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age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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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蔣安邦(上)
「撒女內(草泥馬),又糟蹋老子的菜園子!!!」
隨著福建省倉南區某村某戶農夫一聲厲呼,頃刻之間,一老農夫就從屋內拿起笤帚衝向了隔壁的菜棚,氣勢猶如萬夫不當之勇。
糟了!就在剛剛蔣安邦不小心在菜棚裡碰倒了盛水的壺,急忙中正欲逃脫,又踩壞了幾塊熟透的瓜果,一連串的動靜驚動了戶主,此刻他就是想逃跑,也免不了一頓棍棒。
老農乾癟的嘴巴裡咕噥著一連串方言,配合著臉部溝壑四溢的皺紋,煞是凶狠。
蔣安邦眼看著自己將要被老農拿著笤帚開打,急忙之中,他心生一計。
他連忙向著老農擺手,說道自己是你們家兒子的同事,路過這裡,想過來拜訪一下。
蔣安邦見自己唬護住老人,越說也是越上道了。他先是謊稱自己是他兒子的同事,借道過來看看他,順便想討點水喝,結果不小心弄倒了水壺。
蔣安邦穩住了老人之後,假意親切地問問老農,他兒子在不在家。
一番費勁的對話後,老人連忙陪不是,也不在意臉面,執意邀請蔣安邦去他家裡吃頓飯賠罪。
造化弄人,此刻坐在安老漢家中大廳的蔣安邦哪裡想得到,自己如今會光明正大的在仇人的家中,本來準備今天就回家,老漢的舉措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兩個星期前,其實蔣安邦早已安排人給安以行定下滿滿一個月的日程計劃表,就是為了抽身出來調查一下他家裡的具體情況。
說來也是好笑,明面上蔣安邦是執掌好幾個公司的董事長,暗地裡他自己更是「骷髏花」的財神爺,可偏偏遇到上次那種事以後,他整個人變得躊躇不前。
這一切都得從那天中午在佘山高爾夫球場開始說起,他整個人的身心從那一刻起,不似往日裡的睿智,反而突顯遲暮迷茫。
蔣安邦的大學同學林勁松,那天碰面之後,兩人還聚過一次。他本想著請教一下這位心理學的大師,可是,話到嘴邊,自己怎麼都說不出口。
那天晚上,在某個私人的會所裡面,蔣林二人舉杯碰撞,單純地喝酒聊天,時而談談往昔,時而聊聊未來,怎一個恣意了得。
猶記當年,大學時代的蔣安邦還有林勁松和常年不知所蹤的王立行,當年叱吒風雲的上海復旦三騎士可是時常把酒言歡。
可年紀大了,歲數上來了,聚少離多便成了常態,甚至於聚聚更多的也是滿腦子的生意。
目的不單純,時間久了,心也就倦了。
那天晚上,他們喝了很多,儘管醉酒,可兩人都沒談論當下,似還保持著當年的默契。
酒醒之後,睜開眼來,太陽照常升起,耳邊響起妻子的呼喚聲,這些都令蔣安邦不得不面對現實。
當時,他腦袋特別疼,什麼也記不清。不過酒醒之後,自己的思路竟然清晰了。
既然自己心裡依然在意妻子,那麼自己就要奪回來!
既然不能讓他人知曉,那麼自己就親自出馬!
擺正心態之後的蔣安邦,在結婚紀念日後的某天,他找了個機會,跟妻子道歉。
坦誠自己的不足,沒有花時間多陪陪她。為了哄好妻子,他信誓旦旦說自己要放下工作,決心帶妻子去旅遊以作彌補。
趁著離出發還有幾天,蔣安邦調出安以行所填寫的入職資料,只身前往安以行的老家,調查他的情況,以尋找突破口。
這些都是蔣安邦第一次親自去做,形單影隻間,他的內心深處莫名的有一種神聖感夾雜其中。
可今天突然被帶進賊人家中,雖然打破了他的行程計劃,這卻讓蔣安邦有了一絲明悟——突破口已然出現。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蔣安邦連忙打了電話跟妻子解釋緣由,說是明天實在抽不開身,誠懇地勸說了妻子,下周國慶再帶她出去玩。
一番折騰過後,此刻蔣安邦正坐在土屋裡,看著老農忙碌的身影,暗自沉思,在心裡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如今蔣安邦已經來到這個村子將近一周了。四下打聽,發現這個安以行是出了名的孝子,卻不是獨子!?
可記得公司檔案室資料裡面寫明了他是獨生子,蔣安邦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這引起了他的關注。
在隨後的調查中,蔣安邦得知他的爺爺竟然是一位老紅軍,父親是土生土長的農民,比較傳統,為人剛正不阿,卻好面子。
後來,蔣安邦多次想要將話題引導到安以行的母親,村裡人卻欲言又止,似不便與他一個外人說三道四。
這更是極大的勾引了蔣安邦的好奇心。
蔣安邦趁著農婦們準備散伙回家之際,拉住那個眼冒精光,四下打量著他的農婦,偷偷塞了一筆錢,最終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安以行的母親在十五年前服農藥去世了!
這一個坐落在華夏大地東南方向的小村落,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有些閒言閒語。
安以行的母親雖然身材不夠苗條,穿著也是籠統的碎花衣裳,但是整個人充滿了成熟女人的豐腴柔軟,碩大的屁股和奶子更是招人眼珠子。當年村子裡的漢子們都是成天朝著她吹口哨,儼然間,她成了村子裡的一朵花。
後來安母嫁給了安父,兩人相敬如賓,生活也是和和美美。
直到十六年前,安母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村裡開始傳出留言,說是她在外面偷漢子。
因為早些年插秧的時候,安父的腰不小心被受驚嚇的牛踢到,後來送去醫院已是血肉模糊一片,更有甚者,傳聞他已經不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男人了。
當年出了這檔子本也沒什麼,畢竟安家早就有後了。
可安母的肚子越來越大了,村裡平常閒著也沒事,家長裡短的,一下子便讓人產生了聯想。
令人不解的是,安父惱羞成怒幾番後,竟沒有過多的辯解,這讓風言風語愈演愈烈,傳遍了四周好幾個村子。
安以行一家成了村子裡的笑話,安父更是抬不起頭,一怒之下,差點撒手人寰了。
最終,在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安母又給他們安家生了一個女嬰兒。
從此以後,安家不得安寧,興許是安父覺得自己的女人髒了,畢竟不算是他的種。
女人終日鬱鬱,沉默孤僻,偶爾竟有些癲狂。
直到那一天,月子都沒有坐好,安母病犯,趁著家中無人看管,便鎖上房門,獨自一人在室內服了農藥。
雖然故事零零碎碎,時而有些前後出入,但是村婦越說越是起勁,渾然不覺。
蔣安邦震驚不已,後來又找了幾個農婦,以相同的法子百試不爽,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
聽著雖然版本有些不同,但大體意思卻也差不多。
後來,也就是今天,蔣安邦準備親自去會會這個傳聞中的老父親,看看他是否如傳聞中的愛好面子,單單這一點,蔣安邦便覺得自己可以大做文章。
一番周折,蔣安邦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有機會進入他的家中。
此時,安父已經前往大廳後面的灶台前,準備著今天午餐。
忽然,門口響起了吱呀的開門聲,蔣安邦下意識的回頭,順眼望去,他看到了一個女孩!
女孩蓬頭垢面,鵝蛋型瘦黃的臉蛋上一對清亮烏黑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
此刻,晶瑩透徹宛若兩汪潭水投向了蔣安邦,潭水深處卻並未有過一絲波瀾,整個人的氣質與她的年齡似乎並不掛鉤。
呵!沉熟穩重!蔣安邦一陣好奇,心裡更是直觀的對這個女孩作了一番評價。
都說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蔣安邦四處打量著這個女孩,雖然她的臉上鼻樑上長髮上儘是數不清的灰塵,似剛剛農作回來,但隱然間,他覺得這個女孩不簡單,卻又說不上來。
蔣安邦搖了搖頭,暗道自己這陣子真是太疑神疑鬼了,不免啞然失笑。
「你笑什麼?」
「額……」蔣安邦被問住了,他眼神裡透著一絲疑惑,問道,「你是……?」
「安以然。」女孩簡單明瞭,微微抬起下顎,示意對方,你也該自報家門了。
「哈哈……」蔣安邦還沒見到過這麼不識大體的女孩,打趣的說道,「你一定是安以行的妹妹對不對?我是他的同事,今天順路過來看看。」
蔣安邦說完,卻發現女孩還在打量著自己,並沒有接話,他也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女孩搖了搖頭,緩緩說道,「你不是他的同事。」
蔣安邦愣住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下子被拆穿了,對方看上去還只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孩子。
他朝後廳看了看,炒菜的聲音很大,柴火?裡啪啦的燃燒著,後廚的動靜並沒有中斷。
他稍微鬆了鬆口氣,正欲岔開話題。
「你不是他的同事,他從來不會對人介紹我是他妹妹,更沒有他的同事來過我家。」
女孩面色從容,再一次篤定地說道,神色不似孩童應有的模樣,對著蔣安邦說教,眼眸深處更有一絲光芒閃爍著。
安以然說完,不待蔣安邦作何解釋,便拖拉著農具,轉身朝著一處偏房走去。
蔣安邦呆在了那裡,看著那個渺小的背影,幾番欲言又止,鋤頭拖拉著地面的摩擦聲宛如對他拙劣演技的嘲諷。
這家人真有意思,蔣安邦笑了笑,他覺得距離自己的小目標越來越近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後面廚房裡傳來老漢的叫喊聲,開飯了。
小小的土屋大廳裡,對著大門,擺了一張大桌子。
桌子上已經有些灰塵,可這卻阻擋不了老漢的熱情,他利索地拿起一塊破爛的抹布擦起了桌子,還叫喚著安以然去招呼貴客。
安以然沒有拆穿蔣安邦的謊言,也沒有搭腔老漢,逕直走向廚房,安安靜靜的從裡面端出了一盤又一盤佳餚。
蔣安邦的眼神一直盯著女孩,這個神奇的女孩給他深刻地印象。
漸漸地,蔣安邦發現女孩乾澀脫皮的嘴唇愈發的紅潤有光澤,透過吊頂的大瓦燈泡,更是閃過一絲油膜。
瞬間,蔣安邦明白了什麼,他惡作劇般咳了咳,引起了女孩的注意。
隨即,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作勢擦了擦。
淡然的女孩立刻變得不淡定了,她惡狠狠的瞪了蔣安邦一眼後,立馬伸出袖子往嘴巴抹了抹,落荒而逃。
蔣安邦似乎找回了場子,整個人也格外的提起了興致。
飯桌上,蔣安邦和安老漢你一杯我一杯喝著,而安以然很自覺地拿起一隻碗,朝著飯碗裡,刷刷兩三下,利索地扒滿了各種佳餚後,走到偏房去了。
「安……嗯……以行……還沒有結婚嗎?」蔣安邦不經意間試探道。
「說到這個,可急死俺了,我當年到他小子這個歲數,兒子都可以摸爬滾打了。」安老漢不滿的吐槽道。
「怎麼?以行還沒處對象嗎?」蔣安邦敬了老漢一杯二鍋頭,呲咧著嘴角問道。
「嗐!」老漢歎了一口氣,隨手悶了一口二鍋頭,待酒釀下肚,朝著蔣安邦繼續說道。
「這小子啊,前些陣子倒是鬆口,說是談了個女朋友,可不知怎麼,就是不肯帶回家瞧瞧。說是人家還沒準備好,唉,你也看到我家這個情況,要我說的話,城裡姑娘不好找啊,我看隔壁村那小翠就挺不錯的。」老漢喃喃自語道。
「呵!」蔣安邦聽完後,拿起酒杯的左手,不待老漢朋碰杯,自個送到嘴邊,仰頭悶下。
「還別說,你小子挺對老漢我的胃口的,年輕人就該這樣子嘛,煙不抽酒不喝,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老漢押了一口紅星二鍋頭,黝黑的膚色泛紅一片,大概是酒勁剛過,他緩緩張嘴說道,「唉,還沒見過以行的同事來家裡坐坐呢,你也別笑話,雖然咱們家這個家雖然落魄,但以行是個好孩子啊。你們工作上……」
這時,安以然不合時宜地出現,從後房乘著些許飯,又準備夾一些菜餚下飯。
安以然恰好聽到老漢感慨,她也默不作聲,只是筷子和碟盤的聲音變得清脆響亮,似打斷老漢的發言。
老漢正是興致高昂地念叨比劃著,結果被這麼一打斷,也就索然無味。他正準備開口教訓一下安以然,後者已經轉身離開,留下桌前已經有些凌亂殘敗的菜餚。
他歎了歎一口氣,望著安以然有些蕭索孤單的背影,話到嘴邊,隨著一大口二鍋頭,順溜著回到了肚子裡。
大概是怕冷了氛圍,老漢也不想提之前那一茬子話題,尷尬地跟蔣安邦解釋了起來。
「那是……額……是我閨女,不瞞你說,這女孩性格比男孩還要男孩,越長大也越不聽話啊。」
蔣安邦聽著老漢解釋著,言語中有些出入,他也不細問,就當是酒後胡言亂語,不過他很好奇,為啥這自家閨女反倒是跟個外人似得,難道真如外面傳言那般?可看老漢那眼神裡流露出的情感,他還是有些琢磨不定,卻也更加有了興趣。
他略微思索,手也不停,三下兩下地和老漢碰杯,試圖套出更多的關於安以行的信息。
兩個人加起來也有將近一百的歲數了,坐落在這間其貌不揚的小土屋內,兩個人你來我往,不時就著小菜押一口酒,好似喝的瓊漿玉釀。
蔣安邦沒有注意到的是,偏方的門漸漸打開了,無聲無息。
略顯稚嫩的臉蛋沿著門邊沿露出了半張臉,長長密密的睫毛覆蓋在眼瞼上,安以然飯前洗把臉後,整個人更是顯得清水出芙蓉,悄然間,綻放著這個年紀應有的美。
可眼下,那雙清亮烏黑的眼眸四下轉悠著,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他在說謊,可是她感覺得出來,這不是一個壞人,至少沒有壞人的氣質吧。
那他為什麼要說謊?還要套老頭的話?
那雙單純的眼眸子隨著眼瞼的啟合微微眨動,安以然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觥籌交錯間,時間自然過得極快。
不知不覺中,兩個男人已經趴在了桌子上,鼾聲更是不知從何時起響了起來,很是惱人。
此時,安以然從偏房走了出來,她看向趴在一旁的蔣安邦,之前他和老漢話嘮的時候,每當提前安以行,眼前的男子面容神色便顯得有些說不清的怪異。
她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總覺得很危險。
好在是吃飽喝足,等醒來,這人便該離去了吧。
安以然邊想,手裡的動作絲毫不受阻攔,一疊堆落著一疊盤子,拿起桌布掃了掃眼前的殘羹冷炙,輕輕放下桌上的玻璃瓶,然後端著高高的碗碟筷子走向了廚房。
不一會兒,安以然便悠然的哼著小曲,再次回到了大廳。
人未至,呼嚕聲便早早傳入耳朵。安以然皺了皺眉,神色不悅的看向了這趴著熟睡的二人。
本來,她只需要忍受老漢一人的鼾聲,現在情況顯得愈加的惡劣,那個自稱是同事的男人呼嚕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吵了。
安以然無奈的搖了搖頭,從臥室裡拿出兩個薄毯子,輕輕走向桌前。
此刻的她,眼神裡平靜如湖面,眼眸深處有著一絲複雜,卻還是輕輕將右手上的毯子蓋在了老漢顯得單薄瘦小的身子上。
隨即,她毫不在意地將左手上的毯子扔在熟睡的蔣安邦身上,轉身,正欲朝著偏房走去。
刷!
安以然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撞在了男人的懷裡。
此時,蔣安邦已經起身。原來他並沒有熟睡,剛剛的呼嚕聲也只是童心大發,惡作劇這個早當家的女孩。
忽然,他雙手合攏,抱住懷裡嬌小的女孩,不待她呼喊,便用剛剛的毛毯塞住了她的大嘴。
蔣安邦抱起女孩,有力的雙手禁錮著安以然的嬌軀,朝著她的偏房徑直走去,完全沒有喝醉的模樣。
而後者已經不似先前那般悠閒淡然,精緻的面容顯得格外的慌張。
「唔!嗚嗚嗚……」
安以然不敢往下想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是想對她下手!
難道這就是他的目的嗎?
在嘗試掙扎好幾次之後,女孩嘴裡含著自己剛剛好心遞上的毛毯,嗚咽著嗓子,驚嚇得整個人都呆了,唰唰唰,大顆的眼淚兒從清秀的眼睛裡溢了出來。
第四章蔣安邦(中)
當蔣安邦抱著六神無主兩腳亂蹬的安以然步入這間偏房的時候,他下意識掃視了四周,小姑娘的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
這是一個挺愛乾淨的女孩,蔣安邦一改之前第一次看見她時,那渾身褶皺,佈滿灰塵,蓬頭垢面的初次印象。
忽然,腳下一個踉蹌,蔣安邦一不留神,被腳底下一落放在門邊沿的書給絆了一下。
懷裡的女孩趁機想要掙脫開來,逃離魔爪。
蔣安邦不想把事情弄大,連忙急轉著身子,努力維持平衡。
慌亂中,他伸出長長的雙手,往空中抓了幾下,就這樣的,倒霉的安以然再一次落入了龍潭虎穴。
嗚嗚……嗚嗚……
安以然拚命嘶吼著嗓子,想要將自己的危機狀況告知村裡其他人。
沒吃過豬肉,但總見過豬跑。
安以然面色不再淡然平靜,有些猙獰的她實在不敢想接下來的情形,在接二連三嘗試自救都沒有成效的時候,兩行清淚不知不覺佈滿了她的俏臉。
連帶著鼻涕,涎水以及眼淚,小姑娘清秀的面孔上此刻顯得格外的淒涼。
蔣安邦看到自己把姑娘嚇得不輕,心裡也是一陣內疚。
這回,他看著腳下密佈的一摞摞書,小心翼翼的避開,走到床前,連忙把姑娘放到了床上。
這時,小姑娘安以然看到自己離平日裡最愛的床鋪愈來愈近,掙扎的力量也是越來越強。
蔣安邦一不留神,就被小姑娘突然爆發的力量給掙脫開來。
看到小姑娘立刻扯下嘴裡的棉布,作勢準備逃跑,他連忙撲了上去,宛如狼入羊圈。
蔣安邦用手摀住了女孩的大嘴巴,結實強壯的身子壓著女孩的身子,一動不動。
「你很聰明,但是聰明的人都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處境。」
蔣安邦有些玩味兒的看向身下僵硬在那裡的女孩,不懷好意地四下打量。
緊接著,在女孩驚恐的目光下,他伸出了空閒的左手。
蔣安邦左手拿起剛剛堵在女孩嘴裡的棉布,右手依然捂著女孩的大嘴巴,一點一滴地擦拭著女孩有些淒慘的面容。
懷裡的女孩漸漸安分了下來,看著蔣安邦神情專注著給自己擦臉,她心想,難道我想錯了嗎?
當蔣安邦擦拭完以後,發現女孩白皙的臉蛋兒有了些紅潤,他詫異的望向女孩的雙眼。
在一番艱難的溝通中,蔣安邦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壞心思,只是想問一些問題,希望她如實回答,而自己不但不會對她做什麼,反而會給予她一些物質幫助當作報酬。
安以然本來想學著電視小說裡面,繼續拚命掙扎的。
可她發現,那些橋段都是騙人的。
現狀是,自己並沒有任何資本底牌可以跟眼前這個孔武有力的男人較量。
尤其在聽到男人的一番承諾,看到男人的略微真誠的眼神後,安以然思來想去,大大的眼睛四下轉悠,最終趨於平靜,她點了點頭,妥協了。
「你今年多大了?」
女孩不答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蔣安邦,一時半會,他也沒整明白。
啪……
蔣安邦見女孩不答話,以為死灰復燃,又要和他鬥智鬥勇一番,甩手便朝女孩的臀部打了一下。
女孩瞪了一眼,又有些拿捏不準男人的心思,於是,她委曲求全,細聲說道。
「有……有你這樣問話的嘛?」
蔣安邦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已經沒有多餘的間隙,似乎這樣壓著也不是個事,更別說自己一百五十多斤的體重快要壓得女孩喘不過氣了。
尷尬之餘,蔣安邦扶起女孩,兩人對坐在床前,他沒有在意女孩投來埋汰的目光,略顯不自然地過渡到之前的話題,繼續剛剛的問答。
「你今年多大?」
「嗯……虛歲16,怎麼啦?」
啪……
蔣安邦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樣,閒置的右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女孩的翹臀上,隔著薄薄的褲子,彰顯著年輕姑娘所獨有的彈性。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回答我就行了。」
「哦……」
女孩略帶委屈的神情,讓蔣安邦感覺自己是在犯罪,眼神深處有了一絲精光,也有一絲歉意。
此時的兩人端坐在床前,一板一眼的對話。
「今年上高一?」
「沒讀書了……」
女孩略顯低沉的聲音,讓蔣安邦有些意外。他看了看這個小小的偏房,裡面最多的東西便是厚厚的書籍。
「你應該挺喜歡讀書的才是,怎麼不繼續讀書了?」
「……」
女孩抬起頭,望向蔣安邦,好不容易裝作淡然的神色又一次支離破碎,她顫著嗓音,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沒書讀了……」
「嗯?不應該吧,現在條件改善很多,不至於吧?」
「沒書讀就是沒書讀,問別的吧。」
女孩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面繼續深入了,顯得很不耐煩。
蔣安邦看罷,意識到自己好奇心太重,本身這件事和自己來這的目的截然不同,沒必要深究,於是尷尬地繼續探索著那個男人的秘密。
「我剛剛看了你們家,為什麼牆上床頭前的照片都是他們兩個?」
蔣安邦指了指床頭櫃上擺放著的相框,黑白相片鑲嵌其中,畫面上兩個男人並肩站立,一大一小的反差,很是討喜。
蔣安邦一眼便看出來這個男人便是此刻正在正廳裡面熟睡的老漢,旁邊那個孩童,不言而喻,自然是安以行了。
相片裡的男人完全不似如今這般落魄,一身普通素衣彰顯男人獨有的氣質,孔武有力,英姿勃發。
蔣安邦還注意到一旁的男孩胸前掛著功勳章!
他當過兵?蔣安邦很是困惑,為什麼村裡的人沒有提及到這一點,彷彿是刻意忽略似的,只是簡單的談及安家的爺爺輩倒是出過紅軍。
可這枚功勳章明顯是79年那會立下戰功才有的,他不會記錯的!
蔣安邦回過神來,將目光轉移到眼前的女孩身上,神色中的困惑愈來愈多。
「你和你媽媽的照片呢?」
蔣安邦突然的一句問話,好像是大貓踩住了老鼠的尾巴,眼前的小姑娘剎那間就跳了起來,似勾起不美好的回憶。
蔣安邦沒有動,靜靜地看著這個聰明伶俐的姑娘,不一會兒,女孩冷靜了許多,坐下來,緩緩說道,只是這回聲音裡多了一絲冷意。
「我沒有媽媽……」
安以然說完,繼續補充道,「我也沒有爸爸!更沒有哥哥!!!」
看著小姑娘神色堅決的說完了這句話,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蔣安邦心裡不由得有些同情她了。
早慧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古人有雲,難得糊塗。
呵!蔣安邦又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偷偷摸摸的舉動,還不是探個究竟。
所以,知道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一回事。
他在心裡暗自嘲諷片刻,便回過神來,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眼前的姑娘,只好拍拍她瘦小的肩膀,投以鼓勵的目光。
女孩並不領情,好似沒有看見。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一時之間,小屋裡的空氣壓抑地讓人都快喘不過氣。
許久,女孩率先打破寂靜,驚醒了陷入沉思的蔣安邦。
「我不知道你想要幹什麼,但是我幫你!你也不需要彎彎繞繞了,我想要出國,聽說國外教育條件更好,我想要讀書!」
女孩拽著一口蹩腳的南方普通話,神色果斷,嘗試與蔣安邦進行交涉。
就這麼簡單?蔣安邦心裡想到,忽然,他笑了起來,暗道自己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眼前的小姑娘才多大,眼界能有多高,只是湊巧眼下,讀書成了她的奢侈。
「行,我答應你了。我……」
蔣安邦剛想要繼續自己的話題,此時,大廳裡響起了老漢不合時宜地嗚咽聲。
這時,安以然趕緊起身,下意識理順自己的衣著,然後偏過頭,示意蔣安邦趕緊出去。
安家村,某間偏遠的小屋內,大廳裡沉睡的老漢慢慢睜開了渾濁的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他兒子的同事以及安以然,日子平淡,日復一日,只是今天兒子同事的道來掀起了一絲漣漪,喝得有些多了,自己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老漢咳嗽兩聲,想要將喉嚨裡的濃痰弄出來,一時間,整個大廳蕩漾著老漢濃烈的咳嗽聲。
蔣安邦看著老漢顫顫巍巍的身軀,那單薄瘦弱的身子和相框裡的壯漢子完全判若兩人,他四處尋找水壺,正準備給老漢倒一杯水,卻發現安以然已經端著一碗溫水走了過來。
「喝吧。」
老漢聽到後,不抬頭,也不在意語氣的冷淡,似習慣了一般,默默地端著碗,一飲而盡。
咳嗽聲隨著一碗溫水潤過喉嚨,小屋內頓時安靜了很多。
安以然打破了難得的寂靜,她直接開口說道,自己要讀書。
老漢半瞇著的雙眼頓時睜開,擰巴在一起的抬頭紋突顯幾分恐怖,似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回憶。
他沒有搭腔,安以然卻不肯罷休。
她努了努嘴,說這個同事可憐她,說會負擔她的學費。
老漢直接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脫口而出,你沒有戶口,鎮子上的高中就去不了,你更去不了市裡。
言罷,老漢才意識到自己家裡還有一位賓客,他連忙起身,準備招待蔣安邦。
這時,女孩不罷休,上前一步,冷靜的比劃著,說是自己去美國讀書,這個男人出資。
老漢剛站直的佝僂身軀,一下子又坐了下來,疑惑的目光更是投向這位陌生的同事。
忽然,他想起來,自己並沒有和兒子通過話,這些年來,也沒有同事來他們家,一時間,老漢覺得自己腦袋轉得無比的敏銳。
坐在大廳中,安分的蔣安邦感覺自己身上投來的兩束目光,一束帶有希冀,一束卻是凶狠質疑。
他心頭一緊,畢竟沒幹過著這種事,生怕露出了馬腳。
轉瞬間,蔣安邦又感覺那股凶狠的目光轉瞬即逝,似不曾有過,心頭的壓力也轉瞬即逝。
此時,老漢已經起身,一言不發的走向臥室,留下大廳中的兩個人四目相對,愣在了那裡。
安以然感覺到老頭和平常有些不一樣,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只是狠狠地盯著對面坐著的蔣安邦,示意他可別騙她。直到後者笑著點頭致意,她才罷休。
兩個人都在心裡面琢磨著,畢竟今天有些不尋常。
時間都有些久了,久到他們以為老漢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在蔣安邦的眼神示意下,安以然也幡然領悟,急忙著準備動身前往主臥,儘管她不太想進去。
就在這時,安老漢從屋內走了出來,此刻,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慵懶渾濁之意,望向蔣安邦的眼神也有了一絲疑惑與不善。
「周圍人都上高中了,就我不能讀書,憑什麼啊!?我要讀書!」
女孩見老頭出來,語氣裡儘是冒犯,大聲地吼道。
「沒戶口,怎麼讀?」
老頭的推托讓安以然神色間漸漸有了一絲痛苦,似想起了痛苦的記憶,她全然沒有往日裡的冷淡,嘶吼著嗓子對著老頭咆哮,額頭上的青筋時隱時現,甚是猙獰。
「現在有人願意把我送我去讀書,你怎麼還不樂意啊?」
「他?」老漢頓時精明起來,他看也不看蔣安邦一眼,揮手一指,大聲喝道:「萬一他是個騙子,那你怎麼辦?賣了替他數錢?」
老漢見女孩依舊不為所動,僵持片刻,又妥協著緩和了語氣。
「等等吧,等你……等你哥下周回來,到時候再說!你想讀書,到時候上戶口,咱們就在當地讀,這也是為你好!」
「呵呵呵……」女孩一聽到老漢這麼說,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怒視老漢,厲聲說道,「為我好?這就是為我好?上戶口?我倒要問你,怎麼上戶口?」
安以然胡言亂語的說道著,弄得蔣安邦有些頭暈,還沒弄明白到底出了什麼狀況,怎麼情形陡轉之下,安老漢似乎在女孩的一番追問下,低著頭,竟然蔫了吧唧。
正當蔣安邦想要上前勸勸架,女孩推開他伸來的大手,逕直跑了出去。
蔣安邦能夠理解老漢的心情,倒是不太懂這個早慧的姑娘,甚至於當時被她看穿自己的意圖,又提出的條件弄得震驚不已。
自己和她鬥智鬥勇,到最後,她不揭穿,反而還相信了他。
看到逐漸遠離小屋的倩影,蔣安邦和老漢再三解釋,說可以等到安以行國慶回家都行,一家人還是要和和氣氣的。
最終,老漢擰巴的神情有了些許緩和。
他偏過頭,望向蔣安邦,渾濁的眼神裡有了些許歉意,隨即,擺了擺手,說是由她去吧,待會自然就會回來。
蔣安邦看老漢這邊穩定了,也不多話,示意自己過去看看,在老漢點頭後,他自己便急忙走出了大門。
邁出大門,蔣安邦左顧右盼,最終決定朝著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蔣安邦發現這家人關係極其複雜,自己最後竟然當起了和事佬。
眼下,這安老漢對自己起了疑心,小姑娘又太精明了,另一邊,雖然安以行國慶是回不了家的,但是自己今天剛剛答應了妻子,要趕著國慶前回去將功補過。
本來就不知道小姑娘上哪去了,蔣安邦邊走邊估摸著,暗碎一聲「去他媽的安家!」,心一橫,打算驅車離開,目前的信息已經足夠他好好利用起來了。
晌午過後,村子裡的人家都已經早早午睡了。蔣安邦哼著小曲,神色平和的在村裡悠閒踱步,朝著停車的方向走去。
滴——滴——
摁了兩下手中的車鑰匙,蔣安邦拉開駕駛座的車門,俯身坐了進去。
呼~
蔣安邦吐出一口濁氣,大概是被天氣熱的。
這天都已經九月下旬了,秋老虎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盤旋在神州大地,全國上下大部分區域還是處於炎熱的狀態。
蔣安邦打開車載空調,將座椅靠後,準備睡個美美的午覺,然後離開這裡。
砰砰砰——
蔣安邦剛剛合上沉重的眼皮,一陣門窗敲響的聲音,使得他瞬間驚醒。
他抬起頭,神色極為不善,朝聲源處凶狠的瞪去,那個早慧的小姑娘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第四章:蔣安邦(下)
安以然用手戳了戳窗戶,示意坐在車內的男人開門,隨後,她大大咧咧地坐了進去。
「哇~好爽啊~」
小姑娘這個年齡所獨有的率真在蔣安邦面前展現得淋漓盡致,她坐在副駕駛上歡呼雀躍,對著空調通風口處來回比劃著,神色間似乎早早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咳咳……注意形象,畢竟你也是個姑娘人家呀!」
說到最後,蔣安邦故意語氣加重。
「怎麼?這麼快就想溜走了?」安以然不接話茬,一臉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蔣安邦,不信任的神情直白的寫在了臉上。
「說什麼呢?」蔣安邦跳開話題,從後坐上拿出來兩瓶礦泉水,遞給小姑娘一瓶後,自己打開手中的瓶裝水,猛灌了一大口,隨即補充道,「天太熱,過來睡個午覺。」
「切,鬼才信呢。」
「……」
被拆穿的蔣安邦很尷尬,他都數不清這是第幾回被這個小姑娘看破,難道自己的演技有這麼拙劣嗎?
一時間,寬敞的SUV內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兩個人心裡都在嘀咕著,只是沒有誰想先開口。
安以然忍不住了,啪的一下將水放在前方,坐直身子,撇過頭瞪了過去,瞬間,她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竟然就這麼睡著了,安以然一臉不信任的湊上前,盯著他看了許久,甚至於從鼻腔中傳來了若隱若無的鼾聲。
從這個男人的面容來看,褶皺魚尾紋都不算多,一頭短髮漆黑亮麗有光澤,安以然簡單的得出結論——應該三十出頭吧。
為了確認這一結論,她繼續上下打量熟睡中的蔣安邦,似要從中找出更多貼切自己觀點的證據。
不知不覺中,坐在副駕駛座的安以然,筆直的嬌軀慢慢偏向了蔣安邦。她屏住呼吸,佝僂著身子,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向身邊的男人,十幾年來,這還是她頭一回這麼直接的盯著別的人,還是異性,想到這裡,安以然心裡不免有了些害臊。
忽然,那緊閉著的丹鳳眼睜開,男人的鼾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小姑娘驚恐的尖叫聲。
好在SUV質量上佳,停車點也比較偏僻,蔣安邦氣定神閒,倚靠在駕駛座上翹著二郎腿,滿臉戲謔的看著安以然。
「你叫什麼叫?叫破喉嚨也沒人理你的。」
「喂!你……你眼角里有坨屎!」
安以然出其不意,粗俗的話語卻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看著旁邊的男子急忙用手擦拭眼角,她的心裡說不出的高興,籠罩在心頭的煩悶也一掃而空,只是不知為何,安以然的俏臉上一陣通紅。
「不鬧了不鬧了,你……你叫什麼?」
「……」
「你不說,是不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名字?」
「……」
「喂,我總不能總稱呼『喂』吧?」
「……」
「你就說嘛,我保證不會和別人說起的,大叔~」
安以然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套出眼前男子的秘密,哪怕使出必殺技,死纏爛打她也在所不惜,嬌嫩嫩的嗓音頓時充斥著整個車廂。
好奇害死貓。
蔣安邦總算是遭到了報應,他沒想到自己千里迢迢來到福州這疙瘩村,卻被一個少女反偵察了。
如今,他的耳邊充斥著源源不斷的「大叔」,靠近副駕駛的右手臂還被小女孩拽著不放。
剛剛蔣安邦其實是真的挺累的,想要小憩一會兒,但是車裡突然多了一個人,車內又突然變得極其安靜,他自然是睡不放心。
他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一個嬌美稚嫩的年輕女孩的面容。
他下意識眼瞼朝下望去,女孩穿得本就單薄,一對嬌滴滴的酥胸近乎展示在他的眼前,儘管女孩還不自知。
挺大的,蔣安邦心裡冒出這麼一個評價,他自己也是嚇一跳,覺得好不害臊,實在是太無恥了。
剛剛女孩似乎在問自己名字,蔣安邦聽是聽到了,但是此刻他覺得自己有些丟臉,不知如何作答,索性沉默。
他回想著自己這一趟遠行本來進展挺順利的,可半路殺出這麼一個小祖宗,自己現在著實頭疼。
大概蔣安邦是受不了女孩的糾纏,他甩開耷拉在一旁的瘦小手臂,插上車鑰匙,點火,雙手緊握住方向盤,在感受到一絲安全感之後,他示意女孩,自己要走了,她可以下車回家或者愛哪玩兒哪玩兒去。
安以然卻對他的眼神視而不見,死乞白賴地坐在副駕駛上,雙手抱胸,似慪氣著,也不搭理蔣安邦。
蔣安邦沒折,腳踩油門,直接衝了出去!
半路上你喊哭,我再送你回來。蔣安邦心裡不無得意的暗笑,畢竟只是一個小孩罷了。
從這個村落到福州市中心的路段不好走,車程也要兩個多小時。
蔣安邦邊開車,邊聽著歌,好不愜意,而車內兩個人卻並不搭腔。
漸漸地,蔣安邦看到了市區的輪廓。
又過了一會兒,他看到四周圍燈火通明一片,已然是市區繁華地帶。
他忽然想起旁邊還有一個人,急忙間,他撇頭望去,只見女孩竟然睡著了。
蔣安邦之前都忽視了趴下去的瘦小嬌軀,到達自己所住酒店時,猛然想起還有一個小祖宗沒有送走!
福州市鼓樓區新權南路9號香格里拉大酒店門口,蔣安邦猛地一個剎車,驚醒了熟睡中的小姑娘。
他正準備和女孩理論理論,突然,身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鳴笛聲。
這時,他朝後望去,恍然大悟,自己擋道了!
蔣安邦急忙點火,不顧女孩在一旁歡呼雀躍,悶頭驅車前往A區停車場,連早早等候在一旁的泊車服務員都忽略掉了。
停完車,蔣安邦猛地轉過身,凶狠地朝著安以然叫囂著。
「你猜對了,我才不是你哥的什麼同事!人販子聽過沒?我已經聯繫好買家了!像你這麼水靈的姑娘,準能賣個好價錢!」
出乎意料的是,蔣安邦沒有得到預期的反饋,副駕駛上的女孩並沒和他拌嘴。
此時,安以然靈動美麗的大眼睛裡噙著淚水看著他,也不說話,一個勁的低聲抽泣著。
蔣安邦滿頭黑線,最終還是敵不過女孩,心頭一軟,強行變了個笑臉,又開始哄著小祖宗了。
轉瞬間,那個蜷縮在副駕駛座上,顯得楚楚可憐的小姑娘破涕為笑。
她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指向蔣安邦,絲毫不顧及形象,弄得蔣安邦不知所措,還沒弄清楚情況。
「大叔!你真好騙!」
這時,蔣安邦才知道自己原來被騙了。
現在的90後真是不得了啊,他感慨著,準備教訓教訓這個得意忘形的女孩。
「大叔,你是個好人,才不會把我賣掉呢!」
忽然,安以然一臉肯定的說道,誠摯的眼神逼得蔣安邦都不敢直視。
蔣安邦話到嘴邊,嚥了回去,撇過頭去,一言不發的下了車。
關上車門後,蔣安邦正欲走向另一邊,副駕駛的門打開了,女孩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的跟前,急忙問道。
「大叔,你不會丟下我吧?」
「哼!現在知道怕了?」
「嗯嗯……」
安以然小雞啄米似的,一個勁的點頭,這個時候乖巧的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狡詐模樣。
唉,蔣安邦心裡歎氣,算是被這小女孩打敗了,他完全沒想到這次會遇到這麼厲害的對手。
他想仔細端詳眼前湊近的女孩,卻看到女孩那泫而欲泣的眼神,當下便打住了念頭,答應了她今晚就住這,不會趕她走。
電梯裡,女孩眼眸裡充滿了好奇,透過透明玻璃,望向四周圍的夜景,蔣安邦在身後注視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
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電梯裡,出奇的安靜。
酒店某間套房內,蔣安邦此刻坐在沙發上,喝著酒,神情中有些不岔。
剛剛他給妻子打電話,電話是通了,可兩個人還是陷入冷戰當中,三言兩語,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也就掛斷了。
本來……本來今天兩個人就應該雙雙抵達廈門,歡樂度假。
可如今是自己身在福建,卻還得得罪妻子,謊稱忙於工作。
也不知道囡囡現在在做些什麼,會不會……
蔣安邦一陣苦悶,思緒萬千,隨手便是滿杯紅酒下肚,絲毫不顧及佳釀。
砰,突然間,浴室的大門打開,神情愉悅的安以然走了出來。
「啊!」
一個踉蹌,安以然身上的浴巾滑落下來,嬌嫩白皙的身子盡數落入蔣安邦的眼裡。
剎那間,平靜的套房不得安寧,四周響徹尖銳的叫聲。
蔣安邦也是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他依稀記得,這個女孩說自己虛歲也才16,可放眼望去,除了臉上偶爾展現的稚氣以外,這身材誰敢說是個高中生才有的?
暴露在空氣中的赤裸嬌軀,展現了女孩這個年齡所獨有的魅力——青春。
她修長白皙的身子沐浴在吊燈光下,緩緩鋪開,就像一幅尚未染上油墨的白紙,嬌美的身軀尚帶著少女的瘦削,白得透明的肌膚一塵不染。
女孩的腳掌稍微偏大,十根玉脂般的腳趾頭緊緊彎曲,抓著地面,彰顯著女孩內心的緊張。
一雙潔白無瑕的長腿,比例恰到好處,從正面望去,弧度恰到好處,甚是誘人。
兩條玉腿間緊緊交叉在一塊,中間密佈著些許肉眼可見的汗毛,她們茁壯成長,眼前正試圖遮掩那迷人的曲徑,阻擋不懷好意地目光,靜候佳人。
順著目光,由下往上,略過平坦光滑無一絲贅肉的小腹,看到了小氣可愛的肚臍眼。
略微停駐,再往上,一對尖翹的乳鴿遠超同齡人,甚是吸睛,而那粉紅色的鴿嘴隨著女孩的驚呼,上下起伏,牽引著目光來回打轉。
剛剛沐浴更衣,洗去塵土後,女孩顯得有些出塵,洋溢著之前未成見到過的笑容。
女孩兒鵝蛋型略微發黃的臉蛋上有一雙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卷的睫毛下,柔軟的覆蓋在眼瞼上,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樑,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大嘴唇,還有水嫩的皮膚,讓人很難忘記這張別緻的面容。
清水出芙蓉,蔣安邦將美景盡收眼底,心中頓時便想到這一句話,還未待他細細品味,女孩尖叫神早已突破了他的忍耐極限。
「叫什麼叫……好像我對你做了什麼,再叫,我就真把你賣了!」
蔣安邦惡狠狠地說道,心裡微微驚訝,原來早先竟一直把女孩當成一個假小子。
鄰家有女初長成,可他卻是寶山在前,空手而歸。
蔣安邦看女孩蹲下身子,捂著胸前四兩肉脯,也不好繼續訓斥,轉過身,走向一旁的同時還不忘跟她指了指一旁沙發上的衣服,那是蔣安邦吩咐服務員去買小姑娘穿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蔣安邦看到女孩自身穿著間還分佈著零零散散的補丁,周邊的毛線也早已捲起,實在是不忍心女孩這麼受罪下去,便好心一回,買了一身衣裳。
片刻後,女孩的聲音再次迴盪在他的耳邊,蔣安邦走回大廳,看著穿戴整齊,眼中不時露出好奇目光的女孩,他的眼眸深處閃現出一絲柔和。
如果當年囡囡沒有意外流產,我們的孩子也該有這麼大這麼漂亮了吧?
蔣安邦陷入了回去,直到耳邊猛地響起一聲「大叔」,驚得他立馬回過神來,皺著眉瞪向眼前的小仙女。
此時的安以然穿著深紅色的裙子,搭配著米黃色的上衣,胸前點綴上同款深紅的胸花別針。
臭美的女孩還將小紅帽也戴上,半壓著梳帶整齊的雙馬尾,光著腳丫,原地轉了幾個圈,喜悅之情,言語溢表。
女孩的身子還是有些單薄瘦弱,撇開燈光的熏染,仔細望去,臉上還是有些瘦黃拉幾。
咕嘰——
咕嘰——
就在此時,兩人的肚子同時響起了飢餓聲。
安以然毫不在意,拉著蔣安邦的說,大大咧咧的說道:「大叔,我們去吃飯吧。」
一時間,她宛若一個集寵愛於一身的鄰家小女孩,此刻,正在向著自家大人調皮。
蔣安邦望著她,不由得出神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實在是琢磨不透,現在這嬌小可愛的模樣哪裡能看出來早些時候那般精明狡詐,聰慧有心機。
走出房門,蔣安邦領著安以然走向酒店的餐廳,一路上,女孩四處張望,不時拉了拉他的手臂,詢問一番,晶瑩剔透的眼睛裡儘是好奇與興奮。
點了兩份海鮮自助,領了票,兩個人選擇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對於安以然來說,這回又是一番新的探險。
好在她興致勃勃,樂此不疲,在囑托一個服務生跟著她以後,蔣安邦便坐在餐桌前小憩,享受著「小祖宗」的伺候。
今天一路奔波,來回驅車將近四個半小時,又是詢問村婦,又是做客安家,還要和安以然鬥智鬥勇,蔣安邦此刻是心神俱疲,這不,才過了一會兒,坐在桌前的他,一隻手托著臉腮,沉重的眼皮只打哆嗦,竟瞇了過去。
蔣安邦醒的時候,香味撲鼻,很明顯他是被餓醒的。
此刻,他滿頭黑線,怒聲指斥對面正津津有味吃著皮皮蝦的安以然。
「安以然!你這都開吃多久了,怎麼不叫我?」
「我……我這不是……看你累著了嗎?對,所以想讓你多休息會。」
不知道是嘴裡塞滿了東西,還是不好意思,安以然支支吾吾地解釋一番,藉機起身,說是再去端點海鮮過來。
蔣安邦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情一片大好,轉過頭來,定睛一看,桌上密佈著各式各樣的海鮮、蔬果、飲品還有熟食。
看著周圍人不時流露出來的眼神,蔣安邦就一頭黑線,怎麼這個小鬼點這麼多東西啊?她吃的完嗎?
蔣安邦心裡吐槽,手上功夫卻不慢,很是利索地將鍋裡煮好的皮皮蝦還有海蟹撈了出來。
在處理完一隻海蟹以後,他四下望去,沒有發現食醋。
蔣安邦一陣無語,只好拖著咕嘰咕嘰的身體前往櫃檯。
等到他回來的時候,那個機靈的小姑娘赫然出現在了桌前,大口啃食蟹肉蝦肉,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 ◇ ◇
本來還想著叫你幫忙去端一疊醋,可結果……
蔣安邦心裡碎唸唸,滿懷幽怨的眼神望向了對面。
可惜,安以然此時無暇顧及,拿著蟹鉗,手舞足蹈。
桌上的美食數不勝數,尤其是安以然聽到服務員說,這些都是免費的,她更是驚呼得不要不要,醉心於自己的小世界,埋頭苦吃。
自然而然,她也就沒有時間去關注大叔那不岔的目光。
蔣安邦也是餓極了,對面這個小吃貨吃的又特別香,一時間,食指大開,也不慪氣,拿著自己的碗筷,在一旁安安靜靜的撥殼,不時還得專心守護懷裡那一畝三分地,不讓小惡魔偷拿。
到最後,兩人從開店吃到關店,桌子上還殘留著許多盤熟食。
蔣安邦這才意識到,這個小姑娘不懂自助的規矩。無奈之下,他向著餐廳報以歉意,並附上罰金。
餐廳門口,蔣安邦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意猶未盡的安以然拖拽出來,後者甚至向他投以深深的怨念。
一路上蔣安邦對著安以然的調皮搗蛋視而不見,拉著她徑直朝著套房走去。
到了酒店套房門口,蔣安邦示意自己去隔壁套房睡覺,叫她明天醒了過來找他就行。
蔣安邦轉身就走,不曾想右手卻被人拉住。
「大叔……大叔……」
安以然急著說道,再也沒有之前的囂張得意。
「嗯?怎麼了?」
「我怕黑……」
「開燈唄!」
「我怕一個人睡……」
「嗯?」
這就不由得蔣安邦胡思亂想的,好像現在的年輕人確實比較開放,他抬起頭,不懷好意的望向安以然。
「我想你也進來睡。」
這……這也太直接了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心思如此邪惡,蔣安邦想到這裡,不由一歎,正準備一番說教,女孩卻是不管他,用力拉著一不留神的他進了房間。
「大叔,一個人我怕,你睡沙發,我睡臥室,嘻嘻……有你在,我也就踏實多了。」
蔣安邦看著安以然轉身的倩影,心中只剩些許悲涼,踏實是什麼鬼?自己沒同意都給整成同意了。
當天晚上,蔣安邦躺在沙發上,雙手枕著頭部,透過玻璃,看著窗外的星星。
今天很累,可蔣安邦卻又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
一種奇藝的感覺飄蕩在他的心頭,整個人都覺得矯健輕盈,似拂去了些許積壓在蔣安邦身軀上的沉重。
不一會兒,客廳裡飄蕩著陣陣鼾聲,與此同時,套房臥室內安以然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佝僂著僵直的身子逐漸緩和,似鬆了一口氣。
剎那間,整個房間裡的氛圍輕鬆不少。
仔細聽,依然還有守著殘夏的蟋蟀,在某個角落裡鳴叫。
窸窸窣窣的演奏樂傳入室內,熟睡的人們嘴角兒微微翹起,享受著奢侈的美夢。
◆第四章:蔣安邦(終)
第二天,清晨,蔣安邦在噩夢中驚醒。
夢中,原來正在廈門某個私人海灘和妻子度假的他,突然發現海灘上有千軍萬馬疾馳而過,震得躺在地面的他驚呼出了聲。
忽然間,蔣安邦坐直了身子,努力睜開雙眼,視網膜逐漸聚焦,眼前令人恐懼的小惡魔從兩個合二為一,此刻的她正在柔軟的沙發上來回跳動著。
「安以然,你這是要幹嘛啊?大早上的……」蔣安邦瞇著丹鳳眼,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另一手打著呵欠幽怨地說道。
「嘻嘻……大叔,我在叫你起床啊,不用感謝我。」
透過玻璃,陽光灑在安以然背上,不經意間將她的嬌軀度上一層金邊,從正面望去,配合著她那嬌美的神情,玲瓏有致的身軀,宛若一個天使。
當然,蔣安邦是不答應這個說法的。
他倚靠在沙發上,看著安以然大大咧咧地跳動著,擾人清夢,這不是惡魔是什麼?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蔣安邦面容悲慘的懇求道。
「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你已經睡了將近十一個小時啦。」安以然無視他的請求,繼續自己好心的起床服務。
蔣安邦聽到這話之後,迷糊間,摸索著桌子上的手機,定睛望去,赫然是早上九點十分。
刷的一下,蔣安邦就起來了,之前還囂張得意的安以然此刻人仰馬翻,倒在了沙發上,慘叫連連。
蔣安邦工作這麼多年以來,還從未有過睡懶覺的習慣。
忽然,他意識到自己早先就將工作交給助理代為處理,蔣安邦又坐了下來,怔怔出神。
睡懶覺真舒服,啊,不對,被窩是奮鬥者的墳墓。
蔣安邦的心態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他覺得自己宛若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有著無窮的精力,絲毫看不出一絲頹態。
「咦?大叔,你好像變帥了一些哦~」安以然坐直著身子,鬆垮著睡衣,不修邊幅地在一旁盤著腿,拙劣的拍著馬屁。
膨著亂髮的蔣安邦翻了個跟頭,一下子湊到安以然面前,使勁的用手揉搓她的秀髮,聽到後者慘叫聲不絕如縷,他會心一笑;又看到後者伸出雙手想要打擊他的時候,他縱身一躍,跳過茶几,邁入衛生間,開始洗漱。
等到走出酒店門口,蔣安邦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具體的事情要做。他將目光轉向安以然,後者趕緊後退一步,雙手交叉,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丫頭,你也該回去了吧,不然你家老頭會擔心的。」
「大叔!我以往離家出走,都是好些天才回家,沒事沒事……都習慣了。」
「真的?」
「千真萬確!」
「那你不回去,你想幹嘛?」蔣安邦一臉的不相信。
「你幹嘛,我就跟著你好了。」安以然立馬答道。
「你跟著我幹嘛?」蔣安邦繼續逗著她玩。
「大叔,我給你端茶倒水揉背捶腿,好不好?」安以然睜著大大的眼睛,委屈地說道。
「我才不信呢……我看啊……還是把你送回去得了。」
「別別別,大叔,這樣吧,你帶我去玩幾天,我把你想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行不行?」
「嗯?」蔣安邦見達成目的後,為避免拆穿,還是故作沉思一番,然後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簡單的小計謀便使得安以然落套,蔣安邦看在眼裡,可原本預計的愉悅感蕩然無存,無奈的搖了搖頭,說到底小丫頭片子還是個孩子,自己跟個小孩子較什麼勁啊。
安以然並沒有去過福州,廈門,乃至於北上廣深,所以原本就有將近一周時間的蔣安邦,昨晚上便有想過要帶著小姑娘一起去見見世面,不知為什麼,想到這裡,他很開心,這就是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嗎?
每一個故事裡面都會有一場探險,探險的背後是隱藏的獎勵,故事的主角們最終一定是歡呼雀躍,HappyEnding。
從2007年9月24日上午十點半開始,蔣安邦和安以然兩個人便開始一場華麗的探險。
誰也沒想到屬於安以然的探險,到最後,兩人收穫的並不是驚喜,蔣安邦也沒有攢到所謂的好運。
一連五天,兩個人先後去了福州的三坊七巷、廈門的南普陀寺、廣州的遊樂園等等。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當兩人再次驅車到達香格里拉大酒店門口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天。
五天的時間,兩個人的關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蔣安邦不時樂呵樂呵的,宛若慈父,眼裡儘是笑意。
安以然戴著一頂樣式別緻的草帽,一副小巧紅色邊框的黑色墨鏡,白色的寬鬆上衣,配上一條剛從海灘邊買的貝殼項鏈,穿著一條流光溢彩的裙子,大腿上放著小背包,整個人打扮得像一個小公主。
雖然她的言談舉止和外表淑女的穿著極其不搭配,但她卻樂此不疲,極為享受。
只是此刻的安以然坐在副駕駛坐上,兩隻略顯粗糙的小手來回盤弄著懷裡喜愛的小背包,低著頭,沉默不語,彷彿回到了最初認識蔣安邦時的那副表情。
快樂的時光畢竟短暫,安以然知道,吃完這頓晚飯就到了兩個人說分別的時候了。
到那時,眼前的大叔便要把自己送回家中。
安以然胡思亂想著,待會自己回答完大叔的問題,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見面了。
想到這裡,她悄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大大的眼睛裡再也沒有了一絲猜疑,反而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
與此同時,SUV剛到酒店門口。
蔣安邦停下車,便準備示意女孩下車。
兩個人四目對視,才一個回合,機靈古怪的安以然竟偏開了頭。
「大叔,你眼神不好吧?」安以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酒店大門,很自然的順嘴說道。
「嗯?怎麼了?」蔣安邦不解道。
「大叔,你眼角里有眼屎,哈哈哈~」
「臭丫頭!你騙我!」
話音剛落,安以然便立馬打開車門,隔著玻璃窗,對著蔣安邦做鬼臉。
蔣安邦下意識摸了摸眼角,才發現自己上當受騙。
當下,他將車鑰匙拋給了等候在一旁的服務員,隨即,朝著小姑娘落荒而逃的方向,追趕著。
今天是2007年9月29日星期六,下午七點半。
每逢週末,香格里拉大酒店海鮮自助餐廳總是格外熱鬧,不少人都在櫃檯處拿票等候著。
某個角落,蔣安邦和安以然兩個人好不容易等到了這麼一個位置。
這一回,安以然輕車熟路,自己一個人便陸續端回來許多食物。
餐桌上,兩個人似乎都有心事,神情有些低落,氣氛也略顯壓抑,竟沒有交流,好像整個餐廳唯獨這個角落被遺忘似的。
雖然自己和小姑娘相處的挺不錯,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想到這裡,蔣安邦準備起個頭,大意便是明天送她回家,畢竟在外呆的時間也是夠久的,總不能讓家裡乾著急。
忽然,他意外的聽到了清脆熟悉的聲音。
自己竟然聽到了妻子的聲音!?
蔣安邦有些不確信,下意識便朝向身後望去。
恰巧此時,一男一女正俯身,準備坐下,位置就在他們身後的卡座!
「安……」
蔣安邦轉身的同時,安以然也看到了前方空檔裡露出的臉,下意識失聲驚呼,嘴巴卻被蔣安邦堵住了,她向眼前的男人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卻又再一次看到了蔣安邦那種凶狠的眼神。
「噓!」
蔣安邦邊將一根食指放在嘴唇邊上,邊輕聲說道,在對方滿滿點頭以後,他十分信任的收回了大手。
「他是……」
安以然的聲音也刻意降低了,剛準備向蔣安邦說明,後者直接點頭示意,表示自己早已知道。
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安以然逐漸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眼前的男人真的要針對自己的家庭。
為什麼?
安以然十分不解,繼而她聯想到將近一個周發生的事情,男人的種種行為在她的腦海裡逐漸有了較為清晰的輪廓,可仔細探究時,卻一觸即散。
一定還有什麼是自己沒有考慮到的,安以然肯定的默念著,同時,拿起手邊的水杯,邊喝水邊盯著眼前的男人。
此時,蔣安邦心裡很亂,他想坐下來,又想揚長而去。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實在受不了這種莫名的氛圍,拿起安以然的草帽以及太陽鏡,利索地戴上後,便直接起身,粗暴地拉著安以然的小手,逕直走了出去。
此時的安以然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可頭一次看到對自己好的大叔如此失魂落魄,像一隻驚慌失措的流浪狗,她也就溫順的跟著對方,走了出去。
在經過自己哥哥桌子的時候,安以然下意識回頭望去,恰好看到對面的女人抬起了頭,疑惑的朝著她這個方向瞥了撇。
隨後,這個身著長衣長褲的漂亮女人搖了搖頭,繼續和身前的安以行說笑。
忽然!
那個漂亮女人托著臉頰的左手莫名的被安以然的目光所吸引!
漂亮女人纖細的左手無名指處有一枚樸實無華的圓形戒指,恰巧,安以然之前見到過一模一樣的戒指,它就靜靜地箍緊在牽她手的男人的大手上!
想到這裡,安以然腦袋裡頓時猶如一道閃電劈過,剎那間,籠罩在沉沉迷霧身後的東西,現出了原形!
安以然臉色煞白,六神無主。
當安以然回過神時,她已經身處在臥室當中。
套房客廳裡,那個可愛的男人正喝著悶酒,落在安以然眼裡,一切竟然順理成章了,只是不知為何,她的心也不好受。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摔開門,逕直走到男人跟前,搶走了那正在被糟蹋的紅酒。
很明顯,她也不是懂酒的人,拿到酒之後,竟直接朝著蔣安邦的臉潑了過去。
「你怎麼這麼沒用啊?按我們村裡講的,是自己的就要靠自己奪回來……」
此時,蔣安邦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迷糊之際,酒沒有醉人心,卻讓他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格外的討人厭!
嘮嘮叨叨一大堆,可惜自己啥都沒聽進去,蔣安邦突然打了一個酒嗝,熏得眼前的女孩直皺眉頭。
剎那間,蔣安邦發現,眼前的兩個人影竟然有了重合。
在蔣安邦的視線裡,左邊的安以行和右邊的安以然竟然重疊在一起。
此刻,安以然指著蔣安邦,從不爭氣地怒罵,到反諷的嘲笑,為了喚醒心中的大叔,無所不用其極。
人生就像一枚硬幣,一面是人頭,另一面是字頭。當你把一枚硬幣往上拋,你得到的可能是人頭那面,也可以能到的是字頭那面。生活就是這麼簡單,生活也是如此難以揣測。
滿懷好心的安以然,此時在蔣安邦面前苦口婆心,乃至於手舞足蹈。
在蔣安邦眼裡,這一切都化身成那個搶奪自己妻子的男人對自己的嘲笑。
那個小三安以行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奚落我!?
蔣安邦沒忍住,通紅的雙眼朝著前方瞪了許久,忽然,他猛地朝前撲去。
套房內,好心人安以然的苦口婆說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驚恐聲連綿起伏!
客廳的地板上,蔣安邦和安以然糾纏在一起。
蔣安邦用膝蓋壓著身下的安以然,想騰出雙手。
安以然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以為這人要將氣撒在她頭上,於是不停地扭動著。
許是平時農活幹得利索,困境當中的安以然猶如小宇宙爆發出萬鈞之力,蔣安邦一個踉蹌的間隙被她捕捉到,當下彎曲了長腿,心中默唸一聲抱歉後,便朝著男人蹬去!
電光火石之間,安以然手腳並用,爬到了臥室內,關上門,正欲反鎖。
門卻被強壯的漢子衝開,安以然「哎呀」一聲,整個人兒便朝著床鋪飛去。
被激怒的蔣安邦自然而然也就順著那道拋物線,撲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一縷陽光透著透明的玻璃窗,灑在純白的床鋪上。
蔣安邦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他努力回憶昨晚的情況,卻發現自己腦袋一片空白,倒是清楚的記得了一個奇怪的夢。
怪異的事情總是激發人的好奇,也使人們刻骨銘心。
蔣安邦昨晚斷片了,此刻躺在床上,他卻在努力的回憶一個匪夷所思的夢境。
在夢中,他撞見了那個小三安以行,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也失去了理智,二話不說,上前就要一頓猛揍!
強壯如他,居然被一個小男人掙脫了!
隨即,他再次撲過去,這回成功的制住安以行!
緊接著,作勢欲打!
突然,用膝蓋制住的男人變成了自己的妻子。
易知難此刻衣衫不整,面露痛苦,更是嘶啞著嗓子哭聲求救。
在蔣安邦面色變換,躊躇不定,咬牙切齒,正欲攤牌之際,身下的女人面部再次變回了小三男,他厲聲呵斥,揚起高高的手掌,突然間,他的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哭泣聲。
是他的小祖宗——那個磨人的丫頭片子!
是誰敢這麼對待這個小丫頭,蔣安邦心疼的想到,腦袋裡還暈乎乎的,他順聲望去,努力睜大了那雙渾濁通紅的丹鳳眼,只見剛剛還是令他深惡痛絕的安以行,轉瞬間,變成了安以然。
蔣安邦看到身下的安以然一個勁的哭泣,他趕緊上前去哄她,任誰見到如花似玉的姑娘哭成這個樣,都會心疼的。
過了一會兒,安以然破涕為笑,只是不知為何,她的眼裡有了一絲嬌羞。
蔣安邦呆著腦袋,盯了許久,總覺得那抹神情似曾相識。
哦,對了,自己和妻子當初結識時,她眼裡的神情和此時一模一樣。
嘿嘿,老婆,我來了……
最後一個念頭閃現在蔣安邦的腦袋裡,他一個激靈,渾身冷顫。
倉促間,他掀起旁邊的被套,枕邊人早已不見蹤影。
忽然,他看到了一處紅點,隨即,他下意識用腳蹬開了礙眼的被套。
一處紅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瞬間染紅大面積純白的床單,蔣安邦目光所及之處,儘是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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