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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娜之歌(07~09)作者:卡翠娜·溫森絲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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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娜之歌
作者:卡翠娜·溫森絲塔
第七章 排練中
第一樂意就像是調情的開始,是欲望的蔭動,當兩張嘴唇被一種引力吸附在
一起時,高潮便到了。嘴唇和舌頭攪動在一起,就像是琴弓和琴弦。他知道該如
何去表現這一切。
米卡靠在椅子上,肩膀上肌肉微微作痛,他交叉著兩臂放在頸後,長長地。
顫抖地歎了口氣。早晨的陽光,柔和而明亮,正透過窗子射進屋來。從昨天起,
他就幾乎一刻不停地工作著,差不多花二十個小時,總算完成了將近二十頁的手
稿,大約可以演奏十分鐘,或許還更長一些。
他以驚人的速度譜這部曲子,靈感從腦子裡泉湧而出,轉化成一串串音符,
落在稿紙上。整部音樂作品在他的腦子裡已形成了大概的框架,現在就差用具體
的音符讓它有血有肉。他似乎早已看到了最終的高潮,看到人們因為他的這部作
品而激動不已,狂呼亂叫,他似乎是心不在焉地圖弄著已寫好的幾頁樂譜。
第一樂章就像是調情的開始,他已決定這章叫吻,他突然覺得六章的份量不
該是相等的,第一章是欲望的萌動,當兩張嘴唇被一種引力吸附在一起時,高潮
便到了。嘴唇和舌頭攪動在一起,就像是琴弓和琴弦。他知道該如何去表現這一
切。
他轉了轉脖子,藉以鬆馳疲乏的神經,心裡卻還在想著他的吻,這首曲子由
弗蘭卡來演奏,技巧上來講是毫無問題的,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話,可能會有
些難度,她缺乏的也許是這部作品特別強調的激情。她得用她的情感和靈魂來演
奏才行,不僅僅是嫺熟的技巧。
他沉思地走出房間,往大廳裡走去,不知道塞雷娜是否已給過弗蘭卡一些指
導,教會她如何讓自己的身體有所反應。
弗蘭卡,又一個女人。
這與往日太不一樣了,他回憶起自己和塞雷娜一塊度過的不少時光,他們會
數小時地共同談論音樂,演奏技巧和舞臺表演,為他的演出策劃。
他朝著陽臺的方向走去,他突然很想喝麥迪為他煮新鮮咖啡。他一直很喜歡
一大清早,在陽臺上獨亨一杯香醇美味的咖啡,盡享早晨的陽光與清新的空氣,
然後,塞雷娜會起來陪著他,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同他一道度過每一天。
他對這一切已十分習慣,他坐在那個固定的位子上,從一個白色的大杯子裡
結自己倒上一杯不加奶的咖啡,另一隻手去撫弄著米達斯,它總在這個時候,蜷
在陽臺上。他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已經從桌邊挪了一張椅子,一動不動地坐著,修長的雙腿裹在牛仔褲裡,
舒展在眼前,她光著腳,上身穿了件鬆鬆垮垮的襯衫,袖子卷到了臂肘,領子大
敞著。頭髮鬆散地披在肩上,像一團火焰。她在等待著,儘量使自己不動生色,
顯得寧靜而又謹慎,一雙灰色的眼睛迎接著他的注視。
當他的眼神和她碰在一起時,一種說不出的顫慄和激動穿過他的全身。他感
到她的膽子太大了,競敢擅自闖入他的私人世界,但同時又有一種情感像蛇一樣
滑過他的小腹。他有意識地慢慢喝著自己的咖啡,品評著咖啡的滋味。一直一言
不發,這點倒不錯。
她坐在那裡,沉默著,一動不動。潛意識裡她在等他開口,今天早晨能靠他
這樣近,她已很滿足了。她注視看他,光線越來越亮,他的一舉一動,每一次呼
吸,她都默默在看在心裡。
她感到自己像是懸在了半空中,幾乎被灼傷,只因為他的存在,他的身體。
她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中,是他改變了她,喚醒了她,她心甘情願地等待他撩起這
層面紗。
米達斯像一個演員似地出場,好像是驚訝於它的陌生的觀眾,它停了下來,
朝弗蘭卡喵喵叫著。
這聲音表達了它的情感,米卡不禁笑出聲來,「它對我的私事總顯得很愛嫉
妒。」他邊說邊又倒了杯咖啡,稍稍猶豫了一下,他也為她倒了一杯。
她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但她沒說什麼,眼睛轉向遠處映著藍天的
游泳池。他的聲音飽滿面富有磁性。
「咖啡?」他說道,手指著那杯咖啡。
她微微聳了聳肩,一隻手抬了一下,也許她不想喝,也許只是表示聽見了他
的話。
但他被她的手,被她頎長的手指和細弱的手腕吸引,這是一雙音樂家的手,
靈巧而敏感。
「我正在寫點東西。」他突然說道,「也許會適合你。」他看到她睜大了眼
睛盯著他,身體也緊張起來,「我很想知道你會演奏得怎麼樣。」
興奮一下子淹沒了她,「什麼時候?」她急切而又柔情地問道。
「現在,如果你願意。」
「請。」
「先喝了咖啡。」說完他逕自起身,消失在別墅裡。突然她幾乎是笨拙地站
起來,把椅子拉得離桌子更近些。她顫抖著,喝了一口咖啡,帶點苦澀的味道似
乎灼傷了她的嘴唇,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試圖平靜自己的心情,就像一場音樂會
開始前的那種緊張與不安的心情。
他幾乎是立刻又返回來,手裡拿著一疊樂譜,她接過來,很快埋頭其中,很
有經驗地流覽著,不時地停下來又讀一遍。看到她不自覺地敲打自己的頭來演奏
這首曲子,他覺得十分有趣。她皺眉頭時,兩邊的眉毛幾乎連在一起,有時又搖
搖頭。當她最終抬起頭時,她眼裡充滿了迷惑,但聲音卻是誠懇的。
「這太好了。」她叫道,「如此簡單明瞭,一點都不難。」
「不難?」他平靜地反問道,她顯得十分性急,卻很可愛,「也許你願意試
試。」
「當然,大想了!」
兩小時之後,她大汗淋漓,一副痛苦神情。就像是經受著欲火的折磨一般。
她全身因為氣憤而發抖。她惱怒地把琴弓扔在樂譜架上,「他媽的,根本不是這
麼回事。」
「再試一次。」他的聲音顯得平和而冷淡。
「我真他媽的想……」
「你真他媽的不想。」他笑著糾正她,「再來一次。」
「這沒道理。」她發瘋似地喊道,「我不知道你想要怎樣,你知道我拉得很
好,你他媽的知道這點。」
「這不是吻。」他還是很耐心,「你不是在親吻音樂,你也沒能讓琴弦活起
來。」
她生氣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把因汗水粘在臉上的頭髮往上捋了捋。他
很隨意地躺在一張黑色的皮椅裡,嘴角露著微笑。
假的,都是假的,她還在生氣,她曾為能在他面前演奏,有這麼一個天才的
老師而高興,可是對她的演奏,他總是不滿意,總是搖著頭,說再來一次,她的
自控力終於受到了挑戰,她再也不能集中精力演奏。
難道塞雷娜沒教你點什麼嗎。他問道,他曾懷疑《吻》太簡單,不能表達他
想要表達的含意,他不知道塞雷娜的雙手曾帶給她什麼,教會她什麼,他只知道
她應該更放鬆些才好,他提醒自己,塞雷娜沒有抓住主題。
「這是一個吻。」他重覆著。
「吻是所有仰慕和欲望的第一部,當你在渴望另一個人的雙唇時,你一定會
充滿想像,對方的唇是怎樣的,是柔軟,生硬的,富有經驗的,還是一無所知。
初吻是任何關係的最撩人的時刻。」
「我遇到的都是些混蛋。」她話中有刺他說。
「從你的表現來看是這樣。」他回敬道,「再來一次。」
也許多練幾次,她會找到感覺的。但從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已怒火中燒,
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氣。
「做給我看。」她向他挑戰了,眼裡閃著怒氣,「為什麼不做給我看?」
聽了這話,他感到那條蛇又從他的小腹滑過,她的怒氣溫暖了他,甚至誘惑
著他。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感到了她的熱量和電流。她的雙眼冒著火氣,他記得
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時,她令他想到秋天。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他猶豫一下,閉上雙眼,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這是音樂。只是音樂罷了,
一個吻,一份溫柔的探尋。
雖然她怒氣衝天,可是她仍感到了他的變化。他還閉著眼,全身微微顫抖,
似乎身處洶湧的波濤中一樣。
然後他朝她走過來,在離她一臂遠的地方,站住了。眼神專注。他很好奇地
這麼望著她,似乎要看穿她的身體。
「從這裡開始。」他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撫摸著她的唇線,「還有這裡。」他
又輕輕地,優雅地碰了她的乳頭一下。她多希望他再來一下。「還有這裡。」他
的手滑向她的小腹,輕聲說道。
「弗蘭卡。」他的聲音低沉而具有說服力,「閉上眼睛,想著接吻。」他又
朝她走近一些,身體幾乎碰到她。
「接吻?」她反駁著,語氣中不無諷刺和挖苦,但她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撫摸著,順著她的臉頰輕柔地來回撫摸著。
「當一個男人需要一個女人時,他先用眼睛吻她,用眼睛試探她的肌膚,她
的嘴唇。」他把手指移向她的上下嘴唇,讓她的唇碰著她的牙齒,「還有她的頭
發。」
他的手摸著她如緞子般光滑長髮,她感到在他的撫摸下,全身心鬆馳下來。
他把音符變成詩一般的火焰。
「用我的眼睛吻你的身體,用我的頭腦來品嘗你,用我的眼睛撫慰你,探索
你。」他的手移向她的雙肩和臂膀,他如此輕柔,就像只是碰到她白色的棉布衣
衫。一樣,她感到渾身汗毛都豎起來,皮膚上有一種被刺痛的灼傷。
「我的頭腦中想像著你的乳房,我用眼睛去吮吸它們,用想像使你的乳頭變
硬。」他隨意地摸著她,從胳膊到肩膀,又停在她的胸脯上,他的觸摸是如此令
她心醉神迷,他的雙手充滿了技巧。她感到一種渴望的灼痛襲擊了全身,他只是
隔著襯衫輕輕碰了一下她的乳頭,但她的乳頭堅挺,渴望他的吮吸,渴望他的牙
齒。她感到一股熱流噴湧而出。
他的雙手繼續往下移,滑過她牛仔褲的拉鍊,直至她的腹部。她像是熟透了
似的,全身的肌肉膨脹著,兩腿間的愛液更加粘厚,更加甜蜜。
「用我的眼睛舔你,想像著品嘗你衣服下的身體一股熱流噴湧而出。」
他的雙手繼續往下移,滑過她牛仔褲的拉鍊,直至她的腹部。她像是熟透了
似的,全身的肌肉膨脹著。兩腿間的愛液更加粘厚,更加甜蜜。
「用我的眼睛舔你。想像著品嘗你衣服下的身體會是怎樣的滋味。」他又輕
輕地把手移到了她的屁股上,順著它圓滑的曲線,朝她的大腿探去。他這會兒跪
在了她面前,頭抵著她的小腹,她幾乎能感到他的呼吸。
「我要用我的眼光令你騷動,然後再用嘴吻你。」
他的話語令人感到不可抑制顫抖,她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感襲過全身。她
衝動地抱住他的頭,往自己身上按去。但他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的,站起身來,
抓著她的手。
他們的嘴唇幾乎碰在一起,她能感到她身體的熱量,她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
不可抗拒的男人的味道,口乾舌燥。
她覺得全身像被燒著了似的,在欲火的邊緣徘徊,她要得到他,她需要他,
只要他的手指去碰一碰它,她就會炸開來,他的嘴唇離她如此近,只要他輕輕用
舌尖碰她一下,效果會是同樣的……他已經注意到她全身抖動不停,雙頰緋紅,
呼吸急促。
「懂了嗎?弗蘭卡,什麼叫吻。」他說道。
「是的,懂了。」她喃喃輕語,她正渴望著,等待著。
「好極了!再試試前面六小節。」
「你這個十足的可恥的婊子養的惡棍!」她睜大了眼睛,怒氣衝天。
他譏諷地露出一絲笑容,逕直走到椅子上坐下來。「再來一遍。」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氣壞了,但還是用發抖的手拿起了琴弓。
「開始。」米卡身子朝後一仰,疲倦地閉上眼,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梳理著頭
發。這個混蛋女人!她把第一樂章演奏得像一頭母獅子在啃一塊生肉一樣,而且
她自己也知道這點。算了,先讓她耍一耍小性子吧。音樂就像是情婦,有時得讓
讓她,最終她會醒悟的。
突然,一陣沉寂,這就像是在等待又一個渴望。
他歎了口氣,「再來一遍。」
好多了,雖然只是好了一點點,但畢竟是進步了。
日內瓦。
塞雷娜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感到渾身酸痛,她好像還沒睡醒,想翻個身。取
點東西蓋,但發現自己動不了。她渾身一顫,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她正躺在柔軟的絲質的什麼東西上面,手腳被捆綁著,她試著動了動,看到
束縛著自己的是一副不銹鋼的貂皮襯裡的手銬。她一下子認了出來,這是有一回
她在衝動之下,在紐約買的。
她又動了一下手腕,沒用。她被綁在那裡,連視線都受到了影響,她抬了抬
下巴,看到了石頭的頂部和身體兩旁的貨架。
她給關進了地窖。她被綁在酒瓶之間一塊狹小的地方,四腳銬在貨架上,她
搖了搖身體,想晃倒貨架,貨架上放滿了米卡愛喝的酒。貨架動也不動,她禁不
住詛咒這副曾帶她給無數快樂的美國手銬,而從前在她欲火中燒時,她是如此鐘
愛它們。
她掙扎在怒火之中。
絕望中,她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她並不害怕,在
這一生中,她只怕過一回,那就是多年前在米蘭醫院裡,看到手術後的米卡時。
在經歷了那場惡夢之後,世上已沒有能讓她感到害怕的事情了。
她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牙齒口腔,他一定用了安眠藥才能讓她睡得這麼深,
他……他是誰?
她曾帶馬克斯看過地窖,還嚇唬過他,但她感到這樣做不是他的風格。也許
有這個可能,但不像是他幹的。那晚他是曾用這副手銬把她銬在床上,但他是在
春藥的作用下才敢那麼做的,而且那樣做滿足了她的情欲,那真是一次妙不可言
的經歷。
但像這樣做,不會是馬克斯。她又想起幾個小時前,她和他在玫瑰園裡的經
曆。他的粗野和衝動是讓她有一點吃不消,但她的性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感
到和他融為一體。然後,沒有任何解釋,她離開了他,她只說她想單獨待會兒。
即使這樣,他也不可能如此冒犯她的。
她又想到了他和馬克斯在游泳池邊的那次談話,她譏諷他太溫存,他會不會
因為這,要給她玩一次厲害,但就她所知道的馬克斯來說,他太柔情,大浪漫,
他根本不會瞭解她有著陰暗的另一面。對這點。她幾乎是肯定的,毫不懷疑。
她回想起最後和他在一起的情景,他曾試圖反抗,但她只願拿他逗樂。自從
馬克斯和弗蘭卡到來後,她再也沒和他有過任何關係。她沒再用他開車,也沒再
找他尋歡作樂,難道是他嗎?
她在痛苦地思索著,弗蘭卡?會不會是米卡為了讓她有更多的體驗而允許她
這樣做?但這種做法也不是米卡的風格。再說,米卡絕不會不與她商量,擅自作
出這種事來,因為這會毀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想不出到底是誰幹的。她氣得咬牙切齒,喘著粗氣。突然,她聞到了股她
熟悉的味道,讓她心潮澎湃,她睜開眼,一雙戴著黑手套的手在她眼前閃動了一
下……米卡?真的是米卡嗎?她全身感到一種無法自持的愉悅。
他站在高處,看著她閉上眼睛,全身又被情欲撩撥著。他很快從口袋裡取出
一塊黑布,蒙住她的雙眼,他要讓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能
想,她只能是一個充滿淫欲,等著被滿足的瘋狂的蕩婦,她也許很難被嚇壞,但
他己從她身上學到了幾招,他瞭解她,他會讓她很快就受不了的。
他開始用他戴著貂皮手套的手撫摸她,先從她的腳開始,他要讓她感到一種
騷動。然後,順著腳踝。小腿。膝蓋。大腿不斷撫摸,貂皮刺激著她的光滑的肌
膚,她感到全身酥麻,同時一種難言的快感穿過她堅挺的乳頭和顫抖的全身。
倫敦。
「尼古拉,我的小甜心,去給我拿件睡袍好嗎?馬克斯一定會有一兩件多餘
的,我們得好好談談了。」
年輕的俄羅斯鋼琴家很不情願歎口氣,手還戀戀不捨地下肯離開她的酥胸。
他把放在她腰下的另一隻手提了出來,仰臥在床上。
「我從未享受過和男人如此美妙的性愛。」她貼著他耳語道。
尼古拉不能想像她的話中有多少真實成分,他起身踉踉蹌蹌地朝和臥室緊連
的更衣室走去。
「你,我親愛的夏娃,比我知道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令我心醉。」他說道。
他很快找了兩件豪華的厚厚的睡袍,一件黑的,他穿了,另一件白的給她扔
在了床上。
「我們喝點礦泉水吧。」她提議道,一隻手反摸睡袍,「他的冰箱裡會有幾
瓶的,如果運氣好,還說不定有水果和巧克力,然後我們談談。」
尼古拉順從地去找了。
他當然很順從。但對她即將拋出的誘餌,他會接受嗎?她的思緒回到了幾個
月前。
紐約。
這是個充滿機會的城市。她知道該如何在這裡尋找到機會。在她加入DIS
C-O公司之前,她曾在紐約的金融界幹過一陣子。最近,她又為馬克斯和薩莉
去那裡調查北美的市場情況。在那裡,她碰到了一個大機會。她遇見了傑夫。布
魯克斯,一個音樂愛好者,一個億萬富翁的兒子,一個投資商。傑夫自信唱片會
有很大的發展前景。
沒有人預料到古典瘋,會在美國引起轟動,就像在歐洲一樣。DISC-O
公司當然可以在美國發展,只要做好正確的市場調查。但是DISC-O公司的
形象,因為多倫多一家子公司高級管理人員內部的原因,己受到了傷害。
所以,現在需要新的形象出現。因此夏娃動了要獨自創辦一家公司的念頭。
當然傑夫會給她經濟上的和註冊登記等一系列法律上的幫助。
但她還需要其他方面專家。一個唱片界的老手總比她這個新手要有競爭力,
特別是像薩莉,已在DISC-O公司工作過這麼多年,具有管理藝術和市場經
驗。她已做了馬克斯十年的私人秘書,她會懂很多細節的。
「你只要礦泉水嗎?」尼古拉打斷了她的思維。他手裡的託盤上放了兩隻玻
璃杯,一瓶礦泉水和一盤水果。
「是的,親愛的,下面幾個鐘頭我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她答道,「但你
可以放幾瓶酒到冰箱裡,我想過會兒我們會有一個來訪者的。」
「我希望不是馬克斯。」他有點緊張了,「我記得你說過他還要在日內瓦待
一兩天的。」
「當然了,我指的不是馬克斯,是薩莉。」夏娃說。
「你的老闆薩莉,為什麼?」他把託盤放在床上,並遞了一杯她要的礦泉水
給她。
「因為。」夏娃喝了口水。她知道日內瓦正在發生的事情,通過她,我們可
以竊取馬克斯為弗蘭卡訂的計畫。我們將把你的音樂會安排在同一周。她微笑著
又喝點水。用夢一般的聲音繼續說道,「你想像一下,人們將湧去欣賞你這個鍵
盤高手的演奏,現在小提琴已過時了,你將給人們帶來一股清新的感覺。」
「但馬克斯不會同意的。」他反對道,「他不會讓我去和她同時爭一個市場
的。」
她的聲音充滿了一種詭秘,「尼古拉,我們不需要馬克斯。」
「我們不需要馬克斯?」他皺著眉頭重覆道,「但你答應讓我和DISC-
O公司簽約,這是怎麼回事?」
「尼古拉,你告訴我,有沒有聽說過布魯克斯家族?」
「當然了。」他一臉迷惑,「即使在我們原蘇聯時代,我們俄羅斯人也學英
語,看西方雜誌。這個家族以石油起家,從五十年代逐漸崛起。但這和我有什麼
關係?」
她看得出,他有點急了。她準備和盤托出自己的計畫了。
「傑夫布魯克斯希望我新開一家唱片公司。」她說道,眼裡射出光芒,「如
果你願意加入進來,你的首次演出將由本公司來安排。公眾所有的注意力都將集
中在你身上,你好好想一想。」
她站起身,披上睡袍,在地板上踱來踱去,「俄羅斯鋼琴家在紐約引起了轟
動,從夜總會到音樂廳。」她興奮地手舞足蹈,「這一定會成功的,我不會推掉
的,你也是。」
聽了她的活,他眼睛睜得老大,「但這個薩莉呢?」他說道。「為什麼把她
牽扯進來?」
「因為她知道馬克斯和DISC-O公司的很多內幕,而且目前她是唯一能
告訴我日內瓦正在發生些什麼的人。」
他仍是一臉迷惑。
「相信我,親愛的。」她邊說邊挪向他身邊,吻了一下他的臉,「我知道我
在做什麼,薩莉可能已經準備好了,我這就打個電話喊她來。」
「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式?」他有點疑惑地問道。
「小甜心,放心好了,一切會順利。」她邊說邊拍拍他的肩膀,一轉身離開
了臥室,剩下尼古拉獨自品味著她的話。這個叫夏娃的女人,真令人捉摸不透。
日內瓦。
最後一個音符也結束了。吻。
他似乎不願意打破這種寧靜,米卡深深地吐了口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一直
屏住了呼吸。
「行了!」這簡單的一個詞表達了他的輕鬆和愉快的心情。她終於也松了口
氣。弗蘭卡總算演奏出他的要求。
弗蘭卡兩腮通紅,眼裡閃著勝利的喜悅。她挑逗地望著米卡,「行了?」語
氣裡含著明顯的嘲弄,這讓他很吃驚。
整個早晨,她就在演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地試圖令他滿意,但過了四個小
時,他似乎再也不耐煩,竟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先是吃驚,迷惑,然後是一陣憤
怒,她呆呆地等了十分鐘。不見他回來。她再也不能忍受,她氣得真想砸東西。
她環顧了四周,發現屋內的木櫥裡放滿了他四處搜集來的心愛的古董提琴,還有
那套極富現代色彩的高級音響。
真他媽的,他竟敢把她獨自丟在這裡,她氣得跑出音樂室。回到了自己的房
間,換上那套黑色比基尼泳衣,把她身上本來穿的襯衫。牛仔褲和內褲扔得四處
都是。
她在游泳池遊上半小時後,心情平靜了許多,但也感到了一種疲倦,身體的
和精神的。她仰浮在水中,任其漂浮,抬頭望著天空。
也就是在昨天,她曾把藍色的天空當成了他的眼睛,她從他的眼神中尋到了
快樂。自從來到這座別墅,她的情緒一直變幻不定。她被米卡左右著,她需要米
卡,渴望米卡,但同時也被他冷淡的無感情的態度激怒,她要為自己制定一個計
劃。
她要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演奏家,他會幫助她的,她要和他簽定合約來達到自
己的目的。她有點後悔昨天馬克斯來找她談生意上的事時,她很不耐煩地趕走了
他,她只是覺得那些事情太煩瑣,無任何意義。那哪比得上和米卡在一起的興奮
感呢?
是的,她那麼需要他,她想看到他與她親密無間,想感受他嘴唇的熱量,想
看到他冰冷的眼神被柔情所動。為了得到這些,她要先找到自身的力量來完成吻
的演奏。
「是的,很好。」他的聲音充滿了力量,「這就是我想像的《吻》你已經抓
住了它的精髓。」他的眼裡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但她的雙眼卻閃著冷光,「我還沒這麼自信。」她邊說邊放下琴弓,走到窗
口,望著遠處的花園景色。
「特別是最後一小節,你已經完全掌握了火候,把那種接吻的場景描繪得很
細緻。」他還在說著,「就像我要求的那樣具有表現力。」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舞
動著。
「我不這麼認為。」她又說了一遍,打斷了他,接著轉過身來面對著他。他
很願意望著她,欣賞她優雅的動作。
「接吻時嘴唇。牙齒的感覺,你真的很聰明,在最後時表現出這一切……你
說什麼?」
「我說。」她重覆道,「我不這麼認為。」
他驚訝地望著她。她站在窗口,落日的餘輝在她的頭髮上,沐浴著她優美的
身軀。他才意識到她已換了一身泳衣,她一定是在他離開時去游泳了。她一直在
盯著她的手和胳膊,不曾留意她的身體。
「為什麼不?」他反間道,「你演奏得非常好,我認為你已掌握了其中的奧
秘。」這是他第一次讚揚她,她是值得這種褒獎的,應該說,她是一個天才音樂
家。
「這不是真的吻。」她冷冷地答道,朝他走過來,站在一張小桌旁。
「不是真的吻?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知道她還在為早晨的失敗而苦惱,還
有他對她的耐心的折磨。
「當一個女人需要一個男人時。」她開始說道,「她會想她是否真的想要一
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否想要她。」她心中也很矛盾,很猶豫。
他一言不發,著眼望著她。
她能感到他的目光像是舞臺上的燈光一樣,發出巨大的熱量,「你會用眼睛
去試探他,想像著能否讓他想要你。」
他被一種挑戰的氛圍包裹著,她要讓他認識她。要她。她朝他走過去,身子
微微顫抖,「一個女人。」她柔聲說道,「就像是一把小提琴。她的身體有一處
空洞的地方,等待著被填滿,在那塊神秘的孔洞裡,會有最最美妙的音樂。」
她的雙乳在泳衣下高聳著,輪廓清晰,「在他的嘴唇碰到她的之前,當他的
手撫摸著她的身體時,她會想,他是否太堅挺,太急迫,還是太粗魯。」她把雙
手放在胸脯上,「他會挑起她的性欲嗎?他會很著急地一下子佔有她,還是先吻
她的唇?」
他注視著她,眼光深沉。她像是毫無意識一般地解開了泳衣的乳罩,她現在
幾乎裸身站在他面前,除了那個小小的泳褲。
「我們都醞釀著呢。」她的手指滑向自己的下身,「這裡很溫暖,很歡迎別
人。」她把食指伸進了黑色三角褲裡。他的眼神一直跟著她的手指。
他看見她修長的三個手指放在自己的下身,另一根在那層薄薄的黑布底下。
他站起身,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她那只在黑色三角泳褲下舞動的手。
她迷亂的灰眼睛感染著他,她散發著香氣的身體在他眼前晃動著。她向前邁
了一步,他們幾乎碰到一起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攬住她的腰,但是在他
行動前,她的手指已放在了他的嘴唇上。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嘴唇,再也無法抵制他散發的熱量,她把自己的嘴唇
輕輕地吻了上去。
他被這種原始的。不可想像的快感驚呆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米卡,這才叫吻。」
第八章 重金屬
她們嬌嫩清新可愛,散發出濃濃的香氣,沁人心脾,令人心醉,好似是剛剛
成熟的水果。一隻手在絲綢衣服下探尋著,找到裸露的胴體,摸索著它的輪廓她
轉過臉去,從地上拾起華麗的馬來民族服裝沙籠。「我認為弓法在結尾時應該深
沉些,舒緩些。」她不急不忙地裹上那絢麗的沙籠,在肩膀上打了個結。
「演奏時的顫音應當是慢而狹窄,而不是像你所表現的那樣疾而寬闊,它應
似天鵝絨般光滑柔和。」
他仍然一言不發。
她向更遠處移動,停在她曾經想砸碎玻璃鳥前,她用食指,觸摸它的嘴唇,
撫弄著它彎起的玻璃翅膀。她的手指還殘存著她的愛液,足以銘刻在閃閃發光的
玻璃表面上。有那麼一會兒她欣賞著被她塗抹上去的痕跡。
「當然,這全取決於你是如何看待泛音和旋律的。」她繼續說道。「如果我
指出來,你要原諒我,你的弓法有點太露,太直白,你要表現的音樂的主題反倒
不明確,好像被限住了。事實上,有點太莽憧了。」
她轉過頭來面對著他。他還是像石頭一樣站著一動不動,戴著黑手套的手緊
握在身邊。
「對,你是瞭解的,甚至在最複雜的樂章裡,你的觀點。音樂的主題也是很
清晰的。」她讀不懂他,不能確定是否觸到了他痛處。他的眼睛沒有任何表情,
怒火又燃起來。
「當然,你曾經在火車上創作出雙重輪唱。」她尖刻他說道。她沒有去想為
什麼要說這些,只知道,它可以刺痛他,她很高興地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在抖動,
很顯然,他被觸動了。
「我餓了。」他看也沒看她,就飛快地出了房門。
午飯已準備在陽臺上,非常豐盛,冷肉。沙拉。乳酪和水果擺滿了一桌子,
還有數瓶在陽光下閃爍的礦泉水和當地產的白酒。沒有全套的餐具,但是在桌子
的四邊,有為四個人準備的玻璃杯,碟子和刀叉,緊靠著冷酒的陶器。
弗蘭卡用墨鏡遮住眼睛,抬頭望著太陽。現在肯定已過了兩點鐘,快到三點
了。她摸著橢圓形大淺盤的邊緣,盤子涼涼的,裡面的菜很鮮嫩。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她好奇地問,雖然她在米卡面前仍能保護鎮定和自
信,但是她意識到她已按捺不住自己的渴望,她有些暈眩,身體開始微微震顫,
她尋找著合適的話題,來掩飾自己。
「誰?什麼?」米卡已坐在桌邊,往兩個玻璃杯裡倒濃濃的澄黃色的酒。
「你的管家……麥迪,那是她的名字嗎?」
「是的。」米卡說。她失神地注視著他,著迷於他優雅閒適的動作,他倒完
酒,接著又伸手拿過一瓶礦泉水。他舉止得體大方,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更沒
有一個多餘的音節,他靈巧地倒著閃光的礦泉水,好像是彈奏著巴赫最難的一曲
樂章。
「她是怎麼知道你的想法,你的要求的……」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她看見
他不解地盯著她,「你並沒有吩咐麥迪準備了飯菜,可是她怎麼會知道你的心思
呢?」
「哦,原來是這個。」他漫不經心地掃視了一下桌子,「麥迪已習慣了我們
的生活方式。」
菜肴相當精緻,色香味俱全,撩人食欲,讓人垂涎欲滴,即使是最挑剔的品
嘗家也會滿意的。
「塞雷娜和麥克斯同我們一道吃嗎?」她問道,瞥了一眼另外兩副沒動用的
杯盤,她還是很好奇,同時也想打破難耐的沉默。
「塞雷娜和我從不循規蹈榘。」他說著,塞雷娜的名字讓他的心裡升起一陣
愛憐。
弗蘭卡妒火中燒,她不能容忍米卡如此親密地說著塞雷娜的名字。她想起了
塞雷娜跪在她的兩腿之間,輕柔地撫摸她,她想起了塞雷娜在游泳池邊,給她撫
平頭髮,還有塞雷娜在她身上塗抹油膏,她琥珀色眼睛火辣辣的,充滿了挑逗。
「她美貌絕倫。」弗蘭卡自言自語。
「是的。」他夾了個牡蠣,從殼裡吸出肉,小心咀嚼著,不發出一點聲響。
她再一次被他優雅的動作吸引住。
「她與眾不同,美麗漂亮。」他又加了一句,伸手去拿酒。
他最後鬆弛下來。「你們……」她猶豫著,尋找合適的話,「你們在一起有
很長時間吧。」她的話既像是敘述,又像是提問。
「是的。」
她沮喪地拿了個牡蠣,滋溜滋溜地吸著,她不在乎吃相不雅。
「還會永遠下去,真的。」他補充了一句,他向遠處看去,看到了過去的時
光。
她是能打動他的,不需要矯揉造作。但是,她知道她問的那個問題可能不太
恰當,答案也許是她不願聽到的。在工作室裡,她只是再多一些時間,就能動搖
他,讓他不能自己,她確信這一點。
米卡倒了更多的酒,向後仰著,仔細察看著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遠不如
塞雷娜的眼睛,他想,她眼睛的顏色要更深,更有光澤。永遠。
他和塞雷娜早就在一起了,共同打發不可名狀的痛苦光陰,在這個充滿敵意
的世界裡,他們互相守,可稍稍忘卻種種的不快和失望。
他們一起埋葬了過去那段辛酸日子,是那樣快,那樣徹底,那樣不可挽回。
當現在回首過去,依然感到很新鮮,甚至有點陌生,他忍不住想起最初印象中的
她,想起她的有點沙啞的大笑,想起那首叫《吻》的曲子。他好像能看見她,骨
瘦如柴,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眼睛大似圓盤,她在孤兒院附設的冰冷的教
堂裡,蜷縮在風琴後面,大笑著。
她大笑,也許是因為那美妙的琴音讓她興奮,也許因為他們互相發現對方,
都是暫時逃避了難以忍受的枯燥死板的封閉式生活,而享受那短暫的愉悅一刻。
那時他是米切爾,她是莎莉,沒有姓,沒有家庭,沒有身份,也沒有母親,
他們是一對可憐的孤兒。
這就是弗蘭卡的話之所以打動他原因,因為她提到了母親和愛人?出生地。
墳墓。血統。最初的印象。
他們給自己鼓勵,雙雙逃到了倫敦,在那裡,他們有了新的身份,他成了米
卡,她成了塞雷娜,他們把全部身心投入忠愛的藝術上音樂。這也是他們出逃的
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希望。他們最終發現了打開他心靈的鑰匙,那也是音樂。
維瓦第的四季。
不可思議的才氣一下子就吸引了評論家們的注意,他得到了應有的好評。好
奇心被喚起,他知道在他下一次的演出中,他們會像鯊魚一樣暢遊,他想知道他
能不能再創造出奇跡,如果不行的話,那就準備埋頭於現有的成績。
排練進行得不錯,和其他演出者的水準不相上下。但是小提琴在他的手中仍
然只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無生命的小提琴,它不能從木頭變成春天一樣嬌嫩。熱
情的年輕姑娘的胴體,他僵硬地站在舞臺上,不能無拘無束,放縱自己的激情。
他不能抓住那美麗的身體,不能自由自在地闖入那開滿鮮花,沐浴著陽光的
田園,把她的身體按在那濕潤的泥土上,極其亢奮地將他的種子,將他的精髓撒
在大自然裡,播撒在音樂裡。
塞雷娜知道這一切。
當他回到家的時候有點醉意醺醺,難以忍受的失望折磨著他。他發現他們共
住的公寓變成了鮮花編織成奇幻世界,水仙。紫羅蘭這些春天裡的花滿屋皆是,
像是花的海洋,背景音樂放著維瓦第的曲子,屋子裡有兩個女孩,年輕漂亮,身
材苗條,一頭金色的長髮飄逸在腦後,她們分別穿著藍色的和綠色的衣服,這讓
他想到了春天和夏天,女孩向他打著招呼。
他無言地任她們把他領進神幻的花境,他閉眼睛,讓音樂流過自己的全身。
他感到她們如花瓣似的柔軟的手,梳理著他的頭髮,輕輕滑過他的肩膀,解開他
的恤衫,讓它慢慢滑下他的身體。
她們嬌嫩清新可愛,散發出濃濃的香氣。沁人心脾,令人心醉,好像是剛剛
成熟的水果。音樂似乎能夠觸摸到,她們在一塊慢慢地搖晃,松松地摟抱著,輕
輕地吻著,像姐妹倆似的,和著音樂的旋律。
夏天引領著春天,吻著她的面頰,她的眉毛,還有她的脖子和喉嚨。
他凝視著她們,出神地望著她們扭在一塊的胴體,她們互相用舌頭,用手在
對方身上摸索著。探弄著。他著了迷,又湊近一些看,他感覺到小提琴的琴聲像
那兩個女孩的身體一樣顫動著,泛起陣陣漣漪。春天向夏天跪著,虔誠地把花苞
放在她溫暖的下部,輕柔地吮吸著她的汁液。
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聽到維瓦第的曲於。他突然很想拉奏那首曲子。
那天晚上,塞雷娜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他發現房間又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沒有絲毫夢幻花境的痕跡。
開音樂會的那晚,他演奏得妙極了,奇幻般的。帶有神秘的韻味,評論家驚
訝地張大了嘴,像是尋找著音樂的極致。
次日他出門為塞雷娜買了條金項鍊,花了很多很多的錢,幾乎超出了他們的
承受力。
弗蘭卡在桌子對面注視著他,看見他的嘴角掛著隱隱約約的微笑,他用手指
撫摸著繪有複雜圖案的臺布。陽光照射在他的頭髮上,閃出點點金光。
如何把他從沉默中喚醒,讓他的注意力再回到她的身上?
「你有沒有定出音樂的大致框架?」她試探著問,伸手去孛菜沙拉,一塊番
茄從菜夾上滑落下來,掉在她的酒杯旁,「很顯然……它是協奏曲,管弦樂曲,
還是其他什麼?」
他很隨便地回答她,「六個樂章,六個同樣強烈的高潮。」
「時間長度是不是同《吻》一樣?」她驚訝地問。
「是的。」
「那差不多有一小時長。」她很快地計算出來了,「是不是太長了,你覺得
呢?」
「不。」
她的手緊推著玻璃酒杯,正在這時候,麥克斯出現在別墅拱形的門廊裡。
「米卡。弗蘭卡,原來你們在這。我一個上午都在往倫敦打電話。」他解釋
著,坐在椅子上。「我正餓著呢,這桌菜看上去很不錯。塞雷娜在哪?」
米卡看上去正沉思著,他為麥克斯倒杯酒,遞給他一隻碟子。還是弗蘭卡打
破了沉默,「我……我們……我沒有看到她。」她說著,用眼角睨了一眼米卡,
「我們一直在工作,幾乎沒停下來過。」
「工作?」麥克斯重覆了一句,喝了口酒,他的語調顯然很興奮,很輕鬆,
「你已經為她找到合適的曲子了,米卡?」
「是的。」
「但願不是巴赫。」麥克斯說,腦子已轉向了今後的市場和利潤。「或者是
帕格尼尼。聽說有一個日本人和EMI簽約,他們計畫九月份向外界發佈消息,
還有些情況不太清楚,比如他叫什麼名字?」
弗蘭卡印象中有這麼一個日本人,帕爾曼在卡耐基音樂廳首次露相時,曾演
奏過他的F升小調協奏曲,後來他錄製了他的第一和第二小提琴協奏曲……馬克
斯諒必不會像他聽上去的那樣愚鈍吧?
「我們需要與眾不同東西,需要能夠佔領市場的東西,而且是男性市場。」
他也加了一句,想起了他在倫敦和薩麗的密談。
「麥克斯。」米卡的聲音冰冷。
「能激起人性欲的東西。」麥克斯繼續說道,沒有留心米卡的語氣,「能讓
人衝動的東西……」
「麥克斯。」米卡說話的語氣冷得能凍住麥克斯奔放的熱情,「我們正在不
斷獲得進展,我已經到了主題和……」他停頓了一會兒,「弗蘭卡演奏某種可以
喚起人情緒的藝術效果。把音樂交給我,你大可放心。」他又補充了一句,他的
眼睛流露一絲調皮的神色,「它會滿足你開拓市場的要求的。」
「太好了!」麥克斯熱情高漲,大口喝著酒,「不過,你得給我一些時間,
米卡。我要讓公司知道,以便我們能預計工作室,開始大規模開展宣傳攻勢。我
知道卡耐基音牙廳已全部預計滿了。」
「欲速則不達,麥克斯。」米卡警告道,嘴角上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你說什麼?」
「慢著點,這是羅馬皇帝奧古斯都說過的一句名言。」
「是的,不錯,但她從未同唱片公司打過交道。」
她等待著,等待著情欲迸發的那一瞬,他正徜徉在快感的邊緣,熾熱的欲流
衝擊著她,讓她心神蕩漾。她感到他的手指在探尋著,他的手指已除去了貂皮手
套,粗粗的冰涼的,他觸摸她,像是塊燃燒的冰,使她有一種火熱狂亂的感覺。
一股刺鼻的味道鑽進她的鼻子,她隱約意識到這是含有化學物質的油膏的味
道,它能刺激人的身體,增強性欲,它不能濫用,只需一點就能讓人受不了,控
制不住自己。但是他厚厚地塗了一層又一層。
她兩腿之間像燃著一團火,焦渴地。痛苦地期待著,它渴望著快速的。狂熱
的。強烈的刺激。
他長長的親吻了一下她的大腿,然後站起身來……
倫敦。
當私人熱線電話響起的時候,薩麗咒駡了一句。五分鐘前,她剛吃完中飯回
來,這才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從冰箱裡取出蘋果汁和一隻黑色櫻桃乳酪。
麥克斯今天上午和她打了幾個小時的電話,討論加拿大的商務情況,後來,又叫
她電傳一份合約草案給在日內瓦的弗朗西絲卡。這事她半小時前就做完了,諒必
不會有什麼錯誤吧?他們已經多次用過那份制式的合約了。
她不情願地伸出手去,拿起她身邊桌上的電話。
「DISC-O公司,我是薩麗。」
「薩麗,我是夏娃。獨守空閨的滋味如何?」
「無聊乏味,夏娃。」薩麗反唇相譏,她被夏娃說話的語氣蟄了一下,「尼
古拉怎麼樣,或許我該說他有沒有進步?」
「所有的事都很合我意思,對我的胃口。」夏娃答道,口裡帶著一絲淫蕩挑
逗,「你為什麼不過來和我們一起呢?這裡有許多事我們可以聊聊,就在辦公室
的外面。」她以安撫的口吻補充說道。
薩麗歎口氣。「夏娃,我這有不少事要處理,麥克斯與我通了一上午電話,
談關於加拿大公司的事。那邊的形勢很不妙,他至少是這樣認為的。他想要瞭解
詳細情況,我得連夜電傳過去。他還想討論你從美國帶來的報告,對你在多倫多
的工作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順便說一下,你在那裡做得很不錯。」
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夏娃心想,記起了在紐約與傑夫。布魯克斯相遇。「謝
謝你,薩麗,我盡力去做好罷了。」
「感謝上帝,我這裡有你全部的報告。」薩麗繼續說道。「他看上去被美國
的市場迷住了。」
「我想他對日內瓦的業務可能更著迷。」夏娃刻薄地打斷她。「也許是因為
塞雷娜的緣故。」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薩麗慢慢地答道。夏娃對塞雷娜的嘲弄從不手
軟。「奇怪,他什麼也沒提,只是催促著把合約草案電傳給弗蘭卡。」
「哦,那麼說她被接納了?米卡呢?難道說他從封閉狀態中走出來了嗎?」
「顯然是這樣的。」薩麗說。她問過米卡情況,麥克斯提到卡耐基音樂廳,
提到為小提琴獨奏而譜出的樂曲,還有他在年底前讓新人初次亮相的計畫。「米
卡正在創作樂曲。」她大聲說,「是為弗蘭卡譜寫的小提琴獨奏曲。」
「這麼說……事情進展得真快。」夏娃好像是自言自語。「但是塞雷娜肯定
在這件事上插了一手,你說是嗎?麥克斯先生關於他心愛的女士說了些什麼?」
「麥克斯什麼也沒講,真的。很奇怪,我想。」
「一點也不奇怪。」夏娃很快說,「想一想,他現在可能完全被她迷住了。
她應該看出了弗蘭卡的潛力,能估計到這麼一個天資聰穎,美麗動人的女孩整天
在別墅裡,會對米卡產生怎樣的影響。無疑她們已經在床上尋歡作樂了。我敢斷
定麥克斯是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的。」她咯咯地笑著說。
薩麗痛苦地想著。夏娃所說的是多麼直率多麼明顯……雖然很殘酷,但句句
是真話。她把自己變成麥克斯可以任意打發的性奴是多麼的荒唐可笑。她曾憧憬
著自己能夠真正得到麥克斯,而不僅僅是為了性欲。但這只是一場夢,夏娃早就
看穿了這一點。
「你在聽嗎,薩麗?」夏娃問道。
「是的,是的,我在聽著。」薩麗應道,竭力把思緒拿回來。
「好吧聽我說,尼古拉的確很出色,比我想像得還好。我覺得你該見見他,
來吧,加入到我們中間來,我保證你會滿意的。我們總是在一起幹,不對嗎?」
夏娃的聲音低了下去,柔柔的。
「是的,是的,我們一起幹。」薩麗答道,她的身體因為夏娃的話而溫暖起
來。
「事實上,非常不錯,花樣無窮。」夏娃以誘哄的口吻說,「你就過來吧,
薩麗?」
薩麗的腦子裡閃現出撩人情欲的景象,在麥克斯的公寓,躺在那張碩大無比
的床上,頭上的天花板是整面的鏡子,從那可以看見夏娃,看見她自己,還有尼
古拉。「是的。」她對著電話說,「薩麗還要等一下,得把手上的工作處理完,
薩麗五點鐘去麥克斯的住處,薩麗喜歡聽尼古拉彈奏麥克斯的小型鋼琴。」
「別擔心,親愛的薩麗,他會在這兒的。」夏娃說,小心地掩飾著得意的語
氣,「他會彈任何你喜歡的曲子。」
日內瓦。
「一直就是這樣嗎?」弗蘭卡問道。
米卡突然離開了他們,沒有任何解釋,也沒有表示歉意。起先他還饒有興趣
地聽著麥克斯講述一位長笛手的風流韻事,臉上甚至還流露出嘲弄的微笑,後來
他便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言不發地走進別墅裡了。
她和麥克斯交換了一下眼色,又開了一瓶酒,都竭力不去理會米卡情緒。不
過,她腦中仍牽掛著他,想知道他回到工作室去是創作樂曲還是僅僅沉思默想,
她想知道他是否會拿她同塞雷娜比較,她很奇怪為什麼那些適用於所有人的人際
交往的普通禮節對他就用不上。
「是什麼樣?」麥克斯問道。
「太,太粗暴無禮了。不,這詞不甚準確。」她答道,搖了搖頭。「他不是
退縮。回避,而更像是把你晾起來,就當你並不存在,他是不是總像這樣?還是
自從意外事故發生後才如此的?」
麥克斯喝了口酒,小心思考著如何回答弗蘭卡的問題。他想起當他試探著問
起來米卡的手時,米卡臉色大變,怒形於色。「他從來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
他慢慢答道,「不過是的,他確實變了許多,他現在比過去更冷漠,更孤僻。」
「你和他相識好多年了,麥克斯。」她說著,從沙籠裡伸出腿,讓它們暴露
在陽光下,她覺得和麥克斯在一起很放鬆,無拘無束。除了性和性別之外,他們
之間還有一種奇妙的親切關係在發展著,這是一種契約式的關係。
「或多或少有十年了。」他說道,「那時我的事業剛剛起步,DISC-O
公司才成立兩年,當時公司在巴黎。EMI和RCA都對米卡感興趣,而且都不
惜代價拉他加盟他們的公司。」他笑了一下說。
「但是最終他還是同你簽約了。」她無法掩飾自己驚訝的語氣。
「是的,他和薩麗簽約了。」回首過去,麥克斯仍然不敢相信他所冒風險,
他所付出的代價,那是一個巨大的天文數字。起先他準備拿出二十五萬美金與米
卡簽訂終身合約,米卡當時沉思片刻後點頭同意了,但是不久便又打電話反悔。
麥克斯不能失去這樣一位天才。
為了DISC-O公司能夠很快開創出局面,達到事業的巔峰,他只好追回
酬金。最後的協議,是雙倍於起初合約所談成的價錢。協定達成後,他既輕鬆又
有點恐懼,他特地在馬克沁飯店開了個舞會。就是在那,他第一次遇見了塞雷
娜。
「他是怎樣一個人?」她問道。
「超乎尋常,無與倫比。」麥克斯答道。
「我的意思是……」
「你知道普雷文是如何評價珀爾曼的嗎?」他繼續說道,沒理她的話。「他
說有許多優秀的小提琴手,其中有不少非常優秀,但是真正傑出的僅僅是少數,
而超乎尋常的天才聖手那就更微乎其微了。」他笑著,喝了一大口酒,「那時他
還沒見過米卡。」
「不過你是問我他是怎樣一個人。」他在記憶中搜尋著,但頭腦裡全是塞雷
娜的影子。他知道他的回答對弗蘭卡來說是相當重要的,她需要更多地瞭解那個
男人,而不僅僅是小提琴手。但是這兩者之間又有多大區別呢?
「薩麗曾經聽塞雷娜說過他的故事。」他終於開了腔,「米卡第一次聽到小
提琴時,還非常小,也許只有三。四歲。他也想要一個,結果他們給他買了個玩
具。這是不是一個老套的故事?珀爾曼和梅紐因也有同樣的經歷,珀爾曼把玩具
扔到了床底下,而梅紐因則把它踩得粉碎。」他停頓了一會兒,又喝了些酒。
「米卡,嗯,米卡顯然是把它丟進了火裡。」他最後說道。
他好像是和酒杯說話,她想。他搖晃著剩下的一點琥珀色液體,似乎是要在
裡面尋找出一些答案。
當他又開口的時候,她很驚訝地聽他說道,「奇怪。我從未真正相信這個故
事。」
六個樂章是不是真的太多了?米卡煩躁地想著,盯著眼前攤開的樂譜。它是
不是大長了,大放縱了……也許她是對的,該短些,該嚴整些?但這又需要重新
回頭……她不加思索地否定它,也沒有考慮整個框架結構。
該死的女人!
他竭力去想塞雷挪,默念著她名字,但這次不奏效,他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他閉上眼睛,試著去重新捕捉住那稍瞬即逝優美。動聽。如夢幻般的旋律,
那讓人如醉如癡。狂妄迷離的曲調。
什麼也沒有。
他有點惱火地打定了主意。他可以把它濃縮成四章,而音樂的主題,音樂的
靈魂仍然可以保留。《吻》是不錯的,他聽任它自然發展,不去考慮她提出的什
麼顫音。
那麼接著……手在絲綢衣服下探尋著,找到裸露的胴體,摸索著它的輪廓,
它的肌理。他可以把還未寫成的第三樂章的主題與第二樂章的主題結合起來,使
它更深沉,更隱晦撩撥人。綢服滑落到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黑色的花邊系在
美好的。富有生氣的肌膚上。善解人意的手指變幻莫測地遊動著。擁抱。
他的注意力又回來了。
他聽到音樂開始響起來,緩慢騷動的情欲在皮膚上和琴弦上滑動,他們越靠
越近,大腿貼著大腿,肚子貼著肚子,欲火愈燃愈旺。脊骨上掠過一陣銷魂的,
令人激動的震顫,餘音蝕刻在他的腦海裡。白色的亞麻床單緩緩地掉在床角下,
溫暖的裸露的身體相遇了,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中間部門還是模糊不清,晦澀難解。情欲在裸露的身體上遊動著,長長的,
熱烈的吻親撫著滾燙的皮膚,它不願把自己變成樂曲的音節和琴弦。
他滿腹失望,把鉛筆摔在一邊,漫步走到窗前。太陽正在落下去,閃光的紅
色圓球漸漸沉進厚厚的灰色的雲層裡。這是一輪不同尋常的惹人注目的落日,火
焰似的,豔麗無比,幾乎像是熱帶的太陽,而不是他所熟悉的日內瓦的太陽。它
懸在天際很久很久,似乎是瞪眼注視著米卡,最後它慢慢躲到雲彩的後面。
光線柔和晦暗了,天色開始陰沉模糊起來。他想如果他要排練那段樂曲,一
定要在這種幽暗迷離,沒有燭光的光線里拉奏,耐心地等待著黑夜的降臨。在這
間屋子裡,他的小提琴放在絲絨裡。她一定也是穿著絲綢衣服,象牙一樣滑爽的
絲綢,長長的,像瀑布一樣,從喉部直拖到地。
衣服的後面綴著數百隻小巧的紐扣,在背部排成整齊的一串,隨著撥奏曲的
旋律,他解開一粒粒紐扣,音樂的節奏加快了,他的手也狂動起來,背部已露出
一線溫暖爽滑的肌膚,他迫不及待地扯開衣服,珍珠紐扣嗶啦啦散落一地。
長長的音節,琴弓輕輕地落在弦上,幾乎是在躊躇著,他轉過她的身子,讓
她面對著他,他把衣服從她的肩頭拉下,讓它滑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是的,他想,他搓著手。這樣音樂聽上去就有味了。不過那麼……有一種狂
放不羈。調皮淘氣的東西。它讓人隱隱聯想到放蕩騷情煙花女子,顫音沉沉的,
緩緩的。
黑色的胸衣裹著她柔潤的乳房,粉紅色的乳頭在胸衣下依稀可見,腰間圍著
黑色的紗,托住白嫩的豐滿的乳房,下面連接著曲線柔美的臀部。黑色的吊帶褲
顯出乳酪似的修長大腿,窄小的黑色絲帶覆住她的下部。黑白相間,對比鮮明。
他興致勃勃地回到桌邊,幾乎沒有意識到弗蘭卡的形象已逐步改變了《塞雷
娜之歌》的輪廊。
麥克斯獨自在玫瑰花園裡抽著雪茄,望著天空。他和弗蘭卡剛才悠閒地吃著
午餐。盡享著陽光,盡享著美酒,彼此偷悅著,她看上去很放鬆。無拘無束。然
而當他說起《吻》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在她的心底湧動著欲望的潛流。
他若有所思吸了口雪茄,利用薩麗電傳到別墅來的合約草案,他千方百計地
吸引弗蘭卡進入DISC-O公司的運行軌道。這個合同的簽訂不同於常規,一
般情況下,對於初進錄音棚的新手,不用討價還價,可儘量壓低他們的酬金,而
弗蘭卡則和其他人不一樣,她已在這場商務談判中占了上風。
但是當她聽麥克斯提出合作條件時,只是簡單地流覽了一下合約,合約上寫
明簽約五年,只有百分之十的純收入。麥克斯很奇怪她居然欣然同意了,沒有任
何異議。
她是不是因為想做米卡學生的願望太迫切,所以願意接受一切苛刻的條件?
麥克斯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站不住。也許這裡面還有更多的奧妙。他能感到當她盤
問他米卡的情況時,語調顯得很迫切,這不僅僅是對藝術大師的簡單崇拜。
也許塞雷娜在這裡面,他很不情願地又把思緒從塞雷娜那兒拉了回來。
但是他的商業本能告訴他必須儘快與弗蘭卡把合約落實下來,就在今晚,在
她深思熟慮之前。他馬上就給薩麗掛電話,趕在公司關門之前,他要她電傳兩份
最後合約的文本,附上全部利潤的細節,這是最關鍵的。
那麼米卡,他的期望是什麼?他曾說過,「令人討厭的生意細節。」這話徘
徊在他腦中,讓他不快。他努力回想著與米卡的合約中的精確措詞。他可能是太
聰明了,合約中詳細說明DISC-O公司擁有米卡的所有作品,包括他譜寫的
曲子,公司為此付出一年五十萬美元的酬金,但是在過去的十八個月裡,公司一
無所得!他一想起來就怒氣衝天米卡沒有理由期望得到更多的東西。
他的思緒流動著,又轉到了複雜的北美市場上,把目標對準多倫多公司。夏
娃的報告正如薩麗在電話裡所說的,已經相當精確了,但是仍不放心她的結論。
最後一組資料和他所預想的不一致,他開始有點懷疑是不是哪裡出了差錯,或者
至少是不準確。
雪茄差點燙著他的手指。他站起來,把煙蒂扔在盛開著玫瑰花的溫暖的泥地
上。花的芳香是那樣強烈。馥鬱。甜蜜。他伸出手去撫弄石榴紅的葉子,每一片
鮮豔的花瓣如天鵝絨般滑軟,他想起了塞雷娜甘美的芳唇。
昨晚在她離開他的床之前,他們又做了一次,慢慢的。柔柔的,和她在玫瑰
花園裡粗暴的。狂熱的交歡成了鮮明的對比。在緩慢的爬上快感頂峰的節奏中,
他猛烈地驅動她,就像他在玫瑰叢中一樣,他對自己有自信。
「我想單獨待一會兒,麥克斯。」她冷冷他說著,披上白色的睡袍,像一個
幽靈似的溜出了他的房間。他用肘支撐住身體,目送著她離去,心裡隱隱作痛。
他無法人睡,輾轉反側,迷糊中他在搜尋著她溫暖裸露的胴體,驚醒時卻發
現只有他一人。他不能勇敢地面對她,因為他會脫口說出他痛苦的渴望,他的欲
求,他怕她輕視他,憐憫他。她什麼也不欠他,他恨恨地想著。她已佔有了他,
得到了滿足,現在讓她高興的是獨處一室,不被打擾。
他又點燃了一隻雪茄,太陽正消逝在絨毛狀的灰色雲層後面。他能聽到從別
墅裡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小提琴聲。
他想不理會它,但卻不能,他承認,「音樂很和諧悅耳。」這是有利條件,
真的,在這次交易中。
她肯定是睡著了,因為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鵝絨眼罩已經除去了。
她讓鞭子掉下來,假裝睡著,小心使自己的呼吸深沉和均勻。她能感覺到他就在
附近,她聞到一股濃烈的皮革製品的味道。
塞雷娜歪斜著頭,向他望去。他正站在走廊的盡頭,背對著她。穿了一身的
黑衣服。這是米卡的顏色。黑色皮褲緊緊勒住肌肉發達大腿,顯出鼓張的臀部。
上身是件黑色的T恤,勾勒出寬闊有力的肩膀。他壯健的頭顱低垂著。
他看上去很陌生,很奇怪。當他轉過身來面對她時,她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他戴著一具面罩。黑色的頭罩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
她認出了那副頭罩。這是她去紐約時買的,就在她買手銬的那個商店,現在
那貂皮襯裡的手銬正扣住她的手腕和腳踝,束縛著她。當她想嘗試一下被捆綁的
滋味,便套上了手銬,感受著痛苦快樂。劇烈的疼痛與極度的興奮交織在一起,
混合在一起。
這是一種經歷過的體驗,她曾自得其樂,著迷沉醉,直到她自己開始害怕恐
懼起來。面罩。手拷。能量。
她記得很清楚,這個面罩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它遮住她的面貌,同時也就
是以這種方式把她偽裝起來,甚至讓她自己和她的情人都認不出來。她曾感到有
無窮的力量,似乎是得了欣快症,面罩下的她再也沒有個性的特徵。
它遠遠超出了性範圍,找到了更深更遠更隱晦的領域。神秘。疼痛。快樂。
能量。
恐懼是一把鑰匙。它能讓腎上腺索激增,能使神經末梢緊張,能放大感覺。
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是很畏縮的,那些想法如同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的刀刃。
這些都是危險的遊戲。這些殘酷的血腥的遊戲只能在情人間進行,而且得事
先規定好遊戲規則。否則的話,它就會失去控制,變得真正危險可怖。她正感到
她逐漸失去控制,變得真正危險起來,戴著面罩。
他現在正向她走來。他飛快地使他的鞭子落下來,但就在她閉上眼睛的一刹
那,她瞥見他厚實的,強壯如公牛般的脖子,她知道,那不是米卡,也不是馬克
斯。
是瑟奇。是他戴著面具出現在她面前。
她得小心謹慎點了。她相信她能夠駕馭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他,但是她
不得不考慮這樣的事實,他發起情來像服了興奮劑似的狂躁兇猛,彷佛是消融在
欲望的大漩渦裡……而且他正戴著頭罩。她的自信心有點動搖了,但是也就是那
麼一下子。
他跪在她的身旁,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在注視著她的臉。她很快想好了應付
的辦法。
她慢慢地,衰弱無力地蠕動著,好像是要醒來,喉嚨裡發出低低的聲響。他
的手摸著她的臉頰,她睜開了眼睛。
他們靠得很近,那頭罩比她想像的還要令人膽寒,沒有表情的黑色的面孔,
像是劊子手臉,幾乎沒有人味。她的眼睛掃視著它,然後笑了笑,嘴唇紅紅的。
暖暖的,有著迷人的曲線。
「早安,親愛的。」她嚅嚅說道,儘量舒展被手銬銬住的四肢,「現在是早
晨嗎?」
正如她所預料的,她的開場白讓他吃了一驚。「不。」他答道,聲音在面罩
後發出,顯得低沉渾濁。
她又笑了一下,眼裡閃出更多的溫柔。她必須製造出一種共謀者的幻覺,變
成他肉欲的同謀者。「我肯定是睡著了。她慢慢他說。」
他點了點頭。
她發出低低的笑聲,「難怪……」她沉思了一會兒,「它確實是很……壯觀
啊。驚人。」
「它將會這樣。」他糾正道,舉起手,露出了一把刀子,它很長,薄薄的鋒
利的刀刃,刀柄稍稍彎曲。
她又開懷大笑,笑聲裡帶著點邪惡。在內心深處,她喜歡這種聲音的,她想
讓這種笑聲聽上去自然些,沒有做作的味道。她的脊骨覺得一種冰涼的震顫,裸
露的肉體對寒光晃動的利刃有著本能的反應。
他把刀放在她的肚子上。
「感覺好極了。」她說道。儘量使她的聲音和眼光火辣辣的。她的腦子很清
楚。現在有兩個塞雷娜,一個是演員塞雷娜,另一個旁觀者塞雷娜。旁觀者引導
著演員。她不得不變換角色,以她的騷情控制住他。可是這樣做也是很艱難的。
她無從知曉他扭曲的欲望。心思和狂想,僅僅注意過他長長的陽具,靈巧的
手和嘴巴。她用她的肉體不費吹灰之力地控制了它,讓他折服於她的欲望,隨心
所欲利用他。她好像是女主人,而他則是她的奴僕。
「是的。」他說著,把刀刃移到她的兩乳之間,平放著,刀尖正巧頂著右邊
的乳房,冰涼的刀柄從乳峰問穿過,貼在她的肚子上。
她顫怵了一下,恐懼消退了一半,她很有野性地微笑著。
「它有點冷。」她喃喃說道,帶著挑戰的目光。
「太冷了?」他問道,把刀柄輕輕壓向她稍稍隆起的肚子。
做一個犧牲者,要順從和馴服,旁觀者塞雷娜建議道。但這是一個有意思的
犧牲者,可以學到許多東西。
「太冷了。」她應道,弓起背,以便那刺骨的鋼制刀柄能更緊地貼近她。
他安靜了。在緊身的黑色皮衣下面,她看得出,他有些魂不守舍了,他那玩
藝漸漸勃起,要小心,塞雷娜,旁觀者清。他傷害你的念頭仍然讓他騷動不止。
「快樂和痛苦。」她若有所思地大聲說道,「在身體上有痛苦的中心和快樂
的中心,有時候它們發出的信號往往讓人迷惑。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只能在痛苦
中尋求歡樂,有的人僅僅只找到痛苦。」塞雷娜,旁觀者警告道,要小心,「這
需要嫺熟的技巧將兩者混合起來,使之熔化在一塊去求得最大限度的快感。」
「熔化。」他重覆道,手指觸摸著刀的把柄。
他想進入她的身體,她記得他所能給予她性的刺激,不是那種極度的快感,
但是她必須得允許他進入,一次或兩次。
是麥克斯讓你快樂起來的,旁觀者塞雷娜公正地提醒道。
「熔化。」演員塞雷娜沒有異議,她用粉紅色的舌尖舔弄自己的上嘴唇,動
作含有挑逗。色情的意味,如果你能讓他脫去頭罩,那麼你就蠃了,另一個塞雷
娜建議道。或者至少改變目前的劣勢,讓情況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肚子
貼肚子。舌頭對舌頭,瑟奇。」
「舌頭對舌頭。」他重覆道,舉起刀,「這就是我的舌頭。」
他的眼睛躲在面罩的狹縫後面,看不清楚,他舉著刀放到她的嘴邊,把鋒利
的刀尖抵住她厚實的下嘴唇。這是一種針刺一樣的感覺。刀子冰冷,沿著她的嘴
唇滑動,刀尖勾勒出她下嘴唇成熟豐滿的輪廊,又在她性感的。
曲線優美的上嘴唇上探尋著,這種觸摸很舒泰,輕得幾乎感覺不到,但是它
畢竟是把利刃,寒光閃興,威脅著人的性命。她的神經高度緊張,忐忑不安,盡
管她的嘴已喜歡這樣驚心動魄的刺激。
她身體深處漸漸有反應,無法自持,演員塞雷娜和旁觀者塞雷娜似乎都控制
不了她。
他玩弄著她,玩弄著刀子,鋒利的刀在她紅潤的弓形的嘴唇上遊動,這是鋒
利的,刺人的金屬之吻。
小心點,旁觀者塞雷娜提醒道。
我喜歡,演員塞雷娜說道。
內心深處更加激情澎湃。
她張開嘴巴,用舌頭頂住那冰涼的鋼制利刃。他的手靜止了一會兒。她把眼
睜得大大的,似乎要讓琥珀色的火辣辣的眼睛燃燒起來。她舔了一下刀鋒,然後
閉上嘴唇,含住明晃晃的刀子。她黃色的睛睛從來沒有離開過那面罩上窄細的眼
縫。
她用力合攏嘴唇,牙齒咬住鋼刀。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似乎僵住了,
死死盯住她的嘴巴。她又微笑了一下,他看見她碎玉般潔白小巧尖細的牙齒咬住
那鋒利的刀尖。
不要那麼急挑逗他,激惹他,旁觀者塞雷娜警告道。
這是個有趣的角色,演員塞雷娜聳聳肩,不以為然。
它有……相當的魅力。又有第三種聲音在說著。
她讓鞭子落下來,深深地呼吸著,牙齒輕咬著刀鋒。她的舌頭也沒閑下來,
像蛇一樣靈活地玩弄著那刀子,叩擊它,愛撫它,包攏它,動作變化多端,飄忽
不定,胡亂放肆。
她能感覺到他的控制放鬆了,迷失在她對刀子的玩弄之中。她又將刀子往嘴
裡吞了吞。
「舔我。」她柔情似水,施展出特有的魅力。「舔我。」
如果他要用舌頭,就得移開面罩。涼冰冰的鋼刀幾乎要刺到了她的喉嚨,她
的思緒疾馳著,她不在乎是鋼刀,或是舌頭,只要能帶來快感。
他靈巧的舞弄著刀子,用刀尖挑逗她尖挺的乳頭,摩挲著乳頭周圍的暈輪,
像是在吻著它,那裡的肌肉顫抖。她的乳頭硬硬的,肚子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有種冰涼的感覺。她感到滾燙的液體流淌在她的大腿之間。寒光閃閃的刀子仍然
使她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恐懼,刺激著她,挑動她的第一根神經。
他把刀子慢慢往她身體下部挪著,他看見她腹部和大腿上的肌肉緊張地顫動
著。她在他面前舒展著,暴露無遺,白膩的肌肉在幽暗的燈光下泛出珍珠似的光
芒。她從來沒有如此亢奮過。迷離的琥珀色的眼睛微閉著,淩亂的頭髮披散在她
的肩膀四周,她的手腕和腳踝被銬著。她現在是他的奴僕,而在過去,他卻是她
的奴僕。
透過鞭子,她饒有興致地凝視著他。他顯然被她白晰的皮膚和銀光閃閃的刀
刃吸引住了,沉迷在那眩目的白色之中。他手中的刀正順著她大腿內側的藍色靜
脈血管摸索著……她的感覺鮮明強烈起來。
「瑟奇。」她柔聲地低語著,話音裡飽含著甜蜜和耽於淫欲的興奮。
是的,旁觀者塞雷娜說道。阻止他,讓他停下來,你已經過份了,提醒他,
除去面罩。
現在還不,有一種暗暗的聲音反對著。
「塞雷娜。」他居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膽敢喊她的名字。
這讓她有點惱火。
她微笑了,伸出舌頭順著她的嘴唇,舔著自己綿軟紅潤的嘴巴。「吻我。」
「塞雷娜,用我的舌頭嗎?」他問道,舉起鋼刀,刀上沾著她的體液,在微
弱的光線下發出柔和的光。
她睜大眼睛,「用你的唇來吻我的嘴。」她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想在你那
只舌頭舔我之前,好好感受一下你的嘴唇和舌頭。」
他被她的眼睛吸引住,被她舌尖舔弄嘴唇的媚態吸引住,他往前挪動,身子
趴在她的胴體上,一隻手仍抓著刀子,另一隻手盲目地伸人她的頭髮。他曾從各
個不同的角度進入她的身體,讓她擺出各種可想像得到的姿式。但是以前她從未
允許過他觸摸她的嘴唇。
它是,正如她曾經嘲弄過的,甚至拒絕解釋的,僅僅是個味道的問題。
穿過面罩狹長裂縫,他很快地吐出舌尖去觸擊她的舌頭,她熟練地碰著它,
急速地。靈巧地用舌尖輕彈著他的舌頭。
他咆哮著,聲音壓在喉嚨深處,低沉渾濁。他的舌頭用力向前刺探著,牙齒
大張,頭上的面罩被拉緊扭曲。她稍稍往後退了退,用她的舌頭環繞著面罩上的
窄縫,品味著那皮料,他身上的汗味與面罩的皮料味混合在一塊,熱乎乎的,有
淡淡的甜味和鹹昧。
「吻我,瑟奇。」她小聲咕噥著,「吻我。」
他嘟噥著放下刀子,笨手笨腳地解開面罩上的帶子,然後把面罩扯下來。他
的一頭黃色的頭髮竄出來,他的眼睛火辣辣的,遊移不定,他撲向她的嘴巴。他
的舌頭像一把利刀,在她綿軟的口腔中攪動著,舔著她排列整齊的牙齒。
「親愛的……親愛的。」演員塞雷娜氣喘吁吁他說,在他的嘴中騷情地扭動
著,大腿輕觸著他那翹起的東西。
有點過頭了,旁觀者塞雷娜責備,現在要叫他鬆開你的手,哪怕是一隻手。
我真的很喜歡那刀子,她身體陰暗的一面低沉他說道。
麥克斯在他的房間拿起電話聽筒,撥打外線,他等待著別墅的私人電話切換
系統把他的聲音清楚地傳道到倫敦去。他曾經把電話號碼編錄進電話機上的數字
記憶鍵,現在他只要按那個鍵,就能聽見對方的電話鈴響,他等待著。想必薩麗
還會在那兒吧?
他很難想像出在他外出的時候,薩麗會馬馬虎虎地工作。她從來沒有在七點
鐘前離開辦公室。有時甚至忙到晚上八。九點鐘,而此刻倫敦時間僅僅五點鐘。
電話鈴聲清晰。音質很純。他用手指觸摸著牛皮外套。電話鈴聲繼續響著,
忽然卡嘈一聲,接著就是啟動答錄機的聲音,那邊一片安靜。
混蛋!該死的!薩麗一定早就離開了,也沒有指示電話把電話接到她的公寓
裡。
他放下話機,又重新撥號,這次是撥薩麗家的號碼。從屋外的山谷裡傳來令
人沮喪的牛鈴哀鳴聲,農人也許正在擠奶。這聲音與長途電話的鈴聲攪在一起。
他打了多長時間的電話?兩分鐘,還是三分鐘?諒必時間是夠長的,即使她
在淋裕,也該聽到的?
他掛上電話,顯然她不在家。他正焦急地等待著今晚弗蘭卡在最後的合約書
上簽字,要趁她改變主意之前,否則夜長夢多,可是薩麗到哪兒去了?真該死!
弗蘭卡仔細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衝動地舉起手來拿掉頭發上的髮夾,快速地破
壞掉她剛剛花了二十分鐘時間,精心梳理出來髮髻。她覺得髮式很優雅。成熟。
精妙,但是一點也不適合她的心境。情緒。
她的手指在頭髮上亂抓著,一會兒弄亂,一會兒又重新梳理好,直到最後,
她還是讓頭髮像觸了電似的蓬亂披散著,野性十足。頑皮的頭髮,像消融的熔岸
似的飛瀉直下,散落在肩膀和後背上。這樣很好,她打定了上意。她挑選的純白
色的晚禮服綴著好看的金屬薄片,優雅重,幾乎顯得有點拘謹。嫺靜。
晚飯在八點鐘這通知,是那個沒有表情的管家放在銀託盤上送來的,她正巧
醒著,那通知上帶有男人自身全部謎一樣的神秘氣息。字寫得小而擠難以辨認,
大寫字母拐彎抹角也不好看,簽名更是龍飛鳳舞,又黑又粗。
難以置信地,它讓她的脈搏劇烈跳動起來,一種熱烈的期望驅走了莫名其妙
的疲乏,她和麥克斯吃過午飯後。就被這疲乏攆到屋子裡去打盹,當時,就在她
同意和DISC-O公司簽約之後,弗蘭卡感到了一種難以解釋的倦怠。她想,
她把自己賣給了一個看上去似乎對音樂一無所知的代理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就太令人掃興,太令人寒心了。
她之所以答應麥克斯簽約,是因為米卡和麥克斯有關係,她提醒自己,現在
她和米卡在一起。不久他們又要會面了。
她又對著鏡子打量了自己一番,還好,但不是十分出色。衣服過於嚴肅了。
她猛地踢掉帶有短劍似後跟的鞋子。
這樣就出色了。
光著腳。野性的頭髮,那重的白色的衣服現在顯得很不協調,不倫不類。這
個奇特。有迷惑力的對比會讓男人的眼光徘徊在被衣服掩飾下的曲線。
今晚她要顯得冷淡。矜持。要擺出一副十分內行的樣子,讓他敬而遠之。這
不是新奇的謀略,她對著鏡子承認,但至少它是一個計策。
她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然後轉身離開房間,一溜小跑下了樓梯。當她
準備推開音樂室的大門時,她聽到很響的講話聲,接著就是一陣開懷大笑。她的
本能準確地告訴她這是米卡的聲音。她在門外站了一下,欣賞著他的語音。她以
前從未聽見他大笑過。她微微蹙下額頭,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隨後進了屋子。
麥克斯正坐在黑色皮沙發上,隨便地穿著條牛仔褲和白色T恤,手裡拿著玻
璃酒杯,抽著一支小雪茄。
「弗蘭卡,過來,到我們這來。」他說,話音含有難以理解的緊張,他用酒
杯示意她走近一些,杯子裡的冰塊發出格格的響聲。「我們在晚飯前喝一杯。」
米卡站在窗前,看著麥克斯,眼睛閃亮,臉上有種奇怪的表情。
她在答話之前,心臟好像停止了跳動。她在等待米卡的眼睛注視著她。她看
見他揚了揚眉毛,盯著她蓬亂野性的頭髮,裸露的雙腳,還有重的衣服,她向他
們走過去。
「是的,我明白。」她回答道,對麥克斯微笑了一下,而對米卡,只是相當
冷淡地點了點頭。
「你要來點什麼?」麥克斯問道,顯然他把自己假想成了主人,「我可以推
薦一種蘇格蘭威士卡,存放了五十年之久,味道像摻了火似的。不過當然,只有
米卡才有最好的。」他的話似乎有點言外之音。
「那麼隨便。」她應道,「不要放冰塊。」
她的眼睛瞥向那張碩大的桌子,上面鋪滿了紙,有的揉成一團,有的奇怪地
展成扇形,在桌子的一角,整齊地堆放著一疊用玻璃鳥壓住的稿紙。
她驚訝地向米卡投去一瞥,他正對著她直視的目光。看到她揚起眉毛,他的
嘴角突然彎曲了一下,像是在微笑。
「你很聰明。」他平和的說著,移向酒瓶,「一個人應該從不沖淡。稀釋自
己的快樂,不要自己掃自己的興。」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她冷冷他說,但是麥克斯看到她的眼睛因米卡的
評價而睜得大大的。
他們的談話全都是旁敲側擊,含沙射影,他惱怒地想著,他倆為什麼都盯著
那些無聊乏味的紙張?玻璃鳥,如果沒有搞錯的話……米卡竟然用如此貴重的東
西當鎮紙,這多符合他的個性,而又多討厭。
他注視著弗蘭卡向桌子走過去,撫摸著玻璃烏的翅膀。動作很閒適,看上去
好像無任何意義。但是他能感覺得到她的內心很緊張。在屋子那頭,米卡扭過頭
來,飛快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穿透力一般,然後又轉過身去,斟上蘇格蘭
威士卡。
麥克斯屏住呼吸。有那麼一會兒,可以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一種隱隱的沖
動,以至於屋裡的空氣好像劈啪爆裂,變得活躍而富有生氣。
她扔下了那只玻璃鳥,走過來緊挨著麥克斯坐在沙發上,她把兩腿提上來放
到了身下。她說話自然而平靜。她的表情很隨便,很鬆馳,他簡直無法想像得出
在他們之間正在燃燒的欲火。
不久,他就相信了自己的猜測。當米卡遞給她透明的平底無腳酒杯時,她的
手指輕輕地擦了一下他。這個動作很快,幾乎像是很偶然的,但是如果沒有相當
親密的關係,是不會做出這個小小的不易覺察的舉動的。
他本來打算今晚在最後合約還沒有簽的情況下,小心對付她,現在看來,這
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她整個地被米卡吸引了。
「你的工作進展得順利嗎?」她問米卡,把頭歪向鋪在桌上的稿紙。
米卡靜默了一會兒,沒有出聲,但是他站在那裡看著寫字臺,看著淩亂的稿
紙。那只玻璃鳥的翅膀上仍舊沾著痕跡。他皺了一下眉,把手彎起,「是的,還
算順利。」他總算回答了,「是的,我想是的。」
「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整個作品的框架呢。」弗蘭卡用一種淡淡的挑的口吻
提醒他,喝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卡。「哦,好極了,你說的對,它是黃金般的液體
哦。」
「可能很昂貴吧。」麥克斯評價道,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飲而盡,「我還要再
來一點,米卡。」
米卡微微抽搐的嘴唇暴露出他的反應,他一言不發地走到酒前。
「框架是什麼?」弗蘭卡堅持問著,「是練習曲,是管弦樂曲,還是其他什
麼?」
「好吧。」米卡若有所思答道,「我想你可能猜出它是管弦樂曲的形式。」
他給麥克斯倒了蘇格蘭成士忌,然後又往自己的酒杯里加了一些。「它必定要受
《四季》很大影響。」他的話裡隱隱有點逗樂的味道。
「管弦樂曲?」弗蘭卡有些迷惑不解他說道,「可是吻全然不是那樣的。」
「概念化地,無論如何。」米卡猛地插了一句,打斷了她的話,「我想你也
許是對的。六個樂章可能會使演奏顯得冗長,我決定把它壓縮成四章。」
「哦。」她驚訝地大叫道,顯然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他繼續說道,「我不會失掉作品的核心,我想從結構上說分成兩
部分可能會更好些,你的評價。」他慢慢地補充說道,目光在玻璃鳥上遊移著,
「是……不會沒有價值的。」
坐在她的帝邊,麥克斯幾乎能感到灼燒的欲火,但是她很快把它壓了下去,
她連珠炮似地提出有關和絃的相繼進行與音樂旋律等方面的問題,以此來掩飾自
己的騷動不安。他聽著聽著,就逐漸失去了興趣,他們完全沉浸在對音樂節奏韻
律的討論中。
音樂家!他哼著鼻子對自己說。藝術家的氣質。敏感,有創造力……敏感,
我的屁股!他想,有著很多錢的喜怒無常的孩子。塞雷娜還沒有出現。
她不會不吃飯的,他有點抱怨想,想知道她在哪裡吃的午飯,現在又在哪?
也許她在她自己的房間裡,或是在鄉村裡用餐。見鬼,他居然想到她可能飛到令
人熱血沸騰的巴黎,在馬克沁酒店吃晚飯。
哦,上帝。是什麼使他想到了巴黎的馬克沁餐廳,是和她的初次相識,是
和她共用的第一個良宵春夢。
他竭力把思緒拉到米卡和弗蘭卡談話中,現在他們正熱烈討論著八分音符。
二連音符和十六分音符。他們之間強烈的緊張情感應該能抓住他的注意力,哪怕
這些話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他全部的感覺都放在對塞雷娜的想像上,在他的眨眼
後面流動著塞雷娜的影子,她妖嬈迷人。放肆淫蕩。
冷漠世故,想像她似頑童一樣貪婪地舔著沾在手指上的蛋黃醬。這個女人。
熱情奔放,充滿活力,完全沉浸在她的玫瑰花園中。
那個塞雷娜冷漠地。拒人千里之外地說,「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嘉寶會做得更好。」他大聲說道,又喝了一大口蘇格蘭成士忌。
「瑟奇,親愛的。」演員塞雷娜貼近他的嘴巴氣喘籲他說,「我想觸摸你感
覺你……用手指撓你。鬆開我的手,親愛的,這樣我就可以撫摸你皮膚。」
她的聲音,她的話充滿了誘惑力和驅動力。但是她的眼睛,她歪斜的頭看上
去卻很平靜,儘管裡面充斥著難以用語言表達的火熱的感覺。
嘉寶的確會做的比這好,旁觀者塞雷娜贊同道。
第九章 月光奏鳴曲
黃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閃爍的火苗一樣。沒有男人能夠抵禦
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誘惑。在交歡之後,所有的男人都籠罩上一層黯淡的悲哀。
「麥克斯吃晚飯時候,有點魂不守舍。」弗蘭卡說道,接過一杯烈性甜酒。
「那麼,你很瞭解他嘍?」米卡問,話裡帶著逗樂的味道。他的眼睛盯著麥
迪和咖啡一起拿來的那種烈性甜酒。他想在濃濃的蒸汽加壓煮出來的咖啡里加進
一點東西。
「不,不瞭解。」她答道。「但他看上去,哦,我不知道,是心事重重?還
是憂慮煩惱?他幾乎什麼也沒吃?」
「他也許不餓。」米卡輕描淡寫地說,他的話裡含有一絲疲乏厭倦,他喝乾
咖啡,往後靠在椅子上,喝著甜酒。
酒喝到喉嚨裡,火辣辣的,味道和他喜歡的金黃色蘇格蘭威士卡迥然不同。
這種感覺就像上下跳動著的淡淡。亂竄的火苗,正如桌上閃爍的燭光一般。現在
燭正要燃盡,微弱的燭光投射出她面孔的陰影,她一團火紅的頭髮閃閃發亮。
「不,不只這些。」她堅持,目光注視著米卡的眼睛。「在你們兩人之間,
存在著一些緊張,尷尬……我一走進屋子,就感覺出來了。」他藍色的眼睛射出
陰沉的光,警告她不要再說下去,但是從她嘴裡仍湧出滔滔不絕的話,「我聽見
你大笑,就在我進屋之前。」
弗蘭卡想起剛才當面無表情的管家收拾起餐具時,麥克斯掃了米卡一眼,她
看見米卡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而麥克斯的頭部則顯得很僵硬。
米卡揚了揚眉毛,又倒了一杯甜酒,「味道真是不俗。我想我該到花園裡走
走了。」
這次不是警告,是命令,不要再嘮叨打擾他了。好吧,她想,她注視著他戴
著黑色手套的手往她的杯子裡倒了些酒,至少這要比以往客氣有禮得多。
他看上去有些微微的醉意。沒有跡象表明他期待她什麼,或是想請她同他一
塊兒到花園漫步。
她也不會去問,她只是理所當然地以為,她也要去的。
這是一個溫暖的夜晚,甚至有點悶熱。子夜的天空居然也是藍色的,可能是
閃爍的繁星所致。她走在他的身邊,赤裸的雙腳踩著厚厚的。冰涼的草地。濃郁
的玫瑰花香裡混合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她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這是一種奇特的
香料味。當他們走在一條礫石鋪就的小徑上時,她的腳底心不慎被一顆突出的卵
石刺了一下,她身體晃了晃,她驚訝地感覺到他的手臂伸過來,扶往了她。
這是自今天下午以來,他們第一次靠得這樣近,下午的時候,她曾奚落他的
吻,把自己身體的實質,精髓蝕刻在他的嘴唇上。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滑進
他的胳膊中,好像是他想要這樣,而不僅僅是為了扶住搖晃的她。他們又繼續往
前走。
「愚蠢的女孩,誰要你不穿上鞋子。」他說著,聲音有些顫抖,可能是有些
興奮吧。
「一個人應該從不沖淡自己的快樂,不要自己掃自己的興。」她柔軟地回敬
了一句。
他沒有吭聲,但轉回頭來,這樣他們又重新走到草地上。她感到他身體溫暖
而舒適,依著他,即使走在黑夜的陰影裡也不覺得害怕,有那麼一陣子修剪過的
灌木叢隱隱約約地,似乎很嚇人,但她沒有理會,只當是月光搞的一個惡作劇,
和人開著玩笑。
米卡又轉過身子,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噴水池,月光迅速地掠過白色
的大理石,好似一幅用明暗對照法創作出來的圖畫,那是一座奇異的精巧的美人
魚雕像,四股水柱從像海豚的四個噴口裡射出。水下的燈光照亮了美人魚光滑盤
蜷的軀體,她正從好色的海神手裡掙脫出來,旁邊有一隻憤怒的烏龜伸頭去咬海
神好像棍子一樣的陽具。在燈光的照耀下,那東西分外奪目。
她又驚又喜充滿情欲地大叫道,「真是太漂亮了。」
「是塞雷娜,還是別人弄的。」米卡說道,「我也不知道呢,不過它讓她興
奮。」他又補充道,「塞雷娜是很羅曼蒂克的。」
「我們可以在這待一會兒嗎?」她問道,仍然抓著他的手臂。
「當然。沒問題。」他彬彬有禮地答道,向噴水池走去。
她一溜地跑開,急於感覺那迷人的噴泉,她往前走到圓形的噴水池前,把手
指浸入冰涼的水中,她知道那光絲和陰影的遊戲和她會是多麼的相稱。
塞雷娜,羅曼蒂克?米卡如此說是多麼的奇怪。
塞雷娜看上去太冷漠,太世故,太老成,一點也不羅曼蒂克。她竭力把思緒
從塞雷娜身上拉開,她知道此刻她衝動的,幾乎按捺不住的舌頭會促使她脫口提
出問題,那就是整個晚飯期間,米卡和麥克斯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內幕,有什麼
樣的背景,麥克斯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難懂的言行。
她在哪裡?她多少有點像神秘的。有活力的精靈,甚至當她不在的時候,也
能嗅到她的氣息,弗蘭卡現在可不想塞雷娜出現在她和米卡之間。
作為演奏者,作為音樂家。作為小提琴手,她和米卡以塞雷娜從未經歷過的
方式共用那美妙的音樂。他們之間的感情交流一定要比任何情人所期望達到的境
界還要密切,無論這些情人的關係有多麼親密,多麼持久。
「你是有意那樣的嗎?你的話是當真的嗎?今天下午?」她衝動的問道,但
是不敢去正視他,她看著水流在手指間穿騰。
「我想是的,無論你指的是什麼。」他冷冷他說,「一般來講,我說了話是
算數的,我覺得它是有效的。」
「是在你對麥克斯說,我的演奏藝術性很強那時嗎?」她說著,幾乎屏住了
呼吸。
「我說你表現出某種藝術素質,可以喚起音樂的主題。」他糾正,「是的,
我是這個意思,是當真的。」
「那麼,後來,你說你決定把作品壓縮成四個樂章。」她不依不饒地說道,
「但是你從來沒有真正解釋過根本的框架結構……」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想
著現在壓在手稿上的玻璃鳥,那稿子想必已寫到了第二樂章。
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臉在陰影裡看不清楚,她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一種令
人著迷的熱流席捲她的全身,這種強烈的情感在那天下午曾經出現過,當時她用
手指親吻他,用身體的芳香撫摸他嘴唇的輪廓。她把手指更深地插進水裡,在水
裡移動,摸索,她迷失在對音樂旋律。節奏半明半暗的記憶中。
「在《吻》之後是第二樂章。」她輕柔他說,「親吻過後,會發生什麼呢?
米卡?」
這個問題,有多層含義。她可以指她給過他的吻,或是指她為鳥演奏的樂曲
吻。也許她還沒有真正瞭解自己,也許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區別,她想。
「第二樂章是,當然,是要複雜得多。」他平靜答道。屈起手放進口袋裡,
他要鬆馳一下穿過手指的憤怒震顫感覺。他的神經未稍似乎變得更加激怒煩燥,
極易爆發出來。
「如你說的,吻之後會發生什麼?你躑躅著,有點遺憾地退下,審視他的眼
睛,看看它們是否被初燃的欲火燒得火熱,去體驗和試探你自己的反應,在雙手
變得狂妄大膽之前,暫時安靜一會兒,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不說了,陷
入沉思之中,很快他又回過神來,「不要害怕,不要畏怯,第二樂章會讓你舒展
開。會讓你極度興奮的。」
坐在冰冷的大理石檯面上,她的手指在涼冰冰的噴水池裡滑動著,聽了他的
話以後,她發現自己濕了,一股令人飄飄欲仙,心蕩神馳的熱流迴旋在她的兩腿
之間。
「和絃會很複雜,半音階的半音符降為以十六分音符演奏,對不諧和音與和
弦的轉變這是夠長的了。」他繼續說道,「你的無懈可擊的演奏技巧應該能使你
通過最難的部分。」他說著,特意加重語氣,突出他講的話。
她的思緒狂奔著,亂竄著,她渴望著對他大叫,弗蘭卡坐在噴水池的邊緣,
情欲在她的腹部裡燃燒著,翻卷著。她渴望著和他摩擦,和他瘋狂地攪在一起,
熾熱的情欲把他們碾碎,使他們融為一體,她應道,「那麼是擁抱了,我想。」
「我作品的標題。」他承認道,語音帶著點吃驚,「是的。」他陷入了沉默
之中,他看著她用手指觸摸著清水,想起她剛來的第一個晚上,他看見她裸露的
胴體隨著韓德爾的樂曲而緊張。
騷動,她被水打濕的金紅色的頭髮在水波中起伏,好像是從海底浮上來的怪
獸。這一切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特別令他難忘的是當她描述吻,用手指
觸摸他的嘴唇時,她身上散發出令人著迷的。不可抗拒的性的魅力。
他的話音一轉,繼續說道,「假使你經歷了在演奏《吻》時所遇到的第一個
困難,你可以發現,這對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外部信號上是有用處的。在某些具
體的物質形式裡包含了音樂的內核。」
聽著他的話,她不耐煩地用手指彈水面,幾乎有點傲慢,輕視一切的神情。
他一定誤解了她,弄錯了她的意思,他想。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下,見她沒有答話的意思,便開口講道,「我知道,塞雷
娜會幫助你的。」他的語氣溫柔。
「我不需要塞雷娜來幫我演奏吻,米卡。」弗蘭卡應聲說道,嘴角上掛著淡
淡的微笑,「我也不需要她來幫我演奏擁抱,甚至第三樂章,第四樂意也不必要
她來幫忙。你的作品是在高潮中結束,還是在尾聲中結束?」
「高潮。」他答道,對弗蘭卡敏銳的理解力,他吃了一驚。
他曾經聽過。看過高潮時的極度亢奮,如醉如癡的豔景,那兩具扭在一起的
赤裸的肉體瘋狂地。狂烈地發洩著原始的欲望,他們似乎要融合為一體,沉浸在
極致快感中……但是高潮後,顛狂過後,暴風雨過後,當纏繞在一起的大汗淋漓
的身體分開時,當熾熱的呼吸冷卻下來時,那,無疑的,是在小提琴的領域裡,
在令人窒息。令人欲死的高潮之後是痛苦的失落和惆悵。
在交歡之後,所有的男人都是悲傷的,亞裡斯多德不是這樣寫過嗎?交歡之
後,便籠罩上一層黯淡的悲哀。這是他和塞雷娜住倫敦時,塞雷挪用拉丁語同他
調情時,經常說的一句話,現在他記起來了,這話是提醒他用第三樂章寫高潮,
第四樂章寫高潮過後的陶醉。興奮。疲乏無力,和巨大快感的逐漸減退……這是
個多好的主意。
倫敦。
薩麗在麥克斯那間樓頂小房的門前,她是五點鐘差一點離開辦公室的,她從
櫥子裡挑件有腰帶的長長袍,跑到盥洗間去換上,然後坐電梯下樓,到街上等計
程車。不給夏娃和尼古拉留一點思考的時間。
她的腦袋裡裝滿了報告。分析。市場估價和行銷戰略。以她和夏娃通過電話
之後,就全身心投入到DISC-O公司那些紛繁複雜設計。報告等文件之中。
各種各樣的報告。表格從大樓底層的秘書。會計。律師和顧問那裡彙集上來,經
過層層篩選。審看。歸納。整理,以比較精確的形式呈交到薩麗這裡,最後,還
得經麥克斯深思熟慮後才能做出有關的決定。
要想工作得輕鬆點,不被那些繁文縟節所打擾,也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不把
DISC-O公司放在心上,只要她對那些合約。文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
操心就行。
現在,她盯著她熟悉的麥克斯私人領地的人口,不由得躊躇猶豫她為什麼要
到這裡來?她為什麼會允許夏娃在麥克斯的私人宅第同尼古拉幽會?
是不是夏娃太自信,太有說服力,太有感染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她現在
已認不清原因是什麼,不管是什麼小心謹慎的原因和理由,總之,她已把麥克斯
留給她的鑰匙交給了夏娃。
弗蘭卡就要加盟了,只要麥克斯有時間和她商談合約的事。現在已不需要尼
古拉了,至少他已不是夏娃設計出來的替補弗蘭卡的重要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娃曾說過有些事要商量討論。麥克斯遠在日內瓦自得其樂,風
流快活,而她卻在倫敦像奴隸似地賣命。她今天這樣做,有什麼不好呢?即使他
知道了,會怎樣指責她,埋怨她?他從來不會的。她的眼前晃動著麥克斯和塞雷
娜顛鸞倒鳳的畫面,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薩麗。」她歡迎她的到來,語調熱忱而恭敬,「真高興你如約而來。」夏
娃的眼睛在薩麗的身上游離著,停在她豐滿高聳的胸脯上,那地方幾乎要被她穿
的松垮垮的長袖長袍遮掩往了。「我們真該好好聊一聊,不過,還是先來一些香
檳?」
「好吧,來一杯。」薩麗答道,向睡榻走去,「尼古拉?他還在這兒?」
「當然,我許諾過的,記得嗎?他是那麼可愛,我剛剛打發他到音樂室去調
試鋼琴。當他看到那架鋼琴時,他會很興奮,很著迷的,它是不是斯坦恩牌?」
「是的,我想是的。真有趣,我敢說麥克斯不會彈奏它。」薩麗說道。
「哦,它放在那兒,也許只是為了引起人的注意,給人留下印象。」夏娃反
駁道,「像麥克斯這樣的唱片界巨頭們都會附庸風雅。我是這樣看的,你看看這
房間的四周!」
她指著屋子裡麥克斯收集來的各種音樂珍藏,這些現代藝術的收藏品中,大
多數是抽象派的,而且都是經典名作,它們的旋律刺耳。顫動。節奏狂烈無序,
曲調生硬嘈雜。這是一個男人的收藏品,不論他對最新潮流是否有著準確的本能
的反應,也不論他對藝術是否有著深不可測的感受。這不可能說清楚。
但是它一定無疑地具有吸引力,能給人難以磨滅的印象。
「是的,他就像那樣。」薩麗含含糊糊他說,她的話裡帶著淡淡的辛酸和抱
怨,這讓夏娃更大膽,更放肆。
「當然他是。」夏娃附和道,「麥克斯可能一點也不懂你的意思。」夏娃也
同樣如此,不過那有什麼關係。「他把一切都想得理所當然,金魚。成功……人
們。」
「成功。」薩麗慢慢地重覆道,坐到睡榻上。「是它塑造了他,是它塑造了
他的整個生活,成功對他來說,似乎來得太快了,我想。他從來沒有真正去理解
成功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然他沒有。」夏娃說,「當你考慮他付給你的薪水的時候!」她暗示性
地加了一句,遞給薩麗一杯香檳。
這是個錯誤,她一說出這話就意識到自己講錯了。夏娃在DISC-O公司
能賺很多錢,老實說,薪水非常高,而薩麗所得的報酬至少是她的兩倍。
「哦,我不知道,我過得非常好。」薩麗說道。
「不過,我不是指這。」夏娃很快地插了一句。
「是的,不是這個。」薩麗表示同意,環顧了一下房間。「不是這個。」
「你可以比現在做得更好。」夏娃別有用心他說。她的神經緊張得直跳,她
從來不會衝動失態的,但是她覺得時機已成熟,現在如果猶豫不決,拖延下去,
就會失去一個大好的機會。麥克斯不在倫敦,薩麗正怨恨不滿,夏娃可以利用這
種怨恨,盡可能大膽地去做任何事,而且,尼古拉就在隔壁的屋子裡。
「嗯。」薩麗態度不明朗地應道。
「放鬆一下,來,喝些香檳,然後讓我們各自攤牌,公佈自己的打算,說說
心裡話。」夏娃柔聲他說道。
薩麗仰躺在睡榻上,而夏娃則坐到鋪著大墊子的地板上,她的右臂輕輕地靠
著薩麗的雙腳。
「我想。」夏娃開口說話,她微微移動了一下,這樣她身體的一邊可依著睡
榻的邊緣,她的金黃色的頭髮輕輕地擦過薩麗的雙腿。「我想麥克斯需要清醒一
點,也許我們可以幫他一下。」
鋼琴的聲音飄進了屋子,悠揚流暢,宛轉動聽,薩麗從床墊上抬起頭,仔細
聆聽著,這是蕭邦的革命舞曲,是讓人們拿起號角,她模糊地想到。
「我不能肯定我是否真的想要幫助他。」她突然說。自己都感到有點奇怪。
也許是屋子裡的油畫惹惱了她。她確切地知道每一幅油畫是花多少錢買來的,也
知道每一幅油畫在過去的年月裡增了多少值,漲了多少價。對面牆上那幅令人討
厭的紅綠斑剝相雜的畫,它的價錢可以支付她一年的薪水。
「讓他清醒一些,也許是對的。但是我想現在我不會太寬厚,再大慈大悲。
嗯,尼古拉是非常好的,對嗎?」
「親愛的,他是舉世無雙的,而且容易合作的。」夏娃補充道,又往薩麗的
空酒杯裡倒了些香檳。
她把酒瓶放回桌子,抬起右手搭在薩麗裸露的腿上。然後開始輕輕地撫摸。
薩麗覺得自己有點頭暈目眩,香檳的後勁和夏娃手指在她小腿和大腿上令人陶醉
的觸摸,使她的臉漲得通紅。
「也許麥克斯僅是對小提琴太瘋狂,太偏執了。」薩麗欣賞著蕭邦的音樂,
若有所思他說,「也許麥克斯除了早期與米卡成功合作外,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他不知道觀眾們所想要的,所期待的。」
夏娃的手往上移,一直到大腿的頂部,「你說得很對,薩麗。不過,你總是
全力以赴地著手瞭解社會上的脈動,大眾的情緒,而麥克斯僅僅只是把注意力放
在那些市場調查報告上。」她的手指躊躇地,甚至有點偷偷摸摸地滑向薩莉的:
「確實如此。」
薩麗說道,她想起上次與麥克斯的簡單爭論,就在那次爭論之後,麥克斯決
定研究調查弗蘭卡的情況,「非常正確,我有時候想知道……」她的聲音漸漸低
下去,又喝了一大口香檳:「什麼?」夏娃誘哄道,她的手突然停下不動了。
薩麗下意識地弓起身,迎向夏娃的手,她稍稍移動了一下,正好能讓夏娃的
手指擦著她最敏感的部位。
「不知他是否迷戀塞雷娜,被塞雷娜弄得昏頭昏腦……」她頓了一下,又重
新開口說道,「不知弗蘭卡是不是讓麥克斯回到米卡和塞雷娜那迷人圈子裡的唯
一辦法,不知他是否能看到那一點?」
「薩麗,我從一開始就看到那點。」夏娃感傷他說逍,心中卻暗暗地狂喜。
得意。薩麗的話儘管可能有些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但是她的不滿,她的抱怨是
溢於言表,很明顯聽得出來的。
「那就是為什麼尼古拉會有幫助,會很重要,特別是對我們倆。」
「不,我沒有看到這一點,夏娃。麥克斯不會感興趣的。」薩麗答道,微微
扭曲著。「他很快就要同弗蘭卡簽約,她會同意合約草案上的條件。」
夏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是薩麗幾乎沒注意到,她說,「麥克斯去找那些
小酒館裡的鋼琴師有什麼用處呢?沒有錄製過唱片,沒有三加過大型音樂會,只
不過是默默無聞的無名小輩。」
「這是個問題,那麼你怎麼看呢?」夏娃催促道,她的手指停了下來。
「要做公關,要打出自己的招牌,提高知名度。」薩麗無意識他說,本能地
拱起屁股,「他必須有莫斯科音樂學院深造過的引人注目的學歷,也許他該有個
悲慘的身世,在蘇聯時代的末期,他的機遇和運氣消失了,美夢破碎了。」
他可能是受到迫害的民主人士的兒子,他的父親因為爭取人權而與K。G。
B。發生衝突,諸如此類的東西都有助於他的形象,有助於他引起人們的注意,
否則的話,麥克斯是決不會感興趣的。」
夏娃的眼睛一亮。這是多聰明想法!薩麗是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的,或者說,
還沒有讓她失望。
「不過你想一想,薩麗。」她誘哄道,「考慮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駕馭
一切,支配一切,決定一切,那麼你打算如何利用他,如何銷售他,如何使他成
功?你願意找個機會試一試嗎?等一會兒,你會見到他的,尼古拉!到我們這裡
來。」
日內瓦。
他盯著那雙朦朧的帶著欲望的黃色的眼睛,黃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
芒,像閃爍的火苗一樣。沒有男人能夠抵禦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誘惑。
他低沉地呻吟著,把手伸向她手腕,笨手笨腳地替她打開手銬,就在同時,
他的嘴已再次向她的嘴巴貼過去。他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銷魂。如此動人心
神的感覺,她的舌頭舔著他的舌頭,她小巧的。尖尖的。如象牙般堅硬的牙齒咬
著他,她的嘴已甜蜜溫馨,令他陶醉,令他癡迷。
當手銬打開,掉在地上的時候,他聽到她在他嘴邊歎口氣。她的雙手在他身
上輕柔地移動著,從他的肩膀到腰部,直到屁股。他的嘴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嘴,
緊緊地貼著,他撕扯掉自己的襯衫,脫掉長褲,發狂地,焦急地,激動地撤去他
們之間最後的屏障,這個屏障早就被她多情的嘴巴摧毀了,削弱了,他已完全為
情欲所支配。
她禁不住去體會那份感覺,他皮膚下的肌肉在她的觸摸下繃緊隆起。當她用
長長的指甲挫磨他的脊椎骨時,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震顫起來。
她的手閒適地在他軀體上遊動著,欣賞著他滾燙的緊張的皮膚,挑逗起他的
情欲,他出汗了,渾身滑膩膩的,粘乎乎的。她的手指往下移向他的肋骨,在他
的腰部一側,有塊柔軟光滑的皮革,她小心地把它從他們交織在一起的身體間拿
出,她用手指摸索著它,臉上慢慢騰起一陣興奮的紅暈,她知道,她摸著的是一
副面具。
他嘶啞地呻吟著,想再次捕捉住她的嘴唇,但是她卻把他的嘴引導到她的胸
脯上,她的手指急迫地擦弄著他的後頸,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聽到這種聲音,他的身體裡湧動著原始的情欲和興奮,這是表示投降和屈服
的嬌吟細喘。她從來不曾如此渴望過他,也從來沒有如此馴服過,更沒有如此順
從過他身體的反應。他的欲望。
當他的牙齒咬住她的乳頭時,她拿起面具放到頭上。
他發現自己正窺視著那沒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面罩,它正套在塞雷娜的頭上。
「瑟奇。」她小聲低語,藏在面罩窄縫後的眼睛像跳動的火苗一樣,閃出金
黃色的光芒,「把手給我。」
她迅速地給他扣上手銬,那尖利的卡噠聲聽起來像是爆炸時的巨響。
現在已沒有多重角色塞雷娜了,沒有了演員塞雷娜,沒有了旁觀者塞雷娜。
她慢慢的,沉思冥想地伸手去抓掉落在他們身邊的那把刀子,就在這時,她
看見他的眼睛裡開始露出一絲恐懼,一絲騷動。
「塞雷娜。」他說著,嗓音有些粗啞。「塞雷娜。」
她的另一隻手游向他的脖頸,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搜索著。她的觸摸是如此
的溫柔。小心,像是情意綿綿愛撫。她在那上面找到了一個穴位,如果猛按它,
可以在數秒鐘之內,讓人失去知覺,幾分鐘內即可致人於死。
他又出神了,是那樣入迷,就好像他急向後轉,沒有走到噴水池邊,坐到她
的身旁,而是匆匆走開了。他的眼睛迷亂遊移閃爍不定,好奇怪的表情,她以前
從來沒有見過。
在柔和的月光和噴水池底燈光的映照下,他的臉龐罩著一層專注的神情,那
神態好像是中世紀的修道士在靜思默想。又好像是東正教的聖德在虔減地祈禱。
和禁欲。苦行僧的表情相矛盾的是,他有一張極其性感的臉,高高的顴骨,豐滿
厚實的下嘴唇,在午夜藍色的夜光下深邃的眼睛。
她抬頭看著天空,努力想驅除掉極度的挫折感。紐曼因曾說過什麼?「要想
演奏出傑出的一流的音樂,你必須讓你的眼睛凝視遙遠的星星。」
遙遠的星星。天空上散佈著數不清的星星,它們如耀眼的寶石閃爍出迷人的
光芒,它則掛在天邊,是那麼的遙遠,就像米卡一樣疏遠著她,即使這樣,她仍
然能感覺到坐在身邊的他的身體的熱量。
「那麼我應該喜愛明亮的。特別的星星。」她的腦子裡冷不防冒出這些話,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卻是不清不楚。朦朦朧朧的。但是她知道那令她絕望,
讓她痛苦不堪,撕扯著她身心的不可能實現的欲望,她指望能夠獲得它,不管付
出多大的代價。
她可以擁有他,用她的音樂,她的身體及他們兩個所體現出來的各種潛能來
吸引他,誘惑他。他現在正沉浸在音樂之中,總有一天,他會完全地。徹底地被
她所迷,亂了方寸,再也找不到自己。
「擁抱。」她輕聲說道,儘量不去破壞他全神貫注。如癡如醉的狀態,「擁
抱可以有許多種形式。文雅的。緊密的。柔和的。粗暴的。狂野的。激情的。」
「是的。」他答道,眼睛灼熱發光,「那些都是,在撥奏曲之前,在珍珠掉
落在地上之前。」
沒有必要去弄懂他的話,她從他的話裡已領悟了其中的含意,那是一種壓抑
著激動和興奮的音色。
「就比較而言,男人的陽具和女人的乳頭是堅硬的,而手卻是柔軟的。」他
大膽他說了一句,目光盯住她的臉,她知道自己的乳頭,正硬起來。
「是的。」他又開口說道,「舌頭可以猛烈抽動,它堅硬且尖銳,而身體則
可弓起來,伸屈自如。」
她的目光隨著他移動,「還有笑聲。」她興奮高聲叫嚷,「一定要有笑聲,
這種笑聲只能在一見鍾情的戀人間共用,它溫暖,親密,刺激。」
「是彈撥,而不是弓拉琴。」他說,轉過身,看著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
閃爍著光芒,她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蓬鬆淩亂。
欲火在他們之間湧動著,翻騰著。一陣突然爆裂。觸電般的衝動席捲了她,
那欲望的烈焰似乎燃著了她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她保持著安靜,一動不動,她
在等待著他,她知道他會靠近她,觸摸她,擁抱她,就像她親吻他時的那樣。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工作要做。」米卡冷冷他說,「我們回去吧。」
麥克斯第三次打電話到薩麗的公寓。這次他聽到的仍是單調的鈴聲,鈴聲,
真見鬼!
晚飯時的情況糟糕極了。因為沒有最後的合約文本,他無法隨心所欲,無法
迅速抓住弗蘭卡的注意力,下午她曾很爽快地答應簽約,但今晚她卻被米卡迷住
了,弄得神魂顛倒。心思全不在其他事情上。塞雷娜,這該死的女人,究竟躲到
哪裡去了?
他怒氣衝衝的放下電話,幾乎是習慣性的,為了排遣一天來的失意,他撥了
自己家的電話號碼,想通過答錄機收聽一些資訊。
幾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擦了擦眼睛,好像這樣做就能抹掉腦子裡混亂。
迷惘的思緒,他有點糊塗了。
他疑惑地盯著盛著蘇格蘭威士卡的酒瓶,它就放在身邊的桌子上,酒瓶裡還
剩下一半的酒,他沒有那麼多的酒量,也許它摻和了一些甜飲料,他想,又給自
己倒了杯酒,想證實自己的猜想。
剛才他聽到從電話線那頭傳來的薩麗的聲音,大吃了一驚。總算找到她了,
他首先感到一陣寬慰,其它什麼沒多想,僅僅指示她電傳兩份最終合約的文本,
便掛斷了電話,但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有些不同。而且她在那幹什麼?
她有,當然,她有一套多餘的公寓的鑰匙,這是預備有緊急情況發生時才用
的,但是他不記得曾經吩咐她檢查郵件和為花草澆水。
他陷入沉思中,又喝了許多蘇格蘭威上忌。給花草澆水?他把思緒拉回在倫
敦的公寓。他不能確定,沒有把握,實在說不大高興了,但是他隱隱有些心中難
以消除的猜疑。令他煩惱不已……他又一口喝乾了一大杯蘇格蘭威士卡。
不,他想起來了,而且很肯定,他沒有養過任何花草。
倫敦。
薩麗手指顫抖地放下電話。伸手拿過一根香煙。
「怎麼了?」夏娃的聲音溫和悅耳,如蜂蜜一般。
「怎麼了?」尼古拉也附和著問道,他礫石般粗糙無禮的聲音,和夏娃性感
的嗚嗚低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抖抖索索地摸出鍍金打火機,一連打了三次才點燃香煙。「是麥克斯打來
的電話。」薩麗有點緊張的說道。
「親愛的,當你喊出他的名字前,我就猜到是他了。」夏娃輕快地說,「究
竟是什麼鬼使神差,讓你去接那個電話……特別是在這種時刻?」
「我不知道。」她有點麻木地回答道。「只是……條件反射,我猜。」
這話一點不假。她從來不能忍受電話的鈴聲,只要電話一響,她就會去接,
哪怕洗澡時她也會從浴缸裡一躍而起,哪怕是在大廳裡她也會放下手中的雜務,
摸出房門的鑰匙,甚至正在做愛時,她也會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拿電話。
她向他們望進去,他們四仰八叉地橫陳在皺巴巴的白色床單上,床單覆蓋著
麥克斯那張碩大的床。夏娃淡金黃色的頭髮亂糟槽的,她的眼睛明亮閃爍,鮮紅
色的。有點淫蕩的嘴唇微微撅著。
她深深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好像是要竭力把麥克斯的話吐出來,打發得
遠遠的。他那熟悉的深沉的男中音聽上去有點迷惑,有點醉意醺醺,他可能正在
喝蘇格蘭威士卡,她猜測著。
「你很聰明,你告訴他你正在檢查收拾屋子。」夏娃贊許道,暗地裡卻想她
從來沒有聽到過比這更差勁的藉口。幸運的是,現在已無關緊要了。「他也許會
自然而然地猜想,他那甜蜜溫柔。能幹順從薩麗會操心著他的花草。他的郵件,
甚至會檢查他的洗衣間,而他則在日內瓦正追求著塞雷娜。這是不是很有趣,親
愛的?」
薩麗掐滅了香煙,又點燃了一支。
「聰明的薩麗。」尼古拉表示同意,在夏娃的肩膀上吻一下,「熄掉香煙,
到我這裡來。」
她坐在大床的邊沿,「不。」她開口說話,「夏娃,我想我們不應該……我
不能。我覺得這樣做不妥,不合適。麥克斯信任我,我不能這樣做。」
她低頭看著她的手,沒有看到尼古拉和夏娃之間正交換著目光。夏娃走近她
身邊,飛快地拿掉她手中的香煙,讓她鬆馳著躺下來,又竭力柔和的寬慰她,打
消她心中的疑慮。
日內瓦。
他的身體在她的手指下,在她的兩腿之間顫動著。她微微扭曲著,讓他能更
深入她的體內。
她伸出食指輕壓著她脖子上的一邊,摸到了那裡的動脈,她的身體更猛烈。
堅實地壓迫著他。
她微微地露出笑意,甚至就在她加大加深壓力的時候。
塞雷娜,多麼美妙的名字!
那微弱的稍帶點恐懼的低吟聲讓她興奮,也使她名字更有一種感染力。驅動
力。他嘴裡發出的不穩定的喉聲像蛇一樣翻滾扭動纏結。塞。塞。塞。塞雷娜。
男性的軀體在她的身下震顫,搖晃著,並且兇猛地衝撞著她。他掙扎著想解
脫出來,他被她劇烈運動的身體束縛著,奴役著。他反抗,力求擺脫她的支配。
他看見了她手裡的刀,一種本能的恐懼讓他顫怵不止。
她能感覺到他肚子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的屁股衝撞得更加有力,兇猛,
從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急促的呼吸聲中,她知道,他很快就要在她體內爆炸了。
一定不能允許他自得其樂,不能讓他在她的體內發洩,不能讓他欣喜若狂,
心醉神迷。她恍恍惚惚地,猶豫不決地想知道是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
她的精神始終集中不起來……它也許和他不斷地沒有知覺地,像祈禱似地重覆她
的名字有關。
「塞雷娜。」
「塞。塞。塞雷娜。」
「塞。塞。塞。雷。雷。雷。娜。娜。」
當他再次衝刺,再次絕望地。狂野地撞擊,想刺穿她。以求得極度亢奮時,
他的眼睛緊閉著,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盲目的,不顧一切的感覺中。他沒有看見那
藏在面罩之後的像在閃耀著火光的黃色的眼睛。
「塞雷娜!」這聲音幾乎是大吼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閃,她看著壓在她胯下的男人的軀體,蜷曲的。雜生的金黃
色的體毛覆蓋著胸脯,他的脖頸如公牛般粗壯雄健,厚實有力的胳膊向上舉著,
被手銬牢牢地束縛住。
瑟奇。
她的司機。
他真的不應該那麼大膽放肆,直呼她名字。這聽上去有點太熟了,她想著,
太親昵了。
藏在面罩之後的陰暗的一面,演員塞雷娜,旁觀者塞雷娜全部攜手聯合起來
了。她報復似地飛快地運動著,騎在他身上,駕馭著他,控制著他。
她故意不理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逗弄他,吊他的胃口,使他始終徘徊在興
奮的邊緣,叫他無法爆發起來。
他粗厲地呻吟著,一次,兩次,他不斷的叫著。這令人懷疑的痛苦的聲音包
圍著她,擁抱她,興奮的熱流席捲著她,這聲音讓她更加狂熱,更加激動。
她任沸騰的熱血在周身奔湧流動,最後一起彙聚到她的下腹,猛烈。騷動。
放縱。狂躁地,她無法控制自己,完全沉浸在極度亢奮中,她意亂情迷,聽任欲
望的驅使,直到她感覺到他就要燃燒,就要爆炸,她的興奮感染他,輕彈著他。
當她的肌肉感應似地收緊的時候,她情願自己來增加這份感覺,他沒有權力。
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肉體上,她的所作所為都足以使他痛苦,失望,這種
感覺是突然的。強烈的,不能忍受的,塞雷娜非常清楚自己該如何挑逗他,擺佈
他,刺激他。她能夠玩弄他於股掌之中。
她感覺到他在極度亢奮的邊緣上掙扎著,他要放鬆,他要發洩,他保持著激
昂興奮的姿式,等待著那銷魂的一刻。
她的思緒疾馳到遙遠的過去,回到塵封的歲月,她想起了孤兒時代,想起了
那時她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被剝奪,她想起了早年她對米卡的矜持和自我克制,
想起了他的天份,他的才華,她想起了那些酬金。那些財富……還有那場意外的
事故。
壓在她身下的,騷動不安的,被貪婪的情欲吞噬了的侏儒打斷了她的思緒。
塞雷娜。好像是為慶祝她的名字,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似乎是她成功的標
志,她個性的標誌。
她因自己的勝利,因自己的成功而洋洋得意,她感到他的欲望動搖了,剛才
狂烈的激情無可奈何地減弱消退了,那陣無法控制的騷動竟也不可思議地平靜下
來。
她成功了,她蠃了。他失去了極度亢奮的欲望,沒有了高潮來臨前的快感,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迅捷,靈巧地從他身體上挪開,讓自己滑到他身邊。一種觸電般的震顫穿
過她的全身,她彎起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她大笑著,令人神迷的欲火點燃了,
熾熱狂烈。好像要爆炸了。
他不知所措,頭暈目眩地注視她,她被自己的情欲牢牢地控制著,驅使著,
放蕩的大笑和極度的亢奮讓她渾身劇烈地震顫,樂得前仰後臺。乳白色細膩的皮
膚泛出閃亮的粉紅色,黑色的皮面罩看上去有幾分兇惡。
他的腦中急於想釋放出原始的本能,原始的性欲,但是他的身體卻無反應,
不能達到那樣的極致。他幾乎有點受不了了。他看見她拿掉頭上的面罩,晃了晃
腦袋,散發著香氣的如雲彩般的蓬亂的頭髮飄開來,這更加刺激了他,欲火在他
的身上愈燃愈旺。
「瑟奇。」她低聲說著,她的微笑很溫馨,紅潤的彎曲的嘴唇相當迷人,他
知道這是快感的先兆預示著將有一場驚心動魄的。讓人神魂顛倒的雲雨之歡。
「塞雷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粗聲大氣地叫嚷著。猛烈地起伏著他的骨
盆,像是在衝刺。他痛苦地尋找著,期待著她的嘴巴,她的肢體,他需要肌膚相
親,需要身體的摩擦,他肯定這次能重新升騰起撩人的情欲,而且一定可以釋放
出體內積蓄的兇猛的。熾熱的。狂野的欲望。
「瑟奇,我親愛的。」她溫柔地,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他想,這眼神幾乎充
滿了摯愛。她俯下身來,用還在微笑的嘴唇親吻他的臉頰。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
肩膀,這柔軟的輕觸簡直要讓他瘋狂了。
「瑟奇……你被解雇了。」
她站起身來,伸了伸腰,不再理睬他。她向四周望著,想找一些可以遮擋酒
窖裡寒氣的東西。
她輕聲哼唱著,找到一件他穿過的黑色皮襯衫。她滿意地用鼻子嗅了一嗅,
然後把它套在自己的身上。襯衫很長,直拖到她的大腿。褲子會更大更長,她知
道,於是,她拿過一條黑色皮帶,紮在腰間,對這副打扮,她很滿意。
遺憾的是這裡缺少一面鏡子,否則她可以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芳容,她沉思
著。
她抖開一頭的秀髮,平整了一下身上的襯衫,讓它遮蓋往自己的大腿。
生活總是像那樣的。
你必須學會既能享受也能吃苦,是好是壞,都要全盤接受。
米卡獨自一人在音樂室,他伏案坐著,整齊折疊好的譜稿放在桌邊,玻璃鳥
壓在上面,臨時充作鎮紙。檯燈刺眼的光線照亮偌大的房間。他的頭髮看上去像
熔融的黃金。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關上巨大雕花大門,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他很快地抬起頭望過去。
「塞雷娜。」他的話似乎包含著什麼,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這種語氣她以
前從未聽過,模模糊糊,不甚明瞭。是憤怒?是寬慰?還是惱火?也許僅僅是吃
驚而已。塞雷娜猜測著。
「對不起,親愛的,我沒有穿晚禮眼來進餐。」她說著,轉而想無論他話裡
有什麼樣的含意,都不去管它。她懶洋洋地坐到黑色皮椅上,四肢攤開。
「塞雷娜。」他的語調聽上去有多種的含意,好似溺愛孩子的父母寬容著自
己孩子的不端言行,好似可憐的情人原諒了另一方小小的背叛。
「是的,米卡?」她說著,目光充滿了挑戰,她交叉起雙腿。
「你錯過了晚飯,親愛的。」他答道,從桌邊站起來。他伸出手去拿酒杯,
喝乾了剩下的一點甜酒。
他看著她。她黃色眼睛閃閃發光。飄逸的黑色襯衫翻卷著用皮帶紮在腰際,
凸顯出她苗條婀娜的細腰,紅潤的嘴巴也被黑色襯衫映襯得格外鮮明惹眼。
「這衣服有點像帳篷一樣。」她說道,又平了平襯衫,讓它遮住大腿,「但
我確實沒有找到合適的衣服穿上。」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塞雷娜想著。她隱隱感覺到他想要發表什麼高論,想要
評價什麼,話就到了他嘴邊,而那些是她不願聽的,她用眼神警告他,微微垂下
眼睫毛,又聳了聳肩。
「你一定餓了吧。」他隨口說道。
「我餓壞了,親愛的。」她應聲說道,「而且還口渴得要命。」
「在這等一下,我去拿些吃的。」雖然他嘴上這樣說,卻沒有移動腳步,仍
然站在桌邊,端詳著她,好像他再也不會看到其它的地方,神情很專注。
「嗯,好的,親愛的。」她小聲說道,彎下身子,「也許可以來點魚子醬,
蘆筍,魚……諸如此類有滋味東西。米卡。」她朝他微笑著,感到很輕鬆愜意。
他向她走過來,站在她身旁,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頭髮,從她的身上,從她穿
著的襯衫裡,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性欲的氣息,這股熾烈的。迷人的芳香直穿他的
鼻子。
「饞嘴的孩子。」他故意嗔責道,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肩膀上,「要是能吃你
就把剩下的晚餐都吃了。其實你應該像過去那樣,什麼也不吃就上床睡覺。」
她笑了起來,溫柔而又有些驚訝。她含笑目送他出了房間。
他剛才開的玩笑是有來歷的,這得追溯到好多年前,追溯到他們可憐的孤兒
時代,追溯到他們在倫敦時悲慘歲月。那時,他窮困潦倒,無依無靠,經常買不
起吃的,有時候一頓烤豆子就是相當難得的美味佳餚,對他們來說已夠奢侈了。
真奇怪,那些過去的時光今晚竟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中,還有米卡的腦
中。不過,他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話已到了嘴邊,到底他想說什麼?塞雷娜覺
得那些話一定是她不愛聽的,一定是她不願關心的,至少今晚是這樣的。
她饑腸轆轆。
米卡從廚房回來,一手端著託盤,一手拎著幾瓶白酒。塞雷娜仔細盯著那些
東西,像是個飲食鑒賞家,她有點饞涎欲滴了。新鮮的麵包。牡蠣。涼拌蘆筍。
半隻龍蝦,還有抹了巧克力和乳酪的點心。盤子裡沒有一支餐刀。刀叉或湯匙,
他知道她喜歡私下獨自享用,會嫌那些餐具礙手礙腳。
「怎麼沒有魚子醬?」她叫起來,那聲調顫抖,就像有著豐富經驗的餐廳總
管驚惶失措的嚷嚷著。
「你吃魚子醬時,總是用手指抓,我討厭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
把酒打開,「而且你還會吃得滿地都是,麥迪接著就要埋怨不止。你該像乖孩子
那樣好好把飯吃乾淨,別大狼狽了。」
她滿意地哼了聲,伸手抓過一隻牡蠣,她的手指捏著油膩。粘滑的牡蠣,她
喜歡這樣的感覺。「你一直在工作。」她說,指著寫字臺,光滑的桌面上堆著一
劄譜稿。
「是的。」他應道,往兩隻酒杯裡倒出一種黃色的酒,然後遞給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錯。」她低聲說著,喝下一大口酒,仔細品味著,然後放下
酒杯。她那摸過牡蠣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膠粘的污痕。他的眼睛
不經意地瞥著壓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鳥。
「告訴我。」她懇求道,撕開一塊麵包,「告訴我。」
那麼就告訴她,就在她吃飯的時候說給她聽。告訴她原來作品的形式有了些
變化。調整,由起先的六個樂章精編為四個樂章,告訴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現
在身體的情欲上。琴聲與人的欲望如何和諧統一。
如何不分彼此,交織相融,告訴她從他手中流瀉到稿紙上的第一樂章是多麼
的精彩,弗蘭卡經歷了多大的困難和挫折,最後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
的青睞,告訴她當弗蘭卡……親吻他的時候,他暫時地避開,儘管他有一種奇怪
的衝動。他會,他知道,他會及時地告訴塞雷娜一切,除了樂曲的標題。
他要一直等到樂曲打上完美的句號,等到它能夠被絕妙地完整地演奏出來,
再告訴她這首曲子的標題,讓她知道這首曲子實際上是為她而寫,是她的歌,她
的音樂,這也是他呈獻給她的最珍貴的最好禮物。而現在,他還不想透露給她。
「親愛的,它很輝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來,舞動著手裡的一隻龍蝦螯
鉗以加強語氣,然後把它送進嘴裡,吸出鼇鉗裡白嫩的蝦肉。「這曲子包容了我
們所知道。所瞭解的一切有關小提琴,有關音樂,甚至有關性的東西。它是以音
樂形式出現的一場排練!」
「你說得對。」他慢慢他說著,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我沒有那樣想過。」
他承認道,無意識地伸手去拿個牡蠣。當他看見自己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時,
猛地回過神來,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懸在盤子上,隨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呐呐地柔聲說道,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擠壓著手指,然後夾起
一個牡蠣放在他的嘴唇邊。
「你才是個笨孩子,居然不喜歡用刀叉。」他反唇相譏,任她的手指觸摸著
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當困難。」她說,她的思緒很難從音樂移開,「你如何進行排練?
我們是以一種潛在的激情來演奏……當這激情就是音樂主題的時候,那該如何徘
練?」
她的手指懸在龍蝦和蘆筍之間,猶豫不決,不知該選哪一個好。米卡看著塞
雷娜的手指,他感覺到一種突然。壓倒一切的柔情湧了上來。修長的,纖細的,
精緻的手指,沒有戴戒指,指甲也沒有修剪過,那雙手曾經恐懼地。興奮地抓住
過他。在米卡和隨後的惡夢般的歲月裡,這雙手始終緊緊握著他,寬慰著他,安
撫著他。
他可以告訴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許,那個從他開始創作樂曲,自從麥克斯和弗蘭卡到別墅來之後,
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她猛地抓了一些蘆筍,「怎麼樣,親愛的?你正在做些什麼?」
「嗯,其實什麼也沒幹。」他說。他故意想賣賣關子。急急她,這讓他覺得
很有意思,很快樂,他喝了些酒,注視著她。「沒有什麼,除了……」
「嗯?」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從龍蝦裡撬出許多肉出來,有滋有味地吃著,還發出滿
意的哼哼聲。她竟如此輕易地沉迷在貪食蝦肉的口腹之樂中,而他卻從來不能放
肆無忌,興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餚。
他起先說話的時候,有些費力,困難,隨著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暢地描
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蘭卡放鬆,沒有拘束地彈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沒有觸摸她
的情況下,讓她激動不安,她是怎樣地……親吻他,還有她用過的詞藻,出生。
死亡,還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噴水池邊一下子連貫起來。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邊吧。」她糾正道,當她仰頭喝乾杯中酒的時候,用眼
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米卡。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邊,親愛的。」他但率地承認道,他知道她能夠從他的
嘴唇上感覺出他潛藏的微笑。「我後來才認識到第四樂章必須是尾聲。結局,以
前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你時常有選擇性的視而不見,米卡。」她答道,「你只要看看那些曲線。
那些角度設計是多麼精巧自然,整個作品各個部分銜接得非常錯落有致,當然,
它只是一件雕塑。」她把酒杯伸過來,還要一些酒,他殷勤地給她加上。他知道
她不會去談論噴泉,至少,不會全部地談及它。
「她還說過她不需要我的説明嗎?」塞雷娜一邊問,一邊舔著沾在手指上的
巧克力。
「是的,她是那樣說的。」米卡直言不諱地答道。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若有所思他說,「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所需
要的演奏水準,不知她是否能夠保持這種水準。當然,她也許是對的,她可能已
經能識別出她需要闡釋的物質刺激。」她聲音輕柔,溫和,充滿了安撫。寬慰。
他目光旁觀,盯著燈光下的玻璃鳥。
「還有多長時間才能結束,米卡?」她繼續說道,很不情願地強迫他。
「一個月,至少六個星期。」他答道。「它進展得相當快,感覺也相當的正
確,不過我要一直彈奏它,探索它,擴展它。它是非凡的,注意,那樂曲正在我
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它似乎總是伴隨著我,即使我不能經常意識到它,有時
候我會突然明白我該怎樣去對付它。那有什麼意義嗎?」
「斯確文思克說過類似的話,親愛的。」塞雷娜講道,咽下一大口奶油。她
突然咯咯地笑起來,「可惜你不是個美國人!」
他也跟著她笑起來,這是只有他們倆才能明白的過去的笑話。「當然,譜寫
美國音樂的方式會簡單點。」他開口說道。
「所有你必須做的。」她接著他的話題說道,「是成為一個美國人,然後譜
寫你希望的任何種類,任何不可能的音樂!它們有著什麼樣的不可能的名字。維
吉托馬桑!」
「我們有著不可能的名字。」他評述道,突然變得嚴肅,「塞雷娜,米卡,
我們過的是怎樣的不可能的生活。」
「塞雷娜這個名字適合我。」她平靜地答道,伸手去拿酒杯。
「今晚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地說道。「晚飯前我和麥克斯喝了
些酒,他對我談及DISC-O公司,談到了他拓展事業的計畫以及生意上的情
況。實際上我並沒有注意去聽,我的心思全在擁抱這個樂章上,隨後他提到了薩
麗。」
她完全怔住了,一動不動,端著酒杯的手懸在半空中。
「我肯定是流露出了什麼,也許並沒有。他緊接著就轉變了話題,問你在哪
兒,是不是有一些問題。」
「然後呢?」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只是稍稍有點好奇。
「然後我就笑了,上帝助我,事情突然看上去如此地荒謬可笑,如此稀奇古
怪,如此奇怪巧合。我想我冒犯了他。」
「巧合?」她問。
「薩麗,原來是,是他在DISC-O公司的助手。」
她的臉上恢復了一些顏色。她很高興地看到,她的手相當穩定地握著酒杯,
然後把它舉到嘴唇邊。
「實在是一種奇怪的巧合。」她輕聲說。可能是酒癮上來了,也可能是由於
激動不安,她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又遞過杯子要求斟滿。這是不可能說出來
的。
「是的。」米卡應道,給她的空杯子重新倒滿酒,「後來我想……但是麥克
斯不夠敏銳,不夠狡猾,還不能像那樣玩心靈遊戲,他是不是這樣?塞雷娜?」
「狡猾?麥克斯?敏銳?麥克斯?」她的語調裡流露出些逗樂的味道,她覺
得米卡的話很有趣。
「哦。」
「米卡,親愛的,那很荒謬,很可笑,同……」她想找個合適的類比,但是
一時卻想不出,「它很荒唐滑稽。」塞雷娜果斷地說,外表上很平靜。她閃電般
快速而清晰地想起開始的時候,她確信麥克斯肯定有一個隱藏著的議事日程。
她確信在麥克斯的酒里加進了春藥,使他受潛在欲望的驅使,知道他有些什
麼計畫?她理了理混亂的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在麥克斯身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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