玲叫了輛馬車,一行人跟著魯衛向西而去。拐進南浩街北面的一條街又走了一會兒,魯衛停在了一處大院前。

              我看院子的方位好像離老三味很近,便笑著問是不是。

              『老弟好眼力,這可是咱做捕快的基本功,上哪兒都得先摸准地形。』魯衛一邊叫門一邊道,『我和老三味老板南元子老南是鄰居,兩家院子正好背靠背,還打通了一道門走著方便。』

              我恍然,怪不得他這麼快就到了西江閣。想起南元子憨憨的笑容,我不禁贊『老南是條好漢!』

              魯衛也深有同感,『老南是南浩街的奇人,他要是行走江湖的話,名人錄裡少不了他的位子!』

              魯衛的渾家並不是練武之人,卻極是好客。加上兩口子無兒無女,內心可能早把玲瓏姐妹當女兒看。蕭瀟也是個乖巧的人,相處下來很是融洽。

              安頓好三位姑娘,魯衛叫來了南元子。院子裡藤蔓架子下的石桌上,擺著魯大嫂煮的一大盆鹽水毛豆和切的整整齊齊的鹵口條、醬牛肉,南元子也帶了七八只酒糟蟹來,魯衛把一壇珍藏了好幾年的特釀女兒紅敲開,三人把酒言歡。

              『老弟,你一出手就不簡單。』魯衛呷了口女兒紅,『你還不知道吧,那烏承班在江湖名人錄裡排名四十四,是武林的成名高手,就算貴派的李清波長老來也未必能留下他,嘿嘿,卻叫你們師兄妹給殺了。還有你在老南鋪子裡制住的那個使叉子的叫錢江,靠著那把裂虎叉也擠進了名人錄。好麼,名人錄裡的人一下子死了倆,你們春水劍派這回可是大大的風光了。』

              南元子插話道:『老魯,我可沒聽說烏承班和錢江有什麼交情,他倆一個江南一個江北的,走到一塊可不是什麼好事。』他嘴裡塞滿了毛豆,話聽起來就不太清楚,而就是這短短兩句話的時間,他面前又多了一小堆毛豆皮。

              市井多奇士。從南元子甩出那兩道雞湯開始,我就知道他絕對不僅僅是個賣餛飩的,他憨厚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的實力恐怕連魯衛也弄不清楚。『老南,你說得不錯,我雖然不知道烏、錢之間有什麼關系,但從我和師妹身處兩地卻同時遭到攻擊,而錢江被擒後服毒自盡這兩件事看,他們恐怕有嚴密的組織,背後很可能有更厲害的角色在指揮策劃。』

              魯衛贊許的點點頭,『老弟說的有理,不過,你們春水劍派到底惹了何方神聖,讓人使出這麼大的手筆來?』魯衛的話雖然有些調侃的味道,可臉上卻現出一絲懮色。

              『難道是花想容?』,我頭一個便想到了他,張口就說了出來,卻立即暴露了我江湖知識的貧乏。

              『我怎麼看老弟都不像是個江湖人』南元子歪著腦袋看我,『也不像捕快。我總覺得第一次到我鋪子裡的那個公子哥的樣子比較適合你。』旁邊魯衛提醒道,『老南,他的腰牌可是真的。』

              『不是老弟你偷的?』看我搖頭,他嘆了口氣,『這烏承班也死的糊涂。論江湖地位,花想容差閻王鉤不少,花想容不過是個淫賊,烏承班手下可是有一群牛頭馬面的很有些實力,花想容指揮不動他。』

              聽到淫賊兩個字我心裡一陣犯忌,『老南,拜托你以後形容花想容的時候在淫賊前面加上下三濫三個字,這樣我心裡纔能平衡,因為我也是個淫賊。』

              南元子和魯衛都是一愣,繼而又都哈哈笑了起來,『難道淫賊也分三六九等嗎?』

              那是,就像大家都賣雞絲餛飩,你老三味的就比別人高一籌。

              『是這樣啊。』南元子有些明白了,『看你小子領著三個花不溜丟的大姑娘,就知道你即便不是淫賊也好不到哪兒去!』,南元子笑道。

              『南大哥!』正巧玉瓏端著一盤炒泥螺出來,聽了不由大發嬌瞋。

              南元子的嘴裡立馬塞滿了豆子,魯衛替他解圍,『玉瓏,你來得正好,大叔問你,這半年你們玲瓏雙玉惹了什麼厲害仇家了嗎?』

              花想容!不是我惹了他,而是他惹了我們春水劍派!師兄和我就是在找他替宋師姑報仇!

              魯衛和南元子忍不住對視而笑,你們師兄妹還真是心有靈犀呀。除了他,還有誰?

              『能算個人物的,「銀燕子」董長海這個壞蛋算一個,不過他已經被我和姐姐殺了。』

              玉瓏乘機拉了個板凳坐在我身後,『還有前幾天在杭州纔伏法的「蛇郎君」楊威,那是我師兄擒住的,其餘的都是些小毛賊,不值一提。』

              董長海是祭『玲瓏雙玉』名號的第一個成名武林人物,不過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魯、南二人都很清楚,但聽到楊威的名字,臉上都有些訝色,『楊威已經伏誅了?那小子可滑得很。』看玉瓏點頭,南元子笑道,『好家伙,轉眼間惡人榜上就少了三。老魯,我看你這江南第一神捕該拱手讓賢了。』

              雖然杭州和蘇州相距不過一天的腳程,卻因分屬浙江、南京兩大布政使司,情報交流便不那麼通暢。我看楊威的消息都還沒傳到這裡,心中一動,『魯老哥,鷹爪門掌門況天在杭州被人暗殺了,您知道嗎?』

              魯衛正端起酒杯往嘴裡送,聞言手驀地停了下來,酒頓時漾了出來;南元子一下子把嘴裡的豆子全吐了出來,失聲道:『什麼?』

              看到他們震驚的樣子,我纔知道我低估了況天的份量和事情的嚴重性。在江園,似乎每個人都比我先知道況天的死訊,他們在面對我的時候,已經消化了況天死訊帶給他們的震驚,玲瓏如此,議事堂裡的那些人也如此,這就讓不了解江湖的我產生了錯覺。

              在我眼裡,百曉生的江湖名人錄裡那一百個江湖名人的名字不過是一個個的符號而已,我並不知道每個名字後面的故事,也不清楚為了在名人錄上能提高一級江湖上會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排名四十四的武功肯定比排名六十四的高,烏承班就比楊威費了我更多的力氣,不過,在我心目中,這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對於這些用不了五招我就可以解決的所謂高手,我實在沒有興趣去了解他們,就像已經站在了泰山之巔,誰還會關心山下那些小山包的高高低低呢?

              我見到的唯一高手是大江盟的盟主齊放,他只用目光就讓我感到了諾大的壓力,自然是高手,也讓我知道江湖名人錄並不是一堆廢紙。木蟬和宮難的武功看起來也很好,木蟬枯榮相濟,精華內斂,而宮難銳利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劍,可我知道,真的打起來,我有七成把握擊敗他們。

              魯衛和南元子的表情一下子讓我想起了我一直忽略的一個事實,擊敗一個人和殺一個人是決然不同的,齊放可能會擊敗我,可他絕對殺不了我;我能擊敗木蟬和宮難,但要殺他們也很困難,因為逃跑總容易些。

              『能把況天這樣的好手殺死,要麼是名列十大的武林絕頂高手,要麼是像今天這樣的暗殺,而暗殺者也要有相當的實力。』,南元子斟酌著詞句道。

              『是暗殺。』魯衛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很快得出了結論,『十大中沒有人有理由殺況天。鷹爪門是開鏢局的,和幾大門派的關系都很融洽,又沒有什麼野心,不會引起十大的殺機。』他停了一下,苦笑道:『如果連況天這樣的高手都能被暗殺的話,我看江湖上恐怕要人人自危了。』

              南元子嘆了口氣,『如果況天的死和今天的暗殺有關聯的話,那就更可怕了。』南元子顯然明白了我提起況天的目的。

              『師兄,他們真的會有關系嗎?』玉瓏把身子靠近我,聲音裡頗有幾分擔懮,我知道今晚的暗殺讓她有些恐懼,心裡一陣憐惜,便輕輕一帶,讓她靠住我的後背。魯衛和南元子看在眼裡,卻都作出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在他們眼裡,我和玉瓏是很匹配的一對兒,雖然那個蕭瀟似乎和我更親密,但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份屬平常,南元子自己就一妻一妾,對我的行為自然不會在意。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可惜沒看到況天的屍體,要不對比一下殺人者的手法,倒是能看出很多問題。』,魯衛手一揚,杯中的酒已化作一道銀光飛灑出去,『唉,可惜了一條漢子!』魯衛臉上流露出來的滄桑讓我對江湖的殘酷又多了一分認識。江湖歲月催人老,如果江湖都是風花雪月,人又怎麼會變老?

              『哼,肯定是十二連環塢!』,我背後玉瓏忿忿道。

              『不會的,』還沒等我把從宮難那裡得到的情報告訴玉瓏,魯衛已經斷然否認了這種可能性,而理由竟和宮難的一模一樣,我這纔想起來,最後兩次對十二連環塢的進剿本來就是少林和武當聯手做的,魯衛出身少林,又是太湖屬地蘇州府的總捕頭,對十二連環塢的了解恐怕更為詳盡。

              『人死在大江盟的地頭上,又是齊盟主的摯友,大江盟恐怕要傾全幫之力緝拿凶手了。』

              我應道,『不錯,齊盟主還遍邀武林各大門派協助追凶,不過我拒絕了。春水劍派人丁單薄,經不起折騰。』

              魯衛的臉上有些不以為然,南元子卻贊許的點點頭。

              玉瓏小聲道:『師兄,會不會是大江盟因為咱們拒絕了它而下殺手?』可能她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沒等說完就咯咯笑了起來。

              魯衛哈哈一笑,『你這丫頭倒也敢想。齊盟主好面子,你拒絕他,他肯定不高興。不過,如果因為這點事兒,大江盟就下了殺手,那它離滅亡也就不遠了。齊盟主是聰明人,怎會乾這樣的傻事!他要是知道你們遭人暗殺,心裡恐怕比誰都著急呢,沒准兒還惦記著派人保護你們哪。你們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大江盟說不定還要背上黑鍋呢,江湖人言可畏啊。』

              玉瓏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不可能是齊盟主,可究竟是誰呢?』

              敵人把活的線索都掐斷了,對手究竟是誰,就連魯衛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兼捕頭都毫無頭緒,『等我手下弟兄的消息吧。烏承班和錢江好歹是個成名人物,走到哪裡都會引起別人的注目,就先從他倆身上找線索吧。』魯衛解嘲的笑了笑,『不過,這幾天大家倒是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因為不管對方是誰,一下子折了烏、錢這兩把好手,不僅要心痛一陣子,而且絕對出乎對手的意料,沒有萬全的計劃他們是不會再出手了。再說調整新的攻擊部署也需要時間。只是,』魯衛嘆了口氣,『到底能好好的睡幾天,只有天知道了。』
     

            第十一章


             魯衛家真是個好住處。和南浩街中間只隔著南元子的院子,去街上和神仙廟是異常的方便,卻沒有南元子那裡的人聲鼎沸,相反安靜得許多。

              兩天下來,我自是大快朵頤,玲瓏姐妹在吃過南元子精心烹制的老三味之後也開始變成了美食家。

              老郎中的方子十分對癥!玉玲的病已好了大半,只是因為身子虛,我便不准她隨意走動。

              玉瓏閑著沒事,就纏著我教她武功。

              『哥哥,為什麼你使的那招』雲破月來花弄影『威力那麼大?我內力是比哥哥差,但也不至於差這麼多呀?』

              玉瓏很困惑。一個人的內功修為是很難投機取巧的!好的內功、心法加上靈活的頭腦可能會讓練功的進境更快一些,但僅此而已。沒有日積月累的艱苦磨練,想要有高強的內功那是癡人說夢。那些百年人參、千年靈芝雖然可以固本培元、補陰還陽,卻增加不了一絲內力。

              對練武的人來說,三十歲是道分水嶺。絕大多數人到—這個年齡內力修為就停滯不前了,因為這時人的肌體已經開始慢慢的老化,而一個人的內功是高是低此時便有了分曉,極少數天纔依靠優異的先天資質和玄妙的內功、心法,可以再進境數年,正是這幾年使他們成為了一流高手。之後,對一個武林中人更重要的變成了精妙的武功招式和豐富的對敵經驗,修煉內功的目的只是將內力維持在一個水平線上。過了六十歲,內力便會快速的衰退,所以百曉生的江湖名人錄裡六十五歲以上的武林前輩鳳毛麟角、而且大多是保有童子身的出家人。

              女孩子發育的早,在練內功的前期便佔了很大的便宜。『謫仙』魏柔以花信之年便位列江湖十大高手,這樣的榮耀從來沒發生在男人身上。玲瓏不過十柒歲,內力也頗為可觀,可相應的對敵經驗就差的太遠。

              我也沒有江湖經驗,擒拿楊威是我第一次正式和江湖人交手,可我有個好師父。

              我不想否認我是個天纔,因為師父經常說:『阿動,你是個天纔,你連內功練的都比別人快,不過,師父講的叫都是至理名言,你要仔細聽著。』

              『玉瓏,春水劍法是好劍法,每招都經過先人的千錘百煉。可臨敵之際用哪一招,怎麼用卻是大學問。』

              玉玲半躺在躺椅上,小聲跟蕭瀟笑道!『蕭瀟姐,很少看到哥哥這麼嚴肅啊。』

              『鉤有鎖拿兵器的妙用,特別是雙鉤配合,威力更盛。不過使雙鉤容易傷到自己!招式不免凝滯,對付它』就要發揮劍輕靈的優點。『雲破月來花弄影』是春水劍法中最靈動飄逸的招,用它對敵正是以我之長,攻敵之短。『

              玉瓏好像明白些什麼,不住的點頭。我接著道:『不過,你們女孩子天生氣力弱,遇到烏承班這樣的硬點了就不能比拼,這時就要講究出招的時機。』

              我拿了一塊木頭,站在了玉瓏近前一尺,『玉瓏。能刺穿這塊木頭嗎?』

              玉瓏搖搖頭,『太近了。』

              我退後了三尺,『現在呢?』玉瓏抬手一劍,劍一下子洞穿了整個木頭!倒嚇了我一跳。

              沒想到她手裡的劍看著不起眼!卻是把利器。

              『這是春水劍派的鎮派之寶春水劍。』玉瓏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

              我恍然,身子又退後了兩尺,這一次,玲瓏往前跨了一步,纔堪堪刺著木頭。

              『看明白了嗎?』我仍掉木頭,『每種兵器、每個招數都有它的攻擊范圍。超過了這個攻擊范圍,對敵人就沒有什麼傷害力了!所謂「強弩之末,不足以穿縞素」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在對手的招式用老之際可進行攻擊,即便內力差些也不會吃虧。』

              要等對手招式用老,就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可劍和鉤的攻擊范圍相差無幾,鉤威脅不到我,可我的劍同樣也失去威力了呀!。『玉瓏有些開竅,可關節處還是不明白。

              聽玉瓏這麼問,找知道她在練武上倒真有些天賦。『玉瓏,你問到了點子上,這就是高手和俗手的一個顯著差別。要想把每一招的攻擊范圍最大化,就需要身法和步法的配合了,如果還能保持招式的連貫性,那麼。

              高手的寶座就在向你招手了。『

              我不禁想起了師父,雖然我是個天纔,但沒有師父的嚴格訓練和諄諄教誨!我可能正為實現了兒時的夢想而沾沾自喜,盤算著開個私塾或者做個師爺也算光宗耀祖了。

              我指點著玉瓏!她進步的很快,起先她的劍怎麼也碰不上我的劍,我有意放慢了速度,她七八招中便有一招能封住我的劍,再後來,五招之中能封住一招,偶而還能反擊,最後她一劍擊在我的劍上,只聽鐺的一聲,我的劍斷成了兩截。

              玉瓏這招正是把握到了千軍渡河,擊其中流的大好時機,我不由贊了贊好,玉瓏卻滿臉歉意的跑過來,『哥哥,我忘了春水劍是寶劍了。』

              『玉瓏,不關你的事兒。』我知道這劍十有八九是在和錢江交手的時候留下了暗傷,那錢江似乎沒練過內功,卻是一身的蠻力,裂虎叉又是把重兵器!加上這柄劍本身鋼質就不純,劍質恐怕早被破壞了,春水劍又是寶劍,便經不起它的擊打了。

              『陪我買把劍去。』

              玉瓏頓時歡天喜地,玉玲則頗有些艷羡。我吩咐蕭瀟照顧玉玲,玉玲便囑咐快去快回,免得心裡掛念。

              蘇州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民間頗村收藏武器之風。遠的不說,本朝太祖上叫之時,最大的對手吳王張士誠就是以蘇州為根據地的,張士誠敗滅後,不少神兵利器散落民問,我腰間的碎月刀就是師父從蘇州民間購得的,據說還是張士城的弟弟張士信的佩刀。我也想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把趁手的兵器。

              蘇州城裡的兵器鋪子大都集中在玄妙觀後而的太監弄,走了幾家,沒看到好劍,倒是在一家鋪子裡發現了上好的鹿皮手套,江湖人行走於不毛之地是常有的事,有了鹿皮手套便不俱毒蛇蚊蟲的叮咬。這東西在北地尋常的很,不過到了江南就成了稀罕物,六副手套竟要了百十兩銀子,這還是玉瓏伶牙俐齒討價還價了半天老板一臉大出血的模樣纔買到了手。

              玉瓏迫不及待的把手套戴上左看心看,『哥,你不知道,我和姐姐早就想買一副了,可惜一直沒碰到。』又嘻嘻笑道:『不過那時就是碰到了也買不起。』

              我應了一聲,注意力卻被前面一家鋪子傳來的『叮當』聲所吸引,其實弄堂裡鍛造兵器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我都沒太在意、只是這鋪子裡的聲音節奏異常的分明,我好做看到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站在我面前一下一下的錘打著燒得通紅的兵器,便不由得停了下來。

              聽了一會兒,數十下錘打間節奏絲亳不變,我起了好奇之心,邁步進了這間鋪子。

              鋪子很大,屋子刀槍劍戟明晃晃的閃人眼目。不過,我的目光還是轉向了牆角那個大漢、那大漢正專心致志的砸著一副粗大的鐵鏈,通紅的爐火照在他赤裸著上身,盤結的肌肉顯得異常的強壯。

              玉瓏啐了一聲,把頭扭了過去。旁邊轉出個矮胖的漢子,看起來似乎是鋪子的老板。他笑容可掬的道:『這位公子,可是要買兵器?』說著,遞過一把劍,『小店質量上乘。價格公道。公子看看這把劍,多好的手藝啊,小店只賣二十兩銀子。』

              我接過一看,劍身細長,裝飾華麗,分明是一把文士用的佩劍、看大漢把鐵鏈扔進水缸,一陣青煙過後,烏亮的鐵鏈已經打造完畢,我便用力將佩劍斬向鐵鏈,只聽鐺的一聲,佩劍一折兩段。

              老板『啊』的一聲,那模樣既心痛,又尷尬;那漢子也是一愣。我讓他再拿把劍來,使了個眼色,玉瓏噘著小嘴不情願的把二十兩銀票遞給了老板。

              老板及時眉開眼笑,連說,沒看出來,沒看出來,這位公子文縐縐的,力氣這麼大。吩咐伙計、『拿幾口松紋劍來。』

              『慢!』那漢子望著斷劍,緩緩的道:『松紋劍不夠份量,拿那口龍紋劍。』

              老板怔了一下,忙改口讓伙計去拿龍紋劍。

              看小伙計提劍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口裝飾古朴的劍份量不輕。可接到手中,我還是吃了一驚,這劍竟比我先前用的那一把重了兩倍有餘!

              什麼材料做的這麼重!我迫不及待的一按機簧只聽『滄』一聲劍猛地彈出半尺,一道寒氣刺骨而來。

              好劍!我心中念頭一閃,手握住鯊魚皮包裹的劍柄,緩緩將劍抽出。

              劍身通體烏青,隱泛毫光,上面密布著細小的圓紋,圓紋大小如一緊密無間,仿佛蛇鱗一般…劍脊高聳,上面罕見的刻有一道血漕;劍脊完美的展向兩刃,刀鋒薄如蟬翼,只是一面是劍刃,一面竟是刀刃『劍柄五寸,劍身二尺五,劍重七斤三兩,鞘重八兩。劍鋒刀鋒各一,是謂劍刀。』大漢眼裡充滿了感情,顯然這柄劍刀是他特意的作品。

              我心中大喜,師父的武功以刀法為主,可現在我變成了春水劍派的門人,只能棄刀用劍。

              有了這把劍刀,是劍是刀便隨我所欲了。

              『先輩匣中三尺水,曾入吳潭斬龍子。』我吟道,龍紋劍已斬向鐵鏈,一陣火花四射,劍不卷刃,鐵鏈也無缺口。

              『果然是好劍!這劍可有名字?』

              大漢披了件葛布小褂,笑道:『俺是個粗人,想不出好名字,方纔那幾句還是俺爹教俺鑄劍刀的口訣。拜托公子給它起個名吧。』

              李長吉的詩句又在我心頭流過,『斬龍刃如何?』

              大漢撫掌笑道:『就依公子!這劍今天算是遇主人了,公子若是喜歡。八百兩銀子成交。』

              說話間頗有些不捨。

              原來這漢子纔是鋪子的主人。玉瓏看我的表情便知道了我的心思,點了八百兩銀票給那漢子,挑了一副上好的銅制劍鏈將劍細心系在了我的腰間,我一拱手,『還未請教掌櫃的怎麼稱呼?』

              大漢一笑,『俺叫何定謙,祖輩都是打鐵的,別的不敢說,打造個鐵器兵器的,俺絕不含糊,公子若有需要,俺定給你用心。』

              我看了鐵鏈一眼,那鐵鏈承受了斬龍刃一擊,竟是毫發災損,看來這何定謙打造的時候也是十分用心。何定謙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笑道:『這是一家珠寶行要用來鎮金庫的鎖鏈、關系到人家的身家性命,俺老何豈敢不用心!』

              正說話間,兩個人走進了鋪子。何定謙笑道:『說曹操,曹操到,還真准時。』

              說著迎上前去。

              那兩人中的一個帳房先生模樣的拱了拱手,『何師父,敝號訂制的鎖鏈打造好了嗎?』

              何定謙一指鐵臺上的鏈子。帳房先生背後的粗豪漢子也不搭言,驀地從腰後拽出一把斧頭用足了力氣朝鐵鏈劈去,叮當響過之後,鐵鏈安然無恙,倒是斧子卷了帳房先生眼睛一亮,脫口贊道:『好!何師父不愧是江東名匠。』那粗豪漢子上前摸了摸鐵鏈,也是一臉的興奮,『好家伙,連個缺口也沒有,鎖咱霽月齋的大門最合適了。』

              又跑到兵器架前左看右看,嘴裡還嚷嚷道:『李先生,這兒的兵器也好得很,咱買些回去吧,原來的不太趁手。』說著,把卷刃的斧子在那個李先生眼前晃了晃。

              霽月齋?我心裡一動,和寶大祥競爭的珠寶行就叫齊月齋,莫非是他們?不過,當初殷二姑娘說霽月齋只在應天、杭州和楊州開了三家店,在蘇州別無分號,難道霽月齋生意擴張的這麼快?

              『霽月齋?好像在哪兒聽過?』我故意皺著眉對玉瓏道,似乎正為想不起來霽月齋是做什麼的而苦惱。

              李先生看了一眼衣著光鮮的我和玉瓏,看到玉瓏脖子上掛著一串價值不菲的項練,馬上堆笑道:『敝號是做珠寶首飾生意的,公子可是聽過敝號的名字?』

              我恍然大悟似的道:『噢,霽月齋,我想起來了,貴號開張的時候曾給在下發過一張帖子,只是我游學在外,未能到賀。』

              李先生頓時改容、霽月齋開張時送出的帖子無不是當朝權貴、豪門巨賈,這少年若是收到了帖子,定是非富即貴,於是恭敬的問道:『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王,王動。』

              李先生立刻滿臉欣喜,『莫非是楊州沈園的王公子?』

              『正是在下。』我心裡暗嘆,霽月齋能把寶大祥擠兌的如此不堪,果然有些本事。我和師父在寶大祥花了上百萬兩的銀子。寶大祥有我的資料自然不奇怪:而在霽月齋我沒花過半文錢,這個看似帳房先生的人竟能一聽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我的出身,顯然對潛在客戶的掌握十分到家。

              玉瓏一吐舌頭,寶大祥知道師兄、這個霽月齋的人也知道師兄,師兄他還真有名哩。

              李先生趕忙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敝號楊州店恭候公子大駕四月有餘,卻不見公子蹤影。還是李某有幸,得見公子。』他深施一禮『在下李寬人,承蒙敝號宋當家的提攜,前來蘇州組建分號,就定在本月。十八日開業,公子若有閑暇,務必賞臉。』

              『那還有十來天的工夫就開業了,恭喜恭喜。』我漫應道,心裡卻在盤算。我原本想走趟太湖作作追殺花想容的樣子就回應天府—一方面回家看看爹娘,另一方面拜會玲瓏姐妹的母親玉夫人,把我和玲瓏的親事敲定,之後回杭州調查和齊小天同行的少女究竟是不是隱湖的魏柔,順便替殷二姑娘打探—霽月齋的消息。

              然而在蘇州意外遭襲讓我的計劃發生了變化,魯衛那裡至今沒有凶手的線索讓我心裡很是懮慮—我甚至想就在蘇州等敵人的第二次攻擊。不過!

              既然霽月齋是新店開張,霽月齋當家的和店裡重要的人物肯定都會參加!

              這是了解霽月齋的大好時機,我可不想讓那些凶手攪了局,如此算來,我這幾天離開蘇州把對手的視線引到別處纔是正理。

              『在下最近也沒有什麼大事,貴號新店開張,在下一定拜訪,也略補前次的失禮。』

              李先生大喜過望,『公子說得哪裡話。敝號屆時恭候公子大罵光臨。』

              他身上沒帶請柬,怕下人不認識我,還給我一張名刺權充請帖。

              回到魯衛家,魯衛已經在等著我了,看他臉上的表情,我知道案情並沒有什麼進展。

              『這兩天老哥我手下的弟兄旱路水路的驛站碼頭查了個遍,卻沒有一絲烏承班和錢江的消息,這兩個人怎麼進的蘇州城,莫非是幽靈不成?』

              我嘆了口氣,『老哥,他們和玲瓏一樣,都是易容進來的,查起來不容易。』

              玲瓏姐妹是易容離開杭州的,到了蘇州纔恢復了本來面目,又因為玉玲生病,兩人在客棧裡根本沒有出去過,不可能被人跟蹤。顯然賊子是在杭州盯住了我,一路從杭州跟著我和蕭瀟來到蘇州的。可當時在杭州的江湖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想查也是大海撈針一般。

              『等玉玲的身子一好,我們就離開蘇州回應天府敝門總舵。老哥方便的話派個得力的人跟在後面,看看有沒有賊子跟蹤。』

              『引蛇出洞?好。』魯衛笑道:『正好老哥我也想活動活動筋骨,就我跟著你們吧。』

              魯衛走了,玉瓏拉著蕭瀟去院子裡練劍。玉玲半臥在榻上,巧笑盈盈的望著我。

              我坐在她身旁,拉過她一只細嫩的小手輕輕撫摸著。玉玲瞋了我一眼,卻沒縮手,小聲問道!『哥,真的回總舵嗎?』

              我笑道,『我能和魯大哥說謊嗎?』玉玲面有喜色,眼—垂,『那,見了我娘……』

              『自然是讓她老人家確認我這個春水劍派的弟子嘍。』我知道玉玲並不是想知道這個,卻有心逗逗她。

              『那!!還有呢?』玉玲滿臉的冀望讓我看了心生憐愛。我摟過她,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玉瓏和蕭瀟正專心致志的練劍,便身子一松,星眸緊閉,軟軟的倒在了我懷裡。

              看玉玲嬌艷欲滴的俏臉橫在我眼前,我色心大動,忍不住俯下身去,一口噙住了她鮮紅的櫻脣。

              玉玲『嚶嚀』一聲,身子一下子繃緊起來。連呼吸都停了下來。我在她柔軟乾燥的脣上輕啜了幾下,她纔仿佛活過來,身子微微的發抖,鼻裡也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還有,』我的手在她的白玉似的脖頸上滑來滑去,『還有就是你娘要捨得你和玉瓏作小,因為我家裡已經有正妻了。』

              『作小……就作小。』玉玲微張雙眸,小聲膩道,看來蕭瀟的話讓她姐妹心裡早有了准備。她身子向我靠了靠,把我的手拉到她的胸口,那裡嬌膩凸起下是怦怦亂跳的心,『只要哥哥對我和妹妹好。』玉玲媚眼如絲的呢喃道。

              沒想到玉玲人前端莊,人後竟是如此妖媚。隨著我虎掌前後左右的搓揉。她胸前的凸起不斷變換著形狀,愈變愈挺拔。

              與此同附,在應天府的某個僻靜的宅子裡,坐著五個鐵面人。五個人都是同樣的一身肥大青袍,看不出各人的胖瘦,每個人的雙手都縮在了袖子裡,似乎在遮掩著什麼,面具的式樣也是一模一樣,只是主位上那人面具的眉心處比旁人多了一只黑寶石,看起來倒像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

              『已經兩天了,蘇州那邊還沒有消息,虎殺組也沒有回到指定地點,看來行動失敗了。』

              下首一個矮個子緩緩說道,他嘴裡仿佛塞滿了棉花,使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

              『我看未必吧。玲瓏雙玉和王動的武功會何這麼強嗎?要知道虎殺組的實力只比潛龍組、鷹擊組稍遜一籌而已!對付春水劍派的三個弟於應該不會出錯。莫不是魯衛發現了什麼讓虎殺組心有顧慮,以致延誤了行動的時間?』矮個對面的高個有些疑問道,說話的聲音竟和方纔那人一模一樣。

              『那也該傳個消息回來!。』矮個道。

              『現在蘇州被魯衛經營的有如銅牆鐵壁一般,各大門派的勢力基本被驅逐的一乾二淨線人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深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特別是這兩天氣氛異常,驛站碼頭充斥著捕快衙沒,虎殺組即便想聯系也要考慮後果。』高個說罷,轉過頭來對主位上坐著的人道:『門主,屬下以為有必要改變目前的聯絡方式,以免發生類似的情景。』

              『我自有主張。』那個被稱作門主的人道,他沈吟了片刻,虎殺組凶多吉少。

              『不過,即使虎殺組全軍覆沒,本門的決心也不會動搖。而且,從應天府目前的情況看,對手包括魯衛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飛燕組即刻兵分兩路!一路無錫一路常州,監視蘇州通往應天的官道,發現玲瓏雙玉的行蹤不要打草驚蛇,立刻上報。我們就再等一天,後天拂曉四更,開始執行「斬草計劃」。』

              隨著冰冷的話語,一道冰冷的目光從面具中射出,剎那間屋子裡的空氣仿佛都被凝結了。
2008-3-10 18: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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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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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 一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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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玉瓏撥轉馬頭,『哥,你快點嘛~』,她俏臉含瞋道。

              我正趕著一輛豪華的四輪馬車奔馳在去往應天府的官道上。不錯,我現在的確是個車夫,玲瓏姐妹在聽我說要去春水劍派後,就突然思鄉情重起來,恨不得一下子飛回應天府,連玉玲的病尚未大好都顧不得了,我只好第二天就僱了馬車向應天府進發。

              剛走了小半天,車夫就失業了,因為他的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在趕車上,之後,我就成了車夫。

              我滿懷信心的揚起了馬鞭,但很快我就發現,人其實是最忘本的動物。

              我在五歲的時候就熟練的趕著裝滿蔬菜或茅草的馬車來往於城裡和鄉下,可在沈園做了十幾年的少爺後,這一切都變得生疏了。

              蕭瀟陪玉玲坐在馬車裡,看我一頭汗,一面掏出手帕替我擦汗,一面回頭沖玉玲抿嘴笑道:『咱這位爺,心性兒也太要強了些。』

              好在並沒有耽誤多少時間。只是已經過了無錫,也不見有人跟蹤。眼看到了常州,魯衛縱馬趕了上來。

              『老弟,我在後面跟了一天了,也沒發現可疑的人,看來在蘇州暗算你的人都叫你一鍋端了。』,魯衛左右看了看,『再有個把時辰就該到常州了,往前便是應天府的地界,老哥我就不跟了,省得蘇老總羅嗦。如果今兒晚上那幫兔崽子沒什麼動靜,估計這一路就不會有什麼變故了。』

              我知道魯衛說的蘇老總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南直隸的總捕蘇耀,這幾日他沒少跟我講公門裡的事,似乎認定了我在公門將有遠大而光明的前途。

              我也知道,做官的最怕伸手撈過界,便笑道:『好在我是浙省的捕頭,不必聽他老人家的嘮叨。』

              常州是我爛熟的,在准備應天鄉試的時候,我和蕭瀟就在這兒的天寧寺住了十幾天。魯衛看我輕車熟路的進了毗陵驛,不由一愣,『老弟,你對老哥我的轄區倒是滿熟的嘛。』

              驛丞自然識得魯衛,忙把一乾人安頓好。可能是見蕭瀟和玲瓏姐妹衣著華麗、佩珠戴玉的,誤以為是朝中哪位大員的女公子,而魯衛態度又很曖昧,那驛丞便極力巴結。

              『三位小姐天人似的,讓我們小小驛站蓬蓽生輝。……上房清淨些,朝廷四月裡頭剛整肅完——小姐定是知道的,這陣子來往的官員就多了起來。……這邊走,大家出身就是不一樣呀!』。那驛丞嘟嘟囔囔、羅裡羅嗦的一味賣好讓我一陣心煩,臉上便有些不豫,魯衛忙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強壓心頭煩躁,塞給他二十兩紋銀,還贊他纔力精敏、識見練達,驛丞纔歡天喜地的走了。

              『理他作甚?』,我不解。

              魯衛嘆了口氣,『就當給老哥個面子吧。這毗陵驛是江南大驛,來往官員眾多,打探朝中的消息甚是方便,說起來那驛丞還是老哥的一個耳目呢。』。

              我心有所悟,在江湖魯衛算得上是名門正派裡的一號人物,可進了官場便也要投機鑽營,看來官場就和江湖一樣,一入其中便身不由己了。

              往榻上舒服的一躺,我笑著解釋住進毗陵驛的原因:『這兒是我大明的重要驛站,想來任誰也不敢在這兒撒野,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蕭瀟的眼裡閃著敬佩的光芒,主子他總能化腐朽為神奇,就連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這麼一個從九品的小小芝麻官都能叫他翻雲覆雨的整出很多花樣。住驛站?那個魯大叔就想不出來。她剛想頌揚幾句,突然聽到院外有人嚷道:『混帳!老子就在這兒撒野了,怎麼著!你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我打的就是你!』,接著就是一陣乒乒乓乓,中間夾雜著驛丞哭爹喊媽的叫聲。

              真沒面子呀,我眉頭一皺,剛說沒人敢在這兒撒野,就有人跳出來給老子上眼藥,看魯衛的臉上也有些驚訝,想來這種事情也不時常發生。

              『我出去看看。』,魯衛扭頭出了門。

              我沒動地方,這裡畢竟不是浙省,而魯衛也是高手,我不必擔心連一個小小的斗毆事件他都彈壓不下去。

              蕭瀟見我臉色不豫,麻利的檢查了一遍屋子,就跑去玲瓏房間了。外面的打斗聲倒是很快沒了,可半天魯衛也沒回來,我有些奇怪,剛想出去看個究竟,卻見他興沖沖的闖了進來,進門就笑道:『老弟,我來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看到跟在他後面那個三十出頭、風塵僕僕的漢子我心裡一陣驚訝,這漢子相貌俊朗清奇,看模樣應該是個被謫的文官,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濃烈的殺氣,這殺氣並不像是齊放或是魯衛這種江湖高手運功之後那樣的銳利,卻是泊然有股正氣。

              『這位兄臺是軍爺?』,我拱手問道。

              那漢子一愣,細長的眼睛驀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閃之後又恢復了略帶滄桑的沈靜。魯衛笑著說,老弟你眼力還真不差,拉過那漢子道:『他就是在永安滑石灘以步卒五百大破賊兵八千的京衛都指揮同知沈希儀沈唐佐大人!』

              沈希儀?我心裡頓時一陣驚訝,這文縐縐的漢子竟然是有著兩廣第一勇將之名、人稱『豹子』的沈希儀?!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我在揚州的時候就聽到過沈希儀的大名,這些征戰沙場的英雄向來都是茶樓酒肆那般文人騷客、市井閑人的上好談資,何況滑石灘以少勝多的戰例在眾多軍事失利的邸報中是那麼的光芒四射。

              在他被擢昇進了京城後,人們都在議論說這個世家子弟將來在軍界有著不可限量的前途。

              不過,看他現在的一身行頭就知道他很失意。都指揮同知是從三品的高級官員,而他此刻卻穿起了庶人服,看來已經被摘了烏紗帽了。

              『久仰唐佐大人威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在下王動,乃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拜見大人。』

              既然住進了驛站,還是按官場的習慣來吧,雖然我並不喜歡對著陌生人打躬作揖。

              『大人二字不敢當,』,沈希儀的聲音極是沈穩,隱隱有世家的風范,只是臉上有些驚奇,似乎不相信我是一個捕快,『希儀被謫,眼下不過是杭州都司的知事罷了,王兄勿要行此大禮!』

              我微微一笑,『那好歹也比在下高三級,這大人叫的並不冤。』,又道塵埃豈能蔽珠玉,寶劍鋒從磨礪出,小小挫折後大人定會為朝廷再立新功。

              沈希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聽王兄說話,不像是捕快,倒像是個讀書人。』。

              魯衛說先別講客套話了,唐佐老弟還沒有住的地方哪。我一聽就明白沈希儀定是帶著家眷,便說讓玲瓏姐妹和蕭瀟住在一起,我搬去和魯衛擠一擠,這樣就騰出間房來。

              沈希儀此時顯示出了武人的乾脆,說了聲謝謝,便告罪說是安頓家人去了。驛丞看在我銀子的份上,只是說了句被貶的京官老子看多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倒也不再找事。

              收拾停當,我正想去邀魯衛、沈希儀一道用膳,卻見兩人已聯袂而來,後面還跟著兩個婦人。我心中一愣,妻子登堂乃是示通家之誼,看來這個沈希儀一路上定是沒少受委屈,遇到我和魯衛以誠相待,竟是感動如斯『這是捨妹和賤內。』

              我連忙施禮,兩人雖然布衣荊釵,卻掩不住國色天香,行止更是落落大方,頗有大家氣度,只是沈小姐身上還帶著孝,像是文君新寡。

              我喚出蕭瀟和玲瓏,說是自己的妾室。這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玲瓏的身份,她倆臉上頓時布滿了羞意,眼中卻是抑制不住的喜色,慌忙依言和蕭瀟一道給沈希儀三人行了禮。

              我吩咐驛卒給五女准備一桌上等筵席,又偷空告訴蕭瀟說沈希儀看起來行囊羞澀,讓她找機會送些銀兩首飾給沈家二女,之後便和魯、沈二人來到了毗陵驛旁的文亨閣。

              幾口女兒紅下肚,沈希儀白淨的臉上便蒸出一股酒意,看起來就有些剽悍的味道,『好酒!有日子沒喝過這等好酒了!』

              魯衛夾起一只加蟹小籠包放進嘴裡,邊吃邊道:『老弟似乎流年不利呀?到底得罪了京裡那路神仙?』

              沈希儀一嘆,『是首輔楊大人。唉,還不是為了廷議大禮。』

              又是廷議大禮!

              自從拜在了老師王守仁的座下,我對朝廷的時事關心了許多。新皇嘉靖繼位兩年,誅錢寧、江彬,革錦衣衛十四萬人,深得民心,朝綱也為之一振。不過,嘉靖並不是先皇正德的子嗣,只是他的堂弟而已,正德無子,大行之後,是身為內閣首輔的謹身殿大學士楊廷和趁提督東廠及錦衣衛的江彬離京之際,以『兄終弟及』

              的名義推立他繼承了大統。楊廷和是一代名臣,又有擁戴之功,而嘉靖年輕英敏,頗想有番作為,君臣原應相契纔是,不料卻為了如何稱呼嘉靖的父親興獻王佑杬而弄出了一場爭議,楊廷和是理學大家,堅持繼嗣不繼統。

              可如此一來,嘉靖就得叫自己的伯父孝宗皇帝一聲爹,而自己的親爹卻變成了叔父,心中自然不願,雖然在群臣的壓力下被迫屈服,卻和以楊廷和為首的內閣有了心結。

              登基不久,進士張璁揣摩聖意,上了一道『繼統不繼嗣』的奏章,主張仍稱孝宗為伯父。

              嘉靖大喜,發交內閣廷議,沒想到廷議的結果卻是依舊,一些主張繼統的官員被貶,張璁也被趕出了北京。

              『廷議大禮一案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餘波依然未盡嗎?』,望著文亨橋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不禁有些感慨,廷議說穿了不過是皇帝和大臣爭權罷了,可嘉靖是個有主見的皇帝,楊廷和如此倔強,後果難堪呀!

              『不是廷議餘波未盡,而是又起波瀾。』,沈希儀的笑容看著有些苦澀,『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疏主張繼統,於是廷議爭端再起。在下不過說了幾句應該繼統的話,就被連貶九級,首輔大人官威實在太盛了!』,他嘆了口氣,『唉,不說也罷!』

              『喪親不能奪情!楊公有些死腦筋了,乾嘛非抱著程朱理學不放?孝宗皇帝本來就不是皇上的爹,非逼著皇上多出個爹來,楊公未免矯情。』

              師父養我育我,又把龐大的家產過繼給我,我也沒叫他一聲爹啊。

              沈希儀臉上流露出贊許之色,道:『別情兄此言正合我意!』

              魯衛接過話頭,『刑部的桂萼?我見過他。那小子性情暴烈,屢屢和上司對著乾,這樣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個異數。』,又問沈希儀道:『老弟,我聽說首輔大人想利用統嗣之爭來打擊政敵,可有此事?』

              『空穴未必來風,前次廷議吏部尚書王瓊下獄,此次桂萼自然逃不過媚主邀寵的評語,聽說還要彈劾翰林院學士楊一清、南京兵部右侍郎席書,甚至連賦閑在家的新建伯王公都不放過,欲奪其爵位,真是天理何在?!』

              沈希儀越說越有氣,細眉倒聳、怒目圓睜,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縫。

              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沈希儀手上的力道這麼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來他那張文氣的臉還真是騙人不淺。

              不過,我並沒有太多的驚訝,他要是沒這點實力,怎麼會被別人傳為兩廣第一勇將?

              我更關心的是我的老師,大明特進光祿大夫、柱國、新建伯王守仁,他老人家辭南京兵部尚書不赴,一直賦閑在家。

              師父一直教育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特別是乾我們淫賊這一行,更不能太出名,你名動江湖了,離死也就不遠了。朝廷是另一類江湖,想來也是如此。而我這位新拜的座師王公現在卻真的是名動天下了,五年前寧王宸濠謀反,是他獨率一省兵馬僅用四十三天便將其剿滅,威名遠播四海,不僅群臣忌其功,就連當時御駕親征的正德帝都恨他搶了自己的光芒,因為他還在南下的途中,那邊寧王已經束手就擒了。

              『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將杯中的女兒紅一飲而盡,『當初陽明公因王瓊知人善任,將功勞盡歸於他,讓首輔大人沒了面子,看來現在要算舊帳了。』

              『別情兄很關心朝政啊。』,沈希儀頗有些意外的望了我一眼,『你是不是進過學?』

              『是呀,小弟是讀過幾年書。』,我知道我關心的東西多了些,魯衛是蘇州的總捕頭,品軼比我高,但他決不會去關心楊廷和與王瓊之間的爭斗,那畢竟離他太遠了,他更關心的是蘇耀什麼時候退休。不過,這個沈希儀年輕乾練,日後定大有所為,我心裡便有了結交之意,不想瞞他什麼,『說起來,陽明公還是小弟的座師呢。』

              魯、沈二人俱是動容,沈希儀拱手正色道:『希儀失敬了!王公乃我大明軍神,素為我等敬仰,不過,』

              他細目中流露出一絲狐疑,沈吟道:『王公門下弟子三千,但叫他座師的希儀只知道方獻夫和冀元亨兩個人……』

              沈希儀竟然動了疑心,這倒出乎我的預料,我也沒想到老師門下那麼多的門生,親傳弟子卻只有兩人。想起老師特意在我手中摺扇上提了一首詩,纔知道他老人家高瞻遠矚,此等細瑣之事也早了然於心。看魯衛眼裡也頗有些疑色,我展顏一笑,『啪』的將手中摺扇打開。

              『溪邊坐流水,水流心共閑。不知山月上,松影落衣斑。』,沈希儀讀過之後又看了一眼落款,『不錯,這正是王公親書的「山中示諸生」詩,希儀真是得罪了。』,他望了我一眼,問道:『王公不輕易收徒,別情兄是不是有功名在身呀?』

              『唐佐兄真是目光如炬,小弟乃應天府新科解元。』我笑道,心裡暗忖:『這沈希儀倒是精明。』

              魯衛狠狠瞪了我一眼,顯然是不滿我沒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沈希儀看起來卻並不如何驚訝,只是嘆了口氣,道:『王公想怡情山水恐怕也不成了,楊廷和的彈劾相當嚴厲,說王公初與宸濠私下交通,因恐其事敗,纔發兵討之,令師兄冀元亨已經因此被捕入獄了。』

              那皇上怎麼說?我心裡一驚,冀師兄一直跟隨老師,幾個月前在應天見他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下獄了呢?今上真是恩威難測呀!

              皇上也是瞻前顧後的拿不定主意。

              哼!狡兔死,走狗烹,皇上恐怕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主意正的很吧,我心裡暗罵,想想把持朝政的楊廷和、費宏等人都是老師的政敵,我知道要解老師於危難之中,還得依靠皇上。可誰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呢?

              『唐佐兄,你說桂萼是南京刑部的?皇上給他處分了沒有?』,既然楊廷和想利用廷議大禮來打擊異己,那我也用廷議大禮來回擊你吧。

              『那倒沒有,聽說還要宣他入京哪。』

              我眼睛一亮,皇上果然不想再有兩個爹了。『那宣他了沒有?』

              沈希儀說他離京的時候還沒有,現在就不知道了。我問魯衛桂萼平日和什麼人相契,魯衛笑道:『他可是個刺頭,上司都敢罵,下屬就更不用說了,哪裡有什麼朋友!象我這一把年紀的,見他的那次就被訓了兩個時辰。不過,他是進士出身,聽說對讀書人倒是很尊重。』

              我心裡有些悲哀,魯衛在江湖何等地位,卻被區區一個六品主事呼來喝去,想來真是可笑。不過,刑部轄下的那般緝捕、司獄若不是行伍出身,就是象蘇耀、魯衛這樣的練武之人,桂萼一個文人,自然不喜與他們交往。

              問了桂萼的住所,我心中有了主意,看沈希儀的表情,似乎他也明白了我要采取的行動,想起人生際遇如此玄妙,我不由暗嘆這趟應天府還真是來對了。

              回到毗陵驛,魯衛就開始審我:『老弟,春水劍派弟子、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應天府的解元和王公的門生,這四個身份到底那個是假的?』

              他還真給我留面子,沒當著沈希儀這麼問我。

              『玲瓏會跟您老人家說謊嗎?』

              很意外的魯衛竟點了點頭,『沒准兒,那兩丫頭擺明愛上了你,連你說她倆是妾室都沒出言反對,當時老哥我還真嚇了一跳,依我看為了你造什麼假她倆都能乾,只是……』,他猶豫了一下,又把自己說的話推翻了『錢江身上的傷是造不了假的!』

              那也可能是玲瓏把春水劍法私下相授呀。

              魯衛象看個怪物似的看著我,『罷了,你即便現在不是春水劍派的弟子,等過幾天見到了玉夫人,我想你也該是了。杭州府巡檢司的腰牌和老哥我的一樣,都是刑部統一發放的,想來老弟也不會在我面前作假。不過,老弟那麼有錢,會不會是買的呀?』

              看來任何職業都有自己的職業病,就像淫賊看到美女總要想方設法的把她收進自己的後宮,而捕快看到不太合乎他思維的事情的時候,他便開始了無休止的猜測推理。

              『魯老哥,這話你是不是憋了很久了?』,我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麼給他渾家留下了五百兩的住宿伙食費。

              『沒這事兒,老弟。』,魯衛不愧是江東第一神捕,竟從我的語氣表情裡看出了我的心思,臉上立刻布滿了笑容,連皺紋全都舒展開來,『我那口子可說了,沒遇到過象老弟你這樣的同行,區區一個副巡檢實在是屈纔了,用不用老哥和李之揚說說?跟他還有些交情。』

              真是笑話了,我這官兒還是李之揚送的交情呢。剛想說話,沈希儀扣門而入。

              看他白淨的臉上滿是感動,我就知道定是為了送他銀子的事兒,果然見他拱手對我道:『尊寵贈金賤內,希儀受之有愧,卻之不恭。』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看到他的灰布衣衫,我就覺得魯衛那身黑色緞子長衫很是紮眼。今上的祖宗們都認為下面的官員是具有完全高尚人格的純人,於是官俸之薄,能讓九成拿朝廷薪水的人理直氣壯的說:『我要貪污。』,因為不貪污的話,連生活都有問題,魯衛是正七品,和一個縣太爺的品軼相當,月俸七石五斗米,算起來也是九百斤白花花的大米,看著著實不少,可咱大明朝發薪水是米三鈔七,由於濫發紙鈔,魯衛能拿到手裡的不過是二石五斗米外加不足一兩的銀子,他不貪污,別說穿著綾羅綢緞、住著繁華地段的寬敞大屋,恐怕就連吃頓肉都要尋思尋思。

              魯衛也笑道:『老弟,用不著又是有愧,又是不恭的,這小子是個財主,幾百兩銀子他不會放在心上。』

              魯衛是個老江湖,看來是明白我想結交沈希儀,便替我敲起了邊鼓。

              沈希儀說了句『愧受了』,便不再提銀子的事兒。我看他做事明斷,決不拖泥帶水,倒是越發看好他的前程。

            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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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枕著蕭瀟的大腿,玉瓏坐在我眼前把一顆楊梅細心的放進我嘴裡。

              昨夜果然平安無事,魯衛著急回蘇州,一大清早就走了。吃過早鈑,沈希義也帶著妻子、妹妹過來道別,彼此說了些珍重的話,便分道揚鑣。

              在常州我僱下了老馬車行最大也是最豪華的一輛四騎八輪馬車,也就是我小時候看慕容千秋坐的那種,而車夫則是已經昇任車行二掌櫃的老張。

              其實我並不喜歡張揚,我最初是想僱兩輛車,看著也不顯眼,只是玉瓏說不想大家分開,我便改了主意。

              『那個沈小姐似乎對少爺很感興趣耶,臨走的時候偷看了少爺好幾眼。』蕭瀟邊替我按摩著肩膀邊笑道。

              明媚的陽光透過紗簾照在蕭瀟白藕似的胳膊上,那只鳥金鐲子上的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老張是個老成持重的小老頭,這讓她放心的把對襟短衫脫了,上身只剩下洋紅的湖絲比甲,低開的領口遮不住湖紗抹胸,露出一小半椒乳來。

              『你倒眼尖。』沈希儀的妹妹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身為淫賊的我自然關注,也比蕭瀟看出了更多的東西,她到底嫁過人,眼神比玲瓏大膽了許多。

              『沈……』我拖長了聲音,蕭瀟心思靈動,抿嘴笑道:『希玨。沈小姐開春時候死了丈夫。她丈夫據說是得了肺癆,已經病了兩年多,今年就沒挺過去。』

              蕭瀟經常讓我生出疑問,她會不會是我肚子裡的蛔蟲變的。我握住她的一只小手把玩起來,她臉上漸漸浮起了紅暈。

              『沈家小姐青春正艾,看少爺我英俊瀟灑、年少多金,動了心也不奇怪。』

              我笑道:『看她體態風流、眉目含春,想來也是個有趣的人物。』

              『哥,你還真是個淫賊哩。』玉瓏一面撅著小嘴瞋道,一面把四五個楊梅一齊塞進我嘴裡,『這麼貪心,那就多吃點,橕死你。』

              不過眨眼間楊梅在我嘴裡就只剩下了一堆核,看得玉瓏目瞪口呆。『丫頭,哥哥牙口好,再多幾個也不怕。』說著伸手去摟她,她正猶豫是不是該躲開的時候,我的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腰間,一觸手,她的肌膚就是一陣輕顫,身子便有些僵硬,白皙的臉上頓時飛上了一朵紅雲。

              看玉瓏嬌羞的模樣,我心裡一陣大動,分身便伸頭伸腦的有了反應,剛想去解她的對襟背子,卻覺得大腿被掐的一陣疼痛。左手閃電般的一捉,正捉住一只纖纖素手,我知道那是玉玲的。

              玉玲的病還沒全好,便和我一道擠在了榻上。她在人前很是端妝,上了榻,就把臉沖著窗外,留了一個後背給我。此刻我雖然沒去看她,卻也知道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偷偷轉過身來了。

              這丫頭掐我作甚?很快我便想出了答案,橫著半躺在榻上的蕭瀟和坐在我身旁的玉瓏由於位置的關系都看不到我胯下突然多了一頂帳篷,而玉玲卻不知為什麼看到了。

              『蕭瀟、玲瓏,到了應天暫時不回總舵了,我要先去拜訪一下我的上司。』

              我修改了行程,右手在玉瓏的腰間恣意把掐著,左手卻拉著玉玲的小手,在衣襟的遮掩下,按在了我壯大的分身上。

              玉瓏的呼吸頓時有些重了,而玉玲卻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想來是怕妹妹和蕭瀟發現,她一動也不敢動,甚至我的手已經離開了她的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上,她的手也沒有抽回去。

              蕭瀟眼裡流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玲瓏姐妹呼吸上的變化讓她很快就看清了我所有的動作,玲瓏武功上本就差了主子很多,這閨閣裡的功夫更是天差地遠了。

              『為什麼呀?哥,還是先……』玉瓏胸前的那對凸起隨著一呼一吸快速的膨脹,連她自己都感覺到了,臉上紅的像是天邊的晚霞,話說了一半突然一停用手把我的眼睛蓋住,嬌瞠了一聲:『不許看!』

              『不看就不看。』我輕嗅了兩下,玉瓏的袖籠裡傳出淡淡的脂粉氣讓我有些迷亂。我右手離開她的腰間移到了她胸前,五指飛舞間,不僅對襟背子的扣子轉眼間就被解開了,就連裡面的比甲也不能幸免,接著一探,一只嬌小的玉兔便被捉在我手裡。

              玉瓏身子一軟就癱在我身上,我的頭正好埋在了她的胸前,她雙手也由捂著我的眼變成了抱著我的頭,嘴裡發出了細小的呻吟,聽起來好像是『哥—嗯—不,哥……』

              『饒了妹妹吧。』

              我欲焰騰起,正琢磨是不是乾脆把玉瓏就地正法,就聽玉玲在我耳邊輕聲哀求道,握著我分身的那只小手也開始活動起來。

              『哥,先回總舵吧,稟明了我娘,我和妹妹就可以服侍哥哥枕席了。』玉玲的聲音細若蚊蠅,羞澀中隱隱有股蕩意。

              『好,饒了你。』玉玲一句話讓我想起還有玉夫人那一關沒過。我把玉瓏的身子往下拉了拉,讓她的腦袋枕著我的肩膀,看姐妹倆嬌慵不堪的樣子,心裡湧起一股得意。

              『玉玲,不是我不想先回總舵,而是怕我老師的事遲則生變。』

              我把沈希儀的話說了一遍,又解釋了一番什麼是大禮之爭,然後道:『皇上今年已經十七了,定是要極力擺脫權臣的控制,廷議大禮不過是個探路石而已。

              那桂萼的上疏恰是時候,很可能一疏邀得天寵,我去,就是看怎麼運作纔讓這種可能性變為現實,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去打擾我老師了。『』這是男人們的事,賤妾不懂。『玉玲開始進人姬妾的角色,』不過官場黑暗,爺要千萬小心。『

              傍黑進了應天,安頓好蕭瀟、玲瓏後,我買了四色禮品來到了信府巷,問了四五個在樹下乘涼的漢子,纔找到桂萼的家。

              看破舊的院牆和脫了漆的朱紅大門,我就知道桂萼是個有操守的人。刑部是個容易斂財的地方,心思但凡活絡些,手但凡松些,大把銀子就會到手。看到眼前落魄的景象,我心裡生出一絲擔懮,萬一這桂萼真的油鹽不進倒也麻煩。

              拉起生鏽的門環拍了兩拍,不一會兒,出來一個下人,翻著一雙白眼,沒好氣的間:『什麼人?』

              『下官杭州府巡檢司副巡檢王動,求見桂萼桂大人。』早知道桂萼性剛使氣,沒想到他家人也是如此蠻橫,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

              『不見!』那僕人一口回絕,便要關門。

              我心裡一喜,看來桂萼還在應天,見大門要關上了,忙攔住道:『那就煩老哥通稟一聲,說應天府新科解元王動求見。』

              『哦?』那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果真是你!找我何事?』

              我心中一愣,這個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衫,櫓著袖子、光著腳丫,頭發上還有幾根雞毛的中年漢子竟然就是桂萼?他好歹也是個六品主事呀!

              我不由笑道:『大人真是特立獨行呀!』

              桂萼並不惱怒,反倒頗感興趣的望著我:『解元做捕頭,真是天下奇聞。杭州府?管刑名的通判是李之揚吧,我倒要問他一問,究竟搞的什麼鬼?』

              沈吟了一會兒,又道:『你來莫非是為了你的座師王公被彈劾一事?』

              『正是!』我不由得重新評價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漢子,他雙眼此刻流露出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燭一切。

              『你不必奇怪,我和你師兄方獻夫很合得來,從他嘴裡我知道王公新收了一名弟子就是你。不過,桂某位卑言輕,恐怕幫不上什麼忙了。』他邊讓我進來,邊說道。

              『此言差矣!大人審時度勢,又有膽略,前途貴不可言。區區一個刑部主事。豈是大人久居之地?!』

              桂萼驟然停下腳步,那張乾瘦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半響纔道:『老弟,這話就到此為止,若是讓御史臺的人聽到,你我都不利。』

              『大人何時變得如此膽小怕事?』我臉上的不滿倒有一半多是裝出來的,『下官此次冒昧求見,一來是為了老師王公免遭他人毒手,二來也是為自己日後在朝中多個強援。』

              我把話講的赤裸裸的,桂萼臉上反倒露出相信的表情。把我讓進屋子,賓主坐下,桂萼道:『你是不是聽說了我上疏的事?』

              我說是,桂萼苦笑道:『我以為此疏時機恰到好處,誰知還是早了!』言下頗有些唏噓。

              我微微一笑,『單單大人一本奏章是顯得早了些,不過若是還有旁人的三五本一同奏上,再有得力之人從中說項,那可就不早了。』

              桂萼眼睛頓時一亮,隨即卻是一黯。我知道寫奏章的人好找,張瑭、席書乃至我師兄吏部員外郎方獻夫都是現成的人選,可朝中俱是楊延和一黨,桂萼想找人替他說話實在是難上加難。

              不過,我早就胸有成竹,『大人可是忘了錦衣衛都指揮張佐張大人?』

              本朝以來,提督錦衣衛者莫不是皇帝的心腹,地位極是重要。桂萼聽我提及張佐,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你倒知道我和張大人是同鄉?』

              又嘆道:『可惜,我們已經二十多年沒有聯系了,再說,今上御內侍甚嚴,連各地的鎮守內侍都裁撤了……』桂萼欲言又止,看來他並非沒有想過這條路子。

              『但張佐畢竟是皇上做興獻王時的舊人,一直跟隨皇帝,能讓他提督錦衣衛,就說明他深得聖眷。多年不曾聯系也不要緊,只要有這個。』說著,我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遞給了桂萼。

              那銀票每張都是一萬兩,桂萼接過一看,臉上頓時勃然作色,一把將它扔在地上,怒道:『你要我行賄他?我桂萼豈是這種小人!送客!』

              『下官敬佩大人!請大人暫息雷霆之怒,且聽下官一言。』

              看到他家裡雖然整潔,可家俱擺設都有些破舊了,我拿出銀票的時候已經料到了這個結果,『今上少年英發,除江彬、廢皇店,本大有可為,卻為繼統繼嗣一事被內閣一味糾纏。政令不行,殃及百姓,大人何忍以一己之私名廢天下之公義!且,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本是丈夫所為,大人若存婦人之念,死期將至也!』

              我知道桂萼就是個愛杵逆上司的,想來說的激烈些他也能承受的起。再送給他一頂為天下公的大帽子,他總該動心了吧。

              『不愧是一榜解元,果然好口纔。』桂萼顏色見緩,我拾起銀票再度交給他道:『大人,此乃是為天下百姓而賄,利在百姓啊!』

              『好,就依老弟之言。』桂萼沒有接銀票,卻道:『那就請老弟去趟京城,幫我說項張佐張大人。』

              他真是頭老狐狸呀!我不禁暗忖道,成功了自然高昇無疑,不成功也可推的一乾二淨,這等小花招我豈能讓他如願,怎麼也要把他拖下水去。

              『大人,下官此次來應天,並不是專程來拜會大人的。只是因緣巧合,讓下官知道了京城裡發生的一些事情。』

              我把遇到沈希儀的經過講了一遍,『下官是為緝捕江洋大盜而來,擅離職守可吃罪不起。況且下官與張大人素不相識,恐誤了大事,大人是否請令郎將銀票帶往京城,畢竟大人和張大人有同鄉之誼,令郎前去拜會也不招人猜忌。』

              桂萼一皺眉,沈吟道:『靖兒口纔弱了些……』我一笑,『大人,張瑭先生正賦閑在家,無所事事,他可是個好說客。大人雙管齊下,不怕張大人不答應了。』

              桂萼眼睛一亮:『老弟真是算無餘策!不錯,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張佐那裡應該不會有問題了。』他目光灼灼的望著我,『他日桂萼立足廟堂,定不會忘了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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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三 章


            說服桂萼比我想像的順利,回到住處的時間便比預計的提早了許多。玲瓏歸心似箭,看天色並不太晚,便央求我要連夜誑總舵。

              老張早趕著馬車回常州了,我無奈只好向店家買馬。看我銀子潑水似的使出,玉玲倒有些心痛了,『哥,要不在城裡歇一晚,明早再僱車回去不遲,一路上咱都換了七匹馬了。』

              我哈哈一笑,『蕭瀟,等玲瓏過了門,柴米油鹽醬醋茶就交給玉玲管。』惹得玉玲一陣嬌瞋。

              春水劍派的總舵在城南二十裡的牛首山下。一路攜美同行,又是天街夜色涼如水,我心裡自是十分愉快。

              哥,你來過牛首山?

              那是,哥哥在應天參加鄉試,周圍的風景自然要領略一番嘍。我還沒告訴玲瓏其實我每年都要在應天住上一個月,因為我的父親就是應天數得著的大米行『王老實米行』的東主,這一切還是等她們正式過了門再說吧。

              順著玉玲手指的方向往半山腰看去,夜色下隱約看到一片房捨掩映在花木叢中。

              『那不是慈心庵嗎?』旁邊蕭瀟有些詫異,『我和主子還在那兒上過香哪。』

              『過了慈心庵,再往前走不到一裡地,轉過一個山坳,就是我們春水劍派的總舵了,說起來那裡也是慈心庵的地產呢。』玉玲解釋道。

              玉瓏已經迫不及待的縱馬狂奔了,眨眼間就跑出去十幾丈,急促的蹄聲在寧靜的夜空顯得異常清脆。

              半盞茶的時間我、蕭瀟和玉玲也跟著轉過了山坳,遠遠看去,玉瓏的坐騎已停在了一所宅子前,正向我們招手。

              怎麼不進去?

              看玉瓏露出小女兒的模樣,我就知道她是近鄉情怯,不曉得該怎麼跟她娘說和我的事情。玉瓏似乎察覺到我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一扭身跑到玉玲跟前,撅起小嘴兒道:『哼,我讓姐姐說。』

              還是我來說吧。我笑道,上前去拉門環想要扣門,不想那門卻『吱扭』一聲開了一道縫子。

              門竟是虛掩的,我推了一下,回頭笑著對玲瓏道:『夜不閉戶?應天府的治安真有這麼好嗎?』

              卻見玲瓏姐妹的瞳孔突然放到了最大,嘴一下子張開我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轉眼間臉上便布滿了驚恐,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中間還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悲痛,就連蕭瀟也突然『啊』的一聲捂住了嘴。

              血腥氣!

              一縷暖風輕輕拂過我的臉,在淡淡的梔子花香中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隨著『滄啷』

              一聲輕嘯,斬龍刃已經隨著我的心動出現在我的手中,就在我轉回頭去的時候,耳邊響起了玉瓏滲人的叫聲:『沙師姑!龍師妹——』

              『看住玉瓏!』我眼角的餘光中,蕭瀟正把玉瓏摟進懷裡,而玉瓏看起來似乎已經虛脫了。

              院子裡的桃樹上不出我預料的吊著兩具屍體,皎潔的月光很是明亮,可我還是用了點時間纔看出那是兩個女人,因為她們身體作為女性特征的那些地方已經被毀壞殆盡了,原本應該傲然挺立的雙峰現在只剩下兩個黑乎乎的傷口,而下身卻插了一截木棒,看起來倒像是男人挺直的陽物,渾身上下全是縱橫交錯的刀痕,傷口血肉外翻,仿佛是被剝了皮一般,只有那張臉還保持完好,不過嘴角也是污穢的一片。

              這是陷阱,撤!

              我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已經沒有時間去驚訝江湖十大門派之一的春水劍派怎麼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因為我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陷阱,看屍體的樣子,這兩個春水劍派的弟子肯定經受了長時間的折磨,敵人如此好整以暇,顯然總舵已經全軍覆沒了,連玉夫人恐怕也一樣遭了毒手。敵人沒有掩埋或者焚燒屍體,卻掛起來示眾,自然是在等春水劍派的漏網之魚,也就是玲瓏姐妹和我了。

              不!

              玉玲歇斯底裡的尖叫聲在夜空中傳出老遠,一群宿鳥也被驚的撲的飛起。

              我心裡頓時湧起一股無奈,我也不想還沒把玲瓏娶到手就先死了丈母娘,既然玲瓏姐妹還抱著一線希望,那麼就算前面是龍潭虎穴,我也只好闖一闖了。

              撿起些石塊,我邊走邊把它使勁砸向前方的路面,地上沒出現陷阱,天上也沒落下魚網,院子裡只聽見石頭撞地的『噗噗』聲和我們四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越往前行,血腥氣越重,玲瓏的臉色也越蒼白。拐進中門,裡面更是慘不忍睹的人間地獄。如果缺了腦袋和長錯了四肢還叫屍體的話,那麼地上正躺著六具屍體,散落在周圍像是摔碎了的西瓜的東西應該是被砍下來的腦袋;四肢仿佛進行了一次大挪移,胳膊從私處和後庭伸出來,而大腿卻吊在了胸前。

              我身後不知是誰『哇』的一聲嘔了出來,接著其他的兩個也在啜泣聲中吐了起來。

              我把湧到喉嚨的食物強咽了下去,眼前的修羅場讓我對人有了新的認識。這些凶手如果不是瘋子,那他們天生就是屠夫,在他們眼裡,人恐怕和豬也沒什麼區別了。

              我用斬龍刃檢查著屍體,春水劍派上上下下十一人,除了玲瓏姐妹和看到的八具屍體外,只剩下一個人生死未卜,我希望那一個是玉夫人。檢查的結果似乎也驗證了這一點,屍體大都是年輕人的,唯一一個上了年紀的應該是長老李清波,因為那具屍體的乳房已經有些乾癟了。

              『奶娘應該還活著。』可活著就一定比死了強嗎?如果她落到這樣的敵人手裡,恐怕真是生不如死了。

              一句話給了玲瓏莫大的勇氣,姐妹倆像是突然又活了過來,不約而同的奔向正堂,在我喝出一聲『不!』的時候,她倆已經推開了大門,然後就聽到了一聲撕肝裂肺的慘叫。

              娘!

              有殺氣!

              就在這一刻,原本寂靜的如同死水一潭的院子突然多了些淅嗦的動靜,屋頂上傳來衣角裂空的聲音,抬眼看去,就在我的頭頂,相距數丈遠的兩個黑衣人正拉著一張大網如飛鳥似的躍下。

              果然有埋伏。我心下雖然後悔,但手裡的斬龍刃卻已如烏龍出水般咆哮而出,劍光滑過魚網,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小指粗細的棕繩一行行無聲無息的被割斷,眨眼間魚網就被我破的四分五裂。那兩個黑衣人應變也頗迅捷,立刻扔下魚網,左首那個巨人拽出一把尺半闊的宣花斧,右首的矮子拎出一對三尺短槍,搶身攻了過來。

              從那兩人擎出兵器的動作,我就看出使斧子的那個巨人武功更高,他甚至比被玉瓏殺死的烏承班還要強那麼一點。可我已經顧不上研究他倆了,正堂裡突然變得燈火通明,四扇窗戶同時被推開,讓裡面的情景纖發可現,屋子正中央懸著一個赤裸的女人,雙手雙腳被牛皮索吊在了大梁上形成了一個心字,讓傲人的雙峰更顯挺拔,雪白的肌膚上布滿了血廩子,那應該是被鞭子抽的;嘴裡堵著一只木頭塞子破壞了她的絕世容顏,她似乎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急得腰肢亂扭,一對黯淡的眸子含著絕望的淚水死死盯著玲瓏。

              她就是玉夫人嗎?不容我多想,從正廳的門後不急不徐的又轉出一高一胖兩個黑衣人來,赤手空拳的竟幾下就把玲瓏姐妹逼的分開來,好在玉瓏這幾天經過我的調教武功大進,面對獨眼胖子的一輪猛攻,全力防守之下總算守住了陣腳;可玉玲卻在那個一臉橫肉的高大漢子信手拈來的曼妙招式攻擊下變得潰不成軍。

              這人是高手!隔了十幾步遠我都能聽到裂空的拳風,一朵疑團從我心底昇起,這究竟是什麼門派,實力竟如此強橫?

              看高大漢子用不上兩招就可拿下玉玲,我對蕭瀟低喝一聲:『攔住他們!』雙足一蹬,身子便如同一支利箭飛向右首使槍的那個矮子。

              蕭瀟就像我的分身一般洞悉了我的計劃,她的切夢刀甚至比我吩咐的還早一息劃出了一片刀光,在月色裡織出一面刀幕劈向使斧子的那個巨人。

              『擋我者死!』

              那矮子的雙槍剛提起來,斬龍刃的刃尖已經點在了上面,它特異的材質將我精純的內力毫無折損的傳遞到了那矮子左手的槍上。

              只聽『鏘』的一聲,那槍便一下子被擊飛了出去,矮子被撞的上身後仰,帶著整個身子向後退去,只是這矮子的下盤很是紮實,纔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

              『點子紮手!』矮子邊退邊高聲叫道。

              『滿地落花紅一帶一雨!』斬龍刃挽起的數十朵劍花立刻帶起了一片絢麗的血雨,那矮子的身上轉眼間便滿是劍痕,可他戰意卻是不減,兀自糾纏不退,只是動作變得遲緩了許多,我知道不用一招他就得斃命在我的劍下。不過,我沒有時間去殺他了,那邊玉玲的劍已經被打落在地了。

              『滾!』我用力一躍,左腿如鬼魅般的踢出,正踢在矮子的胸口,隨著『喀嚓』的一聲輕響,那矮子便嚎叫著飛了出去,我也借力如同一只大鳥般騰空而起,直撲向正廳裡那個高大的漢子。

              那高大漢子的拳頭已經震開了玉玲防守中路的雙臂,看他的招式平平實實的,卻是力道十足,聽到那矮子的慘叫,這漢子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拳頭陡然加快了半分,眼看就要擊在了玉玲的胸前。

              『狂徒敢爾!應天巡城兵馬司在此!』

              就是再窮凶極惡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願意與官府為敵,我原本要報出杭州捕快的名頭,話到嘴邊纔想起這裡是應天府,應天巡城兵馬司應該更有震懾力,果然,那漢子聞言動作便有了一絲遲疑。

              就是這一絲遲疑我的斬龍刃已呼嘯而來,那漢子似乎沒想到我來的這麼快,不得已把拳勢一變,帶著『呼呼』的罡風拍向高速刺來的斬龍刃的劍脊,怒喝道:『小子竟敢使詐!』

              我心中一驚,這高大漢子的招式變化如此之快、眼力如此之高,是我踏上江湖以來僅見的,方纔對壘玉玲的時候分明沒有使出全力。看他的武功似乎只比師父弱一成,想來應該是江湖名人錄裡排名前二十位的一流高手!

              霎那間我的背上便沁出了一層白毛汗,渾身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我知道一個失誤我可能就會和外面院子裡的那些人一樣變成一具四肢不全的屍體。敵人實力如此強大,糾纏下去就是死路,看玉玲已經脫出了戰團,我吩咐了一聲『救奶娘』手腕輕轉,劍脊已經變成了劍刃。

              那漢子似乎早有預料,手掌由橫拍突然變為了直擊,讓我知道虛招竟也可以使得如此聲勢浩大。不過,他的變化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急速前沖的身子不可思議的曼妙一轉,便轉到了那漢子的左邊,斬龍刃順勢拉出了一道優美的劍弧。

              似曾相識燕歸來。

              『幽冥步?!』那漢子頓時陷入了被動,拳頭來不及封堵斬龍刃,只有後退、再退、一連退了七八步,眼看就要退到牆角這纔穩住了陣腳,因為我背後傳來玉玲絕望的哭聲。

              『哥,皮索!我砍不斷皮索!』

              我一陣可惜,我的對手在纏綿如春水的劍法攻擊下,根本沒有機會拔出腰間的兵器,而赤手空拳的他只能發揮出自身八成的武功,再有五六招我就可以讓他徹底失去戰斗力。然而現在我不得不放棄了,雖然我知道以後他不會再給我這樣的機會,但救人要緊,一反身我沖天而起,揮劍向吊著玉夫人的牛皮索砍去。

              就在斬龍刃斬斷了綁著玉夫人雙腳皮索的同時,我聽到側後方傳來拳頭裂空的聲音,從距離上推斷應該是和玉瓏交手的那個獨眼胖子擺脫了她撲了過來,看玉夫人的身子正迎面蕩下,我知道我若躲閃的話,那雙足可裂馬斃牛的拳頭就會把看上去已經喪失抵抗力的她擊的五髒俱碎!

              作淫賊的代價實在太高了。

              這念頭在我心頭一閃而過,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斬龍刃將剩下的兩根皮索砍斷,玉夫人便帶著一股尿臊氣落在了我懷裡,我身子一重,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只來得及半轉身軀用內力護住要害,那拳頭便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我的後背上。

              我只覺得五髒六腑仿佛一下子被移了位,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隨著我的一聲『撤!』噴了出來,正噴在了玉夫人驚異的臉上。借那胖子的一掌之力我猛的往前一竄,將玉夫人扔給有些發呆的玉玲。

              『快走!』斬龍刃向後揮去,阻住了那胖子的進一步攻勢,我左手一帶,將旁邊的玉瓏也送出了門外。

              玉玲一下子清醒過來,抱著玉夫人瘋一般的向外沖去。院子裡的那個使斧子的巨人想去阻攔,卻被蕭瀟死命纏住,玉玲飛快的越過兩人,而蕭瀟在玉瓏的幫助下眨眼間把危險的局勢扳了回來。

              那高個漢子此時手裡多了一把刀,一刀在手,他陡然多了幾分凶悍,『鬼影子是你什麼人?!』他喝問道,只是那胖子擋住了他的攻擊路線,他便一刀劈在了門框上,『嘩啦』一聲牆便倒了半面。

              而我已經逼退了那胖子,反身撲向院子裡的那個巨人。感謝師父他老人家,兒時那些綁在我腿上的沙袋現在想想竟是那麼的親切,只十幾步的距離,我就把屋子裡的那兩個人拉下了一丈有餘,就是這一丈的距離,讓我順利的接下了那個巨人的攻勢,也使蕭瀟和玉瓏順利的脫出了戰團。

              玉瓏還有些猶豫,似乎不放心我,蕭瀟已經一把拉起她向外奔去。

              和那巨人的大斧一撞,我心肺就是一陣鑽心的痛。那獨眼胖子的內力著實了得,我知道自己受的內傷不輕,不敢再和斧子相交,好在這巨人身形笨拙,招式不是特別靈活,等後面兩人追上來的時候,我已經搶佔了有利的攻擊位置。

              迢迢不斷如一春一水!

              隨著我的斷喝,斬龍刃揮出了一波劍浪,那劍浪如同春天剛解凍開河的大江帶著冰卷起的巨浪,一波強過一波。

              春水劍法中這記對付群毆的殺招果然精妙,三個人都露出了謹慎的表情。就聽一陣叮當作響,我身子已經借力飛了出去。

              等飛奔出宅子的大門,蕭瀟和玲瓏已經騎在了馬上,玉夫人則委頓在蕭瀟的懷裡。看我出來,纔忙打馬向來路奔去。

              我飛身上馬,馬卻突然一頓,回頭一看,那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已經堪堪追了上來,正拽住了馬尾。

              斬龍刃向後一揮,馬尾應聲而斷,馬一吃痛,嘶鳴一聲,四蹄撒開,狂奔而去。

              那高大漢子開始還能跟得上,不過在我斬龍刃的威脅下卻也不敢靠近。追出十幾丈,他便不得不停下來換口真氣,這功夫我的馬又跑出七八丈遠,那漢子知道追不上了,反身和另外兩人轉回春水劍派總舵,不一會兒那裡就濃煙四起。

              春水劍派完了,這念頭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前面也傳來玲瓏嗚咽的哭泣聲。追上她們,我吩咐一聲『走水道,去蘇州。』心情一松,一口血就噴了出來,眼前開始漸漸的有些模糊,又跑出去七八裡地,我兩眼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 四 章


             等我醒過來,一睜開眼,便看到了蕭瀟慮和焦急的臉,那臉不像往日那樣紅潤的可愛,反倒慘白的讓人生憐。

              主子,你醒啦?

              蕭瀟布滿血絲的眼裡剛閃過一道喜悅的光芒,就身子一歪倒在了我身上。

              『蕭瀟姐也受傷了,可她不放心爺,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

              我昏了一天一夜?轉頭這纔看到了玉瓏,只一天的功夫,那個原本天真浪漫的少女好像突然一下子成熟起來,她費力的把蕭瀟移到我的床上,然後跪在我床前,把我的手合在她的小手中,道:『多虧了爺。』

              『奶是我的女人嘛。』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聽外面傳來咕咕的漿聲和粗魯的笑聲,我知道自己應該在船上。

              到哪兒啦?

              過了鎮江,已經進大運河了。

              看她臉上也滿是憔悴,兩眼腫的像桃子一般,我知道她恐怕也是守了我一天一夜。我心生愛憐,輕輕將她摟進自己懷裡,『你也乏了吧。』

              『不乏,只是我害怕。』玉瓏靜靜的躺在我懷裡呢喃道,『爺,我真的害怕,怕極了。』

              我能感覺到她身子在微微的顫抖,聲音裡也有種劫後餘生的恐懼,『我……我不想再在江湖裡討生活了,』她緊緊的抱著我,『爺,你就娶了我和姐姐退出江湖吧,我們會和蕭瀟姐姐一樣,好好伺候爺的。』

              我心下一陣嘆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我開始明白這句話裡的那種無奈。就算我把師父的遺命放在一邊,可那些狙殺我的雜燴們會讓我退出江湖嗎?我怎麼也得把他們一一跺成肉醬,纔能安安心心的帶著我的嬌妻美妾過生活!

              『玉瓏,我會退出江湖的,不過要等那些殺人凶手一個個的伏了法,我纔能安心。』運了一下氣,氣血不太通暢,可傷勢並不算太嚴重。小時候吃的那些名貴的野參、靈芝、熊膽、虎心雖然不能增加內力,卻有固本培元之功,造就了我內腑強大的生機,此時便發揮出了作用,加上師父留下的治傷聖藥雪蓮玉蟾丸,估計養幾天就該好了。

              蕭瀟服了藥沒有?

              從蕭瀟脫離戰場的情況看,她受的應該是輕傷,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問玉瓏,玉瓏說吃了;我又問玉玲怎麼樣了,玉瓏說姐姐倒沒受傷,只是原來的熱風寒反復了,一直在發燒;最後我猶豫了再三,纔開口問道:『那,奶娘哪?』

              在春水劍派總舵正堂裡接住玉夫人的時候,我就能想象出她該是受到了怎樣的辱。她的雙乳被戴上了飾品,不過那絕不是蕭瀟身上那種價值萬金鑲滿寶石的乳環,而是鋼絲串起來的一排牙齒,牙齒上還血淋淋連皮帶肉的,似乎是從她弟子們的嘴裡硬拔出來的;她私處的毛發全被剃光,上面也同樣帶著一個齒環;頭發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尿臊味,臉上布滿了和尚未完全乾了的男人穢物。

              一個女人能承受這樣的虐待嗎?尤其是她在江湖裡還有潔身如玉的美名。

              玉瓏開始在我懷裡抽泣,『娘她不說話,一句也不說,爺,你快想個辦法吧。』

              『你娘需要靜靜心。』相比玉瓏,我倒是頗能理解玉夫人的心。

              『公子醒了,身上的傷要緊嗎?』裡倉傳來一道柔美的聲音。

              玉瓏愣了一下便猛的跳了起來,一扭身鑽進了裡倉,就聽她驚喜的道:『娘,你說話了?!』

              『傻丫頭!』隱約可以聽到裡面一陣低低的私語,接著聽玉夫人朗聲道:『如果王公子行動方便,可否進來一敘?』

              當我進了裡倉,我看到的是另一個玉夫人。梳洗得乾乾淨淨、除去了木塞子的她有著比玲瓏姐妹還要艷麗的容顏,臉上的肌膚光滑細膩,沒有一絲的皺紋,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和偎在她懷裡喜極而泣的玉瓏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一對姐妹花。

              她穿的應該是玉玲的那件鵝黃色的對襟衣衫,原本是嬌媚的顏色被她一穿卻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只是,不知為什麼,我眼前卻突然浮現出了她滿是傷痕的赤裸軀體。

              王動見過夫人。我躬身一拜。

              『不必多禮。』,玉夫人纖手虛引,『是賤妾要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哪裡話!夫人是春水劍派的掌門,王動添為門下弟子,自當報效。我瞪了玉瓏一眼,你娘不說話,你不會講給她聽嗎?

              玉瓏偷偷吐了下舌頭,躺在玉夫人背後支著腦袋望著我的玉玲眼裡也有些歉意。

              玉夫人一皺眉:『我春水劍派二百年來從未有過男弟子,公子說笑了。』

              春水劍派二百年來恐怕也還沒被人打的要滅門吧?』在下乃宋思仙子秘傳弟子,也難怪夫人您不知道。』

              『你會幽冥步,該和鬼影子任前輩有莫大的乾系。宋師妹和任前輩有些私人恩怨,怎麼可能收你作徒弟?』

              師父和宋思有過節,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宋思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女不成?想到楊威和花想容雖然抓錯了目標,可最後還是把她奸了,看來她應該有幾分姿色,否則那兩個淫賊也不會對年近四旬的女人突然生出了興趣。

              舅舅和師父之間有什麼恩怨,作晚輩的也不便詢問。不過,我若不是師父的徒弟,這春水劍法難道是玲瓏教的不成?

              玉瓏看我瞪著眼睛說胡話,想笑又不敢笑,玉玲在母親背後,不怕被看到,就用手指刮了刮鼻子來羞我。

              『原來公子是任前輩的外甥,他老人家真的過世了嗎?』看我點頭,她沈吟道:『也是,玉玲玉瓏教不出你這般強橫的春水劍法,倒是玉瓏的劍法大進,像是得到了高人的指點。』

              玉瓏笑道:『娘,我武功真的有進境嗎?師兄他只教了我三天耶。』

              玉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王公子是江湖絕頂高手,有他指點你進境自然快了。』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一冷,『知不知道和你過招的那個獨眼胖子是誰?他就是少林叛徒、在江湖名人錄裡排名第二十五的「苦頭陀」高光祖!你能守住他七八招,功夫起碼進境了一成。』

              玉夫人的悲憤和玉瓏的驚訝都沒有高光祖這個名字給我的震撼大,我一下子想起了宮難說過的話,『十二連環塢兩大仲裁人之一的高光祖?怎麼會是他?十二連環塢不是從來不介入江湖恩怨的嗎?』

              聽到我的話,玉夫人的臉上陡現驚容,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身子開始輕微的發抖,臉上也露出即像是恐懼又像是屈辱的表情,裡面還夾雜著一絲奇怪的情緒,讓我看著竟有些心痛。

              『十二連環塢?高光祖是十二連環塢的人?是呀,早該想到他了,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原來還在十二連環塢!』玉夫人眼裡流露出仇恨的光芒,『尹觀!原來他是「屠夫」尹觀!』

              『尹觀?十二連環塢的另一個仲裁人?』我一下子就明白她指得是那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他的形象和他的綽號很容易的就融合在一起。十二連環塢的兩大仲裁人一齊出馬,讓我終於明白對手是誰了。

              算度精確的暗殺、雷霆霹靂的攻擊,這不是一個松散的組織能夠完成的,之所以未競全功,完全是因為我的橫空出現打亂了他們的部署。這麼說來,十二連環塢已經不僅僅是一艘船的名字,尹觀和高光祖也不僅僅是仲裁者的身份,那些逃到十二連環塢的惡人們看來已經組成了一個組織嚴密的門派,他們一改往日的作風,開始主動尋找目標進行攻擊了。

              可為什麼偏偏挑上了春水劍派?難道就為了我發出了要追殺花想容的資訊?我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或許,他們早想介入江湖,只不過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藉口?

              『尹觀是十二連環塢的仲裁人?』玉夫人的疑問讓我知道江湖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消息靈通,特別是像春水劍派這樣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門派,消息恐怕更是閉塞。

              見我點頭,玉夫人的臉色變得慘白,看來她也想到了同樣的可能。不過,我有些奇怪,這位江湖名人錄上高居第十三的女人卻沒有與其江湖地位相適應的冷靜與沈著,看起來倒和她懷裡的玉瓏沒有什麼區別,春水劍派能支援到現在也算是個異數。

              玉夫人望著窗外沈思半晌,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突然望著我道:『你既是宋師妹的弟子,就是我春水劍派的十二代弟子了。』

              我不知道她怎麼又提起這個話題,不過聽她口氣好像是承認了我的身份,看玉瓏的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我連忙點點頭。

              玉夫人輕輕推開懷裡的女兒,突然站起身來,將手舉在半空,雙眸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盯住我,正色道:『春水劍派十二代弟子王動接令!』

              我正心有所悟,她已經一字一句的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劍派十一代掌門玉無暇,傳掌門之位於汝。春水劍派上下俱受汝節制,若有違抗,殺無赦!』說罷,臉上一陣輕松,旋即有些歉意的道:『掌門信物被尹觀搶去了,以後就要靠掌門您來奪回來了。』轉頭吩咐女兒:『玉玲、玉瓏,快來見過掌門師兄。』

              慢!

              我萬沒想到玉夫人竟是用這種方式承認了我的弟子身份,玲瓏臉上也是滿臉詫異,不過很快就被喜悅所代替。

              我覺得自己象頭被騙套上口嚼子的驢,若不是因為玉夫人是玲瓏的母親,我早就翻臉了,可現在我只能低聲下氣的道:『夫人,我可不可以不作這個掌門?』

              『公子已經是春水劍派的第十二代掌門了,作不作只有公子自己拿主意了。』放下了一副重擔,玉夫人就連聲音聽起來也似乎輕松了許多。

              是這樣啊。望著船外夕陽西下,不時有船帆掠過,我沈思良久,突然微微一笑。

              『自古而今,有人能長生不老嗎?』三女搖頭:『有朝代能千秋萬載嗎?』,三女再搖頭。

              『既然不能,那春水劍派為什麼一直要存在?』,望著愕然的母女三人,我舉手道:『列祖列宗在上,吾,春水劍派十二代掌門王動,即刻解散本派!』

              還是玉夫人第一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是呀,春水劍派實在是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呢喃道。

              『不過夫人放心,本派雖已解散,但我還會用本派名義行走江湖一段時間,直到把那些殺人凶手一一繩之於法!』

              玉夫人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她拉過玉瓏,望著我道:『玉玲玉瓏我從小就很嬌慣她們,只學了些打打殺殺的功夫,不足以入公子的法眼,只是十二連環塢的惡人若真的聯合起來,實力非同小可,我實在放心不下她倆的安全,有心把她倆托付給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玲瓏姐妹沒想到母親會這樣直截了當把自己許給了心上人,早羞得滿臉通紅,玉瓏在母親的懷裡撅著小嘴扭著:『娘~』

              我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玉夫人此刻談婚論嫁讓我覺得像是在托孤,不過我也不想放棄眼前這個大好機會,『小侄求之不得!只是要委屈兩位妹妹了。』我改了稱呼,『小侄此次來應天,就是想向夫人提親來著。』

              『還叫我夫人嗎?』聽我應允,玉夫人看我的眼光就慈祥了許多。

              我那聲『娘』叫得連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別扭,看她的樣子說是我的妹妹都會有人相信,在她身上我怎麼也找不到丈母娘的那種感覺。

              晚飯吃的開開心心頗有些團圓的味道,雖然昨天對母女三人是個慘痛的日子,但大家都刻意去回避它,往者已矣,來者可追,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

              玲瓏姐妹見母親精神好了許多,自已也如願以償的有了歸屬,臉上就有些喜氣,只是看我卻不像以前那樣大方,反倒有些躲躲閃閃的。

              吃過飯,母女三人躲在裡倉唧唧喳喳聊起了家常,她們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我的名字以及代表我的稱呼便夾雜著一些輕笑頻繁的進入我的耳朵。吃飯的當口,我還偷偷叮囑玉瓏讓她注意母親的精神狀態,現在看來顯然是我多慮了。

              蕭瀟小睡了一會兒又吃了些東西,精神就強了不少,她其實並沒有受傷,內腑只是被那巨人的蠻力震得有些移位,倒是因為一夜沒合眼加上擔驚受怕,體力精力消耗太大,一覺之後也就恢復了。

              她幫我把枕頭擺好,讓我躺的更舒服些,然後脫的只剩下了肚兜,鑽進了我的被窩。

              緊緊的摟住我,她說出了和玉瓏一樣的請求:『主子,咱們退出江湖吧。』

              『現在不行,蕭瀟,我對師父發過誓,一定要征服隱湖小築。再說,玉夫人好歹是我丈母娘,這仇一定要報!』我把從玉夫人得到的凶手情報告訴她,『十二連環塢一定要除掉,要不退出江湖了也活不安生!』

              我問她知不知道玉夫人的傷勢情況,蕭瀟眼裡流過一絲痛惜,說怎麼不知道,夫人的傷口還是我包紮處理的呢,玲瓏根本不敢下手。『其實夫人的傷看著重,卻都是外傷,並不打緊。只是……』,她拉過我的手摸著那只乳環,『那些歹徒用柳條粗細的鋼絲紮孔,恐怕一時半時難以愈合。而且夫人的下身和後庭都有傷痕和穢物,顯然被那些人奸污了。』

              這我早就猜到了。其實我並沒有因此而憎恨那些凶手,畢竟我自己就是個淫賊,而玉夫人又確實是一個絕色美女,淫賊碰到美女,作出這等事情並不讓我感到驚奇。相比之下,春水劍派那些無辜弟子的慘死卻更讓我憤怒。

              白白浪費了機會喲,我嘟囔著。蕭瀟沒聽清楚,問我說什麼,我一笑,『沒事兒,還是快睡吧。』我道。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夢中的我突然聽到玉瓏驚恐的尖叫:『娘!不要!別丟下我們!……哥,快來呀,娘要跳河!』

              我猛的清醒過來,來不及穿外衣便一下子撲進了裡倉。玉夫人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窗外,而玉玲玉瓏像是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正驚恐萬狀的望著自己的母親。

              『跳啊!』我雖然明白了玉夫人的心境,可心頭仍忍不住陡然昇起一股怒火,『如果你忍心讓玲瓏傷心一輩子你就跳吧!』

              母女三人誰也沒想到我竟說出了這樣的言語,一時間全呆住了,玉玲哀求我『哥,你別說了。』玉瓏則哀怨的問母親『娘,你真的忍心丟下我和妹妹不管了嗎?』而玉夫人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你不就是被人奸污了嗎?』我並沒有停止,就像傷口必須洗淨了纔能愈合一樣,她總要面對自己被奸污的現實,也要面對知道事實的親人。『身子不乾淨了是嗎?那用仇人的血來洗淨它會不會讓你好過些?』

              『是不乾淨了,我就用死來洗淨它!』在說出了出乎我預料的話語後,玉夫人一縱身跳向了大運河。

              在玲瓏的驚叫聲中,我跟著跳了下去。我的動作只比她慢了一息,伸手便抓到了她的衣襟,可湖絲的衣服禁不住她的體重,只聽『嘶啦』一聲,我手裡只剩下撕裂的了衣服,而玉夫人卻赤裸著身子落入了水中。

              當我抱著她浮出水面的時候,她臉上是一種異樣的表情,『玉夫人已經死了,』她望著錯愕的我,眼中是初生嬰兒般的清澈,『玉無暇,我現在的名字叫玉無暇!』


            第五章


             穿起了和玲瓏一樣的白色湖絲團衫和百衲裙,梳起了和玲瓏一樣的流雲髻,玉夫人仿佛換了一個人,原本就顯得年輕的她,現在看起來更是和玲瓏一般大小,活脫脫一個剛出嫁的小女兒。

              『丫頭,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吧。』,魯衛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安慰著哭泣的玲瓏和玉夫人,當然,在我嘴裡,玉夫人已經變成了玲瓏的表姐玉無暇。『有我老弟在,這仇總有一天會報的。』,他多看了玉夫人幾眼,似乎覺得她有些面善,不過最後還是沒有看出什麼來,畢竟玲瓏親口說母親已經被害了。

              『老弟有何打算?』

              『老魯,能不能幫我打探一下南浩街附近有沒有空宅,不用太大,我要在蘇州臨時安個家。』

              逃離春水劍派總舵的時候,我只是想盡快逃到蘇州,因為那裡有我在江湖上僅有的兩個朋友魯衛和南元子,兩個人不僅武功了得,而且魯衛還是個捕快頭兒。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江湖為什麼會有幫派,而權勢為什麼一直會有人去追求。

              在船上的幾天,我纔覺得蘇州真是個好地方。揚州我暫時不能回去了,我不想讓十二連環塢的那群王八犢子找到我的老家,讓我五位師娘受到什麼驚嚇。蘇州景物繁華,水陸交通極是便利,正是臨時居住的上好處所,而且十二連環塢還是它的屬地,更方便我復仇計劃的實施,唯一有些麻煩的是我杭州府捕快的名頭,不過我想有銀子開道,李之揚和魯衛想必會把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

              『哦?』,魯衛詫異的望了我一眼,不過他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苦笑道:『老弟,老哥我好不容易把江湖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趕出了蘇州府,你又來給我惹事!』

              我笑了,十二連環塢此番行凶,已將其凶殘本質暴露無疑,蘇州府剿之有責,老哥,想不想多小弟這個幫手呀?

              魯衛笑道:『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老哥我要向李之揚要人,他是我的晚輩,想來不會拒絕吧。』

              魯衛是地頭蛇,不出半個時辰便搞定了住處。那宅子叫竹園,離魯衛家很近,不過百步遠,是個兩進十間屋子的小院,原本是一個鹽商外寵的住所,雖不大卻很雅致,最近這鹽商的兩條運鹽船被抄了,他著急用銀子,便減價出兌,魯衛僅用了六千六百兩銀子就購下了。我又定了些家具器皿,挑了六個聰明伶俐、模樣俊俏的使喚丫頭和四個乾粗活的老媽子,我就覺得身上的錢不多了,想到還要參加霽月齋蘇州分號的開業典禮,迫不得已,我只好動用沈園在大通錢莊的特別提款權。

              沈園已經有年頭沒用過這種特權了,大通錢莊蘇州分號的掌櫃劉定遠曾經坐過揚州店的櫃臺,彼此很熟悉,饒是這樣,我還是通過了極其繁瑣的手續,花了個把時辰,纔拿到了六十萬兩的銀票,臨走,他還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等滿了十五天纔能再次動用這種權利。

              等傍晚的時候,我已經在新家竹園的庭院裡招待魯衛和南元子了。七八樣下酒的小菜是蕭瀟和玉夫人做的,因為用心,便顯得十分精致,連南元子一嘗之下都贊不絕口:『尊寵好手藝,老弟真是有福啊。』

              幾天下來,聽玲瓏一直叫玉夫人姐姐,我有時也會出現錯覺,似乎玉無暇和玉夫人並不是同一個人,她只是玲瓏的表姐而已,那個作為我丈母娘的玉夫人已經真的死了。連我都有這樣的錯覺,已經知道我是個花心大少的魯衛和南元子更是把玉無暇和玲瓏一樣當成了我的寵妾。

              『恐怕消受不起呀。』,我本意是指勞動玉夫人讓我消受不起,卻被兩個人取笑說是最難消受美人恩,我知道解釋不清,便轉了話題:『老魯,怎麼能想個辦法,讓朝廷出兵剿滅十二連環塢?』

              想起宮難說過,武當、少林曾經兩次聯手進剿太湖,卻落得損兵折將,空手而歸,我就知道在目前的情況下,要用江湖的力量來解決十二連環塢幾乎是不可能的,朝廷就成了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選擇。

              『沒有證據,難!』,魯衛一臉苦笑,『大明可是個法制國家,一切都要講證據。』

              我就是證據。死了這麼多人竟然也叫沒有證據,真是天理何在?!

              『你只是苦主,卻沒有物證,也沒有人證,其實你原本是個人證,只是你娶了玲瓏,這證人便做不成了。不過老哥我倒是可以立案,甚至為了找證據老子都可以去太湖抓人,當然能不能抓到是另一回事,可朝廷卻沒有理由派兵,除非……』

              除非他們造反,或者老子當個二品布政使司朝廷纔能發兵?我接過了話頭。

              『老弟你真是個聰明人,』,魯衛嘿嘿笑道:『不過讓這幫兔崽子造反恐怕再借給他們一個膽他們也不敢,倒是老弟過個十年二十年的,沒准兒能混上個二品大員。』,他嘆了口氣,『可惜令師王公棄南京兵部尚書如鄙履,要不發兵征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南元子臉上倒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想來魯衛早把我是陽明公學生的消息告訴了他,『老魯,王公是天下有名的理學大家,豈會因私廢公?』,他眼睛盯著桌子上的一碟小籠湯包,『去太湖去抓人更是可笑,恐怕人沒抓到,自己先被做成肉包子了。別說尹觀,就是你那個不成器的師弟高光祖你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依老南看,眼下第一要務是要弄清楚十二連環塢此次行凶有什麼目的?為什麼把目標鎖定在了春水劍派?』

              我一直認為南元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他憨厚臉上的憨厚表情和他從事的職業很容易讓人忽視他,或許只有在朋友面前他纔把自己的鋒芒暴露出來。

              魯衛白了他一眼,『廢話,我也想知道。十二連環塢總不能因為王老弟的一句追殺花想容,就把春水劍派滅了門吧。江湖上有多少人盼著他死,也沒見有人為此遭殃。再說,王老弟剛在杭州說句話,應天那邊就出了滅門慘案,難道十二連環塢的人都是神仙,預先知道他要說什麼嗎?這事兒擺明了早有預謀。還有,現在看來,況天的死也很可能是這幫歹徒乾的,我想還是看看這兩個案子有什麼相同之處吧。』

              他頓了一下,又笑道:『春水劍派、鷹爪門,江湖十大門派裡一個第九,一個第十,難道十二連環塢想參加武林茶話會,混個十大門派裝點門面不成?』

              『那該提醒高君侯一聲,』,南元子苦笑道:『他排幫在十大門派裡可是排名第八呀!』

              聽魯衛提起況天,我念頭一轉,道:『大江盟正在替況天緝凶,若十二連環塢真是凶手,以大江盟的實力再加上武林其它門派,即便滅不了十二連環塢,也可以把事情鬧大,讓朝廷有借口剿滅它。』,我現在真有些後悔當初行事太意氣,不過,只要齊放肯與十二連環塢對撼,就算是低三下四的去求他,想來我也願意。

              三個人議論了半天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最後魯衛說反正他因為另外一樁案子要走一趟杭州,這樣一來和李之揚商量一下,如何把我調入蘇州府,二來順便探探大江盟緝凶的情況,如果可能的話,就直接邀請大江盟來對付十二連環塢。而我也發現貧乏的江湖知識已經開始影響我的判斷力,便央求魯衛開放蘇州府衙關於十二連環塢的機密檔案供我查看。

              送走魯、南二人已是夜半時分,只有一彎殘月冷冷清清的掛在空中,蕭瀟看我還呆坐在院子裡,便過來勸我:『主子,夜深了,早點歇息吧。』

              我摟著她進了內院,問玉夫人和玲瓏睡了沒有,蕭瀟抿嘴笑道:『主子不睡,她們哪能睡呀,畢竟是主子的人了。』,又道:『主子別再喊錯了稱呼,眼前這些丫鬟不比沈園,初來乍到的也不知心性如何,還是叫她無暇吧。』

              『還是妳細心。』,我贊了一句,臉上卻浮起一絲異樣的笑容,玲瓏母女並沒有使喚丫頭的習慣,早早就把丫頭們打發到廂房睡覺去了,蕭瀟這番話恐怕不光是說給我聽的吧。

              第二天,魯衛便去了杭州,而我則埋首在一大堆有些發黃的案卷中。

              關於十二連環塢的記載最早可以追朔到三十年前,不過大多記錄語焉不詳,『據傳』、『疑』、『據某某說』這樣的字眼比比皆是,真正有價值的資料全是魯衛上任後纔開始有的。畢竟魯衛的師門少林寺自己就有龐大的情報網,而且還參加過剿滅十二連環塢的行動,對它了解的遠比旁人深刻。

              十二連環塢的仲裁人一主一付,原本只是來仲裁逃到太湖的那些惡人之間的爭端的,最多在有人威脅到這些惡人安全的時候,出面組織抵抗。當代仲裁人由上代指定,到尹觀、高光祖已是第四代了。

              尹觀出身名門,他的師父是曾經威震武林的閩南連家家主連闢,連闢發現他心術不正,將其逐出師門,他便糾合一伙黑道人物將連家上下二十餘口屠殺殆盡,博得了一個『屠夫』的綽號,而連家也從此在武林銷聲匿跡了。

              案卷對那次屠殺的記錄很詳細,尹觀的殺人方式和我在春水劍派看到的幾乎沒有什麼區別,可作案的方式卻天差地遠,相比春水劍派一案的嚴密,連家那一案做的真可謂漏洞百出,參加行動的十七人最後有十六人落了網,負案在逃的唯有尹觀一人。

              是尹觀有了長進,還是他的搭檔高光祖是個優秀的組織人纔?案卷上並沒有答案。不過,看他一路逃亡一路殺人,怎麼也不像是個有智謀的人,而且因為他的濫殺終於惹怒了據說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孫不二,被孫逼得無處可逃,最後躲進了十二連環塢。

              孫不二這個名字我已經耳熟能詳了,這個神龍一般的人物雖然在江湖出現的次數寥寥無幾,卻一直佔據著江湖名人錄榜首的位置,尹觀惹上他還能活著也算是異數。

              不知道孫不二進沒進十二連環塢?我心中昇起疑問,如果連他都不能將尹觀繩之以法,那十二連環塢中是不是隱藏著其它的秘密實力?

              不過,我很快被高光祖的資料所吸引,他幼失雙親,八歲便被兄嫂賣給大戶人家為奴,之後被轉賣了七次之多;在被少林寺上代方丈寶慧大師錄為關門弟子後,又在與同門對練中誤傷了左眼。

              這苦頭陀的名號還真不是白叫的,想想我自己的際遇,不由的心生感慨,真是各人命不同呀。

              然而在高光祖藝成之後,資料上卻僅有短短的一段:『正德十年七月被逐,遂入太湖。十二年三月,為十二連環塢第四代仲裁人,之後絕跡江湖。』

              高光祖為什麼被逐?他在少林寺僅十八年就練成了少林七十二宗絕藝中的兩種,而聽玲瓏說方丈空聞大師也僅僅練成了三種而已,如此說來,他當時分明是少林寺一顆耀眼的新星,究竟是犯了什麼大錯,讓少林如此諱莫如深?

              『無暇,高光祖已經有八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了,百曉生怎麼來衡量他的武功?』,帶著諸多的疑問回到家中,摒退了丫鬟,我問玉夫人。

              女人有種與生俱來的適應環境的本領,看玉夫人如同貴婦一般優雅的倚坐在黃花梨玫瑰椅中,正端著一只名貴的宋瓷茶碗品著上好的雨前龍井,我便覺得昨天那個看到丫鬟都有些拘謹的女人其實是我的幻覺。

              『高光祖十年前曾和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千秋有過一戰,雖然輸的很慘,但慕容千秋依然說他的武功應在慕容府總管慕容仲達之上。以後,雖然再沒有他的消息,可百曉生每次修訂名人錄都是據此來排定他的位次。』

              玉夫人提起高光祖時的泰然讓我有些懷疑她的精神是不是發生了分裂,把扮演的玉無暇真的當成了自己。不過,為了弄清十二連環塢的真正實力,我還是不得不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雖然我一直在盡力的回避。

              『那天晚上是不是尹觀和高光祖聯手纔擒下了玉夫人?』,我特意用起了『玉夫人』的稱呼,似乎是在談論另外一個人。

              『不是,就憑這兩人還拿不下玉夫人,』,她也像是在說別人,『是他們用春水劍派的弟子威脅她,她纔束手就擒的。』

              這麼聽話?真是白癡呀!我不由想起了隱湖的鹿靈犀,她恐怕就不會因為弟子的安危而放棄了自己的安危,如果她也象玉夫人那樣的話,以師父的性格,早就去抓幾個隱湖弟子試上一試了。心這麼軟,乾嘛出來行走江湖,在家相夫教子豈不是更好?

              不過,象高光祖這樣一個不到三十歲就練成了達摩十八杖和金剛伏魔神通的天纔,十年裡竟然沒有一絲進步,不禁讓我有些懷疑,難道他這些年都在吃喝玩樂,把功夫撂下了不成?

              『他竟練成了金剛伏魔神通?』,玉夫人有些驚異,『這可是少林寺排在前五名的絕學呀!』,她臉上露出一絲羞澀,『聽說金剛伏魔神通不可破色戒,他的武功停滯不前也就不奇怪了。』

              是嗎?我一皺眉,舅舅告訴我,陰陽相濟,對練功更有脾益。我在揚州的時候幾乎夜夜春宵,武功也沒說停滯不前呀?

              『任前輩的武功心法可能與眾不同吧。』,玉夫人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下意識的躲開了我的目光,窗外,玲瓏姐妹雙劍合璧,正和蕭瀟斗得難解難分。

              『蕭瀟的武功著實了得,那天她一人就抵住了陳萬來,她也是令舅的徒弟嗎?』

              我搖搖頭,『蕭瀟是我的徒弟。』,雖然她父親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蕭別離,可他並沒有教過她一招武功。

              『這麼說玲瓏也是你的徒弟啦?』,玉夫人抿嘴笑道。

              看來玲瓏已經招供了,不過春水劍派既然已經煙消雲散,我是不是宋思的弟子就不那麼重要了,倒是她不經意露出的小女兒模樣,讓我一陣心動。

              我知道這種感覺很危險,雖然我是個淫賊,但我也不想把和玲瓏母女的關系弄得太復雜。於是我換了話題:『蕭瀟經驗不足,「巨靈神」陳萬來一身蠻力,蕭瀟不該和他硬拼一招,否則不會那麼吃力。那個使短槍的矮子該是「勾魂槍」康洵了吧?』

              這兩天我特意叫玲瓏給我仔仔細細的講解了一遍江湖名人錄,對這些江湖名人們就不那麼陌生。

              玉夫人點頭,道:『其實那天還有四人負責外圍,不過後來他們撤了,也就不清楚究竟是什麼人。』

              我默然,撤走的不是兩大仲裁人,看來十二連環塢對我和玲瓏還真是異乎尋常的重視啊。從它表現出來的強橫實力看,就算是離開八百裡太湖,放眼江湖上也找不出幾個門派能與之對撼。兵法有雲,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看來要剿滅它,還真得用些心機了。
2008-3-10 18:0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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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十二連環塢的資料了解的差不多了。雖然有些疑點,不過魯衛沒回來,我也找不到人解答,便清閑下來。這天便帶著蕭瀟和玲瓏母女在太監弄逛了一頭午,本來想在何定謙的謙字房裡給玉夫人買把好劍,可何定謙說鑄斬龍刃這種寶劍需要的一種礦石已經在給霽月齋打造烏金鐵索的時候用完了,最快也要等到來年春天南蠻船纔能把這種礦石運來。我只好給她挑了一把上好的松紋劍,反正斬龍刃太重,她用起來也不見得順手。

              都有些乏了,便出了太監弄,玉瓏聽南元子說松鶴樓的小蹄膀、炒三鮮冠絕蘇州,便吵著要去,五人浩浩蕩蕩的就往觀前街走去。剛到松鶴樓的門口,就聽身後有人『王公子、王公子』的喊我,回頭一看,卻是滿面笑容的霽月齋蘇州店掌櫃李寬人,後面還跟著一個三旬左右的俊俏婦人。

              『公子真是信人,我還怕公子在蘇州呆膩了,一走了之了哪。』,李寬人望了一眼玲瓏母女,湊到我眼前,小聲笑道:『早在揚州就聽說公子風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三姐妹都是尊寵吧?那些珠寶就是為這等美人准備的,看來敝號後天要發個市利了。』

              蕭瀟心細,說玲瓏是雙胞胎美女,特別惹人注目,便給她們易了容,結果母女三人看起來更像是姐妹三人,不過即便這樣,一路行來,這四個大美女也讓不少人駐足側目。我其實並不喜歡讓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不過十二連環塢的兩次襲殺讓我不敢輕易把人馬分開,玲瓏也不願意離開我半步,這幾天總說晚上做惡夢,若不是顧忌母親,恐怕早就鑽到我床上來了。

              我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李寬人說相逢就是有緣,非要請我,我推辭不過,便一同進了二樓的一間廂房。

              席間李寬人介紹那女子喚做宋三娘,是蘇州店的櫃臺,我有些驚訝,珠寶行的櫃臺極是考眼力,向來都是男人的領地,這女子能做霽月齋這種大珠寶行的櫃臺,除了霽月齋有嘩眾取寵的嫌疑外,她定是有相當的實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寬人笑道:『前些日子聽說公子去了趟寶大祥的杭州店,可是有什麼收獲?』

              我一皺眉:『你們霽月齋消息還真靈通呀。』

              李寬人毫不隱諱的笑道:『公子莫怪。自古商場如戰場,寶大祥是敝號的頭號競爭對手,敝號自然特別關注。』

              『沈園可是寶大祥多年的老朋友,你霽月齋是不是把人家害的太慘了?七大檔手叫你拉走了六個,害得我連訂做個耳環都做不了。』,我假意埋怨道。

              『也怪寶大祥御下太苛。』,李寬人解釋了一句,笑道:『公子兩年前花二萬五千兩銀子定做了一只寶石耳環,至今仍為業界美談。您是要再訂做一只類似的嗎?』

              『是啊。不過我還是想等梁思成的目疾好了以後交給他做吧,畢竟上次就是他做的,賤內也很滿意。』,我說這番話的時候,蕭瀟神態自若,倒是玲瓏想起了什麼,臉上多了一絲紅暈。

              其實在寶大祥新購得了一對乳環之後,我並不想再要類似的東西了,雖然我喜歡看女人戴著它的模樣,可也沒有必要非把我身邊這些女人的乳頭上都穿上一個孔。只是我不能把在寶大祥的花銷透露出去,這只乳環看來就變得非訂不可了。不過,我也不想讓霽月齋就這麼輕易的拿到訂單。

              『公子有所不知,』,李寬人胸有成竹的道,『梁師父是江南珠寶業的第一檔手不假,不過他年齡大了,特別是身染目疾,即便恢復,對他的眼力也肯定有影響。敝號周哲周師父是寶大祥前首席檔手周老師傅的獨子,技藝已青出於藍,公子放心,敝號絕對有信心讓尊夫人滿意。』

              正說話間,突然聽旁邊的屋子傳來一聲驚叫:『真的嗎?春水劍派真的被滅門了嗎?!』

              消息終於傳到蘇州了。玲瓏母女的神情就有些不太自然,不過看在李寬人眼裡卻是另外一種意思:『也怪不得太太們討厭,這幫江湖人成天打打殺殺的,沒看他們乾什麼好事,都死光了那纔叫稱心!』

              得到這樣的評語,玲瓏母女有些黯然,這和她們平常聽到的那些奉承實在是天差地遠,是眼前的這個李寬人對江湖人有偏見,還是原來聽到的都是言不由衷的恭維?

              『誰乾的?大江盟?離別山莊?唐門?慕容世家?排幫?』,隔壁那位仁兄一口氣數出了好幾個門派後,又問:『玉夫人呢?玉夫人也死了嗎?』

              『什麼叫滅門?玉夫人不死能叫滅門嗎?!說來奇怪,這檔子事兒竟是十二連環塢乾的,這幫兔崽子什麼時候改了脾氣了?』

              我不由的暗怨魯衛的嘴巴太大!十二連環塢只知道玉夫人的傷是輕傷,絕想不到玉夫人會『死』。看來消息應該是從魯衛那裡傳出來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十二連環塢這是報復!』,又有一人啞著嗓子道:『花想容諸位都知道吧,……對,就是被玲瓏雙玉追殺逃到十二連環塢的那個花想容,春水劍派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叫王動的弟子,把花想容一家上下十七八口奸的奸、殺的殺,犯了十二連環塢的眾怒,這纔引來了滅門之禍。』

              師父說我似乎天生就有堅心忍性的功夫,教我十七年,只見我張皇失措過兩回,一回是我七歲那年碰到他,再就是我十七歲那年他告訴我他其實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淫賊。我也覺得對師父的不動明王心法最有心得,已經把它練的似乎只有女人纔能打動我的心,就算是春水劍派被滅門我也並不怎麼驚訝。可原本也算是個苦主的我此刻卻突然變成了兩手鮮血的屠夫,黑白就這樣被顛倒,饒是我心堅如鐵,也吃驚的張大了嘴,看蕭瀟和玲瓏母女都同樣吃驚的望著我,我忍不住脫口道:『不是我!』

              『當然不是公子。』,李寬人的笑容和我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公子堂堂一榜解元,怎麼會是什麼劍派的弟子?又怎麼會是凶手?』,在隔壁一片驚訝聲中,他又道:『黃東?這名字聽起來還真象是公子哩。』

              片刻之間我恢復了鎮定,我已經猜到這恐怕是十二連環塢做的手腳,不過以十二連環塢那幫惡人的脾氣,應該是乾脆的說一聲『我要殺你』,為什麼要費一番周折來陷害我?

              『沒准兒我就是那個王動。』,我對李寬人道,江浙語系本就黃王不分,『動』的諧音也極多,我也不清楚李寬人到底是把聽到的名字當作了『黃動』還是『王東』。

              李寬人哈哈笑了起來,『如此說來,敝號可是請到了聽月閣的蘇瑾來做櫃臺了。』,他一指宋三娘,『三娘的閨名就是蘇瑾,公子您應該很熟悉吧。』

              『那以後還真得和三娘多親近親近。』,我笑道,那婦人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笑意,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調笑,倒真有些櫃臺的氣度。

              玲瓏已經習慣了,玉夫人卻沒見過我放浪的一面,聽我的話裡頗有挑逗的味道,不由得白了我一眼。李寬人自然誤解了她的意思,有心替我打掩飾,便轉了話題,說後天霽月齋特地為小姐太太們准備了一場展示會,都是霽月齋的大檔手們精心打造的珍品,看中了還可以買下,請四位太太務必賞臉。又說宋三娘就是那天展示會的主人,有很多內幕消息,今日有緣,就讓她透露一二。

              宋三娘微笑著說掌櫃有令,三娘敢不遵從,說了幾句就顯露出了她對珠寶的非凡認識,四女原本是逢場作戲,此時卻漸漸的被她吸引住了。

              我一只耳朵在聽李寬人說後天霽月齋開業的精彩節目,另一只耳朵卻聽著隔壁那些江湖朋友的對話。

              『公子,後天敝號還請到了江東名妓孫妙,』,他沖我大有深意的一笑,『她還是個清倌兒呀。』

              我說霽月齋還真了得,聽說那孫妙自恃琴藝無雙,向來眼高於頂,是用了什麼法子請動了她?卻聽隔壁道:『……十二連環塢都是些什麼角色!自然也是先奸後殺,而且還是大卸八塊!可惜呀可惜,聽說那個玉夫人還是個絕代佳人呢。』,言下甚是惋惜。

              咦?這消息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有些胡涂了,雖然我告訴魯衛玉夫人已經被害,可為了她的名譽,我只是說她力戰而亡了的呀?怎麼又出來個什麼先奸後殺呢?這消息到底是怎麼傳的?若不是李寬人在,我真想立馬過去問問。

              李寬人臉上有些不屑,『什麼法子?不瞞公子,不外黃白二物開道而已。「琴歌雙絕」?那歌仙蘇瑾還不是已經成了公子的外寵!』

              不要亂說!我和蘇瑾僅僅是朋友而已。

              『女兒都那麼大了,就算是絕代佳人現在也人老珠黃了。不過十二連環塢那幫人的興趣倒真廣泛,聽說連李清波那個老太太都沒放過。嘿嘿,真是讓人佩服佩服!』,隔壁又有一人道。

              聞聽此言,一股熱血驀地湧上我的心頭,江湖,江湖不是以道義為先嗎?!怎麼一樁滅門慘案就像是東街的張小姐賣俏、西街的李寡婦偷情一樣,輕輕巧巧的成了他們嘴裡的談資呢?在聽到『老弟,乾脆咱哥幾個今兒就上夫子廟找個老太太試試,看看到底是什麼滋味?』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其實還真算不上個淫賊。

              我下意識的看了玉夫人一眼,她雖然還在聽宋三娘的珠寶講座,臉色卻已是煞白。

              李寬人看在眼裡,便笑著告罪道:『都是我多嘴,還以為太太早知道呢。』,看四女似乎並沒有注意自己,又低聲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來日公子金榜題名,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家閨秀為公子相思而死呢。區區一個蘇瑾,公子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這正是這些大商家對我特別青睞的原因。沈園在師父的經營下已成巨富,但天下之大,僅江南一地象師父這樣的富豪就至少有三四十個,而且有幾個鹽商、茶商更可稱得上是富甲天下,我若不是一榜解元,這些精明的商人哪會這般重視?!

              本朝輕商賈、重仕農,大多富豪都攀風附雅,後輩弟子經商的不多,進學的倒是不少,可沒聽說有幾人能考中舉人,倒是紈絝子弟出了一大把。應天府的解元幾乎都是一榜進士,日後知府一州、巡撫一省,甚至出將入相都未為可知,此時投入感情,不僅現在可以獲利,來日若真有成就,更是好處多多。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商人豈能放過?

              我哈哈一笑,道:『借掌櫃的吉言,明年會試若能高中,定有酬謝。』,耳邊又聽隔壁一乾人都在指責方纔說話的那人,說他要是有錢沒地方使,不如請大家去快雪堂找幾個歌伎快活快活,其中一人道:『聽高七講,人稱「琴神」的杭州孫妙已經到了快雪堂,去那兒沒准兒還能一飽耳福,也全當給李兄接風洗塵。』,於是眾人呼好,喚店家算完帳呼喝而去。

              李寬人笑道:『這幫地痞無賴消息倒蠻靈通的,孫妙早晨剛到,他們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動,自從鄉試之後開始行走江湖,我和蕭瀟雖然多方打探隱湖小築的秘密,卻始終不得其法,只是一路游山玩水的蕭瀟快活我也快活讓我並沒有在意這些,反正有的是時間,早晚會有一天能找到隱湖。直到遇到了玲瓏,一切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纔明白在江湖我和一個又聾又瞎的殘廢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知道十大門派中的絕大多數都有自己的情報來源,象大江盟、慕容世家這樣家底殷實的還會有自己的線人、甚至是線人情報網。少林和武當俗家弟子眾多,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的也少不了向師門匯報,魯衛就直言不諱的說要把春水劍派覆滅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報給少林。最差的就是春水劍派,既無錢財招攬線人,又無門人打探消息,結果被人連番攻擊,毫無還手之力,最後終於滅門。

              『我有錢,養得起線人。』

              霽月齋開業在即,諸事繁忙,李寬人看吃的差不多了,會了帳便告辭了,臨走的時候問了我的住處,說是把請柬送給我。看他走遠,我便對玉夫人說道,這本是我在大江盟議事堂的一句戲言,現在我卻想把它付諸行動了。

              玉夫人一皺眉:『春水劍派都叫你解散了,還養線人做什麼?』,她話裡隱隱有股火氣,顯然隔壁那些人的話還是刺激了她。

              我把那天在大江盟議事堂發生的事講給她聽,然後道:『無暇,花想容躲進十二連環塢的消息弄得就像皇帝嫁女兒一般路人皆知,這已經夠奇怪的了;而我不過嘴上說說要用非常手段對付他,結果他一家老小就都被殺了,難道這都是巧合嗎?是大江盟議事堂裡那些人裡有長舌婦,還是有人故意瀉露消息給十二連環塢?』

              她還不算太白癡,終於明白了我的意思:『你是說十二連環塢早有心刺探江湖消息?』

              蕭瀟有些擔懮道:『是呀,無暇姐姐。十二連環塢看行動沒有完全成功,便利用主子說過的一句話來陷害主子,讓春水劍派一案變成了一場江湖仇殺,別人想乾涉就不太容易了。』,她看我露出贊許的眼神,又道:『其實,花想容一家真的被害了嗎?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家人被害了,他們是不是花想容的親人也是未知數啊。主子養線人,就是想江湖上有個耳目,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好心中有數。』蕭瀟是個聰明的女子,平素躲在我的光芒背後,玲瓏母女便不曉得她的聰慧,此刻看蕭瀟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敬意。

              回到南浩街,我便去了老三味。因為過了吃飯的時辰,鋪子裡就兩三個人,南元子正悠閑的揮著蒲扇,跟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看我身後一群鶯鶯燕燕的,他便笑了起來:『老弟,你還是讓俺老南歇口氣吧。』

              果然,一會兒功夫鋪子裡又聚滿了人,玲瓏心性活潑,便幫著南元子給客人送這送那,一時間鋪子裡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不過,南元子似乎在南浩街頗有威望,食客們眼珠子隨著玲瓏的身影直轉,卻沒有一個人敢毛手毛腳。

              老南,道上有個叫高七的嗎?

              『老弟,你怎麼知道他的?』,他有些意外的望著我,『他不是江湖裡的人物,只是城裡一個有名的小混混,成天在妓院賭館裡混吃混喝,名聲可不太好啊。』

              他是線人嗎?

              南元子搖搖頭,『你想用他做線人?那小子倒是很機靈。』,他看了我一眼,眼裡流出一股笑意:『老弟,現在看你,纔有了那麼一點點江湖的味道。』

            第 七 章

             高七住的那條巷子比我想象的還要破敗不堪,一身華服的我在巷子裡便顯得異常刺眼,就連高七家樓下的老太太都狐疑的看了我半天,纔沖二樓喊道:『高家妹子,有個大官人找你們家小七。』

              樓上下來的老婦人和我都頗有些意外地望著對方,當然原因只有一個,作為混混的高七似乎不該和正在互相打量的兩個人扯上關系。

              『老身是高七的母親。』,雖然高老夫人身上的衣服已是補丁打補丁,可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風度,看樣子應該是大家出身,惡劣的環境並沒有把她的文雅消磨殆盡,還能見幾分往昔的風采。

              我說我並不認識高七,但有朋友告訴我,有些事他可以幫我。高老夫人有些懮郁的望了我半天,纔領我上了樓,進了一間漆黑的小屋,說:『那就委屈公子在這兒等他吧。』

              『你是個混蛋!』

              望著衣著光鮮、一身酒氣的高七,我忍不住罵道。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高七竟然出奇的冷靜,細長的眼睛象毒蛇一般緊盯著我。

              『虧你還是個男人,看你娘穿什麼你穿什麼,你還有沒有良心!』,看到高七的反應,我心中一動,這個混混倒是個可造之纔,有心試試他能承受的底線,便有意激怒他。

              『你穿的比我還光鮮!』,他馬上回了一句,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突然一變:『你是高家的,對不對?我娘已經被你們害的夠慘了,還有臉說我!滾!』,說著,揮拳就打。

              我一抬手便握住了他的拳頭,拳上有些蠻力,可顯然沒練過武功。在我的內力催動下,他堅持了一會兒就放棄了抵抗,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叫聲把高老夫人和一個俊俏的小娘子引了出來,看高七似乎吃了虧,都滿臉焦急的望著我,高老夫人更是道,大官人有話好說!

              我手松開,高七卻又飛起一腳,我順勢一撥,他一個踉蹌差點坐在地上,可能知道和我相差太遠,他反身護在他娘和那個小娘子身前,臉上有了些恐懼之色。

              我不是什麼高家的人,我姓王,杭州府捕快,說著我把腰牌一亮。

              高七頓時神色一松,『原來是捕頭大哥,小的沒犯過案,不知您老找小的何事?』,又有些狐疑:『您老真是捕頭?』

              我馬上就要調任本府了,是不是捕頭到時便知。

              我的雙眼突然閃過一道厲芒,高七臉上頓時多了些恭敬,讓他娘進裡屋歇息,吩咐那個小娘子端茶倒水,說這是他渾家,然後討好道:『您老找小的有何吩咐?』

              我沒搭腔,看高七家徒四壁,顯然潦倒已極,全家最值錢的恐怕就是他那身衣服。我一皺眉,『高七,看你娘和媳婦,都是知書達理的人,你怎麼這般不求上進?』

              像是觸到了他的傷心處,他一下子激動起來:『我既未讀書,又不識字,我怎麼求上進?』

              你有手有腳,卻五體不勤,不事生產,整日在妓院賭館廝混,是何道理?

              我是不上進,可我想上進的時候,高家讓嗎?我販布,他們把布染了;我開個吃茶鋪子,他們就天天在鋪子裡打架,直到把我渾家帶過來的嫁妝都折騰光了。我還會什麼?我什麼也不會!我不在妓院賭館裡混點錢花,我娘和我渾家豈不要餓死?

              說著說著,高七竟然委屈的哭了起來,裡屋也傳來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我細問原委,纔知道高七的母親本是蘇州一個大戶高家主人的妾室,大婦怕高七分了自己兒子的寵,支使管家引誘高七不學好;等老爺子過了世,大婦更是找了個借口把母子二人趕出了高家,又怕族人說閑話,便把高七往邪路上逼。他渾家是個讀書人家,自幼訂的親,雖說高七不長進,卻不肯悔婚。嫁過來之後,高七有心改邪歸正,正經乾了幾回買賣,可一來高家人破壞,二來他也不是個善於經營的人,很快就把渾家帶來的嫁妝折騰光了,沒辦法又走回了老路。

              這小子倒真是個線人的好材料,妓院賭館本來就是消息的集散地,而他的家人也正好是保證他忠誠的有力武器。我有心試一試他的觀察力,便突然轉了話題:『聽說,孫妙到了快雪堂?』

              高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疑惑的道:『是呀,她是今早辰時三刻到的快雪堂,隨行的還有一個小丫頭。』,似乎是想起了孫妙的美麗,他臉上露出向往之色,眼睛也突然一呆,聽到我重重的一咳,他纔清醒過來,像是明白了什麼,他臉上輕松了許多,笑道:『原來您老是想查她的底呀。』

              『她手裡拿著一把南蠻子用的團扇,看起來樣式很新,小的在蘇州還沒見過,估計她應該是從松江那邊過來的,那裡南蠻子的東西最多也最新。霽月齋的護衛韓征一直呆在她身邊,聽說霽月齋後天開業,沒准兒孫妙就是來祝賀的。』

              『她住在快雪堂的拂雲樓裡,上午一直沒出來,城西孫家的二公子出了一百兩銀子,她都不肯現身。』,他嘆了口氣,『孫二看不到她也好,別象李秀纔那樣得了相思病,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了進去。』

              幾句話看出了高七的見識和眼力,孫妙什麼時候到的,同行是誰,城裡流行什麼,最近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他觀察的都很細致,霽月齋是個外來戶,還沒有開業,他甚至就知道了人家護衛的姓名,看來他在妓院賭館倒是沒白混。

              我打定了主意,掏出了十兩紋銀,『高七,你不想一輩子呆在平裡巷吧?』

              我一出手他就吃了一驚,十兩銀子夠他一家舒舒服服過三個月了,他不清楚自己要付出什麼代價,便沒敢接,望著我等著下文。

              我要你做我的線人。

              高七臉上頓時起了戒色,陪著笑道:『您老抬舉我了,小的不過是個擺不上臺面的混混,能給您老打探著什麼消息呀?』,他猶豫了一下,又道:『您老初來乍到可能不清楚,魯老總最恨江湖人,連帶著線人也跟著倒霉,聽說他老人家剛上任那陣子,發現一個線人公布一個,現在大家可都沒膽子再去觸他的霉頭了。』

              我知道魯衛把蘇州經營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沒有正當職業的江湖人根本別想在蘇州立足,幫會更是被他清的一乾二淨。江南是大江盟的地盤,它在重要的城市裡都有分舵,唯獨在應天和蘇州看不到它的旗號。不過,魯衛對線人也這麼嚴厲,我倒是頗為意外,一個線人一旦曝光,等待他的決不是什麼好下場。

              『高七,我是看在你娘和你娘子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沒有風險就能賺到錢,天下會有這樣的好事嗎?』,我譏笑道,『我是官差,魯老總那邊我來頂著。不過,一個月十兩銀子,我要的可是一個只提供消息給我的線人,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堪。』

              我的話裡有種強大的壓力,而一個月十兩紋銀,也讓高七動了心,他盯了我半天,纔把銀子接了過去,『好,我高七就賭一回,您老可莫要欺我!』

              我第一個要求就是讓高七搬家,又給了他二百兩銀子讓他開個賣胭脂水粉的小店,畢竟我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和場所來和他碰面。高七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說那就在夫子廟後面租個鋪子吧,那兒離快雪堂、麗春院都近,賣給那些姑娘也能賣個好價錢,只是胭脂水粉都是女人用的,自己不懂這一行,還怕高家再來搗亂。我便指點他如何挑選上好的貨品,又告訴他說如果高家搗亂,就直接告到府衙,我在知府大人那裡替他說項。

              高七終於明白我是真心用他,沈默半天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大哥,我高七是個混混,可也是個五尺漢子!大哥你放心,你交待下來的事情,我高七就是拼了命,也要替大哥辦好!』

              『用不著你拼命,我只要你的消息。』,我笑道。雖然高七表了態,可我並沒有完全放心,便找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試試他的心性,『高七,這兩天你就給我盯著孫妙,她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去過那些地方,吃過什麼東西,甚至一天上幾次茅廁你都要一一打探清楚。』

              高七辦起事來還真利索,等我晚上在老三味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找好了鋪面,連家都搬了過去。

              『大哥,這孫妙還真是不一般,青樓裡的姑娘我見多了,沒看見她這樣的。』,他一口氣吃了一碗番瓜團子,一抹嘴道。

              我倆坐在鋪子的角落裡,並沒有人注意我們,食客們的目光都被玲瓏姐妹吸引住了,就連高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艷羡地道:『南哥什麼時候討了兩個這麼漂亮的女人?』

              那是我的小妾,過來幫老南的忙。

              高七立刻收回了目光,『原來大哥和南哥是朋友,高七可就更放心了。』,他剛進來的時候,看起來還有些緊張,此刻卻放松下來,『大哥,那煙花之地您可能去的少,有句俗話,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其實這兩樣青樓女子哪一樣不愛呀?可偏偏我就是看不出來孫妙她愛什麼!你說她愛鈔吧,頭午她一口回絕了孫二公子的一百兩銀子;你說她愛俏吧,下午城裡幾個著名的纔子聯袂拜訪,同樣吃了閉門羹,就連江南有名的畫師仇英說想給她畫幅畫也不應允,天下還有這樣賣藝的嗎?』

              『那是你見識少。』,我想起了蘇瑾,那個揚州聽月閣的頭牌、與孫妙齊名的『歌仙』,她一開始不也一樣把我拒之門外嗎?這琴歌雙絕還真是一對兒呀,連對付男人的手段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高七有些不服氣,『李朝雲、白牡丹,人家也是名妓,可沒象她這樣!』

              孫妙乃名妓中之名妓。

              聽我這麼說,高七苦思冥想起來。我卻悠閑的望著玲瓏穿花蝴蝶般的穿梭在桌子間,看那些食客都是一副心癢難耐的表情,突然想起師父的一句話,『揚州的每個外鄉人看起來都很淫濺』,看來蘇州也一樣啊。

              『我總覺得她哪個地方不對勁,可就是說不出來。』,高七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便有些泄氣,只是輸心不輸嘴,『不過,象她這樣跑碼頭,早晚有一天把客人都得罪光了。』

              『她得罪客人沒關系,只要她老鴇別得罪客人就行了。』,一紅臉一白臉,冰炭同爐,讓你車到山前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本就是妓家生財的不二法門。

              可孫妙一向獨來獨往,並沒有老鴇替她打理生意呀。

              哦?我一愣,妓家中出色的女子多了,可成為名妓的卻少之又少。名妓之所以能成為名妓,是因為妓家之前投入了巨大的心血和妓家背後有強大的黑道勢力支持。象蘇瑾,若不是背靠聽月閣,有慕容千秋這樣的黑道巨富捧她,可能還沒等她紅起來,就被摧殘的體無完膚了,哪能輪到我來取她的落紅?

              『她背後可有什麼靠山?』,原本是想試試高七,卻得到了意外的消息,這孫妙若是沒有靠山的話,以她的身份雲游四方,豈不是個絕妙的線人?

              我一較真,高七卻有些拿不准了,訕訕笑道:『大哥,我這就去查!』

              高七走了,我無事可做,便留在了老三味。鋪子裡的人川流不息,南元子忙的連招呼我的時間都沒有。等敲過了定更鼓,客人纔漸漸散了。

              『你嫂子今天要高興死了。』,南元子一算竟比平日多賺了一倍有餘,憨憨的臉上滿是笑容,『就是委屈了兩位弟妹。』

              我笑著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吃回來就是了。問:『老南,你知道孫妙嗎?』

              玉夫人聞言白了我一眼,南元子看在眼裡,便期期艾艾的不言語。我轉頭瞪了她一眼,道:『無暇,男人說話,女人少添亂!』

              話一出口,纔想起無暇其實是玲瓏的母親玉夫人,心下不由一呆,玲瓏姐妹也一愣,下意識的望著母親。倒是玉夫人出人意料的把頭一垂,撅起小嘴低低說了聲『是』,便拉著蕭瀟和玲瓏跑到了一邊。

              玉無暇真是玉夫人嗎?剎那間我有些迷茫。正巧南元子的小妾送來了冰鎮玫瑰楊梅湯,無暇、蕭瀟四女便圍過去品嘗,一喝之下連聲呼好,就七嘴八舌的請教起如何藏冰,又如何焙制玫瑰來。

              南元子看著艷羡道:『老弟治閨閣如治軍,弟妹們如此融洽,真讓人佩服。』

              我心道,玲瓏、玉夫人原本就是母女,蕭瀟則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又肯保持低調,相處不好那纔見鬼了。看他似乎忘了我的問題,便提醒道:『老南,孫妙!』

              『老弟,你還真執著!』,他哈哈一笑,『高七說得不錯,孫妙是個獨來獨往的藝人,叫她名妓有些屈她了。』

              我心裡一震,在嘈雜的人群中他竟然能分心二用,聽到高七刻意壓低的聲音,他內力的修為即便比我差,也肯定要比魯衛強。雖然我知道他是個江湖異人,卻沒有料到他會有這麼強的武功。

              南元子眨了眨眼,『老弟,打仗要知己知彼,對手的實力固然要了解,朋友的情況也要清楚喔。』

              我眼裡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我知道這是南元子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告訴了我他的真正實力,萬一出現緊急情況我可以據此迅速作出判斷,不會因為錯誤估計朋友的實力而導致錯誤的結論。

              沒有人包她,也沒有人捧她?那她怎麼紅的?

              南元子有些狐疑,老弟,你不是個淫賊嗎?你怎麼會不知道三年前杭州西湖的那場琴簫會呢?

              『不錯,我是個淫賊,可我是個一品淫賊,勾欄院裡的女子就算她是天仙,我也不會有多少興趣,那些用銀子就能買到的女人對我來說實在是缺少征服的快感。琴簫會?很出名嗎?』

              我並沒有說謊,江東四大名妓中的天香樓李玉、聞香院孫碧、碧濤閣王曲在與我一夕之歡後被我棄之如鄙履,只有蘇瑾費了我一番心思,不過我卻得到了豐盛的回報。

              『他奶奶的,做淫賊也有這麼多規矩。』,南元子苦笑一聲,『不過,孫妙還是個清倌兒,拿錢怕是買不到了。也難怪你對她感興趣,有征服感嘛。』,他隨口取笑了我一句,接著道:『至於琴簫會之所以有名,卻是因為那只簫的主人太有名了。唐寅唐伯虎,你總該知道吧?』

              原來竟是我的前輩,桃花庵裡的桃花仙。看南元子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我知道唐寅在蘇州人心目中具有崇高的地位,一個淫賊竟讓人如此尊重,看來我的前途還真的大有可觀呀。

              『唐大師的簫正吹得西子湖畔落英繽紛,孫妙的七弦琴響了,琴簫合奏,如同天籟一般,聽得游人如癡如醉,失足掉進西湖的竟有二十餘人。』,看起來不像讀過什麼書的南元子此刻卻口吐蓮花,讓我越發覺得他深不可測。

              『一曲漁樵問答奏畢,唐大師只說了一句』絕妙『,便飄然而去,不過,有這兩個字也就夠了,孫妙由此一舉成名。這以後,她便活躍在杭、寧、蘇、松四府,身價也是越來越高,聽說大鹽商沈舟為了給母親賀壽,用了三千兩銀子纔請動她。』

              孫妙紅得這般傳奇,我的好奇心更重了,我甚至盼望後天早點到來。

              回到自家宅院,丫鬟們伺候著梳洗完畢。蕭瀟並不避諱房裡的丫鬟,赤裸著嬌軀給我洗頭搓背,倒是那兩個小丫頭明珠、喜子未經人事,一直紅著臉在旁邊幫忙,一俟完畢便倉惶而去。

              主子,快收了玲瓏吧。丫頭們已經在議論了,說玲瓏到底是主子的什麼人,說是妾室吧,怎麼不見主子寵幸她們?

              這些丫頭倒嚼舌,趕明兒找個管家好好管教管教。

              蕭瀟噗哧一笑,『主子這次怎麼不急了?』,她換了一只手搖扇子,又笑道:『蕭瀟看玉瓏天真爛漫的,反倒是玉玲好象有些心急了。』

              『就妳眼尖。』,我揉搓著她胸前的那對凸起,感覺著它我手下的劇烈變化。『少爺我現在還真有些後悔沒在船上就把玲瓏姐妹做了。』,我苦笑道,『老魯是江南第一神捕,肯定看得出玲瓏仍是完璧,現在收了她們,還不得讓他以為我是一個禽獸呀!畢竟在他腦袋裡,玲瓏的母親纔過世。唉,這次少爺我可真是作繭自縛了。』

              『主子……不是怕……魯大哥吧~』,蕭瀟支橕不住身子,一軟倒在了我懷裡。『主子是怕無暇姐姐吧。』,她媚眼如絲的道。『我怕她?笑話!』,我一挺腰,分身便進入了蕭瀟那絕代名器中。我怕她嗎?我腦海裡浮現出玉夫人低著頭撅著小嘴的嬌憨模樣,看蕭瀟的臉上浮起欲仙欲死的表情,我明白我怕的其實並不是她。


            第 八 章

            兩天後便是霽月齋蘇州分號的開業吉日。

              『公子和夫人大駕光臨,敝號感激不盡,裡面請。』

              我不得不佩服霽月齋的能力。它今天請的客人並不算多,只是每位客人都帶著幾個女人,蘇州分號的店面不算很大,男女混雜也不方便,它便別出心裁的把開業儀式放在了大鹽商沈舟的細園。沈舟在蘇州商界的地位舉足輕重,霽月齋借沈舟之力一下子就奠定了在蘇州珠寶業中的重要地位。

              等我和蕭瀟四女到細園的時候,裡面已經雲集了蘇州城內絕大多數的權貴、豪紳和美女。細園外面動用了府衙的捕快和衛所的兵士來維持治安,連魯衛都星夜趕回來指揮細園的保衛工作。

              看到魯衛身旁那個一身戰甲的將軍我不由一愣,『唐佐兄,怎麼你也來了?』

              那漢子正是我纔結識不久的杭州衛知事沈希儀,他聞言一臉的無奈:『還不是為了霽月齋!也不知道他們跟武大人什麼關系,竟要我來派兵保護!』,看玲瓏已梳起了代表出嫁婦人的桃花髻,他一拱手道:『老弟娶得美人歸,恭喜恭喜!』

              看來沈希儀並不知道春水劍派滅門一事,我也沒有時間多解釋,因為旁邊魯衛愁眉苦臉的,讓我心生不祥之兆。

              魯衛把我拉到了一旁,『老弟,你惹得麻煩還真不小。』

              我知道定是我殺了花想容全家的傳言到了杭州,一皺眉,『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行千裡。十二連環塢這幫兔崽子是不是敲著鑼、打著鼓的四處宣揚我奸殺了花想容一家啊,要不怎麼弄得路人皆知?』,又道死的是不是花想容的親人還未為可知,就把凶手的名頭安在了我身上。

              『老弟,我是從丹陽現場回來的,死的確實是花想容一家,而且從時間看,正是你路過丹陽的時候!』

              魯衛沒有回蘇州反倒去了丹陽,我感到了事態的嚴重;而花想容一家真的被殺,更讓我覺得撲朔迷離,花想容投身十二連環塢,想來十二連環塢還沒喪心病狂到連自己人都殺的地步,那麼究竟是哪個混蛋嫁禍於我?而十二連環塢看來不過是因勢利導,給自己屠殺春水劍派找到了借口罷了。

              聽魯衛接著道:『案子上報應天府了,是蘇老總用飛鴿傳書把我招到了丹陽。現場屍體上的劍傷看不出是哪門哪派的武功,我估計是因為花想容的家人都未習武,凶手犯不著使用武功。』,他撇了我一眼,『不過也有人說是你故意隱瞞自己的出身門派。好在蘇老總找到了載你去蘇州的那個船老大,從花想容家被殺到你受傷離開應天,中間最多只有7個時辰,十二連環塢的反應未免太快了。蘇老總也是據此力排眾議,主張讓你參與緝凶,不過期限只有三個月,到時案情若還是沒有眉目,老弟,這黑鍋你就得自己背了。』

              原來這幾天他們一直在調查我,我心裡一陣苦笑。想我和蘇耀並沒有什麼交情,他能暫時放我一馬,恐怕不光是時間上的疑點,魯衛私下定是做了許多工作,便笑道:『老魯,給你的銀子是不是都送了蘇老總了?』

              『老弟你還有心情說笑!』,魯衛瞪了我一眼,『你還不知道吧?十二連環塢這幫兔崽子一下子變聰明了,竟然也發現這個破綻,硬生生把春水劍派滅門的時間向後拖了一天,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的可是這個版本,凶手這黑鍋你得先背上一些時日了。』,魯衛臉上露出自嘲的表情,『說來好笑,官府的信譽竟他媽的比不上一群殺人犯,想來真是讓人氣煞!』

              那大江盟追查況天凶手一事呢?

              魯衛的臉色更沈重了,『老哥我去大江盟的時候,齊盟主已經北上追查線索去了,同行的還有盟中的多名高手。另有其它門派的十多名好手在武當宮難、排幫司空不群和唐門唐天行的帶領下也沿著另一條路線追索下去了。』

              凶手不是十二連環塢?我一愣。

              魯衛搖搖頭,『不可能是它。據留守的公孫且和木蟬說,經過隱湖小築、武當和我師門少林寺三派聯合驗屍,初步推斷那天狙殺況天及其弟子的一共是七人。凶手把死者的傷口全破壞了,不過就算不破壞,那些刀傷、劍傷的也不足為憑,讓人生疑的是況天左肩被射中的一箭,那創口雖然也被破壞了,不過還依稀能辨認出來是箭創,現場也發現了幾根細小的箭尾羽毛。』

              聽魯衛提起了隱湖小築,一種莫名的苦澀和著莫名的嫉妒霎那間湧上我的心頭,這麼說來和齊小天在一起的那個女子果真就是『謫仙』魏柔了!我腦海裡忍不住想象起她和齊小天在烏篷船上翻雲覆雨的旖旎情景,心中愈加難受,連問魯衛的話都帶了一股火氣。

              『這就能斷定凶手不是十二連環塢嗎?!』

              『老弟,江湖知識可不是一天兩天能補得上來的。』,魯衛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又有些無可奈何,『近五十年來,已經沒有箭術高手行走江湖了,天下寥寥幾個神箭手都是在軍中服役,職位最低的也是個千戶,想來不會乾這種殺人放火的勾當。不過就算他們肯乾,他們也沒有那份功力,能一箭傷了況天。只有五十年前魔門七大高手之一的』流星『孟飛有這等實力。』

              五十年前的人早該死了。

              『是呀,不僅他早就死了,魔門也早就煙消雲散了。可魔門幾百年來死死生生的不知多少次了,眾人都怕此次是魔門死灰復燃、重出江湖的一個信號。』,說著說著,魯衛臉上多了一層深深的懮慮。我的思緒雖然已經被隱湖和魏柔所纏繞,不過聽到魔門的消息我心中還是一動。玲瓏曾經提起過魔門,雖說語焉不詳,不過我還記得那是個令人恐懼的邪惡門派,只是既然她倆說魔門已經滅亡了,我自然不會浪費我的腦筋去關心它。此刻看魯衛的表情,我知道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有心問上一問,這魔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魯衛已看出了我想說的話,說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一切等晚上再詳談,我只好揣著滿腹怒火、苦澀與疑問,告別魯衛和沈希儀之後進了細園。

              蕭瀟和玲瓏母女早被一個侍女領到了內宅後院,蕭瀟身上帶著十萬兩銀票,想來不至於受窘,我只是叮囑蕭瀟,若是有合適的飾品就替我買下,我好送給魯衛、南元子和沈希儀。在奴僕的指引下,我穿過幾處亭臺水榭、假山怪石之後,曲曲折折的來到了一座臨水的二層閣子前,閣前匾額上題著『明瑟樓』三個大字,卻是與細園主人沈舟同音不同字的書畫名家沈周的墨跡。

              一樓是間巨大的屋子,靠北牆中間紮了一座三尺高的花臺,上面布滿了鮮花。花臺四周擺放著紫檀四出頭官帽椅和黃花梨長榻,十幾個人或坐或臥正吃煙喝茶,只是並沒有僕人伺候;還有七八個人分成了兩撥在議論著什麼,屋子裡的每個人看起來都是紅光滿面,氣度不凡;更有幾人隱含官威,顯然是頗有身份的官府中人微服而來。

              『王公子——』,正在招呼客人的李寬人眼觀六路,一下子便看到了我,忙迎了出來,寒暄了幾句之後,拉著我來到了三個正撫掌大笑的胖子面前,這三個胖子一個胖似一個,最胖的那個比起慕容千秋來也不遑多讓。三人看我和李寬人走過來,打住了笑,都轉過頭來看我,其中最胖的縉紳模樣的老者眼睛一亮,笑容可掬的道:『這位小哥可是揚州沈園的王公子?』

              正是不纔。這胖子倒是好眼力,我正猜測他是不是霽月齋的東主,他已經哈哈笑了起來:『早聽說解元公人物風流,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朽宋廷之,乃是霽月齋主人。』

              果然是他。這宋廷之雖然貌不出眾,舉手投足間卻隱隱有巨商風范,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產生信心。在我道了久仰之後,他一指正好奇的打量著我的另外兩人介紹道:『這位是蘇州織染局大使羅大人,這位是松江都轉運鹽使司庫大使齊大人。』

              兩人的官職雖然俱未入流,可織染局和鹽使司都是肥的流油的優差,兩處的差官向來都大有來頭,這兩人神色也頗為自傲,只是聽宋廷之介紹說我是應天府的新科解元,表情纔親近了些。

              『宋老,您已經把蘇州的富豪縉紳一網打盡了,怎麼連人家解元公也不放過?』

              宋廷之笑道,『老朽是寧殺錯,不放過呀!何況王公子不但文采風流,而且是揚州巨富,我這霽月齋還要從他身上賺些銀兩哪。』

              他說得坦白,我便覺得他直率,商人不求利反倒是件奇事了。織染局的羅大人有些意外,便問我家中是做什麼生意的。

              『家舅只是放田吃租,另外作些地產生意。』

              羅大人點點頭道:『這是平實的生意。』,嘆了口氣,道:『在蘇州就不成,畝稅一石二,無利可圖呀!』

              宋廷之迎合道:『大人說得是,要不是因為蘇、松兩府的畝稅太重,老朽也買些地來吃租了,總比乾這珠寶買賣穩妥些。』

              羅大人笑道:『宋老,您也可以去江北買地呀,要不,讓解元公賣些地給你!』

              『買地這東西和玩珠寶不太一樣,總是在自己家鄉買纔覺得放心。』,宋廷之解釋了一句,又對我道:『老朽聽寬人說公子需要一只寶石耳環,特地把周哲師父調來,公子就不必再等到回揚州去訂做了。』

              霽月齋對客戶的細致我已經領略了,不過作為東主依然對具體的事務如此熟悉,讓我暗自欽佩,對寶大祥的未來也不禁多了一分懮慮。我謝過之後,宋廷之招呼其它客人去了。這間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不輸於我的身份,看他左右逢源,我知道這霽月齋的成功絕非偶然。

              開業的時辰到了,可並沒有出現往日的禮花齊放、鼓樂齊鳴,當鍾敲九下,閣裡一片寂靜,大家都等著主人祝辭的時候,突然從閣外傳來『咚』的一聲琴音,在寂靜中顯得那樣的清脆明亮。眾人皆往閣外看去,一池碧水中央的那座小亭不知什麼時候被輕紗籠住,裡面一素衣女子端坐在琴前,微風吹過,輕紗飄揚,那女子便忽隱忽現,恍若神仙。

              琴神孫妙!

              我正心有所思,琴聲再度響起,初如和風淡蕩,萬物知春,讓我覺得渾身一暖,連池塘裡的蓮花仿佛都是這琴聲催開的;繼而琴聲一變,如山靜秋鳴,月高林表,讓人暑意頓消;正心曠神怡間,琴聲再變,如鳳飛凰舞,百鳥相隨,一陣清脆的歌聲隨著琴聲揚起:

              『絲管列,舞席陳,含聲未奏待嘉賓,待嘉賓~』

              在餘音繞梁中我想起蘇瑾,她用歌聲讓我驚艷之後,又讓我驚訝於她的絕代容顏。造物主是不是對孫妙也這麼偏心呢?

              最後一縷琴聲已經過去很久,屋子裡的這些豪門權貴、富商巨賈們依然狀如癡呆、屏氣不語。我轉頭正欣賞著這難得的一幕,突然發現那花臺上不知不覺的多了一個被緞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緞子甚至把她的面孔都遮住了,只留下一對鳳眼。

              咦?

              一聲輕咦驚醒了屋子裡的眾人,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好,頓時贊美之聲四起,亦不知是贊琴聲宛如天籟,還是贊霽月齋別出心裁。這時有人看到了花臺上的光景,便嘖嘖稱奇,大家這纔把目光轉了回來,而宋廷之已經滿臉含笑站在了花臺旁邊。

              『諸公見多識廣,霽月齋的這些小玩意能搏諸公一笑,老朽就心滿意足了。』,他扯住花臺上那女人身上緞子的一角,笑道:『諸公撥冗相賀,老朽感激不禁。不過,』,他臉上露出了老頑童似的笑容,『又老又胖的宋廷之,怎麼也比不上千嬌百媚的白牡丹,諸公且看!』,說話間,他手用力一拉,緞子突然四分五裂的落下,現出一位半裸的美人。

              喔!屋子裡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嘆。

              我不知道這個只穿了一件大紅肚兜和月白絲褲的嬌媚女子是否就是蘇州名妓白牡丹,我只看到她滿身耀眼的鑽石珠寶,那些原本缺少生氣的冰冷飾品在雪白肉體的輝映下隨著女人的一舉手一投足散發出強大的魅力。

              我喜歡看女人戴上珠寶的樣子,蕭瀟就經常赤裸著嬌軀,把我給她買的那些精美飾品一一戴上,然後等著我的寵愛。我也一直認為那些珠寶只有戴在女人特別是美人身上纔會有有生命力。不過,就連我也沒有想過,真的用這種方式把珠寶展示給客人。

              霽月齋裡竟有這樣的高人,想出如此絕妙的點子?

              就在眾人的驚嘆聲中,宋廷之介紹起了今天的重頭戲,『敝號特為諸公精心准備了三十件珠寶首飾,二十件古玩玉器。敝號十大檔手中的七個今天也來到蘇州,特地為諸公打造您指定的飾品。』

              這時李寬人已經把一本印制精美的冊子發到了眾人手中,宋廷之一指白牡丹,『白姑娘身上穿戴的就是三十件飾品中的六件,諸公手中的名冊上有它的底價,出價高者得之。不過敝號以一成利為底,超出部分的一半將以諸公的名義捐贈給本府儒學提舉司,用以修繕教捨。儒學教授李大人在此作個見證。』

              雖然我從李寬人話裡已經預感到給貴婦淑女們准備的那場展示最終會變成一場拍賣會,不過霽月齋做的這麼徹底,連開業儀式也是如此,我不禁暗自欽佩宋廷之的膽略;而不費自己一文錢卻博得一個捐資助學的好名聲,更是神來之筆。看白牡丹身上的飾品件件精美絕倫,從樣式上看肯定是新打造的,顯示出它強大的制作設計能力;名冊上的價格也極為公道,一條蛇形的寶石耳環標價僅七千兩,我粗略一算,就是鑲嵌在上面的那些寶石也差不多值這個價錢了;再看屋子裡的這些富商巨賈們臉上都露出欣賞的表情,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該勸殷二姑娘趁早把寶大祥結束算了,因為霽月齋這個競爭對手實在是太可怕了。


            第 九 章


            『謝謝宮爺,七千八百兩,成交。』

              眼下拍的正是那對蛇形寶石耳環,價格並沒有因為競爭而高的離譜。一來屋子裡的人大多是縱橫商界的大老,自然沈得住氣;二來李寬人把飾品介紹的極是細致,什麼樣的體形、什麼樣的肌膚穿戴它好看,該配合其它什麼樣的飾品都一一道來,讓眾人心中有數,自己究竟該買還是不該買,於是價格就被控制在了一個合理的范圍內,得到的人在覺得自己很有面子的同時又不會覺得太挨宰,而沒得到的人也會給自己找出一個恰當的理由,不是我沒錢買,而是它並不適合我。

              我只是替玲瓏選了一對寶石簪子,又買了一只玉煙袋准備送給魯衛便歇了手,躲在角落裡看李寬人得心應手的駕馭著每一個飾品的拍賣。屋子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因為後面的飾品越來越富有創意。當蘇州的四大名妓白牡丹、宋阿紫、李朝雲和畢玉林都亮過像之後,眾人都在猜測究竟是誰來領銜最後的壓軸戲。

              屋子裡突然變暗,大門和四周的窗戶眨眼間被厚厚的黑絲絨遮住,仿佛夜幕降臨一般。就在花臺四周亮起燭光的時候,屋頂天花上現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窟窿,隨著一陣琴聲,一個白衣女子飄然而下,正落在了花臺上。

              人真的可以羞花閉月吧。方纔還和白牡丹、宋阿紫們爭奇斗艷的鮮花此刻全失去了顏色,白衣女子冰雪無暇的面容甚至讓我忽略了她身上那些與燭光交相輝映的瑰麗珠寶。

              蘇瑾當年也不過如此,琴歌雙絕,果然名不虛傳。

              看她的身形打扮我知道她就是方纔在亭子裡彈琴的孫妙。她深邃如夜空般的雙眸掃過屋子的每個角落,冰冷的目光讓我覺得有些銳利。那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多停了片刻,我正揣摩其中的原因,就聽李寬人道:『鑽石烏金流雲冠,起價兩萬四千兩。』

              我這纔注意到她頭上那頂流雲冠,說是冠,其實倒象個束發的帶子,帶子的曲線如同流雲般飄逸,上面鑲滿了鑽石,仿佛夜空裡明亮的星辰。

              兩萬六千兩的價位轉眼就被三萬兩的高價取代了,喊出這個價位的是我旁邊那個姓沈的花花大少,在此之前他已經買下了五件飾品,是拍賣會上一個耀眼的角色。

              沈兄,這流雲冠似乎不太好配呀?

              他卻得意的拿出了方纔購得的一個鑽石項圈,邪裡邪氣的一笑道:『老弟,你看配它如何?』

              我眼睛一亮,『沈兄是想打扮一條狗?』

              這你都能看得出來?……李掌櫃,三萬三千兩。他臉上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樣,『看不出老弟也是此道高手啊。不過,』,他壓低聲音,嘿嘿笑道:『我不是打扮狗,而是要把女人打扮成一只美女狗。』

              就像武林中的高手並不容易碰到一樣,淫賊界的高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大少竟然是個中高手,真讓我頗為意外。他一面小聲給我講解著如何調教出一只人形犬,一面和另外兩人競爭著這頂流雲冠,最後他用幾乎是底價一倍的四萬五千兩銀子打敗了那兩個競爭者。

              沈大少給我打開了淫欲世界的另一扇窗。師父教我如何去征服一個女人,而他則告訴我如何把女人徹徹底底的踩在腳下,我聽得血脈噴張,一個念頭漸漸在我腦海裡形成,我是不是該把隱湖小築的那些女人也一個個的調教成一只只人形犬呢?

              『南洋黑珍珠鑽石項鏈,一萬九千兩。』

              李寬人的聲音把我從遐思中驚醒,看孫妙脖頸上的一串黑色的珠鏈閃著烏黑的光芒,越發襯得她肌膚賽雪,想起玉夫人的肌膚如玉一般的晶瑩剔透,正和這條珠鏈是絕配,我便喊出了新的報價。

              二萬二千兩。

              說起來二萬二千兩並不貴,黑珍珠雖不如檀珠那樣稀少,可也相差無幾。這條項鏈上的珠子和我在寶大祥買的那條檀珠項鏈大小幾乎差不多,價錢卻差了一倍,殷二姑娘說霽月齋的進價異乎尋常的低,看來還真是如此。

              二萬五千兩,對面一個二十七八歲的英俊漢子沖我微微一笑。

              屋子裡二十幾個人中只有三個年輕人,除了沈大少和我,便是這個漢子,我自然關注他。他參加了幾次競爭,不過並沒有象沈大少那樣瘋狂,似乎心裡有個底線,超過了便就決然放棄,頗有些大家氣度。

              三萬兩!

              喊出這個價位的竟是沈大少,我不由得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粗粗一算,他已經花掉了十八萬餘兩銀子,竟還不肯罷手,財力如此雄厚,我忍不住想探探他的底細。

              沈兄家裡莫非是鑄幣的不成?

              『非也非也。老弟,這可是我給你喊的一口價。』,沈大少低低的說出了讓我意外的話來,『這種場面看來你經歷的少,對面那位仁兄是個牛皮筋,抻來抻去的沒准兒抻出個高價來,乾脆一下子把他嚇回去了事。』,又有些艷羡的笑道:『你那大夫人倒是很配這條鏈子呀。』

              我愣了一下纔明白過來他說的那個大夫人其實就是玉夫人,『原來你看到了。』,或許是我光顧著和魯衛、沈希儀打招呼而忽略了周圍的人。就在我倆說話間,一位老者報出了三萬二的高價。

              三萬五千兩。

              我話音甫落,那漢子便喊出了四萬兩的天價。

              這價格實在高出底價太多,眾人的腦袋齊刷刷的轉了過去,連花臺上一直平靜如水的孫妙也投去詫異的目光。我也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他,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突然現出了志在必得的神情,兩眼倏的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好凌厲的眼神!我心中一震,他分明是練武之人,莫非是軍中世家弟子?從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絲江湖色彩,我便胡亂猜測起來。

              李寬人望了我一眼,似乎在問我還要不要出新的報價。我搖搖頭,師父雖然把我訓練成了一個淫賊,可並沒有把我訓練成一個紈絝子弟,這串珠子好是好,但四萬兩實在是超出它實際的價值太多了,而且我已經看到了纏繞在孫妙足上的那對精美足鏈,為了蕭瀟我已經找它很久,這副足鏈終於打動了我。

              李寬人剛想落錘,卻聽沈大少尖著嗓子喊道:『慢,少爺出四萬零一百兩。』

              我差點笑出聲來,他還真是個活寶哩,這不擺明了和人家斗氣嗎?不過屋子裡的氣氛卻因此活躍起來,方纔那位叫過價的老者似乎也有著頑童的心理,跟著喊了一聲『四萬零二百兩!』

              沈大少一下子來了興致,和那老者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口,叮叮當當斗了二三十句,眼看著價位已經被抬到了四萬五千兩,突聽那漢子朗聲道:『六萬兩!』

              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眾人臉上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就連沈大少也吃驚的張大了嘴,只有儒學提舉司的李教授欣喜若狂的望著他,兩眼放出興奮的光芒,仿佛看到的並不是人,而是一座耀眼的金山銀山。

              其實這些富豪巨賈都是在錢堆裡打著滾出來的,別說一次六萬兩銀子,就算是六十萬兩銀子,該花的時候我想他們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是錢究竟能不能這樣花,恐怕賺錢的人和花錢的人有著不同的想法。不過,看到孫妙的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我隱約猜到了他的目的。

              最難消受美人恩?恐怕最難消受的是美人喜歡的金銀珠寶吧。

              李寬人也有些動容,在問過三次沒有人應聲之後,他頗為興奮的一落木棰,『謝謝齊大少,六萬兩銀子,成交!』

              齊大少?就在聽到這三個字的同時,齊小天這個名字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接著他的臉便和齊放那張關公似的臉重合在一起,一樣的蠶眉鳳目,一樣的顧盼生輝,只是他缺了父親的五柳長髯,線條比父親多了幾分柔和,看起來比父親還要英俊。

              我難過的呻吟了一聲,這小子竟然是齊小天?!他怎麼到了蘇州?他不應該和父親一道去緝凶的嗎?!魏柔呢?魏柔是不是也跟他一起來了蘇州?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南洋黑珍珠鑽石項鏈並不是買來討好孫妙的,而應該是送給魏柔的禮物,想到這兒我就忍不住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輕易的放棄了競爭。

              『老弟,心痛呀?看到那對手鐲了嗎?它可是和那條珠鏈很相配呀。』,沈大少看出我臉色不對,誤解了我的意思,便提出了損主意。

              真是關心則亂!我心中猛的清醒過來,抬眼向孫妙的手腕上望去,寬大的袖子已經擼起,露出小半截白嫩的胳膊和一對怪異的手鐲。兩只烏金打造的毒蛇一左一右糾纏在一起扭成了一個環,張著大嘴仿佛要擇人而噬的雙頭遙遙相對,鑽石和紅寶石鑲嵌出來的蛇眼泛著妖異的光芒,兩對毒牙拱衛著一顆流光異彩的黑珍珠,整個手鐲顯得異常猙獰而詭異。

              『沈兄的眼力真是高人一等呀。』,我隨口稱贊道,李寬人這時也開始了這對手鐲的拍賣:『烏金鑽石雙龍戲珠鐲一對,一萬八千兩。』

              立刻就有人喊出了二萬兩,然後又有幾人競價,五六個來回就把價格抬到了三萬五千兩,看來這鐲子雖然造型奇特,可看好他的人著實不少,只是齊小天並沒有加入到競價的行列。

              是他得到那條珠鏈已經滿足了,還是大江盟的資金其實並不充裕?販私鹽雖然利潤豐厚,可新皇繼位,新政接二連三的實施,對私鹽打擊甚大,大江盟雖然手頭寬裕,也該為日後著想吧。

              可就在沈大少喊出四萬兩的時候,齊小天再度出擊,把我的猜測全部推翻。

              加一萬兩。

              再加一萬兩,在沈大少偷偷踢了我一腳的同時,我開口叫價了。

              原本投給齊小天的目光現在全落在了我身上,不過有了齊小天、沈大少在前面做鋪墊,那些商界政界的前輩大老們看我的時候就並不那麼驚奇,眼裡流露出來的倒多半是對年輕人的一種輕視。

              孫妙的眼裡閃過一絲好奇,然而轉瞬間那對眸子便再度失去了熱情,仿佛天下間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她動心。倒是李寬人顯得很激動,似乎終於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場面。

              齊小天有些迷惑的看了我一眼,遲疑了片刻,臥蠶眉輕輕一擰,道:『那我就再加五千,六萬五千兩。』

              七萬五千兩。我已經不是在爭奪這對雙龍戲珠鐲了,在我眼裡,那鐲子似乎就是魏柔的象征,齊小天自然不明白我眼裡流露出來的戰意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想來他明白這次我是志在必得了,一聳肩,遺憾的搖搖頭。

              霎那間我心裡湧起了一股快感,不過我立刻就清醒過來,我眼下得到的只不過是只鐲子而已,隱湖小築和魏柔都和以前一樣的遙遠。好在總算有了她們的消息,只是該用什麼方法吸引魏柔和隱湖的注意呢?

              在知道與齊小天同行的那個女子有可能是魏柔的時候,我就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惑。在玲瓏的嘴裡,齊小天是個無論家世、地位、人品、武功都不比我差的江湖人氣偶像,她姐妹也是因為先遇到了我纔成為了我的女人,若是先遇到齊小天,究竟會發生什麼事情還未為可知呢。

              先入為主啊。女人先入門就是大婦,男人先入女人就掌握了主動,我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魏柔還沒有過這最後一關,否則面對齊小天這樣的強勁對手,我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

              雖然我的最終目標是鹿靈犀,不過魏柔卻是我計劃上的最重要一環,作為鹿靈犀的親傳弟子,征服她對鹿靈犀將是個莫大的打擊;而征服不了她,我可能連隱湖在什麼地方都弄不清楚。另一個行走江湖的隱湖弟子織女劍辛垂楊聽說是個四十歲的老處女,想來內心變態的很,要得到她恐怕比魏柔還要艱難。

              因為魏柔,我不想認識齊小天,更不想和他成為朋友,這樣我纔沒有什麼心理負擔。可不去結識齊小天,又怎麼去接近魏柔?

              真是兩難呀。我心裡湧起一股無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智能並不是無往而不利。

              七萬五千兩的全場最高價很快做了古,在一對祖母綠戒指意外的以低價拍出後,一件黑珍珠鑽石霞披以令人瞠目的二十九萬兩銀子成交,先後有十餘人加入到競爭的行列,沈大少也加入到了混戰中,一邊出價,一邊還跟我嘀咕,說霽月齋也真了得,怎麼弄得到這麼多的黑珍珠,最後是一位屈姓老者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它。

              這場競價似乎把大家的精氣神全消耗光了,我最後輕而易舉的用一萬八千兩的低價購得了我心儀的那對足鏈。

              拍賣會就在歡喜的氣氛下結束了,霽月齋此時顯示出了極高的效率和誠信,立刻公布了全部飾品及古玩玉器的底價和實際所得,五十件拍品底價八十一萬一千八百兩,拍得一百一十六萬七千三百兩,扣除捐贈的十三萬七千二百兩、使用細園的費用五千兩和孫妙及蘇州四大名妓的出場費一萬兩,霽月齋實際得銀一百零一萬五千一百兩。

              雖然我付出了十萬六千兩的銀票,但想到其中的近三萬兩是捐給了儒學提舉司,我心裡便平衡了許多,在我簽字畫押的時候,李寬人也連聲抱歉,說沒想到那對雙龍戲珠鐲竟費我這許多銀子,又一個勁贊我氣魄非凡。沈大少似乎也想與我結交,拉住我問這問那,等我告了罪,說改日登門拜訪後,再看齊小天已經失去了蹤影。

              我忙追出了明瑟樓,又追出了歸去來院,前面傳來鶯鶯燕燕的竊竊私語,那些貴婦寵妾們正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等著自己的夫君,不過大家似乎都有意無意的把目光投向了假山的那一邊,我順著她們的目光看過去,一汪碧水環繞在假山周圍,在水塘的南側,一對男女的背影映入我的眼簾,而那男的,這是大江盟少盟主齊小天。

              我是用眼角的餘光認出了他,因為我的目光已經全集中到了他身邊的那個白衣女子身上。

              這世上有神仙嗎?

              『師父,那個姐姐是神仙耶。』,『胡說,你以後要進學的,仔細學正罵你。』

              『師父,那個姑娘好象神仙耶。』,『神仙?你見過神仙?見過嗎?她象神仙?哈哈,哈哈!』

              『主子,那個姑娘還真象神仙耶。』,『笑話!蕭瀟,少爺看妳比她還象神仙呢。』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神仙,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談神論怪的,想來這世上定是沒有神仙。可這女子的白色衣裾為什麼看起來就像是天上飄過的一朵白雲,而逶迤的步履更像是在乘風而行?

              謫仙魏柔!

              我突然想起了師父那奇怪的反問和笑聲,沒錯,他見過神仙,如果真的需要形容鹿靈犀的話,那麼神仙可能是最恰當的詞匯了。魏柔也和鹿靈犀一樣嗎?如果真的只能用神仙來形容魏柔,那為什麼齊小天的心靈沒有受到影響,步法還是那麼的堅定呢?

              『爺,你猜我買到了什麼?』,背後傳來玉瓏興奮的叫聲。

              魏柔顯然聽到了,她的腳步突然緩了一下,在拐出月門的時候,她的臉微微一側,那對燦若星辰的眸子有意或者無意的投來了驚鴻一瞥。


            第 十 章

            『你說魏柔和齊小天到了蘇州?隱湖小築的魏柔?大江盟的齊小天?』,魯衛一臉的驚訝,看我不住的點頭,他立刻朝他的副手李農吼道:『他奶奶的我纔離開兩天,你們就開始偷懶耍滑了。這兩個人是怎麼進來的?什麼時候進來的?住在什麼地方?還不快給我去查!』

              李農一縮脖子一溜煙的跑了,我的心已經平靜下來,笑道:『老魯,沒想到你發起火來也挺嚇人的。』,把那只玉煙袋遞給他,『魏、齊都是惹人注目的角色,若是在蘇州落腳,早晚跑不了他們。』

              魯衛接過煙袋就有些愛不釋手,把玩了半天纔狐疑地道:『魏、齊跟你有關系嗎?這麼著急找他倆?』,瞥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四女,『是不是魏柔真的象神仙,讓你這花花大少動了心?』

              抱歉,魏柔究竟生的什麼樣,這得問我娘子,少爺我還沒見過她。

              說話的時候我有些悲哀,魏柔只用了一個背影和小半張臉就讓我有些失魂落魄了,我甚至忘了去關注一下孫妙的去向。

              那你怎知道她是魏柔?魯衛頗有些意外,我微微一笑沒言語,轉頭看沈希儀騎馬過來,卻是要告辭回杭州了。

              『唐佐兄,賤內與尊夫人和令妹投緣,一點小玩意萬望笑納。』,我把包好的一對玉鐲塞進沈希儀的手裡,『還有一事請唐佐兄幫忙。』

              沈希儀推辭不過,只好收下,問我什麼事情。我便請他打探一下南蠻船在浙江走私的貨物種類和價格。沈大少的一句話提醒了我,黑珍珠是從南蠻輸入的,可朝廷歷來對輸入的奢侈品有嚴格的控制,黑珍珠不可能這麼大批量的進口,霽月齋的進貨渠道就讓人費思量了。沈希儀雖然不明就裡,不過還是應了下來。

              等沈希儀帶著部下走了,細園這邊人也都散了,我便對魯衛道:『老魯,上我那兒去吧,杭州那邊的事情還要請教你。』

              『魔門?』,正端著一盤素炒鱔絲的玉夫人聽到魯衛的話,臉上露出驚容。

              『咦?無暇,妳小小年紀也知道魔門?』,魯衛有些奇怪,玉夫人嫣然一笑,說是姑姑曾經提起過。

              魯衛釋然,招呼蕭瀟和玲瓏一齊過來,說是讓她們也長長見識。

              『說起來,隱湖小築在江湖中能有今天這般崇高的地位,全是拜魔門所賜。』,魯衛話題一轉,竟提起了隱湖,『大明開國以來,魔門三次崛起,倒有兩次敗在了隱湖手裡,成祖靖難,魔門站在了建文帝一邊,被隱湖的秦仙子聯合十餘家門派將其徹底擊敗;五十年前,魔門死灰復燃,結果門主李道真又被現任隱湖主人鹿仙子的師父尹仙子所殺,之後魔門七大高手為爭奪門主之位發生內訌,魔門於是崩潰。這兩戰之後,隱湖的地位便無人可以動搖了。』

              那魔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玉瓏有些心急的問道。

              『妳娘倒偏心,』,魯衛瞥了一眼玉夫人,看玲瓏老老實實的坐在玉夫人背後,和我不像幾日前那樣親昵,嘟囔了一句『嫁了人反倒安靜』,纔嘆了口氣道:『魔門的來歷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了,有人說是西域傳來的一種邪教,也有人說是苗人在中原的一個情報組織,甚至有傳言說李道真就是苗疆的一個大土司。不過,不管魔門是怎麼來的,它後來在江湖上的所作所為卻令人發指。』

              我知道玲瓏因為母親在便不敢放肆,忖道魯衛是江東第一神捕,還要仔細別讓他看出破綻,便喊玲瓏幫我捶背。

              魯衛接著道:『魔門每次重建,目的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稱霸武林!凡是阻擋它稱霸的,魔門只用一個字來對付,殺。因此被魔門滅門的江湖門派不可勝數,象華山派、峨嵋派、南宮世家這些顯赫一時的門派都是被魔門屠殺的一人不剩,最終在江湖上除了名。』

              我頓時想起了春水劍派滅門的那一幕慘劇,『十二連環塢會是魔門的餘孽嗎?』

              魯衛搖了搖頭,『幾百年來魔門死死生生十幾次,可規矩好象沒有什麼變化,魔門會喜歡尹觀這種禽獸,可決不會歡迎花想容那種淫賊,事實上,在魔門勢力橫行的時候,死在它手裡的淫賊並不必死在正道人士手裡的少,這也是魔門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而且,』,魯衛呷了一口竹葉青,『尹觀的份量也輕些,魔門門主,怎麼也得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

              我心中一動,江湖名人錄的十大高手中,真的有好幾個人的武功承繼脈絡並不那麼清晰。不過,既然魯衛都沒有懷疑,想來定是少林寺有這些人的詳細資料可以證明他們絕非魔門中人。我便轉了話題。

              那……射中況天的那一箭是五十年前魔門高手孟飛的武學嗎?

              『只是與傳說中的有些相象而已,畢竟誰也沒見過孟飛的九天御神箭。』

              我有些奇怪,那大江盟此番北上難道不是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魯衛嘿嘿一笑,你當他們都是神仙呀,說有線索就有線索,齊盟主只不過是沿著況天的來路走一遍查查有沒有線索罷了。

              『魯大叔,齊盟主北上恐怕沒那麼簡單。』,一直在旁邊靜靜聽我和魯衛說話的玉夫人突然插言道,『慕容世家的絕學移花神功可是最擅長模仿他人武功的呀。』

              魯衛頗有些意外的望了她一眼,『妳能想到這一點,倒也不枉妳姑姑一番教誨。不錯,慕容世家的移花神功確有這等神通,只是要仿真別人的武功,功力就至少要損失三成,損失這麼多功力,就算是慕容千秋親自動手,恐怕也傷不了況天了。』

              玉夫人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我想起魯衛在細園說的一句話,便問:『那宮難又去追什麼線索去了?難道況天有分身術,一個人走了兩條路不成?』

              『你倒聽得仔細。』,魯衛白了我一眼,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就在春水劍派遇襲的同一天,鷹爪門也被滅了門,總舵和三家鏢局一夜之間便被人從上到下屠殺殆盡,只有代門主司馬長空和手下幾個弟兄因為在江園料理況天後事,纔得以幸免,宮難、唐天文他們就是查這件事去了。唉,鷹爪門正是流年不利呀。』

              我吃了一驚,四女更是『啊』的驚叫起來。

              如此說來,鷹爪門的兩起案子應該和十二連環塢沒有什麼乾系了,十二連環塢再怎麼強橫,也不可能同時襲擊春水劍派和鷹爪門兩大門派。我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大江盟看來是指望不上了,魯衛也說如果證實魔門重出江湖的話,眾人的注意力定然被魔門所吸引,至於春水劍派和十二連環塢之間的恩怨就極有可能變成一段江湖廢案,很快被人遺忘。

              江湖要亂了。

              我隨口道,其實江湖亂不亂和我並沒有什麼關系,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甚至希望亂一點。江湖一亂,隱湖纔能更多的介入江湖,而我也有更多的機會來征服她們。只是春水劍派的三大苦主都在看著我,我怎麼也要表現一下我對十二連環塢的痛恨。

              難道真的要等到我做了一省巡撫,纔能鏟平十二連環塢嗎?

              魯衛並沒能給我答案,倒是李農過來報告了魏、齊二人的消息。

              『已經走了?』,魏柔和齊小天難道只是為了參加霽月齋的開業儀式纔來蘇州的嗎?我心裡一陣不痛快,霽月齋在杭州設有分號,與大江盟有往來並不奇怪,可跟隱湖有什麼關系?魏柔分明是陪齊小天來的,這一切都昭示著兩人不平凡的關系。

              李農查不出兩人出城後去向何方,想來不是回了杭州就是北上與齊放會合,唯一讓我感到慰籍的是他們這次總算沒有再坐烏篷船。魯衛告訴我說已經把我從杭州府調到了蘇州府,甚至還官昇一級,把那個討厭的副字給摘掉了,讓我不禁感嘆銀子的力量。

              『實在沒轍的話,老哥只好捨命陪君子,陪你走一趟十二連環塢了。』,魯衛臨走之前道。

              爺,你好象很關心魏仙子耶。

              我舒服的躺在澡盆裡,心中的郁悶仿佛都隨著斬龍刃的一陣狂舞而消散了,明珠和喜子在蕭瀟的指點下紅著臉把一盆盆的水從我頭上澆下,同樣紅著臉的玲瓏姐妹和玉夫人半倚在榻上,眼睛飄來飄去,不知該往哪兒放。

              『我和隱湖有段恩怨。』,我隨口道,手裡拿著一打魏柔的畫像翻來覆去的看,那是蕭瀟畫的,畫裡的人物恍若神仙,可每一張的臉都是模模糊糊的沒畫真切。

              玉瓏撅起了小嘴,爺你纔行走江湖,怎麼會和隱湖有恩怨?玉玲輕笑道,爺定是聽說魏柔是個美女,動了色心吧。

              我沒有搭言,隱湖一事涉及到師父,而師父突然冒出來的分身,讓我有了很多顧慮。想到玉夫人畢竟也曾是一派掌門,或許對隱湖了解的更多些,便問她道:『無暇,聽說隱湖的心劍如一心法練到極處,心隨劍意,劍由心生,心劍合一,沒有一絲破綻,依妳看,魏柔她練就了幾成?』

              『賤妾看不出來。』,有丫鬟在場,玉夫人的言語便謹慎了許多,『賤妾甚至不知道她就是魏柔,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會出現在這種場合。還是蕭瀟看她買了一件道門玉符,霽月齋問出她姓魏,纔猜到她就是魏柔。』

              我不禁有些失望,不過我心裡也明白,如果一個練武之人不刻意顯露自己武功的話,別人很難看出他武功的深淺,就像十二連環塢屢屢錯誤的估計了我的武功一樣。

              『那件玉符花了她多少銀子?』,從玉瓏嘴裡我已經知道給女人的那場展示會果不出我所料的變成了一場拍賣會,既然看不出魏柔的武功,我好歹也要多了解些別的。

              『那件玉符並沒有人和她爭,只用了七百兩銀子就得到了。』

              魏柔的魅力連女人都為之心動,我心下一陣嘆息,這齊小天也不知使出了什麼手段抱得玉人歸。又問魏柔是不是還買什麼其它的飾品了。

              四女均搖搖頭,玉夫人道:『隱湖雖然富有,但素有節儉之名,魏柔這次花了這麼多銀子,恐怕也是因為玉符是送給她師父的緣故吧。』

              我一撇嘴,反正有齊小天替她付帳,這點銀子大江盟豈會放在心上?單那齊小天為她購得的一條珠鏈就花了六萬兩銀子。

              『六萬兩?』,明珠、喜子驚訝的叫出聲來,玉夫人也是滿臉訝色的捂住了嘴,倒是玲瓏見過我如何潑水似的使銀子,臉上便平靜許多。

              蕭瀟忙道:『爺,魏柔沒有用大江盟的錢,婢子看她付帳的時候,是由五張銀票湊的七百兩。而且,』,她看了一眼玲瓏母女,猶豫了一下,纔道:『而且,婢子看她應該還是個女兒身。』

              我心情頓時一暢,蕭瀟,妳真不枉我寵你,知道妳主子最想知道什麼。

              看蕭瀟的模樣,我知道這句話她已經憋了很久,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我。心情大好的我忍不住意氣風發的道:『哼,六萬兩也不算什麼,蕭瀟,妳把我帶回來的錦盒拿來,爺今天就讓妳們見識一下。』

              首先打開的那只錦盒裡裝的是給玲瓏姐妹的寶石簪子,玲瓏打散了頭發,重新梳了一個挑心髻,把簪子一插,烏雲蓋雪中便多了耀眼的光華,蕭瀟打趣說,等爺再給妳們掙副誥命,就是活脫脫的一對貴婦人了,說得玲瓏滿臉的喜氣。

              蕭瀟又打開了一只錦盒,看是一對足鏈,知道是送給她的,轉頭沖我嫣然一笑。玲瓏在寶大祥的時候就知道我要買副足鏈給蕭瀟,一看之後便非要蕭瀟戴上,蕭瀟瞥了我一眼,從榻上站起,身形突然飛舞起來,轉眼間她身上的對襟短襖和儒裙便飛到了一旁,只留下了一件杏黃湖絲肚兜和半截白紗燈籠褲,兩只白藕似的胳膊和小腿欺梅賽雪,散發著誘人的魅力,輕薄的湖絲肚兜遮不住陽光,挺翹的雙峰便若隱若現,微風吹過,似乎還能看到那只寶石乳環。

              玉夫人的呼吸頓時一窒,呆了一下纔慌忙把目光移走。玲瓏並沒有注意到母親神情的變化,笑著拿起足鏈替蕭瀟戴上,左看右看,玉瓏忍不住贊道:『爺,你真會買首飾哩。這足鏈就像是替蕭瀟姐訂做的一樣。』

              明珠和喜子這兩個丫鬟已經看癡了,蕭瀟輕盈的轉了兩個圈,足鏈上的小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纔把兩人驚醒,喜子捂著胸口仰慕道:『少奶奶是神仙嗎?』

              我知道蕭瀟用上了玉女天魔大法,當然目標並不是那兩個丫鬟,但看玉夫人眼波迷亂,臉上泛起陀紅,胸前快速的起伏,我不禁有些驚訝,她的定力怎麼會變得這麼差?

              『妳們少奶奶是個狐仙。』,我隨口開著玩笑,眼睛卻一直注視著玉夫人。明珠和喜子卻似乎信了,一個勁的朝蕭瀟背後看,象是在看她到底有沒有尾巴。

              玉夫人半天纔恢復了平靜,神色一黯,索然道:『天魔銷魂舞,怪不得你和隱湖有恩怨,原來你纔是魔門中人!』,話語中竟滿是無助和絕望。

              『笑話,無暇妳若是肯這般跳上一段,想來比蕭瀟還銷魂呢。魔門?魔門的門朝哪兒開少爺我都不知道,怎麼會和它撤上乾系?』

              我渾不在意的笑道,心裡卻是咯噔一跳,蕭瀟用的不是玉女天魔大法嗎?玉夫人為什麼說是天魔銷魂舞?難道玉女天魔大法竟是魔門武功不成?

              師父教我武功的時候,那些心法刀法的名字大多很粗俗,就像被尹觀稱為『幽冥步』的輕功步法,在他老人家教我的時候卻是叫做『采花步』,說是步法象淫賊采花一般輕盈;至於在刀法裡,『殺豬』、『殺狗』,『殺雞』這樣的名字更是比比皆是。我知道那些武功招式其實都另有名字,可師父說那些好聽的名字只能給人帶來一種束縛,讓人沈醉在老祖宗的絕學裡不能自拔,丟棄一招『殺雞』總比丟棄一招『風滿西樓』容易些。師父會不會把天魔銷魂舞也改了名字?我心頭閃過一絲懷疑,不過按他老人家的脾氣,這玉女天魔大法的名字好象也太中聽了吧。

              玲瓏也嚇了一跳,不過聽我斷然否認,表情便立刻放松下來,玉玲笑道:『對呀,爺不是江湖人,他是一榜解元,怎麼可能是魔門中人?』,看了一眼浴盆裡的我,抿著小嘴輕笑道:『魯大叔不是說魔門最恨淫賊嗎?爺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淫賊耶。』

              玉瓏有些艷羡的望著蕭瀟,『蕭瀟姐,妳剛纔跳的真好看,想來那個什麼天魔銷魂舞也不過如此吧。』,轉頭問玉夫人,『姐姐,妳看過天魔銷魂舞嗎?』

              玉夫人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遲疑的道:『天魔銷魂舞已經五十年未現江湖了,姐姐怎麼會看到。只是五十年前與魔門一戰的時候,太師祖留下了關於它的記錄,說它迷人心智、蕩人肺腑,蕭瀟跳的實在是很象呀。』

              聽玉夫人這麼說,我頓時心情一松,五十年前?玉女天魔大法的歷史可要悠久多了。

              師父的內功心法不動明王心法並不適合蕭瀟,我央求了師父半天,他纔很不情願的把一本書扔給我說這是專門給女人練的,而那本已經發黃了的圖冊封面上清清楚楚的寫著玉女天魔大法六個大字。

              那本書總該有個百八十年的歷史了吧。即便不算歷史,玉女天魔大法縱然有可能與天魔銷魂舞路子相近,但武功都是人創出來的,魔門的人能創出來,想來別人也一樣能,就連我都在師父的刀法裡加了幾招,當然名字要比那些『殺豬』『殺狗』的好聽了許多。

              或許是我自然的表情和蕭瀟一臉的茫然讓玉夫人感覺道我話語的真實,亦或是她內心深處本來就不希望我是魔門中人,她臉上的絕望漸漸消散。

              不要騙無暇。玉夫人的眼裡流露出一絲脆弱。

              當然是騙妳。笑聲中我已然長身而起,身子帶起四濺的水珠,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的彩虹。

              『我就是魔門高手王動,看我的天魔銷魂舞!』

              漫吟間我已跨出了浴盆,赤裸的強壯軀體充滿了陽剛之氣,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一下子把眾女的目光全部吸住,直到我身形回舞間披上了一件白絲袍,那些目光纔重獲自由。

              討厭啦。首先發出嬌瞋的竟是玉夫人,不過玲瓏的聲音很快便把她的聲音湮沒了,玉瓏更是跑過來使勁捶著我的胸膛。

              『嚇死人了!』,她瞋道。

              我笑著掐了她臉蛋一把,道:『去,看看爺給你無暇姐姐買的鐲子。』

              當那對雙龍戲珠鐲展現在眾女眼前時,她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恐懼之色,玉玲更是反身抱住我『蛇!』

              『喂,這是鐲子呀。』

              這對面目猙獰的毒蛇的確栩栩如生,而女孩子恐怕都對爬行類的動物有種天生的畏懼,我拿起鐲子在玉玲眼前晃了晃,『你夫君可是屬蛇的喲。』

              玉夫人聞言詫異的望了我一眼,卻正碰上了我灼灼的目光,臉上慢慢飛起一片嬌紅,看得我一陣心動。

              『無暇,過來。』,我半靠在躺枕上,把玉玲摟在懷裡,示意玉夫人來我的身邊。

              她猶豫了一下,纔挪過來半跪半坐在我旁邊,一只胳膊搭在榻上的矮幾上,橕著腦袋看我,那模樣真是嬌憨無儔。這纔是玉無暇的真面目嗎?。當這樣的場景越來越頻繁的發生,我知道玉夫人已經越來越融入到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畢竟『玉夫人』給她帶來了太多的屈辱。既然這樣,我是不是該讓她真的就變成玉無暇,讓她忘掉從前的一切呢?這念頭電閃而過,我已經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溫軟如棉,只是微微有些發抖。我把她寬大的紗袖往上一擼,露出渾圓雪白的一截玉腕,那肌膚晶瑩剔透,仿佛能吹彈得破。

              當我緩緩的把那只毒龍般的手鐲套在了她的腕上,眾人都屏住了呼吸觀看。隨著鐲子的移動,那兩條毒蛇似乎活了過來,就像是一對張牙舞爪的衛士盤踞在她的腕上,猙獰的望著接近它的人。

              這是我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感覺,仿佛給玉夫人戴的並不是一只鐲子,而是一道貞潔鎖鏈,從而宣告她將成為我的私有財產。看玲瓏和蕭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顯然是感覺到了什麼。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還是明珠童言無忌,打破了沈靜:『這下子少奶奶就有少爺保護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玉夫人聞言大窘,猛的一抽手卻沒抽出來,眼裡立刻多了一絲哀求,不過那哀求在我的灼灼目光下很快變成了羞澀,頭一垂,便任由我握著她的小手。玉玲想說話,也被我兩眼一瞪,便不敢言語,老老實實的扒在了我懷裡。

              『雙龍本多情,玉人自無暇。』,我撫摸著雙龍戲珠鐲上的那兩只毒蛇,望著玉夫人展顏一笑,『玉無暇。』

              那一刻起,我決定忘掉玉夫人,既然她喜歡做玉無暇,那她就是玉無暇。看她眼中閃過一道異芒,似乎即喜且羞,我知道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2008-3-10 18: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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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高七是個很盡職的線人,傍晚送來了孫妙還在快雪堂的消息,還說因為她在細園露了面,城中不少實力人物都聚集在了那裡。

              快雪堂是蘇州第一大風月場所,光看外面一溜接送客人的馬車轎子就知道它生意是多麼的興隆,一排風磨銅氣死風燈由大門筆直的延伸到中廳,照得院子裡恍如白晝,樹木掩映中的幾座小樓裡傳來陣陣絲竹之聲,間雜著盈盈笑語,昭示著這又是一個銷魂的夜晚。

              『您老只找孫姑娘?』,伙計的眼裡閃過一絲失望,『那您老拂雲樓請吧,運氣好的話,沒准兒能見上孫姑娘一面。』

              在拂雲樓外就能聽到裡面嘈雜的聲音,站在別院的月門下我觀察了片刻,不時有人興沖沖的進去,又有人灰溜溜的出來。樓上並不像樓下那樣華燈高懸,卻是一燈如豆,顯得異常冷清。

              男人都是賤骨頭,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妓家該是最了解男人這一點的吧。想當初蘇瑾把它運用的爐火純青,讓初出茅廬的我用盡了心機、費了無數銀兩纔機緣巧合的把她弄上手,想來孫妙也是如此吧。

              不過,我並不想再用詩詞歌賦、金銀珠寶來慢慢打動孫妙的芳心了,找孫妙不過是想讓她作我的線人而已。她雲游四方,結交的都是豪門權貴、富甲巨商,想來無論是朝廷或是地方上的消息都應該很靈通。

              樓下大廳裡果然人滿為患,放眼幾乎都是一襲青衫的讀書人,卻不見高七說的那些城中大老。我有些奇怪,轉念一想便明白就裡,那些大老們雖然貪戀孫妙的姿色,但也要顧忌一下自己的身份,若是在樓下傻等又沒個結果,傳了出去豈不大傷自己的顏面?快雪堂定有合適的場所來安排這些重要人物,不過,這倒方便了我行事。

              大廳裡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在招呼著客人,這丫頭生的明眸皜齒,端的是一個小美人。和她主子拒人千裡的冰冷不同,笑容可掬的她有著八面玲瓏的本事,把主子怠慢了的客人們招呼的周周到到。

              我要見孫妙。

              小丫鬟看到剛從門外走進大廳的我,忙笑魘如花的迎了過來,聽到我的話,一下子愣住了。

              一個三旬出頭的文士聽著不順耳,斜眼問道:『孫大家的名字可是你叫的嗎?』,話音甫落,就得到了眾人的支持。

              『是呀,孫大家是你想見就見的嗎?』,『從哪兒來的混帳,還穿青衫戴儒巾呢!』

              聽到這些譏諷的話語,原本並不想尋花問柳的我被激起了一股好勝之心,望著這群比初出道的我還無知百倍的男人,我心裡一陣冷笑,真是一群笨蛋,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美人的垂青嗎?還是看看少爺我的手段吧。

              驀地一抬眼,一道冷森的目光投向最先跳出來的那個文士:『在下乃本府巡檢司新任巡檢,此行為公務。老兄是讀書人,大明律法想必是讀過的,不要妨礙在下執法。』

              那文士一愣,忙避開我咄咄逼人的目光,眾人也都是滿臉的驚訝,似乎不相信孫妙會跟官府有什麼瓜葛。

              我不理會眾人的目光,徑直往樓上走去。那小丫鬟有些急了,忙攔在樓梯口,陪著笑道:『這位官爺,我家小姐已經歇息了,請您明兒一早來吧。』

              『小姑娘,難道今兒的飯你要等到明天纔能吃嗎?』,我隨手撥開小丫鬟,卻覺得手上竟有些吃力。

              『咦?這丫頭身上竟帶著功夫!』,我詫異的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她正眨著一對會說話的眼睛不知所措的望著我。我一邊上樓一邊心下狐疑,這丫頭的功夫雖然粗淺,但卻是內家的路子,她的武功是誰教的?孫妙知道不知道呢?

              樓上的燈光突然一亮,顯然孫妙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可她依舊坐在梳妝臺前,正將一頭青絲打散,看來並不想見我這個客人。

              小丫鬟跟了上來,委屈的道:『小姐,這位差爺非要闖上來……』

              『是魯老總嗎?』,她雖然是在問來人是誰,卻巧妙的點出了她對蘇州官府的熟悉,也暗示我若是沒有得到魯衛的批准就別胡來,而她似乎很有把握,魯衛並不會讓人這麼晚了還來打擾她。

              『魯老總是我上司。』,我漫聲應道,看孫妙一頭烏黑長發象瀑布似的垂至腰間,心中竟有些喜愛,便踱上前去。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讓孫妙的動作緩了下來,借著梳頭的機會,她甚至把一只非金非銀的簪子握在了手中。不過,當銅鏡裡現出我的身影,她突然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的道:『王解元?』

              『姑娘真是好眼力。』

              對於她叫出我的名字我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我就知道定是上午那只雙龍戲珠鐲的爭奪引起了她的興趣,而從李寬人那裡打聽到我的消息也不是件難事。

              我臉上帶著洞察女人內心的微笑俯下身去,將頭靠近孫妙的黑發輕輕一嗅,銅鏡裡便並排出現了兩張臉,男的英俊儒雅,女的玉容冰姿,看起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很意外的孫妙並沒有生氣,臉上除了被人看破心事的羞澀之外倒多了幾分迷惑,過了片刻,她纔驀地展顏一笑,那平靜如水的面孔突然活了起來,就仿佛大地回春一般,讓我心猛的一跳,這丫頭笑起來還不是一般的美哩。

              『解元公使得好手段呀。』

              我知道她誤解了我的話,以為我是詐用公門身份來接近她。不過偷香竊玉本就是我的本行,我不想多解釋,況且她換了語氣的聲音裡那種媚人的嬌慵也讓我心中不由得一蕩,便轉頭對滿臉訝色的丫鬟一揮手:『下去告訴那幫學子,就說孫姑娘今晚有客,不方便招待他們,讓他們散了吧。』

              小丫鬟看孫妙只是眉頭輕皺卻不出言反對,猶豫了一下,便下樓與眾人說我家小姐今晚有客,各位請回吧。眾人不依,說是公門裡面沒有好人,不放心孫大家。小丫鬟說客人其實是王解元,下面更是一片嘩然,說我們這裡也有不少舉人秀纔,我們也要見孫大家。

              聽下面吵吵嚷嚷的,我微微一笑,『這幫學子倒也纏人。』,一轉眼看到桌面上橫著一管雕工精美的玉屏簫,心中一動,豎簫在口,試了幾個音符,一段低低的簫音幽幽揚起,簫音雖細,卻清晰可聞,樓下頓時一靜。

              『漁樵問答?』,孫妙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傾耳細聽了片刻,突然起身將一把焦尾琴放在榻上,待我簫音轉折之時,琴聲驟起。

              琴音厚重如山之巍巍,簫聲清揚如水之蕩蕩,琴簫悠揚,如同天籟之音,周圍幾座小樓的絲竹聲頓時全停了下來。

              孫妙纖細的手指在琴弦上歡快的跳動,琴音如斧伐之丁丁,仿佛一位樵夫徜徉在青山翠嶺中;我簫起婉轉,如櫓歌之矣乃,象是一位漁夫駕一葉扁舟蕩漾在碧波綠水中,琴問簫答,令人恍若出世。

              上午也曾聽過她彈琴,只是當時亭子四周有輕紗遮蔽,便看不清她彈琴的模樣。此刻再看她,她方纔的那些嫵媚模樣早已不見,一雙鳳目專注的盯著榻上的古琴,似乎天地之間除了琴再別無他物,就連一頭長發隨著身形的擺動輕舞飛揚遮住了她半邊臉她都渾若不覺。我知道她怕是把全部身心都獻給了琴道,心中沒由來的一軟。

              『罷了。』,一曲尚未奏完,我卻突然一停,『姑娘既然獻身琴道,在下就不以俗事相擾了。』。我沒想到人琴合一的魅力竟如此之大,就連自己都生出憐香惜玉之心,心中暗嘆,『讓她做線人實在有些唐突了。』

              孫妙聽不到簫聲,這纔從琴境中清醒過來,幽幽一嘆:『解元,又是一個解元。』,抬起一雙俏眼,不解的問道:『公子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停了也就停了,哪有那麼多道理。』,我一陣苦笑,她竟如此專注,就連我說話都沒有聽到。起身剛想告辭,卻聽樓下一人道:『諸位走吧。王解元簫音飄逸瀟灑,正是孫大家的知音,我們不要打擾了,讓拂雲樓留下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眾人皆曰是,片刻便散去了。

              孫妙臉上飛起了一抹嬌紅,瞋道:『這幫無行文人,念頭竟如此齷齪。』

              她接踵露出的女兒模樣,讓我開始懷疑上午看到的那個冷若冰霜、拒人千裡之外的琴神孫妙究竟是不是眼前這個美人。只是她的風情如此嫵媚,言語神態又似乎頗有情意,我心中便驟起了幾分漪念。

              『此言差矣,姑娘本就是在下知音,再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公子休要調笑,請回吧。』

              仿佛一下子觸動了孫妙的某根神經,還未等我說完,孫妙雙目突然一垂,臉上頓時布滿了冰霜,連她身上似乎都有一股寒氣散發出來。

              嗯?我心頭一怔。

              孫妙的反應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當初蘇瑾的反應甚至比她還要激烈,琴歌雙絕雖然都在勾欄院裡討生活,可都沒把自己看成是勾欄院裡的姑娘,現實和理想的巨大反差讓她倆都有著極度的自尊,聽到我調笑的話,自尊心便不可遏制的爆發。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身上的那股寒氣,它讓我突生疑竇,這是她玉潔冰清的氣勢使然,還是她練過武功?想起那個小丫鬟,我把話題輕巧的一轉,道:『姑娘的小婢曉得技擊之術,姑娘可知道?』

              卻聽『滄啷』一聲輕響,孫妙出人意料的從琴底抽出一把二尺短劍,劍如秋水般在空中蕩出一道波紋後橫在胸前,竟有些森嚴的氣象。

              『別說明鬟練過技擊,就是孫妙也頗通劍技,公子可要一試?』,孫妙眼裡閃過一絲失落,語氣卻大為嚴厲。

              看她的起手招式我就知道她得到過高人的指點,而且在劍上下過一番苦功,雖然她的功夫就算和以前的玲瓏比也相差甚遠,但尋常三五個漢子也根本近不了身。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敢獨自行走歡場賣藝,原來自有防身之技。

              『真是做線人的絕佳人選呀。』,我暗忖道,擁有笑傲青樓的資本和出眾的防身之技,收集情報該是萬無一失;甚至為了討好佳人,情報會自動送進她的口袋裡也說不定。想到這一點,原本准備放她一馬的我又重新執行起了我的計劃,只是因為情況的變化,讓我對計劃做了修正。

              『佩服佩服!』,我『啪啪』的拍起手來,『美人如玉劍如虹!原來姑娘准備把蘇瑾一腳踢開,把琴歌雙絕變成琴劍雙絕了。』

              孫妙臉上陡然浮起一層薄怒,『聽你的洞簫還以為那些傳言都是假的,沒想到你不僅薄情,還更無賴!虧你還是個解元!』,她手中短劍欲動再三卻始終引而未發,顯然是顧忌我這個解元的身份。

              『琴劍雙絕不好嗎?』,我微微一笑。真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我薄情嗎?李玉、孫碧說我薄情吧,可她們每天生張熟魏的,讓我如何多情?!『蘇瑾就做不了歌劍雙絕。』,只有蘇瑾,這個把自己完全給了我的歌仙為什麼不肯讓我贖她,反讓我背上了青樓薄幸名?孫妙,我是真心想讓她從琴歌雙絕裡除了名,或許她纔能安安心心進我的家門。

              『你這無情之人還好意思提蘇姐姐?』

              我知道琴歌雙絕雖然沒見過面,卻對對方都很仰慕。不過,既然妳說我無情,那我就做個無情之人吧。我臉色一正,突然道:『孫妙,聽到妳的琴我原本想放妳一馬,可惜妳不該讓我知道妳會武。我來,本不是想和妳琴簫合奏漁樵問答的,雖然我也很羡慕那種生活;可我現在是個捕快,我來是告訴妳,因為妳涉及到一樁命案,一段時間內不能離開蘇州了,而這段時間裡,妳要隨時隨地的接受我的調查。』

              『你是捕快?我有命案?』,孫妙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匪夷所思的樣子,她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下意識的反問。

              『我是捕快,』,我把腰牌扔給了她,『而你現在只是與一樁命案有關,死者李方是個秀纔,他臨死之前一直都在叫妳的名字。』

              在我准備用孫妙當線人的時候,我想起了高七的一句話。李秀纔為孫妙相思而死,孫妙也該為此付出點代價吧。

              看到我的腰牌,孫妙臉上多了一層懮慮,在臉色變了幾變之後,她收起了劍,淡淡道:『大人好重的官威呀。只是小女子並不認識什麼李方,還望大人明察。』『我不是大人,我只是一個捕快。至於妳認不認識李秀纔,我會調查清楚的。不過,這幾天我公務繁忙,沒有時間來過問這個案子,就委屈你在蘇州多呆些日子。』,我望著滿臉怒容的孫妙,微微一笑,道:『不過,若是你不辭而別的話,我會讓應天府發出海捕公文,滿世界的追捕你。』,言罷,我揚長而去。

              當晚我就感到了孫妙對官府的巨大影響力,已經二更天了,魯衛跑到了我住處,見到我劈頭就問:『老弟,聽說你把孫妙扣下了?』

              這是謠傳,我只是限制她離開蘇州而已,在蘇州城裡她有絕對的自由。

              『那還好。』,魯衛臉色明顯輕松了許多,只是臉上有些狐疑:『孫妙只是一個歌伎,論容貌也不比老弟的幾位小妾強,無緣無故的惹她作甚?她在城裡有相當大的影響力,明天一早白知府肯定就會問起這件事情。』

              『老魯,正因為如此我纔沒有告訴你。』,雖然已經料到孫妙定不肯輕易屈服,但她有這麼強的活動能力,還是出乎我的意料,不過,這也激起了我的斗志。

              『這件事,老魯你就裝作不知道吧,總之我不會太為難她,也不會把她收了房,白知府那裡我用銀子來說話。』

              魯衛嘿嘿笑了兩聲,『你小子纔做了幾天官,這做官的訣竅倒比我還清楚。』。我問他是不是沈舟去找的他,魯衛有些驚訝,問:『不錯,是沈舟親自找的老哥我,只是你怎麼知道是他?』

              我笑道:『蘇州城裡能有幾個人能讓你大半夜跑到我這兒來,又有幾個和孫妙有聯系,想想就知道了。』不過想到沈舟乃是蘇州有名的富豪,根基又深,看來為了孫妙這個線人我還真的破費一番了。

              果不出魯衛所料,第二天一清早,白知府就連他帶我一起招進了府衙。不過,原本聲色俱厲的他在大筆銀子面前很快改變了態度。

              噢,原來是這樣啊。不錯,大明律法豈能是兒戲!王巡檢,你就放手去查吧,本府全力支持你。不過,孫妙好歹也是一個名人,這樣吧,一個月的期限該夠了吧。……不夠?那三個月吧,倒便宜快雪堂了。王巡檢,你不是快雪堂的股東吧?

              接下來的幾天孫妙繼續動用她的影響力,一批學子跑到府衙告狀,說我濫用職權,卻被白知府訓斥了一番,說他們流連青樓,有辱斯文;幾個商界大老前去說項,白知府又說不便乾涉巡檢司查案,還說孫妙只不過暫不能離開蘇州而已,又沒失去自由,諸公不必過慮;應天府那裡也有人告到刑部,說蘇州府官官相護,執法不公,卻被刑部主事桂萼駁回。幾個回合下來,市井百姓纔知道這個叫王動的九品巡檢司巡檢竟是個強勢人物。

              而我卻和魯衛埋首府衙,細心的研究起十二連環塢的檔案來,有魯衛這個老江湖在一旁指點,又調來了太湖水域的詳細地圖,我對十二連環塢的了解便深刻了許多。

              『看來沒有個幾萬步兵和水師的,就算動用軍隊恐怕也剿不滅它。』,我苦笑,『還不如組成幾個精乾的小組零敲碎打的,沒准兒一點點的就把它打掉了。』

              『是啊,』,魯衛頗有同感,『少林和武當兩次進剿,都是人太多,目標太大,敵暗我明,結果白天找不到人,晚上卻總有人騷擾襲擊,幾天下來就疲憊不堪,只好罷休。還是老弟說的對,三四個人的小組化明為暗,逮著落單的就乾掉,碰到大部隊就躲開,或許這樣對付十二連環塢纔能成功。』

              望著諾大的太湖地形圖,我開始琢磨一探十二連環塢的可能。


            第十二章

             從府衙回來已是正午,蕭瀟和無暇早做好了精美的飯菜等我。

              『爺,對孫妙是不是有些過了?』,無暇一邊替我斟酒,一邊小心翼翼的道。

              自從她戴上了那對雙龍戲珠鐲,玉夫人就真的死了。如果以前玉無暇的身上還不時出現玉夫人的影子,那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玲瓏一開始是滿心恐懼的注視著母親的變化,不過蕭瀟一番言語讓她倆明白如果再讓玉無暇變回玉夫人的話,她很可能會羞憤而死。在有可能失去母親的巨大壓力下,玲瓏只好接受現實,兩天下來,她倆也漸漸習慣了。

              四女是在南元子那裡聽到關於我與孫妙的傳言,在傳言裡我自然是個仰仗官府勢力的惡棍,而孫妙則是倍受欺凌的弱女子。就連給我捶背的蕭瀟也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無暇,妳是不是以為我要強搶民女呀?

              賤妾怎敢。無暇秋波一橫,白了我一眼,那模樣真是嬌憨無儔。我看著心癢,卻不好輕薄她,只好把旁邊的玉瓏摟進懷裡恣意把掐,一面把我的計劃說了出來。

              『那也不用如此強橫呀,』,玉玲一撅小嘴道:『弄得南二嫂子都笑話我們,說、說……』,話說了一半,臉突然一紅,便期期艾艾的不說了。

              猜到南元子的小妾說什麼並不費我多少腦筋,只是我有心逗她,便一個勁的追問下文。玉玲望著蕭瀟求援,蕭瀟說主子問妳,我可不敢插嘴,玉玲無奈,捻著衣角羞道:『南二嫂子說、說我們不會……伺候男人,家裡好幾個女人,卻讓爺到外面打野食。』,說罷,便伏在我背上不敢看我。

              我心中大動,笑道:『那爺就不讓妳們再擔這個虛名,乾脆晚上就收了妳們。』

              『討厭啦~』,我懷裡的玉瓏本就被我弄得裙分釵斜,聞言更是羞的滿臉通紅,可火熱的身子卻把她的心思完全告訴了我,看到她媚態橫生的模樣,我便想抱她回房立刻就收用了她。

              剛抱著她站起身,喜子進來稟道:『少爺,外面有個叫李寬人的先生求見。』

              『他終於來了,可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

              李寬人是我在蘇州少有的幾個必須應付的人之一,畢竟我答應殷二小姐要探聽清楚霽月齋的虛實。我只好懊喪的放下了玉瓏,而玉瓏早就身軟如棉,若不是玉玲扶了她一把,恐怕就癱在了榻上。

              看我親自出迎,李寬人臉上的笑容更加親熱。卻見他身後跟著一頂青呢小轎,轎子進了院子,裡面纔下來一人,裊裊向我拜倒,卻正是琴神孫妙。

              我笑道:『孫姑娘好手段呀,我王某在蘇州就這麼幾個朋友,卻都叫妳搬來當救兵了。』心裡卻有些驚訝,照我的估計,怎麼還得再過上幾招、再等些時日,她纔可能屈服,這麼快就投降了著實出乎我的預料。

              孫妙看起來滿腹心事,臉色比前些天差了許多,她聞言雙目一垂,『小女子無知,冒犯大人虎威,還請大人原諒則個。』

              李寬人在旁邊打起了圓場,進了客廳,賓主坐下,蕭瀟和無暇、玲瓏都回避了,只留下明珠和喜子在廳裡伺候。

              李寬人從懷裡摸出一只錦盒遞給我,笑道:『那日公子走的匆忙,寬人就來不及詢問公子要訂做的耳環式樣,正巧敝號有七大檔手在蘇州,大家集思廣益,最後由周哲師父打造了這只耳環,不知入不入公子的法眼?』

              打開錦盒一看,裡面靜靜躺著的幾乎是那對雙龍戲珠鐲的具體而微者,只是蛇口中間少了那只珠子,取而代之是毒蛇芯子糾纏在一起而形成的一道懸掛,若是將它戴到乳上,那張大的兩只蛇口正好可以把乳頭死死扣住。

              看來霽月齋已經弄明白了我要訂做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對乳環的做工更加細致,想來周哲定是費了不少心血,我微微一笑,『李兄真深知我意啊。』,想到為了日後接近霽月齋方便,我就准備把面子送給李寬人,轉頭看了一眼孫妙,道:『原本在下要等從杭州回來再向孫姑娘請教,不過既然李兄為此來了,我豈能讓李兄空手而歸。』

              李寬人聞言臉上頓時綻出一朵花來,我叫明珠把孫妙帶到書房,然後問乳環要用多少銀子,李寬人說那是敝號奉送的,我臉一唬,說那李兄和孫姑娘請回吧。李寬人順水推舟說那就收個本錢吧,一萬兩。我讓喜子拿銀票給他,之後又多點給他了五百兩。

              李寬人不明就裡,我說諸位師父費心費力,怎麼也要略表謝意,阿堵之物全當酒資。再者霽月齋若是有什麼奇技淫巧的東西,希望李兄能替我暫壓幾日,我可是好奇的很。李寬人是個明白人,一點就透,哈哈一笑說寬人明白,好東西怎麼也得讓公子先過過目敝號再往外賣,這銀子便收的心安理得。

              我讓他在廳裡吃茶寬坐,便去了書房。孫妙正好奇的看著擺在櫃子裡的一匣匣書,見我進來,忙站直身形,翩翩下拜,臉上卻重新掛上了一層冰霜。

              孫妙若是得罪過大人,便在此賠罪了。

              非也,說起來還是我唐突了佳人。

              意外的聽到我的柔聲軟語,孫妙的眼裡閃過一絲迷惑。

              『我並不想為難姑娘,李秀纔的死和姑娘沒有什麼乾系,我早就一清二楚,我只是想告訴姑娘一些事情。』,我不理會孫妙詫異的目光,話題一轉問道:『姑娘出道三年了吧?』

              孫妙點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一黯。

              『是啊,短短三年就物是人非了。西子湖畔依舊柳浪聞鶯,可唐解元的簫卻再也聽不到了。』,看到她眼中的一絲哀慟,我知道她想起了唐寅,他就在今年魂歸桃花庵,化作了桃花樹下的一捧塵土。

              『同樣是一榜解元,同樣吹得一口好簫,簫聲裡的漁夫同樣清逸高遠,可唐解元為何那般溫柔,而王解元為何這般無賴呢?』

              聽我說出了她的心裡話,孫妙忍不住冷語道:『是呀,孫妙真真不解大人了。』

              我是為姑娘好。

              孫妙頓時睜大了眼睛,『姑娘甫一出道便名震青樓,琴神孫妙的大名我在揚州都聽得耳熟能詳。真可謂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與姑娘往來的不是當朝權貴,就是富豪縉紳,三年來,姑娘可謂順水順風呀。就算有幾個不開眼的登徒子,在姑娘二尺青霜前恐怕也要抱頭鼠竄了。』

              『不過,這風光在我看來全是假的,就像紙糊的船一樣經不起風浪。』

              孫妙臉上雖然依舊沈靜似水,可看得出她眼裡的迷惘之色卻是越來越重,中間還夾雜著些許思考的目光。

              我特地停下來讓她思索一下我的話,看她眉頭輕輕簇起,卻把話題輕輕一轉:『姑娘一向獨來獨往吧?』

              她微一頜首,我一笑,『為什麼非要自己行走江湖呢?蘇瑾與姑娘齊名,都暫居於聽月閣,凡事由聽月閣出面,豈不方便?』

              或是蘇姐姐在籍也說不定。

              是呀,姑娘並不在籍,就不必去看那些老鴇的骯髒嘴臉。一琴一劍在手,天下之大,任我逍遙,想來是沒有姑娘不能去的地方嘍。

              孫妙聽出我話裡的譏諷,抗聲道:『孫妙還不是被大人羈絆在蘇州城,哪裡也去不得!』

              我一拍手,『不錯!可姑娘妳為什麼不想想看,我為什麼羈絆妳,又怎麼就羈絆住了你!你雖然眼高於頂,三年來得罪了不少人,可並沒有得罪我;我王某人身邊嬌妻美妾,恐怕也不是貪婪姑娘的美貌,照理我沒有理由為難妳,可偏偏就是我為難了你;找你的麻煩你原也不怕,想你識得那麼多的達官貴人,他們伸出一個小指頭就把這個該死的九品芝麻官給捻死了,可偏偏沒想到這個小小的蘇州巡檢卻有通天本事,活生生的就把自己羈絆在這兒了。是不是覺得很冤枉?』

              『冤枉吧。不過我能想的出這般陰損的招數,想來別人一樣也能想的出來。姑娘三年裡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姑娘自己都不清楚吧;就算姑娘自己不得罪人,姑娘的美貌也會讓人生出非分之想,算一算想把姑娘從天堂打進地獄的人恐怕也不會少了,沒准兒誰就想出什麼陰招來。這三年姑娘竟然沒出什麼紕漏,那真是諸佛庇佑,可運氣會一直這麼好嗎?』

              孫妙臉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我也不再言語,悠閑的品著雨前龍井,細細打量著正苦思冥想的孫妙。

              雖然見過她兩回,可都是在燭光下,而此時陽光明媚,愈顯其冰容雪姿。我心中一動,她的冰雪氣質真是越看越與蘇瑾相仿,不知道在閨閣中是不是也像蘇瑾那樣一改冰冷外表,變得情熱如火呢?

              良久,她悵然道:『小女子省得了。江湖本是飄搖路,小女子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吧。』她話裡流露出一股無奈,『只是,大人用這種方式提醒小女子,真不容易讓人接受啊。』她臉上的堅冰漸漸的開裂,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不如此,姑娘怎麼知道世人的奸詐?怎能看清自己依靠的那些人的嘴臉?又怎麼知道我王動有通天手段?姑娘又怎麼能放心投靠我呢?』我朗聲笑道。

              投靠你?孫妙再也無法平靜下去,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模樣。為什麼?

              因為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游走四方,需要你的結交廣泛,我需要你所知道的一切和你能為我探聽到的一切。

              孫妙的臉頓時失去了血色,『大人要我作線人?』

              『別那麼吃驚,孫妙,我最多讓你作三年。』,我目光灼灼的望著她,『江湖本是飄搖路,可你卻不能象浮萍一樣飄搖到老。當韶華不再,那些貪戀妳容貌的人會棄你而去,那些你依靠的人會變得虛予蛇委,那些你從前看不起的宵小更會敲詐掉你身上的每一個銅板。可我不會,我絕不會放棄依靠我的人,也絕不會讓依靠我的人受到什麼傷害。』

              『當然,你現在可以捧著豐厚的嫁妝找個人家嫁了。不過,年少多金,人物風流,又能與你共攜琴簫、笑傲山水的人物普天下能有幾個?』,我眼中流出一絲溫柔,『孫妙,我答應你,如果你願意,我會在沈園留一座別院給妳。』

              『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我拿起書桌上的兩只錦囊遞給茫然失措的孫妙,『一只裡面是契約書,我希望你能帶著它再來這裡一次;而另一只是張一萬兩的銀票,你若是不願意做我的線人,只要給巡檢司留下一件筆錄就可以離開蘇州了,而這一萬兩銀子就算給妳壓驚,也算謝謝你讓我知道漁樵問答真的可以奏的那般精彩。』

              孫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了竹園我還不太明了,但無暇玲瓏懷著怎樣的心情卻清楚的寫在她們的臉上。

              爺,你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嘛。

              不是嗎?我只是把劇本的內容稍稍增加了一點而已,這樣纔更有吸引力嘛。你們不是也想學琴嗎?

              我偏不跟她學,我要跟蕭瀟姐學。……啊?蕭瀟姐,你是跟爺學的呀,那我也要跟爺學,我不僅要學彈琴,還要學吹簫!

              琴你什麼時候能學會爺說不准,可吹簫一個晚上爺就保證讓你熟練無比。不信呀,看,玉人何處教吹簫,蕭瀟……

              一場戲謔的結果是我下決心拋開魯衛可能出現的懷疑目光,讓玲瓏真正變成我的女人。於是明亮燭光掩映下的是玲瓏宜喜宜瞋的俏臉,大紅的湖絲對襟短襖和大紅的儒裙昭示著這將是一個大喜的日子。雖然沒有花轎、沒有紅蓋頭,可玲瓏的臉上還是洋溢著一股喜氣。

              當我進入臨時布置起來的洞房時,這對雙胞胎已經變得嬌羞無儔,沒有了玉玲的沈靜玉瓏的活潑,我真有些分辨不出究竟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攬上小蠻腰,是一樣的不堪盈握;探上胸前雞頭,也是一樣的嬌膩挺拔。只有在替我更衣的時候,玉玲纔顯露出了姐姐的風范,雖然已經被我剝成了白羊,可還是含羞把我最後一件內衣脫掉。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三具幾近完美的軀體糾纏在一起,並蒂白蓮般的姐妹花中間是如魚得水的我。玉瓏被我抱在懷裡恣意的把玩,不時發出動人的喘息;玉玲火熱的嬌軀貼在我的後背,軟中帶硬的蓓蕾摩擦著我的肌膚,一只纖纖玉手在我的指點下和妹妹一起羞澀的撫慰著我的分身。

              我的一雙魔手逡巡在玉瓏的白山碧水間,待她春潮泛濫,玉玲已把一幅白綾鋪在了她的白玉臀下。玉瓏雖是習武之人,下身卻極是嬌弱,甫入便雪雪呼痛,幾不能勝,白綾霎時間就多了點點猩紅。玉玲愛惜妹妹,忙俯身相就,卻也和妹妹一般不堪采摘,片刻便已魂飛意蕩,不知身在何處。我見玉瓏緩過氣來,放過玉玲,復與玉瓏戰在一處,如此似穿花蝴蝶一般,在姐妹倆嬌嫩的花蕊上采來采去,最後索性讓玲瓏疊在了一處,從後面看去,下體相接如有魚吻,一試之下果然奇妙無比,正是七大名器中的比目魚吻。

              老天爺真是眷顧我呀。看雲雨後的玲瓏已是癱軟在床上,再沒有半分力氣,便用白綾將姐妹倆的私處擦拭乾淨,那白綾上面就更多了一片醒目的圖案。

              海棠枝上拭新紅了,我笑道。

              玲瓏露出溫婉羞澀的表情讓我雄風復起,只是她倆已經不堪再戰,都連忙討饒,我心生愛惜,便壓著滿腔的欲火哄她倆很快睡去了。

              望著姐妹倆睡夢中恬美而滿足的笑容,師父的一句話驀地湧上我的心頭,『征服者有征服者的責任』,是呀,為了我的女人,十二連環塢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了。

              『太湖不會這麼溫柔吧?』,我的目光逡巡在玲瓏赤裸的嬌軀上,正心有所思,屋裡已幽靈般的多了一人,然後一個熟悉的赤裸軀體鑽進了我懷裡。
2008-3-10 18: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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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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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 一 章

             玲瓏姐妹初為新婦,不良於行,而我與孫妙也有三日之約,去太湖的日子就被定在了五日後。不過孫妙第三天留書府衙,飄然而去,卻與我的預料大相徑庭。『』千頭萬緒,不克自制『,哼,見到少爺我你還自制個頭……』,我斜倚在榻上,手中是一張精緻的薛濤箋,箋上密密實實的滿是婉雅秀逸的小楷,還帶著淡淡的胭脂氣,卻是孫妙臨行前讓侍兒明鬟送來的一封書信。已是日上三竿,玲瓏因為倦極還賴在了床上,只有無暇和蕭瀟在旁邊細心擦拭著我的兵器,聽我發出不滿的嘟囔,無暇莞爾道:『爺遇上對手了。』若不是孫妙的信中隱隱有歸附之意,恐怕無暇臉上的笑意會更濃些,倒是蕭瀟說了一句公道話:『孫妙總算約了一個日子,一個月之後她還有沒有本事再從主子身邊離開還是個未知數呢。』一個月?一個月我能從太湖回來嗎?按照我起初的設計,去太湖的只有我和蕭瀟,蕭瀟的武功雖然比我弱,可她六識異常敏銳,正是深入敵穴的好幫手;而無暇和玲瓏則留守蘇州,一來我怕無暇難以面對那些凌辱過她的禽獸,二來玲瓏新鮮的肉體對我的吸引力實在太大,我很可能把一場剿匪行動變成了新婚燕爾的旖旎旅行。

              可玉玲淡淡的一句『相思殺人』讓我頓時改了主意,去就去吧,省得兩下都牽掛。於是我便顧不得玲瓏有破瓜之痛,抱著打不過也要逃得過的念頭,逼著她倆和無暇苦練師父的輕功絕學幽冥步,可一練就發現玲瓏練武的資質並不是絕佳;而無暇或許是心理受創太深,武功竟比我想像的弱了許多,眼下僅能和蕭瀟勉強打成平手,我不由得苦惱起來。蕭瀟聽出我話裡的煩惱,抿嘴笑道:『玲瓏妹妹畢竟剛過門,主子也憐香惜玉些吧。』

              無暇的臉一紅,只是斑駁的竹影正投在她的臉上,讓這絲紅暈看起來不那麼明顯。

              蕭瀟,你破瓜的時候比玲瓏還小呢,我肆無忌憚的道。

              蕭瀟只是瞋了我一眼,無暇離我近,卻是給了我一記粉拳,掩口笑道:『爺,這麼混帳的話你也講的出!』

              『爺你也敢打,』我捉住了那只皜腕,寬大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珠圓玉潤的一截藕臂,那只雙龍戲珠鐲上的兩只毒蛇正猙獰的望著我,『原來是有幫手呀。』我輕薄的捻了一下她的小手。

              她真的已經三十三歲嗎?無暇明艷如少女般的容顏每每讓我忘記了她年齡,我甚至懷疑春水心法是不是駐顏之功。不過,她的嬌瞋更讓我懷著一種異樣的喜悅看她蛻變成徹頭徹尾的玉無暇。

              這時喜子和明珠捧著一大堆東西進來說寶悅坊的伙計把大少爺要的水靠和睡囊送來了,我這纔放過了無暇,拿起一件水靠仔細檢查起來。十二連環塢在太湖浸淫了近三十年,想來定會有水道上的好手,我便早早做好了打水戰的准備,先是讓何定謙特地為我打造了五把分水峨嵋刺和兩把小型飛魚叉,又在寶悅坊訂做了五套虎鯊皮水靠。

              『好手藝!』我摸著虎鯊皮的水靠嘆道,寶悅坊不知採用了什麼方法進行硝制,水靠既輕且薄又有彈性,摸起來就像女人的肌膚一樣滑膩。讓喜子端來一盆水把水靠一浸一出,竟是滴水不沾。『真是技藝有專精啊!』我贊道,不過腦海裡卻閃過四女穿著水靠的模樣,那該是四條美人魚吧。嘿嘿,太湖,你還真讓人向往呀。『玲瓏,趕快給我起來,爺要操練你們。』

              我忙著給玲瓏惡補武功,南元子又找來一個老漁夫指點了一番湖上生活的要領,忽倏間五日就過去了。期間我日夜兼程去了一趟杭州,給寶大祥送去了二十萬兩銀子,只是殷二姑娘去了應天,並沒有見到。出面的是她姐姐殷大姑娘和她丈夫,殷家似乎已經隱約把我當成了女婿,也可能著實需要資金,便不客氣的把錢收下來。蘇州城裡依舊很平靜,魯衛的手下每天在官道碼頭、酒家客棧盤查,並沒有查到什麼可疑的人物,春水劍派和十二連環塢的名字也漸漸的從人們的嘴裡消失,仿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大江盟齊放一路人馬自從到了鎮江就再也沒有了蹤影,而齊小天和魏柔更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只有宮難一行人大張旗鼓的到了鷹爪門寧波分舵,盡管那裡已經沒有半個鷹爪門的門人了。魯衛雖然不時的接到木蟬從杭州轉過來的消息,可有用的一點都沒有。就在這詭異的平靜中,我帶著蕭瀟、無暇和玲瓏進入了太湖。

              『金碧芙蓉映太湖,相傳奇勝甲東吳』,古人詹黃畚遙?進入湖區已經三天了,走過了大小十餘個漁村,並沒有得到半點十二連環塢的消息,那些質朴的漁民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是一臉的茫然。雖然我知道十二連環塢一定就躲在太湖的某個角落,可心情卻還是不由得漸漸松懈下來,三桅烏蓬船在欸乃的漿聲中緩緩前行,我便瀏覽起湖光山色來了。『大官人的詩我不懂,』船尾的船娘陳氏笑道,『不過「七月七,梅鱭齊」,大官人可有口福了。』

              船家是魯衛介紹的,說船娘陳氏頗有俠氣;又告訴陳氏說我是個秀纔,帶著家眷暢游太湖,順便做做湖珠生意。幾天下來,我纔知道這本不是一條普通的漁船,母女四人平素裡打漁的時候少,慰籍那些出湖的漁夫時節多,就連船艙都是按畫舫設計的。不過想來魯衛有話交待,我銀子給的又足,她們變得本分了許多,雖然依舊和過往漁船上的漁夫們打情罵俏,但也僅此而已。

              是嗎?我隨口應了一句,船娘的技藝並不在廚上,做出來的湖幫菜便只佔了一個鮮字,還是無暇和蕭瀟的手藝出眾,滿足了我的口腹之欲。

              『過七月七了嗎?』玉瓏訝道,變成了女人的她風情無儔,就連易容都遮掩不住眼角的嫵媚。蕭瀟噗哧一笑,出發那天就是七夕了,忘了乞巧是不是?

              七夕已經過了?看來十二連環塢還真讓我感到了壓力,連文魁星的生日都忘了。回頭看玉瓏臉上露出懊喪的表情,便調笑道:『乞巧不過乞福、乞壽、乞子而已,跟了爺,福壽雙全你是跑不了啦,不過這兒子嘛……』我一把摟住她,手探上她胸前挺拔的突起,『還得要爺多疼你纔行呀。』

              玉瓏扭捏了兩下便很快癱軟在了我懷裡,臉上泛起的陀紅應該不是因為旁邊還有其他三女而害羞,反而是春情湧動。這小妮子幾天下來便被我調教的食髓甘味,越來越禁不住我的逗弄。『我要幫玉瓏乞子。』

              玉瓏火熱的嬌軀讓我心中忽地燃起了一股欲焰,我抱起她便向裡倉走去,畢竟三日未近女色對我來說實在很少見。玉玲瞋了我一眼,我伸手連她一齊拉進了懷裡,意氣風發的道,玉玲,爺也送你一個兒子吧!船家母女四人的吃吃笑聲並沒有打斷我和玲瓏的胡天胡地,當姐姐婉轉承歡的時候,妹妹便用嬌膩的雙峰按摩著我的後背;而妹妹迎接著我重擊的時候,姐姐就用香滑的舌頭舔遍我的全身。七大名器中的比目魚吻因為合演的時間還短,根本不是我獨角龍王的對手,殺伐的結局照例是一面倒的征服。

              『爺,給……我,嗯~』,玉玲再也壓抑不住那高亢的呻吟,一陣劇烈的顫抖後和妹妹一樣癱在我的身下,原本死命箍著我的雙臂和雙腿此刻全落在了榻上,仿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我抽乾似的,只有下體還在一下一下的蠕動收縮著。

              『蕭……』我習慣的想喊來蕭瀟,只有她纔能讓我的欲火徹底宣泄,可突然想到如果蕭瀟過來,外面就只剩下無暇孤零零的一個人,心中一動,那個已到嘴邊的『瀟』字便被我咽了回去,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玲瓏身上。

              高潮後姐妹倆香汗淋漓的身子染上了一層紅暈,久而不退。玉玲蜷在我懷裡,我怒目圓睜的分身正頂在她小腹上,她敬畏的摸了摸,小聲道:『我和妹妹真沒用,爺,要不叫蕭瀟姐來吧。』蕭瀟來了,無暇豈不孤單?玉瓏不言語,只是慵懶的握著我的分身,有一下無一下的撫弄著它。她應該聽明白我話裡的意思,不過對於無暇新的身份她恐怕還沒有完全適應,內心天人交戰,臉上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陳娘子,你真是越來越風騷啦!』、『陳娘子,我幫你搖擼,你臀曳放水好哇,倉外傳來一陣放肆的笑聲,該是又有一條漁船駛過。

              『日你娘去,老娘今天有客人!』陳娘子露出豪放的一面。

              『哈哈,還是日你吧,像上次再加上珠娘我就更爽了,噢噢!』對面船上的那陣怪叫聲漸漸的遠了。

              『沒道理,怎麼會這樣?』玉玲呢喃的聲音裡有些驚訝,我知道那是為了珠娘,而珠娘正是陳娘子的大女兒。『這天下哪來那麼多道理可講!十二連環塢屠殺春水劍派的時候跟你講過道理嗎?有道理可講嗎?那我怎麼沒看見江湖上有哪個門派出頭替春水劍派講講道理!大家都是說一套、作一套而已!』我撫弄著她的一頭烏發,『要是講道理,你娘剛過世,我怎麼也得過上幾個月纔能娶你。』

              可我娘她沒……

              玲瓏你們要明白,如果不想讓你娘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麼無暇就只是你們的表姐而已。我的目光嚴厲而又堅定。等我從裡倉出來的時候,陳娘子母女看我的眼神便大不相同,陳娘子笑道,看不出大官人白淨淨的一個書生,倒是個歡場上的一員猛將。正說話間,又有路過的漁民過來搭訕,陳娘子照例回絕了他們,而我心中卻忽的一動。那些進了太湖的惡人或許會被眼前的美麗景色所感動而改邪歸正了,可人性卻不會改變,他們一樣需要女人,如果一入太湖便要終老於此的規矩在以前還有約束力的話,那麼這些惡人們該怎樣發泄自己的欲望呢?

              『陳大姐,湖區像您這樣的花船多麼?』我終於發現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情報來源。多,光是蘇州府地界上就有七八十條。我這船還算小的,大的有十幾個姑娘呢。

              那客人哪?

              『還不是那些打漁的!』小女兒愛娘望著我,目光大膽而火辣,並不顧忌一旁的蕭瀟和無暇,『我們可碰不到大官人這樣的客人,若是遇到了,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讓大官人快活。』

              『就沒有些特別的?』我笑著捻了她臉頰一把問道。說起來愛娘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的小姑娘,生的水靈靈的,常年的湖上生活又練就了一副婀娜的身材,倒真有幾分姿色。『那得問我大姐。』話音甫落,愛娘就被大姐珠娘按住一頓亂打,鬧了半天,珠娘纔有些疑惑的道:『有是有,不過大官人問這兒乾嘛?那些人看著可不像好人。』我心頭一喜,臉上卻沒顯露出來,只是淡淡的笑道:『來湖區的不外販漁、販藥和販珠,能不碰上同行最好。』

              『他們不是買賣人。』珠娘搖了搖頭,『只是他們雖然也打漁,可總覺得和旁人不太一樣。』轉頭問陳娘子,『娘,上次那個叫老杜的好像就在前面的栗子灣吧。』

            第 二 章


             栗子灣是我三天來見到的最繁華的港灣,蜿蜒伸進陸地深處的水道裡停滿了三桅、五桅的漁船,星羅棋布的煞是壯觀,落日的餘輝染紅了天上的白雲也染紅了船上的白帆,悠揚的漁歌參差起伏,倒真有些漁舟唱晚的味道。

              聽陳娘子說這裡離著名的漁區和湖珠產地東山水道特別近,是漁家歇腳和漁販子聚集的好地方,而旁邊的栗子鎮也就順理成章的發展成了湖區數一數二的大鎮。

              離栗子鎮還遠,就隱約聽到呼三喝六的笑聲,笑聲裡還裹著斷斷續續的絲竹聲。進了鎮子,和我看到的其它漁村截然不同,二層的青瓦白牆小樓隨處可見;街道雖不寬,卻是青石鋪面;兩旁酒肆茶館林立,酒旗招展;街上熙熙攘攘,小販走街串巷的吆喝聲不絕於耳,仿佛進了無錫城一般。

              『爺,今天就住這兒吧,都兩天沒好好洗個澡了。』玉瓏站在一家叫做『仙人居』的大客棧門口央求道。

              雖然出發的時候我就定了規矩,晚間要麼在野外宿營,要麼就睡在船上,野外寂靜,而船上有人守夜,容易發現敵情。

              不過正值七月,酷暑難耐,我身上也極不爽利,猶豫了一下,看行人中不乏穿綺披羅的,我們一行人看著並不紮眼,便點頭稱是。

              四女自是喜動顏色,知會了在附近一家南貨鋪子裡大肆采購的陳家母女一聲,便進了客棧。

              客棧竟然要路引讓我多了一份安全感,不過我不想再給十二連環塢來了解我的機會,路引便換了假名,揚州的王動變成了蘇州的李佟。

              『李爺,現在是魚汛,小老兒也變不出那麼多的上房。您將就些吧,這可是小店最後一間客房了。再說獨門獨院的,您和太太們也安靜,雖然貴了些,十兩銀子一個晚上,不過小店可是包吃包住呀。』

              偏在仙人居一隅的小院一如老板說的僻靜,滿院子的翠竹和芭蕉更添了幾分幽雅,屋子裡的擺設也很精當,問過伙計纔知道這本是老板的住處,一到魚汛時節,便騰出來暫做客房。

              『這院子也不隨便租,老板看上眼的纔能住進來呢。』伙計邊把兩張短榻上鋪上被褥邊道。

              我知道女人們要好好清潔一下自己了,若是沒有無暇,我很可能和蕭瀟、玲瓏就地來一場蘭湯大戰,可現在我只好找了個借口跑到了客棧附屬的酒樓裡。

              登樓望去,栗子鎮炊煙裊裊,燈光點點。『這等繁華的處所,十二連環塢想來不會放過吧。』我心中暗忖,栗子鎮商販雲集,不僅是個做買賣的好地方,打探起消息來也很便利。

              不過轉念想起少林武當兩次進剿的記錄,提及這裡的時候都是一筆帶過,是他們疏忽了,還是十二連環塢在這裡隱藏的太深?

              叫來伙計,塞給他一塊碎銀,便問出了鎮上的風月,栗子鎮上大大小小三十多家勾欄院,龍頭卻是兩家,牡丹閣與秦樓斗了十幾年依舊不分軒輊。

              怎麼是兩家?我心下狐疑,難道十二連環塢並沒有滲透到這個行業?否則以它的實力做後盾,怎幺會有第二家和它競爭?

              『那賭館呢?』我問伙計。

              伙計笑著說:『牡丹閣和秦樓就是鎮子裡最大的賭館,那裡吃喝嫖賭樣樣具全,大爺您這身份去這兩家最合適不過了。』

              出了仙人居,沿著伙計指點的方向一路向東,走不過百步,就看見張燈結彩的兩座大院沿著街道的南北兩側相對而立。

              街南院子裡一眼便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三層回字高閣,雕梁畫棟,最上層有一圈精巧明廊,明廊正中的匾額上寫著『牡丹閣』三個大字,筆力渾厚,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而街北院子裡同樣聳立著的卻是兩座三層塔樓,樓似寶塔,犄角相望,兩樓之間有懸在半空中的回廊相連,樓頂青旗漫卷,隱約看到上面繡了一個『秦』字。

              兩家門口各站著四五個腆胸露肚的壯漢正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望著,不時有龜奴嬤嬤迎來送往著進進出出的客人。

              『好大的手筆!可栗子鎮會有這麼多豪客嗎?』在這種小鎮上看到如此規模的妓院讓我有些吃驚,不過想到川中建昌那些木材商人們的豪奢,我便釋然,抬腿往街北走去。

              秦樓的護衛們在給我一張笑臉的同時,也沒忘拋給對手一個得意的眼神,殊不知我選擇秦樓,只是因為討厭牡丹的媚俗而已。

              『大爺,裡面請!』一進大門,立刻就有龜奴過來,提著燈籠在前邊引路。

              『您是頭回來吧?想找個姑娘,還是想試試手氣?……找姑娘呀,小金寶、白芙蓉、陸秀林那都是本地有名的紅姑娘,……誰最紅啊?當然是我們東湖花魁莊青煙莊姑娘啦,大爺您要找她?那怎麼也得提前個五六天約好了纔行,今兒找她可不成了。……還是小金寶吧,她的口技可是太湖一絕,大爺您不去試試?』

              在勾欄院裡縱橫了多年,我自然知道每個龜奴都有自己相好的姑娘,有客人總是先往她們房裡領,便對這龜奴頭裡說的幾個姑娘都不置可否,只一味的瀏覽起院子的風光,秦樓的布局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頗有些雅意,水榭亭臺、假山怪石掩映在花樹叢中,和蘇州的快雪堂十分的相似。

              龜奴有些摸不著頭緒,支吾了半天纔道:『要不……去莊姑娘的妹妹紫煙姑娘那兒?她方纔剛剛趕跑了幾個無賴客人,正生悶氣呢。』

              說話間他轉過頭來上下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番,原本有些猶豫的語氣突然變得輕快起來,『瞧大爺您這模樣,還真是紫煙姑娘喜歡的那種哩。』

              哦?青樓裡的姑娘敢趕客人出門,定是有些出色的本事,我好奇心一起,吩咐龜奴:『就這個莊紫煙了。』

              曲曲折折來到莊家姐妹的別院,東西廂房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東面華燈高挑,浪聲謔語不絕於耳;西面只是一燈如豆,顯得冷冷清清。

              站在西廂房門口一個管事模樣的四十多歲婦人看到了我們,忙一路小碎步的趕過來攔住了去路,也沒正眼看我,便數落起那個龜奴來:『死阿四,你死腦筋呀!紫煙姑娘正在氣頭上,你怎麼又帶客人來啦?!這不是惹她……

              『她轉頭看了我一眼,突然一呆,嘴脣蠕動了兩下,剩下的半截話活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到的應該是另一個我,師父的不動明王心法最能變幻人的氣質,此刻的我仿佛是月色下一根高傲的孤竹,空靈飄逸,正和冷寂的西廂遙相呼應。

              『梅娘,讓客人回去吧,今兒紫煙不見客了。』西廂傳來一個柔美的聲音,在東廂的笑語聲中,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我心頭頓時一蕩,『好一聲靡靡之音!』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竟說得如此蕩氣回腸,就算是蘇瑾在床上宛如天籟的呻吟好象也沒有這般銷魂蝕骨,我的不動明王心法竟活生生蕩出了破綻。

              她是莊紫煙嗎?我的目光忍不住投向西廂,那裡還是一片寂靜,寂靜得讓我恢復了冷靜,一絲疑慮漸漸浮起,正在氣頭上的莊紫煙怎麼會發出這麼柔美的聲音?西廂裡的女人究竟是誰?我心中猛的昇起一股一探究竟的念頭。

              我不理會詫異的梅娘,徑直向西廂走去,邊走邊漫吟道:『「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羡仙。」在下要見紫煙。』

              我的聲音正如明月星光,清朗無雙,和著竹葉的唰唰輕響,自有一種獨特魅力,就連東廂的笑聲都一下子沒了,一時間院子裡鴉雀無聲。

              我並沒有得到主人的同意便推門而入,對付這些勾欄院裡的頭牌首先行事就要出人意表,況且我的行動還隱含著諸多的含義。

              屋子布置的很簡潔,看起來便一覽無餘。外屋是一個滿臉詫異的俏麗小丫鬟,而裡屋一盞麒麟燈旁,一個二八少女正轉過頭來,燭光映在她沈魚落雁的臉上,分外的動人。

              輕輕簇起的蛾眉下是一對會說話的明亮眸子,正既吃驚又好奇的望著我,目光裡還夾雜著些許責備,仿佛在怪罪我的不告而入。

              蘇瑾?

              我心頭猛的巨震,這少女的模樣竟是這般的熟悉,以致在那一剎那我似乎覺得回到了十年前,那時候的蘇瑾應該就是這副模樣吧。等定下心神,纔發現她與蘇瑾的不同,她更嬌小,神態也更頑皮。

              『莊紫煙?』

              我胸中湧起的波瀾讓我幾乎忘了我進來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尋找那聲音的主人,而屋子裡的兩個人看起來顯然都不是我要找的。

              那少女並沒有搭話,眼中反而閃過一絲迷惑,『你不是栗子鎮的人,我沒見過你,你是販魚的嗎?』

              不待我回答,她便輕輕嗅了一下,蝤首輕搖道:『你身上沒有魚腥氣,也沒有藥材的味道,你是販珠的吧。』少女一邊撫弄著抱在懷裡的一頭肥大波斯貓一邊隨口揭開了我的假身份。

              我並不驚奇她嗅覺的敏銳,倒是有些困惑她的聲音,她的聲音雖然也多是少女的清脆,卻藏著一股亦幻亦真的磁性,聽起來陡然多了幾分成熟,倒和方纔聽到的聲音有些相像。

              我無暇去責怪她話裡並沒有使用敬語,眉頭一皺,問道:『方纔是你吩咐梅娘嗎?』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清純的臉上突然冒出妖媚的表情,『公子爺,您方纔也不敲門就進來,可嚇煞奴家了。您摸摸,奴家的心現在還怦怦直跳呢。』說著,捧著胸口,媚眼如絲的望著我。

              『沒錯,就是她。』少女陡然一變的聲音讓我心中一陣起伏跌宕,她絕世的容顏加上蕩人心肺的靡靡之音,竟有著不輸於蕭瀟玉女天魔大法的魅力。一絲疑慮掠過我的心頭,是這個莊紫煙天生煙視媚行,還是另有妓家絕學?這小小的栗子鎮怎麼會有這般出色的人物?

              可能是我並沒有依言走過去讓莊紫煙有些困惑,她眼裡竟有些幽怨:『傻哥哥,你倒是過來呀~』她嬌瞋道。

              我沒有理會她,反到坐在了外屋的官帽椅裡,吩咐小丫鬟給我倒茶,我知道我走過去的結果,蘇瑾當初就是這樣突然一下子翻了臉。

              小丫鬟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猶豫的望著莊紫煙,莊紫煙的眼裡多了一層驚訝,蛾眉輕簇,『你這人倒也奇怪,沒讓你進來,你偏進來;讓你過來,你又拿把起身份來了。你是不是讀過幾天書呀?就是讀書人花樣多!』

              『我奇怪嗎?』我反擊道:『勾欄院裡求的不過是個客人歡喜,你竟然趕跑了客人,你豈不更奇怪!』

              『呸!』莊紫煙輕啐了一口,臉上湧起一層薄怒,『什麼客人,一群下流坯子而已!』

              聽她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我忍俊不止,『下流?到青樓來的哪一個不下流!』

              莊紫煙想來也知道我說的沒錯,卻不肯輸口,瞪了我一眼強辯道:『什麼青樓青樓的,我們這兒可是秦樓!』那樣子分明是說在我們秦樓,要是看客人不順眼,就可以立馬把他踢出樓外,你想不想試一試呀?

              『我真不知道秦樓和青樓竟然有這麼大的差別!』看她不講理的模樣正是少女的本來面目。我忍不住笑道,『不過,不管青樓也好,秦樓也好,客人來了,總該上盞茶吧。』

              莊紫煙噗哧一笑,吩咐小丫鬟:『雙成,給他到壺茶來。』

              轉頭瞋了我一眼,道:『你倒是厚臉皮,也好,姑奶奶今兒氣不順,你就陪我說話解悶兒吧。』

              她的一顰一笑竟是媚態橫生,別有一種異樣的魅力,饒是我身邊美女如雲,此刻也有些心動,不過聽她的口氣,似乎我並不是來嫖她的嫖客,而是如同她懷裡的波斯貓一般,只是一個逗她開心的寵物而已,而主人的好臉好象已經是對身為寵物的我最大的恩賜了。

              既然在她心中並沒有客人這個觀念,我索性就不作這個客人了:『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倒茶吧。雙成,那可是王母娘娘的丫鬟,我敢使喚嗎?』說著便站起來滿屋子找茶葉,乘機觀察屋子裡有沒有可疑之處。

              『我像王母娘娘嗎?』

              『怎麼不像,王母娘娘也有年少的時候嘛,總不能一生出來就七老八十的一副老太太模樣,要是那樣,玉帝那個老淫賊能娶她嗎?』

              莊紫煙咯咯笑了起來,『我是王母娘娘,那你是誰呀?』

              『我自然是周穆王嘍。』接過雙成遞過來的茶包,我邊笑邊打開它,裡面的茶葉銀白隱翠,卷曲成螺,竟是上等的嚇殺人香。(注一)

              『你倒奢侈!』

              看到這種價比黃金的上等貢茶我心頭不由一動,就算這裡是產區,嚇殺人香也是價格不菲,秦樓如此待客,當得上豪奢二字,看來這秦樓的實力還真非同小可。

              『尋常人我纔不給他吃這茶呢。』莊紫煙撅起小嘴不滿道。

              『哦?王母娘娘對周穆王還真優容有加呀!』我調笑道,轉頭吩咐雙成去煮壺開水。

              『周穆王、周穆王的,他是誰呀?』莊紫煙臉上有些困惑。

              其實聽到她的話,我比她更困惑,我知道妓家要培養出來一個名妓來下的心血不會比師父把我培養成個淫賊少多少。

              名妓要會吟詩作對,懂得琴棋書畫,怎麼會不知道王母娘娘和周穆王的瑤池相會?

              她的師父都教她些什麼?難道只是教給她那靡人心智的話語聲?

              我只好給她講起了王母娘娘的來歷,講起了周穆王的文功武治,也講起了旖旎的瑤池相會。

              當講到『八駿日行三萬裡,穆王何事不重來』的時候,她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哀愁,自言自語道:『穆王何事不重來,他為什麼失約不來呢?』

              『「將子無死,尚能復來」,可人生自古誰無死?』她的哀愁竟然也感染了我,在酷暑中我似乎覺得有股秋意。

              不知不覺外面已是月斜河傾,對面東廂的燈籠早已熄滅,隱約傳來的是誘人的呻吟,就連下殺人香也沖了五六回,淡的沒什麼味道了。

              『走也!』

              看到莊紫煙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個清倌兒,想留宿要一套煩雜的手續,不是一天二天能夠如願的,而像蘇瑾那樣出門在外的好機會並不是常常能遇得到,所以該是我告辭的時候了。

              再說我已經初步達到了來秦樓的目的,看莊紫煙就能想象出她姐姐莊青煙的風情,秦樓主人能訓練出這麼兩個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顯然絕非等閑之輩;而就連一個丫鬟都知道下殺人香的沖泡方法更讓我清楚秦樓絕不一般。我正盤算著明天要不要來,莊紫煙已經發出了邀請:『王母娘娘明天要見周穆王!』

              等我出來的時候,梅娘竟還站在門口,只是臉上堆滿了笑容。

              『好久沒聽到紫煙姑娘的這麼開心的笑聲了,大官人,明天您可一定要來呀!』她話裡帶著一股疼愛,就像疼愛自己的女兒一般,甚至連我塞給她的五兩銀子她都不要,只是央求我明天一定要早兒些來。

              等回到仙人居,蕭瀟她們等的已是心急如焚,蕭瀟更是全副披掛,看模樣像是要去出門找我。見我進來,四女俱拋過來一陣白眼。

              說是看看就回來,可好,都快三更天了,爺也不想想我們該有多急!

              『急什麼?少爺本就是秦樓楚館的克星!還怕她們吃了我嗎?』我脫掉了衣服,赤裸著身軀鑽進了浴桶,羞得無暇急忙轉過頭去,輕啐了一口,臉上頓時多了一道緋紅。

              我卻不想放過她,『無暇,江湖上有把聲音當作武功的嗎?』

              無暇只好轉過身來,瞋了我一眼,道:『怎幺沒有!少林寺的佛門獅子吼就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排名前五的武功!』

              『不不不,』我連忙打斷她的話,『不是男人們練的,而是女人練的用來迷惑男人的那種。』我問道,看一旁幫我搓背的蕭瀟臉上沁出了細小的汗珠,便讓她脫了衣服進來和我一起洗。

              這該是無暇第一次看到蕭瀟的裸體,她的目光就像在江園的玲瓏一樣,很快落在了蕭瀟乳尖上的那只乳環上,只是她的目光突然多了一些異樣的東西,似乎是又害怕又向往,連說話都有些不太順暢,直到蕭瀟的嬌軀沈到水下,她纔變得正常起來。

              『女人、聲音?嗯……多情門,聽說幾十年前多情門好象有種功夫……像是爺說的那種,可它早就滅亡了,那功夫也該失傳了。當今武林,以女子為主的門派,只有隱湖小築、春水劍派和恆山派三家,而這三家應該都沒有這樣的武功。』

              言及春水劍派的時候,無暇有些傷感,卻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樣,想來她和玉無暇這個角色的融合程度越來越的人格已經完全分裂了。

              『那魔門呢?』我邊問邊把蕭瀟的身子向上托起,讓她的那對玉乳浮出水面,從無暇那裡應該正好能夠清楚的看到我撫弄蕭瀟乳環的手,而我卻緊盯著無暇的雙眼,想從她眼神的變化來證實我的判斷。

              無暇眼珠果然又是一縮,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纔把目光從蕭瀟的乳環上移開,但很快就又重新落在那上面,兩腿也漸漸的開始並攏起來,我拉了拉乳環,無暇的瞳孔便猛的放大,而我故意用手掌蓋住乳環,她眼中便有些悵然。

              無暇竟然愛上了乳環?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聽蕭瀟講十二連環塢對她身子的摧殘,她應該對乳環滿懷恐懼纔是,怎麼會是相反的結果?

              不過,我沒有時間再去考慮了,玲瓏雖然沒有發現無暇的異樣,卻被我的動作惹得嘴裡直嚷嚷熱,我只好讓蕭瀟出去換了她倆進來。

              『啊對,魔門。』無暇這纔清醒過來,『記得太師祖的筆記裡曾經說過,魔門有兩大惑人心智的武功,一是天魔銷魂舞,而另一個就是天魔吟。』

              哦?我精神一振,又有些迷惑,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好象就連魯衛也沒有提起過,春水劍派怎幺會有它的記錄?

              無暇似乎看明白我臉上的表情,便解釋道:『據說身懷這兩樣絕技的「多聞仙子」雖然是當年魔門七大高手之一,卻是矜持的很,從不對男子使用這兩樣絕技,而第一次用上派場就被太師祖擊敗了,因此江湖上除了隱湖小築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魔門有這麼兩樣武功。』

              我一皺眉,這等重要的情報難道春水劍派就私自藏匿了下來,並不知會其它門派一聲?

              魔門可是武林的公敵呀!

              無暇的臉騰就紅了,支吾了半天我纔聽明白,原來她的太師祖在回到春水劍派三個月後,竟意外的嫁給了一個浪蕩子為妾,最後還被他轉賣給了妓院,成了一代名妓,而春水劍派則在她離開門派的時候就宣布了她的死訊。

              玲瓏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門派的秘辛,不過因為我的大手一直在她倆的嬌軀上游走,她倆的注意力大多在我的身上,臉上便沒有太多的驚訝。

              而我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你太師祖敗了,不過這樣也好,你太師祖總算明白了自己究竟喜歡什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心裡暗忖,這春水劍派還真有詐死的傳統哩。

              無暇聞言,若有所思良久,在我將玲瓏逗得不克自制的時候,突然沖我嫣然一笑。


            第 三 章


             第二天我一到秦樓就明白了梅娘為什麼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一定要早些來。

              『大官人,您可算來啦!』梅娘從擁擠的人群中鑽了出來,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仿佛我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似,『您要是再不來呀,老身死了心都有!』

              院子裡足足站了五六十號人,把院子擠的滿滿當當的。聽梅娘這麼說,一百多只眼睛頓時齊刷刷的落在了我身上,『就是這小子嗎?好象也沒長著三頭六臂呀?為什麼紫煙會看上他?!』『人家是小白臉嘛。』唧唧喳喳的議論也漸漸多了起來。

              我不喜歡自己像是江湖把戲人手裡拴著的猴子似的被人看來看去,特別是這些目光並不那麼友好,而聽他們的對話,似乎眼前的場面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一皺眉,道:『梅娘,今天怎幺這麼多人嗎?』

              梅娘是個出色的演員,先看看我,又看看那群衣著光鮮的漢子,一跺腳,埋怨我道:『就你大官人穩當,告訴您早些來吧,您偏不聽,瞧,您不來,人家可來了。』說著眼睛一瞥。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發現這群商人中有十來個有些特殊,雖然也是穿著綾羅綢緞,兩眼卻透著一股剽悍,見我望過去,其中一個粗壯漢子惡狠狠的道:『看什麼看!再看老子挖了你的眼!』

              『老兄,你還真說到我心坎上了。』我不由得噗哧一笑。

              眾人哄笑,那人臉皮一下子變得通紅,蠢蠢欲動間,旁邊一人拉住他,問我道:『聽說你要給小莊姑娘開苞?』

              哦?會有這等好事?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而梅娘已經在旁邊罵起來說是哪個天殺的造的謠,又說好在大官人來了,不信可以問他。

              我一皺眉,『梅娘,既然大家都知道了,瞞它作甚!』明白自己被人當成了擋箭牌,我心裡便一陣不痛快。

              看來她早知道早晨會來這麼多人,卻不告訴我,其心實在可誅,說什麼也要讓她吃點苦頭。

              一句話引來群情激憤,就是梅娘也是一臉的愕然,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只有幾個腦筋靈光的看我似乎並不像來替人開苞的模樣,方纔說話的那人便狐疑道:『這是真的嗎?』

              『我說不是真的,你相信嗎?』

              那漢子飛快的搖搖頭,倒讓我覺得他似乎並不在意我話裡的真假,果然他已經振臂高呼起來:『走,找李六娘去!老子在小莊身上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卻讓這個小白臉揀便宜!他媽的不給老子一個交待,老子燒了她的秦樓!』

              我一下子便明白這漢子竟是故意來生事的,不過對我來說這卻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我正琢磨怎幺來一探秦樓的實力,就有人來找它的麻煩了,我倒要看看秦樓如何應付。

              眾人正待往外走,卻聽院外傳來一陣女子撩人的笑聲,『胡老三,區區三千一百兩銀子就想取走紫煙的元紅,你是不是想好事想瘋了?』

              那柔媚的笑聲讓院子頓時安靜了下來,因為這聲音和莊紫煙極其相似,都有一種銷魂魅力。

              我知道該是莊紫煙的授業嬤嬤到了,回頭一看,果然見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婦人逶迤而來,後面還跟著八個保鏢模樣的壯漢。

              這婦人的容貌並不十分嬌美,可她臉上的表情卻似乎在不斷的變化,而每一次細小的變化都讓她的容顏看起來更加完美,隨著她越走越近,她幾乎幻化成了一個絕世的仙子,而之前的那些景象仿佛都是我的錯覺。

              『惑心術』?我心頭驀地一怔,這難道就是妓家的絕學『惑心術』不成?我只是聽師父說起過它,卻從未見識過,嘿嘿,這小鎮真的是藏龍臥虎呀!

              胡老三立刻變得期期艾艾起來,『六娘,我……我,』他轉眼看到了我,口齒纔伶俐起來,『那這小子呢?我胡老三在栗子鎮十年,從來沒看見過他,怎麼一來就要摘現成果子?』

              看來這婦人就是秦樓的主人李六娘了。梅娘過去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六娘笑道:『胡老三,人家公子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就當了真,虧你還在道上混了十幾年!』

              『六娘,昨晚在下在青煙姑娘那裡,看這位公子三更天纔離開青紫別院,這可和紫煙姑娘的性子不太相符呀,胡三哥的話未必就是空穴來風。』胡老三背後一個白淨的漢子平靜的道,只是他的話是說給李六娘的,眼睛卻看著梅娘。

              胡老三原本有些萎靡,聞言胸脯一挺,不住的點頭。

              原來這纔是正主,我和李六娘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個白淨漢子,他不得不對上了李六娘的目光,不過很快把眼珠一轉,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這位朋友面生的很呀。』李六娘媚笑道,『最近還真是八方風雨匯秦樓呢。』

              她的笑聲裡充滿了誘惑,那白淨漢子眉頭一皺,似乎在抵擋心魔,卻沒能堅持住,一拱手,說出了告饒的話來:『六娘勿怪,在下不過是替朋友說句公道話而已。』

              李六娘的笑聲連我都有些心旌搖曳,我驀地想起無暇昨晚的話,『難道這是魔門的天魔吟?』我心中暗忖。眼看這爭端就要在李六娘的魅力下化解於無形,我知道該輪到我推波助瀾了。

              『六娘休要怪罪這位朋友,因為胡老三說的本來就是實情。』王母娘娘見周穆王,你當就是吃吃酒、喝喝茶那麼簡單嗎?這一記栽贓倒也不會冤枉了莊紫煙。

              眾人的目光又一下子聚集了過來,連李六娘也吃驚的望著我,剛想說話,方纔那個要挖我眼睛的莽撞漢子已經跳了出來,『他奶奶的,竟然來騙老子!』說著揮舞著斗大的拳頭沖了上來,不過目標並不是我,卻是李六娘。

              有一個人帶頭,頓時從人群中閃出二十多人,向李六娘的保鏢沖去,只有兩個商賈模樣的人奔著我而來,卻被我一拳一個打躺在地,血流滿面的樣子讓剩下的人便縮在了後面不敢上前,只是一味的吶喊。眼前的場景讓我更加清楚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而我正是行動的借口。不過看起來這群人只是街頭的地痞無賴而已,手腳雖然利索,卻沒什麼章法可言,倒是挖眼睛、撩陰腳這樣的招式屢見不鮮,就算是胡老三和那個莽撞漢子也是如此。

              反觀李六娘的八個保鏢,立刻就地圍成了一個圈子,將李六娘和梅娘護在了圈中,一出手就看出他們受過嚴格的訓練,招式並不出奇,不過很有些力道,不一會兒功夫就打倒了四五個對手。

              是十二連環塢找茬生事,還是競爭對手牡丹閣來故意攪和秦樓的生意?我心頭有些疑惑,不過看十二連環塢對付春水劍派的手段,似乎後一種可能性還大一些。

              那白淨漢子開始並沒有跟著上去,看我出拳凶狠還詫異的瞥了我一眼,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那場混戰中,見己方已經傷了多人,他突然尖嘯一聲,身子猛然發動,轉眼間就越過數人,一出手便咯嚓折斷了一個保鏢的手腕。

              這白淨漢子身形一動,我便立刻修正了我的想法,這漢子的身法只比玲瓏姐妹弱半籌,顯然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沒准兒還是名人錄上的人物,可惜名人錄上有畫影圖形的少之又少,我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哪一個。

              看他順勢將那個保鏢一腳踢開,就要閃進圈內,卻見一片紅影攔住他的去路,一雙素手攏成爪形,快速的向白淨漢子的手腕抓去,竟是梅娘。

              那白淨漢子急速後退,連變了幾招纔堪堪避開這凌厲的一抓,不過手腕已經被梅娘的指甲劃出了幾道血印子,見梅娘並不敢追出圈外,他從衣服下面摸出一對尺二鋼環,雙環一振,得意的笑道:『哈哈,梅流香,你這頭騷狐狸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

              梅娘眼珠一縮,『焦無咎?和你焦孟不離的孟子悠呢?』

              她話音未落,就聽屋頂上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多謝梅大姐掛念,子悠這廂有禮了!』隨著笑聲,一人飛身而下,輕巧的落在了焦無咎的身邊。

              這真是出人意料的一場好戲啊。九尾狐梅流香、鬼書生孟子悠和奪命雙環焦無咎,這三個在武林中已經消失了多年的成名人物據魯衛說早已進入太湖加入了十二連環塢,少林武當遍尋不到的十二連環塢中人卻一下子讓我遇到三個,我的運氣是不是好的有點過頭了?不過,他們之間怎麼打起來了,難道十二連環塢起了內訌不成?

              梅娘也從衣襟下拽出兩把泛著妖異藍芒的短刀護在胸前,冷笑道:『怪不得這些日子總有些不開眼的混子來惹事,原來都是你們在背後搗的鬼!』

              那群商人一看動起了真家伙,都抱頭鼠竄的一哄而散了,院子裡除了兩方的人馬,就只剩下我這個火藥引子。

              我見紫煙正趴在窗戶上往外看,嘴裡嚼著檳榔染的嘴脣鮮紅,臉上一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笑容。

              『這丫頭是不是見慣了這種金戈鐵馬的場景?』看她信心滿滿的樣子我心中一動,向她招了招手。

              本意是想打聲招呼,卻見她眼珠一轉突然從窗口消失,不一會兒從門裡閃出個嬌小的人影,飛快的跑到我的身旁,捶了我一拳笑道:『你怎麼淨胡說八道呀?』

              我看她並不是真的惱了,有意打趣她兩句,卻見那個莽撞漢子咬牙切齒的撲了過來,我忙把莊紫煙拉到身後,飛起一腳,將他一下子踢出丈遠。

              這莽撞人看似莽撞,卻很有些武功底子,竟讓我變換了一種腳法纔踢到他。隨著那漢子的一聲嚎叫,兩方面的人馬都楞住了,全都吃驚的望著我,就連一直氣定神閑的李六娘眼中也閃過一絲訝色。

              焦無咎白淨的臉上現出猙獰之色,嘿嘿一笑道:『沒看出朋友竟是個會家子,不過,今兒老子在這兒辦事,沒功夫跟你磨閑牙,你趕快在我眼前消失,否則老子就要了你的小命!』

              『可惜了山清水秀的太湖!』看焦無咎強盜本色不改,想來十二連環塢並不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地方,不過為了看看十二連環塢究竟是如何來唱這出戲的,便有意氣他。

              『紫煙,去,給少爺我搬張椅子來,我要看戲。』

              莊紫煙詫異的『啊』了一聲,望了李六娘和梅娘一眼,她倆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她猶豫了一下,轉身回房間真的就搬出了一張椅子來讓我坐下,自己站在了我的背後,一只纖纖小手正有意無意的搭在我的肩井穴上。

              『這丫頭還真機靈。』梅娘都替她守房,教她功夫不奇怪,不過我並不在意肩上的那只小手,不動明王心法在經絡運行上有獨到之處,如果點穴的人內力不是很強的話,我至少有兩種方法可以在轉瞬間沖開被封死的穴道。

              看焦無咎臉上漸漸堆起了一層層的怒氣,雙環一擺就要沖過來,我兩眼突然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焦無咎,少爺管不著你和秦樓的恩怨。不過,你別惹我,否則,我不管你是雙環奪命還是雙環送命,我都會讓你後悔為什麼生到這世界上來!』

              我的聲音就像是從陰曹地府裡發出的一般,冰冷的讓不少人激靈打了個冷戰,就連莊紫煙也縮了縮脖子,嘟囔了一句:『好怕人喲。』

              焦無咎臉上的紫氣一閃而過,怒極反笑道:『那就嘗嘗你焦大爺的雙環!』話音未落,手中雙環畫出一道道的光環猛的擊出,目標卻是梅娘!

              梅娘似乎早就料到焦無咎的舉動,雙刀揮舞間就像兩道白虹穿過光環的中心,輕輕巧巧的就破了他的雙環。

              焦無咎急退,借著後退的力量,他驀地的將雙環擲出,就見兩道光環飛馳電掣般直飛向我和莊紫煙,而孟子悠已經移形換位到了梅娘面前,一只判官筆立刻接住了她雙刀的攻勢。

              雙環眨眼間已經到了身前一丈,我並沒有動,卻見李六娘的眼珠一縮,而莊紫煙的手已經悄悄離開了我的肩頭;雙環又進三尺,莊紫煙猛的推了我椅子一下,兩個人一齊跌倒在地,而雙環正堪堪擦過我的胸前。

              『沒本事就別說大話嘛!』莊紫煙看我舒服的躺在她懷裡,不由大發嬌瞋,『還裝死,快起來啦!』

              那雙環飛過去丈遠,突然折了回來,落在了焦無咎手裡。而他臉上也現出一絲訝色,冷笑道:『小丫頭,你好高明的眼力呀!騷狐狸功夫不行,教人倒真有一套!不過……』

              他看了一眼頗有些狼狽的我,『她沒教你怎麼找男人嗎?』

              莊紫煙確實表現出來了相當高明的眼力,擺明了她已經得到了梅娘的真傳,看來秦樓絕對是一個值得我注意的目標,梅娘、莊紫煙自不用說,還有一個未露面的莊青煙恐怕也不是一個俗手,而李六娘如果不僅僅是一個老鴇的話,那她定是擁有絕對可觀的實力。

              莊紫煙俏臉一扳,露出嬌蠻模樣:『呸,關你什麼事!你會吟詩嗎?你知道王母娘娘和周穆王的故事嗎?』

              焦無咎一臉愕然,我心中好笑,看來秦樓是極少有讀書人光顧了,不過想想栗子鎮本就是商賈雲集而形成的,便就不覺得奇怪。

              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我伸手在莊紫煙的臉上輕薄的擰了一把,笑道:『紫煙,你好心會有好報,看少爺替你出氣!』

              轉頭向焦無咎怒道:

              『焦無咎,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竟敢暗算你家少爺,拿命來!』

              隨著一聲斷喝,我向他疾沖過去,碎月刀在途中已握在了手中,刀如匹練般劈了過去。

              『看刀!』

              我並沒有用斬龍刃,進太湖的時候,我就想該暫時放棄王動的身份了,在春水劍派總舵與尹觀的交手中已經暴露了我的實力,若是十二連環塢發現是我進入了太湖,恐怕要盡全力來圍剿我,而對一個陌生人它的警惕性就要小許多,我這一刀甚至還隱瞞起了三成功力。

              我背後傳來莊紫煙驚訝的一聲『咦』,焦無咎臉上的鄙夷也很快變成了凝重,忙把雙環一錯來鎖我的刀,我的刀鋒輕靈的一轉,便沿著他左手鋼環的邊緣削了下去,他左手急縮纔保住了手指,招法立刻就亂了。

              『老大,這小子紮手。』焦無咎額頭轉眼便布滿了汗珠,臉上也有些慌張之色。

              我的注意力倒有一半放在了李六娘和梅娘身上,六娘看到我使出的那招『殺雞』,眼中倏地閃過一道異芒,雖然轉瞬即逝,卻正好被我捕捉到。

              『她是高手!』可我把江湖名人錄裡仔細想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和她相吻合的人物,心中凜然,『難道她真的是魔門中人?』

              疑念一生,我出招便小心謹慎了許多,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和魔門發生糾葛,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留點後手總沒有壞處。

              焦無咎可能是看出我的刀法有些重復,臉上漸漸的恢復了沈靜,甚至連局勢都扳回了一小半。

              而梅娘那邊卻是形勢堪懮,孟子悠的武功高出她不少,她左支右絀已顯敗象,那七個保鏢在二十幾個地痞的輪番攻擊下也顯露出疲態。

              正在這時,從院外傳來一陣鶯鶯吶喊,卻見一隊僕婦手持哨棒殺了進來,一會兒功夫便將那些地痞打的皮開肉綻,有幾個甚至手腳都被打斷了。地痞們連滾帶爬的逃出了院子,僕婦和六娘的保鏢全都追了出去,院子裡只剩下六娘和莊紫煙神色迥異的注視著打斗著的兩對人。

              就聽梅娘輕嘯一聲,原先狼狽的樣子突然不見了,雙刀一前一後閃電般的擊出,刀法竟是異常的凌厲,孟子悠猝不及防,梅娘的右手刀便帶出了一蓬鮮血。

              孟子悠臉色大變,後退了幾步,臉上便多了一層黑氣,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想說話卻只聽見『荷荷』的聲音,手腳抽搐了兩下便再也不動了。

              好高明的刀法,好厲害的毒藥!我吃了一驚,名人錄上並沒有記載梅娘的兵器上淬了毒;而她在名人錄上的排名明明比孟子悠低七位,可武功看起來卻比孟子悠還高不少,像她這種年紀內力絕不會有什麼進境,那麼定然是在招式上得到了高人的指點。

              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李六娘,卻聽焦無咎一聲淒厲的喊叫:『大哥!』竟然不顧我的攻擊反身向孟子悠撲去。

              我知道他逃不過梅娘的毒刀,要兌現我方纔說過的話只有眼前這一個機會了,手臂一展,碎月刀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焦無咎的雙腳腳筋便被我一刀挑斷,他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刀下留人!』

              我的話還是晚了些,梅娘果然心狠手辣,上前便補了一刀,嘴裡還嘟囔:『焦不離孟,那就一齊去陰曹地府做個伴吧。』

              『殺人很過癮嗎?』我一臉的不豫,『梅娘,總要留個活口問問他們的來路吧?再說,你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梅娘意外的瞥了我一眼,『王法?哈哈,在太湖哪裡有什麼王法?我若學藝不精,焦、孟會跟我講王法嗎?!』

              我知道太湖天高皇帝遠,王法在這些江湖人眼裡恐怕比張紙強不了多少,而我自己也換了一個假名,就是想在太湖快意恩仇。

              不過聽到梅娘的話,再看李六娘渾不在意的越過地上的死屍,裊裊走到我的面前,我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敵意。

              『公子有慈悲心腸,』李六娘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臉上的變化,將背轉過身去大吐特吐的莊紫煙摟在懷裡,淡淡的道:『不過對付十二連環塢的惡人卻不必容情,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是血債累累。』

              她一指地上的孟子悠,『像他在皖北打家劫捨的時候,手上絕不會少於十條人命,殺了他那也是罪有應得。』

              『六娘對江湖倒是很熟悉呀。』

              我的話充滿了諷刺的味道,連梅娘聽了都是一臉的怒容,李六娘卻似渾不在意,微微一笑:『太湖呆久了,江湖自然也就熟了。』

              撫著莊紫煙的背,又道:『就像孟子悠和焦無咎,擺明了是來鬧事的,不過你想問出幕後的指使,那是白費功夫。怎麼說兩人以前也是橫行皖北的大盜,骨頭還是蠻硬的。』

              她猶豫了一下,微微笑道:『其實,我早知道焦孟二人的身份,能在太湖興風作浪的,除了十二連環塢,還能有誰?』

              說著使了個眼色給梅娘,見梅拎起焦孟二人的屍體出了青紫別院,她解釋道:『梅娘的「相思紅」雖然見血纔封喉,但屍體還是要盡快處理,免得傷及無辜。』

              想盡快消滅證據纔是真的吧,我心中暗忖,不過聽她話裡的意思,應該對十二連環塢有相當的了解,可她為什麼沒有一絲懼意,難道秦樓的實力足以和它抗衡不成?

              是魔門?還是十二連環塢真的分裂了?

              一絲疑慮在我心頭轉來轉去,看六娘懷裡的莊紫煙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還偏過臉來偷偷看我,我突然問道:『十二連環塢是不是最近纔開始騷擾秦樓?』

              六娘點點頭,眼中流過一絲疑色。

              攘外必先安內,十二連環塢果然想安定自己的大後方了。不過,它為什麼不采用襲擊春水劍派的方式呢?是它看輕了秦樓,還是另有原因?

              『紫煙應該是第一次見到殺人吧,』她的模樣就像是在蘇州初次殺人的蕭瀟,『想來以前秦樓和十二連環塢就算有沖突,也不會這麼激烈。』我解釋道。

              『公子目光如炬。』六娘眼中的疑慮換成了贊許,『秦樓做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十二連環塢眼紅也不奇怪,只是它一直想買秦樓,最近卻不知為何轉了性了?』

              『那牡丹閣呢?』

              『我不知道牡丹閣的底,和它斗了十幾年,斗的並不是江湖功夫。』六娘嫣然一笑,竟是風情萬種。


            第 四 章

            進了紫煙的房間,六娘便吩咐她倒茶。紫煙的茶藝遠勝雙成,想來六娘說得沒錯,秦樓並不想靠自己的拳頭吃飯。

              『說起來,罪魁禍首還是公子。』六娘嘴角含著笑,沒有一絲怪罪的意思。

              我和她都知道秦樓與十二連環塢的一戰不可避免,所以我也沒去解釋,眼光一直落在了紫煙身上,她在六娘眼前溫順了許多,連動作都輕輕柔柔的,顯然對六娘很是敬畏。

              『紫煙今年十六了吧?』我心裡有些替她惋惜,她若是再多讀些書,在風月場裡的前途決不會比蘇瑾、孫妙差。

              梅娘處理完屍體走進來,聞言笑道:『頭月裡姑娘纔過了十五歲的生日呢。』她沒聽到六娘的話,又埋怨了我一番。

              『梅娘,別說了,倒讓公子笑話。』六娘攔住了她的話頭,問我:『公子真是采珠的商人?』

              『采珠是我的副業,』我接過紫煙雙手恭恭敬敬捧過來的青玉茶碗,看她的臉上竟有了一絲紅暈,心生喜愛,順手掐了她的小手一把,笑道:『我其實是個采花的淫賊。』

              我真正的目的是借著這個動作把茶杯很自然的放在了桌子上,梅娘刀上的毒藥讓我不得不用心提防。

              紫煙畢竟是個孩子,以為我在調笑,便忍不住啐了我一口,梅娘也是莞爾一笑,只有六娘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纔道:『采珠也好,采花也罷,和十二連環塢結了梁子,公子在太湖怕是什麼也做不成了。』

              『那秦樓呢?』

              六娘不說話了,臉上卻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我不知道她的信心從何而來,不過十二連環塢光是名人錄中人就被我和秦樓接連乾掉了四個,想來行動會愈加小心,秦樓一時半時不會遭到攻擊。

              倒是梅娘頗有些期盼的望著我道:『反正公子已經得罪了十二連環塢,不如和我們一起對付它吧,十二連環塢不除,整個兒太湖都不安寧。』

              梅娘的話正和我意,不過看六娘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我只好搖搖頭。

              紫煙在我身旁輕輕搖著我的胳膊,央求道:『梅娘說的沒錯呀,我們合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嘛。』

              紫煙的聲音嬌媚異常,我知道她用上了妓家功夫,便順勢說不是不想和秦樓合作,只是過個半個月二十天我就要離開了,而且與我同行的還有我四個愛妾,總不能讓她們也住在秦樓吧。

              『要合作的話,我們最好一明一暗,讓十二連環塢無從防備,纔能出其不意,獲得最大的利益。不過,』我瞥了一眼紫煙,笑道:『六娘以何為報呢?』

              紫煙知道我的意思,瞋道:『想的倒美!』

              而六娘卻意外的笑道:『那好,等剿滅了十二連環塢,如果公子能打動紫煙的芳心,我就放她走。』

              紫煙輕『啊』了一聲,一副似羞還喜的模樣,讓我看不出其中真假。

              但一想到剿滅十二連環塢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六娘用的那個避重就輕的假設,在我眼裡便沒有多少份量。

              『什麼如果不如果的!』我露出幾分霸氣。

              梅娘一皺眉,六娘卻饒有興趣的望著我,那目光裡竟有一絲長輩對晚輩的溺愛,半晌纔道:『我雖然是個婦人,也知道言行合一,公子大可放心。』

              她的話裡隱隱有種讓人相信的力量,我不由得點點頭,道:『那好,六娘,你就等著嫁女兒吧。』

              談攏了條件,我問起了十二連環塢,出乎我的意料,秦樓對外界的消息很敏感,諸如春水劍派、鷹爪門的覆滅,玉夫人和況天的死,甚至連我殺死花想容全家的假消息都一清二楚。反倒是對十二連環塢的了解並不比少林多多少,那些被少林寺懷疑已經進入十二連環塢的人大多確認了下來,最有價值只是知道了那條叫做十二連環塢的大船經常出沒的地方而已。

              是十二連環塢隱匿的太深,還是秦樓志不在太湖,我一時弄不清楚,我只知道秦樓定然和江湖有著密切的聯系。

              『會是魔門嗎?』我心頭閃過一絲疑念,若是魔門的話,這一切都有了最好的解釋:為什麼六娘說起這些江湖高手來如數家珍一般,為什麼秦樓不懼怕十二連環塢,這都只因為它是魔門。

              我對六娘的出身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不過我並不在意魔門,只要它別惹我,它願意怎麼稱霸江湖都和我沒什麼關系,在完成師父的心願後,江湖還會有多少值得我留戀的呢?

              不過眼下我還在江湖,我還要替我的女人出一口惡氣。想想十二連環塢就算是死了烏、錢、孟、焦四人,可名人錄上的高手它還有十二三個,加上二三十個實力略遜一籌的殺人犯和強盜,我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整合十二連環塢僅用了三、四年時間,看來尹觀和高光祖還真不是白吃乾飯的。』

              三年前高光祖找到了梅娘的摯友、著名的女殺手白秀,拉攏她進入十二連環塢,白秀因為不願意再招惹是非便躲了起來,但把消息告訴了梅娘,秦樓便開始注意起十二連環塢的擴張來了。

              『高光祖是個人材,可惜寶慧大師看出了他的纔能,卻沒看出他的心性。』六娘倒和我想的不謀而合,只是魔門也這般悲天憫人嗎?

              『他是個人材並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明白秦樓的實力了,下次恐怕就是傾全力來攻擊秦樓了。』

              『秦樓的機關是天下一絕,』六娘笑道:『公子且看十二連環塢是怎麼碰個頭破血流!

              『說著她不顧梅娘和紫煙詫異的目光,把雙子樓和青紫別院的布防大體說了一遍。

              我不明白為什麼六娘對我信任有加,但絕不會是因為我出手幫了秦樓一次那麼簡單。

              聽秦樓的布置,十二連環塢想要發動突然襲擊幾乎是不可能的,加上白秀等幾個沒加入十二連環塢的好手很可能就躲在秦樓,想來秦樓不至於像春水劍派那樣一敗涂地。

              既然十二連環塢常在東山、無錫一帶出沒,而少林武當也是在那兒遇到了伏擊,我決心也去這兩個地方碰碰運氣。

              向六娘詢問了一下那裡的地理,商量了聯系的方式,又登上了雙子樓仔細觀察了牡丹閣一番,我纔離開了秦樓。

              回仙人居的路上,就發現有人暗地裡跟蹤我。對於一個淫賊來說,這些人的跟蹤術都是小兒科,只是幾個跟蹤的人武功都很紮實,雖然沒有進入名人錄的實力,卻也頗為可觀。

              想來十二連環塢對我這個冒牌的李佟相當重視,而這麼短的時間就能安排出人馬來,顯然栗子鎮是十二連環塢一個相當重要的基地。

              我知道仙人居不可久住,便很快與四女分頭回到了陳娘子的船上。

              『梅流香殺死了孟子悠?』無暇動容道。

              『無暇,如果你肯聽我的指點,我會讓你進入十大。』我知道她驚訝些什麼,梅流香成名二十餘載,年近不惑武功卻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正是每個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好事。

              『爺,我也要進十大嘛。』玉瓏纏住我撒嬌道。我捏了她鼻子一下,說我以後要退出江湖,你進十大做什麼;無暇聞言便說那她也要退出江湖,十大就留給別人吧。

              無暇說話的時候兩眼有些出神,似乎在憧憬歸隱後的生活。

              我知道她在是玉夫人的時候就淡泊名利,變成了玉無暇後依舊沒有改變。

              只是現在我還要借重她的武功,雖然我知道有一個辦法極有希望恢復她的自信心,可我並沒有完全做好思想准備去嘗試,所以只能淡淡一笑道:『想要退出江湖,怎麼也得先把十二連環塢滅了。』

              我並沒有直接去東山水道,栗子鎮上還有許多秘密,我並不想輕易放過。

              等二更鑼響,我吩咐蕭瀟與玲瓏留守,和無暇換上了夜行衣,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牡丹閣,既然十二連環塢對秦樓動了手,想來牡丹閣沒有理由幸免,而太湖再出現另外一個秦樓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由此我斷定牡丹閣十有八九已經變成了十二連環塢的地盤。

              白天在秦樓我就找好了潛入牡丹閣的路線,沿著牡丹閣的院牆是一溜高大的楊樹,想來它原來的主人並沒有考慮到這會極大的方便入侵者。

              不過院子裡來來回回巡視的保鏢卻比白天多了許多,似乎證實了我的判斷,迫不得已我將偷來的花貓扔了出去。

              趁附近幾個保鏢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只貓身上,我和無暇疾如閃電般的竄了出去,眨眼便閃到了一棟小樓的牆角處,這時傳來貓『嗷嗷』的叫聲,還有人罵罵咧咧道:『媽的,原來是只野貓。』

              幾個人漸漸遠去,我和無暇便朝園子中心的那棟三層高閣移去,越往裡走,守衛越松懈,一路上倒是嬤嬤、姑娘們迎來送往的好不熱鬧。

              離高閣還有十幾丈遠,我知道沒法子再向前進了,高閣上華燈高挑,照得閣前閣後一片雪亮,閣上的明廊上不時有保鏢走來走去,想要不著痕跡的越過高閣四周毫無遮攔的草坪顯然不太可能。

              躲在假山陰影裡,我望著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心中一動,笑道:『無暇,等一會要委屈妳了。』

              我憑著記憶小心的按原路退回到一座沒有了絲竹聲的小樓窗下,從裡面不出我所料的傳來一陣陣粗重的喘息,無暇不明就裡,輕輕啐了我一口,小聲瞋道:『爺,還有正事兒呢!』

              這就是正事兒。我捅破窗紙,借著燭光,清晰的看到兩團白肉正交織在一起,男人雙手擎著女人的小腳,屁股一篩一篩的很是得趣,女人擰動著身軀,浪聲叫著:『達達……親達達,快~,奴要……要小達達~』

              『這女子倒生了一對大乳。』我嘖嘖稱奇,話音甫落,胳膊便傳來一陣疼痛,轉眼看無暇,雖然臉上是一道道的黑色炭墨,也能看出她的慍意。

              『不信?你自己看。』我說著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我跟前一拉,她掙了一下子沒掙脫,可能是怕驚動了屋子裡的人,很快便屈服了,只是那窗戶很高,我只是剛剛夠到,她比我矮快一個頭,根本看不到屋裡的戰況。

              還得把她抱起來。我心中暗忖,右臂便環在了無暇的腰間,一觸手我就察覺出她的小蠻腰看似楊柳,卻極是豐腴滑膩,和玲瓏的結實緊繃有著顯著的不同。我腦子剛劃過『她倒是生養過』的時候,無暇的身子已經開始變得僵硬。

              我很快就弄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因為正抱著她,我壯大的分身正頂在她的兩腿之間,看她閉著眼睛不敢往屋裡看,我惡作劇的聳動了兩下,在她耳邊低低道:『快看。』

              我這句充滿威嚴的低喝像是有無窮的魔力,我就覺得手上一重,無暇身子一軟仿佛就要癱在了我懷裡。

              怎麼會這樣?我心中一愣。不過,不容我細想,無暇的身子已經回復了正常,她轉頭幽怨的望了我一眼,然後順從的趴在了窗紙上的那個破洞前,然後突然捂住了嘴,把一聲驚訝擋了回去。

              原本以為她是因為從沒有看過這般香艷的活春宮而驚訝,但屋裡喘息聲的戛然而止讓我知道屋裡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我忙伸頭過去一看,入眼便看到對面的那扇窗戶已是大開,翻雲覆雨的兩個人已經倒在了床上,床前一個穿著夜行衣的高大漢子背朝著我正把一條絲被蓋在了那對男女身上,而在牆角面壁而立的是一個穿著一身同樣夜行衣的女人。

              我只覺得那女人背影是異常的熟悉,就算是在昏暗的燭光中她的一身黑色讓她的身形變得有些模糊,可她還是象黑夜裡的精靈那樣充滿了仙氣,當一個熟悉的名字從我心底昇起的時候,無暇的嘴貼上了我的耳朵。

              『魏柔。』


            第 五 章

            魏柔也是像無暇一樣被齊小天抱著看了一出春宮嗎?

              這是我腦海裡泛起的第一個念頭,我甚至沒有想為什麼魏柔和齊小天會出現在太湖?而他們來牡丹閣又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想魏柔的個子和無暇差不多高,就算踮起腳來也看不到屋子裡的場景,而我並沒有聽到她驚訝的叫聲,想來進來之前對屋裡發生的一切已經一清二楚了。

              自從背負起師父的遺命,我不知不覺中已經把隱湖當作了自己的禁臠。雖然我知道齊小天和魏柔關系定然非同尋常,可我一直抱有幻想,魏柔人稱謫仙,豈能輕易動了凡心?!

              然而眼前的一切幾乎可以把我的幻想全部打碎,就像是戴上了頂綠帽子,苦澀和嫉妒有如潮水般湧進我的心頭,我只覺得嘴脣發乾、喉頭發緊,全身充滿了一種無力感,就連抱著無暇的胳膊都似乎沒了氣力。

              無暇身上的火熱漸漸的消退,身子往下一滑想站在地上,可有些失魂落魄的我並沒能配合上她的動作,等她的兩腳落了地,我的虎掌正蓋在了她的椒乳上,不過那豐滿柔膩的凸起卻喚回了我的冷靜,我感激的輕輕在那裡掐了兩下,把頭伸向了窗戶。

              『師妹,你換上這件衣服吧。』屋子裡齊小天的話音正和無暇發出的濃重鼻息重合在了一起,讓屋子裡的兩人並沒有發現屋外還有人在窺視著他們。

              師妹?我心中一楞,齊小天的稱呼並不是親昵的『阿柔』、『柔妹妹』、『妹子』,也不是相當尊敬的『魏仙子』、『仙子』,卻是摸不著邊際、可遠可近的『師妹』,他倆到底是什麼關系,真讓人捉摸不透呀。

              往屋裡看去,我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魏柔的身子已經轉了過來,緊身的夜行衣勾畫出的曲線曼妙無比,儂纖得度的軀體仿佛比我所見過的女人都要完美,卻隱隱發出凜然正氣,讓人生不得半絲漪念。

              一雙妙目如秋水一般清澈無比,只可惜臉上像無暇一樣涂滿了炭墨,讓我看不清她的絕世容顏。

              看齊小天手裡正拿著一件絲織對襟短襖在勸魏柔,我知道他和我打的是同一個主意。魏柔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堅定的搖了搖頭。

              『師妹,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打扮,可牡丹閣外是一片空地,不化妝成這裡的客人,咱們根本無法接近。』齊小天沈穩的道。

              果然如此,我心中對齊小天的評價不由得高了兩分。卻聽無暇轉頭在我耳邊低低呻吟道:『爺,你……放手……吧~』

              我這纔發現我的手還在她的胸前下意識的搓揉著,而手裡的感覺已經越來越堅實挺拔,無暇的眼波也嬌膩的似乎要滴出水來。

              她的嬌羞模樣讓我徹底忘記了她的身份,我沒理會她的話,反而變本加厲的用力握住那只豐乳,似乎要把心中對魏柔的怒氣全發泄在她的身上。

              無暇並沒有反抗,只是輕咬著嘴脣偎在我懷裡,兩腿緊緊絞在一起。

              『齊師兄,你應該早些告訴我你的計劃。』

              魏柔的聲音仿佛天籟,就算是蘇瑾的歌聲似乎也沒有這般悅耳動聽。而且我聽得出魏柔的話裡隱隱有些不滿,心中更是一喜。

              裡面齊小天已經小聲笑道:『師妹,我不是說要委屈你一下嗎?』

              『他奶奶的,連話都跟老子說的一樣。』我心裡暗罵,和我這麼一個淫賊想到了一處,看來齊小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齊三叔不是一直跟著我們嗎?他的輕功在江湖可排進前十名,請他幫忙吸引開牡丹閣的注意力豈不更好?』魏柔淡淡的道。

              有人跟著他們?我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身後只是樹影婆娑,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動靜。

              問無暇齊三叔是哪一號人物,可能是她還沈浸在異樣的體驗中,半晌纔支吾道:『齊三叔……該是齊小天的三叔、大江盟飛鷹堂的堂主「萬裡無雲」齊功吧。』

              無暇畢竟曾經是一派掌門,說起武林人物來如數家珍。我心中一動,大江盟派出重要乾部來太湖,莫非也察覺到了十二連環塢的危害不成?

              『你什麼都知道。』齊小天贊了一句,因為炭墨的緣故,他臉上的表情看不太真切,『既然你都點將了,三叔!』

              隨著齊小天的話音,從我對面的那扇戶突然鑽進一個黑衣人來,個子不高卻顯得很結實,臉上也是涂得一片漆黑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齊小天上前親熱的摟住他的肩膀,而魏柔也沈穩的拜了一拜,叫了聲『齊三叔。』

              看來這漢子就是齊功,他忙把魏柔攙起來,笑道:『小天雖說武功還過得去,可江湖經驗畢竟少了些,我大哥不放心便讓我跟著,仙子勿怪。』

              原來大江盟的安排竟沒有讓魏柔知道,我心中怒氣再起,這大江盟為了能把魏柔娶回來還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呀。

              不過魏柔身居江湖十大倒也名不虛傳,饒他齊功是老江湖,還是被她發現了。

              『齊三叔太客氣了,路上有幾次魏柔不便出手,還是您代勞的,說起來真是要謝謝您。』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齊功笑道,不過眉頭很快一皺:『仙子,牡丹閣真是十二連環塢的地盤嗎?』

              『咦?怎麼會是魏柔的消息更靈通呢?』聽齊功話裡的意思,竟是魏柔提供的消息,我便吃了一驚,隱湖雖說在十大門派裡排名第一,可它的人丁並不興旺,行走江湖的人又只有織女劍辛垂楊和魏柔兩個人,而且並不主動介入江湖的事務,怎麼突然對十二連環塢產生了興趣,又是怎麼知道牡丹閣已經變成了十二連環塢的地盤的呢?

              『辛師叔傳來消息,說高光祖兩日前便到了牡丹閣,高雖然是十二連環塢中人,可他平素從不涉足花叢,顯然牡丹閣大有可疑。』魏柔解釋道。

              我心下一陣迷惑,這等重要的消息魏柔為何不告訴齊小天?如果要守秘,乾脆連齊功一齊瞞著豈不更好!不過讓我欣喜的是,魏柔看來還沒有完全投進齊小天的懷抱。

              齊功眼珠一縮,似乎不經意的瞥了齊小天一眼,好象是在埋怨他什麼。魏柔因為正把頭轉向窗外而沒有看到,卻被我瞧了個正著。

              看來到現在大江盟也沒弄明白魏柔來牡丹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不過就算它不明白也心甘情願的為隱湖出力,魏柔的魅力還真是了得呀。

              『高光祖?聽說他練成了少林寺的絕學金剛伏魔神通,今天倒要領教了。』

              齊功抖了抖肩,笑道。三人商議了一番,定好了行動計劃,齊功一翻身便竄出屋外,眨眼間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

              我和無暇輟在齊魏二人的身後往高閣移去,又到了高閣近前的假山,不一會兒,從牡丹閣的西南角便傳來一陣嘈雜聲。

              高閣上的保鏢雖然一齊把目光轉向了西南,可很快便想起了自己的職責,立刻緊張的注視著高閣四周,等西南角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警鈴聲,這些人更是齊刷刷的把背後的大砍刀擎在了手中。

              一條巨大的灰影從高閣突然躍出直投向了西南,明亮的燈光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正是春水劍派滅門慘案的主角之一『巨靈神』陳萬來。

              緊挨著我的無暇身子有些發抖,我知道就算她平素已經認同了玉無暇這個角色,但面對仇人的巨大沖擊恐怕也會讓她記起來自己其實是玉夫人,看她的眼中交錯的放出仇恨與迷茫的光芒,那光芒裡有種說不出的瘋狂,仿佛兩個身份、兩種人格在她的腦海裡劇烈的爭斗,我愛憐的將她摟在懷裡,貼著她的耳朵低低的道了一句:『無暇。』

              她身子漸漸放松下來,眼中的厲芒也漸漸的消退,突然一轉身抱住我,呢喃道:『爺,殺了他們。』

              『我答應你,無暇。』我知道她的心暫時平復了下來,但要想讓她完全忘記那悲慘的一幕,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十二連環塢的這幫雜碎一一送進地獄。

              就在我安撫無暇的時候,突然從高閣西、南兩個方向湧出三四十身穿黑色夜行衣、臉上涂得漆黑的漢子,漢子身上的衣服款式竟和我與無暇的一模一樣。

              高閣上的保鏢立刻發現了這些入侵者,一時間警鈴大作,而此時這幫漢子已經沖到了離高閣幾丈遠的地方,只見他們猛的揚起手,飛蝗石和暗青子如雨般的擊向明廊上的保鏢和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高閣上頓時一片慘叫聲中,那些燈籠也一一被擊落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高閣裡的妓女和嫖客狼奔豕突的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最後一個燈籠被擊落熄滅,高閣外變成了漆黑一片的時候,齊小天和魏柔已如飛鳥一般的躍了出去,借著飛抓和探出的屋檐,很快便消失在高閣的二樓。

              與此同時,我拉著無暇也從另一個方向躍上了同一個樓層,敲開窗戶閃身進了一間黑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像是女人的閨房,只是屋子裡並沒有人。

              大江盟怎麼會出動了這麼多人?!我正心有所疑,就聽閣上有人朗聲笑道:『哈哈,區區調虎離山之計豈能瞞得過高某,鼠輩看杖!』

              話音甫落,便聽下面傳來幾聲慘叫。我心中暗道,這漢子倒見識明白,一下子便識破了大江盟的計策。

              不過,恐怕他怎麼也想不到不僅西南角是支疑兵,就連眼下攻擊牡丹閣的這群人同樣也是佯攻。忙湊到窗前往下看去,閣上重新掛上了燈籠,高閣四周便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草坪上昂然立著一個四旬漢子,雖然他又矮又胖,左眼還蒙著一只黑色眼罩,可氣度卻卓然不凡。

              拎著一把五尺長的鑌鐵禪杖,顧盼間那只獨眼精光四射,正是在應天打了我一拳的『苦頭陀』高光祖。

              『大江流刀法,你是大江盟的齊功齊三爺?』高光祖的目光異常銳利,馬上就判斷出了來人是誰。

              『我十二連環塢與大江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三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對象?』

              看來大江盟的實力就算是十二連環塢也心有顧忌,高光祖的話頗為恭敬,給齊功留下了臺階。

              『高光祖?』齊功眼中恰到好處的閃過一絲驚訝,似乎他並不知道高就在此地。然後,哈哈一笑,喝道:『呔!三爺找得就是你這個欺師滅祖家伙!』

              齊功的話正擊在了高光祖的痛處,他抬頭看了看夜空,嘴裡嘟噥了幾句,突然冷笑道:

              『好!那高某今天就領教一下大江盟的絕學。』

              說著,他緩緩的挽起手中禪杖,低喝一聲『打』,禪杖便如狂風暴雨般攻了過去。

              齊功的眼前頓時多了一重如山的杖影,禪杖帶起的風聲就連遠在樓上的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魯衛說的沒錯,達摩十八杖是該改名叫瘋魔十八杖了。』

              我低聲對無暇道,看高光祖的杖法披風瀝雨,狀似瘋狂,卻又透著一股堂堂正氣,可見這個少林寺叛徒對這項絕學有著深刻的理解。

              齊功的身子也動了起來,大江流刀法就像奔騰不息的大江呼嘯而出。不過,兩人在名人錄上八位的差距看來已經決定了彼此武功的高低,加上齊功本就是來引誘牡丹閣注意力的,能將牡丹閣的防守拉出空擋來,他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過了幾招,齊功便露出了敗像,他尖嘯一聲,正在佯攻牡丹閣的那些大江盟弟子聞聲便如潮水般的退去,齊功又支持了幾個回合,看己方的人馬已經撤離的乾乾淨淨,他猛的脫出戰團,身法如電飛馳而去。

              齊功的輕功果然精妙,就算是我要追上他都要費一番氣力,想來高光祖也知道追他不上,轉身吩咐道:『給我各處仔細盤查,小心奸細趁亂混了進來。』

              一句話讓我認定了他就是十二連環塢的智囊。護院們很快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隨即就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出來安撫驚惶失措的客人,把一場性命攸關的生死斗輕描淡寫的說成了是客人間的爭風吃醋,又說今晚姑娘們的度夜資全都免了,大部分客人很快被安撫下來,閣內又響起了陣陣絲竹管樂和淫聲浪語。

              我知道眼下待的這個房間並不安全,剛想離開,門口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我剛拉著無暇閃到門後,門被推開了一半,就聽回廊另一頭有人問道:『翠蝶,小周呢?』

              『伊嚇跑了,』回答的是一口吳儂軟語,看來應該是這房間的主人,『讀書人最沒用了,氣死老娘了。』

              隨著那一頭女人嘻嘻的笑聲,一個二十出頭頗有些姿色的濃艷女子走了進來。她隨手把門關上,便一眼看到了我和無暇。

              沒等她叫出聲來,我已經卸下了她下顎的關節,那女人一臉的驚恐,身子一軟,差點癱在地上,衣裙的下襬頓時濕了一片,接著就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響,再看地板上已多了灘水漬。

              『你膽子也不比小周大多少嘛。』我譏諷了一句,斬龍刃已經抵在了她的喉嚨上,其實若是蕭瀟和我搭檔,這女人脖子上橫著的應該是切夢刀纔對。

              不過無暇顯然還帶著春水劍派行事的痕跡,並沒有完全適應我淫賊的風格,於是威脅的話語也是從我嘴裡吐了出來:『不許叫!不然我把你臉砍成麻花,然後一刀一刀凌遲了你。』

              那女人的頭一動都不敢動,只是使勁的眨著眼睛,似乎在說『一定,一定!』我推上了她的下巴,問道:『牡丹閣是不是換了主人?』

              這問題看來並不復雜,那女人明顯松了口氣:『不是……劫財劫色?』

              察覺我的刀尖略微加了些力量,她慌忙道:『東主還是黃老板呀,只是最近來了許多護院,他們都能飛來飛去的,一個人能打四五個人呢,那些混子都不敢來生事了。』

              似乎是想起了這些武功高強的護院,她的語氣也發生了變化,『你們趕快把我放了逃命去吧,不然……』

              她的話說了一半便縮了回去是因為我身上陡然發出的一股殺氣,就連無暇也有些吃驚的望著我。

              『問什麼你答什麼,再說廢話我一刀殺了你!』做了幾天捕快,從魯衛那裡還真學到了不少東西。

              『護院什麼時間進來的,有多少人,領頭的是誰,都住在什麼地方?』

              看來這個叫翠蝶的女人在牡丹閣也算是一號人物,知道的情況竟比我預想的還要多。

              十天前,一百多個新護院一夜之間便接手了牡丹閣的所有護衛工作,原來的護院一人發了三十兩銀子之後全被打發回家了,護院的頭領一姓陳一姓康,聽她形容的模樣應該就是陳萬來和康洵,護院除了院牆周圍的那一層重點布防外,幾乎都集中在高閣─也就是翠蝶嘴裡的回陽閣內。

              從窗戶向外望去,閣外的草坪上七八個護院正仰著脖子查看屋檐下是不是還藏著人,看他們的模樣,似乎一時半刻的沒有離開的意思。我想躲在窗外的計劃不得不修正。

              我點了翠蝶的穴道,轉頭看屋角有桶清水,便讓無暇洗去臉上的黑炭,她雖然不明就裡,可還是依言把臉洗淨,又換了一盆清水,幫我擦去臉上的炭墨。

              她的動作是純乎自然的溫柔,和玲瓏的活潑頑皮絕然不同,倒和蕭瀟有幾分相似,我心中蕩起一股柔情,看她的目光便頗有些愛意。

              無暇目光和我一對便迅速離開,白皙的臉上頓時染上了一層桃紅,就連替我擦臉的手也變得有些遲疑。很明顯是想轉移我的視線,她問:『爺,還要易容嗎?』

              一句話提醒了我,雖然十二連環塢知道我救出的玉夫人並不是個死人,不過玉夫人已經戰死的消息是從魯衛那裡傳出來的,以魯衛的江湖地位而言,這等關系到春水劍派生死存亡的消息定然不會無中生有;那麼在十二連環塢眼裡,玉夫人應該已經死了,從後來它散布的謠言來看,也恰恰證實了這一點,我自然不會讓它發現玉夫人又活了過來。

              『當然要易!』我從化妝臺上找到了胭脂水粉,捧過無暇的臉,她雙眼緊閉,細膩的肌膚已是火燙。

              『百曉生的眼光看來有些問題呀,無暇,你纔是真正的謫仙。』嬌羞無限的無暇此時散發出了驚人的魅力,正如動了春情的天仙一般。

              我幾乎忍不住要輕薄她一番,只是眼下危機四伏的情景讓我按耐下心中竄起的那股欲火,狠下心來在她的臉上涂上了一層厚厚的水粉。

              『這是什麼呀?』面對銅鏡裡出現的那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就連無暇也不由得發出了嬌瞋,易容並不能遮住她流波的眼神,那眼中的薄怒淺瞋更添了她的風情。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無暇,會有那麼一天的清晨,你躺在我懷裡這般問我。』

              鏡子裡,我的嘴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們看看隱湖、大江盟和十二連環塢的這出好戲吧。』
2008-3-10 18: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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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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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我把翠蝶剝成了一只白羊仍在床上,自己也把夜行衣脫下,只留下了褒褲和翠蝶躺在了一處,按我的估計,那些護院很快就會挨個房間進行搜查,我怕是要和她來場肉搏大戰纔能過關了。

              無暇非讓我閉上眼睛纔肯把夜行衣褪下。其實等她扭捏著爬上床躲在我身後的時候,我早把她看得通通透透,她為了套上那件緊身的夜行衣,裡面只穿了件抹胸和小衣,落在我眼裡的是大片雪白的肌膚,就連椒乳也有一小半露在了外面。

              我看得心旌搖曳,她尷尬的身份也成了我欲火的助燃劑,便忍不住反身將她抱在懷裡。

              無暇甚至連一絲抗拒的意思都沒有,『嚶嚀』了一聲便任由我的虎掌游走在她的嬌軀上。

              可惜!無暇臉上厚厚的脂粉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而她的雙眼又緊緊閉起,我只能從她濃重的呼吸聲、肌膚上泛起的陀色和頂在我胸前的那對凸起的快速變化纔能判斷出她的感受。

              當我的手指堪堪捻上她乳尖的時候,她的反應纔突然劇烈起來,身子猛的一縮,竟從我懷裡掙開,半跪著退了幾步便退到了床角,眼中流出哀求之色,嚅喏了半天纔小聲道:『爺,咱還有正事要辦吧。』

              無暇過度的反應和我手指接觸到她乳尖的那一剎那所感受到的不同讓我心裡隱隱察覺出了什麼。

              不過回廊裡傳來的腳步聲讓我知道無暇的話確實有理,『饒了你。』我笑著示意她躺在我身邊,然後拍醒了翠蝶。

              等一個魯莽的家伙連一聲招呼都不打便闖進來的時候,紗帳裡翠蝶正騎在我身上細細的呻吟著。

              那呻吟多半是由於無暇的劍正抵在她腰間的緣故,而剩下的一小半則是因為她已經開始從我的獨角龍王那裡得到了快樂。

              『誰?』

              我故意嚷道,還把頭探出紗帳瞪了那漢子一眼,那漢子的目光在翠蝶身上打了個轉,纔訕訕一笑,道了聲打擾退了出去。

              『爺,你怎麼來真的呀!』無暇撅著小嘴埋怨道,然後一把將翠蝶從我身下推下來,『這種女人也不怕弄髒了爺的身子。』

              她把翠蝶的頭按向了我的兩腿之間,『去,給爺舔乾淨!』

              我有些吃驚的望著無暇,她的眼中閃動著一種異樣的光芒,仿佛從凌辱翠蝶中得到了某種滿足。

              我心下一嘆,看來十二連環塢對她的刺激實在是太大了,不僅人格發生了分裂,恐怕連興趣都有些特殊的偏差了。

              在翠蝶賣力的舔吸中,我的分身變得清爽乾淨了許多,只是心頭燃起的欲火並不是她所能熄滅的,我只好再度把她點昏,吩咐無暇:『更衣!』

              無暇找到了一件長衫替我披上,她自己也換上了翠蝶的衣衫,對著鏡子看到自己易容後的模樣,她不滿的嘟囔了一句,拿起胭脂水粉在我臉上一陣亂涂亂畫,倒像是玉瓏一般頑皮。

              我知道無暇正有意無意的把平素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另一面漸漸暴露給自己,便不去攔她。

              聽屋外那些護院的腳步聲已經漸漸遠去,回廊裡多了些妓女與嫖客打情罵俏的笑聲,我和無暇出現在了回廊,當然,在那些嫖客和妓女眼裡,應該是牡丹閣小有名氣的翠蝶正攙著醉酒的客人踉踉蹌蹌的前行,雖然翠蝶被那客人摟得緊緊的看不真切她的面孔,不過看到那件翠綠色的對襟比甲,就知道翠蝶今兒晚上又有一趟好生意做了。

              按照翠蝶的說法,回陽閣的最高一層是黃東主、牡丹閣的三大名妓以及兩位教頭的住所。

              在路過樓梯的時候我發現樓梯口守著兩人,想要從這裡悄無聲息的上去恐怕不太容易。從樓梯再往前走過七八扇門便到了回廊的轉角處,這裡應該就是翠蝶說的那間放雜物的屋子了。

              我和無暇假意靠在門口歇息,看並沒有人注意我們,一閃身便鑽進了屋子。

              『牡丹閣還真講究呀!』屋子裡擺滿了床單、竹席、馬桶之類的日用品,每一件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聯想到翠蝶屋子裡擺設的精當,我不禁贊了一句。

              『爺還有這份閑心。』無暇白了我一眼。

              我掐了她臉蛋一把,抬頭往天棚望去。按照通常的布局習慣,樓上的這間屋子也應該是相同的一間雜物室吧。

              我側耳細聽,樓上那間屋子沒有一絲動靜,就連嬌喘聲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我拔出斬龍刃向上捅去,刀刃前進的竟是意外的艱辛,我仔細一看,那天棚竟是堅硬無比的鐵槐木,想悄無聲息的弄出個洞來就如同天方夜譚一般。

              懊喪的收回了斬龍刃,我心裡不由得暗罵,難道牡丹閣的東主能掐會算,當初建回陽閣的時候已經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不過好在房間之間卻是薄薄的一層木板,當我把牆壁切出一個大洞來的時候,一股熱氣鋪面而來,我探頭一望,總算不出我所料,這雜物室的旁邊正是一個巨大的通風信道。

              等沿著信道爬上三樓,我和無暇已經是灰頭土臉的了。

              用同樣的破壁方法進了旁邊的雜物室,就聽隔壁傳來一個女人膩人的呻吟:『高哥哥~,奴家……奴家不比嚴姐姐……差吧。噢~』

              莫不是高光祖?我精神一振,就聽一個男人笑謔道:『你是虞美人嘛,當然要勝過碧落一籌了。』

              這聲音和方纔高光祖說話的聲音一模一樣,由此證實了我的判斷。我不敢再用斬龍刃在牆壁上挖出個洞眼來,便上下仔細查看牆壁的木板之間有沒有縫隙。

              『是高光祖和虞秋水。』無暇貼在我耳邊提醒我。

              我點頭示意我已經知道了。

              進入十二連環塢的江湖女子並不多,是名人錄中人的就更少了,而江湖著名的淫婦『虞美人』虞秋水就是其中之一。

              『那……奴家是不是最好的?』虞秋水的聲音聽起來淫蕩無比,連無暇都忍不住輕啐了一口。

              『那當然。』

              可能是當局者迷的緣故,高光祖的話明明有種敷衍的味道,卻讓虞秋水十分興奮:『哥哥你真好,奴家……開心……,噢,要死了~』

              虞秋水高亢的呻吟伴著高光祖濃重的喘息合成了一道完美的雲雨樂章,不過很快樂章便到了收尾的時刻。

              『哥哥,你弄得人家的小肚子都熱刺刺的。』

              高光祖並沒有接茬,屋子裡便一片寂靜,過了頓飯功夫,就聽隔壁的門口傳來淅嗦的腳步聲,接著門吱扭一聲被推開,一個女人笑道:『喲,我的大門主呀,你倒忙裡偷閑,風流快活起來了!』

              『有你和萬來在,還用我操心嗎?』

              後進來的那個女子嘆了口氣:『慚愧,還是讓柳元禮這頭老狐狸給跑了。』

              既然大江盟的少盟主和飛鷹堂堂主都到了栗子鎮,那麼聽到柳元禮的名字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我更驚訝的是高光祖、虞秋水幾個之間的稱呼並不像是一個組織嚴密的門派。

              不過很快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虞秋水突然驚叫了一聲『嚴姐姐,你壞死啦!』,然後就換成了另一個女人有些誇張的驚叫。

              不一會兒,隔壁便傳來了哼哼唧唧的聲音,只是女主角已經不再是虞秋水一人。

              後進來的女子應該是江湖上與白秀齊名的女殺手『碧落黃泉』嚴落碧,江湖上並沒有她的緋聞,然而現在已經無礙的玩起了三人行,顯然是臣服在了高光祖的棒下。

              『嘿嘿,這十二連環塢的整合方式還真奇特呀。』我摟住無暇豐腴的腰肢,在她耳邊小聲笑道,呼出的熱氣鑽進她的耳朵,惹來她嬌軀一陣輕顫,身子也變得越來越熱。

              薄薄的木板根本擋不住三人的淫聲浪語,香艷的氛圍似乎連隔壁的我都能嗅的出來。

              『好香呀。』我在無暇的脖頸處誇張的嗅了一下,心頭卻忽的一動。

              不對呀,她脖頸處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怎麼與空氣中的那股香氣並不相同呢?抬頭仔細嗅了兩嗅,心下猛的醒悟過來。

              金鳳玉露散!

              我終於分辨出這空氣中的香氣原來並不是出自無暇身上的那些脂粉,卻是江湖著名春藥『金鳳玉露散』的味道!

              真是八十歲老娘倒蹦孩兒!我來不及知會無暇一聲,忙把她的口鼻全遮了起來。

              其實『金鳳玉露散』並不傷害身體,它只是能快速勾起人的欲火而已,欲火一得到宣泄,藥力自然就解了,很多人甚至用它來助閨房之樂。

              不過『金鳳玉露散』用的連隔壁都能嗅的到,顯然是高光祖發現了我倆的行藏而有意為之。

              『撤吧。』我心中既驚奇又無奈,高光祖是怎麼發現我們的呢?!

              不過我知道『金鳳玉露散』吸入的越多,發作的越快,雖然我早就在師父的淫賊訓練課程中對這些春藥產生了抵抗力,可無暇並沒有受過這種訓練,看她如水的眼波中已有了春心蕩漾的痕跡,我知道我該撤了,因為一個滿腦子男歡女愛的練武人恐怕連平素一半的實力都發揮不出來,『至於齊小天和魏柔,想來他們還沒有到三層,臨走示個警也算仁至義盡了。』

              然而好象已經來不及了,『出來受死!』隔壁突然傳來了高光祖的一聲斷喝,我拉著無暇箭似的竄向通風信道,只聽牆壁的木板『咯嚓』一聲被擊斷,高光祖得意的聲音傳到了耳邊:『哪裡走!』

              嗯?我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發現我身後的那堵牆壁依舊完好無損,前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難道高光祖說的另有其人?』

              『卑鄙!』當魏柔和齊小天的名字出現在我的腦海裡,隔壁已經傳來齊小天的怒喝。

              霎那間我便明白了原來高光祖使出『金風玉露散』並不是為了對付我,轉眼看無暇卻是一臉的疑惑。

              無暇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金風玉露散』,在我突然拉著她撤退的時候她就有些莫名其妙,看我扯過兩條毛巾,又掏出行貨子在上面撒了泡尿,她更加迷惑,只是兩眼卻說什麼也不肯離開我的分身片刻。

              『大江盟纔卑鄙!』高光祖調侃道:『堂堂的少盟主竟然穿著女人的衣服,還偷聽別人的好事,究竟是誰卑鄙,可真得讓江湖朋友好好說說了。』說話間,兵器相撞的叮當聲如急雨般傳來。

              『快戴上!』我聽不到魏柔的聲音,心中有些焦急,忙把一條毛巾遞給無暇,而另一條則蒙住了我的口鼻,繞在腦後打了個活結。

              雖然毛巾的氣味不佳,但總比因此丟了性命強。無暇雖不解其意,卻也照葫蘆畫瓢的把毛巾蒙在了臉上。

              『打劫!』

              我一腳便踹開了薄薄的木板牆壁,隔壁屋裡的場景卻讓我一呆,屋子裡煙霧繚繞,顯然是用了大量的『金風玉露散』;可高光祖和兩個三十多數的妖艷女子卻是穿戴的整整齊齊,方纔的那場床戲竟真的只是一出戲而已,這三個演員的表演唱作俱佳,連我都騙了過去;齊小天則穿著一件大紅的對襟比甲,他高大的身軀將原本寬大飄逸的衣裳橕得皺皺巴巴,就像是戲裡的女丑似的。不過,更讓我吃驚的是魏柔。

              難道眼前這個像是最下賤的風塵女子一般涂著厚厚脂粉的女子就是謫仙魏柔嗎?她那對燦若星河的眸子那裡去了?難道說隱湖小築聞名天下的心劍如一心法也無法抵擋『金風玉露散』嗎?

              若不然她的眼睛怎麼像是蒙上了一層春霧?雖然她揮出的劍法精妙如仙,劍光如團,將那兩個嬌艷女子逼得上竄下跳的,但也和她十大的地位相差甚遠!

              聽到有動靜,混戰在一起的五個人手中都有些遲疑。

              還是高光祖眼快,看我倆蒙著面,顯然不是自家人,便突然呼嘯一聲。隨著他的尖嘯,從屋外一前一後搶進來一高一矮兩個漢子。

              這兩人正是『巨靈神』陳萬來和『勾魂槍』康洵!

              陳萬來的大斧帶著凌厲的風聲直奔我而來,而康洵雖然在應天府被我踢中了一腳身法顯得有些呆滯,可雙槍仍奮力的纏住了無暇。

              看到陳、康二人,我心裡突然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十二連環塢早就安排好了人手,顯然大江盟一行人的行蹤盡在它的掌握中,那麼它的大龍頭尹觀在這出戲裡扮演什麼角色呢?

              也不知是因為金風玉露散的緣故,還是面對強暴自己的歹徒心情波動,無暇竟被在名人錄中的排名比她低四十位而且有傷在身的康洵殺得左支右絀。

              幾招之後康洵便叫道:『春水劍法?他奶奶的,原來這小婊子竟是春水劍派的餘孽!』叫喊聲中,他的目光便投在了我身上,雖然我灰頭土臉的還蒙著面,他還是從我的斬龍刃中認出了我。

              『小心,他是王動!』

              聽到康洵充滿怨恨的叫聲,陳萬來出招更是小心,這件屋子本來就不大,刀光劍影的擠了七個人,精妙的招數和身法根本使不出來,而陳萬來天生神力,一斧子一斧子毫無花俏的劈過來,借著地利竟發揮出了十足的威力,我硬接幾斧下來胸口便被震的一陣發悶。

              陳萬來雖笨也看出了形勢對已有利,古銅色的臉上揚起一絲得意,『老康,看我替你報仇!』

              那邊齊小天盡管妙招迭出,可高光祖出身少林,眼力之高非同小可,一把禪杖以不變應萬變,牢牢掌握著戰局的主動。

              而魏柔雖然佔了七成的攻勢,可她眼中的迷離之色卻越來越重,我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主客之勢便要易位。

              我清楚這種局面再持續片刻,己方就有面臨崩潰的危險,我知道我又要為做淫賊付出代價了。

              師父,您老人家真的沒說錯,淫賊這個職業實在是太富有挑戰性了!


            第 七 章


             十二連環塢的五個人背靠背的站在屋子中央,每個人只需負責自己的正面敵人,全無後顧之懮,陳萬來那泰山壓頂般的一斧便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倘若是在空曠的地帶,我至少有三種方法可以輕易將他的招數破解,但無論那種方法我都要左移或者右移,可我現在左邊是扇窗戶,而右邊則是陷入苦戰的無暇,我只有後退。

              我高超的演技和陳萬來笨拙的木頭腦袋相互作用的結果就是他得意的往前跨了兩步,從而脫離了五人戰陣,當然接下來的一斧也如他所願的把我從背後牆壁的那個破洞劈了出去,我的驚叫是如此的逼真以至於無暇的劍法更加散亂。

              破洞上的木刺不僅劃破了我的衣衫和肌膚,更有幾根直刺進我的後背,可我已經顧不得這許多了,在我退出破洞身子懸在通風信道半空中的時候,斬龍刃已經換到了左手然後被我貫在了牆壁上,我藉勢向右蕩去,右拳猛的向木板牆壁轟去。

              等我破壁而入的時候,陳萬來正爬在洞口向下張望,不過我沒有時間去理會他,一擰身插在了岌岌可危的無暇身前。

              滿地落花紅一帶一雨!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斬龍刃織出的又是漫天紅雨,然後我鬼魅般抬起的依然是我的左腳。

              『為什麼又是這招!』康洵的臉上閃過一絲懼色,想退可後面卻是嚴落碧和虞秋水,一猶豫間我的腳已經踹在了他的胸口,不過算他有福,因為陳萬來的大斧又到了,我腳上的力量便弱了許多。

              『金風玉露散很好聞嗎?還不快逃!』

              康洵飛起的身子將嚴落碧和虞秋水撞的東倒西歪,魏柔趁隙長劍突刺,噗噗兩聲在兩女的大腿上各札了一刀。

              康洵的身子並沒有停下來,接著擋住了高光祖的進攻路線,給齊小天閃出了一個空擋,聽到我的提醒,他和魏柔一前一後沖出了窗戶,而我則拉著無暇一腳踢飛了大門,旋風似的沖進了回廊。

              沿著回廊我倆拚命的朝西跑去,前面出現的護院在我斬龍刃的呼嘯聲中眨眼間就傷了七八個,剩下的全都縮了回去,不過卻讓後面的高光祖漸漸追了上來。

              咦,有沒有搞錯呀?今天的主角可並不是我耶!看高光祖竟然棄齊小天、魏柔於不顧,卻拚命的追趕我,我真是有些一頭霧水了。

              是不是覺得我人單勢孤好欺負呀?一股怒火從我心頭昇起,若不是這回廊狹小,不利於我劍法的發揮,我真想轉過身來立刻搏殺了高光祖!

              不過好在前面就是明廊的窗戶了,我一腳踹出一條信道,拉著無暇如同大鳥一般飛了出去。

              『哪裡走!』

              隨著一聲嘶啞陰冷的斷喝,一道凌厲的刀光從我的頭頂雷霆般的劈下,那刀法沒有半點花俏,卻是大拙實巧。

              我不敢變換身法躲開這一刀,因為旁邊就是無暇,而從無暇今晚的表現來看,這一刀很可能會把她劈成兩半。

              我只好回首一劍,春水劍法雖然精妙無比,可因為我身在半空無處使力,刀劍相交,我只覺得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正噴在蒙面的毛巾上,身子如同被射中的鳥一般急速的墜了下去。

              那人竟是屠夫尹觀!看來牡丹閣還真是十二連環塢的一方重地呀。

              這念頭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隨即我就在無暇的驚叫聲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就算是剛跟師父練武的時候好象也沒有這麼狼狽,我就覺得渾身的骨架似乎都摔散了,大口的鮮血從我嘴角湧出,若不是尹觀來的異常快,我可能就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去死吧!』他一臉的橫肉讓冷笑都顯得有些僵硬,庖丁刀眨眼便到了我的近前。

              我忙滾向旁邊,身上的傷一扯動便是鑽心的痛,連動作都有些凝滯了。

              再看尹觀的刀法看似簡單,卻深得迅、猛二味,心中不由得一涼,今天,我還能想活著離開嗎?

              『休要傷我相公!』隨著無暇的一聲清叱,我眼前出現了一片纏綿的春雨,一絲絲一線線,飄飄蕩蕩的纏綿不斷,讓人直想醉死在這春雨中。

              小樓一夜聽春雨。

              我終於看到了無暇真正的實力,也看清了無暇的心,在她的心中我應該已經是她的男人了吧,看到自己的男人生命受到了威脅,她終於爆發出了自我封閉的實力。

              猝不及防下尹觀的身上便多出了幾道傷口,連頭皮都被削去了一塊。

              他退後了十餘步和趕上來的高光祖、陳萬來站在了一起,臉上滿是訝色。

              『你是誰?』

              一句話讓無暇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看我狼狽的爬起來便忙躲在了我的身後,尹觀瞇著牛眼打量了一會兒,突然道:『玉夫人?你是玉夫人?』

              我並不想讓無暇變回玉夫人,畢竟玉夫人給她帶來的是無法抹去的屈辱,便伸手摟過微微有些發抖的無暇,瞪了尹觀一眼,厲聲道:『尹觀,你這殺人凶手還他媽的好意思提我師伯的名諱,我今天就殺了你祭奠她老人家!』

              說著,我拉著無暇轉身就逃,我有自知之明,以我受傷之軀來迎戰尹觀三人簡直就是自取死路。

              可惜這次並不像上次在春水劍派的時候有匹馬在等著我了,身上的傷拖累了我,我的身法明顯變慢了許多,很快尹觀三人便追了上來。

              等反身和三人戰在一處,無暇充滿靈氣與霸氣的劍法成了曇花一現,縮手縮腳的又變回了老樣子,武功看起來甚至比玲瓏姐妹還弱。

              我在尹觀的庖丁刀和高光祖的禪杖連番攻擊下顧此失彼,空曠的草坪讓尹、高兩人聯手的威力足足大了一成,不過好在它也給了幽冥步發揮的空間,雖然我的身法已經不太流暢,還是幾次把我從斷胳膊少腿的危機中解救出來。

              和十二連環塢的幾番交手後我就知道所謂充滿了個人英雄主義色彩的單打獨斗在生死搏殺中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單打獨斗的唯一理由就是地形不允許群毆,對於享受著兩大成名高手夾攻的我來講只能說聲:『我真的很榮幸。』

              『無暇,拜托,咱倆連個兒子還沒生出來呢,總不能現在就死翹翹了吧?』看來生還的唯一希望就是無暇能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

              無暇眼睛倏地一亮,劍法陡然凌厲了兩分,不過當陳萬來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當尹觀淫笑著說出:『那就由我來代勞吧!』她的劍法頓時又緩了下來,滿含歉意的望了我一眼,眼中竟有了死志。

              我心中一驚,無暇竟然喪失了面對仇人的勇氣,看來就算是死她也不願意被人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應天府的那一天她究竟受到了怎樣的侮辱?

              我略一失神,尹觀的刀便在我的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隨著鮮血的迸出,我的信心開始發生了動搖。

              齊小天和魏柔這兩個混蛋哪裡去了?就算是中了金風玉露散,只要喝幾口涼水也能壓住一段時間了,有他倆相助,逃跑總沒有問題吧,好歹我也算救過他們一回,難道俠義已經變成了一塊遮羞布,只是大家用來擦擦嘴邊的吐沫星子的嗎?

              我心中暗罵,身法越來越慢,就在戰局將要崩潰的時候,突然從回陽閣上傳來一聲清冷的呵斥。

              『卑鄙!』

              隨著這聲清叱,一溜刀光從回陽閣上疾如閃電般的劈來,刀鋒與空氣急速的摩擦發出嘶嘶的聲響,刀身泛起的光華連月色星光似乎都黯然失色。

              來人是誰?這融合天地之氣的一刀我甚至在師父那裡都沒有見到過,江湖十大高手的名字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看半空中獵獵隨風的衣裙我心頭驀地一跳,『難道是隱湖的鹿靈犀?』

              好在這一刀並不是劈向我的,尹觀連變了兩種身法依然沒能擺脫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庖丁刀和來人的長刀便硬碰硬的對了上去,一溜火花四射,尹觀的嘴角便溢出血來,臉上滿是驚訝,而那邊高光祖已經脫口驚道:『天魔殺神?!你是魔門中人!』

              魔門?我絲毫不懷疑高光祖的眼力,曾經是少林寺希望之星的他定然有機會接觸到許多鮮為人知的江湖秘辛,而少林又是歷次與魔門爭斗的中堅力量,他了解魔門實在不足為奇。

              可魔門向來不都是邪惡的化身嗎?怎麼突然扮演起武林的衛道士來了呢?它的字典裡又怎麼會有『卑鄙』這兩個字?

              這女子的刀法絕對有進十大的實力,可名人錄的江湖十大高手裡除了鹿靈犀和魏柔,再沒有其它的女性高手了,這更加證實了高光祖的話,想來魔門認為時機已經成熟,那些蟄伏在黑暗中的高手們漸漸的要登上江湖這個大舞臺了。

              來人輕巧的落在我近前,轉過身來,我纔看清那張臉,不過這對我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那張慘白冷酷、沒有一絲表情的臉明顯是一張面具,我只是來人飄動的衣裾和身上淡淡的幽香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

              一身幾乎要融進夜幕裡的黑色讓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就連看無暇的那一眼裡面都沒有一絲感情色彩,仿佛一個死人在看另一個死人;只是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纔讓我看出些許意味深長的味道。

              她認識我嗎?我直覺的感到這女子似乎和秦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過看她的個頭雖然和李六娘、梅流香仿佛,可氣勢卻迥然不同,就連夜風送來的她身上淡淡的幽香都和李、梅二人不同。

              看來人並沒有出言否認,高光祖冷笑道:『哼,春水劍派自甘墮落,竟然投靠魔門,看我十二連環塢替天行道!』說著,揮舞著禪杖沖了過來。

              聽魯衛說魔門乃是武林公敵,看來果真如此,對上了魔門,就連十二連環塢都變得理直氣壯。

              不過高光祖眨眼間就給我扣上了一頂大帽子,顯然他心機甚深,若是坐實了春水劍派與魔門暗通款曲,那麼以後怎麼對付春水劍派都順理成章了。

              盡管我已經把春水劍派徹底解散了,不過在大仇未報之前,春水劍派的名頭還會出現在江湖,再說我並不想讓它的名頭受到玷污,雖然我與魔門並無恩仇,可我還是要撇清和魔門的關系。

              我換下了無暇對上了陳萬來,在空曠的場地對付他這種只知道使用蠻力的家伙就算我的傷再重一倍也游刃有餘。而黑衣女子在尹觀和高光祖的聯手夾擊下,仍兀自佔了六成的攻勢。

              『咦?苦頭陀,你這招不是魔門的「一氣東來」嗎?……怎麼又換成了魔門的「翻天斗」?』

              我信口雌黃,『十二連環塢纔真的加入了魔門吧,要不你苦頭陀怎麼把魔門武功使得這般純熟?』氣的苦頭陀一個勁的高聲叫罵:『胡說,胡說!』

              眼前的情形詭異異常,這個被高光祖認定為魔門中人的黑衣女子正護衛著我和無暇,而被保護的對象卻在極力否認與保護者的關系。

              『魔門有什麼不好?!』那女子一刀逼退了尹觀,忍不住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接著罵道:『你們打不過還逃不過嗎?是不是想死在牡丹閣呀?』

              『就這樣跑了好象很沒義氣耶,大姐,給個名字先!』斬龍刃在陳萬來的胸前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今天晚上我總算出了點惡氣。

              『春水劍派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弟子?』

              『是呀!』黑衣女子的一句話竟引起了敵人的共鳴,『這小子油頭粉面的,八成是勾搭上了玲瓏那兩個小狐狸精。』

              『嘿嘿,沒准兒連玉夫人那個騷貨都兼收並蓄了呢。可惜了她一身的細皮嫩肉。』

              他們的猜測和事實是如此的接近以致我差點稱贊了他們幾句,不過看無暇眼中的光芒有些異樣,而那黑衣女子又一個勁兒的催促我盡快逃離牡丹閣,我便極其誠懇的說了聲『後會有期』,拉著無暇沖過那些護院的包圍,飛也似的逃離了牡丹閣。

              黑衣女子的一口刀抵住了三大高手的攻擊,在我拼盡全力躍過高牆的時候,我看她也向另外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我倆沿著湖岸一路狂奔,後面已經看不到追兵,只是我的內心卻充滿了沮喪。

              當然並不是因為對壘十二連環塢我又一次受了傷,像尹觀這種級數的高手如果存心偷襲的話,我能活下來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我只是懊喪再一次和隱湖、和魏柔擦肩而過了。

              『無暇,你的武功哪裡去了!』

              跑到一處僻靜的水灣,我實在堅持不住了,一頭栽在了水裡。在跌倒之前,我看到無暇正把幽冥步使的如同烏龜爬一樣,想她若是能發揮出她的全部實力,我怎會落得這步田地?!便忍不住責怪道。

              無暇應該是被我罵的停下了腳步,要不怎麼會任由我躺在水裡。溫暖清澈的湖水像情人的手一樣溫柔,漸漸融化了我的煩惱。

              爬起來轉頭看無暇,蒙在她臉上的毛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掉了,涂著厚厚脂粉的臉看不出顏色的變化,兩眼直楞楞的望著天空,那目光忽而春情蕩漾卻轉眼變得冷若冰霜,忽而驚恐萬狀卻又透著一絲向往。

              我知道她內心又在天人交戰,現在也只有我纔能平復她的思緒,便張開了雙臂,溫柔的喚了一聲:『來吧,無暇。』

              聽到我的呼喚,無暇的目光果然柔和下來,轉眼看到我一身濕淋淋的,那些血漬被水泡得四下散開,越發明顯,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身子一動,眨眼便到了我的近前,那雙秀美的眼睛裡滿是關切和自責,只是在將要投進我懷裡的那一剎那閃過了一絲猶豫。

              我順勢把她摟在了懷裡,心中一陣苦笑,她方纔的身法疾如電閃,顯然這纔是她真正的實力,可惜這實力並沒有出現在它應該出現的地方,或許我該想個法子讓她擺脫那場噩夢吧。

              『來,幫爺包紮一下傷口。』我不想讓蕭瀟和玲瓏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便附在她耳邊小聲道。

              『爺,我……動不了啦。』無暇的臉在我的胸口蹭來蹭去,也不知是因為我的兩只魔手在她豐腴的後背和腰間肆意游走的緣故,或是金風玉露散的藥力開始發作,無暇的身子變得異常火熱。


            第 八 章

            『金風玉露散應該有個三四種解法吧。』

              這灣湖面上滿是盛開的荷花,微風送了一陣陣的清香,煞是醉人。

              我抬眼望著燦爛星河,在這樣的良辰美景中,該會發生多少動人的故事呀。

              『討厭啦!』無暇那張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臉上滿是嬌慵和滿足。

              聞言瞋了我一眼,小聲道:『那爺還……』說話間似是想起了什麼,眼色一羞,把頭深埋在了我懷裡。

              『你不喜歡嗎?』我心裡閃過一絲陰翳,但願齊小天和魏柔還能想起來金風玉露散並不只有一種解法。

              等回到陳氏的船上,看到一身破爛衣衫、左臂還纏著布條的我,蕭瀟和玲瓏都有些驚慌失措了。

              『快給你們爺換件乾衣服,二丫,去熬鍋骨頭湯來。』

              此時陳娘子倒顯出她的乾練來,看玲瓏手忙腳亂的替我換衣服,她一皺眉,『你們這兩丫頭呀,還真的好好學學怎麼伺候自己的男人。』

              又轉頭沖我笑道:『大官人,你這珠子采得也忒辛苦些了。』

              我知道行藏已露,便不再隱瞞,把腰牌扔給她,道:『我是蘇州巡檢司巡檢,來太湖乃是秘密調查幾樁命案,叨擾大姐之處,日後容報。』

              陳娘子一臉的驚訝,顯然在她猜測我的若乾身份中沒有一個是捕快,『一個捕快也能養的起這麼多老婆嗎?』

              她忍不住嘟噥了一句,看我瞪了她一眼,忙換上了副笑容:『您瞧,我這大官人的還真沒白叫,你可不就是一位官爺嗎?』

              蕭瀟扶我躺下,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看無暇的身上並沒有傷痕,問她的話便有了埋怨的味道:『無暇姐,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主子的武功那麼好,怎麼會受了傷?』

              無暇臉上寫滿了自責,看蕭瀟的目光也有些畏懼,我把蕭瀟拉進懷裡,安慰她道:『跟無暇沒關系,是尹觀突然偷襲纔傷了我。』

              『是尹觀?』玲瓏驚訝的叫出聲來,我知道在她們的心目中,像尹觀這樣的高手去偷襲別人是件難以想象的事情,有心提醒她們,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哼,下回少爺我也要讓他嘗嘗被人暗中抽冷子是什麼滋味。

              蕭瀟卻沈吟道:『主子,那黑衣女子真的是魔門中人嗎?』玲瓏靠在我的肩頭,兩雙妙目也緊張的望著我。

              我點點頭,那黑衣女子的武功看起來似乎比師父還要略勝一籌,這樣的人物竟然沒有出現在名人錄裡,除了是魔門中人外再也找不出更好的解釋,何況高光祖已經認出了她的武功來歷。

              『十二連環塢、魔門,主子你的對手真是出奇的多呀。』蕭瀟的眼中滿是關切。

              『沒什麼好怕的。』我笑道,『十二連環塢是頭紙老虎!以前摸不到它的行蹤,現在他在陸地生了根,那我就先拔掉他陸地上的根,再慢慢收拾它。只是魔門是敵是友,還真費思量。』

              在我眼裡,魔門就和少林武當一樣,不過是個武林門派的代號而已。魔門可能很恐怖,不過那跟我有什麼關系!只要它不惹我,想怎麼恐怖那是它自己的事情,只要我可以逍遙快活,就算它把江湖人都殺了,我也不會去理會。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像皇帝一樣被四女伺候著,蕭瀟、玲瓏自不用說,身前身後的幾乎到了衣不解帶的地步。

              倒是無暇比以往拘謹了些,只是在蕭瀟玲瓏沒注意的當口給我送來溫柔的一瞥。

              其實尹觀的那一刀傷口雖長,卻因為我幽冥步的神妙,創口並不深,加上雪蓮玉蟾丸的神奇療效,傷口很快就愈合了。

              我雖然心急如焚,可四女卻死活不肯讓我上岸,我只好托陳娘子打探這幾天栗子鎮的情況。

              栗子鎮這幾天倒是風平浪靜,牡丹閣和秦樓依舊夜夜笙歌,並沒有大戰將至的緊張氣息,鎮子上依舊客商雲集、人來人往,卻沒有多少走江湖的,也看不到大江盟那幅著名的旗幟『明月照大江』。

              大江盟在搞什麼鬼?雖然我猜得出來,大江盟的許多動作其實是為了討好魏柔,不過派出了齊功和柳元禮這盟中的兩大高手還帶著幾十號人馬,想來不光是為了暗中保護齊小天和魏柔那麼簡單。

              再說,以魏柔和齊小天的武功,刀劍合璧,天下雖大又有哪裡二人去不得?!

              『他倆的江湖經驗好象差很多耶。』無暇抿著小嘴笑道,『倒是爺像是走慣了江湖的。』

              『頂著隱湖傳人和大江盟少主的帽子,敢打他們主意的恐怕沒幾個。』我望著窗外碧波浩渺的太湖,湖上千帆競濟、百舸爭流。

              『大江盟本就是在水道上發的家,柳元禮是水道著名高手,派他出來,定有深意,牡丹閣出現的那些大江盟弟子很可能就在太湖的某條船上。』我微微一笑,『臥榻之旁,豈容酣睡!看來大江盟要對十二連環塢動手了。』

              無暇、玲瓏臉上俱是一喜,蕭瀟卻有些疑色:『主子,僅僅靠齊功和柳元禮恐怕對付不了十二連環塢吧?』

              『是呀,就算加上齊小天和魏柔也不一定能拿下十二連環塢。不過,若是少爺我沒有算錯的話,如今大江盟使得是三十六計中的「明修棧道,暗渡陳昌」之計,明著把人馬撒出去說是要替況天緝凶,暗地裡恐怕已經在集結力量了。記不記得魯衛說過,齊放那一路人馬過了鎮江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想來極有可能已經到了太湖。』

              四女敬佩的望著我,我哈哈一笑,摟過玉瓏:『先讓大江盟和十二連環塢打上一場,再看爺怎麼收拾十二連環塢這幫雜碎。』

              等傷口已經完全愈合,我再度易容成李佟的模樣出現在了秦樓。

              『公子,您不是去了東山水道嗎?』紫煙極其自然的驚訝讓我產生了一絲疑慮,她似乎並不知道牡丹閣發生的一切,難道那個黑衣女子跟秦樓並沒有關系?還是紫煙的道行深厚,假戲真做的功夫連我都看不出破綻?

              『情況有變。』我望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李六娘,她聽我一番述說正若有所思,見莊紫煙進來臉上纔有了些笑容。

              『紫煙,給公子溫壺女兒紅來。』

              她吩咐完紫煙,轉頭沖我嫣然一笑,『公子能從尹觀、高光祖的聯手追殺中逃得性命,我李六娘還真沒看走眼呀。』

              『那我是不是該謝過六娘的救命之恩呢?』

              『那個黑衣女子不是我。』六娘坦然道:『不過,我應該和她有些淵源,因為我死去的丈夫他纔是真正的魔門中人。』

              六娘柔美的聲音多了幾分滄桑、幾分苦澀,顯然她伉儷情深,對故去的親人至今不能忘懷。不過她的話在我心中不諦是一聲驚雷,饒是我早有思想准備,仍是輕『咦』了一聲。

              正在替我溫酒的紫煙白了我一眼,似乎在問:『魔門怎麼啦?』我纔明白為什麼六娘沒有把梅流香叫來,原來紫煙纔是她的真正心腹。

              紫煙是我的徒弟。六娘看出了我眼中的疑問,笑著解釋道。

              我雖然不明白六娘為什麼一直對我信任有加,肯把這樣的隱私告訴我,不過既然她這麼開誠布公,我自然不會放過一探魔門消息的機會。

              『魔門對外雖是一體,對內卻分了日月星三宗。』六娘宛宛道來魔門的秘辛,而我則舒服的躺在榻上,紫煙替我斟好酒,便偎在了六娘懷裡。

              『三宗各有所學,各有宗主,魔門門主則是由三宗主中武功最強的一個擔任,可孰強孰弱豈是一兩句話所能決定的。』六娘頗有些感慨,『說來好笑,魔門動輒絕跡江湖幾十年的,倒有一多半是為了這門主之爭。』

              我想起了魯衛的話,附和道:『是呀,就像是五十年前李道真死後,魔門立即陷入內訌,想來便是在爭門主之位。』

              『李道真天縱其纔,當時獨領魔門日月二宗,可惜他遇到了隱湖的不世奇纔尹雨濃尹仙子。他一死,魔門頓失兩宗宗主,不亂纔怪。』

              那尊夫是……

              『他是日宗的宗主,』六娘眼裡流露出的傷感讓我的心都為之一酸,『只是他和他上一代的日宗宗主都沒有爭霸武林之心,而缺了日宗宗主,魔門又無法選出新的門主,說起來魔門門主已經足足空缺近五十年了。』

              沒想到六娘的丈夫在魔門的地位如此之高,我詫異的望了她一眼,眼前的這個中年婦人在褪去了那些妖嬈之色後顯得並不出奇,她是怎麼抓住了那位魔門高手的心?又怎麼會蟄伏在了這小小的栗子鎮開起了妓院,當起了老鴇呢?

              『那他的繼任者呢?』雖然我與魔門並無乾系,不過關於魔門的傳說讓我覺得魔門能不出現在江湖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只是這些日子魔門行蹤屢現江湖,恐怕魔門和十二連環塢一樣已經完成了整合工作,新門主沒准兒早就走馬上任了。

              『我不知道他的繼任者是誰,能讓我知道他的身份已經是對我的莫大恩寵了,因為我畢竟身在魔門之外。』

              六娘的話裡有種莫名的哀愁,『何況魔門雖然重視道統,可畢竟是以實力為尊呀。』

              這本就是一個勝者王、敗者寇的世界,看多少朝代興也勃焉,敗也忽焉俱是因為統治者的緣故,想那魔門有此傳統,能夠經歷幾百年風風雨雨而不倒也就不足為奇了。

              想起六娘方纔的一句話,我問:『魔門日月星三宗各有所學,依六娘之見,那晚的黑衣女子該是那一宗呢?』

              『公子是考我嗎?』

              六娘展顏一笑,就像一陣春風撫過大地,她因為沒有使用惑心術而顯得有些平淡的臉此刻卻是風情萬種。

              『怪不得,』她這一笑就連我都有些動心,若是年輕二十歲,想來魅力更勝幾分,怪不得魔門的日宗宗主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換作是我,恐怕也要醉死在六娘你的溫柔鄉裡了。』我調笑道,溫柔鄉是英雄冢,誠哉斯言呀。

              六娘並沒有生氣,眼中卻流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倒是紫煙白了我一眼。

              我沖她招了招手,她有些猶豫,直到六娘輕輕推了她一把,她纔離開六娘的懷抱,撅著小嘴兒坐在了我身邊,貼著我耳朵小聲道:『那個什麼周穆王的該是個淫賊吧。』

              我微微一笑,紫煙的模樣就像蘇瑾一樣,在褪去了冷漠後真是嬌憨無儔。

              看六娘的眼中頗有些欣慰之色,似乎是為了自己的弟子找到了合適的歸宿,我心中疑慮越深,她為何這般眷顧與我呢?

              六娘接著魔門的話題道:『其實魔門伊始並無宗派之分,只是魔門開山師祖的七大絕學博大精深,其三大弟子僅能領悟其中的一部分,由此纔出現了日月星三宗。』

              『七大絕學?』我雙眼一瞇,『除了天魔銷魂舞、天魔吟、九天御神箭之外,應該還有刀法、劍法和內功心法吧。』

              六娘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朦朧,『你竟然知道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

              她輕聲嘟囔了一句,然後頗有些深意的望著我,『公子的江湖經驗看來還是少了些,要知道你的一句話就可能在江湖掀起滔天巨浪。今天的話可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了,就算是公子的姬妾也不可以知曉。』

              我知道六娘開始懷疑我李佟的身份了,按照無暇的說法,江湖上知道魔門這兩項絕藝的少之又少,如果六娘對魔門的典故很了解的話,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我與春水劍派的關系,進而想到春水劍派最近的焦點人物——王動。

              不過,我跟她提起過我的出身嗎?好象沒有,很奇怪的是她也並沒有問我。

              這讓我想起那天她在看到我的刀法時眼中閃過的光芒,難道她並不是驚訝我的刀法是多幺的凌厲,而是認出了我刀法的來歷?

              我心中一動,六娘會和師父有親密的關系嗎?看六娘展露出來的風情,她年輕的時候想必是一個出色的人物。不過,六娘不是有老公嗎?難道她老公死的早耐不住寂寞?

              六娘並不知道我腦海裡這些齷齪的念頭,叮囑了我一番便講起了魔門七藝。

              『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是星宗的絕藝,這兩種內外雙修的絕藝走的是陰柔一脈的路子,又都是以色相示人,因此星宗自宗主而下俱是女人。』

              無暇提起的那個『多聞仙子』就是星宗的高手吧,或許是星宗宗主也未為可知。

              『九天御神箭和大正十三劍是日宗絕學,是魔門最具王道色彩的武功,大正十三劍據說和隱湖小築的心劍意境相近、殊途同歸,而九天御神箭更是脫胎於上古後羿箭法,乃是堂堂正正的王道武功。』

              『什麼王道魔道的?它們的武功真的有區別嗎?』六娘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正邪之分讓我頗有些狐疑,我便一撇嘴便有意反擊,一面注視著她臉色的變化,『王道魔道不過是人心而已,武功又豈有正邪之分!』

              『你有此見識也算難得了。』六娘並沒有什麼異樣,反倒誇贊了我一句,『武功本來就是一件工具而已。不過,武功之所以分出正邪,是因為不同的武功會給練武者以不同的感受,少林寺慈悲為懷,它的武學就講究寬恕之道……』

              『六娘,少林不也出了一個高光祖嗎?』

              或許是受世俗的影響吧,再說她老公似乎又是一個淡泊名利的人,六娘看來並不喜歡魔門的那種暴戾。

              想想這並不是我要了解的東西,便打斷了她的話題:『我若是功力淺些,高光祖早一禪杖打死我了,還談什麼慈悲不慈悲的。』不過,魔門的武功是正是邪跟我有什麼關系?它只是別有一天突然欺負到我頭上就成了。

              『你老公是日宗宗主,知不知道魔門誰會九天御神箭呀?』況天的死與之有關,而況天一案牽動著整個武林大勢,甚至連我都受到了牽連。

              六娘的回答讓我失望,看來魔門並不相信門外人,就算她是自己的枕邊人也有所保留想起了牡丹閣出現的那個黑衣女人和她凌厲異常的刀法,便問:『那黑衣女子想來是月宗的傳人嘍?』

              『是,如果她使得真是那一招「天魔殺神」的話,那正是天魔七藝中最霸道的武功天魔刀。可惜天魔刀並不適合女子,若是月宗宗主使出這一招來,尹觀恐怕就不會那麼輕松了。』

              『而月宗的另一絕技天魔搜魂大法並不單純是一項武功了,它殘人肢體、奪人心智,無所不用其極,可以說魔門的惡名倒有一半要記在它的名下。』

              可這纔是六種絕藝呀,魔門的內功心法哪裡去了?總不能大家都是由外而內,先練筋骨皮,自然就有丹田氣吧?

              『這最後一項絕藝就是魔門的內功心法天魔變了,據說一共四篇的天魔變就像少林的易筋經一樣可以改變人的經脈,從而發揮出人體的最大潛能。可惜這項絕藝向來只有魔門的門主纔有資格學全,那些獲准修習六大絕藝的弟子只能學到它的築基一篇,而三宗宗主也僅僅可以再多修習等活一篇,至於其它兩篇究竟是什麼,就連我丈夫也不知道了。』

              看來六娘並不像她說的那樣只知道她丈夫的身份而已,而我也知道這些絕藝的繼承者一定就在莽莽江湖的某個角落裡,不過他們究竟是誰,魔門是不是真正開始重入江湖了,這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魔門。』我調侃道,雖然我不知道魔門此番伸出援手是有組織的行為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過總還是欠了他們一個人情。

              六娘噗哧一笑,『想不到你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那是,像十二連環塢我就決不會饒了他們!何況……』

              我笑著望了紫煙一眼,『何況六娘的謝禮也讓我十分心動呀。』

              紫煙輕啐了我一口,嬌憨無儔的模樣就像是失身於我之後的蘇瑾,『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你和蘇瑾放在一張床上,比比你們倆究竟有什麼不同。』我一面笑望著紫煙一面暗自尋思。

              『原來是惦記著紫煙,怪不得這麼上心。』

              六娘笑道,不過很快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尹觀和高光祖既然都到了牡丹閣,看來是要一勞永逸的解決秦樓了。』

              我點頭,若是沒有隱湖和大江盟從中插了一腳,想來十二連環塢對秦樓的進攻就在眼前。

              『現在它的注意力應該放在大江盟身上了吧,』畢竟論實力,大江盟要比秦樓看起來強很多。

              『十二連環塢兩線作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拿不准秦樓實力的情況下,忍一時之氣恐怕是它最好的選擇,孟子悠和焦無咎?哼哼,他哥倆也只好白死一段時間了。』

              『公子所言極是!或許它連牡丹閣都可能放棄,畢竟在太湖裡打游擊纔是它最擅長的,也幾乎沒有哪個門派能在太湖裡與之爭雄。』

              我一皺眉,『六娘的意思是要助大江盟一臂之力?』雖然我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可因為魏柔的緣故,我總對大江盟有些異樣的看法。

              『大江盟雖然動機不那麼純正,不過它的口碑還好,鏟除了十二連環塢這個毒瘤,對大家都好。』

              想起魏柔,便又想起那個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隱湖為什麼突然對十二連環塢發生了興趣呢?』要知道十二連環塢橫行太湖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呀!

              『隱湖有自己的行事方式,旁人猜測不得。就像尹雨濃尹仙子,她因為斬殺了李道真而贏得了無數贊美,又因為在最後關頭沒有對魔門斬草除根而招來許多怨言。誰能猜到她為什麼放魔門一馬嗎?沒有!不過魔門卻因此五十年未履江湖,難道不是尹仙子的功勞嗎?』

              她臉上有些不平之色,『時人總說她的弟子鹿靈犀是隱湖自大明開國以來最出色的弟子,其實鹿靈犀怎能比得上她師父?』

              『那是!』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替尹雨濃打起了抱不平,不過聽她貶低鹿靈犀,我心裡還是一陣痛快。

              可能是我臉上的表情過於直白,六娘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突然單刀直入的問道:『公子與鹿靈犀有仇?』

              『我只是看不慣隱湖。』實話在到了嘴邊的一剎那變成了謊言,這畢竟是師父的隱私,雖然六娘對我信任有加,可我還是想替師父保守這個秘密。

              不過出乎我意料的是六娘意味深長的一句話:『看不慣就征服它!』

              我是想過征服,我不僅要征服鹿靈犀,還要征服魏柔,對隱湖的女子我甚至一個也不想放過,不過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征服隱湖小築這個門派。

              聽了六娘的話,我雙眼陡然一亮,驀然發出的灼人目光連紫煙都下意識的躲開了眼睛,『六娘你真是好氣魄呀!』

              我咄咄逼人的道:『可隱湖乃是江湖第一大門派,我李佟單槍匹馬的如何征服它?六娘可願指點迷津?』

              六娘微微一笑,『秦樓十餘年前只是一座茶樓,隱湖兩百年前也只是一個不出名的門派,我大明開國皇帝原本不過是個和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公子是個明白人,豈用我一個婦道人家指點什麼迷津?!』

              我心思一動,不錯,王侯將相豈是天授!只是征服隱湖就如同征服江湖一般,這江湖爭霸的游戲我真的想玩嗎?

              我眼中的神光漸漸熄去,望著六娘懷裡嬌媚的紫煙,我突然一笑:『六娘,看來我還是先去東山水道吧,十二連環塢纔是我現在的目標。』

              而在我的腦海裡閃過的是另外一個念頭:『秦樓,這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呀。』


            第 九 章


             十二連環塢並沒有像李六娘預料的那樣放棄牡丹閣,反而變本加厲的增派人手;又大肆收購栗子鎮的酒樓茶館,惹得秦樓也是大派銀子,網羅了不少客棧當鋪,竟出現了一條街街南俱歸十二連環塢而街北全是秦樓產業的奇特景象。

              結果很快就有傳言說小小栗子鎮一山不容二虎,牡丹閣這下子跟秦樓拼個你死我活了,弄得整個鎮子風聲鶴唳的,不過兩家的生意卻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奇怪,十二連環塢究竟賣的什麼關子?』我望著月光下有如大魚一般在浪裡穿梭的蕭瀟和玲瓏自言自語,它為什麼放著大江盟不管,卻和秦樓斗起富來,難道使得是疑兵之計?

              烏篷船正蕩漾在一望無際的湖面上。陳娘子果然豪爽,雖然已經知道我並不是采珠的商人,而要去的地方又是強盜出沒的東山水道,可她二話沒說便吩咐女兒起航,當天晚上便到了目的地。

              這個圍在十幾個島子中間的狹長水域盛產梅鱭、蝦子和湖珠,太湖魚米之鄉的美譽一多半是由東山水道掙出來的。

              正是魚汛季節,湖上漁船密布,只是到了傍晚,大家都下錨休息,一時間篝火點點,炊煙繚繞,景象煞是壯觀。

              蕭瀟和玲瓏見船旁並沒有其它的船只,天氣又是悶熱,便換上水靠下水游泳去了,我便靜靜的坐在船舷看三條美人魚盡情的嬉戲。

              『爺,您不是也知道大江盟是在水道上發的家嗎?』無暇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接著一對素手輕輕搭上了我的肩頭,溫柔的按摩起我的臂膀來。

              『長江不比太湖,大江盟的水師在太湖佔不著什麼便宜。』

              我的手向後探去,觸手是豐腴的肉體。

              『因為在太湖,十二連環塢可以保持最大的機動性;可換了牡丹閣,敵暗我明,明擺著一個挨打的架勢,這裡肯定有陰謀。』

              尹觀雖然笨,但高光祖卻是個聰明人,十二連環塢不合情理的舉措只能用陰謀來解釋了。

              『爺,你下來和我們一起游唄!』玉瓏在不遠處向我招手。

              無暇輕推了我一把,小聲笑道:『爺,你去吧,玲瓏都有好幾天沒得到爺的寵愛了。』

              我倏然一驚,禁忌與偷情的魅力如此之大,我竟然不知不覺的冷落了我的姬妾。我感激的望了無暇一眼,又在她的小手上輕輕捻了一把,脫下衣衫,只留下一件小衣,便一聲怪叫跳入了水中。

              在瘦西湖裡練就出來的浪裡白條功夫此時在太湖顯出了身手,一個長距離的潛游之後我便出現在了玉瓏的身後。

              虎鯊皮的水靠將她玲瓏的身材完好無缺的表達出來,在前面像青蛙一樣悠閑游著的她,雙腿開闔間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出她私處的形狀來。

              我一陣心動,一個加速趕了上去,大手順勢在她挺翹的臀上掐了一把。

              『喲』,玉瓏的水性並不高明,被我這麼一鬧,頓時嗆了口水,心中一慌,身子便往水中沈去。我伸手一帶,把她摟進懷裡,踩著水讓她換了一口新鮮空氣。

              『嚇死我了。』她驚魂初定,邊咳邊使勁白了我一眼。

              玉瓏使勁摟住我,堅挺的雙峰緊緊頂在了我的胸前,薄薄的鯊魚皮似乎擋不住它的那份嬌膩。

              『是嗎?讓爺摸摸看,是真害怕了嗎?……嗯,玉瓏,妳的心跳的可真快呀……』

              虎掌握住了一只蓓蕾,在肆意的揉搓中它變換著自己的形狀,而它主人的身子轉眼間便癱軟在我懷裡,腦袋趴在我的肩頭,呢喃道:『爺,陳娘子……能看見耶。』

              一句話反倒激起了我的性子,瞥了烏篷船一眼,那裡似乎有人影閃動,也不知是無暇還是陳氏母女,我興致更高,連分身都湧起了一股異樣的斗志。

              『小浪蹄子,你咦呀的叫床聲她難道聽的還少嗎?惹惱了少爺,我把她母女四人一齊做了。』我解開水靠的鈕扣向下一拉,頓時露出了半截白晰的身子。

              月色將清澈的湖水鍍上了一層銀色,也把玉瓏的身子映得越發像是粉雕玉砌的一般。

              晶瑩的水珠從她渾圓的肩頭落下,滴在了豐挺的雙峰上,讓那一對明顯勃起的紫葡萄周圍也布滿了水珠,在月光中那水珠泛著柔和的光芒,仿佛是一粒粒的湖珠,把那兩只紫葡萄襯的愈發嬌艷欲滴。

              『玉瓏,你這裡好象變大了。』我一面戲謔,一面把水靠從她身上完全剝了下來,把它扔給了游到近前的蕭瀟和玉玲。

              玲瓏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在我雨露的滋潤下,越來越有女人的味道。

              『爺你好壞呀!』玉玲雖然口裡瞋怪,眼中卻閃動著艷羡的情火。

              我微微一笑,抱著玉瓏往船那邊游去,待到了船尾錨鏈處,我讓玉玲一手拉住錨鏈,一手抱住妹妹,而我則扶住玉瓏的小蠻腰,雙腿一擺,神兵已經破肉而入。

              微波蕩漾的湖水就像千百只情人的手細心撫慰著我和玉瓏的軀體,我的神兵進進出出的便是兩種不同的溫柔,或許是如此開放的空間讓玉瓏的感覺更加敏銳,她很快便尖叫一聲癱在了姐姐的懷裡。

              我正待撫慰看得眼熱的玉玲,卻聽守衛在不遠處的蕭瀟發出了警告,然後便聽船的另一側有人叫道:『咦?這不是陳娘子的船嗎?』接著就是五六個人一齊發出的怪叫聲。

              我可不想讓自己女人的春光落在了別人眼裡,忙抱著玉瓏躲在了船的陰影處,就聽陳娘子潑辣的笑罵道:『叫什麼叫,難道老娘來不得這東山水道呀!陸猴子,上次是不是讓你站著出去了你就覺得自己很光榮啊?』

              對面傳來嘻笑聲,接著有人學起了女子的叫床聲,『我頂。』『喲~死猴子你頂死我了~看我夾。』

              那聲音倒和陳娘子頗有幾分相像,我心中好笑,手指頂在了玉瓏的私處,那高潮的餘韻並沒有消散,花瓣依舊綻放著,我的手指一下子便鑽了進去。

              我頂。

              玉瓏嬌慵的瞋了我一眼,頭便搭在了我的肩上,膩聲道:『爺就饒了瓏兒吧,瓏兒已經沒力氣了……讓姐姐來伺候爺吧。』

              『怪不得你張百勝兩下子就清潔溜溜了,原來是個陰人。』陳娘子毫不輸口,看來她和這條船上的人很是熟悉。

              對面船上傳來一陣哄笑,『陳娘子,老張不行,那就換我來服侍妳吧。』

              『換俺,俺的家伙又粗又長,保准讓你舒服死。小武你那手指頭似的東西戳戳屁眼還差不多,前面就留給俺吧。』

              『什麼呀!』玉瓏瞋了一句,月色中我看到她臉上似乎多了一抹桃紅。

              我嘻嘻一笑,手指從花瓣裡拔出向後滑去。她一聲輕叫,身子一擺躲了過去。

              我知道玉瓏的臉皮薄,說起來她天性活潑,可到了床上反不如姐姐玉玲能放得開自己,轉眼看玉玲雖然也是滿臉的紅暈,眼中卻有些躍躍欲試的模樣,便沖她一招手。

              『吵什麼!』那邊船上突然傳來一道喝聲,那些嘻笑怪叫便漸漸沒了,聽這人道:『陳娘子,這幾天東山水道可不太安靜,你還是趕快回去吧。』話裡頗有些關切的味道。

              『喲,是二哥呀。』

              陳娘子換上的另外一種聲音真是又嬌又媚,『這些日子你這沒良心的跑到哪兒去了,害的我們娘倆茶不思飯不想的。你看,珠娘可都瘦多了。』

              那人乾笑了兩聲,恰巧玉玲劃水的聲音有些大,那人突然道:『咦,水裡有人!』

              『這人好靈的耳朵!』我心中念頭一閃,知道不能再在水裡呆著,示意玲瓏姐妹別出聲,整理了一下小衣,身子一竄便上了船舷。

              『好水性!』對面船上頓時傳來了一片叫好聲,我循聲望去,不遠處一艘大船的船舷上已經站了十二三個結實精壯的漢子,在這些漢子中間有意無意留出的一塊空當裡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

              『這位小哥是誰呀?』老者瞇著眼睛好奇的望著我,正如我好奇的望著他。

              陳娘子的船上挑著一盞燈籠,正照在我的身上;而那個老者雖然坐在桅杆的陰影裡,不過借著月色,我還是把他看得七八分清楚。

              他該是陳娘子口中的那個『二哥』吧,這老者也和那些小伙子們一樣精赤著上身,歲月似乎只是在他的臉上和肌膚留下了痕跡,而那身子卻是健壯如昔。

              『他呀……』陳娘子看女兒愛娘正把毛巾遞給我,靈機一動道:『他是愛娘的恩客,我女婿。』

              她一指那老者,笑道:『佟哥兒,這可是咱太湖上赫赫有名的一條龍孫二哥,你叫二叔吧。』

              『叫姐夫也成呀。』那邊船上有個小伙子的一句話引來大家一陣笑聲,珠娘隨手把鍋鏟子擲了過去,然後幽怨的望了那孫二一眼。

              『二叔,』我一拱手,既然陳娘子這麼說,我只好把戲唱下去。

              『佟哥兒好象不是咱水上人家呀。』

              『二叔目光如炬,』我贊了一句,『小侄乃是采珠客,這太湖是初來乍到,還請二叔多多指點。』

              『有陳娘子指點你就行了,她面子比我孫二大。』

              他似乎並不吃我拍的馬屁,『你說你是采湖珠的商客?我怎麼看著不像呀?』

              『二叔的船也不一般呀。』我展顏笑道。這孫二會不會是十二連環塢的人呢?

              我心中暗忖,他的船明顯比其它的漁船大一號,吃水也深了許多,桅杆上設有瞭望斗,船首埋在水下的部分隱約可以看到一根巨大的木刺,若是打起水戰,這絕對是件致命的武器。

              孫二眼珠一縮,卻沒再言語。旁邊陳娘子似乎看出氣氛有些不和諧,忙打岔笑道:『二哥,這東山水道的水賊又開始活動了嗎?』

              我正在猜測那些水賊的來歷,孫二旁邊一人道:『二叔怎麼會怕那些毛賊?』

              孫二也搖搖頭,『說了你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明白,還是快離開東山吧。』

              他話音剛落,瞭望斗裡突然傳來嗚咽的號聲,那些漢子們聞聲極快的散開,轉眼間五座巨帆已迎風而起,船舷處整齊劃一的伸出八只大槳,卻停在那裡並沒有劃動,似乎在等待立在船首的孫二的命令。

              空氣裡頓時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倒是孫二依舊很鎮定,還轉過頭來叮囑陳娘子讓她趕快離開。

              陳娘子似乎很是敬畏他,沖我滿是歉意的一笑,便吩咐女兒起錨,向孫二那只船的側後方駛去。

              『速度慢一些。』我吩咐陳娘子,又問這個孫二是什麼來歷。

              『說起孫二哥來,故事可就多了。』

              陳娘子的話裡頗有些自豪,望著遠處淵停岳峙的孫二眼中泛起一股柔情,『他可是咱湖上最有名的一條龍,在我十幾歲的時候他就闖出了名號,聽說他水裡的功夫全湖第一,就連東山水道那幫水賊都讓他幾分呢。』

              說話間,遠處夜幕裡幾點亮光快速的接近,不一會兒便現出了船的輪廓。湖上的幾天,我已經學會了如何來分辨一艘船的大小,看到相繼出現的三條船,我不禁有些吃驚了。

              好大的船!已經可以斷定這幾條船決不是漁船,我腦海裡頓時便想到了十二連環塢,後面已經上船換好了衣服的蕭瀟有些擔懮道:『主子,是十二連環塢嗎?』

              我沒有回答,只是讓四女全回到艙裡。

              而這時從夜幕裡又躍出兩艘稍小一點的船來,和前面的三艘船匯合到了一起,船隊越駛越近,立在最前頭一艘船船頭的兩個漢子的臉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大江盟總管柳元禮?再看旁邊一人,個子不高卻很結實,雖然沒有五柳長髯,可也是臥蠶眉丹鳳眼,與齊放八分相似,應該就是在牡丹閣見過的齊功了。

              『大江盟的動作好快呀,竟然連水師都已經調來了。』

              看旗艦上的旗號正是大江盟的明月大江旗,我雖然滿心驚訝,可心情卻是一松,轉眼看其它四艘船上的船首同樣各站著一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並沒有齊放和魏柔的影子。

              『二哥一向可好?』

              大江盟的船隊在孫二十丈前戛然而止。柳元禮隨即拱手問候孫二,他圓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比對我的時候真誠了許多,顯然兩人早就認識。

              而隨著他的問候,他身後十幾個大江盟的弟子整齊劃一的拔出了長刀,斜指星空。

              『好什麼好?還不是混口飯吃。』

              二哥並不在意大江盟給他的隆重禮節,沒好氣的道:『你小子發達了,也不來看看你二哥。』

              孫二雖然滿口埋怨,語氣裡卻透著欣喜,顯然老友重逢,心中也很開心。

              『這不是來了嗎?』柳元禮嬉笑道。

              『哼,帶著這麼多艘戰船來看我,怎麼,想和你二哥打上一架呀?』孫二笑罵道,『荷,連排幫的人馬都到了,你小子來是為了東山那幫水賊吧?』

              我心中一動,排幫在杭州江園的時候就很支持大江盟,副幫主司空不群還與宮難等一道去了寧波,或許兩派已經結盟了;再仔細看看後面兩艘船上的旗號,果然不是大江盟的明月照大江。

              柳元禮搖搖頭:『是十二連環塢。』

              孫二不再言語,因為他背著我,所以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不過他手上煙袋鍋子火星一閃一閃的卻陡然快了幾分。

              我不懂水戰,不過光憑柳元禮、齊功和五艘戰艦就想去碰十二連環塢,顯然是算准了尹觀、高光祖一乾高手並不在船上;倒是看孫二的模樣,似乎他並不了解目前的局勢。

              『二哥,東山的水賊為何這麼猖狂?湖區漁、珠兩大商幫花費了那麼多銀子武裝自己也沒能剿滅它,是何道理?二哥您恐怕比我齊三更清楚吧!』

              齊功雖然陪著笑臉,可話咄咄逼人,顯然是在激將。孫二卻笑道:『三爺,我孫二年歲大了,只希望平平安安的過生活,十二連環塢沒惹到我頭上,我也沒必要跟他喊打喊殺的。不過元禮是我的老朋友,我就提個醒兒,前面葫蘆岔子的浪頭著實不小,行船可要當心。』

              柳元禮感激的點點頭,『二哥我會小心的。』一揮手,『兒郎們,去葫蘆岔子!』


            第 十 章


            大江盟的戰船向西疾駛而去,湖上並沒有風,可船上的旗幟卻獵獵作響,片刻船身便消失在濃重的夜幕裡。

              『爺,要跟上去嗎?』玉瓏的聲音有些緊張。

              『等一等。』遠遠望過去,孫二的船帆正在變換著角度,船身也漸漸的浮起,似乎正在卸下什麼重物,不一會兒,十幾支槳齊出,那船便箭似的朝大江盟艦隊消失的方向駛去。

              『好快的船!』我一驚,忙吩咐蕭瀟四女替下了陳娘子母女四人,跟在了孫二船後。

              只是孫二操舟之法真是神乎其神,船帆不斷調整方向,那船雖然走的不是直線,速度卻越來越快,饒是四女運槳如飛,仍是越拉越遠,孫二的船便漸漸從我的視野裡消失了。

              『大姐,去葫蘆岔子吧。』既然已經追不上了,我便讓蕭瀟四女到一邊歇息。

              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四女俱是香汗淋漓,若是這葫蘆岔子的路程不短的話,等到了那裡,她們恐怕已經沒有什麼戰斗力了。

              陳娘子臉上的懼意已經漸漸消退,望著滿臉好奇雀雀欲試的小女兒愛娘,她只剩下一臉的苦笑:『大官人要捉賊,倒是多派些人手呀!』

              『賊?還是以後再捉吧,我們只是看熱鬧去。』

              我知道一旦發生水戰,陳娘子的烏篷船簡直不堪一擊,為了她們的安全,那戰場還是離遠一點的好,何況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春水劍派的滅門仇人大多在牡丹閣,湖上只是一些爪牙而已,既然有人替我收拾他們,我樂得靜享其成。

              其實若不是因為齊小天和魏柔的關系,大江盟把十二連環塢殺的雞犬不留纔最好不過了,在除去了心中陰翳安安心心做無暇的玉夫人身上馳騁總比動刀動槍強上許多。只是現在卻不能讓大江盟太風光了,尹觀和高光祖還是留給我自己吧。

              陳娘子安心的一笑,和女兒不緊不慢的搖著櫓。

              著名的東山水道被十幾個小島分割的曲曲折折,或許因為水賊的緣故,大家都把船泊在了水道的邊緣,越往西行船只越少,漸漸的連船上的漁火都看不到了。

              熄了燈的船象幽靈一般漂向未知的深處,和著欸乃漿聲的是女人怦怦的心跳。

              『怕嗎?』我躺在蕭瀟的腿上,懷裡是微微有些發抖的玲瓏。

              玉玲『嗯』了一聲,『爺,不知怎的,以前就算和妹妹宿在荒山野嶺的也沒這麼心慌。』

              『那時候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嗎?』

              在目睹了春水劍派的滅門慘案後,她們也明白了江湖的險惡,不過富足的生活和身心的滿足纔是讓玲瓏珍惜自己生命的更主要原因吧。

              玉玲搖搖頭,『以前總想著給宋師叔報仇,給孫師姐報仇,可現在心思好象都淡了。』

              旁邊玉瓏也隨聲附和。

              『女兒家本就不該行走江湖,』我微微一笑,『在家相夫教子纔是女人的本分。』黑暗中我肆無忌憚的撫弄著玉玲。

              方纔在水裡被我逗起的欲火此刻又燃燒起來,玉玲身上的水靠便不見了蹤影,溫軟的軀體伏在我身上,正努力把我壯大的分身一點點的吃進自己的身體。

              『主子不怕十二連環塢突然到訪嗎?』

              蕭瀟的眼裡流露出一絲迷茫,從她的角度望過去,玉玲渾圓的玉臀正一起一伏,看得她心中一陣熱浪洶湧,以前總是和主子演戲給別人看,此番看到這旖旎的一幕,纔知道主子是多麼了解女人的心思。

              玉玲一頭烏發遮住了她的臉,銀牙咬住了我的肩頭把動人的呻吟全堵在了喉間,只是她的動作越來越快,卻讓船都有些搖晃。

              『玉玲這小丫頭還真瘋呀。』

              看到漸入佳境的玉玲,蕭瀟不禁想起了七年前自己剛被主子寵幸的時候,連著幾天片刻不休的纏綿以後,整個人仿佛是患上了肌膚飢渴癥,離開了主子就覺得心無著落,只想乾脆膩死在主子的懷裡算了。

              這樣的心境也不知過了多久,玲瓏這倆丫頭現在也是如此吧。

              看到玉瓏的身子在主子的胳膊上蹭來蹭去,蕭瀟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原本呆在隔壁倉裡的無暇輕手輕腳出現在艙口。

              雖然主子讓大家忘掉她的身份,可她畢竟是玲瓏的母親……

              我正陶醉在玉玲新鮮的肉體中,可敏銳的六識告訴我艙口多了一個人,我知道那定是無暇,抬眼看蕭瀟的臉上果然露出一絲疑惑,胳膊一伸將蕭瀟的頭搬向我的臉。

              一對素手將我的右腳輕輕捧起,接著兩只腳趾便進入了一個溫熱的腔體,一條柔滑的舌頭將它裹起,細細的吸吮舔弄著,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起,連我的分身都似乎又壯大了一圈。

              無暇真的很有潛質呀。這念頭在我心頭一閃而過,我已經感到了玉玲私處的劇烈收縮,她本已到了高潮的邊緣,體內的感覺異常的敏銳,我分身的變化一下子將她帶到了巔峰。

              當她從高潮的失神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的腳已經重新暴露在空氣中。

              我知道無暇已經離開了,纔意猶未盡的放開了蕭瀟,而蕭瀟的身子早已溫軟如棉。

              『主子,大戰將即,還是饒了蕭瀟吧。』蕭瀟還守著最後一絲空明,見我的獨角龍王依然怒目昂然,她討饒道。

              『不饒!』我笑謔道,心裡卻知道蕭瀟說得沒錯,雖然是十二連環塢與大江盟的一場惡斗,可若是我真的袖手旁觀,恐怕會在無暇和玲瓏心裡留下一絲陰影,『不能饒了十二連環塢這幫雜碎!你們都把水靠換上,咱今兒晚上要趁火打劫!』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從一道水灣拐出,前面便隱約看到兩座大島,兩島相望的一側是有如刀削一般陡峭的懸崖,像是一扇門束住了水道,就在陳娘子伸進頭來說了句:『這就是葫蘆岔子』的時候,突聽裡面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是大炮!』那隆隆的炮聲在寂靜的夜空裡分外震耳,陳娘子驚得手一抖,櫓便打空了,珠娘三姐妹也亂了手腳,紛紛扔了槳擠進了我的船艙,似乎在這裡她們纔感到安全。

              聽湖上隱約傳來喊殺聲,我知道孫二的情報真是准確之極,大江盟就在葫蘆岔子和十二連環塢交上了火。

              『靠岸。』我指揮著蕭瀟四女將船劃向方纔路過的一座小島,將船藏在蓮花叢中,纔帶著四女下水游向葫蘆岔子南邊的大島。

              一場雲雨讓玲瓏的體力有些不支,我便放慢了速度,一段不算遠的距離就費了一炷香的時間,中間又間歇的聽到幾聲巨響。

              等到離島子百步遠的時候,纔發現這島子延伸到湖裡的那一部分都是尖若刀槍的礁石,水又突然變淺,即游不過去也無法走過去,而島子橫臥在湖上在夜幕裡竟一眼看不到頭,也不清楚這島子究竟有多大,我只好改變計劃,橫下心來,朝兩島之間的水道游去。

              出乎我的意料,葫蘆口並沒有守衛守護,似乎聯軍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戰斗。

              進了葫蘆口,裡面已是殺聲陣陣,火光沖天,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和血腥氣。

              在南側的一隅,一艘巨大的三層樓船上已是四處火起,桅杆被打掉了半截,旁邊不遠處三艘小艇正燃燒著緩緩下沈,而大江盟和排幫的兩艘船也不見了蹤影,在火光掩映下湖面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許多攢動的人頭和隨波起伏的屍體。

              大江盟剩下了三艘船圍住了那艘樓船,十數支撓鉤將樓船死死拖住,兩邊箭石齊飛,不時傳來滲人的慘叫。

              這就是十二連環塢?那樓船頗有王者的氣派,想來就是橫行太湖三十載的十二連環塢了,看大江盟與排幫的聯軍明顯佔據了上風,十二連環塢的覆滅已是遲早的事情,我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疑問。

              『太容易了吧!它怎麼就這樣輕易的被大江盟給擺平了呢?會不會是十二連環塢的陰謀?』

              我鳧起身子四下觀看,兩邊島子的懸崖上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而身後的葫蘆口也沒有出現封堵出口的船只,就連孫二的那條船也不見了蹤跡。

              聯軍人數上的優勢很快便顯露了出來,幾排密如織雨的箭矢飛過,十二連環塢的遠程攻擊已經完全被壓制住了,甚至大江盟還有餘暇把箭朝我射了過來。

              不久聽齊放一聲斷喝,幾條人影從不同的方向踩著撓鉤沖向樓船,借著月光,依稀能夠分辨出就是柳元禮、齊功和先前站在船頭的那幾個人。

              與此同時,四五十名身著水靠的漢子跳入水中,奮力朝樓船游去,在弓箭手的支持下,兩方很快都登上了樓船的船舷,與船上的人展開了激戰。

              柳元禮和齊功如入無人之境,在分水峨嵋刺和長刀之下沒有一合之敵,兩人很快便消失在濃濃的煙霧裡。

              而剩下的幾人武功也頗為可觀,在他們的帶領下,大江盟很快取得了船上的優勢。

              『去看看。』我順手從旁邊一個死去的大江盟弟子頭上摘下一條綁帶系在我自己頭上,四女也照葫蘆畫瓢,讓我們看起來就像是大江盟的弟子一般。

              途中遇到的幾個十二連環塢的惡人都被無暇一一刺死,顯然眼前的場景又勾起了她對十二連環塢的滿腔仇恨。

              我隨著一大堆人上了十二連環塢,大江盟和排幫的弟子在看到我頭上的綁帶之後都認為我是聯手一方的弟子,我在打昏了周圍幾個混戰的兩方人馬後在濃煙中把四女拉上了船。

              飛身上了二層,這裡已是煙霧彌漫,就算是火焰將夜空照得火紅也難辯敵我。只是寶悅坊的虎鯊皮水靠做的實在太薄了,四女被襯得曲線玲瓏十分的搶眼,那些十二連環塢的人馬纔輕易的辨別出她們的身份,不過往往是在驚訝於四女曼妙曲線的的同時便被無情的刺殺。

              柳元禮和齊功哪裡去了?在濃煙裡人不可能停留很長時間,而三層已是一片火海,我在二層的船艙裡快速穿梭了一個來回,並沒有發現兩個人的行蹤,也沒有碰上十二連環塢裡那些成名的江湖好手,看船上的人越來越少,而大江盟聯軍的三艘戰船開始緩緩的後退,我心中泛起一絲疑慮。

              這難道真是十二連環塢的疑兵之計?

              一陣嗚咽的號聲響起,大江盟弟子開始紛紛跳入水中游回自己的船上,我知道對十二連環塢的攻擊已近結束,我和四女也跳入湖中,回頭望了一眼慢慢下沈的那艘著名大船,便奮力朝葫蘆口的方向游去。

              游出十餘丈,纔見齊功與柳元禮一人拎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從濃煙中縱身跳出,落在了大江盟接應的小船甲板上,看兩人的衣衫被扯的七零八落,胡子眉毛俱被燒掉,樣子頗為狼狽,可臉上卻洋溢著一股成功的喜悅。

              齊功一揚手中的人頭,高聲道:『兒郎們,十二連環塢已經被我們打垮了!留守的花想容、杜其言也被我們殺了!我們勝利啦!』惹得聯軍弟子一陣歡呼,叫喊聲回蕩在葫蘆岔子裡,經久不息。

              『花想容死了?』

              說起來我進入江湖還是拜他和楊威所賜,在裝模作樣振臂高呼的同時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玲瓏和無暇,兩女是一臉如釋重托的輕松快樂,就連無暇似乎也像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那真的是花想容嗎?

              玉瓏笑道:『爺,我們也沒見過他,不過看模樣和師姐形容的倒是一樣。』

              似乎是燒到了火藥庫,十二連環塢突然劇烈的爆炸,幾聲巨響後那艘大船斷成了兩截,很快沈入水中,大江盟的兩艘小船開始穿梭在湖面上,有條不紊的清理著戰場。

              聯軍的傷員連同戰死者的屍體都被運回了大船,而那些僥幸從十二連環塢裡逃生的惡人們大多沒有逃過小船上擲出的魚叉,就連死屍也要被魚叉戳來戳去,我終於知道了大江盟為什麼短短十幾年便發展成了威震江湖的大門派。

              盡管我們都帶著銅制的吸管,可還是靠著那些死屍的掩護纔躲過了大江盟弟子的眼睛。

              看水面上很久沒有出現船的影子,我纔小心翼翼的浮出水面,望著遠去的船隊和湖面上近百具死屍,我恍如隔世。

              是十二連環塢太弱,還是大江盟太強?我一時間摸不著頭緒,不過看大江盟聯軍的船隊已經快速通過了葫蘆口,我知道就算十二連環塢有埋伏,此時也失去了攻擊大江盟船隊的最佳時機。

              『尹觀白癡,難道高光祖也是個白癡不成?』我心中暗忖,抬眼卻看到不遠處的屍體旁一支竹管正緩緩的昇起,旁邊還有兩支竹管露出水面一小截,我知道這定是十二連環塢的餘孽,忙示意四女停下,五人像是五具屍體一般隨波逐流。

              水面極快的探出一只腦袋,極快的四處張望的一圈之後,又沈了下去,借著月光,看得出那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相貌平平,卻是一臉的機警。

              不一會兒,三顆腦袋一起浮出,甫一露出水面便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看到另外兩人竟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子,已經到嘴邊的攻擊命令又被我咽了回去。

              那兩個女人容貌頗為秀麗,模樣也很相像,顯然是一對母女,母親三十出頭,而女兒看起來似乎只有十一二歲的光景。

              『爹,這是怎麼回事?』小姑娘的聲音哆哆嗦嗦的,一臉驚恐的躲在母親的懷裡。

              原來這是一家三口。看那漢子忙作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就像湖上的野鴨一般叫了起來,三長一短的極有規律,可叫了半天,也沒有聽到響應的聲音。

              那漢子的神色便有些不安,母親緊張的問:『都死了嗎?』

              『也差不多了,』那漢子陰沈著臉道。

              『那花堂主、杜堂主……』

              沒等那女子說完,那漢子便滿臉怒容的道:『花蝴蝶那淫賊他媽的死了最好,他小子不是個東西,連你都敢調戲,要不是老子打不過他,我早把他殺了!』

              又埋怨女人:『你也是,他不講江湖規矩,你怎麼也不肯跟高門主講?是不是看上那個小白臉了?!』

              女人怯怯的不敢回答,女兒纏住父親,『爹,你就別埋怨娘了,娘還不是為了你,那花蝴蝶在尹門主那裡多得寵呀!』

              這小姑娘耳聞目濡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我心中一樂。那漢子悻悻然的罵了句:『呸!這個賣屁股的家伙!』

              心裡有火,轉眼似乎看到了我頭上的綁帶,滿腔的怨氣便要在我身上發泄,舉著把尺二長的匕首向我游來。

              離我還有三尺遠,我那對原本像是死魚一般的眼睛突然放出懾人的光芒,那漢子吃了一驚,不過應變倒頗為迅捷,喊了聲:『快逃!』身子突然一沈,眨眼便沒在水中。

              逃得掉嗎?我心中一哂,那漢子雖然在水中忽隱忽現的水性還算出色,不過在我眼裡他的速度依然慢的很,在一剎那我只是有些驚訝這漢子的機敏,能在大江盟的眼皮底下逃得一命,又僅靠著我的眼神便判斷出我的武功遠在他之上,想必不是尹觀那種白癡。

              那漢子一個猛子紮出去三丈遠,回頭一看自己妻女的脖子上已經橫著明晃晃的分水峨嵋刺,猶豫了一下,把匕首一扔,反身又游了回來。

              和那漢子一臉頹然相反,母女兩人臉上滿是感動,妻子的目光裡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卻是滿眼的柔情,讓那張俏臉更加動人:『三哥,我真高興!就算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嫁給你,好好伺候你。』

              『太肉麻了吧。』看四女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同情,我知道這老小子還真賭對了。

              那漢子也看清楚蕭瀟四女的模樣,突然一楞,『你……你們不是大江盟的?』

              『算你還有點良心,』我示意四女放開那對母女,兩人很快和那個漢子抱在了一起。
2008-3-10 18: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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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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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小的隋禮。』

              知時務者為俊傑,那漢子看出我有饒他的意思,把妻女推開開始了坦白。

              不過『隋禮』是個江湖名人錄裡不曾收錄的陌生名字,我便望了無暇一眼。

              無暇也是一頭霧水,想來和我一樣並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你很有名嗎?』看那漢子報出自己名號的時候臉上閃過一絲傲色,他妻子的臉上也頗有些榮耀,我知道這個隋禮雖然名不見經傳,卻很可能是十二連環塢的重要人物,便突然道。

              『小的怎敢,』聽我口氣不善,他眼裡臉上又露出了乞求之色,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小的只是個無名小卒,殺了小的豈不污了大俠您的刀?』

              『我不是大俠,』我隨口把他送來的那頂高帽扔進水裡,『你也不是無名小卒,十二連環塢上百號人,活著的就你們一家三口,老兄你的本事著實不小呀。』

              隋禮消瘦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忙急著分辨道:『小的武功太差,上去了也是白給,再說怎麼也不能讓老婆孩子白白送了命。』

              那小姑娘可能是看我生的俊朗,並不像個惡人,臉上恐懼之色漸漸褪去,此時突然道:『大哥哥,我爹是好人,你放了我們吧。』

              十二連環塢裡還有好人嗎?

              我忍俊不住,卻看那小女孩稚氣的臉上滿是認真,似乎對自己的父親充滿了信心,弄的我驀地想起了我的小妹來,心頭沒由來的一軟,旁邊玉瓏也輕輕搖了搖我的胳膊,好象在替這一家三口求情。

              算了,雖然十二連環塢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不過仇人只是尹觀、高光祖幾人,斷不會和眼前這個隋禮扯上什麼關系,至於他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惹了什麼禍纔躲進了十二連環塢,我並沒有心情去管他,再說蘇州府至今也沒給我發過一兩銀子,我犯不著多管閑事。

              『你爹是好人,難道你家少爺是壞人不成?』我嘟囔了一句,問起了十二連環塢的情況。

              隋禮像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情況全說了出來,十二連環塢在三月間便整合成一個門派了,尹觀與高光祖分別出任正副門主,下設潛龍、鷹擊、虎殺、飛燕四堂,由巨靈神陳萬來、陰司秀纔李岐山、閻王鉤烏承班和碧落黃泉嚴落碧四人各領一堂,烏承班死後則是花想容掌管虎殺堂。每堂有五六十個弟兄,精銳俱在潛龍、鷹擊兩堂。

              『況天絕對不是十二連環塢殺的。』隋禮斬釘截鐵的道,『我們的第一個目標好象是春水劍派……』

              玲瓏的臉上頓時浮起了一層怒氣,我在問隋禮為什麼的同時也不得不安撫一下她們的情緒。

              看我把姐妹倆摟在懷裡,隋禮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臉上頗有不解之色。

              『小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隋禮小心翼翼陪著笑道,倒是他妻子道出了原委:『好象是因為春水劍派平素極少和別的門派往來,實力又不算太強,尹門主就有意拿它練練兵。』

              說著還頗為感慨的道:『可十大門派哪個好惹呀!』

              春水劍派只是尹觀用來練兵的對象?我心裡一陣苦笑,不過這解釋倒是合情合理,十二連環塢多年以來一直是個松散的組織,實力究竟如何,眾人聽不聽號令都需要檢驗,春水劍派實在是個很好的試驗對象。

              只是尹觀和高光祖萬沒有想到憑空冒出個我來,讓一個完美的偷襲變得路人皆知,最終讓大江盟發現了它的野心。

              既然十二連環塢有心踏入江湖,怎麼對自己的近鄰大江盟放松了警惕?

              提起大江盟,隋禮的臉上明顯有些困惑,『大俠說的不錯,前兩天就聽說大江盟的人馬到了太湖,小的想是不是該避避它的鋒芒了,因為我們有七八年沒打過水戰了——太湖裡早就沒有了對手,大家對打仗都有些生疏了。船上的實力也弱,只有花想容轄下的虎殺堂,而門主和其它堂主都在栗子鎮的牡丹閣。可花想容和杜其言卻接連不斷的派人到處打劫,像是要告訴大江盟自己就在東山水道似的。』

              他望了一眼葫蘆岔子裡那些屍體,一陣苦笑:『原以為是門主的誘敵之計,看來倒是小的想錯了。』

              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此說來這個隋禮倒真有些頭腦。我問尹觀平素怎麼和船上聯系,隋禮說了句『是信鴿』,臉色卻是一緊,若有所思的道:『好象有兩天沒看到鴿子了。』

              我恍然大悟,我總覺得大江盟的船隊來的突兀,原來還有一路人馬在對付牡丹閣裡的尹觀。

              『那該是大江盟的齊放父子吧。』我心裡暗忖,隱湖實力雖強,卻沒有足夠的人手,在這種大規模混戰中充當不了主攻手。

              而以齊放的老辣,首先想到的恐怕就是如何封死牡丹閣的進出消息,就算是尹觀和高光祖發現誘敵計劃無法實施,也沒有辦法將命令傳給遠在東山水道的花想容,結果被大江盟各個擊破。

              『尹觀和高光祖現在恐怕也陷入苦戰了吧。』這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我真該留在栗子鎮纔是,花想容這樣的小角色並不值得我跑一趟,心中便有些懊悔,既然已經猜到大江盟可能要對十二連環塢動手,就該想到在牡丹閣畢其功於一役對大江盟的巨大吸引力。

              都是魏柔這個賤人!

              我知道我的判斷發生了錯誤有一大半是因為齊功在牡丹閣對魏柔的那句話,『魏仙子,牡丹閣真是十二連環塢的地盤嗎?』原以為大江盟不過是配合魏柔的行動,可大江盟卻是審時度勢,兵出神速,從而把整個事件的主動權掌握在了自己手裡,隱湖沒准兒已經淪為配角了。

              『滾吧。』我沒好氣的對隋禮喝道,『別讓我再看見你!』說罷一揮手,隋禮一家三口便倉惶西去,而我則帶著四女朝葫蘆口游去。

              等隋禮一家就消失在了濃濃的夜色中,我突然停了下來,蕭瀟笑道:『主子,婢子還以為你沒看到呢。』

              無暇和玲瓏一臉的迷茫,玉玲忙問:『蕭瀟姐,你看到了什麼?』無暇也輕皺蛾眉,疑惑的瞥了我一眼。

              『隋禮一家人不簡單呀!』我說道,心裡卻暗嘆,無暇乃是春水劍派的掌門,江湖經驗竟不如蕭瀟,春水劍派不被十二連環塢滅掉遲早也會被其它野心家吃掉,還是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現實一些呀。

              『隋禮的武功不高,可他知道十二連環塢許多機密,想來不是個小角色。再說,他女兒臨去時臉上曾經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顯然是覺得自己騙過了主子的眼睛。』蕭瀟解釋道。

              玲瓏一臉敬佩之色,玉瓏埋怨自己說我怎麼就沒看見?蕭瀟便取笑她說那時她在我的懷裡,光想著主子的懷抱怎麼這麼溫暖,哪裡還顧得上看那個小姑娘?

              說得玲瓏追著蕭瀟一陣亂打,倒是無暇乘隙游到我身邊,小聲問:『爺,跟下去嗎?』

              『跟!』

              我邊說邊遞給她一只胳膊讓她扶住休息一會兒,她和玲瓏的水性與我和蕭瀟相差很多,師父曾經在瘦西湖裡練了我和蕭瀟整整一年,現在看來那時候每個時辰的苦練都有了回報。

              無暇拋過來嫵媚的一瞥,將身子緊緊貼在了我的胳膊上,薄薄的虎鯊皮水靠遮不住她肉體的豐腴,讓我有些心猿意馬,便用胳膊肘頂在她胸前蹭來蹭去。

              無暇輕輕『吁』了一口氣,看蕭瀟和玲瓏圍了過來,身子一翻,往葫蘆口相反方向游去,一只玉足有意無意的撩過我的下體。

              這丫頭還真會逗人呀。雖然我知道她比我大八歲,可當她融進無暇這個角色的時候,她真的就像是雙十年華的少女。

              往西游了不長時間,便隱約看到了三個時隱時沒的腦袋,我並不擔心隋禮會看到我們,以我六識的敏銳尚且看不真切,隋禮絕對不會發現還有人暗暗跟著他們。

              葫蘆岔子像是兩個島子圍成的葫蘆,葫蘆口在東,而葫蘆底在西,隋禮三人眼看把葫蘆游了個對穿,卻突然停了下來,四下張望了一陣,折向南去,似乎是要上岸。

              我一擺手也折向南面,這裡比隋禮距離岸邊近的多,在礁石和灌木的掩護下先登上了島子,然後在一片茶樹林中向西南快速掩去,等隋禮上岸的時候,我和蕭瀟四女已經在他們上面十丈遠處埋伏下來。

              『累死了~爹,歇一會兒吧。』女兒一上岸便癱在了地上,而隋禮夫婦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隋禮朝葫蘆口方向望了一陣,也一屁股坐在了女兒旁邊,『媽的,總算把那小子給騙過去了。』

              拍了拍女兒的臉蛋,笑道:『還是我姑娘機靈呀。』

              『他傻纔是真的,只可惜了那張俊臉,倒和花蝴蝶一樣是個繡花枕頭。』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不過遠遠聽來,那小姑娘的聲音裡早沒有了稚氣,反倒有些妖媚,和李六娘頗有幾分相似。

              玉瓏輕輕在我耳邊笑道:『爺,這小丫頭倒會演戲,幾乎把爺都給騙了。』

              騙我?她還差點。

              卻聽隋禮教育起女兒來:『寶兒,千萬別小看了此人!那小子只不過是因為你爹武功差纔放松了警惕,能從尹門主、高門主手裡活生生的把人救走難道是花蝴蝶那癟三能辦得到的嗎?!』

              又低低嘆了一句,隱約像是在說:『武功?難道武功高就……』後面的話已經細不可聞。

              咦,隋禮竟然看破了我的身份?我這纔真有些吃驚了,他竟絲毫沒有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來,心機之深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蕭瀟四女也滿臉訝色,就聽那小姑娘驚訝的叫道:『爹,你說他是王動?!』

              看來我的大名在十二連環塢還真是婦孺皆知呀。我心念電轉間,就看女孩搖著父親的胳膊道:『真是他嗎?他那麼年輕,武功怎麼會那麼高?那對雙胞胎是不是玲瓏雙玉?看起來她倆和王動很親熱,想來她們師兄妹早就有一腿了吧?另外兩個女人又是誰呢?』

              我心裡一陣驚訝,這女孩從父親那裡得到了提示便立刻分析出了玲瓏的身份,顯示出她聰穎的智能;那對眼睛也很毒,竟看出了我們之間的親密關系,只是與她年齡極其不符的詞語從她嘴裡迸出讓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這丫頭片子從小受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教育呀!』

              『春水劍派二百年沒有男弟子,王動若不是和玲瓏有特殊關系,玉夫人豈會破例?他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玉夫人。』

              隋禮幾句話便讓我知道了江湖是怎麼看待我和春水劍派之間關系的,不過我並不在意,玲瓏是我的女人,這消息早晚會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

              『先別不管他了,寶兒。』隋禮轉頭對妻子道:『雖然十二連環塢在葫蘆岔子只折了花、杜二人,可依我看,門主他們也凶多吉少。哼,說起來還是王動那小子提醒了我,我說這兩天怎麼沒有門主的指令呢,八成是叫大江盟截了去了。』

              女人一聽驚慌的問今後怎麼辦,隋禮沈吟了片刻,『十二連環塢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呀!尹門主一介莽夫,高門主看似聰明,卻是大愚若智,這裡怕是呆不得了。』

              他停了話來,仰頭望著星空,半晌纔接著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江盟的齊放當得上雄纔大略四個字,大江盟該是個理想的棲身之所,可惜高門主對咱有恩,大江盟是絕對不能去了,而能與之抗衡的只剩下慕容世家一家。』

              他抬頭往上望了一眼,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十二連環塢歷年珍藏近三成在葫蘆南島,咱們就用上一部分做晉身之階吧。』

              我原本想揭穿他的真面目,此刻心頭卻驀地一動,大江盟若真的把十二連環塢滅了,是不是也太風光了?

              在這樣的風光下,齊小天豈不是光彩照人?給它培養個對手對我來說應該更有利吧,這個隋禮看起來頭腦清晰,給慕容千秋那胖子當個參謀什麼的也是個不壞的主意。

              隋禮又歇息了頓飯功夫,纔拉起妻女朝島上走來。

              等他們越過了我埋伏的地方很久,我和四女纔遠遠的輟在他們身後。

              翻過一道小山坡,山坳裡依稀可見幾間瓦房掩映在樹叢中,隱約聽見女孩問父親:『爹,這不是咱住的地方嗎?』

              瓦房裡看不見一絲燈光,而隋禮毫不猶豫的走過瓦房旁的一片空地,顯然他知道屋子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那片空地的中央聳立著一個一人多高的石刻,卻是一個官吏模樣的漢子腆胸迭肚的望著遠方,看樣子似乎是湖神了。

              『在這兒?』女人看丈夫在湖神四周踱來踱去,不時掐指算著什麼,便好奇的道,『咱出次湖便到這裡祭拜一次,我怎麼看不出它哪裡能藏著東西?』

              隋禮沒有理她,沈思半晌,站在了湖神前,朝著湖神目光的方向望去,遠處是片茶林,並無奇特之處。

              他足足望了一刻鍾,嘴角驀地扯出一絲笑容,飛奔進了屋子,等出來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把大斧。

              『當』的一聲,隋禮一斧子把湖神腦袋砸下來的同時自己也被震的翻倒在地,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妻子已經爬上了湖神的肩頭,手上多了些亮晶晶的東西,在皎潔的月光裡泛著柔和的光芒,正是一把珠寶首飾。

              『三哥,你真聰明。』女人看丈夫的眼神中滿是欽佩,女孩也似乎忘記了渾身的疲憊,雀躍著接過母親手裡的飾品戴在身上,然後跑到隋禮跟前笑問道:『爹,我漂亮嗎?』

              那女孩的臉上重新現出的童真讓我在這一剎那有種溫馨的感覺,我搖搖頭把這種感覺趕走,再看隋禮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讓女人進屋取來幾只包袱皮鋪在了地上,從石像的脖頸處將十二連環塢多年積攢下來的珠寶取出,分門別類的放在不同的包袱皮上。

              隋禮看起來對珠寶很有研究,那些放置在一起的珠寶幾乎有著相同的價值,等到他女人兩手一灘示意裡面再也沒有東西的時候,我大體估算了一下,這些珠寶的價值應在七百萬兩銀子以上。

              十二連環塢還真有家底呀,如果這裡真的只是它財產的三成,那它豈不是擁有超過兩千萬兩銀子的資產!

              怪不得尹觀、高光祖蠢蠢欲動,有這麼多錢真的可以好好乾一番事業了。

              『便宜了慕容千秋那個死胖子。』看隋禮把最值錢的那批珠寶包裹好,我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不過想起蘇瑾乃是他旗下聽月閣的紅清倌兒,心中便釋然,『就算少爺給蘇瑾的開苞纏頭吧。』

              隋禮把剩下的首飾包好,在遠處的一棵茶樹下將它仔細埋好,然後背著那些最值錢的珠寶按原路返回。

              我遠遠望著他們下了湖,纔轉身來到那棵茶樹下,將包袱取了出來。

            第十二章


             『大官人怎麼去了這麼久?!』

              在陳娘子的埋怨聲中烏篷船快速駛出了東山水道,在外面不遠處停了下來,陳娘子母女擔驚受怕的大半夜,此刻已是困倦之極;而蕭瀟玲瓏在水裡呆久了,乏的倒在艙裡就睡,就連我都累的有些脫力了。

              看蕭瀟玲瓏睡夢中安祥的臉,我心中湧起一股柔情。

              天香樓李玉那對勾魂奪魄的眸子、聞香院孫碧那雙天地回春的素手已經漸漸在我的記憶中淡去,我的腦海逐漸被蕭瀟玲瓏的一顰一笑所填滿,當然還有……

              累了吧,奴婢給爺揉一揉,無暇嬌媚的聲音輕輕在我耳邊響起,一對柔荑溫柔的搭在了我的肩頭。

              雖然因為心理上的陰影,無暇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可她的內功卻沒有減少半分;百曉生的江湖名人錄也不是憑空杜撰出來的,排名十三的高手果然與眾不同,同樣是折騰了一晚上,無暇的精神就比蕭瀟玲瓏強很多。

              我順勢躺在了無暇懷裡,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溫存。

              『爺,為什麼要放走隋禮呢?慕容世家的口碑可比大江盟差太多了。』

              我當然知道,雖然他們都是販私鹽出身的,可大江盟相當照拂在江上河上討生活的窮苦百姓,平素扶危濟困、修橋補路的好事做了不少;而慕容世家包娼設賭、窮侈極奢,甚至還有傳言說他拐賣人口,在江湖朋友眼裡,那是一個白道一個黑道,好壞分明。

              『江湖傳言不足為信,慕容畢竟是鄉親,何況還和我有些交情。』我和慕容千秋的交情多半是因為蘇瑾,蘇瑾是聽月閣的頭牌而慕容千秋是聽月閣的老板,老板要保持蘇瑾清純玉女的形象,而我卻要得到她的身心,一場較量的結果雖然是我勝了,可慕容也沒有失敗,因為蘇瑾一直不肯離開聽月閣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

              對那些風流韻事我並沒有絲毫隱瞞,無暇也知道我生性喜愛女色,聽了便只是笑笑,『爺,恐怕不光是看在鄉裡鄉親和蘇瑾的份上吧。魏柔,是不是因為魏柔?』

              『你腦筋轉得倒滿快的嘛。』

              女人似乎一碰到這種事情,心思便變得細致而又機敏,和沙場征戰的時候便截然不同,『不光是魏柔,我的目標是整個隱湖。』

              『隱湖就隱湖吧,誰讓都是爺的……』無暇的話說了一半便停了下來,一雙玉手在我周身游滾,手過之處著實舒坦無比,而袖籠帶過的陣陣幽香也讓我深深陶醉。

              過了半晌,她纔道:『若是十二連環塢真的滅亡了,江南就再也沒有能和大江盟相抗衡的門派,而長江上的排幫又倒向了大江盟,慕容世家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了。』

              『慕容不會坐以待斃的。』那死胖子韜光隱諱的功夫比我都深,和他認識了十幾年,竟不知道他身懷絕技,他暗地裡究竟能搞出多少花樣來恐怕沒人會知道。

              再說大江盟有沒有過江一戰從而一統江湖的想法還未為可知呢,我也犯不著替他擔懮;即便是有,以慕容世家的財力而言,這一戰打下來誰輸誰贏只有天知道了,慕容千秋那只老狐狸總不會像尹觀和高光祖那兩個白癡放著大把的金銀珠寶而不知道怎麼去用吧!

              想到金銀珠寶,我一下子記起殷二姑娘來,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寶大祥的運作正不正常,資金能不能周轉開?她的對手霽月齋那麼強大,她是不是還有信心支持下去?

              望了一眼扔在一旁裝滿珠寶首飾的包袱,『看來,十二連環塢的這些不義之財送給她沒准兒能讓寶大祥迎來轉機。』我暗忖道。

              『等太湖事畢,和爺一齊回趟揚州。』離開沈園的日子太久了,五位師娘該惦記我了,再說我娶了玲瓏姐妹,總要讓幾位老人家看看。

              而另一個原因卻是為了殷二姑娘,慕容家並不經營珠寶首飾,隋禮若是沒改變主意,那時想必已經投靠了慕容,他手裡的珠寶需要出手纔有價值,這樣的好事我怎麼也要幫寶大祥聯系一下。

              無暇的手驀地停了下來,臉上有些羞澀,扭捏道:『是不是要去拜會五位師娘呀?』

              『害怕呀,丑媳婦纔怕見公婆,你那麼溫柔可人,怕什麼?!』

              無暇的臉上頓時浮出一層喜色,也不知道是因為我誇她,還是聽我定下了她的身份。

              其實在我心中,我並不在意她與玲瓏之間的關系,也不在乎別人會怎麼看我,我只知道她現在是無暇,而無暇已經是我的女人,她的身份只能增加我的快樂。

              倒是她自己不時為了她的身份而困擾,無論是作為表姐的無暇還是作為母親的玉夫人。

              望著在我胸前移動的藕臂,那對雙龍戲珠鐲在月色裡發出奇異的光芒,我伸手把玩了幾下,笑道:『李寬人送來的那對乳環和這鐲子正是一套,等回蘇州的時候,就戴了吧。』

              就算是在夜裡我似乎都能看出她臉上騰起的那片紅雲,她的眼睛一對上我的目光便羞的立刻垂了下去,可嘴裡吐出的溫順話語已經把她的心思完全暴露了出來。

              『奴婢聽爺的。』

              我紮紮實實的睡了一個好覺,既然大江盟動上了手,牡丹閣那裡我早去晚去便無礙大局了。

              等我換了裝束以李佟的面貌悠然出現在秦樓、牡丹閣相峙而立的那條街上,這裡就像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似的,進進出出兩家妓院的人們和我一樣的悠閑自得。

              『恭喜公子。』李六娘笑語盈盈,而躲在她身後的莊紫煙則是滿臉嬌羞,全然不見了頑皮神色,顯然六娘要兌現諾言了。

              『這麼說,十二連環塢真的被大江盟吃掉了?』雖然我知道喜從何來,心裡也早有准備,可這個消息畢竟還是震撼人心。

              想當年快活幫全幫覆沒,少林武當兩派折了不少好手都沒撼動十二連環塢的基業,今朝竟被大江盟一舉摧毀,真是勝敗兩重天呀!

              『是隱湖、大江盟、排幫三派聯手,昨晚突襲了牡丹閣。』

              六娘笑道:『十二連環塢以短擊長,焉能不敗!聽說尹觀被齊放一刀斬下了頭顱,而高光祖則死在隱湖辛垂楊的劍下,十二連環塢的其它高手只跑了陰司秀纔李岐山一人,其它全部被斬於陣上。可以說十二連環塢已經不存在了。』

              聽說?恐怕是親眼看到的吧,秦樓十有八九暗中派出人馬助了聯軍一臂之力。

              而尹觀和高光祖的功夫我都領教過,竟雙雙戰死,由此可見齊放和辛垂楊的實力著實非同小可。

              不過聽隱湖出動的人馬竟然不是魏柔,我心頭不免一楞,在牡丹閣那晚之後,齊小天和魏柔就失去了蹤跡,不會是因為中了金風玉露散而真的笨到了用陰陽相濟來解毒吧?

              『十二連環塢那條大船也被大江盟擊毀了,留守的花想容、杜其言也死在齊功和柳元禮手裡。』

              想到魏柔,我心裡難免有些莫名的苦澀,但還是把昨晚發生在葫蘆岔子裡的戰事敘說了一遍,六娘臉上的笑容更盛,『所以要恭喜公子。』

              轉頭喚紫煙道:『丫頭,還不快過來見過你主子?』

              『六娘真是個爽快人呀!』雖然我心裡有些無功受祿的感覺,可我還是受了紫煙的三拜,這丫頭一身媚骨,又有六娘這樣的名師指點,定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不過既然六娘這麼痛快,我也有心提醒她一句,同時也想試探她一下。

              『六娘,十二連環塢覆滅當然是件好事,不過江湖的均勢也就不復存在了,大江盟借此東風定然會得到迅猛的發展,武林何去何從,恐怕就在它一念之間。我看牡丹閣並沒有關閉,是大江盟尚未倒出手來處理它,還是有心進入這個行業,六娘可要看仔細了。』

              六娘臉上現出贊賞的表情,笑道:『公子所慮甚是,六娘記下了。』

              轉眼看紫煙道:

              『雖然這丫頭已經得歸公子,不過我這裡缺少人手,公子可否暫時割愛,讓紫煙再幫我一段時日?』

              我一陣苦笑,六娘真是個聰明人,用我的話把我的嘴堵上。不過,她支橕秦樓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賺錢嗎?如果是的話,她無兒無女的,賺來的錢都用到哪裡去了?

              『六娘,栗子鎮真的這麼讓你留戀嗎?秦樓,即便拿到蘇杭也是一等一的風月場所,偏安於一隅是不是太委屈了?』我突然問道。

              『栗子鎮很好呀,』六娘似乎早料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很快回道:『這裡山清水秀,物美人豐,何苦到城裡跟人鉤心斗角的討生活?』

              『這裡也不安寧。再說,六娘就忍心讓紫煙姐妹這麼出色的人物沈淪在那些五六七不懂的漁販子手裡不成?』我並不相讓。

              『她們會有一個好歸宿的,紫煙不是得歸公子了嗎?』六娘笑道,臉上卻若有所思。

              紫煙看看我又看看六娘,突然道:『娘,不如您就搬到蘇州吧,那樣女兒也能常看到您老人家。』

              六娘沒有搭言,卻看得出她頗有些動心。我看在眼裡,心中卻是一動,雖然十二連環塢已經滅亡,可師父的遺命並沒有完成,隱湖纔是我踏入江湖的真正目標,可若是像六娘說的那樣來征服隱湖,就如同征服整個江湖一般,因為畢竟隱湖在江湖上擁有崇高的地位。

              一時間我也拿不定主意,不過一個念頭卻漸漸在我腦海裡變得清晰起來,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六娘,她手下有梅流香、白秀這樣的江湖好手,會不會想乘十二連環塢滅亡之際稱霸太湖;此時我倒覺得如果她沒有野心的話,不管我想怎麼去征服隱湖,她都會是一個好幫手,而孫妙、高七若是能有秦樓這樣一個棲身之所,行事也會更方便。

              『紫煙說得沒錯,不如我和六娘合股在蘇州再開一家秦樓……』

              我笑道:『我可是個風月場的老手呀,我的眼光加上六娘的功夫,秦樓定會無往而不利吧。』

              紫煙啐了我一口,六娘卻微微一笑道:『公子且容我想想。不過,蘇州無論如何我都會去一趟的,屆時如何找得到公子?』

              我一楞,蘇州去哪兒找李佟這個人呢?六娘她真是個厲害角色,我知道李佟這個身份已經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便哈哈笑道:『六娘,請恕在下失禮,李佟本是假名,只是為了行事方便。』

              我一揮折扇,上面正是老師陽明公的手筆,『在下姓王名動,草字別情,乃是春水劍派門下弟子,現為蘇州巡檢司巡檢。』

              『怎麼做起了捕快?』六娘嘟噥了一句,笑道:『早在公子說出天魔銷魂舞和天魔吟的時候,我就猜你十有八九是春水劍派那個王動了,除了魔門自己,恐怕只有春水劍派纔知道魔門這兩樣絕藝,就連少林寺都不知曉。這麼說,你見過玉夫人?』

              見我點頭,她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玉夫人肯收你為徒,真是出人意料呀,』可能看我一臉壞笑,便問:

              『是不是你娶了玲瓏姐妹?』

              我連玉夫人一齊娶了,心中暗忖,臉上卻露出佩服的神色,『六娘好眼力。』

              六娘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玲瓏雙玉是江湖有名的俠女,倒被你娶到了手。』

              瞪了我一眼,『你可別讓紫煙受了委屈,不然仔細你的皮。』話雖嚴厲,眼中卻滿是疼愛之色。

              『我敢嗎?連梅流香都站在門口替她守門,她面子多大呀!』一把拉過紫煙,把她摟在懷裡,她掙了兩下沒掙開,便使勁掐了我一把。

              我一呲牙,笑道:『六娘,這些日子你可得管教管教她,如何伺候自己的主子。』心中卻是奇怪,甫一見面六娘就對我青眼有加,難道僅僅是想給紫煙找個美滿的歸宿嗎?

              把蘇州的地址告訴她,想起要回揚州一趟,便和六娘約好了時間,一個月後在蘇州相見,屆時她會把秦樓是否遷址告訴我;而若是她那時無法成行的話,定是因為大江盟旗下的牡丹閣,我也會再赴太湖來助她一臂之力。

              離開秦樓的時候陽光明媚,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心裡也十分安祥,除去了十二連環塢,我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睡覺了,隱湖實力雖強,可它畢竟是名門正派,總不會半夜三更派殺手來攪亂我的美夢。

              穿過繁華的栗子鎮,遠遠望去,湖天一色,陳娘子的烏篷船就像是融進了畫裡,船頭不知是玉玲還是玉瓏悠閑的濯著雙足,而不遠處的水中,蕭瀟正如浪裡白條一般在湖中忽隱忽現。她們似乎都已經忘記了昨天葫蘆岔子裡的那場血雨腥風,不過,這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嗎?

              走嘍。我健步如飛登上了船。

              是該離開太湖的時候了,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我真希望能把這好運一直帶到我征服隱湖的那一天。

              『隱湖!』我腦海裡浮現出魏柔恍若神仙的背影,『我來了。』

              注一:下殺人香即洞庭碧螺春,康熙以下殺人香名不雅,遂更名。
2008-3-10 18: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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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章


            『爺,為什麼要來這裡呀?』站在應天府王老實米行的朱紅大門前,無暇與玲瓏姐妹一臉迷茫。

              離開太湖,我帶著蕭瀟四女先回到了應天府,二老都惦記著抱孫子,現在總算能讓他們看到希望。家裡人很快就接受了玲瓏,母親更是希望我把蕭瀟與無暇一齊娶回家,倒是父親偷偷跟我說,玉玲玉瓏溫婉可人,乃神仙中人,做妾會不會委屈了她們?我好說歹說纔讓他老人家放下了心。

              父親雖是老實人,卻是個明白人,在師父要收我為徒的時候,就立刻看到了鋪在我面前的那條金光大道。他毅然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故土,忍受著思子之苦,全是為了我。望著日顯蒼老的他,我知道該為他做點什麼了。

              我在玲瓏身上馳騁著,姐妹倆不知死了幾回,可我依舊征伐不斷,直到把生命的種子播撒在玉瓏身體的深處。

              『玲瓏睡了嗎?』蕭瀟聽屋裡出來輕柔的呼吸聲,轉頭問躺在浴桶裡的我,明亮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絲笑意,可轉瞬間又充滿了懊喪,我知道那是因洛u迨W她的月事如期而至了。

              『蕭瀟,日子長著呢,奶會給爺生他七八個兒子的。』

              話音甫落,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似乎是聽到了屋子裡的說話聲,腳步突然一緩。

              『是無暇姐姐嗎?進來吧。』蕭瀟發話的同時瞋了我一眼。

              蕭瀟心細如發,我知道瞞不過她。其實我並不是瞞她,瞞的只是玲瓏。玲瓏初嫁,心思都在我身上,對其他的事情不聞不問,竟沒有看出無暇的變化。

              看到我赤裸的身軀,無暇的臉上滲出一絲紅暈,目光下意識的一躲,卻被蕭瀟抓了個正著,見蕭瀟的眼中露出笑意,她更是紅霞滿面,連動作都變得不太自然。

              我知道蕭瀟已在無暇和玲瓏心中樹立起了權威,雖然她並沒有名分,可我的寵愛卻是一堵厚重的靠山,加之她聰穎的腦瓜每每會讓她在不經意間顯露出她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卻又處處與人無爭,很快就讓母女三人即愛且畏。

              『這麼晚了,是不是有要緊的事?』我有心引開話題。

              無暇『嗯』了一聲,飛快的瞄了我一眼,道:『爺,見到老爺子,賤妾突然想起一件往事來。』

              『該叫公公了吧。』我隨口調笑了一句,心中卻是一緊,應天府是春水劍派的根據地,是不是得到了什麼不利於父母的消息?便問無暇。

              無暇不肯反駁我的那句調笑,眼中倒是因為我聞弦歌而知雅意,所以流露出一絲敬佩來,『那該是五年前寧王宸濠剛起兵作亂的時候,』無暇回憶道,『一時間南京震動,許多米行糧商乘機囤積居奇,是、是……』她偷眼看蕭瀟正忙著給我搓背,便帶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公公』。

              『他老人家將米行的所有存糧平價售出,救了不少窮苦人家的性命,連我們和慈心庵都受惠良多。』

              我知道父親的米行能有今天的規模,倒有一半是五年前那樁善舉的功勞。宸濠反叛平息後,大家記得父親的好處,米行便進入了發展的快車道,不過聽無暇的口氣卻好像另有隱情,我眉頭不由得輕輕一皺。

              『爺你恐怕有所不知,應天府是我大明兩京之一,城內向來沒有幫派勢力敢明目張膽的活動,大江盟分舵徧布江南,可在應天卻沒有立錐之地;賤妾也是以行醫洛uW纔得以立足應天,不過,大的商家背後卻多多少少有著幫會的影子。』

              哦,是不是父親大人的善舉擋了別人的發財路?我隱約猜到了無暇話裡的意思。

              『是呀。跟爺說話真省氣力。』無暇笑道,『當年應天最大的米行廩實行背後的靠山就是漕幫,漕塤ub替朝廷運糧之際順便為廩實行提供上好的糧谷,宸濠作亂時,廩實行原本想大賺一筆,不料糧價卻被公公平抑了不少,雖然那時候公公對市場的影響不像現在這樣大,可也著實讓廩實行少賺了許多銀子。記得好像漕幫和廩實行曾揚言要報復,到頭來卻是廩實行一夜之間倒閉。』她輕笑一聲,『爺,那該是舅舅任前輩的傑作吧。』

              『是嗎?』我有些驚訝,這倒是我不曾知曉的往事,父親和師父都沒有提起過。想想那時候我正和蘇瑾打的火熱,心中不免湧起一絲愧疚。

              『漕幫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蕭瀟邊說邊把毛巾塞進無暇手中,在她耳邊小聲笑道:『無暇姐,叫了好幾聲公公,總該伺候伺候爺了吧。』

              無暇啐了她一口,卻依言替我搓起了後背,道:『可是今年端午節前,廩實行突然死灰復燃,後臺卻換成了大江盟。』

              我心情一松,雖然大江盟算不上什麼白道,又因為齊小天和魏柔的關系我也很不喜歡它,可它行事總算光明磊落,我不用擔心父親會被江湖人所打擾,而父親誠實穩重的經商之道加上沈園龐大的資金支援,在商業上可說是立於不敗之地。倒是無暇的話讓我驀地想起寶大祥來。

              『無暇,奶久居應天,可知道寶大祥的底細?』無暇這時已經轉到了我的正面,細心的擦拭著我的每一寸肌膚。天氣悶熱,她額頭已布滿了細小的汗珠,連月白紗衣都被香汗打濕,緊貼在肌膚上,越發顯得曲線玲瓏。一泓碧水遮不住我怒目圓睜的分身,看得她白皙的臉上滿是紅雲。

              『爺真問對了人,』無暇淺笑道,『殷家大小姐體弱多病,一直是賤妾替她調理身子,直到四年前寶大祥的總舵撤離應天。不過我每年還要去兩次杭州給她診脈。』

              『奶和寶大祥竟有這麼一層關系,洛u鞲ㄕ香{H而玲瓏又怎麼不認得殷二姑娘呢?』我一皺眉,玲瓏進門之後,我便把寶大祥和殷二姑娘的事情告訴了她們,想來無暇也該知道我對寶大祥的關注了吧。

              無暇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旁邊蕭瀟捂著小嘴笑道:『爺,無暇姐怎麼敢議論未來的主母呢?爺要再不問,無暇姐恐怕要憋死了。』羞得無暇一陣亂打。

              『寶大祥沒有江湖背景,所以不希望和江湖扯上關系,賤妾也就沒告訴玲瓏。』無暇宛宛道出殷家的故事,原來殷家本是做官的,因為靖難一役罷官回鄉後專心經商。等到了殷老爺子這一輩,兄弟三人都是經商的好手,很快做大了生意,寶大祥一躍成為了江南第一大珠寶行。不過三兄弟膝下凋零,老大老二俱是無後而終,老三也是到了中年纔由妾室生下三女一男。

              『殷寶亭,寶亭……』殷二姑娘的名字在我齒間回蕩。無暇的話讓我放下心來,我並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妻子和江湖扯上什麼乾系,看到霽月齋的經營手法,我甚至希望她不是寶大祥的少主人,『是我的那個連襟真的挑不起寶大祥的重擔,還是殷老爺子不肯把生意交給外人?』

              『殷老爺子是個開明的人,只是柳澹之乃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又只知道死讀書,不像寶亭二小姐那般精明過人,因此老爺子纔把寶大祥交給了二小姐打理。不過……』無暇微微一笑:『那書呆子和寶儀大小姐倒是天生的一對。』

              『少爺我還是個書生呢!』我隨口發了句牢騷,心中卻暗忖道,寶亭半個月前便到了應天,不知此時還在不在?

              『知道啦。』無暇的眼角眉梢隱約流淌著一股春情。

              旁邊蕭瀟問我是不是去一趟寶大祥的應天分號,我搖搖頭,一來寶大祥的總舵已經搬到了杭州,想來大檔手都調到了那裡,從大江盟得到的那些珠寶還是送到總舵的好;二來旁人並不知道應天的寶大祥已經不是總舵所在,對它必然關注,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寶大祥之間的特殊關系。

              『倒是該往桂萼和蘇耀那裡走一趟了。』我說道,看無暇探進半個身子正遮住了蕭瀟的視線,我的手便攀上了她胸前的那對凸起。

              看到信府巷裡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轎子,我知道桂萼那裡定是有了好消息。果然,上京游說的事情辦得異常順利,張璁說動了錦衣衛都指揮張佐,而張佐進言皇上勸其親政,皇上終於下定決心,起用新人,於是下詔召桂萼進京,由正六品的南京刑部主事連昇四級左遷至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學士。

              『恭喜大人。』本朝詹事府出了大把的六部長官,桂萼邀得聖寵,他日入閣拜相,前途貴不可言。

              『別情你來的正好,』桂萼滿面春風,興沖沖的把我拉進房中,倒像是老友一般,全然不顧那些被他乘機趕走的客人的目光。他雖然還是一襲洗得發白的舊衣衫,人卻是精神矍鑠,意氣風發的道:『皇上要親政了,定要重用一批新人,此等機遇,千載難逢,別情你乾脆和我一道上京,助我一臂之力。』

              『大人有些性急了,』我搖搖頭,看來一紙詔書讓素有機智之名的桂萼也亂了分寸,看他眼中有些不解,我解釋道:『皇上重用大人,固然是因為大人德纔兼備,不過,大人沒有黨派背景恐怕也是重要原因吧。再說,我背上的那樁花家滅門慘案還沒了結呢。』

              桂萼一點就透,聞言嘆道:『看來我的修為還趕不上別情呀。』我說又不是我驟得高位,桂萼說那要看我有沒有心,又問:『別情,你在搞什麼鬼?鎮江有人告你殺了花家滿門,而蘇州又有人說你有辱斯文,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桂萼一皺眉:『別情,十二連環塢的那般匪徒一滅,苦主雖然沒了,可線索卻要少許多,誰與花蝴蝶有冤仇,查起來可就費力氣了。』他沈吟道:『要不,我去和蘇耀談談,讓他把這個案子壓下來。』

              桂萼不是個過河拆橋的人,這讓我有些感動,『大人既然有心,我倒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在路上我就想到了這個問題,苦主沒有了,我乾脆把贓栽到十二連環塢身上,說花家一案不過是他們內部狗咬狗而已,反正那些惡人也不怕身上再多一樁命案。

              桂萼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倒機靈……』話剛說了一半,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悠閑的腳步聲,有人朗聲道:『子實兄有客嗎?』

              『快請進!』桂萼聞言喜動顏色,轉頭笑著對我道:『別情,你來的可真巧。』說話間,從屋外昂然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書生,中等身材,眉目清,甚是儒雅。看到屋子裡還有客人,他腳下便微微一遲。

              『叔賢兄,他可不是外人喔,』桂萼一指我道:『今年應天府的新科解元王動王別情。』

              『見過方師兄。』聽桂萼報出來人的名號,我知道這書生就是座師王守仁的大弟子、南京吏部員外郎方獻夫,忙深施一禮。

              哦?方獻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展顏笑道:『早聽說老師新收了一個弟子,看師弟果真是一表人材。』又說看了我鄉試的文章,真是字字珠璣,真是師門有幸呀。

              面對弱冠之年就高中進士的這位大師兄,我不敢太張狂,只好謙虛了幾句,之後便問起老師的近況。方獻夫頓時眉頭緊鎖,『皇上下詔後,楊廷和加緊了行事的步調,只是冀師弟為人忠貞,嚴刑拷打之下楊廷和也沒能得到對己有利的口供,老師他暫時無恙,不過我和子實兄此去京城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恐怕此間生變呀!』

              『原來師兄也被召進京了,恭喜恭喜。』桂萼告訴我方獻夫已經左遷侍講學士成為了皇帝的近臣,我道了恭喜後說道:『那乾脆讓老師出外避避風頭,也好躲過這個非常時期。』

              方獻夫苦笑道:『老師行事方正,豈肯做這等苟苟且且之事。前些日子我去餘姚勸他老人家外出散散心,他一口就回絕了。』他猶豫了一下,又道:『再說小師母懷了身子,老師怎麼能放心走開?』

              我沒想到老師已是天命之年,卻還有這等本事,心中不由一樂,桂萼也一臉驚訝道:『陽明公納妾了?他老人家真是老當益壯呀。』

              方獻夫解釋道:『老師一直無子,小師母是新近所納,自然疼愛些。』

              我問他什麼時候得到的冀師兄消息,方獻夫說就在前日聽來傳旨的中官說的。我算了一下時間,想楊廷和即便網羅到了什麼證據,再請旨緝拿老師也需要些時日,我還有時間回揚州,便道:『小弟有些家事先回揚州一趟,之後便去餘姚,老師身邊也需要有個人照應。』

              『這樣也好,』方獻夫的臉上明顯輕松下來,『聽子實兄是你機智練達,老師有你在身邊我也放心了,等我們到了京咱uA替老師上疏辨白。』

              『其實把楊廷和彈劾下去,老師的危難自然就解了。』我淡淡說道。

              桂萼和方獻夫都頜首稱是。方獻夫又提起明年春天的科考來,問我准備的如何。我笑著說讀書人誰不想大魁天下,我豈能例外?!心下卻一陣嘆息,那些舉子們此時該是頭懸梁、錐刺骨了,而我師恩未報,中試後又不復自由身,明年的大比怕是要放棄了。

              桂萼聽了卻噗哧一笑:『讀書人?好嘛,一榜解元去做什麼捕快,真不知你的書是怎麼讀的!班固棄筆從戎,人家投奔的可是正規的軍隊,做捕快能有什麼前途?』

              『體會些民情也好。』方獻夫看來早知道我的情況,替我辯解一句又來勸我:『只是這職位無益於師弟你的聲譽,還是盡快辭了吧。』

              桂、方二人都是進士出身,自然看不起不入流的捕快,我自然不奇怪,為了以後行事方便,便問桂萼道:『大人此去京城,可否為我在蘇州府謀得判官一職?』

              桂萼疑惑道:『這倒不是一件難事。不過別情,難道你真的想在刑名上乾出一番事業來不成?』

              『刑名不好嗎?』我笑道,『大明三司中可是有專管刑名的臬司呀!再說大人不也是從刑部做起的嗎?』

              桂萼見我主意已定,便道判官這個職位倒是很鍛煉人,沒准鍛煉出一位能吏來。他畢竟是南京的刑部主事,對刑名極是了解,便給我出了許多點子。三人一直談到日落西山,我纔留下了一萬兩銀子和方獻夫一同告辭出來。

              落日的餘輝照在方獻夫身上,他的那件青色長衫看起來有些破舊了。我遞上三萬兩的銀票,正色道:『師兄,雖說您現在聖眷正寵,不過若是倚仗聖眷來救冀師兄,恐怕就要把人得罪光了,而彈劾楊廷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沒猜錯的話,冀師兄還要在獄裡過上一段時間,這期間的生活總要靠銀子纔能活的舒坦些,再說師兄您上京也需要上下打點,您的位子越牢靠,老師纔越安全。』

              方獻夫不是個迂腐之人,哈哈一笑接過了銀票,笑道:『師弟,你放心吧,只是老師那裡你要快些過去。』
               
              
            --------------------------------------------------------------------------------
            

            第 二 章


             第二天我便拜別了父母,星夜趕往揚州。

              離開揚州足足有大半年了,師父無後,五位師母早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朝思暮盼的不僅盼回了我,還帶回了兩房媳婦,自然是喜出望外,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一晃已是後半夜了。

              「奶奶們好像有些見老耶。」蕭瀟裸露著嬌軀香汗淋漓的趴在我身上,高潮的餘韻還沒有消散,白皙的身子滿是潮紅。她一面舔著我的胸口,一面若有所思的道。

              「哀莫大於心死。」師父的死,像是帶走了師母們的心,她們五人明顯變老了,雖然幾個人都練過有駐顏之功的天魔玉女大法,可現在看起來似乎全失去了作用。

              「主子,答應婢子,讓婢子死在主子之前。」蕭瀟呢喃道。

              我一陣心痛,摟在她纖腰上的手臂不由得緊了一緊。此時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一道倩影飄然而入,正是無瑕。

              自從應天府的那一夜,無瑕便不再躲著蕭瀟。看到蕭瀟的嬌慵模樣,她只是抿嘴一笑便坐在了榻上,順手拿過一條毛巾將蕭瀟身上的汗抹淨,纔轉頭小聲對我道∶「爺,奶奶們似乎都有一身好功夫哩。」

              「那是當然,要不我怎麽敢放心地踏入江湖?」雖說無瑕的武功並沒有恢復到以往的水准,可她依然有著一流的眼光。

              「江湖有什麽好?」無瑕幽幽的嘆了口氣,轉眼看到掛在羅帳中的那串夜明珠正泛著霧蒙蒙的光芒,她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問道∶「爺,這就是那串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嗎?果然逗人喜愛。」

              「姐姐若是喜歡,就讓爺送給奶好了。」蕭瀟淺笑間微微挪動了下身子,露出半只豐膩的椒乳,那只寶石乳環頓時放出道道毫光,刺得無瑕不由得一瞇眼睛。

              「那是爺送給妹子奶的,」無瑕自然知道它的來歷,「只是這麽多粒夜明珠串在一起,實在是奢侈了些。爺,要送,賤妾只要一粒足矣。」

              「一粒怎麽夠用!」

              就在無瑕滿臉疑惑的當口,那串夜明珠開始一顆顆的消失在蕭瀟的體內,只留下最後一顆將蕭瀟的花瓣照得纖毫畢現。

              「爺你壞死啦~」無瑕嬌瞋了一句便緩緩偎進我懷裡,貼在我赤裸胸膛的那張粉臉火一般的發燙,湖絲薄衫下的肚兜被挺拔的乳支起老高,那兩粒渾圓凸起清晰可辨。

              「喜歡嗎?」我的手在無瑕豐腴的肉體上來回游動,她的肌膚不像是生產過的婦人那般松松垮垮的,卻是異樣的柔美滑膩,當我的魔手掠過,她甚至像蕭瀟、玲瓏那樣富有青春的緊繃起自己的肌膚,「喜歡的話,爺再給我的小親親買一串,不過用不著夜明珠了,因為爺要奶時時刻刻把它放在身子裡。」

              「不嘛~」無瑕嚶嚀一聲,臉上卻露出向往的神色。我看在眼裡,心中一動,吩咐蕭瀟道∶「把乳環給奶姐姐戴上。」

              我早知道無瑕對男歡女愛有種異樣的喜好,她對乳環的喜愛甚至超過了蕭瀟,不過讓我略微感到奇怪的是這種喜好似乎是十二連環塢的那幫惡人給她發掘出來的。

              在太湖的那一夜,當我掐住她乳珠的時候,那個被尹觀無情的用鐵絲對穿成孔的乳珠裡竟然還留有小半截的一只銀簪。那時我就在想我該把李寬人送給我的那對雙龍乳環替她戴上了,只可惜它被我留在了蘇州。

              當蕭瀟把乳環戴在了無瑕勃起的乳頭上,那粒脹得發紫的乳頭在鑽石的星光籠罩下是那麽的嬌艷欲滴。

              「喔~」無瑕發出的膩人呻吟讓蕭瀟臉上都多了一層紅暈,白生生的身子只因洛uh了那只乳環便顯得異常妖艷,「姐姐奶真美耶。」蕭瀟由衷的贊道。

              「真的嗎?」無瑕雙手捧著那只豐挺的乳媚眼如絲的問我,那如波的眼神讓我心頭驀地一動,當無瑕開始放開自己的時候,她的妖媚竟真的如此美麗。

              「當然嘍,奶看,窗外的月亮都躲起來了。」

              第二天一清早我便去了聽月閣,玲瓏嚷著想見見讓我魂牽夢縈的蘇瑾,便換了男裝跟著我一起來到了這個揚州最繁華的風月場。

              「這就是聽月閣?」玉瓏有些失望,「怎麽也沒個人呀?這麽冷清。」

              「這可是早晨啊,我的小姑奶奶。」聞訊迎出來的老鴇樊三娘一眼便認出玲瓏是女兒身,伏在我耳邊小聲笑謔道∶「大少爺的風流帳不怕傳到瑾姑娘耳朵裡嗎?」

              我一愣,「蘇瑾不在?」

              「瑾姑娘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了大少爺半年多,也不見大少爺的蹤影,前些日子往蘇杭散心去了。」

              我一問日子,正是我去太湖的那幾天,心下悵然,便要轉身離去,忽聽身後有人喚道∶「是別情老弟嗎?」

              「慕容兄嗎?正是小弟。」聽聲音我就知道說話之人正是聽月閣的老板、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千秋,回頭一看,從大門口氣喘吁吁的走進一個滾圓的胖子,你第一眼一定是看到了他那鼓起如皮球的肚子,之後纔會看到一個小腦袋直接頂在了身子上,那脖子好像和身子已經融合成了一體。

              他邊走邊向我招手,滿是贅肉的胖臉上堆出了一副親昵的笑容,笑容裡還真有幾分真誠,果然是慕容千秋,他後面還跟著七八個人,裡面沒有熟悉的慕容萬代和慕容仲達,也沒有那個從葫蘆岔子逃出來的隋禮,全是些陌生的面孔。

              就算是現在我也看不出他竟是江湖名人錄裡排名第八的一流高手,不過想到排名只比他低五位的無瑕心甘情願地做著我的情婦,我知道這些江湖裡的高手在換了一種面目之後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麽區別,在我眼裡,慕容不過是個和我臭味相投的聽月閣老板而已。

              「臭小子,瞞得你老哥好苦!」慕容來到近前,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拍向我的肩頭。

              那又短又胖的手指竟擰成了一朵奇異的蘭花,離我肩頭尺遠就能感到一陣勁風,而他那只手的來勢看起來並不迅捷,似乎我一閃身就可以躲過。

              好強的內力!我心中一動,身子卻沒動,倒是旁邊的玲瓏不明白慕容的用意,雙劍突的齊出,慕容十指飛舞,只聽得「當當」兩聲,玉玲的劍便被慕容巧妙的引向了玉瓏,雙劍相交擦出一溜火星,慕容只一招便破了玲瓏的那式「小樓一夜聽春雨」,不過他也被迫退了一步,眼中流出一絲訝色。

              「胡鬧!」我喝住一臉驚訝的玲瓏的同時慕容也讓他身後的人收起了刀劍,「快過來見過慕容大哥!」

              「玲瓏雙玉?」慕容眼中的訝色一閃而過,哈哈笑道∶「謔,不得了呀老弟,看來江湖傳言不虛呀!」

              「狗屁江湖的狗屁傳言。」我一哂,慕容接過話頭∶「是呀,能把堂堂一榜解元活生生的變成了一個殺人越貨的凶手,也只有在這狗屁江湖了。」

              又道∶「我剛從沈園回來,他們說你出門了,沒想到你這麽早就到我這裡來了。」

              「我對江湖沒興趣,我只對蘇瑾有興趣。」我心裡暗忖,慕容家的消息好快呀!我明白,若大江盟滅十二連環塢只是為了替況天報仇還好,倘是有雄心爭霸江湖,那麽江北的慕容世家恐怕就是它的頭號敵人了。慕容這麽急於見我,想來也是要拉攏我。我不想卷進這場江湖爭斗,便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慕容淡淡的說了句「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便拉著我的手往院子裡走,「難道蘇瑾不在,這裡就沒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

              「誰讓你聽月閣這七八年就出了這麽一個蘇瑾!」我笑道,突然想起玲瓏提過的那個江湖絕色譜裡慕容千秋的妹妹慕容芷高居第三,比玲瓏姐妹尤高一名,便停下腳步仔細端詳了慕容千秋一番,疑惑道∶「老哥,你真的有妹妹嗎?看你的模樣,我怎麽也想像不出你妹妹能羞花閉月、沈魚落雁。」

              「都是百曉生這老小子惹的禍,奶奶的有時候我真想一刀殺了他。」

              慕容半真半假的罵道,可能是因為太了解我的風流習性,他沖我笑道∶「你就別打鬼主意了,我妹妹已經有了婆家。」

              聽慕容的口氣他應該真的有一位國色天香的妹妹,我心中便有些好奇,不過一路上看到院子裡突然多了不少護院模樣的人,讓我把心思轉了回來,一皺眉∶「老哥,聽月閣的氣氛有些不對呀!」

              慕容奇怪的望了我一眼,「怎麽,你不知道嗎?大江盟與排塤uX並了,江南地頭上六家頗有些實力的門派也並入大江盟了。嘿嘿,它大江盟磨刀霍霍的,我豈能不小心?」

              在十二連環塢一役中我就知道大江盟與排幫的關系非同一般,不過聽到兩家竟然合並了,我仍吃了一驚,這十大門派的兩強聯手,會給江湖帶來怎麽的變化,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來。

              想想大江盟砍瓜切菜般的剿滅了十二連環塢,我倒有些替慕容千秋擔心了,雖然他的名聲不佳,可畢竟是鄉裡鄉親的,又認識了七八年,總不希望慕容世家也和十二連環塢一樣灰飛煙滅了。

              「老哥,爭霸江湖其實打的是銀子,賺了十幾年的錢,現在可不是吝嗇的時候。道上苦哈哈的兄弟多得是,老哥要早下手。」又笑道∶「我可是往聽月閣扔了好幾萬兩的銀子呀!」

              慕容小圓眼睛陡然一亮,表情也開朗了許多,「我知道春水劍派是名門正派,可疏不間親嘛,多年的老朋友你總要幫我一把。」

              「頂多我送了十幾二十萬兩銀子。」我笑道,沒見到隋禮,我不想貿然提起那些珠寶的事情,反正慕容是拉皮條、販私鹽的,對珠寶並不在行,就算隋禮已經把那些珠寶獻上,恐怕一時間也不會被賣掉。

              在聽月閣裡有專門為慕容千秋准備的一座別院聽雨別院,印象中的這座別院只是比別處僻靜風雅了許多,滿院子的芭蕉梧桐看起來頗有些雅意。可現在只是多了些翠竹,就立刻變得氣象森嚴。

              師父不僅教我琴棋書畫,就連兵書戰陣也多有涉獵。我自然看得出,如果把院子裡那些翠竹都換成人的話,正是諸葛武侯八陣中的一個陣法風揚陣。雖然缺了幾處,可近乎完整的陣法已經是我這幾年所僅見的了。

              「老哥,看來你網羅了不少能人啊。」

              「老弟,莫非這些竹子真的有用不成?」慕容千秋畢竟是一方霸主,看我腳步一遲,就知道是為了聽雨別院環境的改變,臉上便有些驚訝,「這些天三山五岳的朋友來了不少,卻沒有一人看出這裡面有什麽門道?難道這真是什麽風揚陣?」

              「竹子不能殺人,不過,把竹子換成人的話,老哥,想要攻下你這座聽雨別院可就要花些代價了。」我笑道,心裡卻暗忖,看來布陣之人並沒有得到慕容的信任,會不會是那個隋禮呢?而慕容雖然心機深沈,可他自身武功高強,恐怕從骨子裡還是看不起這些機關陣法。

              慕容肥胖的臉上輕易看不出神色的變化,可我仍覺得他眉頭輕輕一皺,「快,去請隋先生。」手下人一愣,問是哪個隋先生,慕容道∶「就是前天來的那個管筆墨的隋禮隋先生。」

              果真是他。我不動聲色,玲瓏姐妹自從嫁給我之後,陰陽相濟,內力頗有提高,此時竟也能沈得住氣。

              不一會兒,從院門外急匆匆走進一個四十開外一身青衫的書生,相貌平淡無奇,正是隋禮,他看見站在慕容旁邊的我,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卻很快就鎮定下來,走到慕容近前躬身下拜∶「見過東主。」

              「隋先生,那天雖是匆匆一晤,可先生的那曲「水調歌頭」卻讓王某銘記在心,先生真的不認得我了?」

              我知道隋禮眼中的那絲訝色逃不過慕容的眼睛,而我也希望慕容身邊有個頭腦靈活的參謀,在與大江盟爭鋒的路上不致於太被動,所以我根本不想揭穿隋禮的身份。

              不過我不清楚隋禮是用怎樣的一番說辭打動了慕容讓他收留了自己,便故意搶先發話,又故意把話說的模模糊糊。

              慕容狐疑道∶「老弟,怎麽你和隋先生認識?」

              「是啊,我和隋先生在太湖有過一面之緣,先生博學多纔,尤善機關布陣,難得的是視金銀珠寶如糞土,我好生敬佩。」

              隋禮聽我話語誠懇,慕容的那聲「隋先生」也顯然比以往恭敬了許多,雖然不明就裡,可也能猜出我並沒有拆穿西洋鏡的意思,轉頭沖我拱手道∶「隋某豈能不記得王公子!公子纔情勝我十倍,先生二字萬萬不敢當。」表情話語極是真誠。

              隋禮果然是個人材,我話裡點明了我已經知道他取出大江盟藏寶一事,他竟然沒有慌亂,鎮定的功夫連我都暗自佩服,十二連環塢白白浪費了這等人材真是滅亡有道。

              慕容笑罵道∶「我他媽的就是受不了文人的這股酸氣。」話雖這麽說,卻示意隋禮一同進了屋子。

              「隋先生,這幾日失禮之處還請先生多多包涵。」慕容畢竟是一家之主,他雖然還不太清楚風揚陣的厲害,不過他很快就弄明白了隋禮的價值,對於那些花錢就能給你賣命的江湖漢子,隋禮這個參謀型的人材顯得珍貴了許多。

              隋禮的回應顯得不卑不亢,於是慕容態度更加和藹,吩咐手下人給隋禮設座,問道∶「大江盟咄咄逼人,先生可有妙計教我?」

              未等隋禮回話,我起身皺眉道∶「老哥,江湖上的事情,我沒心思聽,蘇瑾既然不在,我要回去了。」

              隋禮眼中露出一絲驚訝,想必是看我在名滿天下的慕容世家家主面前揮灑自如出乎他的意外,倒是慕容知道我的脾氣,見怪不怪道∶「臭小子,不過讓你聽聽而已,又不是拉你去和大江盟作對。」

              又笑道∶「等蘇瑾回來,仔細我讓她不理你!」

              「女大不中留,」我哈哈笑道∶「等蘇瑾回來,我可要給她脫籍,娶她回家了。」

              玲瓏白了我一眼,慕容卻是一愣,深思半晌纔道∶「蘇瑾能嫁給老弟是她的福分,不過一切都等她回來再說吧。」

              蘇瑾是聽月閣的搖錢樹,慕容能夠吐口放她脫籍,顯然是因為大敵當前,他要賣個人情拉攏我。

              我投桃報李,笑道∶「小弟先謝過了。慕容兄,當今武林雖然尊隱湖、少林、武當為大,其實是大江盟、唐門和老哥您三足鼎立,大江盟與排塤uX並,控制了長江水道,固然讓老哥的私鹽買賣收到限制,不過受打擊最大的恐怕是唐門,唐門最大的財源是藥材,而藥材的七成是銷往江南的,它的運輸完全靠長江水道,雖然唐門和大江盟關系深厚,可讓別人掐住自己的脖子滋味總不太好受吧┅┅」

              慕容眼中頓時射出一道銳利的光芒,那一瞬間的光芒讓我心中陡然一寒,就連屋子裡的璁氣彷佛也消散了許多,聽月閣那個胖頭胖腦的花花老板突然變成了睥視天下的梟雄,江湖上真是好戲不斷呀。

              「怪不得唐三藏突然來到了江北!」慕容嘟噥了一句,「老弟,我明白了,眼下這形勢就像是魏蜀吳三國,我慕容千秋也要唱一出聯手抗曹。」


            第 三 章


             「慕容千秋劣跡斑斑,隋禮又是十二連環塢的餘孽,爺,你怎麽幫起他們來了?」

              回到沈園,玲瓏終於忍不住問道,就連無瑕聽了事情的前前後後,也是一臉迷茫∶「慕容千秋不是販私鹽嗎?怎麽又作起妓院老板來了?」

              「做少爺我的女人就不要再管江湖上的事了,也不要管少爺我如何行事!妓院老板怎麽了,少爺我還要當妓院老板呢!」我勃然作色道,聽她們的言語就知道她們對江湖險惡的認識還不如纔踏入江湖不足兩月的我,春水劍派真是覆滅的正是時候,否則它一樣會在大江盟與慕容世家的爭霸中成為無謂的犧牲品。

              無瑕和玲瓏聽我話語嚴厲,頓時花容失色,無瑕和玉玲忙說聲「知道了。」只有玉瓏鼓足了勇氣,偎進我懷裡撒嬌道∶「奴家也是關心爺嘛。」

              「奶多關心關心它就成了。」悶熱的璁氣蒸得玉瓏體香四溢,隔著薄薄的夏衫很容易感受到她青春肉體的那種鮮活,我不由得興奮起來。

              堅挺的分身正頂在玉瓏的私處,惹得她一陣心猿意馬,眼波也頓時變得有些迷離。只是因為無瑕在,所以不敢放浪形骸,臉上便有討饒之色。

              「大江盟雖好,可和我並沒有什麽淵源,而且江湖保持一種均勢纔能風平浪靜,我們總希望活的平平安安吧。即便有人要打破均勢,掀起波瀾,我也希望是我的朋友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發怒只是我的一種手段而已,我還是把我的計劃和盤托出,「所以我的目標是讓慕容世家的實力足以抵擋住迅猛發展的大江盟,從而形成新的均勢。」不過我心裡卻在暗罵慕容千秋,大家都是販私鹽的,卻販出了不同的境界,人家大江盟雖然賺的也是違法的銀子,可他修橋補路、積善行德,好事做了一大把,竟成了江南地頭上的萬家生佛,再想想慕容,真是只有暗自嘆氣的份了。

              無瑕怯生生的問道∶「爺,你真的要去做、做┅┅妓院的老板嗎?」

              我隨口應了一句是,道∶「其實江湖爭霸,除了武功智謀之外,只比兩樣東西,一是銀子,正如兩軍交戰,比的是後勤補給一個道理;二則是探子,孫子有雲,「三軍之事,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是何道理呀?還不是因為探子重要。在江湖上,探子就是線人,我就是要做江湖最大的線人,凡事早知道,也好趨吉避凶,履險如夷。」

              這也是我回揚州的目的之一,揚州煙花自古繁盛,眼下江東名妓十之四五在揚州,「揚州四艷」天香樓李玉、聞香院孫碧、聽月閣蘇瑾和碧濤臺王曲天下聞名,世人皆知;而「四小艷」、「十朵花」也是聲名遐邇,若是能請動兩三個南下,對日後秦樓的運作大有裨益。

              「慕容千秋怎麽看都是那個聽月閣的老板做的出色些。」我自言自語道,旁邊玉瓏已經開始唧唧喳喳的向無瑕匯報慕容千秋的觀感,倒是蕭瀟心思縝密,問道∶「爺,江湖氣氛緊張,蘇姐姐此去蘇杭,會不會有危險呀?」

              我心頭驀地一緊,是呀,雖說大江盟注重名譽,可新加盟的那幾個門派包不准會有誰想討好齊放,抓到聽月閣的頭牌,對慕容的生意絕對是個不小的打擊,慕容老奸巨猾,不會想不到這一點,是蘇瑾思我之心真的無法遏制,還是┅┅我剛想喊過沈園的老管家李伯,纔記起他已經告病回鄉了。師娘在師父去世之後,幾乎把所有的男僕全部裁撤了,只留下了李伯,而現在沈園真是無可用之人了。

              看來,重組沈園已是必然,師娘裁撤舊人,其中的一個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讓我順利的成為新一代的沈園主人,不過江南的一趟游歷讓我漸漸對蘇杭產生了興趣,我是不是該出去闖一片新天地而把沈園留給師娘養老呢?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讓我牽掛的卻是蘇瑾,看了看環侍的四女,無瑕不便行走江湖,而玲瓏雖然打著春水劍派的旗號在江南會暢通無阻,可她姐妹倆的頭腦太簡單,又不認識蘇瑾,我知道只有把事情交給蕭瀟了。

              「蕭瀟,奶立刻動身前往蘇州、杭州察訪蘇瑾,務必將她找到,能把她帶到蘇州竹園最好,實在不行,奶就保護她盡快回揚州。」

              又吩咐玲瓏道∶「奶們也啟程回蘇州,在那裡等孫妙,她日後有大用。少爺我一伺辦完揚州事宜,就趕往蘇州與奶們會合。」

              玲瓏雖然新婚燕爾,不願與我分離,可也知道夫令不可違,撅著小嘴點頭答應。

              和玲瓏蕭瀟纏綿了一中午,到下午三女便分頭易容離開了沈園。我去了揚州的四大風月場,還是慕容心存感激,竟將旗下的二號人物、揚州「四小艷」之一的冀小仙割愛與我;又說他手裡還有一大批姑娘已經培養了四五個月,差不多可以派上用場了,若是需要,本錢給我。

              「老弟,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道聽月閣是我慕容世家的產業,一旦打起仗來,聽月閣定是首當其沖,所以就連蘇瑾我都要放棄了,當然她能嫁給你也讓我放心。實話告訴你吧,揚州風月四大家,我慕容世家控股的就有三家,剩下的一家也有我的股份,聽月閣,嘿嘿,那只是個幌子而已。」

              說這話的時候,慕容千秋肥胖的臉上露出一絲頑童般的狡色,而他身旁只有一人,正是不露聲色的隋禮。

              晚上自然是一幫文人學子聚在了一起,揚州是通衢之地,消息極是靈通,於是廷議大禮則成了茶餘飯後的主題。讓我有些驚訝的是,對於桂萼、方獻夫的上疏,評語竟是眾口一詞的媚主邀寵,不過,並沒有鎖拿老師進京的消息,我便稍稍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我帶著無瑕來到了霽月齋,雖然我把對霽月齋的突破口放在了李寬人身上,可我想不著痕跡的接近他,在揚州恐怕也要用些心思。

              不過和宋廷之、李寬人打了一番交道後,我知道霽月齋絕對是寶大祥最強勁的敵手,在店裡看到的那幾個熟悉的身影讓我明白寶大祥在揚州的地盤已經被蠶食了大半,若不是因為殷寶亭,我甚至想乾脆勸寶大祥把生意盤給霽月齋算了,省得我費心費力,到最後卻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霽月齋揚州店的掌櫃聽我報出姓名,自是非常熱情,想來蘇州那邊早把我的豪奢傳了過來。其實我來霽月齋並沒有明確的目的,好在要打扮無瑕這樣的美女正是它的專長,扔下了萬八千兩銀子倒換來了無瑕的滿心歡喜。

              離開霽月齋,我扭頭便大搖大擺的進了一街之隔的寶大祥。店裡已經不復往日的喧囂與繁華,冷冷清清的只有兩三個客人。

              掌櫃李大功正搖著紙扇看夥計口乾舌燥的解釋著什麽,見我進來,眼睛猛的一亮,一個高竄起來,三步並兩步的趕到我的面前,「我的大少爺,您可總算回來了。」

              他圓圓的臉上真的很激動,轉眼看到明艷無雙的無瑕,不由笑道∶「我的好少爺,今兒說什麽也得讓我老李開回張。」

              我心裡有些惻然,半年前李大功意氣風發的樣子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中,看他頭上的白發似乎多了許多,想來這半年來寶大祥的生意讓他操碎了心。

              「那是當然,貴號一向對家舅和我十分厚愛,我豈能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我哈哈笑道,店裡有其他的客人,而我又不清楚李大功在寶大祥的地位是不是足以讓他了解我和殷二小姐之間那種特殊關系,說辭便成了官樣的場面話。

              等李大功扭扭捏捏擺出那些新出品的珠寶首飾,我心中一陣暗嘆,寶大祥賴以成名的創新款式與精雕細琢的手工似乎都不見了蹤影,眼前的這些首飾實在激不起我的購買欲望,看來六大檔手的同時離去著實讓寶大祥的工藝水准下降了好幾成,就連對珠寶一知半解的無瑕都看出了它與霽月齋之間的差距,以這種實力去和霽月齋競爭,想來只有死路一條。

              「真不巧,敝號東主早上纔離開揚州。」

              「是不巧呀。」李大功說話的時候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含義,而我也僅僅附和了一聲。想到去餘姚老師那裡正好路過杭州,便胡亂花了些銀兩買了幾件首飾准備送給沈希儀的夫人和他妹妹沈希玨,之後我郁悶的出了寶大祥。

              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呀?蘇瑾、殷寶亭這兩個我急於見到的女子卻一一擦肩而過,我真是感覺有點流年不濟,倒是無瑕心思單純,望著離寶大祥不遠的富春茶莊,撒嬌道∶「爺,富春的三丁包子、翡翠燒賣賤妾有幾年沒吃了,咱們中午就在那兒吃罷。」

              「難道齊嫂的廚藝不合奶的胃口?」我邊笑邊往富春走去,其實無瑕自己就是個入得廚房的女人,不過雖然我知道春水心法有駐顏之功,可我也不願讓她的冰肌玉膚受到煙熏火燎,無瑕便少了許多為我素手調羹的機會。

              找了一個包廂坐定,夥計剛剛把飯菜送上,卻聽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雖然有些急促,卻依然充滿了一種動人韻律,就在我心中驀地一動的時候,一只嫩白素手搭在了門簾上,只見門簾一挑,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少女的臉來,只是那對燦若星河的烏亮眸子讓我一下子泛起了熟悉的感覺。

              「寶亭!」

              我心中頓時湧起一種莫名的喜悅,而就在這一刻我纔明白這個女孩在我心中已經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於是忘形之下我竟脫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卻讓她的那聲「大哥」戛然而止,原本和我一樣充滿喜悅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疑色,不過轉眼看到有些拘謹的無瑕,那疑色一下子變成了驚訝∶「玉、玉大師?!」

              「賤妾玉無瑕,殷姑娘說的玉大師該是賤妾的姑姑、春水劍派的玉夫人吧!」片刻間無瑕便恢復了從容。

              等看清了寶亭的模樣我一陣心痛,這個原本應該過著鍾鼎玉食般快樂生活的少女此刻看起來就像一只驚弓之鳥,身上雖然和初次見面一樣穿了件鵝黃對襟,卻並不是寶悅坊的湖絲而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身邊竟然連一個隨從都沒有了。

              李大功說她已經離開了揚州,看來事實並不如此,我知道寶大祥的揚州店恐怕出了問題,可早晨見李大功的模樣卻不像有事的樣子,我心中滿是疑惑。

              不過寶亭很快就像無瑕一樣鎮定了下來,一面給無瑕施禮一面叫了聲「玉姐姐」,倒把無瑕弄得忙還禮不迭。

              我讓寶亭坐下,微微一笑道∶「奶們姐妹以後有的是時間親熱,別急在一時。寶亭,奶這副打扮,是不是李大功有不穩的跡象?」

              看她見來的時機,顯然是有意在這附近等我,又問∶「在這兒等我多久了?」

              寶亭眼中閃過一絲羞澀,臉色卻沒有絲毫變化,我知道那是因為易容的關系,不過她的易容手法極其巧妙,喜怒哀樂依然清晰的寫在臉上,若不用心觀察,還真看不出易容的痕跡,說起來竟比師父的易容術還要高明。

              「看來寶大祥臥虎藏龍,家裡恐怕還有不出世的江湖異人。」

              我心中暗忖,卻聽寶亭道∶「大哥目光如炬,賤妾早上離開寶大祥時正好看到了哥哥,便讓下人抬空轎子回杭州去了,賤妾就在富春這裡等大哥。」

              她喘口氣,接著道∶「揚州店是出了問題,不過不是李大功,而是他的妻舅,負責押貨的楊喜,而且他似乎還和江湖上的人物有來往。只是小妹現在卻不能更換他,李大功是跟隨家父二十餘年的老部下,總要給他一些面子。」言罷無奈的嘆了口氣。

              原來此番殷寶亭巡視旗下分號,到揚州發現總部原本發下的上等金銀寶石材料多半被調了包,而揚州分號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這固然有霽月齋一步緊似一步競爭的關系,可寶大祥自己品質的下降也是重要的原因。

              「不是李大功就好。」我不想她再受到太多的打擊,她嬌嫩的肩膀已經擔負了太多的壓力。「寶大祥還能支援住嗎?」

              我關切的話語讓寶亭眼圈一紅,「多虧了大哥的那二十萬兩銀子,」她想起身道謝,我忙按住她的肩頭,那渾圓的肩頭即便隔著一層粗布依然能感到肌膚的豐膩。寶亭羞的頭深深一垂,倒讓我看到了紅透了的耳根。

              我心中一蕩,眼角餘光卻看見無瑕偷偷抿嘴一笑。

              寶亭定下心神,又道∶「梁師父正在指導新收的幾個弟子,只要再堅持五七個月,寶大祥便可挺過眼前這道難關。」

              還要這麽長時間?我一沈吟,以目前寶大祥的形勢,一個月恐怕就要虧空十五至二十萬兩銀子,因為看揚州店的珠寶價格,明顯是賠錢往外賣,五個月的時間就要八十萬兩銀子,就算是沈園家大業大,恐怕一時也拿不出這麽多現銀來。

              「大哥,你不要為難了,家父已經准備將應天府的田產賣掉,估計尚能支援半年的時間。」

              我一搖頭,「寶亭,寶大祥的一舉一動恐怕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賣田一事用不了多久就會世人皆知,若是大家對寶大祥喪失了信心,再想挽回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寶亭顯然明白此間的道理,聞言不禁黛眉深鎖。我想起十二連環塢的那些珠寶,道∶「寶亭,我這裡有一批來歷不明的珠寶,不知道寶大祥能不能賣,倘若能賣,我還可以抽調二十萬兩現銀,兩下加起來,至少可以應付三個月,等秋天糧租收上來,沈園便會有一百萬兩左右的現銀供奶調用了。」

              寶亭抬起頭,那對明亮的眸子裡滿是感激,「大恩不言謝,大哥,你若是方便的話,盡快來一趟杭州吧┅┅」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不可聞。

              「我會的,」寶亭的話裡有以身相許的意思讓我心頭一陣大喜,我沒想到這麽輕易的就贏得了她的芳心,不過我很快清醒過來,這裡面恐怕感激的成分佔了大半吧,我心中暗笑自己,「寶亭,我明日就品蘇州,一俟處理完那裡的事情,我就去杭州提親。」

              我原意要去餘姚陪伴我的老師陽明公,正好路過杭州,索性就把和寶亭的親事定下來吧,以免夜長夢多。

              帶著寶亭一起回到了沈園,寶亭害羞,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去見五位師母,我也就不勉強。看過那些從太湖帶回來的珠寶,寶亭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大哥,這些珠寶恐怕真的有問題。」她拿起一對做工精致的描金簪子,「這對有鳳來儀簪子本就是寶大祥為前任應天知府許大人的三小姐出閣打造的,她夫家三年前被劫,還特地到寶大祥來報失,讓我們留心這對簪子。」

              她在一堆首飾中又挑出了一對翡翠扳指,「別看它樣式尋常,也沒有標記,可賤妾敢說這定是和有鳳來儀簪子一同被劫的那對冷綠。大哥,你戴上看看,是不是別有一番涼意?」

              我一試果然如此,想來這些看似平常的首飾在行家眼裡每一件都有出處。「這些首飾本來就來路不正。」

              我把珠寶的來歷說了一遍,「現在把這些珠寶物歸原主也不現實,要問起它們是從哪裡來的,當真有嘴也說不清了,寶亭,奶看看能不能加工一下再出售呢?那些失主以後有機會再回報他們吧。」

              寶亭眉頭緊鎖,像是顧慮重重,欲言又止了再三,半晌纔道∶「眼下不太可能了。這些首飾雖說不是稀世佳作,可眼下的寶大祥也只有梁師父能有這等手藝,可他老人家方正不阿,要是知道這些首飾來路不明,非氣死他不可。剩下的幾個弟子還沒成纔,怕可惜了這些珠寶┅┅」

              寶亭的話雖然委婉,可我知道她已經拿定主意不使用這些十二連環塢的贓物,這讓我多了一份敬佩,她雖然投身爾虞我詐的商界,可心中依舊保留著一塊淨土。

              不過,我也變不出錢來了,在寶大祥的生存壓力下,寶亭也知道這些珠寶或許能挽救寶大祥於即倒,形勢逼得她不得不妥協。她挑了一些樣式極其普通但做工相當精美的飾品,說帶回杭州和我未來的老泰山商量之後


            第 四 章


            無瑕此刻顯示出了她善解人意的一面,不長時間便和寶亭打成了一片,讓寶亭的愁眉漸漸舒展開了。正在這時,下人來報,說是姓隋的一家三口前來拜訪。

              「是隋禮吧?」無瑕笑道。我讓二女在內室等候,自己迎了出去,一見面,果然是隋禮一家。

              一家三口見到我之後便當頭就拜,隋禮慚愧道∶「隋某有眼不識泰山,在公子面前班門弄斧,公子以德報怨,真是愧殺我了!」他妻子也是一臉的誠惶誠恐,倒是女兒隋寶兒雖然跪在地上,一雙烏黑的眼珠卻是滴溜亂轉,滿臉的好奇。

              我忙扶起隋禮,雖然我並不喜歡他,可既然做了好人,就乾脆做到底∶「隋先生不必多禮,誰行事沒有出紕漏的時候,我若行事周密,怎麽會被人安上殺人凶手的罪名!」

              我哈哈一笑,「再說先生也不能強求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心機也如同先生一般深厚吧。」

              隋禮這纔知道是自己的女兒露出了破綻,訕訕一笑。隋寶兒卻是一怔,臉上陰晴不定,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哪兒露出了馬腳。我也不說破,把一家三口讓進了客廳。

              「聽到公子竟是一榜解元,真讓隋某大吃一驚。公子文武雙全,前途不可限量呀。」

              雖然我和十二連環塢打了幾仗,可十二連環塢並沒有把春水劍派王動和應天府新科解元王動之間劃上等號,江湖與國子學之間畢竟隔著萬水千山,慕容世家與離別山莊也只是因為因緣巧合纔知道這個事實,而魯衛那裡我已經囑咐過了,想來少林寺這點江湖道義還會遵守。

              「隋先生也是讀書人吧。」我隨口反問道。

              隋禮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說來隋某也曾有過一件青衫,可惜連著參加幾次鄉試俱不得中,聽不得家裡人的閑言碎語,一氣之下,便棄文弄武,可學文不成,學劍亦不成呀。」想來這是一段傷心往事,他話裡便頗有些感慨。

              這小子倒是唱作俱佳呀。我心裡自然不信,看他對十二連環塢的熟悉程度,顯然並不是被十二連環塢捉去的,可我並沒有心情去考證他那些陳芝麻爛谷的舊事,敷衍道∶「學以致用就好,隋先生現在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真是多虧了公子。」隋禮真誠的道。

              說實話,正是因為他表情太真摯了,以致讓我心中昇起一絲疑慮,他這樣大張旗鼓的拜訪我,顯然是和慕容千秋打好了招呼,那麽他來是自己的意思還是慕容的授意呢?

              「慕容兄天縱其纔,就是我不提,他也很快就會發現你的。」我笑道,隋禮卻搖搖頭,輕嘆了一口氣∶「隋某有話講在當面,不錯,慕容家主的確是不世奇纔,不過他只是一個練武的奇纔,而江湖爭霸,家主武功的高低並不那麽重要,就像古時三國,孫權武功比父兄相差遠矣,可打下三國鼎立局面的卻正是孫權。家主他是當世豪傑,能得人死力,然輕而無備,雖百萬人尤一人耳。」

              隋禮借用郭嘉批評孫策的話來形容慕容千秋,顯然在慕容世家與大江盟的爭霸中,他並沒有看好慕容。可慕容能將自己的武功隱藏的不露分毫,心機之深又豈是他人所能隨意度測。

              「慕容兄不是有隋先生您做參謀嗎?先生擺出了武侯的風揚陣,不正是自比諸葛嗎?一時間打敗大江盟有些難度,不過來個慕容、唐門、大江盟三分天下還是很有希望的吧。」我調侃道。

              「家主若是三分天下有其一就知足了的話,慕容世家的前景恐怕就會好很多┅┅」隋禮猶豫道。

              「志存高遠並沒有什麽不好。」我隨口道,心裡卻咯愣一跳,我清楚記得隋禮曾經說過況天並不是十二連環塢狙殺的,當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此刻卻突然想到,如果慕容垂涎江湖霸主之位不是一天兩天的話,那況天會不會就是他殺的呢?

              「可公子在太湖已經見識到了大江盟的實力,加上排幫上千的弟兄,大江盟的實力明顯高出慕容世家一籌,更可怕的是齊放用兵如神,慕容世家與之爭鋒還欠火候呀。」

              「慕容他會閑著乾等大江盟坐大嗎?」我小聲嘟噥了一句。

              「那倒不是,不過慕容家主的行事方式與大江盟不太相同罷了。就在一個時辰前,慕容二爺從鳳陽府回來,麒麟幫不肯加入慕容世家,已經被屠門了。」

              我一皺眉道∶「隋先生,我不想知道慕容世家的家事。」心中暗忖,怪不得昨日沒見到慕容萬代這個活寶。

              隋禮卻笑道∶「隋某雖然不知道公子和慕容家主的交情如何,不過公子對大江盟並無好感卻是鐵一般的事實。我想公子斷不至於給大江盟通風報信吧。」

              「不要亂說話,」我不客氣的道∶「對齊盟主我是極其敬仰的,只怕是我這麽一個無名小卒齊盟主看不上眼吧。」

              卻聽隋寶兒噗哧一笑道∶「那是齊盟主不知道公子爺與尹門主的那兩番大戰吧。」

              雖然隋寶兒是個美人胚子,這一笑又燦若春花,嬌嫩的嗓音也別有一番風情,可並沒有改變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在太湖邊上她的幾句話讓我知道人小鬼大的她並不像她純真的外表那般天真無邪。

              隋夫人瞪了她一眼,隋禮卻接起了話頭∶「尹、高兩位門主都極為推崇公子的武功,說公子有十大的實力,不過依隋某愚見,公子武功倒在其次,您的智慧卻是武林僅見,眼下江湖正是風起雲湧,公子難道不想有番作為嗎?」

              隋禮話中隱隱有投奔我的味道讓我不由得一怔,他不是剛剛得到慕容的信任嗎?怎麽突然就要把自己的主子甩開?

              「我沒心思爭霸江湖。」我一口封死了隋禮的念頭,「隋先生你還是用心思輔佐慕容兄吧。」

              「那隋某厚顏懇請公子一事,隋某想把小女送與公子為婢,一來報答公子的活命之恩,二來隋某也少了後顧之。」

              「不行!」我立刻回絕道,不管是隋禮真的想讓自己的女兒有個安身之地,還是慕容想在我身邊安插一個耳目,我都不想把隋寶兒留在身邊,這個丫頭片子似乎從小就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一身的壞毛病,並不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隋先生,我若是慕容的話,先治你個動搖軍心之罪。」

              就在一家三口頓時露出失望表情、隋寶兒更是滿眼淚珠盈盈欲滴的時候,屏風後突然傳來一道平和的聲音,卻是大師娘墨夫人。

              「動兒,讓隋姑娘留下吧,我身邊正缺一個聰明伶俐的丫頭。」

              「師娘,隋寶兒年齡雖小,卻是一肚子的鬼主意,為什麽要把她留下?」和隋禮密談了一陣之後,夫婦兩人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而隋寶兒也被下女帶去更換衣衫,我忍不住問大師娘道。

              「傻孩子,隋寶兒天生媚骨,萬中無一,師娘替你精雕細刻一番,正好服侍你。」

              我頓時張大了嘴巴,就像師娘說的那樣,媚骨天生之女世間罕有,我見識過那麽多的女人,只在太湖發現了莊紫煙一個。再說經過師父十七年的鍛煉,我早就練成了火眼金睛,一個女子是不是在室,生沒生過孩子,是不是天生媚骨我一眼便知,可我怎麽沒看出隋寶兒天生媚骨呢?

              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師娘忍不住笑道∶「動兒,就算你師父傳下的洞玄子秘注十三經也沒有把男女情事都收全了,隋寶兒天生異廩,就不在十三經之內,你師父都不曉得,你怎麽會知道呢?」

              「師娘竟然跟師父藏了私,我要告訴師父。」我笑道,心下卻恍然,想當年五位師娘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大師娘更是墨門本代傳人,想來胸中一些奇技淫巧連師父都不知曉。「師娘,等我空下來,可要好好教我。」

              「爺,婢子┅┅有沒有媚骨?」無瑕在我身下婉轉承歡,高潮之餘,她一邊嬌喘一邊膩聲問我。蕭瀟和玲瓏不在近前,讓她沒有了任何顧慮,放開的身心竟有驚人的蠱惑力。

              「怎麽沒有!」我讓她把雙腿舉的高高,我那只獨角龍王已經把她的花道蹂躪的滿是泥濘,讓我的神兵上像是裹上了一層亮鎧般晶瑩。無瑕的那粒相思紅豆也腫脹成半截小指大小,我掐住它,笑道,這不就是媚骨嗎?

              雖然無瑕生產過,可她那時年齡尚小,生產後的十幾年也一直沒有男人,而春水心法顯然有助於容顏的保持,無瑕的身體就像是一朵盛開的鮮花一般令人垂涎欲滴。

              「爺,喜歡嗎?」無瑕媚眼如絲望著我,「喜不喜歡┅┅在婢子這裡┅┅也打上爺的烙印?」

              「哦?」我心頭一陣大動,當聽蕭瀟說無瑕的相思豆上也被十二連環塢的那幫惡人穿了一個孔,我就想早晚有一天我會把一只相思環戴在她的相思豆上,只是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後,沒想到無瑕忍不住自己提了出來。

              她真的有被虐體質呀,我暗忖道,關於這一點我早有所料,現在又多了一樣憑證。

              「怪不得奶在寶大祥選了一對耳環,原來是想用在這裡。」無瑕被我看破心事,臉上湧起一股羞澀,不過眼中卻閃過一道異彩,她把一只雪白顥腕橫在我的眼前,那只烏黑的雙龍戲珠鐲彷佛是一道烏黑的鎖鏈在夕陽下散發著妖異的光彩。

              「婢子想要爺鎖住婢子身上的每一處,手、腳、脖子┅┅」她話沒說完,我的另一只大手已經把她的一只雪膩的豐乳握在手中,「還有這兒和這兒,無瑕,我要把奶打扮成一只小狗狗,一只少爺我專用的美女狗。」

              無瑕低低呻吟的一聲,那呻吟裡充滿了無限的向往;身子也開始不由自主的輕輕抖動起來,她緊緊抱著我,喃喃道∶「是,我就是爺的小母狗,母狗┅┅」

              等晚上再見到隋寶兒的時候,幾個時辰的功夫她彷佛換了一個人,原來身上帶的那點匪氣都不見了,一身明快的短衫短裙和俏皮的三丫髻裝扮出一個嬌小俏麗的丫鬟來,看到我和無瑕,她忙跑上前輕盈的一拜∶「見過少爺、少奶奶。」

              雖然這幾天下人們私下早就在偷偷的喊無瑕少奶奶了,可真的讓她聽到了,卻讓她紅透雙頰。我有意替她解圍,便笑著對旁邊一臉慈祥笑容的墨夫人道∶「師娘,您這是使了什麽手段,我也要學。」

              墨夫人卻左顧而言他,看無瑕把隋寶兒拉在一旁細細打量,纔小聲對我道∶「動兒,無瑕和玲瓏心思單純,是相夫教子的賢內助,並不適合行走江湖。你身邊女人雖多,卻只有一個蕭瀟能派上用場,寶兒是個極伶俐的丫頭,我有心多教她一點,日後也好幫你。」

              一時間我也說不清這是否妥當,不過想到師父已然過世,而我又無法陪伴在師娘們身邊,教一個徒弟讓她們有事情可做,並不是件壞事,「那一切就聽師娘做主。」

              墨夫人顯然明白了我的心思,「動兒,你不用替我們擔心。」她望了一眼無瑕,又道∶「我很喜歡無瑕,動兒你是不是該給人家一個名分了?」

              「等等看吧。」無瑕的事情我並沒有瞞著五位師娘,師娘們只是罵了我幾句荒唐也都欣然接受了她,我擔心是玲瓏姐妹,一旦自己的母親和自己一樣變成了自己丈夫的女人,她們真的能夠互相面對嗎?真的能夠承受那種心理壓力嗎?

              墨夫人小聲笑道∶「看你這般夜夜春宵的,你還能拖多久?」又問我什麽時候啟程去餘姚,我說就在這一兩日內,她便有些依依不捨。

              「我知道你不喜歡江湖,踏入江湖都是為了你師父,不過,動兒若是你覺得無法如願以償的話,不要強橕著,師娘日夜盼你回來。」

              「沒那麽嚴重吧,我可是很有信心耶。」我笑道,聽師娘提起蕭瀟,突然勾起件心事來,便問道∶「師娘,師父究竟和蕭瀟的娘家離別山莊有什麽關系?為什麽離別山莊會知道我要進入江湖呢?師父是不是江湖名人錄中排名第六的任獨行呢?」

              「都怨你師父,」三師娘笑道∶「什麽事都瞞著讓動兒自己去闖,動兒不要累死了?!」

              墨夫人也笑道∶「不錯,任獨行正是你師父化身中最有名的一個。」我一吐舌頭,「他老人家究竟有多少化身呀!」

              墨夫人沒理我,接著道∶「你師父和離別山莊的蕭莊主淵源極深,只是你師父不肯講明,師娘也不好告訴你,你只要記得沒有極特殊的情況,離別山莊是絕對可以信賴的朋友。」

              乾嘛弄得這麽神神秘密的,我不滿的嘟噥了一句,「這麽說師父也早知道慕容千秋那個死胖子就是慕容世家的家主嘍?」

              墨夫人噗哧一笑,「動兒,這就連我都清楚,你說你師父知不知道呢?」

              原來上上下下只瞞我一個人,也搞不懂師父究竟是怎麽想的,說讓我身上看不出江湖氣息,這倒是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不過那些高手還不是一眼就認出了我武功的來歷?

              「那師娘您知道一個叫李六娘的女人嗎?」我突然轉了話題。

              「李六娘?」幾位師娘的臉上都是一臉的迷茫,二師娘說沒聽師父提起這麽一個人,而三師娘則說相公和不少姓李的女子有瓜葛,也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個。

              我便道∶「她是魔門上代日宗宗主的未亡人。」

              「笑話,墨門最後一代傳人是大姐,哪兒來的什麽日宗不日宗的?」五師娘笑道,墨夫人也說我墨門兩百年來代代都是單傳女子,怎麽出來了個未亡人呢?眼中卻一道異色飛快掠過。

              我心中頓生疑慮,雖然在家鄉話裡分辨魔門與墨門的確不容易,不過若是知道魔門三宗的話,很容易就知道我所說的是哪一個,大師娘嘴上說墨門,心裡恐怕已經知道我說的其實是魔門,她知道魔門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怎麽知道魔門三宗的秘辛呢?

              「那李六娘究竟是什麽人呀?」墨夫人似乎不經意的問道。

              回來之後,師娘對我如何行走江湖並不十分感興趣,倒是我娶了玲瓏讓她們興奮了很長時間,多半時間倒是花在那兩個小妮子身上噓寒問暖。我只是把半年來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並沒有提起六娘,此刻聽師娘問起,便詳詳細細的把六娘的來歷、容貌說了一遍。

              這反倒讓墨夫人迷惑了,顯然我說的和她心裡所想的並不一致。

              「原來是魔門,」她斟酌道∶「你師父和魔門沒有關系,而我追隨他最久,他女人雖多,裡面卻沒有李六娘這號人物。她為什麽對你青眼有加,師娘也說不清楚,或許像你說的那樣,她是想給自己的徒弟找個可靠的歸宿吧。」

              「是動兒有女人緣吧。」三師娘笑道,她的笑聲有些大,讓遠處的無瑕都羞紅了臉。

            第五章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淫賊留其名。」望著剛剛從我身邊疾馳而過的一對衣著光鮮的青年男女我感慨道,那對俊男美女正你跑我追的打著情罵著俏,若無旁人的樣子惹得路人側目,連我都有些自嘆弗如。

              我正騎著一頭烏騅馬悠哉悠哉的走在通往蘇州的官道上,後面則是一輛並不出奇的馬車。

              車是從分號分布江東的老馬車行租來的,在鎮江正巧遇到上次替我趕車的老馬車行二掌櫃老張要回杭州,他便自告奮勇的當起了車夫。

              馬車裡傳來一聲輕啐,不知是無瑕還是寶亭。老張卻只是憨憨一笑,看那對男女已漸漸遠去,纔道∶「大少不認得他們吧。」

              「莫非他們有什麽來歷不成?」我一怔。

              老張慢悠悠的道∶「新上任的杭州都司姓武,而前面的那個小姐也姓武。」

              我驀地想起沈希儀上次來蘇州參加霽月齋分號開業儀式時,曾經提起過他的上司杭州衛新任指揮使武承恩和他艷名四播的五女兒武舞,不過那時沈希儀更好奇的是武承恩與霽月齋之間的親密關系,對武舞只是一帶而過。

              「是武舞嗎?」

              「是五小姐,」老張回道∶「武大人上任那會兒還是小老兒親自押的車呢。」

              「這丫頭倒是瘋的很呀。」我笑道,武承恩乃是正二品的一方大員,武舞本應做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可現在卻是在杭州七八百裡地之外和男子冶游,可見武家的家教實在不敢令人恭維,而且雖然只和武舞打了一個照面,我已然看出她並非完璧,可她卻依然梳著表明是雲英未嫁之身的雙丫髻,想來沈希儀那句「狂蜂浪蝶」的評語並不為過。

              老張卻不吱聲了,他並不是個多嘴的人,只是我好像很合他的脾胃,纔跟我多說了幾句。

              七月的天氣酷熱難當,我看時近正午,道兩旁的樹蔭越變越小,而前面正好有座茶棚,便和老張商議在此歇歇腳。

              老板和老張很熟,一見面便拉著手嘻嘻哈哈起來。茶棚生意並不太好,諾大的茶棚裡只有兩撥客人,東北角的那一撥是一個老板帶著七八個行腳車夫模樣的人圍在一起,正在呼三喝六的;西南角則是一對少年主僕,主人俊朗僕人伶俐,不過在我久經歷練的眼中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沾著些胭脂氣,再看他們面目無需、脖頸無結,我就知道他們和無瑕寶亭一樣都是易了容的雌兒,只不過無瑕寶亭是把自己變丑了,而她們是把自己變成了男子。

              也算是個出色的人物了,剎那間我便勾勒出了那對主僕的本來面目。不過這樣的女人我實在經歷的太多了,我也就沒了興趣。嫌東北角的那幫車夫吵,便遠遠的在東南角找了張大桌子和無瑕、寶亭坐了下來。

              老板麻利的上了壺茶,我呷了一口,雖然離茶區很近,可那茶不是什麽好茶,僅能解渴而已,喝了兩口,我便沒了興趣,寶亭想來也是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這種粗茶並不合她的口味,也很快放下了杯子,只有無瑕一面有滋有味的品著茶,一面若有所思的望著我。

              「乾嘛這麽看我?」

              無瑕不說話,只是抿嘴笑。因為易容的關系,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模糊,可清澈眸子裡的笑意卻是一覽無餘。

              我知道那是為了武舞,在沈園的時候,大師娘說我長了一只聞香識女人的鼻子,當時無瑕眼中露出的就是這般笑意。

              「我對她沒有興趣,只是她老子與霽月齋關系密切,我總要替我大老婆留心一下吧。」

              寶亭啐了我一口之後眼中便多了幾分懮色,她可能不知道武舞,但絕對不會不知道武承恩,也不會不知道武承恩在政商兩界有著多麽大的影響力。

              不過我很奇怪,寶大祥執珠寶業牛耳二十餘年,照理說和官府應該有著密切的聯系,可我根本看不出它在政界方面的資源,便問寶亭其中的原因。

              「一朝天子一朝臣呀。」寶亭滿是感慨的一句話讓我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奥秘,正如我猜想的那樣,寶大祥多年苦心經營起來的關系網因為正德帝的突然駕崩頃刻間便土崩瓦解,等看清了時局,寶大祥又陷入了資金短缺的困境。從嘉靖繼位開始,寶大祥竟是步步坎坷。

              「我們會時來運轉的。」想到桂萼、方獻夫已經有了飛黃騰達的跡象,我的話便充滿了信心。

              說話間,外面官道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眼間兩匹駿馬便停在茶棚外,就聽一個男人埋怨道∶「我都說了,前面一時間沒有打尖的地方了,奶偏不信┅┅」

              話剛說了一半,就被一個女聲打斷∶「你怎麽這麽棉唆呀,姑奶奶就是喜歡騎著馬撒歡兒,你管得著嗎?」

              雖然茶棚擋著看不見馬上之人,可聽聲音我知道正是武舞和她的同伴回轉過來,可方纔兩人似乎好的蜜裡調油,此刻武舞像是有一肚子的火似的。

              正尋思間,武舞和同伴一臉不豫的進了茶棚,那些車夫見武舞容貌艷麗,俱是一陣怪叫,其中有個小子一邊怪笑還一邊叫道∶「小娘子,奶喜歡騎馬嗎?看看我怎麽樣呀?」

              旁邊一人笑道∶「老七,錯了,怎麽能是小娘子騎馬,應該是咱哥們騎馬纔對呀。」

              又有一中年人道∶「老三,別惹事。」

              不過那人的話已經說晚了,武舞兩人臉色一變,她同伴的手飛快的搭在了腰間斬馬刀的刀把上,不過還沒等他把刀抽出來,武舞手裡的馬鞭子已然猛的揮出了,那條八尺有餘的馬鞭帶著勁風抽向的那個說著怪話的乾瘦車夫。

              「不開眼的混蛋!」

              「這小娘子還真夠勁兒呀!」那乾瘦車夫不躲不閃,一伸手竟把馬鞭子握住,口中嘖嘖還有聲道∶「好,夠潑辣,奶奶的大爺我就喜歡潑辣的女人!」

              看那漢子搶鞭的手法我心中一怔,雖然我叫不出這手法的名字,可我知道這手法相當巧妙,不過這手法出現在一個車夫身上,讓我不由得對他們的身份產生了懷疑。

              武舞使勁拉了拉馬鞭,臉漲的通紅,那馬鞭卻紋絲未動,不由得轉頭罵自己的同伴∶「你是死人呀!沒看到他搶了我的馬鞭嗎?!」

              她同伴本來就眼前的場面弄的一呆,聞言纔清醒過來,滄啷一聲輕響之後就見一道疋練閃過,那刀光並沒有砍向那個乾瘦漢子,卻把馬鞭一刀兩斷,武舞猝不及防,蹬蹬倒退了十好幾步正退在了我的桌前。

              我輕輕一扶她的後腰讓她站穩了身子,卻聽她同伴一聲斷喝∶「杭州前衛百戶樂茂盛在此,誰敢放肆!」

              那些車夫俱是一愣,百戶乃是正六品的軍職,看眼前的這位大小姐說罵就罵,想來也知道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方纔口花花的那個乾瘦漢子遲疑道∶「杭州前衛?不知樂大人是不是武承恩武大人的部下?」

              武舞聞言頓時神氣起來,「你們也知道我爹的名號!」沖樂茂盛道∶「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

              「且慢!」方纔攔住乾瘦漢子話頭的那個中年人滿臉堆笑道∶「原來是五小姐,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回頭呵斥說怪話的兩人,「老三、老七,還不快給五小姐賠罪。」

              又轉回頭笑道∶「老三老七對您不敬,說起來五小姐您可要付大半的責任,誰讓您生的如同天仙一般。」

              他瞥了一眼無瑕和寶亭,「像那兩個女子,老三和老七可都沒正眼看過她們一眼呀!」

              這中年人顯然摸對了武舞的脾氣,一番話說得武舞氣頓時就消了,看老三老七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便吩咐一聲「起來吧」,便問這中年漢子是何方神聖。

              聽到那漢子的話我頓時怒從心起,若不是因為我想知道這些人的來歷,我早一刀了斷了他。

              卻聽那中年漢子把聲音壓的極低道∶「五小姐,小的乃是福臨鏢局的總鏢頭邱鴻聲,正護送揚州慕容世家的一票貨去杭州,目的地就是貴府。」

              邱鴻聲並沒有向我投來關注的目光,定是他覺得這麽低的聲音加上這麽遠的距離,我肯定什麽也聽不到,卻不知在我六識神通下,我甚至可以分辨一只蒼蠅是公還是母。

              我一愣,福臨鏢局並不是道上數得著的大鏢局,不過「快刀」邱鴻聲的名字卻並不陌生,那是江湖名人錄裡數得著的人物,聽他話裡的意思,這趟替慕容世家保的暗鏢應該是送給武承恩的禮物。「慕容什麽時候搭上了這麽一個硬靠山?」我心中暗道,不過在大江盟的地界上交上這麽一個強有力的人物,顯然對慕容世家有著莫大的好處。

              「原來是慕容啊。」看來武舞也清楚父親和慕容世家之間的關系,她目光灼灼的望著邱鴻聲∶「你很會說話,不過,你若是不管教好你手下的那群笨蛋的話,早晚有一天要吃不了兜著走!」

              她不再理會邱鴻聲和一個勁兒賠罪的那兩個趟子手,卻大刀金馬的坐到了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突然笑道∶「看不出你文質彬彬的,倒真有些膽量。不怕姑奶奶打不過他們,那些渾人來找你麻煩嗎?」

              「怕奶找麻煩倒是真的。」我心裡暗罵,知道她過來是為了我扶她的那一把,不過我也不想得罪她,臉上便堆出一層笑意∶「小姐乃是上界仙子,自有諸佛庇佑,怎麽會打不過他們呢。」

              「你蠻有眼光的嘛。」武舞浪笑盈盈,而她身後的樂茂盛卻陰沈著臉。

              「不過┅┅」武舞轉頭看了看無瑕和寶亭,易容之後的兩女看起來並不出眾,「她倆是你渾家嗎?」見我點頭,她哂笑道∶「你挑老婆的眼光也差了點。」

              我眼光差?我呸!少爺我身邊隨便找出一個人來都比奶強百倍,只是寶亭不肯在我面前露出她的真面目,我只能靠無瑕的描述來想像她的絕世容顏。

              「哈哈,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嘛。」我笑道∶「再說,我上哪兒去找小姐這般天仙似的人物呀?」

              「有趣、有趣!」武舞親昵的拍了一下我的肩頭,「當著自己渾家的面和別人調情,你是姑奶奶見到的第一個,有趣!你叫什麽名字呀?」

              「我叫淫賊。」

              一句話逗得武舞咯咯笑了起來,「不錯,你真是個淫賊耶!」回頭對樂茂盛道∶「你什麽時候也變成一個淫賊,咱倆好玩兵捉賊的游戲啊?」

              樂茂盛臉上頓時變得青紅不定,趁著武舞沒注意,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老板方纔嚇得躲在一旁,這時端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遞給武舞,武舞一揚脖子,咕咚咕咚的講茶大口喝下,一甩茶碗,道∶「走也!你若是來杭州,記得來找我。」言罷,和樂茂盛又飛馳而去。

              等兩人走遠了,福臨鏢局的那幫鏢師趟子手們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那個乾瘦漢子從地上爬起來,嘿嘿笑道∶「好小子,你不簡單呀,還知道英雄救美呢。」邱鴻聲也陰惻惻的望著我,並沒有制止那漢子的意思。

              我心下一陣嘆息,大家都是乾鏢局的,為什麽和大江盟交好的況天得到了那麽多人的敬仰;而和慕容世家扯上關系的福臨行事卻如此不堪呢?

              看我沒有說話,那乾瘦漢子更加來勁了,一把推開旁邊替我作揖求饒的老張,大大咧咧的走到我的近前,一只髒兮兮的手指點向我的額頭∶「臭小子,說你呢。」

              不過等他的手指到了我額頭的時候,那裡已經多了一塊烏黑的腰牌,只聽咯嚓一聲,他手指竟被我活生生的震斷。

              「唉喲!」那漢子的一聲慘叫讓福臨鏢局的人一下子圍了過來,邱鴻聲有如靈貓一般,眨眼便奔到我近前,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四尺多長的倭刀,也不言語,雙手握住倭刀當頭就劈,看架勢就像是連那乾瘦漢子也一道劈死似的。

              這等障眼法豈能討過我的眼睛,就在倭刀離我不足五尺,我一把拎起那乾瘦漢子橫在身前,邱鴻聲收不住勢,僅僅來得及避開要害,一刀砍進了乾瘦漢子的屁股,頓時血光迸現。

              「哇,好快的刀!」我的嘲笑和乾瘦漢子的尖叫混在一起,而無瑕則早把寶亭摟在了懷裡,倒是隔著幾張桌子的那對主僕饒有興趣的望著我。

              邱鴻聲被噴的滿臉是血,剛想叫罵,面前卻多了一塊鐵牌,「姓邱的,少爺乃是蘇州府巡檢司巡檢,我懷疑你藏有違禁物品,依照大明律法,我要搜查你!」

              「大明律「偽造諸衙門印信者斬」!」邱鴻聲雙眼被迷,看不真切,抗聲道。

              「嘖嘖,老兄對大明律熟的很嘛。」我嘲笑道,把那還在嚎叫的乾瘦漢子遠遠扔到一邊。

              旁邊一個鏢師定睛看了鐵牌一會兒,小聲提醒道∶「總鏢頭,這的確是刑部下發的捕快腰牌。」

              邱鴻聲一抹臉,臉上一陣躊躇,我知道他心裡咽不下這口氣,可偏偏又打不過我,看他怨毒的目光在無瑕寶亭身上停留了片刻,我想若是我武功低微的話,他沒准兒真能把我一家三口都給做了。

              「蘇州府竟有大俠這般人物,真是失敬失敬。」

              邱鴻聲畢竟是走鏢的人,不過片刻臉上便又重新堆起了笑容,接過老板的毛巾把臉擦淨,他陪笑道∶「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小的們一般見識了。」

              說著,拿起盞茶,遞給我,道∶「小的以茶代酒,給您賠罪了。」

              邱鴻聲的「快刀」看來並非浪得虛名,就連手都快的很,在幾個連貫的動作間,他還有時間從懷裡掏出了一張銀票夾在手中隨著茶杯一起遞給了我。

              「賄上罪加一等。」我把他的手一推,冷冷道,其實我原本只想給他一點教訓也就罷了,可邱鴻聲的舉動卻讓我好奇起來,又是假扮行腳車夫,又是賄賂要搜查他們的捕快,慕容究竟給武承恩送的什麽重禮呢?

              「把貨物給我打開!」我喝道,反正邱鴻聲又沒告訴我鏢主是誰,我便有心一查。

              「大少且慢!」從茶棚後的樹叢中傳來一聲高叫,那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接著樹叢中轉出一人,身材瘦小,正是慕容世家的總管慕容仲達。

              邱鴻聲聞聲膽氣頓時一壯,臉上的恭敬便拋到了九霄雲外,可轉頭看慕容仲達臉上掛著的笑容竟然比自己方纔的還要恭敬,他一時愣在了那裡。

              「慕容,你怎麽會在這裡?」我假裝驚訝道。

              慕容仲達一揮手,示意邱鴻聲一乾人退的遠遠,小聲道∶「大少,這鏢是我們慕容家的,您就別查了。」

              我和慕容仲達很熟,每次去聽月閣都是他接待我,我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而破壞慕容與武承恩之間的關系,從而打亂慕容家的布置,便笑道∶「死慕容,少爺我就要查,誰讓你看我受辱卻不出來阻攔的!」

              慕容仲達知道我說的是氣話,小聲笑道∶「大少你饒了我吧,我慕容仲達連這點眼力都沒有豈不讓大少笑話!就憑邱鴻聲,十個也不是你對手呀!」

              他望了一眼無瑕和寶亭,看她們雖然相貌尋常,穿著打扮卻極是精致,和我之間態度又很親昵,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似乎是在奇怪我怎麽找了這麽兩個不出奇的女人,可禮數卻一點沒少,作揖道∶「兩位少奶奶,看在我和大少的朋友情分上,就饒了那些不開眼的渾人吧。」

              我一擺手,「算了吧。」慕容仲達便吩咐邱鴻聲趕快上路,然後瞥了一眼我手中被我翻來覆去玩耍的那塊腰牌,笑著問道∶「大少什麽時候做起了捕快了?」

              「捕快不好嗎?我倒覺得很神氣。」我的玩笑話卻讓慕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想來他定是認為我少年心性,覺得捕快有趣,便買了個捕快職位玩著高興,「神氣,不過大少他日倚馬金堂豈不更神氣?」

              「沒錯啊。」我笑道,看福臨鏢局一乾人飛快的離開,我一皺眉∶「慕容,你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這種人?」

              「邱鴻聲平常還算穩當。」慕容嘆了口氣,「再說她女兒是二家主新娶的小妾,也不好不用他,就胡亂將就吧。」

              原來是自家親戚,我便不再多說,只是叮囑他不要把我的身份告訴邱鴻聲,慕容點頭應是,又閑聊了幾句,他心思在鏢上,便匆匆告辭。

[ 本帖最後由 黄河 於 2008-3-10 18:25 編輯 ]
2008-3-10 18: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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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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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打了一場沒頭緒的仗我有些意興闌珊,便匆匆離開了茶棚,寶亭看起來也是心事重重,我知道那是因為看到武舞而想起了武承恩與霽月齋的關系和寶大祥的前途,因為礙著老張,我無法替她排解心事,一路無語到了丹陽。

              吃過飯,天色尚早,我便帶著無瑕和寶亭來到了花家老宅。這本就是我計劃中要去的一處地方,雖然已經和桂萼商議好了把花家屠門的罪名栽贓到十二連環塢頭上好替我銷案——因為這案子已經死無對證,而苦主花蝴蝶想來已經沒有機會翻案,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見識一下這個讓我背上凶手惡名的宅子。

              隋禮已經把十二連環塢的情況仔仔細細的講給了我,我知道花家滅門慘案並不是十二連環塢的傑作,十二連環塢只是因緣巧合知道了這一事件而充分的加以利用罷了。那制造花家慘案的凶手究竟是誰呢?

              站在花家老宅的門外我滿心的狐疑,而街坊鄰居也用同樣的狐疑目光望著我。大門已經上了丹陽縣衙的封條,因洛u釣ゲA封條上的字跡已經有些看不清了。

              『花家沒有人了嗎?』我問同行的丹陽縣捕頭老王。

              老王搖搖頭,『花家本來就是外來戶,人丁也單薄,一家十五口都死了,連個認領屍體的人都沒有,這宅子就空下來了。』

              揭了封條進了宅子,宅子不大,不過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看著都很精致,想來是個富足的人家。死人早就下葬了,不過因為沒人收拾的緣故,屋子裡依舊是凌亂一片,不時能夠看到乾涸的血跡,甚至那些表明屍體位置的白線依舊清晰可辨。

              『都是花想容造的孽啊,』老王感嘆道:『大家都說花家是遭了老天爺的報應。』

              『是嗎?』我應了一句,心中卻哂笑,笑話,老子也是淫賊,怎麼沒看見老天爺的報應,反倒是漂亮妹妹一個個投進我的懷抱呢?

              我並沒有去看那些白線勾勒出來的人體,蘇耀和魯衛都是辦案的老手,他們都沒有找到什麼證據,我也不想白費力氣。屋子裡叫那些血跡弄得陰氣森森,寶亭眼中便有些懼色,我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早告訴奶在客棧等著,奶偏不聽。好了,咱們走吧,這兒少爺我待著也不舒服。』

              寶亭身子頓時輕輕一抖,抽了一下手沒抽出來,便任由我握著,只是飛快的瞥了無瑕老王一眼。我覺得握住的那只小手軟軟綿綿的竟是千種柔嫩萬般滑膩,心中不由得一蕩。

              『爺,上柱香再走吧!』無瑕提醒我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也不相信鬼神之說,不過我身邊的女人似乎都是佛門的信徒,我不忍拂了無瑕的好意,應了聲好,在內堂找到了長生牌位,我卻突然一愣。

              雖然離花家滅門時間不算長,江南氣候又很潮濕,不過那些家俱上依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而屋子因為房門緊閉的緣故已經有些酶味。我卻意外的發現那長生牌位似乎被人擦拭過了,伸手一抹,果然沒有灰塵,而我的鼻子此刻也告訴我,這屋子裡隱約有種檀香之氣。

              『有人來過!』我周身寒毛陡然豎起,一伸手把寶亭拉進懷裡,護在我的胸前。

              老王聞言唬得一下子竄出門外,寶亭似乎明白我話裡的含義,老老實實的靠在我的胸前,而無瑕雖然心無機巧,可她摸了一下長生牌位,也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花家不是死絕了嗎?難道是凶手心裡過意不去,過來給死人上炷香賠罪不成?這念頭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連我自己也覺得這想法太滑稽。看供奉牌位的桌子前用白線勾勒出三具屍體,似乎都是女人,白線裡布滿點點血跡,似乎是從高處噴灑出來的,我目光上移,便發現桌沿上的血跡,血跡一直噴灑到放置長生牌位的地方。

              原來是為了把上面的血跡擦掉,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麼長生牌位會一塵不染。花家的親屬在瞬間便被我否定了,他們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前來吊唁,我心中驀地一動,『會是十二連環塢的那個餘孽陰司秀纔李岐山嗎?』

              無瑕的動作驀地停了下來,望著我的目光中便隱隱有種懼意,似乎想起了什麼,半晌纔道:『怕就怕不是李岐山,李岐山雖說是個判死不判生的陰司秀纔,平生卻最恨淫賊,因為他的妻子就是被他師父奸污致死的。』

              『難道另有十二連環塢的餘孽?』無瑕的話讓我心中一驚,不過想到隋禮可以在戰火中逃得性命,那麼十二連環塢的其他人也有相同的可能,看無瑕心思動蕩,顯然是想起了春水劍派的那樁慘案,只是寶亭還偎在我懷裡,我只能用目光來安慰她。

              『要是隋禮在就好了。』我心中暗忖,他起碼知道花蝴蝶平常和誰走的近,誰有可能來花家祭拜死者。

              不過,若真是十二連環塢的餘孽,大江盟恐怕就要頭疼死了,一旦這些惡人化整為零紮根於市井,想揪出他們來就要花費極大的力氣,而自己卻要整天提心吊膽的過生活,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可惜和大江盟沒有什麼聯系,要不從它那裡倒是可以得到那天晚上的戰果究竟如何,其實我並不太在意十二連環塢那些惡人的生與死,也不關心他們會給大江盟帶來怎樣的麻煩,我只是擔心魏柔,那些十二連環塢餘孽發出的暗箭定會有一支射向魏柔。

              『但願她別像無瑕這般單純。』我心中暗道,此刻我倒真的希望魏柔心思玲瓏些。

              回到客棧,我特地叮囑無瑕,要她和寶亭臥同床、寢同衾。二更鼓剛過,三道黑色人影從牆外翻進,鬼祟的出現在了我的窗外,將窗紙點破,觀察了片刻又挪到了無瑕寶亭的屋子如法炮制。

              咦?這些混蛋不看著自己的鏢怎麼作起了強盜?看到這三人,讓坐在屋頂的我頗有些意外,雖然他們都用黑布蒙面,可露在外面的眼睛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是福臨鏢局的幾個鏢師趟子手。

              真是擺上了一桌菜,卻等來了意外的客人,而且讓我更意外的是這些原本只應該有著三腳貓功夫的鏢手們,卻在翻牆的過程中顯露出了與之身份不相適應的不俗輕功,這讓我心中疑雲頓起。不過,看他們的打扮倒像是做慣了這一行的,一人往裡面看看,壓低聲音道:『就是這兒了。』三人又轉回我的窗前,俱從懷裡掏出一只吹管伸進屋子。

              這福臨鏢局還真是他媽的一間強盜鏢局了,那該死的慕容仲達呢?難道他沒告訴福臨的這幫混蛋該怎麼恭敬我嗎?我不由得四下觀望,看夜幕中是否還有慕容仲達那瘦小的身影。

              『行了吧?』是行了,那迷香足足吹了一袋煙的功夫,就算裡面是頭大象也該迷倒了,可另一人卻真是謹小慎微:『頭兒說了,這小子武功怪異,連頭兒應付起來都吃力,咱們還是小心點吧。』說著,又換了一管迷香。

              邱鴻聲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呀。我暗罵一句,心中卻猛的一動,他手下的鏢師一夜之間就武功大進,難道他白天也藏拙了不成?

              『邱鴻聲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呀。』就在我察覺有人從月洞裡走進來的時候,來人竟說出了我的心聲。

              『什麼人?!』那三個漢子忍不住驚叫道,那叫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異常清晰。

              我心中卻是一凜,雖然殘月如豆,可我還是看清後來發話的人就是中午茶棚的那個俊俏後生,當然我知道她其實是個雌兒,而她距離福臨的鏢師足有五六丈遠,竟然能把他們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六識之敏銳就算比我差,恐怕也差不了幾分。

              這女孩究竟是什麼人?不僅福臨的鏢師好奇,連我都有些好奇了,她一口官話比我還要標准,根本聽不出是什麼地方的人。

              『我只是個閑人,一個路見不平的閑人而已。』女孩淡淡道,並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想來福臨的三個人也知道她是女人了。

              『臭娘們,找死呀!』福臨的人見事已敗露,而院子裡的動靜也並沒有讓我現身,想來是被迷倒了,便膽氣一壯,其中一人更是抽出一把朴刀來,便要沖上前去,另外兩人也忙拔出了兵器。

              女孩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那怒色竟讓她的臉看起來有些動人。只聽『滄啷』一聲輕響,一把尺八長的黝黑短刀便赫然在手,刀猛的遞出,速度之快甚至連我都有點看不真切那短刀在夜色中的運行軌跡。

              好俊的功夫!我暗贊一聲。她的武功似乎還在蕭瀟之上,那三個漢子的攻勢頓時土崩瓦解,好在那女孩不為己甚,只是在他們身上留了些口子,卻沒有殺人的意思。那三個漢子還算聰明,連場面話都沒有留下來,狼狽的逃走了。

              『江湖還有武功這等出色的女子嗎?』在江湖名人錄裡,能比蕭瀟武功還高的女子恐怕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鹿靈犀、魏柔、無瑕、辛垂楊、練青霓這幾個江湖有數的女高手的名字在我腦海裡一一閃過,可她們顯然和眼前的這個假公子對不上號。

              『公子,公子……』正在我滿心疑惑的時候,卻見女孩的僕人、不,應該是她的丫頭氣喘吁吁的跑進來,見院子裡只有她的主人孤零零一人站在那裡,俏麗的臉上便有些驚訝,連稱呼也改了過來:『小姐,福臨的人都跑光了嗎?』

              『留下他們也沒用。』那女孩邊隨口道,邊出乎我意料的扣起了我的房門。

              我好奇的望著她,卻沒出聲。深更半夜的去敲一個大男人的房門,這女孩真是大膽的緊,我真的想看看她還會作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真的被迷倒了?』女孩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疑色,『難道是我猜錯了?』她輕聲自言自語道。

              『不會吧。小姐您不是說能一招就讓邱鴻聲落了下風的江湖俠少除了武林三公子之外,就只有春水劍派的這個王動嗎?』

              小丫頭漫無心機的問話卻讓我心頭一緊,江湖裡知道我武功深淺的人本來就不多,加之十二連環塢的滅亡,真正和我交過手的已經都死光了,不過十二連環塢仍有餘孽,齊小天和魏柔、魯衛和南元子也見識過我的功夫,消息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我真有些猜不透了。想到這無用的虛名,我一陣心煩。

              『是呀,除了他,誰還有那副淫賊模樣?!』不知怎的,女孩的語氣裡竟讓我聽出了一絲絲的酸意。

              是淫賊而不是大俠嗎?我稍稍松了口氣,江湖對淫賊的評價再高,人們也會因為他的淫濺無恥而忽略一些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武功。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那女孩已經深吸一口氣,手中短刀一揮,我的房門便摧枯拉朽般的四分五裂。

              原來她手裡的拿把黝黑短刃竟是把寶刀,我暗忖道,看那女孩一個健步沖進屋子,突然發出一聲驚叫。

              我知道她發現薄被下的並不是我而是精心擺放的樹枝,果然她怒氣沖沖的跑出來,正碰上從隔壁屋子裡躍出的無瑕。

              『真是關心則亂!』我暗嘆,我給無瑕的主要任務是保護寶亭的安全,可她並沒有完全按照我的劇本行事。

              無瑕的一躍迅捷而又輕靈,那女孩的眼珠一縮,臉上頓起戒備之色,『好高明的輕功呀。

              『她緩緩道,上上下下一眼一眼打量著無瑕,』奶是王動身邊的那個侍婢嗎?奶的刀呢?』

              她竟然知道蕭瀟,我心中浮起疑雲,在牡丹閣齊小天、魏柔看到的是無瑕而並不是蕭瀟,這麼說來,這女孩該和大江盟與隱湖扯不上什麼乾系了,『難道她與十二連環塢有關?』

              看到那女孩是自己一個人沖出了房門,無瑕的眼中反倒輕松起來。畢竟那女孩是來幫助自己的,無瑕的態度便有些感激,不過沒回答她的問題,卻在語氣中模仿起了蕭瀟:『我家主人無恙,有勞小姐費心,您請回吧。』

              無瑕真是不通俗事呀,一句話便坐實了我王動的身份。換了蕭瀟,就算要告訴她我究竟是誰,那也是在問出這女孩姓甚名誰、是何來歷之後的事情了。

              那女孩也沒想到無瑕竟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模樣,憋了半天,突然噗哧一笑:『王動這淫賊倒有奶這麼一個侍女,想來那些江湖傳言也有不實之處啊。』

              她目光四下游走了一番,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既然奶家主人無恙,那小生去也!』說著,身形急速後退,很快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第 七 章

             「這主婢二人的輕功還真了得。」我早在屋頂看清了周圍的行走路線,看到主婢二人去的方向,我就能大致判斷出來她們行進的路線,每每誑ub她們之前來到她們下一個落腳之處,不過主婢二人跟上來的速度很快,我心中也有些驚訝。

              跑了一袋煙的功夫,已經漸漸離開丹陽繁華的處所,天空中不知什麽時候布滿了烏雲,此刻竟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地形也越來越陌生,我跟蹤的便有些吃力。

              好在主婢二人來到了一座廢舊的破宅子前驀地停下身形,左右看看,那女孩突然笑道∶「王兄,如此苦苦追趕是何道理呀?」雖然聲音不大,可在雨聲裡聽起來依舊很真切,顯然是用了內力。

              我心中哂笑,這等詐人的伎倆我一眼便看破了,雖然這女孩的六識敏銳異常,可想發現我的行蹤還差了一點;只是這女孩心思靈動,卻比無瑕玲瓏勝出兩分。

              同樣的話女孩又說了三遍,見沒有動靜,眉頭就皺了起來,「王動不在房間裡,那他究竟躲在什麽地方了呢?」

              雨水打濕了女孩的衣衫,現出的玲瓏曲線竟不輸於寶亭,只是比寶亭矮一點,讓我看著竟有些心動了。

              「聽他侍女的口氣,似乎他早就料到今天晚上會有人來找麻煩。會不會去了福臨鏢局的駐地?」

              那女孩微微點點頭∶「倒也有理。」言罷,主婢二人又轉折向西。我真的有些弄不清楚為什麽我對她會有這麽大的吸引力,讓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的緊追不捨,不過我知道這次我只能輟在她們的身後了。主婢二人幾折幾返的來到一家客棧,卻正看到從我住處鎩羽而歸的那三個鏢師。

              想來這幾個鏢師也是自作聰明,繞了一個圈子纔回來,殊不知人家早摸清他們的住處了,我心中暗笑。在那主婢二人靈貓般的竄上屋子旁邊一棵大樹的同時,我也飛身上了旁邊的另外一棵。

              「你看,邱濤他們不也回來了嗎?」裡面傳來的邱鴻聲的聲音頗有些不耐。

              「看看他們的狼狽樣!」聽到慕容仲達的聲音我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在背後邱鴻聲似乎並不尊重慕容仲達,而慕容的語氣裡已經有了火氣,「若不是王動看在慕容世家的份上,沒和你計較,放你一馬,他們早就躺平了!還能回來跟你說話,笑話!」

              「不是王動,是中午茶棚裡的那個書生。」三人急忙替自己的總鏢頭分辯道。

              「什麽書生?她不過是個雌兒。」慕容道,邱鴻聲卻急忙問是怎麽一回事,三人把經過一講,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半晌慕容和邱鴻聲分別從前門和後窗猛的竄出,慕容在院子四周繞了一圈之後飛身上了屋頂,而邱鴻聲則目光灼灼的盯著後院的那七八棵大樹。

              慕容仲達和邱鴻聲還真是老江湖,立刻就想到了會不會有人跟蹤。

              「射!」

              隨著邱鴻聲一聲號令,那七個鏢師突然一起湧出,手裡俱拎著弓箭,前三後四的排成兩列,張弓搭箭射向最東面的那棵大樹,箭似流星,即快又平,看起來竟是訓練有素。

              這些鏢師的箭法相當純熟,那弓也像是一石以上的硬弓,弓弦發出「錚錚」的聲響,在夜空中頗有些勾魂奪魄。

              在江湖上行走,最怕的就是遇到箭陣,那密不透風的箭雨就算是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的孫不二恐怕也不敢輕易言勝,好在福臨鏢局只有七人,而大樹又有遮蔽之功,我倒不太替那主婢倆擔心,只是行藏怕是要暴露了。

              讓慕容把這兩個丫頭的底細摸摸也好,我心道。聽邱鴻聲喊「西移一棵樹」,我知道箭雨先會把這主婢二人逼出來。

              「殺!」

              當鏢師正依令准備把目標西移的時候,突然聽樹上傳來一聲輕吒,接著就是一陣樹影一陣搖動。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呀,我啞笑,原來還有人對福臨鏢局感興趣,想來我和那主婢二人的行徑早落在了人家的眼裡。雖然我六識神通的功力連師父都交口稱贊,可我的心思都放在了福臨和那對主婢身上,加之雨聲淅瀝,竟沒發現這裡還有第四者。

              不過這聲輕吒的時機選擇的卻是異常准確,正是鏢師們一通狂射後正在換箭、精神也有些放松的當口,我真有些佩服這人的眼力了。

              果然從幾棵樹上跳下二十餘號蒙面人來猛沖向那群鏢師,讓那些鏢師措手不及,其中一個胖子一馬當先,手中斬馬刀撥開鏢師們倉促射出的幾箭後,直撲邱鴻聲而去,氣勢竟極是凌厲。

              「天魔殺神?!」我心頭猛的一震,這一招充滿天地之機的殺招在我腦海中早已烙下了深深的印記,雖然這胖子招式的威力比那晚牡丹閣的黑衣女子尚遜一籌,可也是霸氣十足。

              「魔門?魔門怎麽對慕容世家產生了興趣?」說起來慕容千秋包娼設賭、買賣人口,和魔門倒是臭味相投,魔門要一統江湖,它的目標該是大江盟纔對呀,我心中頗有些不解。

              從我聽到魔門的消息開始,我就覺得我無法預料魔門的行事方式,如果況天的那一箭真是魔門的九天御神箭的話,那麽它的目標該是大江盟纔對,這倒是很符合它行事的邏輯,總是首先和白道過不去;可它之後卻緲無聲息,再次露面卻是救下了我,那女子究竟是誰,又為什麽伸出援助之手一直是我心中不解的疑問;眼下它又對慕容世家發動了攻擊,難道魔門真的以為自己是三頭六臂,可以應付黑白兩道的合力夾擊嗎?以前魔門經歷的那些教訓難道還不夠慘痛嗎?

              邱鴻聲果然藏了拙,在「天魔殺神」一擊之下,竟然逃得了性命,雖然左臂被那胖子的斬馬刀劃出了長長的口子。

              「慕容兄救我!」邱鴻聲高聲叫道,臉上有了懼意。

              「慕容仲達也救不了你!」那胖子一直背對著我,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聽他的語氣顯然對自己沒能一刀殺死對手而頗為不滿。那二十多人蒙面人把福臨的七個鏢師團團圍住,那些鏢師扔下弓箭擎出刀來,立刻縮成一個環形,一時間相持不下。

              在「天魔殺神」給我的震撼過後,我突然覺得這胖子的身形看起來很熟悉,於是高光祖的名字在我心頭一閃,「好像呀!」不過想起李六娘說過她親眼看到高光祖被誅,而他也不應該有機會學到魔門的武功,我便把高排除在外。

              「這胖子是誰呢?」

              在細雨中的胖子有種淵停岳峙的氣度,右臂緩緩的橫在胸前,雖然看不清他的招式,可正面對著我的邱鴻聲臉上的恐懼之色更深了。

              屋頂現出慕容仲達瘦小的身影,迅捷的如同豹子一般,想來他江湖名人錄第二十八的位子並非浪得虛名,他右手一口短劍,左手卻握著一只算盤,左手輕揚,三只算盤珠子便激射而出,顯然是想阻止胖子這一招的發出。

              胖子斬馬刀一圈,「當當當」竟是金鐵交鳴之聲,「一毛不拔鐵算盤,你的算盤還真是鐵的。」胖子好整以暇的嘲笑了一句,斬馬刀突如霹靂閃電一般劈了過去。

              慕容似乎看出胖子招式中的威力,可連變了兩種身法竟沒能避開這雷霆一刀,不得已抬起算盤來擋。那胖子刀上的勁道十足,將慕容震退了七八步,連步法都有些亂了,好在那邊邱鴻聲鼓足勇氣,倭刀奮力刺向那胖子,纔攔住了那胖子追殺的招式。

              「不好!」我一眼便看出即便是慕容仲達加上不再隱藏自己實力的邱鴻聲,依然也不是這個胖子的對手,「魔門還真有人材呀。」我暗自感嘆,心下卻已經開始盤算究竟在什麽時機出手相救。

              果然,那胖子在慕容仲達和邱鴻聲的聯手夾攻下兀自佔了九成攻勢,武功看起來竟然該有十大的實力。我知道再用不上三招慕容和邱鴻聲就要崩潰,正想出手,卻見那對主婢突然從樹上躍下,直奔圍著福臨鏢局猛攻的那二十多個蒙面人而去,在雨中那黝黑的短刀帶出一道奇異的流光,立刻就有一個蒙面人倒在地上。

              蒙面人淒厲的慘叫讓胖子和慕容、邱鴻聲手下俱是一緩,慕容仲達看雖然是和己方發生沖突的那個書生,此刻卻是來相助自己的,不由得精神大振,看那胖子似要回身相救,便妙招齊出,死命纏住那個胖子,叫道∶「姑娘,先殺了那些嘍羅,再合力對付這胖子!」

              「莫非是高光祖的兄弟不成?」那胖子轉過身來,雖然他也蒙著面,甚至連雙眼都戴著皮質眼罩,可露出的那對散發著熾熱殺氣的眸子卻真的和高光祖有七八分的相像,不同的是高光祖只有一只眼,看起來也不如這胖子這般的凌厲。想起在蘇州府衙看過的檔案裡說高光祖上有兄下有弟,我不禁想像起他和高光祖的關系。

              那胖子的身形被慕容奮不顧身的攻勢迫的一緩,就又有一個蒙面人倒了下去,他虎吼一聲,反身一刀劈開慕容的短劍,便直撲那女孩而去,口中喝道∶「賤人敢爾!」

              那女孩的身法卻如燕子般的輕巧,在那群蒙面人當中如穿花蝴蝶般的飛舞,胖子顯然是忌憚傷著自己人,不敢發力,竟追她不上,那邊慕容發出的算盤珠子又打倒了兩人,胖子驀地定下身形,斬馬刀一橫,恨恨的道了聲∶「撤!」

              號令一下,那些蒙面人背起自己同伴的屍體緩緩退出了戰場,福臨鏢局的一個鏢師想揀便宜,剛剛向前跨出一步,就被那胖子疾如閃電的一刀劈成兩半,而慕容仲達和邱鴻聲被他氣勢所逼,竟不敢相救,只是連忙招呼其他人結陣而回。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那胖子的目光冷冷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回頭之際又有意無意的朝我藏身之處瞥了一眼,那目光煞是奇異。

              那胖子果然早看到了我,看他目光裡的曖昧,甚至他很可能還認出了我的身份,「奇怪,他怎麽會認得我呢?」我心下狐疑,不過既然他知道了我的行跡,想跟蹤他便不太可能,我只好按耐住心中疑慮放過那胖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院子裡。

              看胖子一群人漸漸遠去,福臨剩下的六個鏢師一下子全都癱倒在地,顯然他們已經拼脫了力。

              慕容仲達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加汗水,拱手謝那主婢二人道∶「多謝姑娘仗義搭救,慕容世家銘感五內,敢問姑娘芳名?」

              那女孩輕笑了一聲∶「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何況小女子師門還與慕容家有舊,前輩您多禮了。」卻不肯報上自己的姓名。

              哦?慕容意外的輕咦一聲,目光掠過女孩手中那只奇異的短刀,臉上一副深思的模樣,似乎和我一樣在猜測這女孩的來歷。邱鴻聲看看天,說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大家還是進去說話吧,於是眾人一同進了屋子。

              甫一進屋子,在「唰唰」的雨聲中便傳來一聲驚叫,接著屋子裡便傳來「撲通」聲,像是有人倒在了地上,我一驚,身子已經飛快的從樹上掠下,那屋子裡已經傳來女孩憤怒的聲音∶「慕容仲達,你恩將仇報,什麽意思!」

              就聽邱鴻聲陰惻惻的道∶「這就是奶的不是了,咱們原本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奶不該跟蹤我福臨鏢局,窺視我慕容家的秘密,奶是自投羅網。」

              看到福臨鏢局那幾個鏢師的表演我就在猜福臨很可能是慕容世家暗中訓練已久的秘密武器,邱鴻聲幾句話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慕容仲達不想讓秘密露出去,便對那主婢二人下了毒手。

              「卑鄙!可笑!」女孩恨聲罵道∶「慕容仲達,虧你還是個鐵算盤,就憑福臨的實力還想把它當成一支奇兵,真笑死人啦!靠他們?你等著大江盟給你收屍吧!」

              這女孩好靈的心思,好烈的性子!我心中暗贊,卻聽她又罵道∶「滾,拿開你的髒手!」

              接著又是「呸」的幾聲,話音突然中斷,啊嗚幾聲便沒了動靜。

              我捅破窗紙一看,福臨的鏢師已經不見了,屋子裡只剩下慕容仲達、邱鴻聲和那對主婢。

              邱鴻聲正把那女孩壓在身下,掐著她的嘴將一塊毛巾用力塞了進去,那女孩倔強的搖頭反抗,可眼中漸漸有了一絲懼色;而她的丫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聽不到半絲呼吸聲,顯然已經死了。

              和她相反的,邱鴻聲原本還算儒雅的臉上卻滿是猙獰興奮之色,「我叫奶罵!」他叫道,反手一巴掌恭ub女孩的臉上,那女孩白皙的臉上頓時多了五道指痕。

              「老邱你溫柔些,人家好歹也是咱的救命恩人。」慕容仲達乾瘦的臉上浮起一絲怪異的笑容嘲笑道,他隨手把臉上的吐沫抹去,就在女孩胸前的衣服上擦來擦去,把手擦乾淨,那女孩拼命的縮著身子,卻被邱鴻聲死死按住。

              「淫賊!」雖然女孩叫不出來,可我依然從她的眼中讀到了這異常熟悉的兩個字,我心中便一陣不痛快,「慕容真是不可救藥,」我心中暗忖,雖然我也清楚江湖爭霸容不得婦人心腸,可畢竟人家剛剛救了你的性命;一定要保住自己的秘密的話,殺也就殺了,乾嘛要侮辱人家呢,再說那胖子安然離去,慕容家的這個秘密還有幾分價值?

              「真他媽的挺呀。」慕容仲達一面揉著那女孩前胸豐滿的凸起一面嘖嘖稱奇,我知道我若是不出手的話,這女孩定是逃不過先奸後殺的命運;可若是我出手和慕容仲達正面沖突的話,我也決不可能留下他和邱鴻聲的性命,慕容世家本就實力稍弱,再少了兩員大將,豈不太便宜了大江盟?

              「這老小子還真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呀!」躊躇間慕容仲達已經解開了那女孩的衣襟,一只大紅肚兜和大片嬌膩的肌膚闖入我的眼簾,看她緊閉的雙眼露出淚水,我心頭驀地一動,朗聲道∶「慕容兄且慢!」

              話音未落,我已經一腳踢開窗櫺,像豹子一般猛地竄進房中。邱鴻聲應變還算敏捷,身形暴起,揮拳便擊向我的頭顱,卻被我一拳震退幾步,掉到床下,而慕容仲達的短劍已經橫在了那女孩的脖頸上,見來人是我,吃驚的叫了一聲∶「大少?!」

              那女孩眼中露出歡喜的目光,只是因為慕容短劍的關系,一動也不敢動。

              「還好,還好。」我臉上掛著笑容,對一臉疑惑的慕容道∶「老兄,這女孩是我身邊的侍婢春蘭,心腸雖然很好,可就是頑皮了些,早晨偷跑出去,結果走散了,沒想到在你老兄這兒,她沒得罪你吧?」

              明知道我是一派胡言卻不能反駁,慕容仲達的臉上便有些尷尬,旁邊邱鴻聲拔出了倭刀,聞言厲聲道∶「胡說八道!」說著就沖了過來。

              看慕容仲達雖然嘴裡喊「老邱,住手」,可並沒有上前阻攔,我知道他心裡未嘗沒有借邱鴻聲之手殺我的意思,心中冷笑,斬龍刃便勃然而發。

              昨夜——西風——雕-碧-樹!

              斬龍刃帶起的劍風竟有瀟瀟之聲,如風似雨般在邱鴻聲的身上留下了十幾道劍痕之後,點在了他的喉嚨上,「我胡說?少爺有必要為了一個侍女胡說八道嗎?」

              因為背靠著慕容仲達,我看不到他眼中閃過的一道異彩。「誤會,誤會!」等我轉過頭來的時候,他乾瘦的臉上已經滿是笑容,橫在那女孩脖頸處的短劍早收了起來,就連她口中的毛巾也取了出來。

              「淫賊!」女孩一得到了自由便罵了起來,若不是她被點了穴道,恐怕早就拔刀沖上去了。

              「胡鬧!」我喝了一聲,慕容仲達這麽合作,我怎麽也要給他留點面子,「慕容總管已經說這是一場誤會了!」

              「什麽誤會!」女孩依舊不依不饒,「他誤會?他誤會了會讓人半夜三更去殺你嗎?」

              女孩話音未落,我已經甩手給了她一耳光,「放肆!看來我平常真是太寵奶們了。」看慕容仲達臉上青紅不定,我順手拉過那女孩,指著地上那丫鬟的屍體,厲聲道∶「奶看奶胡鬧的結果,連秋菊的命都送掉了,奶還沒玩夠嗎?」

              女孩即吃驚又委屈的望著我,半晌纔摟著那丫鬟的屍體嗚嗚哭了起來。

              「大少,福臨的人不懂事,回頭讓我家主人給您賠罪。」

              慕容仲達此刻顯得很上路,望了女孩一眼,「只是春蘭就不要讓她亂跑了,江湖正亂,還是待在大少身邊安全。要不,包不准哪天就出了什麽紕漏,壞了我們之間的親密關系呀。」


            第 八 章


            「混蛋!┅┅無恥!┅┅懦夫!」

              我扛著女孩往回飛奔,女孩一路的叫罵,我充耳不聞。回到客棧,無瑕和寶亭都還沒睡,見我帶回一個女孩來,臉上都有些驚訝,倒是無瑕知道我風流,眼又尖,認出是那個假書生,以為我看上了她,臉上便浮起一層曖昧的笑容。

              「把春蘭的穴道解開。」我一面把濕衣服脫掉,露出精赤的上身,一面吩咐無瑕,寶亭羞得急忙避過頭去,倒是那女孩目光濯濯的望著我,恨聲道∶「淫賊!」

              「給春蘭換件乾淨的衣服。」我沒理她,女孩便一推無瑕的手,「用不著你賣好。」說著,拿起短刀,使勁瞪了我一眼,扭頭就要走。

              「奶不想讓奶家裡的女人世世代代為妓為娼吧。」我緩緩道。在慕容仲達那裡,我逼著女孩發下了毒誓,要她三年之內不得離開我半步,這是讓慕容放心的唯一方法,而我也不想打亂慕容家苦心經營的布置,從而在與大江盟爭霸中失去先機。

              女孩腳步一緩,臉上陰晴不定,我知道她內心在天人交戰。「或許奶真的出身不凡,可我並不感興趣。」我冷冷的說道,心裡把十大門派依次想過一遍,也沒想出究竟是誰家調教出了這麽一個武功出色的傳人,江湖波譎雲詭,似乎誰都有這種可能,又似乎誰也沒有。

              「慕容世家恐怕也沒有心情來追查奶的來歷,當然這一切都有個前提。假如奶走的話,最好記得給自己和家人准備好棺材。」

              「你欺負人!」女孩回了一句,身形卻站定下來,背過身去,肩膀便是一陣抖動,無瑕瞋了我一眼,走過去輕輕摟住她,她撲進無瑕懷裡,那壓抑的啜泣便變成了歇斯底裡的哭泣。

              在我舒舒服服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那女孩已經平靜下來,她的身高與無瑕相仿,便換上了一件無瑕的湖絲對襟短襖和百衲裙。看我披著浴袍出來,寶亭低著頭不敢看我,而她卻是飛快的把頭一別,臉上滿是慍意。

              我不知道是我的恐嚇發生了作用,還是有其他什麽原因,讓她作出了留下的決定,不過換成女裝的她清純亮麗,雖說不如玲瓏明艷,不如無瑕嫵媚,可也算的上是個美人,這倒讓我覺得有些寬慰,總算沒有白費一番力氣。

              「春蘭,奶還真是個美人胚子耶。」

              我並不在意寶亭會不會吃醋,她是大家出身,應該看慣了男人的三妻四妾。再說我有心娶她為妻,總要磨練一下她做大婦的心胸和氣度。

              女孩漲紅了臉,卻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沒好氣的道∶「我不叫春蘭!」

              「那奶叫什麽?夏蓮?秋菊?冬梅?連阿貓阿狗都有個稱謂,奶總該有個名字吧。」

              無瑕剛想說話,卻被我一瞪眼又縮了回去,一吐舌頭躲到一邊去了。淚珠在女孩的眼圈裡打轉,她卻盡力不肯讓它掉下來,憋了半天纔道∶「我真看錯了人!」

              「奶認識我?」

              我突然想起她和她那個已經死去的丫鬟之間的對話,這個素昧平生的女孩似乎對我很熟悉,而在我的記憶中,關於這個女孩絕對是一片空白,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做了她的姐姐或者妹妹。

              「奶看錯我什麽了?」

              「你是淫賊。」女孩飛快道∶「原以為你是名門正派,大家說你是淫賊我還不信,原來那些江湖傳言纔是真的。」

              「什麽江湖傳言?不會是我又變成了殺人凶手了吧。」我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我並不想成洛u艘礞雲漲W人,也不想成洛u艘ガ左漸D角,名人死的早,而那些江湖傳言會讓人死的更早。

              「你沒殺過人嗎?」女孩反問道∶「那花家上下十五口是誰奸殺的?」

              原來還是那老一套,我心下釋然,「我沒有必要跟奶解釋究竟是不是我殺死了花家全家,」我微微一笑,「過幾天刑部該發下公文了,奶自己看吧。」

              可能是我坦然的語調讓女孩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難道不是你殺的嗎?」她臉上明顯露出一絲狐疑,不過很快又變成了鄙夷,「就算你沒有殺花家老小,你也是個淫賊。」她肯定道。

              「淫賊?」我哈哈一笑,我並不在意別人叫我淫賊,因為淫賊本就是我奮斗的目標。看那女孩子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我不再追問,倒是無瑕聽著不太順耳,一皺眉像是要再追問,也被我使了個眼色制止了。

              女孩便和無瑕、寶亭住在了一起,折騰了一晚上,連我都有些乏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無瑕有些焦急的臉。

              「爺,寶亭和解雨都發起了高燒。」

              我這纔知道那女孩叫做解雨。等我來到三女房間的時候,寶亭和解雨都面如火燒般的昏睡在床上。摸了一下額頭,兩女俱是火燙,只是寶亭的額頭微微有些汗意,看來是無瑕的藥開始開始發揮效力了。

              「寶亭沒事,能出汗就好。」我放下心來,我並不擔心解雨,她應該是叫雨澆的著了涼,之後又擔驚受怕,寒毒心火夾攻,纔一下子病倒的,不過她內力頗有根基,只要好好休息兩日,想必就可以恢復。

              丹陽不是個大地方,客棧也不是一家大客棧,店裡廚師的手藝就不敢恭維,無瑕怕我吃不慣,便親自下廚,素手調羹,烹出一碗鴨舌羹來,我嘗了一口,真是滑嫩鮮香無比,不由得贊了一聲好。

              無瑕一早晨的辛苦全都得到了回報,還沒來得及易容的臉上滿是幸福的滿足。我雨露的滋潤讓她容光煥發,連肌膚都隱泛毫光,就像窗外晨雨後的太陽一般明艷不可方物。

              「無瑕,奶真美。」

              「寶亭妹子纔美呢。」無瑕的臉如同盛開的鮮花,嘴裡卻謙遜起來。

              「口是心非!」我故意笑她,想起一直沒能看到寶亭的廬山真面目,便好些好奇的問∶「奶知道寶亭的易容術是誰教的嗎?」

              無瑕搖搖頭,寶亭雖然和無瑕姐妹相稱,可依舊藏著許多秘密;無瑕也不是個善於交際的人,給殷大姑娘看了好幾年的病,對寶大祥依然不了解。

              我不想讓無瑕變成追逐心機的女人,因此我就不再追問,卻轉了話題,「無瑕,奶看解雨是什麽來歷?」

              「爺你淨給賤妾出難題。」無瑕偎進我懷裡瞋道,臉上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江湖上用刀的高手雖然並不多,可分布江湖大小門派,想知道她的來歷怕會很難。」

              「那這柄短刀奶聽說過嗎?」解雨的隨身短刀此刻就在我的手中,那刀柄用白布細心的纏裹著,握起來極是舒服;黝黑的刀身雖然布滿了細密的刀紋,卻不見一絲光芒,只是隱約發出的寒氣暗示著它無堅不摧的鋒利。我找了半天,終於在刀護手上發現了一行古體小篆。

              「流光┅┅」無瑕摸著那凹陷的篆字,搖搖頭喃喃道。

              「是呀,「微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這頗有些雅意的名字讓我心中泛起一絲惆悵,順手將一杯清茶倒在刀上,眨眼間那黝黑的刀身上便彷佛流動著一道烏亮的光芒。

              無瑕敬佩的望著我,而我卻望著那刀身上的流光,這樣一把寶刃竟在江湖裡籍籍無名,連我都替它惋惜。

              「能擁有像流光這樣的寶刀,隨身又帶著上千兩的銀票,解雨的出身絕對不差。」

              「她的刀法是江湖常見的岳家刀法,肯定不是她本門功夫。她會是十大門派的秘傳弟子嗎?」無瑕疑惑道∶「隱湖歷代弟子均用劍,想來不會是它的門下;少林寺向來不收女弟子,恐怕也不會為解雨破例┅┅」

              「這可不好說,規矩都是人定的,春水劍派都有了男弟子,為什麽少林寺不能有女弟子呢?」

              「爺你又來笑我。」無瑕暈生雙頰,雙眼媚的似乎要滴出水來,成熟女人散發出來的淫靡氣息果然不是玲瓏那種少女所能比擬的。

              我的手插進她衣服裡,緩緩撫摸著她滑縞up脂的脊背,「不是笑奶,無瑕,我只是想告訴奶凡事都沒有絕對,少林寺當然不收女弟子,可它的俗家弟子也不能收女徒弟嗎?隱湖雖然用劍,可武道相通,鹿靈犀難道真的就創不出一套刀法來嗎?」

              說著說著,我自己也有點氣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解雨絕對不是慕容世家和春水劍派的弟子,想查一個人的底細需要龐大的線人網,她是怎麽來到丹陽的,穿的衣服是那裡做的,吃飯有什麽習慣,我只能從這些細節中尋找線索。

              無瑕卻已經無法思考了,我的大手漸漸的下滑,快要插進她的小衣。「爺,寶亭┅┅」她下意識的把頭一偏,瞥了一眼背後床上躺著的寶亭和解雨。

              我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只是觸手處覺得多了一塊柔軟的布墊,讓我發出一聲懊惱的嘆息∶「來了?」

              無瑕頓時紅霞滿面,把螓首埋在我懷裡輕輕搖了搖頭,用極細的聲音道∶「賤妾┅┅月事極准,該今天來了。」

              這麽說還沒來,我心頭大動,順手扯下她的小衣,那百衲裙裡便是空空蕩蕩的,「要幾天?」當無瑕細若蚊蠅的「四天」剛說出口,我的獨角龍王已然兵臨城下了。

              或許是因為旁邊有人,無瑕的高潮來的即快且猛,當她壓抑著發出細若簫管的呻吟,我聽到寶亭的呼吸越來越重,而解雨也輾轉反側起來。

              寶亭和解雨的高燒讓我無法啟程趕路,我便找來了捕快老王,讓他幫我查查解雨的來歷。

              老王檢查了一遍解雨的衣服和隨身攜帶的物品,並沒有看出頭緒;打馬沿官道北上,一路詢問路邊的茶棚酒肆,還真有幾家見過解雨,按店家的說法,她就在我前前後後的不超過半個時辰的路程,我快她也快我慢她也慢的,彷佛是在跟著我,就連老王都說這小囡好像是沖著我來的。不過一到鎮江,所有關於她的消息全斷了,鎮江的范老總發動了手下弟兄跑了半天也沒找什麽線索。

              看到那些捕快跑得滿頭是汗,我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遞給老范一百兩銀子說是給弟兄們吃茶,他推托幾下,見我心誠就收下了,道∶「老弟,這丫頭該是從水路來的,若是江北還好查些,一旦是沿長江順流而下的話,想查出她的來歷勢比登天還難。」

              他曖昧的沖我笑笑,「反正人就在你身邊,想查就看老弟你的手段了。」

              等回到丹陽已是夜幕初降,寶亭和解雨的燒都退了,只是精神比原先差了很多;無瑕忙前忙後的應接不暇,連晚上燒的菜都有些失了水准。

              寶亭、解雨見她一臉倦意,以為是受二人拖累,便一個勁的抱歉。倒是我看出她其實是有些心緒不寧,略一思索便知癥結所在,趁殷、解二女不注意,我偷偷問她∶「是不是沒來呀?」

              看我一臉壞壞的笑容,無瑕扭著身子不依道∶「爺你討厭!人家都急死了,它怎麽還不來呀。」

              除了在太湖那次為了解無瑕中的金風玉露散而一如注外,我再沒有在她的身上播下過種子,一來我內心深處還是有些顧忌她的身份,二來與無瑕的關系並沒有公開,每每避著別人,可無瑕一人根本戰不過我的獨角龍王,就算這幾日她可以放開身心,也是手口並用纔能吸出我的精來,我也不奢望一索而得子,不過看無瑕嬌羞的樣子,我便有意逗她∶「乾嘛非要它來,不喜歡給爺生個兒子嗎?」

              無瑕渾身一震,那對嫵媚的眸子裡突然放出一絲奇異的光彩,不過可能看我一臉嘻笑不像是正經模樣,她眼中的光彩便黯淡下來,瞋道∶「爺,你總逗我。」

              無瑕目光的變化讓我心裡猛然醒悟過來,「她不是不喜歡替我生子,而是害怕自己的身份吧。」

              我想通這一點,我心中頓起憐惜,既然無瑕一心一意做我的女人,我也該給她做我女人的權利,便收起了臉上的嘻笑,正色道∶「無瑕,我不是逗奶,奶若是有了,我歡喜還來不及呢。」

              我不知道我的話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在一剎那的功夫就讓無瑕的臉上綻放出如此動人心魄的笑容,那笑容裡滿是驚喜和滿足,「爺,這是真的嗎?」連她的聲音都充滿了喜悅,「真的想讓無瑕給爺生個兒子嗎?那┅┅那爺怎麽總不給奴家?」

              我噗哧一笑,看來這問題倒是困惑了她許久,「要怪只能怪奶自己,誰讓奶的功力不足呢?」

              「那蕭瀟呢?玲瓏呢?」

              看無瑕紅著臉問出自己心中藏了很久的疑問,我不由得食指大動,貼近她的耳朵道∶「蕭瀟有後庭助戰,玲瓏是三人行,無瑕,奶喜歡那一種呢?」

              於是在丹陽的三日便是春色無邊,無瑕竭盡全力的侍奉我,而我也不再吝嗇播撒我的種子。只是等到寶亭解雨病好上路的那一天,無瑕的月事也沒有來,我和她便都有了預感,她懷孕了。


            第 九 章

            病愈後的解雨並沒有因為我的悉心照料而發生變化,反倒因為我和無瑕頻繁而激烈的情事愈發看我不順眼;寶亭雖然還是不遠不近的叫我大哥,只是不再掩飾自己情緒上的變化,離蘇州越近,她的神色越黯然。

              「大哥送奶回杭州吧。」

              寶亭還沒說話,旁邊解雨先低低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說跟黃鼠狼有關的一個歇後語。一場病下來,兩女成了朋友,解雨便替寶亭操起心來,她顯然是不放心我這個淫賊。

              「大哥不必了,寶大祥也要在蘇州開設分號,小妹的叔父目前就在蘇州等我,小妹和他一起回杭就可以了,大哥你放心吧。」

              我知道在和殷家談婚論嫁之前,寶亭要避嫌了。想到殷家畢竟是大戶人家,我也只好答應。不過到了蘇州,寶亭還是在竹園住了一晚,第二天纔依依不捨的離開,臨行前顧不得眾人的目光,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速去杭州提親。

              幾女都知道我要娶寶亭做正妻,和寶亭在一起的時候就多了一份拘謹,等寶亭走了,玲瓏纔纏在我身邊訴說那道不盡的相思。

              蕭瀟雖然沒回來,可她卻透過老馬車行傳來書信,說有人在寧波府看到了蘇瑾,而她正星夜前往那裡堵截蘇瑾。

              孫妙也還沒有來蘇州,不過我聽高七描述她近一個月的行蹤,判斷目前還在松江府的她下一個目的地就該是蘇州了。

              一算再過五天就是和孫妙的約期,我便決定等她五日,正好我也要在城裡找一處可以做妓院的園子。想起這種事情魯衛是行家,而花家血案如何了結我也帶回了刑部的意見,便去府衙找他。

              「老弟,你總算回來了。」魯衛雖然一臉欣喜,可隱隱有種焦慮。

              「不算晚吧,蘇老總給我的期限可是三個月呀!再說刑部那裡我早把案子清的一乾二淨了。」

              「老哥我知道那案子結了,你小子還真他媽的能乾,竟然勾搭上了桂萼,」魯衛沒好氣的道∶「不乾案子的事兒,是有件事兒老哥我著急問你。前兩天看見玲瓏,我還以為你也回來了呢。」

              我心下狐疑,究竟是什麽要緊的事讓魯衛把我的太湖之行都放到了一邊,可魯衛此時卻賣起了關子,說要等晚上到他家裡再說,不過他讓我帶著無瑕玲瓏一起去卻讓我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看他一點沒有松口的餘地,我也適時的轉移了話題。其實十二連環塢的覆滅早已轟動了整個江湖,只是魯衛得到的版本顯然是經過大江盟潤色的,與我的經歷角度不大相同,兩下一印證,整個事情的發展脈絡就更加清晰了。

              「齊盟主當真是雄纔大略呀。」魯衛感慨萬千,經此一役,他師門少林寺的風頭完全被大江盟所遮蓋,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

              「他雄不雄纔大不大略乾卿底事!」我一撇嘴,魯衛便笑我似乎天生就對大江盟沒好感,我嘻嘻哈哈瞎扯一番,便問起買宅子的事來。

              魯衛一聽就大搖其頭∶「老弟,咱大明吏律可有明文規定,官吏不分三六九品、入流不入流一概不得經商,何況還是開個什麽勞子妓院!你不要前程了?!」

              「那大明吏律有說不許官太太、官兒子經商嗎?」我費了番口舌纔讓他相信,我開的這家妓院不僅不會影響到我的前程,而且會對日後昇官發財大有好處,我也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到蘇州的治安,更會讓他從中得到可觀的好處,魯衛的臉色纔開朗起來,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我一番,笑道∶「老弟,你真是個讀書人嗎?真的中過解元嗎?我怎麽都覺得傳言中的淫賊更適合你。」

              「少爺我還要中狀元呢!」我不滿道。

              魯衛不再和我斗嘴,笑道∶「老弟你也真走運,神仙廟的飛燕閣被它對面的快雪堂擠垮了,老板跳了大運河,留下孤兒寡母的正著急出手,托我給賣了,人家說了,只要把債頂了,飛燕閣白送。城裡的幾個大老前幾天就吵著要買,卻還想壓壓價,我不肯,光棍殺九十九不殺加一,怎麽也得給人留條活路呀!再說飛燕閣的地角好,園子又大,那娘倆出的價錢其實很公道,老弟你若是要,一口價十六萬兩,我今天就給你過戶。」

              我真有點喜出望外了,飛燕閣正像魯衛說的那樣,實在是經營妓院的好場所,十六萬兩的價格也的確公道,可沈園的現銀幾乎都給寶亭拿去填寶大祥的窟窿了,我欣喜過後眼中就現出一絲愁意。魯衛是個老捕快,最善察言觀色,問∶「怎麽?老弟,是不是一時不湊手?」

              我點點頭,說糧租還沒收上來,魯衛倒笑了,說只要先拿個兩三萬的一來讓那娘倆生活,二來讓債主放心也就行了,我聞言大喜,決意不再等和李六娘商量,下午就把飛燕閣所有的契約全轉到了我名下。

              到了晚上華燈初上,我帶著無瑕玲瓏來到了魯衛家。魯衛兩口子把我們迎了進來,魯衛和我走在前面,而魯大嫂則指點著院子中的花花草草講給無瑕玲瓏聽,漸漸落遠了。我正奇怪這又不是第一次來魯衛家,突然變生肘腋。

              從我背後花徑兩旁的大樹上猛的躍出兩人,那兩人衣襟帶起的獵獵風響連走在很前面的我都聽的清清楚楚。「高手!」心思一動間,我的身子已然似箭一般猛的後退,卻覺得一股勁風襲向我的後背。

              「老魯,你開什麽玩笑!」我變換了一種身法把身子轉過來,卻見魯衛拿著煙袋鍋子頗有些嚴肅的望著我。

              在他身後,南元子雙拳妙招疊出,將玲瓏困在一起,他顯露出的武功正如我所料的那樣有著江湖名人錄前三十名的實力;而和無瑕斗在一處的則是個眉目清秀的和尚,他掌法看似枯澀,卻是枯榮變化不已,彷佛天地輪回,勁力生生不息,把以掌代劍的無瑕幾乎完全壓制住了,正是少林寺第二高手、戒律堂的年輕長老木蟬。

              「鴻門宴嗎?」我看魯衛兩次攔住我的去路,頓時心頭火起,周身立刻散發出強大的氣機,連遠遠躲在一旁的魯夫人都激靈地打了個冷戰。

              聽我喝了一句:「老魯,再不停手,我可要翻臉了!」魯衛忙回頭看了一眼,呼哨了一聲,南元子和木蟬便立刻停了下來。

              魯衛臉上流露出的迷惑表情讓我霎那間明白了他的用意,南元子和木蟬應該是在試探無瑕玲瓏的武功,「老魯,難道江湖又有誰全家被我殺了?」

              「不是有人被你殺了,」魯衛搖搖頭,「而是傳言中的死人又在傳言中活過來了。」魯衛望著無瑕道。

              他那頗有些無奈的話語如同一陣颶風吹過無瑕和玲瓏的心,連我都覺得這夜晚似乎有點冷了。玲瓏的臉一下子變得雪白,窘的兩眼不知該往哪兒放,那模樣似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而已經近乎完全認同玉無瑕這個角色的玉夫人像是被人揭開了心底最深處的一塊傷疤,淒然望了我一眼,身子不由自主的輕輕抖了起來。

              原來傳言的目標竟是無瑕,我突然想起了解雨那一聲聲的「淫賊」,等我明白傳言該是怎麽一個內容的時候,無瑕和玲瓏的表現已經完全把傳言證實了。

              「玉夫人已經死了,活下來的是玉無瑕。」我心裡昇起了一股怒意,就算無瑕是玉夫人又乾卿底事!帶著惱意撥開魯衛,走到了無瑕的面前,用力將她顫抖的身子摟在懷裡,「她,是我的愛妾無瑕。」

              「你還說她是玉無瑕?!」就像是被抓住了手脖子的小偷還在喊自己清白,魯衛三人見我出人意表的舉動,俱是目瞪口呆,連玲瓏也因為眼看著自己的母親投入自己丈夫的懷抱而閃過一絲驚恐不安的神色。

              只有無瑕臉上突然放出喜悅的光芒,眼裡猛的遮上了一層輕霧,在我溫暖強壯的懷裡她的身子也停止了抖動。

              「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木蟬突然頌唱道,那聲音清朗無比,似乎是用上了少林七十二絕學中「佛門獅子吼」,直有蕩滌心肺之功。

              「哦?」我詫異的望了木蟬一眼,那張雖然清秀但有些木訥的臉上此刻卻滿是憐人濟世的表情。

              「你倒是個詩僧了。」我自然熟悉李義山的這首《題僧壁》,也明白佛家講究生死輪回,人不論前生今世將來,三生俱是一體,木蟬此刻念出這首詩來,顯然是暗示任憑我說得多麽玄虛,玉夫人、玉無瑕終是一人。

              「三生如一又如何?」我一臉的不滿,「你和尚也忒多事了吧!」

              我挑釁道∶「你佛家不是講「事事無礙,如意自在」的嗎?和尚可以「手把豬頭,口誦淨戒;

              趁出淫坊,未還酒債;十字街頭,解開布袋」,我為什麽不能娶我心愛的女人?!」

              木蟬一怔,想說話望了望玲瓏卻沒開口,魯衛道∶「老弟,是,你想娶無瑕沒有問題,可她畢竟是玲瓏的、的┅┅」

              看到我眼中突然射出的精光,魯衛變得期期艾艾起來。

              「在我眼裡,玲瓏是我心愛的女人,無瑕也一樣,我不在乎她們之間是什麽關系。」我甚至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大不了像解雨那樣喊我一聲淫賊罷了,相比之下,倒是玲瓏會不會接受這樣的現實纔是我最關心的。

              「玲瓏┅┅」我的目光裡滿是愛意,姐妹倆只猶豫了剎那,便一左一右的靠在我的身上,我知道雖然要掃除她倆的心裡障礙或許還要費一番周折,可在外人面前姐妹倆顯然不願違背我的心意。

              「就是嘛。」不知是不是我與三女相擁的模樣感動了魯大嫂,她竟打抱起不平∶「我們女人講「未嫁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婿也算半個兒子,玉姑娘跟從老弟也沒什麽不對呀?」

              我不知道魯大嫂是不是第一個這麽解釋三從四德的人,不過看魯衛、南元子好像都頓時松了口氣,臉色也自然了許多,只有木蟬又變成了那副木訥的樣子,怔怔望了我好幾眼,突然頌了一句「阿彌陀佛」。

              「哈哈,老哥也是怕人言可畏,預先給老弟提個醒。老南,你看,無瑕和老弟真是天造一對、地配一雙啊。」魯衛見風使舵道,南元子的臉上也露出憨憨的笑容。

              我也沒想到事情的結局是這般的虎頭蛇尾,想來魯衛和南元子並不想失去我這個朋友。

              我也趁熱打鐵道∶「也是小弟活該,誰讓小弟偷娶呢,趕明兒我在竹園擺道酒,讓無瑕玲瓏下廚做幾道好菜,也算讓新婦正式和幾位哥哥見面。」

              無瑕羞得從我懷裡脫出,躲到了身後,看樣子似乎還不如玲瓏大方。魯衛使了個眼色,魯大嫂便拉著三女到一邊說話去了。

              見四女離開,南元子嘆了口氣道∶「老弟,你的花邊新聞也太多了些吧。」

              魯衛也是一臉的苦笑∶「老哥我可叫你害死了,上報師門說玉夫人已經戰死,好嘛,現在死人又活了過來,江湖人都笑話死我了,操!連大活人都能看走眼,還「神捕」呢!」

              「玉夫人是死了。」背後被人指指點點的畢竟不好受,我便把調子定下來,江湖就是這樣,你既可以無中生有,也可以有中生無。

              之後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魯衛道眼下江湖流言四起,說玉夫人根本沒死,而是母女同侍一人了,更有傳言甚至說我其實就是玉夫人與鬼影子任獨行的私生子,鬼影子死後,我就霸佔了自己的母親。

              惡毒的咒罵不由得從我嘴裡磅礡而出,罵得我口乾舌燥我心裡纔覺得痛快了些。一陣發之後,心裡卻暗自尋思,究竟是誰又把玉夫人的陳年舊帳翻出來了呢?在少林寺和春水劍派兩大名門正派共同宣布玉夫人死訊之後,江湖人都已經信以為真,聽隋禮說就連十二連環塢都認洛uo不堪忍受屈辱而自盡了。

              我驀地想起在牡丹閣與尹觀、高光祖的那一戰,十二連環塢若產生懷疑該是從那一戰開始的吧,不過十二連環塢已然覆滅了呀,難道是它的餘孽在作怪?可它的仇家該是大江盟,而我和春水劍派對它、對江湖來說並不是什麽舉足輕重的力量,翻出舊帳究竟意欲何為呢?

              「老魯,最近有沒有陰司秀纔李岐山或者其他十二連環塢中人的消息?」

              魯衛搖搖頭之後突然一愣,眉頭一挑道∶「你是說除了李岐山,十二連環塢還有其他人活著?」

              我點頭,把丹陽花家老宅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魯衛三個俱陷入了深思。

              片刻之後南元子道∶「大少說的不無道理,那麽一場大戰,有幾個漏網之魚也不奇怪,怕就怕大江盟並沒有掌握十二連環塢的人員名單,究竟誰漏了網也說不清楚。」

              「那關於無瑕的消息是怎麽傳出來的呢?」

              「這你倒沒冤枉十二連環塢,玉夫人沒死的消息的確是從它那裡傳出來的,大江盟在它內部有臥底,便得到了消息,之後便傳遍了江湖,至於怎麽演變成了如今這個版本卻是不得而知了。」

              「怪不得十二連環塢敗的這麽快!」聽到臥底我心中一動,「大江盟看來早就在處心積慮的對付十二連環塢了。」

              不過我知道這傳言怨不得大江盟,大江盟又不知道無瑕和我的關系,想來都是江湖那些無聊之人在添油加醋,瞎貓撞到了死耗子,而我又不能把他們殺個乾淨,索性不再去想它,轉頭問一直無語的木蟬∶「木蟬兄,你是剛從杭州過來的吧,大江盟最近可有什麽動作?」

              木蟬道∶「齊盟主把江園經營的密不透風如同鐵板一塊,倒是來到蘇州纔覺得松快些。」

              大江盟對少林寺實行消息封鎖,這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在對付十二連環塢的時候,大江盟就僅僅邀請了隱湖小築和排幫,隱湖是江湖出了名的隱士門派,數次可以稱霸江湖的機會都被她輕輕放過,是江湖最沒有野心的門派;而排幫現在已經與大江盟合並了。少林寺雖是禪門,可門下俗家弟子眾多,又出過好幾位武林盟主,包不准誰會有野心,大江盟提防它也不無道理。

              看來應該盡快把秦樓建起來纔是正理,那些江湖豪客為了博得佳人一笑,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什麽消息都能打探得出來。

              魯衛卻問道∶「老弟,你這麽關心大江盟是不是為了魏柔呀?」

              我不置可否。魯衛是個極精明的人,想瞞他並不容易,不過我也不想把我與隱湖的恩恩怨怨講給他聽。

              魯衛可能是覺得方纔試探無瑕的舉動無論如何都有些過分,便有些討好道∶「說起來也怪,齊小天明明和魏柔走的很近,可幫大江盟剿滅十二連環塢的卻是織女劍辛垂楊,魏柔為什麽沒去呢?」

              這老小子還真能捅我的痛處,魏柔中的金風玉露散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我真怕她因此而失去了處子之身。雖然看魯衛的賣關子樣子似乎知道魏柔的下落,可想到施放春藥的高光祖,我忍不住冷笑道∶「還不是因為你們少林寺裡人材輩出,連春藥這種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魯衛忙問究竟,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清楚,魯衛和木蟬都是一臉尷尬,高光祖雖說被少林除名,可他畢竟是少林培養出來的高手,行事如此不堪,想來自己也臉面無光。

              魯衛嘿嘿乾笑了兩聲,道∶「反正高光祖已經伏誅了,大少的氣也該消了,再說,叫他這麽一攪和,魏柔和齊小天就分開了不是?眼下魏柔可是去了你的老家揚州了。」

              我心頭一喜,旋即一怔,我纔從揚州回來,怎麽沒聽說她的消息,便望著魯衛,魯衛忙笑道∶「消息絕對可靠,老弟你一去太湖,老哥我就飛鴿傳書直隸、浙江二省中我在衙門裡的朋友,讓他們留心客棧裡的來往客人,前天揚州的瞿老總來信,說有女子用魏柔的路引住進了客棧,雖然易了容,可身高體形年齡都和老弟形容的一致,瞿老總試探了一下,說那女子武功深不可測。」

              他頓了一下,又道∶「不僅那張路引絕對是真的,而且她可是孤身一人喲。」

              「老魯,讓你費心了。」我立刻就明白了,魯衛動用了他在官府的資源。揚州府的總捕頭瞿化也是江湖名人錄裡的人物,能讓他覺得武功深不可測,想來應該是魏柔了。不過魏柔使用了真正的路引還是讓我有些驚訝,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多半用的是假路引,就連我去太湖都用了李佟這個假名,魏柔行事還真出人意表,再說揚州現在風聲鶴唳,她去那裡作甚?

              「老魯,那路引是那裡簽發的?」

              魯衛訕訕道∶「說起來丟人,她路引竟是我蘇州府發的。」

              我既吃驚又好笑,魯衛說按照路引去查了一番,纔知道魏柔確實是蘇州人氏,只是自幼而孤,後來被人收養就不知所蹤了,路引是前任簽發的,而他上臺後雖然對新路引控制的很嚴格,可對更換舊路引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做官講究給前任補窟窿,只要不是什麽大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第 十 章


            有了魏柔的消息讓我心情舒暢了許多,又問高光祖家裡兄嫂弟妹的情況,魯衛也不清楚,不過說想查也容易,只是費些時日,我便請他塤u
2008-3-10 18:2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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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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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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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動兒你好眼光呀!」

              當六娘看過飛燕閣之後,她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這裡不比秦樓差,」她細心的查看著院子裡的每一處亭臺樓閣、家具裝飾,「你說它原來的老板破產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麽經營的!這麽好的地角、這麽好的環境,怎麽會虧本呢?」她似乎有些不解。

              「關鍵是人。」

              六娘贊許的點點頭,一清早慕容千秋旗下聽月閣的二號人物冀小仙便到了蘇州,她的艷麗與乖巧讓六娘很滿意,「我准備把青煙也調過來,加上小仙,足以和快雪堂的白牡丹、畢玉林一較短長了。」

              「是呀,爺!」後面跟著的高七一臉喜氣的隨聲應和道∶「快雪堂在蘇州也紅了二十多年了,這風月場該換龍頭老大了。」一個多月下來,高七的臉上早沒了菜色,衣著比往日更加光鮮利索。

              「不會那麽容易,」站在院子裡的一處高閣,就能看見對面的快雪堂,剛過午時,快雪堂的客人已經絡繹不絕,「快雪堂根深蒂固,輕易動搖不了她的根本,就像秦樓與牡丹閣一樣,大家斗了十幾年,依舊不分軒轅。我們最初能在快雪堂的眼皮底下站穩腳跟,就算勝利了。」

              六娘經歷的事情多,看得就比常人深遠;而我也沒有擠垮快雪堂的打算,畢竟建立秦樓的目的是為了能有一個暢通的消息來源,也順便改變一下沈園收入的結構,像田租那種把希望寄托在老天爺身上的收入在沈園佔的比重實在太大了。我也沒把孫妙的事告訴六娘,琴歌雙絕的脾氣是不是一樣的倔我還沒完全摸清楚。

              高七奉承了兩句便機靈的閉上了嘴。六娘心算了一下,道∶「像飛燕閣這麽大的布局,至少可以養四五十個姑娘,一個姑娘一個使喚丫鬟,就要用四五十個,加上賭場用的,怎麽也得百十來號人,另外老媽子、龜奴、護院各要二十人。」

              她望了我一眼,接著道∶「我對地方不熟,動兒,人手可就要你來運作了。」

              在准備建秦樓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琢磨這些事情。姑娘我並不愁,慕容千秋那裡有大把的女人供我選擇,而且還是立刻就可以賺錢的那種;使喚丫鬟、老媽子更是隨處可以買到,龜奴可以交給高七,而護院找些身強體壯的就可以,蘇州城的幫會、地頭蛇幾乎被魯衛鏟除盡了,那些護院的任務只是對付幾個地痞無賴而已,何況有魯衛和我在,那些小混混想搗亂也要先准備好挨板子。

              真正讓我擔心的是賭場,一個沒有高手坐鎮的賭場很快就會成為那些賭棍的美食,把你吃的精光,血本無歸。

              師父的目標是把我訓練成天下一流的淫賊,淫賊不光要有潘安般容貌、子建般文采,而且要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在我四年前易容更名橫掃江南賭坊的時候,我就清楚賭界高手難覓,可我又不能親自坐鎮秦樓,六娘在太湖那裡也只有一個柳鳴,我總不能把莊青煙調來的同時再砍掉她另外一個臺柱子,臉上不禁露出遲疑之色。

              六娘很快就看懂了我的表情,「實在不行,只好我親自坐鎮了。」

              六娘笑道∶「柳鳴和莊家姐妹一樣都是我的弟子,只是大家所學不同罷了。其實若不是她身有奇癖,需得日日生食栗子鎮特產的一種湖蝦,我就把她也帶來蘇州了。」

              她望著神仙廟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感慨道∶「動兒你說得不錯,栗子鎮的格局畢竟小了些。」

              「乾娘奶真是胸有珠璣呀。」我贊道,心裡暗忖,她倒是和師父蠻像的,都是一身不足與外人道的功夫,就連培養出來的弟子都是那麽的與眾不同。「有乾娘坐鎮,秦樓很快就會名動大江南北。」

              「你也別閑著,」六娘笑著點了我一指頭,「買進來的那些女孩該怎麽調教,想來不用乾娘費心了吧。」說話間,她的笑容看起來很是曖昧。

              「有人替我調教過了,慕容千秋旗下聽月閣訓練出來的姑娘應該一個頂一個了吧。」我不想隱瞞我與慕容的關系。

              哦?六娘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這倒是給慕容一個好機會呀,江南快成鐵板一塊了,慕容也算在大江盟的地頭上設了一個耳目。」

              「這我早就料到的了。」慕容這麽痛快的支援我,想必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冀小仙天真浪漫,不太好說是不是慕容的線人,不過若是一次買進二三十乃至四五十個姑娘,中間夾著幾個線人那是易如反掌,可這正是我所期望的,我並不希望慕容世家也像十二連環塢一般在大江盟的攻擊下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不過六娘的敏銳和對江湖大勢的判斷還是讓我有些驚訝,而六娘似乎也有些奇怪為什麽我偏偏支援慕容世家,而不是江湖人人頌揚的大江盟。我用鄉情和同好來解釋並沒有讓六娘滿意,還是她把話題引向了隱湖。

              「應該是為了魏柔吧,對付齊小天這樣強勁的敵手,動兒你肯定不願意看到大江盟的勢力過於強大。」

              高七拿著我的親筆書信動身往揚州采買慕容世家訓練的那些姑娘去了,在開滿蓮花的池塘邊倚欄而立的只有我和六娘,六娘說話便沒有了顧慮。

              在六娘面前我覺得自己赤裸裸就像個初生的嬰兒,我慶幸她是我的乾娘而不是我的敵人,而太湖一行的最大收獲現在看來並不是十二連環塢的滅亡,而是結識了這個名不見經傳卻胸中自有丘壑的奇女子。

              既然她把話挑明了,我也實話實說,「縱觀歷朝歷代,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來武林也是如此。江湖已經有五十年沒有盟主了,人心思統,畢竟你爭我奪、打打殺殺的不是大多數江湖人所願意看到的。」

              我嘆口氣道∶「看齊放剿滅十二連環塢的手法,加之大江盟良好的口碑,我真擔心他很快就會一統江湖,而齊小天就會在大江盟有意無意的推動下成洛u艘新一代的領袖。這會讓我處在一個非常不利的境況,哪一個少女不喜歡英雄,不喜歡權勢?又何況齊小天還是個俊朗人物呢!」

              我停了一下,又道∶「從目前形勢來看,大江盟和隱湖有著良好的合作關系,十二連環塢的覆滅就有隱湖的功勞,隱湖說不定也樂於成全魏、齊二人吧。」

              「隱湖有自己的行事規則。」這是我第二次聽六娘說起這句話。說起來敵人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她丈夫的魔門與隱湖有著幾百年的恩怨情仇,想必對隱湖有著更深刻的理解。

              「依附權貴並不是隱湖通常的做法,隱湖結盟的對象通常是少林、武當這些根深蒂固、沒有野心的釋、道兩界的豪門。不過,已經很久沒有隱湖當代主人鹿靈犀的消息了,據說目前它的行動都是由織女劍辛垂楊一手布置的,辛久歷江湖,自然要染上江湖氣,或許與大江盟的合作是她運作出來的也未為可知。」

              「六娘,奶這些消息是怎麽來的呢?是不是秦樓有自己的情報網?」我直截了當問道,她網羅了梅流香、白秀這樣的好手,難道僅僅是為了自保?

              六娘微微一笑,「動兒,秦樓就是最好的情報來源,哪裡還用乾娘再去組織什麽情報網!

              而隱湖是我丈夫的心腹大患,他留意,我自然也就清楚了。不過┅┅」

              她順手拂去落在我身上的一片樹葉,眉目之間現出的是慈愛的表情,「若是動兒你有心征服江湖的話,乾娘和秦樓會是你最好的後盾。」

              「我只想征服隱湖。」我哈哈笑道,聽到六娘的保證,我心中大快,「江湖?就留給別人去征服吧。」

              「為什麽只有我和你一起去?!玉姐姐呢?玲瓏妹子呢?」

              就在解雨站在馬前一臉不滿的嚷嚷的當口,孫妙出現了。她是在我已經放棄了等待,正准備去餘姚陪伴我的座師陽明公,順便路過杭州向殷家提親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馬車前。

              她冰雪玉容上的僕僕風塵和眸子裡的歉意讓我把責備的話咽了回去,再看她的丫鬟明鬟更是一臉的倦意,就連她馬車的車夫也是哈欠連連,顯然是趕了一夜的路。

              「明珠,帶妙姑娘和明鬟去梳洗一下,過一會兒我在客廳等她們。」

              「孫大家她真的來了?!」高七一臉的興奮。他也是日夜兼程,昨天就回到了蘇州,看得出他辦事確實利落用心;揚州那邊慕容千秋答應我賒購四十個十五至二十五歲的姑娘,按高七的話說那些都是一流的貨色。

              「孫妙怎麽也和這死淫賊湊到了一處?」和高七相反,解雨卻是一臉狐疑的自言自語。

              「大哥,孫大家真的要加入咱們秦樓嗎?」高七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孫妙來到客廳他纔掩去自己臉上的興奮之色。

              「孫妙來遲,萬望大人恕罪。」

              沐浴更衣後的她有如出水芙蓉一般艷麗,那冰冷的容顏絲毫不減她的魅力;翩翩一拜,更是儀態萬千,當真有種說不出的美麗。

              「姑娘來了就好。」我和顏悅色道,我已經讓她領略了我的強勢手腕,現在該懷柔以對了。

              吩咐喜子給她看座,孫妙坐下後望了高七一眼,欲言又止。我說這是自家兄弟,但說無妨,倒是高七機靈,拉著解雨一起告退,廳裡便只剩下我與孫妙二人。

              「小女子思前想後,愈發覺得大人所言極是。」孫妙婉婉說道,其實從我得到她行止的那時起,我就知道她一定會回來,雖然昨晚那一夜讓我對我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方纔看到她馬車上拉的那些包裹箱子,我更加確定了。

              「小女子決意歸附大人,三年內聽從大人的差遣,只是小女子要行動的自由;三年後┅┅」她飛快的望了我一眼,旋即垂下了頭∶「三年後,希望大人能給小女子找一處安靜的住所,小女子要洗盡鉛華、退出江湖了。」

              她的聲音即低且細,不過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看到她已然臣服,而且有將終身托付與我的意思,心中不由得一陣大喜,只是在欣喜之餘,心中竟湧起一絲遺憾,和蘇瑾相比,這一切似乎來得太容易了吧。

              「那就在沈園吧,那是我在揚州的家;或者竹園亦可,我以後應該會長住蘇州。」我目光炯炯的望著孫妙,直看得她臉泛潮紅,纔道∶「或許用不上那麽久,奶我就可以琴簫合璧了。」

              「為什麽只有我和你一起去呀?」孫妙的到來打亂了我的行程,也讓解雨憋的一口氣三鼓而竭了,連詰問都顯得有氣無力。

              「奶當少爺我願意嗎?只不過我答應慕容要時時刻刻帶著奶而奶發過誓要一步不離的跟著我!」我沒好氣的道。

              無瑕玲瓏被我留在了蘇州,慕容千秋怕四五十個姑娘一起上路太招人眼,便安排她們四五個人一批分批來蘇州;而六娘帶著紫煙回太湖准備搬家,高七也買好了使喚丫頭和老媽子,正督促她們收拾飛燕閣,蘇州事情這麽多,我怎麽也得放一個自己人,無瑕雖然心思單純,可她畢竟做過一派掌門,加上玲瓏姐妹輔佐,想來也能應付過來。

              而且無瑕八成是有了身孕,我也不想讓她長途奔波累壞了身子,無瑕自然明白我的心,只是叮囑我早些回來,說真要懷了身子,怕自己應付不過來。

              其實無瑕並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我心裡清楚她怕的還是如何來面對玲瓏和我身邊的女人與朋友,便答應她只要能確保老師平安,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蘇州。

              解雨烏黑的眼珠在我身上轉了幾圈,似乎是在查證我說的話是真是假,半晌道∶「那好,這我就放心了。」

              奶以為我會強奸奶嗎?我故意瞥了一眼她的前胸,雖然她換上了男裝,可細看那裡還是微微有些隆起。

              「強奸?你敢嗎?」她有些不屑道,隨即又一皺眉∶「聽說那些淫賊都是善於下藥的,像什麽金風玉露散、愛你一條柴的,最讓人防不勝防┅┅」

              她驀地一抬眼,兩眼射出銳利的光芒∶「不許動我的杯子,不許動我的筷子,不許和我一起吃飯,不許┅┅」

              「不許和奶一起睡覺,是吧?」我的搶白讓她的臉紅的像院子裡的芍藥,那目光也似乎能殺死人,「總之,我不希望你的那雙髒手碰到我一丁點,否則,哼!」

              兩人就在吵吵鬧鬧中上了路。說起來解雨雖然容貌比不得無瑕玲瓏那般沈魚落雁,也不如蘇瑾孫妙那般玉骨冰肌,卻也算的上是個美女,而且她身材之妙似乎只有寶亭纔堪匹敵,若是她像江南女子一般溫柔似水,或許我早把她吃了,只是她如此潑辣,讓我實在提不起胃口。

              一路之上自然是叮叮當當的,反正無論我如何行事她都看不順眼。只是快到杭州了,似乎是因為馬上可以見到寶亭,她情緒纔好起來,「不知道殷姐姐這幾天過的好不好?」她一臉的憧憬。

              「你、你這是去哪兒呀?」當她看到我過城門而不入,不由得吃驚的叫了起來。

              我沒理她,在霽月齋開業那天我就托沈希儀調查那些黑珍珠的來歷,眼下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我要先去他那裡問問情況,或許會給我未曾謀面的岳父送去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禮。

              杭州都司府就在城南的棋盤山下,府外腆胸迭肚的站著八名刀斧手,個個精神抖擻,在烈日下雖然已是汗流浹背,身子卻紋絲不動,顯然武承恩治軍頗有些章法。

              我正給門衛塞紅包,讓他通稟沈希儀一聲,卻聽身後有人笑道∶「淫賊,你還真守信呀!」

              聽到那放肆的笑聲,我心中頓時浮起「武舞」的名字來,回頭一看,果然是她英姿颯爽的騎在馬上,手拿馬鞭正含笑望著我。只是她身邊不是樂茂盛,而是一個陌生的小校。

              「怎麽知道我住在這兒?」

              「說起來小姐的芳名比令尊還要響亮,找起來自然容易的很。」

              「你倒不笨,」武舞似乎並沒有聽出來我話裡的譏諷意思,又問怎麽不見你渾家?不過看了一旁一臉鄙夷之色的解雨,她像是明白了什麽,笑道∶「想不到你是喜好龍陽呀!」

              這丫頭的思維果然與眾不同,看一旁解雨的臉愈發青的發白,我心中暗樂,故意道∶「分桃斷袖,我可不想讓古人專美於前。」

              解雨氣的使勁掐了我一把,看在武舞眼中恐怕卻更加證明了我倆之間的特殊關系。她跳下馬來,讓隨從回去,上前拉住我的手道∶「既然來了,我可要好好招待你一番。」說話間眼波流轉,甚有蕩意。

              「你真是個淫賊呢~」

              武舞在我身下婉轉承歡,她身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私處流淌下來的淫水把竹席都打的精濕,那雙常年在馬上奔波而練就的異常結實的大腿此刻也不復起初的瘋狂,軟軟的被我擎在半空中。

              「淫賊,淫賊!」

              花樹掩映的閣子外面是不停咒罵的解雨,聽她的聲音就能想像出她心中該是多麽的不滿。「把他也叫進來吧,奴家還沒試過兩個男人一齊來呢。」武舞蕩笑道。

              「奶還有力氣嗎?」我譏笑道,動作驟然加快了幾分。

              一上手我就知道她有過很多男人,她的身子如同天香樓的李玉、聞香院的孫碧一樣,已經被男人開發的爛熟了,只是她對男人身體的所求卻比李玉孫碧大的多,就像是虎狼之年的曠婦一般需索無度,看她頻繁的更換身邊的男人,我真不知道這天下除了我之外還會有幾人能夠填滿她的欲壑。

              究竟是她的哪一處吸引了我,我也說不清楚,對女人來者不拒那還是我初入花叢的時候,而今那些女人已經成了我品味的墊腳石,她們身上擁有的每一處動人與美麗都成了我心目中的標尺,讓我濾過那些庸脂俗粉,留下的俱是國色。

              或許就是她的身份吧,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理由。在我的指揮下,武舞發出高亢的呻吟,似乎整個後花園都可以聽的到。「你真厲害!」在餘音裊裊散去後,她纖細的手指撫弄著我雄壯的軀體,突然道∶「我┅┅要嫁給你!」

              「不行!」看她的模樣真有幾分認真,我嚇了一跳,而她已經捧著我依舊一柱擎天的分身送到自己的嘴前,一邊乖巧的舔食著上面的淫液,一邊含糊的問道∶「是為了你有老婆嗎?把她們休了不就成了。」

              「把奶休了還差不多!」我心中一陣不快,便粗魯的推開她,起身開始穿衣服。

              武舞眼中閃過一絲慍色,卻很快變成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等我衣服差不多穿好了,她光著身子蹦下床來,纏住我道∶「那你也把我娶了,好不好?反正你已經有兩個老婆,不在乎多我一個吧。」

              她原本命令式的口吻變成了哀求,而我卻不為所動,「她們只是我的小妾而已,而做我的妾要任我打、任我罵,每天寅時起、亥時睡,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能受的起嗎?何況奶爹武大人會讓奶去給人家做妾嗎?」

              「真的嗎?」武舞只是反問了一句便不言語了。我推開閣門,解雨正坐在閣外的欄杆上,身後便是一樹梔子花,襯得一身男裝的解雨越發脣紅齒白,宛若潘安在世,只是臉上的鄙夷把美姿破壞了三分。

              「我非要告訴殷姐姐不可。」解雨刻意壓低了聲音道。

              我微微一笑,在寶大祥杭州店裡和蕭瀟的一場戲早該讓寶亭知道我的喜好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寶亭豈會像奶一般小心眼!」

              解雨剛想回敬我一句,卻見武舞披著一件輕紗走了出來,慵懶的靠在我身上,問道∶「還不知道郎君姓甚名誰?」

              解雨鐵青著臉別過頭去,我道是揚州王歡,武舞念了兩遍,又問∶「王郎此番來都司府,真的是找我武舞嗎?」

              「相請不如偶遇,」我笑道∶「是不是找奶五小姐又有何妨?」和武舞的一場盤腸大戰竟用了一個時辰,看日頭漸漸西落,我知道該辦正事了。

              「武舞,實不相瞞,我是來找杭州衛知事沈希儀的。」

              「沈希儀?原來你找的是他!」武舞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怨意,她略有些發酸的口氣讓我明白她在沈希儀那裡定是吃了閉門羹,沈希儀本就是軍中世家子弟,雖說家道中落,可父執輩遍布軍中要害,背景相當深厚,加之性情剛直,就算武舞是頂頭上司武承恩的女兒,想來也不會買她的帳。

              「那我就不帶你去了。」武舞好像很怕見到他,「記得來看我喲。」臨行前她媚眼如絲道,少了驕橫之色,武舞的笑容在陽光下似乎溫柔了許多。
            


            第十二章



            沈希儀見到我很是興奮,「老弟,你來的太好了,這鳥地方,沒幾個人說話和我的心、中我的意。來來來,今天不醉不歸!」

              轉頭看到解雨,一把把她拉到榻上∶「小兄弟,你也來,咱們一醉方休!」又喊道∶「希玨,把我那壇「劉伶醉」拿來!」

              隨著他的喊聲,一個嬌嬈婦人捧著一只青瓷小壇裊裊娜娜的走了進來,正是沈希儀新寡的妹子沈希玨。月餘不見,除去了一臉風塵的她竟是出奇的嫵媚動人,身上雖然還是一身素,可質地卻換成了蘇綢,袖子上還繡了幾朵牡丹,針法極是精致。

              她伸手把壇子放在桌子上的時候,露出一段珠圓玉潤的雪白顥腕,腕子上帶著一對瑪瑙紅的玉鐲,正是我送給希儀的那對。

              「公子來了。」沈希玨淡淡道,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喜色,讓我明白那平淡的語氣完全是刻意壓抑的結果。

              「什麽公子不公子的,希玨奶叫大哥。」聽沈希儀這麽說,我便道了句「不敢勞動妹子。」

              伸手去接壇子,手指有意無意的拂過她的纖纖玉指,她眼波輕垂,乘旁人沒注意,飛快的瞋了我一眼。

              在應天的時候我就發現希玨似乎對我一見锺情,此刻我更加篤定。沈希儀絲毫沒有發現妹妹的異樣,問我什麽時候到的杭州,是不是有什麽公乾。

              我說中午便到了,只是去找你的時候卻碰到了武舞,因此遲了。沈希儀一皺眉,看解雨臉上露出的不屑表情,顯然明白了下午發生的一切,嘆了口氣,道∶「老弟,不是我說你,武舞那丫頭瘋的很,和她走近了連累你的聲譽。」

              「大哥你多慮了,」我笑道∶「我一個淫賊又有什麽聲譽!」解雨聞言不住點頭,想來極是同意我的觀點。

              沈希儀拿我沒辦法,便問起我那樁案子和魯衛的近況,我一一做答,又把桂萼和方獻夫奉旨入京一事詳細告訴了他。

              桂、方二人驟得天寵,已然傳遍整個官場,只是大家沒有確切的消息,個中原因已經被傳的面目全非。聽我這麽一說,沈希儀精神一振,鼓掌笑道∶「如此說來,看來廷議大禮一案要翻案了!」

              沈希儀的興奮並沒有出乎我的預料,他本來就是因為受廷議大禮一案的牽連纔被連貶了九級,從從三品的京衛都指揮使變成了正八品的杭州衛知事,一旦廷議大禮翻案,他極有可能官復原職,甚至進一步擢昇也未為可知,這怎能讓他不興奮呢?!

              「那老弟你不跟從你的師兄進京,卻折到江南洛u H」興奮之餘,沈希儀不由得有些狐疑。

              「大哥,雖然皇上起用桂、方二人,可滿朝俱是楊廷和一黨,楊恐其大權旁落,勢必反撲,我怕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小弟此去餘姚,乃是保護我的老師陽明公。」

              沈希儀一點就透,哈哈笑了一聲,道∶「方纔大哥倒有些失態了。不錯,飯總得一口一口吃,楊廷和在朝中勢力仍大,皇上的行動必然收到牽制,真正親政恐怕還要些時日。」又說若是餘姚陽明公那裡有事,他會全力以赴給我支援。

              解雨聽得一頭霧水,不住的問桂萼是誰、方獻夫是誰、陽明公又是誰,顯然對官場上的事情一竅不通,沈希儀心情好,便一一解答,她總算明白了幾個人的職位和其中的關系,看我的眼光就有些異樣∶「為什麽這麽多讀書人都對你這個淫賊青眼有加?那個什麽新建伯的王什麽還收你做弟子,」她嘖嘖有聲,「人家可是一位伯爵大人呢。」

              「少說一句能憋死奶嗎?」這丫頭真是不給我留半分情面,全然不顧我身邊還有一位絕色的美女。

              希玨詫異的望了她幾眼,似乎看出了點什麽,那有意無意轉到我身上的目光裡便有了些曖昧的笑意。

              「別情本來就是讀書人嘛┅┅」沈希儀也似乎奇怪為什麽解雨不知道我的出身,我看他還想往下說,忙用眼光制止了,問道∶「大哥,上次我托你打聽的南洋黑珍珠輸入的事兒,不知有沒有眉目?」

              沈希儀點點頭道∶「有是有些眉目了,不過事情透著蹊蹺。」

              他解釋說本朝原來與外國有貿易交通的港口有寧波、泉州、廣州三處,雖說寧波通日本、泉州通琉球、而廣州通佔城、暹羅、西洋諸國,可三處俱有南洋珠輸入,只是多寡不等而已。

              不過去年發生了真假日本貢使事件,日本貢使宗設、宋素卿分道入貢,真偽難辯,而提舉寧波市舶司的大太監賴恩接受了宋素卿的賄賂,偏袒宋素卿,惹得宗設在寧波大肆掠奪。

              皇上震怒,給事中夏言上疏建議裁撤寧波市舶司,皇上便准奏了,眼下只有泉州、廣州兩處市舶司有南洋珠的交易,因為皇上新政,對奢侈品輸入控制極嚴,南洋珠在兩處的交易量相當稀少,一年不會超過一斛珠,而且價格昂貴。

              除此之外,俱是走私而來的。

              「你說的那個主兒,在兩處市舶司都有交易記錄,不過今年他們一共只采購了二十顆。」沈希儀機警,看我有些事情避著解雨,便瞞起了霽月齋的名頭。

              我知道沈希儀是在兩廣起的家,在兩廣福建知交甚多,打探到了這麽多內部消息,看來是動用了不少老關系,見他如此上心,我很是感動。

              「是這樣呀。」我沈吟道,霽月齋在蘇州開業那天的拍賣會上恐怕就用了半斛珠,顯然不可能是正規渠道得到的,如果走私的話,霽月齋的分號都在江東,那邊寧波、松江該是最有可能的兩處。

              「老弟說的不錯,不過松、甬本就受我杭州衛的節制,我查了一下二衛及海關、市泊司歷年的檔案,都沒有它走私的記錄,也沒有被列入嫌疑對象。而松、甬二處的走私向來被倭寇所控制,倭寇豺狼心性,我們懷疑與其交易的嫌疑人大都有很深的江湖背景,像慕容世家、離別山莊、漕幫、排幫,甚至像武當、大江盟那樣的名門正派和遠在蜀中的唐門都有走私的嫌疑。而你說的那家目前卻沒發現與哪家幫會有關,這真讓我覺得蹊蹺。」

              聽到這麽多名動江湖的武林門派都涉嫌走私,我不禁啞然失笑,倒是解雨聽了一臉陰沈,想來沒有想到這些豪門風光的背後也是藏污納垢。

              沈希儀又告訴我已經派了幾個心腹密切監視霽月齋的一舉一動,再用些時日定會偵出它的秘密。他和我都明白,若是真的抓到霽月齋走私的證據,扳倒霽月齋便指日可待。

              正事談完,便嘮起了家常。沈希儀說他妻子又有喜了,前兩個因為正趕上他調動職位,一路勞累奔波結果沒保住,眼下正臥床保胎,就不出來拜見我這個叔叔了。

              沒想到解雨聽了,要來筆墨,立刻寫就了兩張方子遞給沈希儀,說是祖傳的保胎秘方,我接過一看,果然都是當歸、阿膠之類的補品,只是有幾味藥卻很少如此搭配使用,不過細一琢磨,卻大有道理,我不禁有些驚訝∶「解雨,想不到奶小小年紀,竟是個名醫,失敬失敬。」又問∶「奶家是行醫的嗎?」

              「那是,我祖先還有人做過皇上的太醫呢。」解雨聽我誇她,臉上纔雲開霧散,「你還蠻有眼光的嘛。」

              我告訴沈希儀說解雨的方子可以給嫂夫人試一試,又拿出給姑嫂二人買的首飾遞給他說是賤內的一點心意,希儀聽是女人家之間的饋贈之物,謝了一句便收下了。

              一席酒吃得賓主盡歡,沈希儀喝高了,連站都站不穩;解雨也是醉意盎然,只有我還算清醒。

              希玨見哥哥醉的實在不像樣子,就說代他送我,吩咐一個丫鬟攙著解雨,她自己卻親自扶著假意腳步踉蹌的我。

              靠在希玨的身子上更能感覺到她肉體的豐腴,借著跌跌撞撞的腳步,我的手臂不時撞擊著她胸前雙丸,幾次之後她已暈生雙頰,在一彎新月下是那樣楚楚動人。

              她明明知道我是故意挑逗,卻不說破,只是輕咬貝齒,一雙俏目似瞋似怨的望著我,我心裡大動,見前面的解雨根本沒注意我,從懷裡掏出一串金鏈子,塞到她手裡竟是滿滿一把,在她耳邊輕聲道∶「希玨,這是哥哥特意送給奶的。」

              希玨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便垂下頭,只是邊走邊擺弄著那條鏈子,卻發現比一般項鏈長了許多,便有些奇怪的瞥了我一眼,似乎在問,這麽長的鏈子是往哪兒戴的呀?

              我胳膊在她水蛇般的腰間環了一下,她身子豐腴,腰肢卻如楊柳般纖細,「希玨,這鏈子叫做「鎖蠻腰」,是戴在這兒的,」我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氣,只覺得著手處當真滑膩無比,「戴上它,它替哥哥鎖住奶的小蠻腰。」

              希玨使勁掐了我一把,掙開我的胳膊跑開了,直到我上了馬車,她纔趨到我的近前,低低叮囑道∶「今後大哥一定要常來呀。」

              「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淫賊哩。」

              離開沈希儀的家不遠,原本一臉醉意的解雨突然清醒過來,在打馬揚鞭向城門方向奔去的同時,她留下一串譏笑。

              她竟然沒醉,我心中微微一凜,我知道她六識敏銳,想來聽到了我調戲希玨的那些話。不過我並不但心這些,倒是這丫頭的心機讓我心生警覺,看來有些事情要避著她了。

              雖然已經入夜,官道上依舊不時看到往來的行人,和那些為了躲避白天的酷熱而改在晚上行走的商隊和鏢車,只是我心中有事,並沒有注意這些夜行人,直到突然聽到有人喊出我的名字。

              「咦?這不是春水劍派的王動王少俠嗎?」

              我聽著聲音耳熟,尋音望去,卻見前面勒馬停下一對年輕男女,那女子面目嬌美,一雙無邪的俏目正直率的望著我,卻是在江園大江盟總舵有過一面之緣的齊蘿,再看她身旁那個高瘦的英俊劍手正是武當後起之秀宮難。

              宮難依舊是副高傲不羈的模樣,此刻看我更是帶著一種鄙視的目光,只是看到撥轉馬頭回到我身邊的解雨,他眼中纔閃過一絲訝色。

              「原來是宮兄賢伉儷。」我一拱手,心中暗忖,宮難不是去寧波調查鷹爪門一案去了嗎?也不知道結果如何,這麽晚了,他們出城究竟是為了何事呢?不過看宮難的眼神我就知道是為了我與玉夫人的那個傳言,心中不免昇起一股邪火,便有意調侃他一句。

              宮難竟然沒有反駁,顯然兩人的關系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齊蘿聽了更是眉花眼笑,連問話都變得很技巧,「玉妹妹可安好?」

              「賤內一切安好,多謝齊大小姐掛念。」

              齊蘿頓時睜大了眼睛,「你娶了玲妹妹還是瓏妹妹?」可能是看我一臉得意的笑容,她一下子醒悟過來,叫道∶「你真的把玲瓏姐妹都娶了?這麽說,玉夫人她┅┅真的沒死?!」

              真是害死人的名教!我自然明白齊蘿的意思,若是玉夫人真的過世,玲瓏自然要洛uo守孝三年,當然不可能現在就嫁給我;反之既然玲瓏嫁了,玉夫人自然還活著。

              「玉掌門已經死了。」我可以在我的朋友面前公開承認玉無瑕就是以往的玉夫人,可畢竟流言也能殺死人,無瑕玲瓏在我退出江湖之前還要在江湖露面,為了她們,我只好違心把活人說成死人,不過換一個角度來說,作為春水劍派掌門的玉夫人的確死了,活下來的是我的愛妾玉無瑕。

              看宮難、齊蘿的神色,我知道他們並不相信我說的話,不過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不是為了看別人的臉色而活著的,因此我告辭的時候,我臉上並沒有一絲愧色,倒是齊蘿遲疑了半晌,纔道∶「如果玉妹妹下月十八有空的話,請她們來參加我和宮郎的婚禮。」

              我雖然不喜歡大江盟,可嬌憨無邪的齊蘿是個例外,看她毫不扭捏的現出一臉幸福,我真誠的道了聲祝福。

              撥馬與解雨飛馳而去。解雨在碰到宮、齊二人後,就有意無意的躲的很遠。「怎麽,奶認識他倆?」我問道。

              「行走江湖有誰不知道武林三公子之一的「瀟湘劍雨」宮難,又有誰不知道齊盟主的愛女齊蘿?」

              聽她的口氣中微微露出一絲醋意,我不清楚是她是喜歡上了宮難,還是羡慕齊蘿有個好歸宿。不過江湖之大,大多數人一輩子也不會相見,「知道」與「認識」實在不可以道裡計,就像孫不二、鹿靈犀名震江湖,乃是當世絕頂高手,可又有幾人認得他們?!很可能方纔與你擦肩而過的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就是孫不二,而徜徉在寺院寶剎的那個素服夫人或許就是鹿靈犀。

              解雨一定認得宮、齊二人中的一個,不過連魯衛那樣久居江南的老江湖都不知道她的來歷,想來她應該極少來江南,認識齊蘿的機會該不會太大,相反宮難足跡遍布大江南北,或許是見過他吧。

              宮難雖說狂傲,卻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解雨少女懷春也未為可知。不過她此番從鎮江南下似乎是一路追隨我而來,聽她言語之間透出的意思,至少在我與慕容仲達達成協議之前,她一直對我頗感興趣,甚至連江湖的傳言都不盡相信,只是後來驗證了傳言,纔讓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難道她是個追星族?這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過,「奶是不是也認識齊小天、唐三藏呀?」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後,這念頭愈發變得現實起來,被人當作參照物比來比去,我心中竟湧起了一絲悲哀,或許這就是成名的代價吧。

              進城之後,我倆打馬直奔寶大祥附近的悅來客棧,離悅來還有一條街,就覺得街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好奇,有的興奮,人流朝寶大祥杭州號所在的梧桐巷湧去。

              解雨拍馬上來,問我道∶「喂,杭州有什麽特殊的風俗嗎?今兒怎麽這麽熱鬧?」

              「解雨,我好歹是奶的救命恩人,也比奶大幾歲,奶叫一聲「喂」是不是太沒禮貌了?」我不滿的道。

              解雨沒理我,攔住一個漢子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那漢子興高采烈的道∶「你是外鄉人吧,寶大祥犯事了,杭州府衙正派人抄家呢!嘿嘿,這些為富不仁的東西,早該法辦了!」
2008-3-10 18:3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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