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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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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劫(完) 作者:葉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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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蓮劫】(完)
【作者:葉霓】
*** *** *** ***
楔子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環周而複始
玄天有書登錄命數
千載姻緣己謀慎密
孰窺玄妙孰知真谛
難有天元機掌天意
天上人間知所其知
無窮無盡皆在此中
玉皇大帝緩緩地眯起眼睛,瞅著書案上打開來的天書,雪白無痕的書頁在外
人看來是莫測高深,唯有他能夠清晰地看見天書裏所有的玄機。
今日他心血來潮,興匆匆地來到禦書房,對職掌管理禦書房的祈家三将軍
(掌印章、掌旗令、掌禦書之神君)擺了擺手,神秘兮兮地要他們先退下。
「朕随意看看,汝等三人不必随侍在側了。」
「是。」三個面容一般英挺的将軍躬身退下,隻不過眼中皆有些訝異。
玉帝不是與佛祖奕棋去了?怎會突然回來?
不過玉帝行事向來大有玄機,他們兄弟三人隻納悶了一瞬,便不再疑惑了。
隻見玉帝在打開的天書前瞧了好半響,仿佛在尋找着某項紀事,蓦地一篇文
字吸引住他的目光仙界五花靈氣幻化神界五郎天人心房誤攀其牆誤誘花蕾花靈滅
去五郎束腳玉帝眨了眨眼,沉吟道:「原來如此,無怪乎朕邊奕棋邊跳眼皮,原
來還有這等演變會發生……五花精魄盡滅,五郎打入天牢,太慘了吧!」
不過天界自有天界的律令法則,不可輕易扭轉,更何況一動一靜皆由因果而
來,若非先種下了因,又怎會有後來的果?
五仙郎和五仙花,看來注定是過不了這個劫數。
玉帝不禁搖頭,「這幾個小毛頭,還是習慣不了天界無塵無垢、無悲無喜的
境界嗎?」
花靈滅去,五郎束腳……
他清隽祥和的面容泛起一抹古怪之色,好像強忍着笑卻又發現什麽好玩事物
似的,而後清了清喉嚨、正了正色,再度踏着象征尊貴王者的紫雲離開禦書房了。
數日後,天界蓦然爆出一樁令衆神驚異駭然的醜聞——五名卓絕出色的仙郎
和王母娘娘後花園中的五株仙花竟然發生了天庭嚴禁的暧昧感情!
昔日牛郎與織女、金童與玉女觸犯天條的景象猶在眼前,所有的神氏都擔心
極了他們這五對的未來。
衆神屏息着,至高無上的玉帝緊繃着臉坐在禦銮上,仙花的主人王母娘娘則
坐在副座,心中有着無比的惋惜和優心。
玉帝嚴厲地掃視過階下的五位昂藏俊朗男仙和五名楚楚可憐的花靈,緩緩地
開口:「你們知錯了嗎?」
「情之所系,至死不悔。」盡管恭敬地跪着,男仙們臉上都有一株堅決的深
情之色。
玉帝心裏喝了一聲采:好小子,果然敢作敢當,有個性!
可是他臉色依舊緊繃冷漠,近乎兇悍地道:「大膽!居然在朕面前說什麽情
不情、愛不愛的,你們五個都是仙人,多年修行,自知男歡女愛乃是凡夫俗子的
業障,你們偏偏自甘堕落,如今竟然還沒有半點悔意?」
五名男仙神情毅然,毫無畏懼。
「禀玉帝,我等自知冒犯天條,罪無可恕,可是情之一字發乎内心,并不是
神仙就能例外,何況……」其中一位男仙望向自己心儀愛戀的花靈,眼中滿是深
情。「愛上她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甘願千年修行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縱然元
神俱滅,我們的愛還是會存在于宇宙之中,永不消褪。」
他的話令衆神都感動了,王母娘娘也不禁落下了晶瑩慈悲的淚。
而那名花靈更是淚水紛紛,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心愛的男人。
瞧見他們幾個全都是一副至死不渝的堅定模樣,玉帝心裏感動得亂七八糟,
直想着自從牛郎織女和金童玉女的事件之後,天界就再沒看到過這麽賺人熱淚的
愛情了;這群小夥子可真是了不起,敢爲了捍衛愛情而沖犯天規。
千年難得一次遇到這麽好玩又有意思的事,他怎能錯過?
可是他表面上依舊裝作大爲震怒,咆哮道:「朕本來想依天規将花靈打滅元
神,将汝等關入無邊天牢,可是看情形,你們還是凜然不懼、死不會悔改。好,
那朕就将你們谪去仙身化作肉胎,統統打落凡間,讓你們知道是做神好還是做人
好!去!」
玉帝大手一揮,王母娘娘和衆神還來不及求情,一道金光便籠罩住了這五對
男女。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們各自凝望着自己的愛人,眼底都有着最深最深的承
諾——就算下輩子、下下輩子,就算被打落凡間不知處,也要永遠永遠記得最心
愛的人,千萬千萬不要忘記呵……
金光一閃,光芒還未消失在每個人的瞳眸間,這五對癡心男女已然消失了蹤
影。
「玉帝……」王母娘娘忍不住了,再怎麽說那也是她最鍾愛的五朵仙花啊!
「誰都别求情了!」玉帝倏地起身,拂袖離去,隻是誰都沒有看到他轉過身
去的那一刹那,嘴邊揚起的那一抹竊笑。
玉帝駕着紫雲離開了靈霄寶殿,雙手負在身後悠哉的想着——你們呀!千萬
别給朕漏氣,朕可是做足了功夫才得以讓你們順利下去的,接下來就要看你們自
己的了……
第一章
冉采喬閑逸自在地坐在欄杆上打盹,嘴裏還叼了根蘆葦草,此時浮現在他腦
海裏的夢境,真可以用多彩多姿來形容。
夢裏的他正躺在一張鋪滿貂毛的玉刻長椅上,如雲的美女環伺在側,桌上擺
着珍珠瑪瑙、萬貫金銀,還有無數仆役供他使喚,惬意至極。
「采喬爺,來,吃顆我剛剛才去園子裏采來的紅莓。」纖纖玉指夾着顆紅莓,
調和着莺聲燕語,一塊兒扔進他嘴裏。
「你最乖。」他偷偷摸了把姑娘的臀,吃盡豆腐。
「還有我,我有上好的荔枝,采喬爺,您也嘗嘗嘛!」另一個美女也不甘勢
弱的獻寶又巴結,差點把自己那對傲人的胸脯也塞進他口中。
「你也聽話,來,就讓來喬爺賞你個吻。」他抓住美女的細肩,猛然一個轉
身壓縛住她,卻在同一時刻聽見一聲他緊怕的尖叫嚷聲——
「我說冉采喬,你又在給我偷懶摸魚了,老娘那些寶貝鴨子都跑掉了——」
「哎喲……」他受了驚,突地一個轉身竟摔進泥地中,弄得滿身狼狽。
「我說娘啊,人家不過打個盹,您就在那兒雞貓子喊叫的。這下可好,我的
美女、珍珠瑪瑙、我的快樂世界……」
冉采喬仰天一歎,帶着滿是污泥的臉根本看不清楚五官,讓人以爲是個泥人
在那兒哀号。
「什麽美人、珍珠瑪瑙,老娘隻要我的鴨子。」冉大娘雙手把腰,一隻食指
指着水潭那方已遊遠的鴨群。
「鴨子?」
冉采喬這才赫然清醒,原來他并不是什麽「采喬爺」,隻是戶養鴨人家的窮
小子。
天哪!爲何要讓他夢醒呢?就算是作白日夢也讓他過夠瘾嘛,可他連美人的
小嘴都還沒親到呢。
「你還在作夢哪!還不趕緊将鴨子趕回來。」在冉大娘的大嗓門吆喝下,冉
采喬的白日夢不醒都難了。
「是的。娘。」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跑進水潭裏,以他擅長的泳技趕到鴨群前
頭。将它們全趕了回來,
之後他又到水槽前。将臉上的污泥洗淨,這才露出他原有俊朗英挺、又帶點
古靈精怪的精明臉孔。
「你别一天到晚遊手好閑,也該找點事來做做。」冉大娘瞧着眼前個頭不小,
也長得人模人樣的兒子,不禁搖頭一歎,「前村張大娘的兒子去考……考什麽科
舉都中了榜,你呢?」
「哎喲,您也知道自個兒的兒子有幾兩重,念書?還是讓我做工算了。」冉
采喬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說。
「瞧你就是沒志氣,你哪點比張大媽的兒子差了?說模樣有模樣,還俊俏得
很,你老爹生前就常懷疑你是我去外頭偷生的,想他冉大熊哪能生出個這麽俊秀
的兒子?」冉大娘哼了聲。
「噗!」冉采喬突地一笑,「聽您這麽說,我幹脆去賣身算了。」他随即附
在她耳畔輕聲說:「娘,聽說城裏有男妓院,而且好賺得很。」
「你要死啦!」冉大娘霍然又是一記重拳,「你要是敢給我賣身去,我就一
腳把你端死算了。」
「娘呀,人家不過是開個玩笑,您還真粗魯,痛耶。」他揉揉腦袋,瞄了下
自己那老愛窮喳呼的母親「,您想想看,我怎可能糟蹋我這結實挺拔的好身材去
供養女人」
「你會這麽想表示你還有點救。」冉大娘這才帶笑睨了他一眼,忽地又想到,
「對了,咱們鎮上範員外府上招考仆役,你去試試吧。」
「啥?」他目光一眯,露出不屑,「您要我去當個伺候别人的小厮?我才不
去。」說着,他已往屋裏走去。
「你不去?那你還要繼續這麽散漫的過下去?」她在他身後嚷嚷。
「我可以幫您管那些鴨子。」他懶祥洋地說。
「得了吧。」
一進屋裏,冉大娘又道:「自從你幫我管那些鴨子後,總共走丢了幾隻我也
懶得和你計較,再讓你管下去,咱們得去喝西北風了。」
冉采喬不理會她,大刺利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面疙瘩囫圖吞棗似的大
啖起來。
「喂!你就隻管吃,聽見老娘的話沒有?」冉大娘突地在他耳畔一吼。
「哎喲!會耳聾啦!」他筷子一丢,連忙捂住耳朵申吟道:「可怕啊!爹,
您也死得太早了,這種罪怎能讓我一個人受?」
「你少扯上你那個沒良心,先抛下咱們母子倆的爛父親。告訴你,你如果不
同意也行,就得天天聽我在你耳邊唠叨。」她對了最後通牒,不管怎樣他都必須
走這一趟。
「是是是,爲了您兒子的耳根子着想,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往上吊了吊白眼,又拿起筷子捧起面疙瘩吃了起來。
天哪!老娘不知道吃飯皇帝大喝?怎麽老愛挑他吃飯時對他喳籲個休?
算了,誰要他是冉采喬,從小在「母愛」的淬鏈下,早成爲百毒不侵、千魔
不懼的冉家鴨子王。
翌日,冉采喬就在冉大娘的半拉半罵半哄下起了個大早,連打了三個呵欠後,
他才半睜着惺松雙眼走出家門。
「喂,我說你洗臉了沒?這副模樣想去鎮上找工作?」冉大娘喊住他,跟着
歎了口氣。瞧他一臉睡相,誰會瞎了眼用這種人?
「洗了、洗了。」他是學貓咪,用自己香噴噴的口水沾了下眼皮。
「你得賣力點,聽說範員外向來慷慨、月俸一定不會少的。如果你每個月能
攢個三兩銀子看來再采喬愛作白日夢的天性可是其來有自的。
「您昨晚已念了通宵,我早就會背了,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老娘。」他
無奈地轉身瞪着她。
「呃……」她尴尬一笑,「好,娘就不多說,盡心點,賣力點,努力點,娘
晚上燒你最愛吃的紅燒牛柳等你回來。」
「娘啊,您哪來的銀子買牛柳?」他可不是被騙大的。
「這……娘可以宰母鴨,以鴨肉代替。」她嘻嘻一笑。
「呵呵,算了,那還是做姜母鴨吧!」
「大熱天,你想吃姜母鴨?」冉大娘看了看外頭的天空,心想吃了頓姜母鴨
一定會火氣上升。
「您不就隻會這道菜,難道真要我吃那四不像的紅燒『鴨』柳?」冉采喬沒
好氣地說。
冉大娘老臉陡地一紅,「那……那我等你哦。」
「我走了。」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敗北」回來,還有姜母鴨可吃嗎?
别讓他吃可怕的「竹筍炒肉絲」就不錯羅!
來到泰興鎮他便直接走向範府,才剛轉過街角,遠遠就看見大排長龍的隊伍。
「天哪!照這種陣仗如果排到我早就沒缺額了。」冉采喬嘴裏嘀咕了幾句。
突然這時候範府大門開啓,一位五十開外,體格龐大的男人走了出來,在另
一頭排隊的人全都大聲呼喊道:「範老爺,早!」
範天生抖着一身的肥肉困難地下了階梯,慈眉善目地對着他們說:「各位辛
苦了。」
他一邊燃須一邊往前走,一個看過一個,仔細端詳着。
「老爺,這裏就交給小的,大熱天的,您進屋歇着吧。」老總管張發亦步亦
趨地跟随在後。看着身材過于肥胖的老爺在太陽的荼毒下已是汗流滿面,他真是
于心不忍。
「也好,這次的選擇你得注意人品,别像那兩個人了。」
範府這次之所以招考仆役,乃是因爲去年錄用的兩名小厮心術不正,到庫房
竊取金銀珠寶不說,還打傷了賬房與看管庫房的人,範天生當下決定将他們送入
官府,另找人遞補他們的工作。
「是的,小的定會注意。」張發恭謹道。
「嗯」。—
範天生點點頭,剛好走至冉采喬面前便打算折轉回府,哪知腳邊正好有塊尖
石,他肥胖的雙腿一個重拐,踉跄之下就要栽跟頭了。
「老爺!」跟在他身後的張發吃了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冉采喬立即跨前一步,接過範天生歪斜的身子,以自己當肉
墊,免得範天生身受皮肉傷。
當他肥厚的身軀這麽一壓,冉采喬舌頭一吐,差點斷氣。
「小夥子,你沒事吧?」
範天生在張發的攙扶下好不容易爬了起來,頭一低,看着被他壓在身下,猛
張嘴哈氣的冉采喬。
「範老爺,您還真重啊。」他扶着疼痛的腰困難起身。
「哈……你這小夥子有意思。」範天生赫然大笑。
「我可沒什麽意思,隻希望老爺以後少吃點,得減減肥,年紀大了又大胖,
對身體可不好。」冉采喬動手捏了捏範天生那三層下巴。
「大膽!竟敢對咱們老爺無禮。」張發立即喝斥道。
「張發,沒關系,這年輕人說得沒錯,楊大夫不是經常告誡我得限制飲食嗎?
看來這小子還滿不錯,不會逢迎承,我看就錄用他吧。」
此話一出,不但張發吓了一跳,就連冉采喬也愣了下,随即他張大嘴,支支
吾吾道:「您……您說要用我了?」
旁人雖不服氣,但誰要這小子動作利落,又靠着自己的好身體敢承受範老爺
的一身肥肉重壓呢。
「是啊,你這小子是唯一敢對我說真話的人,我喜歡。」範天生呵呵一笑,
三層下巴輕輕一顫,抖落了幾顆汗水。
冉來喬也咧嘴大笑,「多謝範老爺,我名叫冉采喬,以後老爺有事盡管吩咐。」
「好好,進府後你就聽張總管的吩咐,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範天
生說畢,便帶笑慢慢走回府中。
「是。」他立即轉向張發,「張總管,小的向來直言直語,若有得罪的地方
還請您多教導。」
本來對他沒啥好感的張發,聽他這段說詞,心口頓是暖洋洋、甜呼呼,對他
的觀感也大有改變,「好、好,不過既是在咱們府内上工,就得搬進仆人房,你
應該沒有問題吧?」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搬來這兒?」冉采喬一臉驚喜,「太好了……」
這麽一來他就可以躲開老娘沒日沒夜的嘀咕聲,沒終沒止的怒罵聲,天助他
也!天助他也!
「喲荷!」他仿佛中了頭彩般狂呼一聲。
「你怎麽了?」張發一頭霧水的看着他。
「沒……沒什麽,我明早一定到,一定到——」冉采喬呵呵地笑說。
「那就好,現在趕緊進府登記一下,明早别忘了來啊。」交代完畢,張發已
回到位子上,準備物色第二位仆役。
冉采喬俊薄的唇角一咧,立即開開心心地走進範府。
東方曙光微熹,冉采喬難得主動早起,整理就緒便直接前往範府正式上工。
想起昨天他回家告訴老娘這個喜訊,她先是不敢置信地張大眼,傻愣半晌後
又沖到祖宗牌位面前上香感謝,直說他之所以有這麽好的運氣完全是因爲祖宗的
保佑。太扯了吧!
他冉采喬可是頂着犧牲自己一條小命,承受被「龐然大物」壓扁的危機,才
好不容易得到這個工作機會,爲什麽會跟老祖宗扯上關系?
算了、算了,老娘愛怎麽說就怎麽說,隻要别再。羅哩羅唆,他也會跟着高
唱阿彌陀佛。一
到達範府後時間還早,冉采喬先去仆人房打理自己的住所,然後換上仆人裝。
不久上工時間已到,他立即扛起工具,腳步輕快地朝他所負責的花圃而去。
範府的後園花圃占地廣闊,百卉含英、花嬌柳媚,襯上蔚藍長空、淡渺遠山,
宛似人間仙境。
此時花園中的落英亭内有幾位夫人坐在其中聊天,喁喁燕語傳來,仿似蝶亂
蜂喧,胭脂味甚濃。
聽人家說,範無生雖已年過半百、體型又大,但爲人豪爽、和善。自從元配
去世後,不少媒婆自動上門說親,就在推拒不了的情況下,他也順勢納進五名小
妾。想來這亭子内的五位女子就是那五妾了。
「三妹,你瞧,昨天裁縫師傅爲我送來這身新做的衣裙,我今兒個穿在身上
照鏡子時才發覺好像胖了些,穿來繃得——唉,醜死了。」二夫人撩起裙擺,撇
嘴說道,一副懊惱的模樣。
「是啊,看來真是緊了些,二姐,你該減肥了,否則像咱們老爺可就慘了。」
三夫人幸災樂禍地說。
「天哪!那可怎麽辦?」二夫人雙手掩面,這一聲喊叫,可夠慘絕人寰的。
「不不不,二夫人一點也不胖,像您這樣的年紀就該有點……有點肉才福态、」
冉采喬上前攀說,似乎已忘了自己的身分。
「你……你是誰?」五位夫人同聲問道。
「新來的花匠,你們可叫我小喬子。」他半眯起帶笑雙目,凝視着她們的目
光熠熠發亮。
「小喬子!」二夫人趨向前,頗認真地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可不是唬我
的羅?」
「小喬子不敢。二夫人,難道您沒聽說過楊貴妃也是位豐腴美人,我想如果
她太瘦弱的話,也不會爲玄宗所愛。」他薄薄的唇帶着抹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你說現在男人都愛胖女人可是真的?」連最小六夫人也不放松地問。
「是啊,各位夫人可能一直待在府中,對外頭的一切都不太明了,但小喬子
是絕對不會騙你們的。」他晶亮的眼珠子閃出令人信服的光芒。
「這麽說我是該多吃點,把自己多養幾兩肉出來。」五夫人自言自語道。
「說得是,那我得趕緊回房吩咐丫環多端幾盤點心來。」剛才嫌人家胖的三
夫人也一反常态地說。
「我也得回去叫人準備了。」四夫人快速站起先離亭了。
「我看我們一塊走吧。對了,小……小喬子,以後外頭有什麽新鮮事,或時
興啥玩意兒,一定要告訴我們啊。」二夫人要離開還不忘囑咐道。
「小喬子遵命。」
待那些夫人們全都離開後,冉采喬這才大大地舒了口氣,而後慢慢從工具袋
裏拿出了鏟子、鋤頭,依照昨天報名時老花匠所吩咐的,先将花圃的土松一松,
再施些肥、澆點水。
看了看這個少說也有上畝的大圃,說他不手腳發軟是騙人的,不過爲了回報
母親昨天那道豐盛的姜母鴨,就算再待不住,也得做個兩、三天意思意思吧。
也就在他鏟得起勁的當頭,突然聽聞一串串優雅的琴聲自遠方飄來,時而低
吟流轉,時而如高山流水,洋洋盈耳、冷冷不絕……冉采喬仿若受了吸引般,居
然丢下手邊工具,往餘音處緩緩而行。
走過花圃,越過一彎拱橋流水,撥開茂盛的柳樹林,他猛然發現一幛高雅的
白樓紅閣伫立在眼前不遠處。
閣樓上微開着一扇古色古香的八角窗,從窗口望進,隐約可瞧見一名女子正
低頭撥弄着琴弦,此女有着出塵清雅的風姿,溫柔娴淑的氣質,令人驚豔。
「這美女是誰,」冉采喬灼熱的目光直凝注在那美女的容顔上,連悠揚音律
何時停止他都未曾注意。
「小姐,您已彈奏了好一會兒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春兒去幫您捧早膳過
來。」這時一記清脆的女子聲音震醒了冉采喬遊走的思緒。
他瞬回神,隻聽聞那位絕色佳人回應道:「也好,麻煩你了,春兒。」
冉采喬立刻撤身一閃,躲進柳樹叢後,看着那位小丫環從閣樓走出,猜想樓
上那位姑娘定是範府大小姐了。
他赫然靈光一現,擡起一顆小石子,大膽往閣樓上扔去。
石子敲到窗根,發出咚地一聲,那位姑娘立刻好奇地探出頭瞧了瞧,當她的
目光對上冉采喬那張嘻皮笑臉時,連忙驚愕地瞠大眼,閃身進屋。
這陌生男人是誰?怎麽會出現在府中呢?
莫非他是從外頭潛進府裏的宵小?
思及此,範蓮立刻驚恐地捂住嘴,直往内屋躲去。春兒不在,要是有壞人擅
闖閨閣,那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她坐立不安時。她聽見外頭傳來的低沉男聲。
「我冉采喬,是府中的新仆役,剛剛在花圃工作時,忽聞小姐悠揚絕美的琴
聲,情不自禁便朝這兒走了過來,還請大小姐原諒。」
冉來喬客氣有禮地說,躲在一頭的範蓮因爲看不見而漏掉了他眼底隐隐泛出
的狡黯光束。
聽他如是說,她終于放了心。對方既是府邸仆役,人家好意地來向她打招呼,
她若再這麽閃躲着,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爹爹常告誡她,對下人不可端架子,得盡量親切、有禮。如果她這種閃避的
态度讓爹爹知道了,他定會說她擺大小姐脾氣,故意與下人産生隔閡吧?
爲此她慢慢朝八角窗挪了幾步,偷偷往外頭一探,輕聲問道:「你有事嗎?
現在是上工時間,你若還在這邊逗留,被張總管發現的話可是會讨頓罵的。」範
蓮好心規勸,試着和他說情請理。
「這倒不用擔心,份内的事我一定會做好。小姐,你能否再出來一點,我看
不清楚你的人呀。」
範蓮秀眉深鎖,對他這看似唐突冒犯的話不解,也間接對他這個人的操守打
了折扣。
「我……我還有事。不理你了。」她一慌,連忙又躲向裏頭。
冉采喬忽然大笑,索性将兩手圈在嘴前,吆喝道:「我已目睹了小姐如沉魚
落雁般的亭亭豐姿,隻求再看這麽一眼,我立刻離開。」
他的聲音響亮,而她的閣樓後方就是五位姨娘的住所,倘若被她們聽見,她
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拿他沒轍,她又走向窗棂,露出張小臉,兩葉柳眉深深一攏,嬌斥道:「求
你别再窮嚷嚷了,難道你不怕我将你今天的行徑告訴我爹?」
她的聲音帶着輕顫,卻仍是這般好聽,冉采喬望着她那清麗的面容忽而被懾
去了心神,好半晌才回過神道:「小姐,小的倒想反問你,我是對你做了什麽不
可告人之事嗎?」
他那雙黝亮漆黑的眸子閃爍着犀銳的光芒,忽而又道:「希望小姐可别冤枉
小的,小的可是連小姐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碰到啊。如果你要在老爺面前虛構事實,
蓄意加油添醋,倘若我被開除,也是你的錯哦。」
範蓮的身子突地一僵,抿起唇,憤怒地說:「我對你可是盡量客客氣氣了,
你!你可别順着竿兒往上爬我……」
從小到大她從沒遇過像他這般牙尖嘴利的登徒子,一急之下,小臉蓦然發燙,
說起主來顯得結巴。
冉采喬低頭一笑,雙眸忽而往上輕揚,俊俏的男性五官立刻懾住了她的心魂,
令範蓮失措低呼。
「啊……」
他的嗓音深凝,還帶着異樣的濃沉,「小姐,我雖然隻是個下人,但是和所
有男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美人在目,說起話來自然變得大膽些,小姐習慣就好。」
範蓮驚愕地瞠大眼,躲進屋裏不知如何是好。她可是受有女子七戒的教條,
怎能讓陌生男人如此輕薄?
從來沒有厭惡過一個人的範蓮已開始對這個奴才不屑了起來。「滾,你給我
滾遠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你還想在這府邸待下的話,就……就趕緊離開
……」
她不但沒罵過人,同樣不曾對任何一個人發過那麽大的脾氣,氣悶之下她的
嗓音輕顫破碎,非但聽不出半點傲氣,還顯得她膽怯得可憐。
向來聰明機價的冉采喬當然聽出她這幾句「勉爲其難」的說詞,再看看她躲
在窗台娉婷袅娜的身子,嘴畔所咧開的笑意就更誇張了。
「小姐,你别害怕,我不是登徒子,你一向是衆人所捧所寵的嬌嬌女,我又
怎敢僭越?」
他突變正經一笑,見她沒有任何回答,又說:那麽我告辭了。「
範蓮沒有回答,一雙小手緊張地顫啊顫地,等了一會兒,心想他該離開了吧,
這才偷偷轉過身靠到窗口。
蓦地她又望進一雙漂亮、邪氣的男性黑瞳,那薄逸的唇勾出了一抹浪蕩不羁
的笑。
她的心猛地一抽,覺得被騙了一般,柳眉輕鎖、朱唇輕啓地嬌斥,「你……
你怎麽還不走?」
「我隻是想再見小姐一面,會馬上離開。」
冉采喬故意以暧昧不明的語氣誤導她,随即放肆的對她做了一次精銳的審視,
這才滿意地離開她的眼前。
事實上他對她隻是存有一絲的好奇,平日在鎮上閑晃慣了,所遇到的女人大
都是些市井村婦,可從沒遇過像她這種膽小又好玩的大小姐,更可笑的是她雖嘴
裏罵着人,但聽在耳裏卻仿若在搔癢般有意思。
逗她玩玩頗可調劑一下整天枯燥的工作所帶來的乏味感。
他忍不住搖頭大笑了出來,剛剛他沒想到如果當真惹惱了她,自己會被掃地
出門的可能,看來他還真是被她的單純給吸引住了。
想想方才是一堆好騙好哄的姑奶奶們、現在是位單純幼稚的大小姐。看來他
以後的日子并不會太寂寞。
而在房内的範蓮自從冉采喬走後就一直傻愣地站在原地,可見受驚不輕。
以往她所認識的男人全都是彬彬有禮、附庸風雅的儒土。可爲何他……他不
僅對她過度的失禮,而且還做出了超越奴才應守的禮儀。
難道他真不怕她一狀告到爹爹面前嗎?
但願……别再讓她遇上他……
第二章
高闊長空,棉絮似的雲緩緩從頭頂飄過,輕柔的風夾帶着些塵土,微微吹揚
在冉采喬一張俊臉上。
屈指一算,他已在這兒上工近半個月了。由于他個性灑脫開朗,又愛與人稱
見道弟,這兒的仆人丫環從上到下都親熱地喊他一聲「小喬子」,就連總管張發
也不例外。
「小喬子!」
張發拔高嗓音這麽一叫嚷,冉采喬立刻丢下鏟子朝他走去。
「張總管,有事嗎?」
「五位夫人說了,要你去前面叙叙,這兒的工作你就擱下吧。」張發從前面
跑來這後園,在這大太陽下已是一身汗水。
「可是我這邊的工作……」他指了指被他鏟了一半還沒栽進花苗的軟土地。
「快去吧,我會叫别人接你的手。」張發以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微喘地
說。
「是,小喬子這就去。」臨走前,他還不忘遞一條手絹給他,笑得淘氣道:
「擦擦汗吧,這手絹是北四胡同的嚴姑娘贈我的,挺香的哦!
「喂,你給我站住——」張發走近他,往他的耳。朵一擰,「你這小子居然
去逛花街!一個月才掙多少銀子?就這麽想不開。」
「張總管呀,你手下留情行嗎?」
冉采喬立即從他手中救回自己的寶貝耳朵,向來頑皮搗蛋的他沒想到自己難
得做一次好事,還得遭受皮肉之苦。
「你話不給我說清楚。我可要告到老爺那兒去。」
冉來喬就是有這種魅力,就拿張發而言,剛開始看他那副刁鑽滑頭的個性不
順眼極了,但久了競發現他也有可愛真誠的一面,沒想到更久些想不把他當自己
人看都難羅。
既然将他當自己人,他又怎能見他年紀輕輕就如此堕落呢?
「張總管,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去北四胡同買花苗,正好瞧見琦雲樓的嚴
姑娘被流氓欺侮,所以我就上去把那些人打跑,嚴姑娘爲感激我才贈我一條手絹。
我的娘啊,哪知道爲了條手絹,差點少了隻耳朵。」冉采喬還直拚命揉着疼痛不
已的耳垂子。
「是這樣嗎?」張發對他的話頗是質疑。
「是啦!」冉采喬皺了下兩道濃眉,對他擺擺手,
「我得去前面了,否則去遲了五位姑奶奶又會念半天,耳朵受傷還得承受長
耳繭的危機,這可不妙。」
他離開後,張發搖頭歎息,「這小子不知是不是嘴裏沾了蜜就會哄女人,連
琦雲樓向來眼高于頂的花魁嚴姑娘都會送手絹給他。唉,改天得向他讨教兩招騙
女人的招數。」
一進前院偏廳,冉采喬立刻扯開無懈可擊的笑臉迎向五位夫人,「姑奶奶,
你們早啊。」
「什麽姑奶奶,都被你喊老了……」三夫人拿着絲絹掩嘴嬌笑。
「不老、不老,姑奶奶隻是代表你們身份地位的尊貴,怎麽會和老扯一塊兒?」
冉采喬肆無忌地坐進她們爲他預留的椅子上,此時早已沒有主子與下人的分别了。
「你喲,就會說話。是這樣,下個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咱們姐妹想去遊
街賞月,隻是不知外出的服裝該做成什麽款式才趕得上時興,不被人比下來?」
二夫人以大姐的身分開口。
「這個嘛……」
冉采喬對她們評頭論足了一番,「我倒有點小小的意見。」
「什麽意見?快說啊!」五位夫人齊聲喊道。
「咳……是這樣的。」他頓了會兒又道,「小喬覺得姑奶奶們的衣裳都太保
守了些。」
「保守!」六夫人看看自己微露的雪白胸肌,「我們這樣還算保守?」
「您不知道,外頭的姑娘們穿得有多暴露,還露脖子呢,然後就在外頭罩層
薄紗,若隐若現更是迷人。」
冉采知邊說還邊舔了下唇,半眯着的眸子映照出他腦海裏的绮麗幻想。
「這樣嗎?」二夫人有些猶豫,「我們可都是已婚身分,穿成這樣不讓人笑
話了?」
「真傻!」他赫然大笑,「你們看過京城裏盛傳的小人書嗎?」
「小人書?我們沒進過京。」她們洩氣地說。
「那就對了,小人書裏頭畫着的婦女哪個不是袒胸露背,可見京城定是流行
這樣的衣裳,反正你們這樣穿準沒錯。」
那些小人書還不是他在市集廉價攤上買來打發解悶用的,哪知真僞,反正哄
哄她們就行。
夫人們考慮了一會兒,一緻豁出去道:「好,就這麽辦,小喬子這件事就全
權交給你去辦了。」
「沒問題,五位姑奶奶。」
就在這時,偏廳外有人影走過,五夫人眼尖地。瞧出那是範蓮的貼身丫環春
兒,立刻叫道:「春兒,你上哪兒去啦?」
春兒聽見叫喚,這才折返至門口,行了個禮道:「五位夫人好,春兒要去給
小姐買繡線。」
「那就不急了,你快進來坐。對了,你認識小喬子嗎?」五夫人指着冉來喬。
「他不是花匠嗎?我在花圃見過他幾次。」而且好幾次都是見他鬼鬼祟祟直
往小姐閣樓上瞧。春兒在心底暗罵了幾句。
「那你一定對他不熟了,他叫小喬子,是咱們的軍師。我看這樣,小姐中秋
出遊的衣服也交由小喬子處理,咱們範府的千金怎能丢顔面呢?」
「呃……是,沒問題。」冉采喬幹笑兩聲。他哪舍得讓小姐穿得如此暴露逛
大街,又不是想自找罪受。
「他真的這麽行?」春兒懷疑道。
「當然,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幾位姐妹近來都比較會打扮了,昨兒個我刻意
上街去繞兩圈,遇上牛大嬸,她直稱贊我變漂亮了呢。」二夫人開懷道。
「好像真的耶。」春兒這才仔細打量起她們五位,也不得不對冉采喬的眼光
舉起大拇指稱贊一番,「你真的很不錯哦,那小姐的衣服就交給你了。」
冉采喬的眼光本就不差,再加上五位夫人對他的信任,臉上流露出的自信更
能加強他魅力的散發。
「是,春兒姑娘有令,小喬子定當從命。」他又是兩聲傻笑,箭在弦上已不
得不發了!
春兒掩嘴低笑,才轉眼間已被他所攝服。
桂魄出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
銀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歸。
範蓮停下手邊穩上旋律,倚在八角窗頭,看着窗外已墜的夕陽餘晖,再望向
另一方淺淡揚起的昏白月暈,心頭一動,便回到案頭在宣紙上寫下一首王維的秋
夜曲。
手執墨迹尚未全幹的宣紙,她又折返窗前哺哺念着,一遍又一遍。
「是啊,空房寂寞又怎敢進屋呢?原來小姐也害怕春閨獨守?」不知何時,
竟有人在閣樓下偷窺,還口出狎肆之語。
「又是你!」就着餘光,她認出了他。
「『又』!呵,想不到小姐還記得我。」冉采喬瞪眼瞧她,由于天色已昏暗,
她又站得老遠,他瞧不清楚她的表情。
雖然他天生不愛念書,但冉大娘愛面子,也送他去混了幾年私塾,這種較淺
顯的詩詞,他還是懂的。
「你居然還敢來!快給我走。」範蓮心一慌,對他斥責了幾句。
「如果我偏不走呢?」冉采喬興味一笑,鼻上一對清澈雙眸直對住她,雖未
見分明,卻也目不轉睛。
他話意分明暗含戲侮之意,使得單純的範蓮心底莫名産生幾許騷動,猶豫好
半晌才近窗戶拉上窗戶,怎知她身後的門扉竟響起輕啄聲。
「呃!」她猛地一驚,額上已泌出驚愕的汗珠。
「小姐開個門行嗎?」
真是他!
範蓮急忙奔向内室,以輕顫的嗓音喝令,「你若再得寸進尺,我會叫春兒過
來,到時候,……到時候……」
「到時候又如何?」冉采喬摳摳鼻翼,低沉的嗓音微含幾分遊笑。
「嗯……我,……」她真想咬下自己那沒用的舌頭,怎麽說句話也不會。
「别你呀我的,春兒家裏有事,剛剛已告假三天,況且你又住在這種離正廳
這麽遙遠的地方,即便是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
他并無意吓她,隻是要讓她知道她再怎麽反抗對他而言都屬無效。
「我……我五位姨娘住在後面。」她心念一轉,急急的說。
「但她們全移駕到賈府去看戲了。」一抹勾魅人心的笑聲又至門縫處飄過。
範蓮已站不住腳的跌坐在床榻上。
「小姐,你别緊張,我來隻不過是有事相告,能不能讓我進房?」他大膽地
說。
範蓮困難地存了四唾沫,「有話你可在屋外說。」
「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如果我在這兒耽誤太久,被人看見産
生誤會,那豈不……」
他雖說得義正辭嚴,但意思裏多少帶着一股要挾。更何況他心底尚有這麽點
奢望,想再看看她,近距離且毫不遮掩地将她看個夠。
範蓮雖知不妥,但聽他說得頭頭是道,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不該讓他送來。
「有人過來羅,你還不快開門?」他又在外頭催促。
她一聽有人經過,連想都不想就走出去将門拉開,而冉采喬就大方的閃進屋
裏,回身将門上了闩。
範蓮立刻問道:「你爲什麽這麽做?」
他徐徐轉過身,深邃的瞳眸勾惑她無措的容顔,撇嘴肆笑,「難道你希望待
會兒有人闖進,見到咱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她蓦然膛大杏目,突然發覺自己受騙了。
「你出去——」她緊咬着下唇,纖纖食指指着門處。
冉采喬猛地抓住她的指頭,含在嘴中,接下來是一陣強烈的吸吮……
「啊!」淚珠悄悄滑落範蓮慘白顫抖的臉龐,她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抽不回自
己的手指。
「别這樣……」她發覺從指尖傳來的熱力倏然漫至全身,震駭得說不出話。
他這才撤了手,主動退後一步靠向門闆,以挑逗的目光凝注她,「你怎麽還
是這種别扭脾氣,咬一下手指又有什麽關系?」
「你……你這個登徒子,竟然騙我——」範蓮緊抓住那隻被他侵犯的手指,
氣憤的說:「我以大小姐的身分命令你立刻走……走出我的房間。」
他吹了聲長長的口哨,「怕怕哦,我說大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冉采喬
出生養鴨人家,最恨别人說我身分低賤,拿高身段壓我。」
冉采喬刻意一字一頓,加強對這大小姐三個字的不屑與鄙視。
「不過,我第一眼看見你就喜歡你了,蓮兒。」他深潭似的眸子倏然一眯,
好笑的彎了嘴角。
「你……」
淚水在她眼眶内打轉,她本想轉向窗口大喊求救,偏偏剛剛她将窗戶給拉上,
現在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會注意。
「别這樣嘛,雖然我隻是個花匠。說學問沒學問,說錢财沒錢财,但我同樣
是個男人,全身上下一樣不缺,何必那麽會挑呢?」他一把壓縛住她,将她緊緊
縮攏在一雙健臂間,以自己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調戲道:「你仔細想想,我這種
男人是不是也很值得愛?」
冉采喬溫熱的體溫緊貼住她,熨蕩了她身子的每一處,撼住她每一條神經,
以強碩的純男性姿态緊鎖住她。
「你放開我……」她驚愕地直在他懷中掙紮。
「别緊張,我隻想知道答案。」他捆得她緊緊,笑得開懷。
「你究竟想知道什麽?」她泛白的唇輕輕掀動,冷冷注視着他流裏流氣的頑
劣表情。
「我剛剛問過啦,你瞧我這樣的男人值不值得你愛?」他慧黠的眼睛轉了幾
圈,燦爛地笑說。
「我……」她又是委屈又是無奈地抽嘻着。
「說啊,蓮兒。」他表情輕怫,嗓音卻沉得輕柔,夾着一股潛藏的霸氣。
「我沒必要回答你,你别逼我。」範蓮故作冷靜地回視他,并不時左右望瞭
望,尋找退路。
「是嗎?」他睇着她詭怪地揚起眉,眯眼笑看她那緊張防備的姿态,扣在她
腰間的指頭有意無意地撫弄着她的腰窩。
範蓮身子一縮,埋怨地盯着冉采喬,「你……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全死了,
我也不會喜歡你。」
她的恨意表達得「雄壯威武」但噪音卻不見說服力,顫抖得讓冉采喬直想可
憐她。
他唇角扯開一抹幽冷笑容,覆在她耳畔,耳語似地輕話,「我指的不是『喜
歡』,而是『愛』,你究竟有沒有可能愛上我?」
範蓮紅唇微啓,被他這幾句暧昧唐突的話吓得瞠目結舌,張口無言。
冉采喬深沉的眸鎖住她愕然瞠大的眼,瞬間俯首,在範蓮還來不及意會之際,
伸出舌尖,調皮又帶戲谑地舔舐着她菱角似的櫻紅唇瓣。
「嗯,不錯的味道,難怪你要害怕獨守空圍了。」他眼眸閃了閃,露出一抹
讪笑。
範蓮一雙杏眸被逼出了水氣,眼底更蘊藏着怒火,但她卻隻能冷冷地瞪視他,
一張秀麗小臉紅白交錯。
「你再不走,我真的要喊人了。」即使是毀了聲譽她也不管了,說什麽她也
不要再讓這個登徒子玩弄。
冉采喬俊俏的臉上立刻綻開了一彎詭笑,「你可以盡量喊。盡量叫,也可以
不顧自己的顔面。但是範老爺呢?你是範家獨生女,這事若是傳揚出去,難做人
的可不隻你一個而已。」
他雖松開她,卻更加放肆地笑出聲,「至于我呢?反正這輩子沒什麽成就了,
再被扣上個探花賊的惡名也無所謂。不過你說,我名字裏有個『采』字,剛好來
你這株蓮花,是不是上天注定、月老成全……
冉采喬咧開大嘴,遞給她一個暧昧的微笑。
「你……你簡直是癡人說夢!」範蓮因這句話羞得無地自容。
他忍不住發噱,眯起一時閃亮的深透瞳眸,「就當我是癡人說夢吧,但我喜
歡上你是事實,總不能因爲我是你的下人,就得憋在心底什麽話都不能說,那可
是會憋出病來的。」
他靠近她,暧昧不明地又問:「如果我病了,你會來照顧我嗎?」
範蓮一咬牙,「走……你走……我又不認識你,你何苦這麽對待我?」
她難以應對,轉身拔腿就逃,哪知道冉采喬動作更快,他一手攔住她的腰,
從腰間抽出條布尺套住她。
範蓮覺得好像有條類似軟布的東西扣在她腰間,讓她動彈不得。
「别動,我正在爲你量身。」他闆起臉色,并從袖口甩出一本小冊,看了下
布尺上的數字便抄錄進去。
範蓮不解地問:「你這是做什麽?」
「五位姑奶奶要我爲你量身制作一件中秋夜好出府遊街的衣裳,裁縫師傅明
天就要,本來這事得勞駕春兒,偏偏她告假,時間緊追,我隻好自個兒來了。」
他聳聳肩,又拉近她一點,轉而将布尺圈上她的手臂,量起她的臂寬。
除了她爹外,從沒一個男人這麽靠近過她,更甭說是如此近的觸摸,範蓮一
陣臉紅耳熱,完全不知如何應對了。
「五位姑奶奶的尺寸全都在我手上,目前就隻差你一個,趕快量身我還得送
到裁縫師傅那兒。」他的口吻突然公事公辦了起來,布尺一松,又繞上她的臀部。
「裁……裁縫師傅應該自己來量吧?」她掙紮地說。
「沒辦法,人家生意好,分身乏術。」他揚眉低笑,沒說出這是他的詭計。
「别碰我——」女人身段的尺寸可說是秘密,怎能讓男人随便知道,再這麽
下去,她全身上下豈不要被他全碰光了?
她範蓮就算再笨,可也不是傻瓜啊。
「你憑什麽幫我量衣,姨娘們又爲什麽要你來替我決定出遊服的樣式?你窨
在搞什麽鬼?」她拚命與他找出一段距離,語氣急促又不屑。
「喲喲喲……現在說話開始大聲了?好現象。」冉來喬揚唇大笑,以一種非
常做人的語氣說:「姑奶奶們之所以會分派給我這種工作,無疑是對我的信任,
滿意我給她們打理的一切事務,你何不也來試試我的能力呢?」
「才不——」
說時遲那時快,冉采喬又跨近一步,這回将布尺置于她滑嫩如凝脂的玉肩上,
度量的同時手指頭皮似有若無地磨蹭她的肩頭,由他指尖發出的熱力熨傷了她的
肌膚,令她渾身燥熱了起來。
「你……你放手……」她的嗓音顫抖如風中飛絮,就快要站不住腳了。
「蓮兒,你身材比例勻稱,凹凸有緻,現在得讓我量量這兒,看看女人的最
傲人處,你得幾分?」
「不——」
範蓮嘶喊出的嗓音頓成七零八落,他卻無意罷手,布尺旋即滑向她的胸前,
兩手一攏,在她的玉峰上頓住。
「呃……」她倒抽了口氣。渾身僵直。
冉采喬卻佯裝看不見刻度。放肆低下腦袋,将鼻子塞進她雙峰間,汲取柔軟
磬雅的體香,手拿着的布尺惡意地上下滑動。逗弄着她頂端兩蕊俏麗的乳蕾,使
它們更爲堅挺。
她急得快哭了,若再不喝止這個狂徒,那她當真是一輩子都完了。
「你……你到底好了沒……」她不停深呼吸,試着以最平靜的語氣對他說話。
他輕聲低笑,揚起眉凝望了她一眼,「行了。」
瞬間抽回布尺,他後退兩步,「說真的,我還真不想這麽快就離開,若不是
因爲這事不得再耽擱,得趕緊辦妥,我還想與你多聊一會兒。」
「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給我滾出去!」這時候,範蓮的淚水就像脫了匣般
止不住地汩汩洩下,淚濕衣襟。
「别哭别哭,我走就是了,你好好睡,沒事的話想想我吧。」冉采喬乘其不
備,貼近她的耳畔,邪詭一笑,「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會想我嗎?嗯?」
範蓮立刻回開他邪亮的目光,咬着唇道:「你作夢——」
「唉,好吧,作作香豔的美夢似乎也不賴。」一抹笑痕深勾在他唇角,冉來
喬低首盡納她暈紅的嬌顔。
這一靠近,,可又讓她吓得送退數步,怔愕地瞪着他,心口一陣抽搐,兩滴
豆大的淚珠又這麽含在眼眶内,眼看就要墜下。
「哎呀,别那麽怕我啊!」他無奈地往上膘了膘眼,嘴角揚了抹嗤笑,攫住
她驚疑的眸不放。
「你趕緊走……」她連聲音都抖得讓人心疼。
冉采喬呼地吐口氣,眼底帶了抹不同于他外貌輕率的精銳,「小姐,你是不
是很少出門?」
範蓮不解其意,始終不敢做出任何反應。
「别把自己保護得太好,偶爾出去外頭晃晃,看看人生百态,你就不會這麽
拘束。要不你也可以站在閣樓頂着看雲海,當發現自己隻不過是滄海一粟,也會
釋然許多。」他扯扯嘴,雙瞳流泛着異于平日的神采,「千萬别因爲讓我碰了幾
個根本沒什麽的地方就想不開啊!我最受不了就是你們這種沒事就窮嚷嚷的女人
了。」
見她仍是面帶驚悚地站着,冉采喬隻好攤攤手,喟歎了聲,「算了算了,我
是該走了。」
「等等」
就在他走出房門時,範蓮卻想到了什麽,突然喊住他。
他聞聲,立刻探進腦袋,咧嘴一笑,「你能理解我的話中意了?所以想與我
長談一番,好改變自己腦中那迂腐的陳舊觀念?」
範蓮緊張地搖搖頭,才欲開口便被他的話吓住,要說的話語強在喉頭,半晌
也擠不出來。
「不是?」他抓抓腦門,雙目突然一亮,漸露蕩肆神色,「要不就是你能體
會我的好處,想留我下來溫存溫存羅?」
「你作夢——」她胳膊一縮,罵得一點威吓力也沒。
「我說小姐,你就不會換換詞嗎?老是作夢作夢的,我冉采喬沒那麽貪睡。
不如這麽着,以後你就罵我『死鬼』或『殺千刀』怎麽樣?」他眸光頓斂,又回
複嘻皮笑臉的德行。
「死鬼……殺千刀……」她哺哺念出口,根本不明白這是那些粗漢村婦們私
底下的親密稱謂。
「嗯,就是這麽,沒借。」他漆黑的眼底探人絲絲玩味。
範蓮直搖頭,「不,好難聽……」
「難聽?」冉來喬挑挑雙眉,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若是由你這位高貴的大小姐嘴裏喊出來,确實是不怎麽……不怎麽優雅啦,
要不改個稱呼好了,你說什麽好呢?」
她瞪着他,單純得不知道他正在戲弄她的天真。
「既然你也想不出來,就『親密愛人』羅?」冉采喬嘻嘻一笑。故作羞郝的
表情中滿是挪揄。
「啊!」她吃了一驚,雙腮蓦然翻紅。
「哈……瞧你緊張的,一張小臉紅得像燒蝦,喊我愛人真這麽難嗎?」他得
寸進尺地戲弄她。
「别說了!」範蓮捂住耳朵,眼眶又蓄滿了水氣。
「别哭、别哭……我不說就是了。」他皺着一雙劍眉,受不了她動不動就掉
眼淚的個性。
眼淚雖不值錢,也不能說流就流吧。
「我隻想問你,你……會将今天的事說出去嗎?」她抽噎着,說出了喊住他
的原因。
「這……你說咧?」他呵呵一笑,故意逗弄她。
她心頭一急,急忙喊道:「你不能——」
「算了,我冉采喬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也不是個口不擇言的家夥。再說即
便我說了,有幾個人會信啊?所以大小姐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對她眨眨眼,在
她錯愕之際,他已閃身不見了。
範蓮挽着衣襟,心有餘悸地将門立即上闩,但揮之不去的始終是他那張玩世
不恭又帶點邪谑的臉龐。
第三章
「小姐,您瞧這衣裳如何,美吧?」
春兒急匆匆地奔進範蓮的閨房,将剛剛才從裁縫師傅手裏拿到的新衣擺在桌
上,拉着近日直躲在内室不肯出來的小姐過來欣賞。
「什麽衣裳?春兒,你别拉我啊。」
範蓮被她拉出了内室,當瞧見桌上那件非常亮眼又新潮的出遊服時,頓時雙
眼一亮。
「我就說小喬子有眼光,不但小姐這件漂亮,就連五位夫人的新衣也都非常
适合她們哦。」
春兒敬佩的口吻直讓範蓮不解。「小喬子?」範蓮心底突然浮出一張嬉笑又
俊魁的臉孔。多日來極力壓抑下的思潮又止不住地往上疾沖,差點讓她站不住腳,
她急急扶着桌緣,喘了口氣。
「小姐,您怎麽了?」春兒立刻扶住她。
「沒……沒什麽……」她搖搖頭,随之淺淡一笑。
她能告訴春兒,自從上回她被那個叫冉采喬的下人輕薄後,心底竟會思念起
他,這算是她作踐嗎?
但當有了這種感受後,她的心口訪若被他敲開,他的身影常常透過洞口,無
時無刻不驚擾着她的靈魂。
「小姐有所不知,那小喬子很厲害耶,雖然隻是咱們府哪新進門的花匠,眼
光卻好得不得了!不僅如此,又會說學逗唱,讓夫人們樂不可支。」春兒開心地
娓娓說着。
「哦。」範蓮輕應了聲。
「更厲害的是一些欠債又索讨無門的惡戶,隻要他前往要債,不動人手,隻
動他那張嘴皮子,就把積欠了兩、三年的債款全索了回來。」她真想知道他用的
是什麽高明的方法。
「嗯。」範蓮又應了聲,思緒遠揚。
「老爺一開心,又在夫人們的勸說下,覺着讓小喬子當花匠着實委屈了他,
聽說明兒個還要升他爲副總管呢。
春兒對着範蓮的耳,就像說書的般,一樣樣訴說着這丙天發生的大事,且樣
樣脫離不了他——冉采喬,這使得範蓮心底的迷惘深濃了。
對一個下人擁有這樣的思念究竟是對是錯?就因爲他是第一個觸碰她、吻過
她的男人嗎?或是尚有一種她未能發覺的影響力在主導着她?
春兒突然疑惑地看着範蓮,「小姐,您怎麽了?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範蓮一回神,雙眼迷茫的回睇春兒,「我……我正在聽。」
「那您覺得小喬子這個人怎麽樣?」春兒一臉仰慕地說。
「他!我怎麽知道他是什麽人,你問我這個幹嘛?」範蓮神經質地大喊出聲,
就擔心那天的秘密春兒全知道了。她撫着胸膛,拚命喘息,神色盡露倉皇。
春兒驚覺不對勁,連忙扶着範蓮坐在椅上,「這幾天您真的好奇怪呀,似乎
比以前更沉默了,有什麽心事嗎?」
範蓮搖搖頭,柔荑輕觸桌上的柔軟衣服。看見這衣服就知道他真的很用心,
并非随意應付了事。
雖然樣式新穎讓她一時無法接受,但是愈看愈順眼。也愈着愈合意……他一
個下人,爲何會有這樣的眼光與心思呢?
「小姐,喝杯水吧。」春兒立刻倒了杯熱茶過來,
「順順氣、潤潤喉,您會覺得舒服些,待會兒我再去請大夫進府來給您看看。」
「不用了,我沒事。」範蓮拒絕了,既已明白自己變成這樣神不守舍的原因,
請大夫來隻是多此一舉。
「那明天就是中秋了,你能出府玩嗎?城裏一定有許多人放煙火,不去看着
太可惜了。」小姐若是病了,那她也不能出去了。
并非她不願意留在府中照顧小姐,而是小喬子偷偷做了件衣裳給她,雖然不
及小姐的美,但她很滿意的,若沒機會穿她可是會懊惱死。
「我若不去,你可以去。」範蓮淡淡一笑,自然看出春兒的心事。
「啊!不要嘛,小姐您也去啦。」倘若小姐不去,她一個人和那些夫人出門,
一定會沒意思極了。說不定還會被夫人們的那些丫環們取笑,唉,她還真可憐…
…
「我……好吧。」範蓮搖頭笑說。或許出去走走是好的,說不定可以揮去那
道不該存在她心頭的影子。
「那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準備,然後與五位夫人約好時間,對了,還要請保
镖保護咱們。」
春兒開心地籌劃一切,範蓮畢竟也是位年輕姑娘家,不一會兒便被她帶入那
雀躍的氛圍,與她一塊讨論起來。
隻是花好月圓,明晚也将是愉快的一晚嗎?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競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
不堪盈手贈,還寝夢佳期
這樣一個月滿佳節,凝望天空圓月,範蓮心頭竟湧上這樣一首思情的詩詞。
竟夕起相思……她在思念誰呢?還寝夢佳期……她一個姑娘家,怎能有這樣
的念頭,若讓爹爹或姨娘們知曉,定會取笑她的不知羞。
再過一往香,她與姨娘們相約出遊的時刻即到了,她有絲希冀、有絲興奮,
畢竟能堂而皇之走在大街上已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千金大小姐在丫頭陪同下遊市集已是相當普遍,但是範天生向來生性耿
正保守。總認爲未出閣的姑娘家最好少抛頭露面,免得引人非議,因此足不出戶。
好不容易她熬到今天,終于可出去看一看她成天鎮守的小小天空以外的世界,想
想,她心頭還會有漏跳一拍的興奮感。
「小姐、小姐,您準備好了沒?」
春兒蹦蹦跳跳地跑進房,見範蓮仍是那身白天所穿的紫孺裙時,不禁細眉一
鎖,哺哺念着:「什麽?您居然還沒把衣裳換上?」
「時間還沒到啊。」範蓮紅着臉,「再說……我剛剛瞧過那衣裳,似乎……
似乎太暴露了些。」
「您是說像我這樣嗎?」春兒掀開披在肩上的粉綠披風,「您看,像春兒身
材那麽爛都敢這麽穿了,小姐還怕什麽?」
「你……你怎麽這麽說?」範蓮嬌喚道,小臉更紅了。
「小姐,您未免太多慮了,這新衣裳雖然乍看是有些暴露,但是加上這件披
風可就不一樣了。您瞧瞧春兒,這樣是不是一切都沒問題了?」她雀躍地在範蓮
面前轉了個圈,那開心的模樣也間接将範蓮的憂慮與顧忌一掃而空。
她仔細望着春兒那襲淡綠粉嫩的衣衫,心口也産生了絲絲的活動,于是低聲
的道:「好吧,我現就去換上。」
「這才對啊,小喬子給您設計了這麽套典雅中不失柔美、柔美中不失俏麗、
俏麗中又不失靈秀的衣裳,那五位姨娘可羨慕極了。」春兒滿意地說。
範蓮膛大眸子,輕聲取笑道:「你什麽時候說起話這麽文謅謅了?」
在她印象中,春兒隻是個說話不經大腦、天真又單純的女孩子,可從沒聽她
說過這些繞舌的詞兒。
春兒仰頭一笑,挺有成就感地說:「這些話全都是小喬子教我的,他雖然也
沒念過什麽書,可就比春兒要聰明多了。」
一提及他,她嘴巴又關不住了,「就連賬房管事也說了,上回他一筆帳怎麽
抓也抓不平,正好小喬子送東西過去,見他直揪着算盤不放,好奇上前問他。于
是賬房管事就告訴他原因,隻見小喬子把那賬本拿過來翻了翻,東瞄瞄、西看看
便知道他哪兒漏掉了。」
「他真的挺聰明的。」範蓮眼中也浮現一抹崇拜。
「是啊,所以那個向來不信任人的賬房管事也對他寵信有加,還說過些時候
要教他撥算盤理帳呢。」
範蓮是愈聽愈好奇,尤其見春兒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地談論着一個男人,不禁
有點羨慕她。
「春兒,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喬子啊?」她幽幽一問
春兒乍聽,清秀的小臉立刻漾出了紅彩,支支吾吾說:「小姐,您可别亂猜,
我隻是仰慕他而已。」
就在這時她突然記起範蓮還沒有把衣服換上,連忙推着她說:「行了,小姐,
時間就要來不及了,您快去換裝,然後再讓春兒好好爲您上點胭脂梳個頭,我一
定要讓您成爲今晚最美的女人!」
突然一抹赧紅飛上了範蓮小巧的臉蛋,她立即害羞地捧起衣服躲到屏風後頭。
不一會兒當她再度現身時,春兒一見,猛然張大了嘴,半晌都合不攏。
範蓮不解地看着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禁膽怯地問:「我是不是哪
裏不對勁?很醜嗎?」
她的雙手直擰着衣擺,心口彷如澎湃的巨浪直拍打着。她好緊張啊!
春兒瞬間回過神,輕歎道:「小姐,您這樣若稱之爲醜的話,那麽春兒都不
敢走出去見人了。」
範蓮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你的意思是不醜了?」
「何止不醜,快!春兒要把你打扮得更美、更迷人,好讓五位夫人嫉妒死。」
說着,春兒已将範蓮推向梳妝台的銅鏡前,一會兒挽臉畫眉、一會兒點胭脂抹粉,
可把她當新娘般對待了。
而範蓮就這麽呆坐着,讓春兒在她的臉上塗塗抹抹,她卻緊張的得連銅鏡也
不敢瞄,一雙晶瑩的眸子直往四周飄動,隐約透露着她心脈間所繹動的粉亂情緒。
扪心自問,她在意的不是别人的對她的看法,而是冉采喬眼裏的自己。他待
會兒也會去街坊嗎?
各種疑問充塞他腦海,沒有解答,無法遺忘,卻隻能折磨自己一顆脆弱的心
髒,對于一個無法掌握的未來感到彷徨。
「好了。」春兒的一聲呼喚,把她遊走的神思抓了回來。
範蓮眼睫一撩,正好對住鏡中的自己,蓦地她整個心神全定住了。
鏡中的女人經打扮後宛若月裏嫦娥,将屬于她的美全都綻放出來,範蓮此時
還真不得不贊賞春兒的一雙巧手,竟能将她打點成這般。
「春兒,你真厲害!」範蓮由衷地說。
「小姐,您愛開玩笑,這是天生麗質。」春兒直率地笑了笑,「啊!不早了,
我們得趕緊去和夫人們會合。」
「嗯。」範蓮點點頭,帶着喜憂交錯的心境随春兒而去。
泰興鎮向來甯靜樸實,也唯獨一年一度的中秋夜才可能有這般光景。
大街盡是人潮洶湧,店家林比鱗次,平常這時刻早已關門打烊的街坊今晚卻
是燈火通明。店家門外擺放着月餅小禮,應有盡有,偶爾飄來清新的抽香,滿是
中秋佳節的味道。
雖然範蓮是和五位夫人一道出門,但是她們興趣不同,出門沒多久就各自散
開,範蓮因不知要跟誰,索性與春兒兩人去逛賣小玩意的店家。她們被琳琅滿目
的商品吸引,挑選得不亦樂乎。
由于沒料到五位夫人會分開而行,随她們出門的保镖不夠,範蓮便請他們先
去保護姨娘,與春兒兩人因此落了單。
當她們正在一個小攤子上挑選細緻的小荷包時,突然背後傳來了幾聲粗啞的
叫聲。
「喲,這位姑娘是打哪來的,我怎麽從沒見過你啊?」
範蓮與春兒同時回首,看見的是一個獐頭鼠目的小人。
範蓮緊張地躲在春兒背後。顫抖得說不出話,倒是春兒壯了膽跨向前,對着
那人斥喝。
「咱們小姐可是範府千金,平日深居簡出,你當然不可能見過她了。識相點
的話,就趕緊給我走開。」
她雙手叉腰,表現出一副凜不可犯的模樣。
但她的答案卻惹來對方一陣譏笑,壓根不相信地說:「得了吧,若真是範家
千金,出門怎麽沒有半個随護或保缥?範老爺不是個吝啬的人吧?」對方取笑又
嘲弄,還不時露出狎肆的笑容,一會兒摳摳鼻孔,一會兒挑挑牙縫,yinhu
i的模樣盡現。
「你也太多事了,就算我們小姐不是範府千金也不幹你的事啊,讓開!」春
兒心裏雖害怕,但仗着這兒人多,語氣絲毫不肯退讓。但她卻不知道對方可是鎮
上的惡霸李昆,任何人見了就算想打抱不平,也不敢拍惹他。
「哈……」李昆霍然大笑,淫邪地看着春兒,「你這丫頭有意思,老子幹脆
連你也一并要了。上!」他單手一揚,身後手下立刻湧上,圍住了範蓮和春兒。
「春兒……怎麽會這樣……」範蓮吓得頻頻發抖,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勢弄
得額冒冷汗。她不懂圍觀者那麽多,爲何沒人施予援手?
「我……我也不知道啊……」春兒緊抱住她,聲音也在發抖。『
「把她們拿下給我帶回去!」李昆立即下令。
就在他雙手抱胸,笑看這一切的同時,突然不知打哪來的一顆小石子擊上他
的額頭,他疼得低呼了聲。
「誰?誰敢襲擊本大爺?」他對兩旁的人潮大聲吼道。
「我說李昆啊,上回你得到的教訓還不夠是嗎?今兒個居然敢找我們家小姐
的麻煩?」
人未到聲先到,李昆聞聲心頭便已打了個突。不久,從黑壓壓的人群中慢慢
走出一個人,他手裏拿了個彈弓,對着李昆嬉笑地張大嘴。
「冉……原來是冉大爺……」
十天前他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爲冉采喬所見,他立刻上前阻攔,當時他醉
意正濃一氣之下接受冉采喬的挑釁,卻沒想到長相俊偉的冉采喬竟然身手不凡,
打了一架,他兩排牙都快掉光了,吓得立刻落荒而逃。想不到今兒個又見着他,
難不成他還要繼續上次該死的拳腳對決?
「我現在很閑,是不是要了結一下,我随時可以奉陪。」冉采喬笑容可掬地
說。
「冉大爺……我……我隻是逗逗大小姐;開開玩笑而已。」李昆嘿嘿一笑,
原有的拽樣全消失了,一臉讨好的說。
「那麽玩笑開完了吧?」冉采喬揮了揮手,望着李昆,暗含警告的說:「回
去,這麽好的佳節可别被你破壞了。」
「是、是,我這就走。」李昆一把握機會,立刻和手下逃之夭夭。
「哇,小喬子,你好棒哦!」春兒立即拍手叫好,「奇怪,那個惡霸爲什麽
那麽怕你?」
冉采喬瞧了眼李昆的背影,讪讪一笑,「他啊,打輸我,幾顆牙還寄放在我
這兒呢。」
「哦,他打輸你?」春兒眨巴着好奇大眼,「真看不出來,你有這等身手。」
「說來話長,瞧小姐已經吓壞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裏吧。」冉采喬瞄向一
直躲在春兒身後默然不語的範蓮,對她勾起一抹笑容。
範蓮愣了愣,才連忙道:「沒……沒關系,難得出來,我不想被剛才那個人
掃了興緻。」
「那好,再過去不遠有人放煙火,我們這就過去瞧瞧,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冉采喬不疾不徐道,眼帶幽魅。
「好啊。小姐,我們去好嗎?」春兒興奮的道。
「嗯」範蓮順意地點點頭。
三人行進中,春兒按捺不住地問道:「對了,小喬子,我聽說前陣子你把最
難應付的楊四給說服,把欠了咱們府裏多年的款子給繳了,是嗎?」
冉采喬隻是點點頭,未置一詞。
「告訴我,你是怎麽辦到的。」春兒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完沒了。
「抓住他的弱點羅,他貪戀美色,偏又是個妻管嚴,我手上握有他嫖妓的證
物,呵!如果他想繼續活下去,那就得聽我的了。」冉采喬撇開嘴,雖笑意盎然
卻給人一種隐含的霸氣。
「哦……你真有辦法。」春兒對他更佩服了。
範蓮隻是靜默地跟着他倆,聽見他的「豐功偉業」,心底也對他産生一股連
自己也說不出的好感。但他對自己的漠視讓她很失望,春兒還說她今晚多美,可
在他眼底似乎不及平日吸引人,否則他不會連正眼都不瞧她呢。
正當他兩人高興的侃侃而談時,卻不知愈晚人潮愈多,走路本就慢的範蓮就
這麽不知不覺被人擠往後頭,離他們愈來愈遠了。
「春兒……春兒……」範蓮緊張地揚聲喊道,可惜人聲鼎沸下,她的呼喊猶
如一聲吟歎。
當冉采喬發現時,他們已被拉了好遠的一段距離。
「糟糕,小姐不見了!」冉采喬大喊不妙,回頭望瞭望全是黑壓壓人頭的街
景。
「怎麽辦?」春兒急壞了。若小姐出了事,她怎麽向老爺交代啊!
「你去前面和五位姑奶奶會和,我去找她。」他當機立斷。
「我也去!」她心急如焚。
「不,我可不要追了這個又丢了那個,你還是趕緊往前走,免得又被人潮沖
散了。」他佯裝心急,藏起唇角勾起的狡猾。
「好……好吧,那你一定要找到小姐啊。」春兒沒轍,隻好同意。
「放心吧。」冉采喬對她露出抹安撫的笑容,随即轉身,努力與人潮對抗,
朝反方向擠進,不久,他終于找到了被推擠到街角,滿臉怔仲與淚痕的範蓮。
「小姐!」冉采喬的呼喚聲終于止住了範蓮的淚。她回身尋聲,一見是他,
當下便抛開所有的禮教與約束,沖進他懷裏。
「嗚……嗚……我還以爲……還以爲……」
「還以爲我不要你了?」他灑灑地揚起笑容,對于她的投懷送抱感到驚喜。
「我……我好怕……」怯懦的小小人兒在他臂彎中哭泣。
冉采喬深吸了一口氣,大手試探性地擱在她瘦弱的背脊,希冀能得到紅顔溫
柔的犒賞。
「别怕,我不就回來找你了嗎?」他低下頭,炯炯的目光不曾稍離她精緻的
面孔,「那麽美的姑娘,再哭就變醜小鴨羅。到時候人家會說範家小姐之所以向
來深居簡出,因爲她長得像隻被人遺棄的小鴨,而我這個『養鴨王子』隻好負責
她的後半生了。」
「你!」範蓮噗哧笑出聲,明眸水氣氤氲,面對他刻意的調侃與過分俊俏的
臉龐,心竟然慢慢的遺失了。
「你知道嗎?今天你好美……美得不可方物,讓我移不開眼。」初見時的悸
動正慢慢喚回他的記憶。
猶記得那日在閣摟上見她低首拂琴的美姿,不就一樣如此令他心動?那時他
便發誓,無論他想盡任何辦法、用盡所有招數,也要博得佳人青睐。讓世人知道,
他身分雖低卻沒有辦不到的事。冉采喬淳厚帶笑的嗓音宣擾她的心弦深處。
「你……貧嘴!」範蓮羞郝地别開臉,單純的她不知如何面對這個男人唐突
的語句,仿佛認識他即是一種注定的沉淪。
他扳過她的身子,溫柔的眸光水漾晶條,「我可不打诳語,你的美是無法以
任何一句形容詞來粗略概說,卻隻能放在心中低回淺嘗。」
她的心砰地一跳,仿似漏跳了好幾拍,面對他大膽的說詞和放肆的話意,她
隻能對住他閃爍的的瞳眸,默默無語。這個充滿獵人本性的男人,便是她的良人
嗎?本不該戀棧這樣的戀情,但她已脫不了身……
「你……你剛剛并沒注意我……」她垂首輕吟。
「誰說的,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的一颦一笑、一呼一息全都牽動着我的心。」
冉采喬眯起眼,雙眸變得黯沉。
「騙人,那我走失了,你又怎麽不知道?」她小嘴一噘,小女兒的嬌态盡現。
「你又怎麽斷定我不知道?嗯?」他欺近她,執起她纖細的下巴。
「呃……那你……」她眨巴着大眼,不解他的意思。
「其實我是故意讓你走失了。」冉采喬撇撇嘴,魅惑低笑,輕柔如絲的嗓音
直誘惑着範蓮的心。
她低着,避開他灼熱的眼神,「我……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
「呵……你真單純。」他揚首一笑,剛才春兒直喳呼、擾得我頭疼,我若不
用計撇開她,回去可能得吃藥止疼了。「
範蓮掩唇輕笑,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你真壞!春兒真的很仰慕你。」
「我要的不是仰慕。」他眸光探幽,動情地爲她拂去鬓邊亂發,輕柔的指有
意無意挑勾她耳後的敏感肌膚,「你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麽。」
「我……我怎會知道……」她看着路上的行人,擔心如此近的距離會遭人非
議,以至倉皇難安、心驚不已。
「小騙子,說謊。」他噙笑,兩指箝住她下額,不容她閃躲。
「呃……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她睜大雙眸,以輕得不能再輕的嗓
音說:「請你放開我。」
「小姐,你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吧?」他輕笑,瞳底閃着詭橘的光芒。
「我……」
「自幼便被加在身上的教條束縛了你的心,但面對我,請你抛下它們,我喜
歡剛才那個不顧一切向我疾而來的小女人。」冉采喬眯起眸子,仔細端詳她粉嫩
桃腮及映上的那層魅人紅彩,「我要的可願給我?」
「你要?」她聲若蚊蚋,雙腮更爲潮紅。
他探手撫向一片紅透的雙頰,扯開一抹笑,「你知道的……你的心、你的愛
——」冉采喬使壞地笑笑,刻意拉長「愛」這個字眼。
範蓮倒吸口氣,心悸從他大膽的逼視,目光慌亂得不知看向哪兒。「你好大
的膽子,不怕我……」
「你不會這麽殘忍。」他輕率一笑。「因爲你已經愛上我了。」
「我哪有……不……不理你了!」範蓮一跺腳,已不管自己是否會再度走丢,
轉身奔出了他灼熱炙人的視線。
不明白啊!她應該生氣才是,怎麽心口流落着的竟是熱騰騰的暖流?
第四章
「你到底要跑去哪兒?」冉采喬故意在她後頭慢慢跟着,直到範蓮發現自己
已不知何時跑出了鎮中心,來到安靜的鎮外,才赫地煞住腳步。
「這……這裏是……」她眼底泛出驚恐,回身察着離她三步之遙的冉采喬。
他攤攤手,聳聳肩,邪魁低笑,「我哪知道?我以爲你是故意把我帶來這兒,
想找機會與我獨處呢。」冉采喬牽動唇角,笑得莫測高深,隐約還含着淡淡的嘲
弄。
「不是的!」她倉皇地直搖頭,心頭怦怦直跳,「我絕不是這個意思!」範
蓮睜大蓄滿倉皇的眸子,才擡首,恰巧對住他那戲濾詭橘的眸光,是如此地懾人
心神。
「你何必那麽緊張呢?我不過是随便說說,想逗你開心,沒想到意若你掉淚,
還真是讓我錯愕。」他走近她,深沉的眸子迸射寵溺的幽光。
「你……你能帶我去找春兒嗎?」範蓮一年難得出門一趟,這街坊簡單的井
字路形,對她而言卻已成了迷宮一般,倘若靠她自己或許一輩子都走不回去了。
冉采喬笑意漸濃,慵懶地徐言,「現在是在府外,我小喬子有權力不聽大小
姐的……如果我不肯呢?」他拉長諾調,吊她胃口。
「啊?」她驚端一聲,引發他臉上那抹興味更濃。
「你……你不要就算了,我自己找路回去。」明白他對她又不正經了,範蓮
愠惱地伸手想推開他。哪知她藕臂才一揚,便被他擒住一收,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别逃——」
他貼近她的唇谑笑,眼底盡是揶揄狂浪,「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就隻是一
個答案,當真給的那麽困難?」
範蓮詫異地看着他,簡直又羞又惱,「你瘋了?我不會跟你一塊瘋的。讓我
走……」她輕颦蛾眉,雖然對他有着一份不一樣的感覺,但是面對他如此大膽的
調戲。她已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現在不說沒關系,我可以等,總有一天我要你說出那三個字」冉采喬覆
在她耳畔低語,那濁熱的氣息拂上她白皙的頸項,使她凝脂般的肌膚上浮現粒粒
疙瘩。
「别——别這樣……」她急忙閃避,十分窘迫。
「就因爲你是大小姐,我就必須停止自己的欲望是嗎?」他勾出邪笑,唇角
邪揚。
「我不是這個意思——」單純的範蓮被他這麽一問,迷迷糊糊的腦子居然反
應出這句話。
他噙笑,「這麽說我可以了?」
冉采喬邪惡地以言語去誘惑她,并更進一步地湊近她頸畔耳語,故意「斷章
取義」。
範蓮深喘了口氣,雙腿發軟又不聽使喚。
「其實你若喜歡我可以直言,不用去在意那些不必要的禮數,我冉采喬從不
信那一套。」他的唇瓣輕拂過她的臉,又道:「以後我會多帶你出門四處看看、
到處逛逛,開闊你的視野,讓你知道女孩家不單是隻能躲在家裏繡繡花、彈彈琴,
也可以和男人一樣擁有許多娛樂,隻在于你要不要去争取罷了。」語意方落,他
已與她的四片唇交叠一塊,纏綿擁吻。
範蓮一驚,亟欲推開他,怎奈他仗恃着男人的力氣。未動分毫,右手已開始
撫弄懷中的柔軟身軀。
「你!」範蓮哽住了聲,屏住了呼吸,血色漸漸從她臉色上消褪,腦子與心
同時深陷了。
「求你……别……」她身子發軟、嗓音輕顫,無助的眼神與他兩泓邪魅幽光
對峙。
「别太固執,你這樣會讓我以爲你真的不喜歡我。」他貼近她的擅口,放浪
地啃咬着她柔嫩唇瓣,專注地在上頭烙下齒痕。
「嗯——」範蓮身子一緊,強烈的暈眩感讓她搖搖欲墜。
「你真的好香啊!」冉采喬更加肆無忌憚地往下舔吻,兩片唇緊呃着她柔嫩
的肌膚不放,當遇到阻攔時,他扯開她的衣襟,将裏頭的春光一覽無遺。
範蓮猛然一震,發覺他愈來愈放肆的舉止,強烈的恐慌刹那間攫住了她的靈
魂,讓她想拔聲尖嚷。
冉采喬的動作卻更快,在她張口之際便咬住她的小嘴,舌頭探進裏頭舔吮那
香蜜空間,一寸寸地征服她脆弱的堅持。範蓮拚命搖頭。身子像被懸在半空中。
「難怪你那麽緊張,這是你的初吻了?」他緊盯着她那惶恐韻大眼,嘴角的
笑痕擴深。
她低低别開臉,顫抖地說:「你趕快離開……我可以爲你保住這個秘密……
希望你不要再得寸進尺——」
冉采喬揚眉輕笑,摟住她的下巴,用力擡起她低垂的螓首,「你這個小騙子,
一點也不老實,難道你不喜歡我剛剛那麽對你?」
範蓮一驚,連他手指觸碰她的地方都感到火熱且熾燙,藏在胸腔的心髒如同
要躍出一般,怦然不休。
「我還吻不夠。」
眼看他俊邪的五官愈來愈靠近自己,逐漸變得模糊,範蓮還來不及閃避,菱
口已被他占有了。
「可以走了,想必春兒已經急壞了。」他帥性一笑,溫柔地帶着她走出暗巷。
範蓮雙腿已軟,好幾次都以爲自己會跌倒在地,但在他健壯的胳臂扶持下,
才沒讓她陷于難堪。她空洞的眼神望着面前交錯的人群,思緒直飄蕩在冉采喬剛
才那些似乎不着邊際的談話内容上。
天!他爲何總是那麽大膽?不僅竊走了她的初吻,還大膽放肆地撫摸她的身
子,而他卻仍是這麽的自在又從容,渾身充滿自他爲何要她的心?她的心是這麽
的貧乏,塞不滿理想,展不出志氣,這樣枯澀的心他要去做什麽?低首看着他用
力拉着自己的大手,是這麽有粗實有力,仿佛深怕她就這麽被人群給沖散而緊緊
抓住。
她壓根不嫌棄他的出身,心也不知在何時已一點點地交給了他,隻是自幼的
禮教讓她說不出,更無法承諾他什麽,這麽做與私定終生有何差别?倘若讓爹爹
得知,定會氣她的放浪形骸吧?
「小姐!」遠遠地,春兒的叫嚷聲便超越嘈雜的人群,朝範蓮飄了過來。
她猛然擡睫,在看到春兒的刹那淌下了淚,待春兒推開人群奔近時,她掙開
他的手抱住她。
「春兒……春兒……」
「别哭、别哭,回來就好,是春兒不好,沒好好看顧您,是我該死。」見小
姐這麽傷心,她可是自責極了。自己的一時疏忽,害小姐走丢,還讓她陷入莫名
的恐慌中,還好小喬找着了她,否則她定會内疚一輩子的。
冉采喬在一旁高揚右眉,笑得瓷意,唯有他明白範蓮這淚是爲誰而流。
範蓮慢慢止住淚,擡頭輕問,「姨娘她們呢?」
「夫人們在對面的茶樓等您呢。」
「那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吧。」範蓮直拉住春兒往對街走,有意将冉采喬甩在
身後,她隻想得到甯靜。
「小姐,你等等我啊。」冉采喬故意在範蓮身後大聲嚷着,嘴畔勾起的笑痕
隐約透着勝邪氣,讓範蓮連瞧都不敢再瞧他一眼。
福華鼓樓在泰興鎮上開業四十年,店中尤以采辦的碧螺春最爲著名,各大城
鎮不少貴族富家均不遠千裏前來這兒品嘗這一味絕等佳茗。它的滋味香醇甘美,
帶着濃濃的茶香,再佐與桂瓣與福華獨門秘方調配,澀味自然消失,取而代之的
是種自然的甜沁與溫潤。
茶樓老闆邵清是一位肥胖和藹的中年人,隻要有客人,無論生熟,均能立刻
與他們打成一片,自從冉采喬來到範府工作,便常來這兒串門子,自然與邵清混
得頂熟,成爲忘年之交了。邵清有一女名邵圓圓,年僅十六,長相雖普通但笑容
甜美,待客更有一套,在福華茶樓可是位不可或缺的人物。
當她一瞧見冉采喬進入茶樓,連忙丢下正在招呼的客人,上前笑問:「小喬
子,今兒個怎麽有空來我們這兒,沒去遊街嗎?」此時她眼底隻剩下冉采喬一人,
其餘兩個女人可沒放在心上。
這一幕看在春兒眼底,可是不屑得緊,她放意揚聲笑說:「喲!他是客人,
難道我們兩個就不是嗎?」
「你是?」邵圓圓不愧是生意人,雖被諷刺得極不高興卻沒表現在臉上,還
帶笑問道:「你……咦,你好像是範府的小丫頭嘛!那這位姑娘呢?」
「她是——」
「春兒,不得無禮。」範蓮及時阻止春兒不禮貌的回應,轉向邵圓圓輕聲道
歉,「我叫範蓮,她是我的貼身丫頭春兒,失禮的地方還請姑娘見諒。」
「哪裏的話,你們可是客人,我隻是店家的女兒,被客人調侃責罵是常有的
事,誰要我們命底不好。無法投胎在有錢人家家裏。」邵圓圓臉帶虛僞的笑容,
刻意大歎了口氣。
「我……」範蓮面對她的快言快語,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接話。
「夠了,圓圓,我渴了。」冉采喬及時打了圓場,緩和了這種尴尬的氣氛。
「哎呀,我多嘴的毛病又犯了,小喬子,不好意思。」她對他親昵地眨眨眼,
扯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徑自帶領他們來到二樓。
「别理她,她就是這個樣子。」在上樓同時,冉采喬偷偷挨近範蓮,在她耳
邊輕聲低語。
她怔忡了下,随即說道:「我不會在意。」
趁春兒不注意時,他貼近她又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有風度的女人。」
範蓮小臉一紅,頓覺無措,腳步也加快了起來
「蓮兒、小喬子,你們來了。」一上二樓,五位夫人立即瞧見他們。「剛剛
聽春兒說你走失了,快把我們吓壞了,以後你就跟牢小喬子,他要比春兒可靠多
了。」二夫人立刻拍拍身旁的位子,「來,蓮兒這邊坐。」
「謝謝姨娘。」她從容地走向她們,坐下後才發現冉采喬已不在,不由自主
地她擡頭四處張望了下,突然聽見春兒抱怨的聲音。
「那個女人又把小喬子拐騙到一旁,說什麽悄悄話,真惡心。」
範蓮循着春兒的視線望去,即在樓梯口的角落發現他們兩人的身影。小喬子
不知跟那位姑娘說了什麽麽,隻見她笑得合不攏嘴,笑靥有如燦爛的陽光,她不
受禮教束縛,能自由暢意的表達心裏的想法,就連笑聲都是那麽的随性恣意。而
她……處處得顧及自己的身分、爹爹的想法、範府的聲譽,永遠都不可能像她這
般灑脫。他要她撇開束縛,是否就是希望她能成爲像那姑娘一樣的女孩兒呢?可
她辦不到,她真的沒辦法……
「蓮兒,這裏的茶真是好喝,你長年不出府,今兒個可要多喝點。」三夫人
爲她倒了杯碧螺春。
「謝謝。」範蓮接過手才剛沾舌淺嘗,那香沁甘澤的滋味立即滑入喉間,果
真是好茶。
「小喬子是這家店的常客,與這裏的老闆可熟了。你們瞧,現在他不是與店
家的女兒交談甚歡,可見兩人感情不錯哦。」五夫人說出看法,壓要沒注意到範
蓮臉上那抹陡變的蒼白。
「小喬子是不會喜歡那種女人的。」表現出一副醋意橫生的人是春兒。隻見
她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們,氣呼呼的模樣直讓五位夫人看在眼底,笑在心裏。
「我說春兒,小喬子不會喜歡她可也不屬于你一個人的。」三夫人掩嘴輕笑,
「那小子就是一張嘴皮子厲害,好似蜜糖做的,說出的不是花言巧語就是甜言蜜
語,噴噴噴,連我們幾個老太婆都受不了羅!」
「春兒又沒說他是我的!」春兒一跺腳,惱怒地瞪了邵圓圓一眼,「我隻是
不喜歡那個女人,自以爲多會說話,還調侃咱們小姐呢。」
「我沒關系的。」範蓮立即表示。
「小姐,您這樣不行的,該理直氣壯時就得理直氣壯,要不肯定會被人吃得
死死的。你可是大小姐,别活得一點尊嚴都沒。」春兒着實爲她打抱不平,甚至
要她改改逆來順受的個性。
「春兒…」
範蓮震驚不已地看着她,轟轟作響的腦袋正遭受前所未有的震撼。爲何春兒
的說法與小喬子一樣,難道她真該走出來,不能再做隻井底之蛙,得仔細看看她
所不知道的世界?
「春兒,你這些話若是被老爺聽見,肯定會被剝層皮。」四夫人取笑道。
「蓮兒性子溫柔,脾氣好,從不與人争執,這才是大家閨秀啊。」
「四夫人,大家閨秀可分爲好幾種,不一定要當個足不出戶的女人吧。」不
知何時冉采喬已走了過來,持了張椅子雙腿一跨坐在上頭,雙肘交叠在椅背上支
着下巴,一副慵懶恣意的模樣。
「小喬子,那你的意思是……」四夫人頗不解地問。
「四夫人,你認爲小姐她快樂嗎?」冉采喬目光犀利地直盯着垂臉不語的範
蓮,以極煽動性的口吻說。
「蓮兒不快樂嗎?」四夫人彷若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挑眉輕笑,「有多少
人羨慕咱們蓮兒的命,她打從出生到現在可從沒吃過苦,光看她那雙細綿綿、白
嫩嫩的小手,連我這個做姨娘的都吃味了。」
「拜托,你吃什麽味?要不你蹦出個子兒來啊,讓你的子子孫孫也能享有蓮
兒的好福氣。」五夫人冷冷嗤笑。
「你這是什麽态度?」四夫人猛拍桌站起,對着她擦腰瞪眼道:「取笑我也
要自己行啊!要不你生個一男半女讓我瞧瞧嘛。」四夫人也同樣笑話她是個不會
下蛋的母雞,一時之間場面尴尬不已。
其中最難自處的莫過于範蓮了。她霍然擡起一張飽含痛苦的小臉。眼底薄含
輕霧,與冉采喬那雙狂肆的眼牢牢對住,感覺有股強烈的羞辱正撕扯着她的身心,
令她渾身顫抖不已。「姨娘,對不起,我想回去了。」她咬了咬粉嫩的朱唇,美
麗的嬌容頓顯憔悴。
此話一出,春兒連忙道:「小姐,既然您想回府,我就陪您回去吧。」
範蓮搖搖頭,「不用了,剛剛來這兒時,我特别認了路,不會再走丢了,你
不是說想看雜技表演嗎?就留下吧。」
範蓮故作堅強,即使她仍害怕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感覺,也不想破壞了春兒的
興緻。今兒夜裏的遊街可讓着兒期待了好久,若她就這麽草草回去,自己會不安
的。
「春兒不看又不會少塊肉,我們還是回去吧。」她聽也知道夫人們刻意拿話
諷刺小姐,小姐此時心裏一定是很難過,她又怎能棄她不顧呢?
「你還是留下吧,護送小姐的事就交給我了。」冉采喬突然從椅子上站起,
自告奮勇。
範蓮怔忡地看着他,覺時心中百轉千回,不明白自己究竟該不該接受他的護
送。
「不用了,你不是說被太過保護不好嗎?」情急之下,她對他說出這番道理,
不過她的話倒是讓冉采喬深感意外。
他以古怪的表請盯着她,也說不上是什麽心情,他竟然若有所思。
範蓮被他那靜默不語的神情弄得不知所以,慌張地站起身,對五位夫人點頭
示意後便轉身離開,匆忙奔下樓。
「喂……等等!」
冉采喬連忙朝她跑了過去,一手撐着欄杆,順着把手滑下一樓,順利地在茶
樓門外攔住了她。
「呼!想不到你一個女人,又裹了雙小腳,跑得還真快,追得我都冒出汗了。」
他粗率地拎起一隻袖子擦了擦臉,脫口而出的話語卻讓範蓮無措至極。
她别開眼,「有事嗎?」此刻夜已深,但是大街上的人潮并未退,似乎比剛
才更多人了。
「我?」冉采喬好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尖自問,「我也不知道耶。」
「你!」範蓮瞪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大小姐又生氣了?」他追上她,雙手插在腰帶内,嘻皮笑臉地說:「不過
這算是好現象,不是嗎?」
「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說啊!」範蓮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按捺不住地對
他揚聲喊道。
「你知道的,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冉采喬凝視她眼中的淚水,表情似笑
非笑的說出這句話。
望着他那張俊美邪惡的臉龐,範蓮懊惱自己怎麽說都說不過他,隻好舉步離
開。
冉采喬猛然拉住她一雙藕臂,指着不遠處一位穿着打扮光鮮亮眼的姑娘,
「她就是咱們鎮上與範老爺子名聲相當的大善人陸風的千金陸小婵。」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麽?」不知爲什麽,隻要他在她面前提起另外一個女子,
她總會心口泛疼發酸,難受得不得了。
「吃味了?」他眉宇斜揚,「其實我是想告訴你,她雖然與你同是名門閨秀,
但行爲舉止可是豪放灑脫得很。前幾天我親眼目睹她在街頭打跑兩個混混,她這
麽做不僅保護了自己,外人見了也沒說她什麽。」
冉采喬斂眉淺笑,目光湛亮地望着她,五官深邃的臉幾乎要欺上她的。
範蓮立刻往後一退,震愕他竟于大街上也能做出如此狎肆的動作。
「瞧你,又把我當成鬼魅魍魉了。」他恣意一笑,随即勾勾手指頭,「你跟
在我後面,我表演一出戲給你瞧瞧。」說着他便轉身,朝那位名喚陸小婵的女子
走
「嗨,小婵姑娘,你也出來遊街啊?」他走近她。
「哦,原來是小喬子。」陸小婵一見是他,彷若相當熟識般地談天說地,還
不時敲他的胸膛、拍他的肩。
冉采喬撫着胸,佯裝申吟,「我說小婵,你也未免太粗魯了吧?」
「這是粗魯,人家說打是情罵是愛,我這可是愛你的表現喔。」她對他眨眨
眼,又回身向小販叫價去。
「你沒有帶仆人或保镖?」他又問。
「何必那麽麻煩,他們跟着我,我反覺得累贅,連點自由也沒有。」陸小蟬
轉身對他一笑,「這麽吧,要不要到那邊的茶樓坐坐,我請客。」
「就我們兩個?」他又一次地佯裝訝異。
「有什麽關系,我都不怕了,難道你還怕我吃你豆腐?」陸小婵呵呵一笑,
說着已勾起他的手臂往茶樓拖。
「不用了,我剛剛才從那裏出來呢。咱們可再約個時間,你說如何?」冉采
喬客氣有禮地回絕了她。
「好吧,那就明兒個下午一塊喝個茶吧?我要去那兒玩了,明天見。」她對
他擺擺手,一轉眼就溜到别處去了。
冉采喬回首瞟向正站角落偷瞄的範蓮,笑意盎然地走向她。「瞧,人家過得
是不是恣意又快活?」
範蓮點點頭,以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那麽一個女孩子買東西送給一個
男人,算不算是解脫禮教束縛的第一步?」
「你的意思是?」他挑起眉,表情暧昧。
她指着身旁攤販桌上一塊亮得發光的牌子。「雖然我不知道它是做什麽用的,
但我覺得它在燭光油燈的照射下變得金光閃閃,非常引人注目,想買下來送給你。」
「這位姑娘真有眼光,它可是天上神君随身攜帶的令牌哦。」小販一聽她這
麽說,立即鼓吹道。
「得了吧,誰真的見過天上神仙,更别說他們用的令牌了。」冉采喬直認爲
那是小販拉生意的手段,嗤之以鼻的道。
「哎呀,這位大爺,小的賣東西向來看機緣,絕不随便賣的,今天這位姑娘
看中它,就表示它屬于你的。」小販用他三寸不爛之舌繼續道。
「哦,這麽說你可以免費贈送羅!」他機伶地問。
「呃、這……」小販臉一黑。
「别這樣、如果你不喜歡它,那我不買就是了。」範蓮低下頭覺得好難堪,
沒想到想買個東西給他竟會這麽難。
「蓮兒,你誤會我的意思,而是——」他遲疑了一會兒,「其實我很喜歡它,
但不希望你爲我破費。」不愧是滑頭小喬子,轉起話還真順暢。
「那你是不介意我買東西送你了。」她小臉一亮。
「嗯。」他扯出一抹寵溺的溫柔笑容。
範蓮掏出荷包,付了銀兩,将這别緻的令牌交予他手中,「希望你永遠将它
帶在身邊。」她臉兒一陣臊紅,朝範府的方向跑了幾步後突然又煞住了動作,回
頭迷惘地問道:「你明天下午真要和小婵姑娘喝茶?」
「嗯」
「我也想去,你能帶我溜出府嗎?」
冉采喬眸子突地發亮,帶着一抹興味的笑,對她點點頭。
範蓮滿意地嫣然一笑,重新邁開步伐走回府。
第五章
翌日午後,範蓮依約在閣樓上徘徊,等着冉采喬來接她一塊出府。爲了能順
利成行,事先她已遣退春兒,然而随着時光的消逝,卻始終不見他前來。她不禁
開始胡思亂想了。
他忘了嗎?或是壓根不願讓她跟随?抑或是她的跟随會破壞他與佳人的約會?
倘若真是如此,他爲何要對她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事?莫非她的驅避讓他開始
厭惡她?
她無力地倚在順着閣樓紅柱攀爬而上的藤蔓旁,心卻陷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
恐慌中,宛如這藤蔓早已糾結零亂,扯也也不清了。
「等我?」
正在她絕望的同時,冉采喬磁性、慵懶又深富谑意的嗓音蓦然飄進她耳中,
她倏然僵住,轉首望向站在閣樓前的他。
「别用這種眼光看我嘛!會讓我壓力沉重耶!剛剛在賬房學撥珠子的時候,
直想着我心愛的蓮兒在等我,差點在百位那兒多撥了個子兒,天,如果這麽一個
誤差,說不定我得在你們範府賣身一輩子,陪你一生一世羅!」他戲谑一笑,話
帶雙關。
「我……我沒等你……你大可去忙。」她訪似被他看透了般,無措地低下頭。
「是嗎?老實說你真的很單純,單純到腸子打幾個結我都知道。」他挂挂鼻
翼,邪肆一笑。
「啊?」她被他這句過分坦白的話弄得一愕。
「瞧你,」他低頭嗤笑又說:「現在一定是這麽想……難道我臉上有寫字嗎?
怎麽小喬子連我暗藏的心事都知道,對吧?蓮兒……」
她抿了抿唇,因他這聲親昵的稱呼霎時紅雲逸布滿臉。「我什麽都沒說,這
全是你的片面之詞。」
「哦,若僅是片面之詞,你的小臉爲何會紅成這樣?實在違心之論喔!」冉
采喬對她眨眨眼,「時間不早了,去不去?」
「去哪兒?」她佯裝不懂他的意思。
他椰輸的道:「想不到蓮兒也會裝模作樣。」
「我沒有——」她急急爲自己辯稱。
「算了,那就甭去了。」冉采喬嘴角勾起一抹笑痕,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後便轉過身,「既然不去,那我繼續去撥我的珠子羅。」
「别走!」範蓮急急喊住他。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他咧開嘴一笑,食指朝天一指,「那你還不下
來,天色都快變暗了。
範蓮對他揚唇笑了笑,「等我,我馬上來。」
她終于釋然了,既要去又何必扭扭捏捏,否則定會讓小喬子看不起。從今起,
她不要再過像以往那種拘束的日子,他說得對,從小到大她從沒快樂過,自此刻
起她要過屬于她青春歲月該有的日子。
見她沖下樓,他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柔夷,「走吧,今天定讓你『開開葷』。」
沿路冉采喬帶着範蓮逛着街上的店家,還吃着小攤子,剛開始她覺得挺别扭,
但走了幾個地方下來,她也習慣了他人好奇的眼光。不過她對他們的行爲感到不
解。
「爲什麽他們都以那麽奇怪的眼光看我?」她小聲地附在他耳邊問。
「你不知道?」他帶笑回睇她。
範蓮搖搖頭。
「因爲有位美女坐在眼前會讓他們心神恍惚。」冉采喬眯起彎彎笑眼。觑着
她頓時變得薄霞染紅略的雙頰。
「你……你就會花言巧語!」她垂首,嘴角微漾溫暖笑意。
「蓮兒,你錯了,我可不是對每個姑娘都這麽能言善道哦。」冉采喬突地執
起她的下颚,「另外我有個不清之請,從現在起你喊我小喬子吧。别再你呀你的,
聽得我像是沒名沒姓、沒爹娘生養似的。」
「可——」
「又來了,才剛有點進步,别再走回頭路啊!」他伸出食指抵住她濕潤柔軟
的粉紅擅口。
範蓮這才領悟地點點頭,「我盡量。」
「乖,這樣才是我的好蓮兒,吃也吃飽了,想不想去茶樓,不知道小婵可等
着我?」他倏然站起,望着不遠處的福華茶樓。
「嗯」
她不自在地點點頭,其實她此時一點也不想去茶樓,與他獨處是這麽有趣,
她還真不希望讓人打擾了,無奈他已與人有約了,而且還是個女人!
「那得快點。」他迅速付了帳,範蓮眼看他如此心急的模樣,心底竟然漸漸
發涼,後悔自己跟他前來了。
範蓮也快步跟上,當來到酒樓門外她卻卻步了。
冉采喬見她未跟上,于是回頭張望了下,「快點,别怕,有我在。」
她這才深吸了口氣,再度邁步跨進,果然又看到那位圓圓姑娘快樂的迎上前
來。
「才不過一天你又來了,是因爲割舍不下我嗎?」邵圓圓對他甜膩一笑,刻
意營造一種暧昧氣氛。
「呵……豈止是割舍不下,簡直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笑臉迎向她,
那耍賴的模樣在姑娘眼裏是既讨喜又頑皮,逗得邵圓圓捧腹笑個不停。
「你喲,說吧,想喝什麽?我可以向我老爹坑起來,算我請你羅。」邵圓圓
也絲毫不避諱地與他當着衆多的客人面前打情罵俏起來。
望着他倆你來我往暗湧的情潮,範蓮胸口莫名湧塞了股沉重緊張的情緒。她
不禁自問,她來這兒真是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嗎?原以爲随着時間的潛移默化,
她會有面對任何情況的堅強意念,但爲何單單就他們之間的談笑風生,便讓她受
不了了。
她是吃味。她承認……
「謝了,我得先帶我們小姐上樓,對了,小婵姑娘還在嗎?」
「她呀!剛剛直罵你不守信用,還在樓上生悶氣哩。我倒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一口氣安撫三個女人。」邵圓圓眸子含有深意地膘向範蓮,與她對視了一會兒,
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冉采喬立刻上二樓,還不等陸小婵發飙,便自行認錯,「小婵姑娘對不起了,
小喬子我分身乏術,是不是罪不及死?」
他這句話果真達到預期的效果,就見陸小婵掩嘴吃吃一笑。
「你就是這副滑頭樣。每次要發火都被你給壓了回來,結果是燒得自己滿肚
子火氣,而你呢,還是安然恣意又自在。」
「是小婵姑娘寬宏大量。」
冉采喬噙了抹詭橘的笑容,對着陸小婵作揖又鞠躬。
「這位是?」她斜眼他調皮的模樣,而後眼神轉向站在他身後的範蓮身上。
「她……」他想了想,随即說道:「是範府千金。」
「她就是範天生的女兒?一點也不像她爹,長得好看多了。」陸小婵怎麽也
沒法子将嬌柔可人的範蓮與肥胖的範天生聯想一塊。範蓮有着柔若初春融雪般的
嫩膚,墨黑的柳眉,勻稱有緻的身段,果然是美人胚子一個,但她陸小婵可不想
就這麽認輸了。
「我說小喬子,我約你出來,你帶着你們家大小姐做什麽?」陸小婵口氣陡
變不善。
範蓮凝視着她,赫然發現她眼底蓄滿的敵意。
「我們小姐沒見過什麽世面,所以我就帶她出來玩玩,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
其實比她想象得還美妙。」冉采喬不諱言道。
他轉身緊抓住範蓮的手,将她拉到他身邊給予她勇氣,「你又沒錯,别像個
小媳婦似的,嗯?」
「小喬子,你這麽護着她,該不會有什麽要不得的野心吧?」陸小婵挺不屑
地說。
「要是小婵姑娘也需要我保護,我一樣是義不容辭。」他陽剛俊偉的臉龐有
着邪邪笑意。
不知爲什麽,見他能這麽容易周旋在所有女人之間,範蓮突生一種無所适從
的惶亂。他是否對所有女人都是如此和顔悅色?對她是否有一丁點不一樣的感覺?
倘若她不是範府千金,他還會理會她嗎?
她想回去了,真的想回去了……或許重返她那個封閉的殼中。才能讓她覺得
自已是安全的,她根本就不該自大的想要脫殼而出,還是回去吧……回去吧……
一思及此,她突地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喬子,我想——」
「你又想離開了?」他口氣不善的打斷。
被他這麽一瞪,範蓮竟然說不出口了,但幸運的是,她的救星春兒尋來這裏
了。
「小姐!您真在這兒,可讓春兒找死了。」春兒一見到她,立刻沖上前将她
拉到一邊,冷睨着冉采喬,「小姐,您怎麽會和小喬子一塊溜出府呢?」
「我……他……」老天!她竟沒辦法将話說清楚。
「春兒,我隻是帶小姐出來走走,你平日不是也說她悶在府中太久,遲早會
悶出病來。」冉采喬倒是不以爲意的爲範蓮開口解釋。
「那你又何必帶着小姐偷偷摸摸出府呢?」春兒頓覺事情似乎并不單純。
「春兒,你别對我兇嘛!我何時得罪你了?」冉采喬嘻皮笑臉地問。
「哈,小喬子,敢情你是想大小通吃?」陸小婵笑得極暧昧。
她這句話一出口,可讓範蓮與春兒都頓覺錯愕。
「春兒,我們回府吧!」範蓮覺得好累,她隻是單純的希望能與他四處走走
看看,并不想讓自己成爲旁人的笑柄,還連帶使春兒遭殃。
「可是小姐,她——」
「别說了,我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異想天開的想法了。」說着她拉起春兒的
手直奔下樓,完全不理會冉采喬在身後的呼喚聲。
回到府邸,範蓮便把自己關在房裏,無神的眼直望着窗外圓月。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句話不就擺明了許多事都沒有所謂的完
美?她心動于小喬子所說的「自由與恣意」,卻發現自己好象失去了更多…
「小姐,您開開門讓春兒進來啊!」春兒在門外喊道。
也難怪她會這麽着急了,自範蓮從茶樓出來就不說半句話,蓄意将自己鎖在
更粗更牢的枷鎖内。她低下頭,故意不将春兒的喊叫聲放在心上,或許她等了一
會兒沒見她回應,就會除死心回去了。
「小姐,您若再不開門。春兒就在門外打地鋪,睡在這兒不走了。」春兒也
很固執,若見不着範蓮她怎麽睡得着。
範蓮聽她這麽說,無奈地将門打開,「春兒,我很好,你回房睡吧。」
「不。」春兒扶着範蓮坐下,爲她倒了杯水,「我知道您心情不好,有句話
春兒不知該不該說。」
「你說。」她接過茶杯,淺吸了口。
「我想問的是……您是不是喜歡上小喬子?」春兒察顔觀色邊問道。
「啊?」範蓮手一松,端在手心的茶杯突然落了地。
「您沒事吧?」春兒緊張地趨上前,查探範蓮的衣裳是否濕了。
「我……我沒事……」範蓮神情茫然的道。
「其實您若喜歡小喬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每個認識他的姑娘,哪一個不喜
歡他?那家夥就是有女人緣,明知他口蜜腹劍,還是願意聽他的甜言蜜語。」春
兒拿手絹拍了拍範蓮身上的水漬。
「你不生氣?」範蓮小聲試探。
「我氣什麽?哦,您以爲我喜歡他呀?」春兒輕笑道:「坦白說,我是滿喜
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但知道他絕不會看上我,我從不會作這種白日夢的。」
「春兒,你的意思是并不氣我和他一塊出去了?」
「不會,我隻希望小姐能得到真正的快樂,小喬子他真的很厲害,是我崇拜
的對象,不過與您……實在不适合。」
「不适合?」範蓮目光變得黯淡。
「對呀,不僅是身分的不适合,你們兩人的個性也不同,他可以在所有人面
前活躍,如魚得水。但您就……」春兒住了口,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範蓮陷于沉思,猶似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懂了,春兒,謝謝你,你可以下
去休息了。
「小姐,您真的不要緊?」她不放心。
「嗯。」範蓮強裝出一抹笑,「沒事了,時間已不早,你回去歇着吧。
春兒看了看她,這才點點頭,「您也一樣,早點睡。得到範蓮允諾後,她便
略微放心地退出房間。
待春兒離開後,範蓮則回到了床畔坐下。雖然她明白春兒方才話裏的意思,
然而固守了十七年的心已漸漸撤了防。并習慣有他的存在和對他的依賴,要舍棄
又談何容易?
「年紀輕輕就老愛歎息,那可是會長皺紋,老得快哦!」
突然間,窗口近距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吓得範蓮立刻站起藏身在屏風後,
透過窗戶的簾布她看見一個黑影隐藏在窗外,不進也不退,那種如鬼魅的氣息讓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誰?」她一手按着胸口,望向随風飄揚的簾布。
「我說蓮兒,你怎麽可以忘了我的聲音呢?不怕傷透了我的心?」随着那玩
世不恭的嗓音飄進了屋裏,範蓮緊揪的心這才松懈,并重重地吐了口氣。
「是你!爲什麽要待在那兒裝神弄鬼?」她語氣不善地問。
「想來看看你,就是因爲知道你不會爲我開門,隻好想辦法溜上來了。」他
掀起簾布,往内一躍,慢慢走了進來。
「你……你是怎麽上來的?」範蓮提防地瞪着他。
「白槐樹是一種很好的攀爬工具,不過秃了些,折騰我一把老骨頭,快累翻
了。」他捶捶雙肩,那邪肆的魔魁笑容揚起。
範蓮一愣。生氣地别開臉、故作冷漠地說:「夜已深,你還是快點回去。想
說什麽明天再談。」
「喲喲喲……别又對我擺架子嘛,陪我聊聊又有什麽關系?」他眸光一斂,
突然高叫起來。
「小聲點!」她心急地轉過頭。春兒才剛走,若被她聽見那可怎麽辦才好?
「怕什麽?我一點也不怕。」他故意逗弄她。
「你!」她深吸口氣,「你若不離開,那我走好了。」
「喂——」他一把握住她的柔夷,眉宇一皺,俊臉略帶凝重地睇視着她,
「就是這樣的你老讓我放心不下,經常動不動就一溜煙跑了,可知道我在你後頭
追得有多辛苦?」
「你别過來,我剛剛說了,已經很晚了——」她被他快速的趨近所震住,甩
開他的手,叠步直退下小腿不小心撞到了床沿,跌坐在床。
「既然你不請我坐,那我隻好自己來了。」冉采喬攤攤手,再次走向她,往
她身旁一靠。
範蓮頓覺一男一女同坐于床,實在于禮不合,正要站起時卻被他扯住手腕,
強勢壓制在床。
她瞠大眼,無助的望着他,「你這是做什麽?放開我!」
「你說我想做什麽呢?」他邪谑低笑,身上隐約散發着一股壓會性的魄力。
在他邪魅的笑容下,範蓮不禁心跳加速,連呼吸也都淺促急喘着。
蓦然,他捧起她迷離泛白的嬌容,貼向她的唇,發狠般地猛力狂吮住她,放
肆的去舌她的相互糾纏。
範蓮使盡吃奶的力氣也推不開他,過了好半晌,生澀的她卻在他狂吻的調情
中迷失了自己,身子漸漸發軟。
冉采喬望着她的嬌弱,體内竟萌生了深沉的渴望。原來隻是想吓唬吓唬她,
到最後竟是他放不下她。
他的吻漸漸悖離了溫柔,轉爲霸氣與狂狷,親密強烈得令她雙腿發軟。
「嗯……」範蓮還來不及反抗,他壯碩的軀體已貼上她纖細的身子,緊緊将
她鎖在懷裏。
「小東西,你知不知道你非常吸引我?」冉采喬好不容易移開後,大手漫不
經心地撫弄着她優美的頸線,來回摩拿出火般熱力。
「别說……」範蓮不安地挪動身子,卻讓他更加的貼近她,感受她凹凸的曲
線在他身上蠕動的滋味。她用力掙也掙不開。許久之後,已是滿腦通紅,「你爲
什麽要這麽做?讓我起來,待會兒春我會過來。」範蓮大口喘着氣,混亂的随便
找了個理由,就是希望他能知趣撒身。
「别騙我了,我親眼看着她離開的。」他挑起眉,覆在她耳畔粗啞低語,
「大家閨秀是不說謊的,你這個小騙子就隻會騙我……」冉拓采喬撇嘴低笑,男
性醇厚如酒的嗓音也益發深沉,濕熱的唇徐緩地滑向她凹陷的頸窩。
「不、不要——」她全身倏然繃緊,眼底浮現出一絲驚慌。感受到他的侵犯
與那熟悉體味的侵入,範蓮本能地感到不安。
「乖,别躲我,我向來不強迫女人,你這樣的反應好像我強了你似的。」他
忍不住發噱。
瞬間,他又将滑舌竄進她口内攪動,勾撫又撩戲,放浪又大膽地愛憂着她柔
軟滑嫩的内壁,想突破她那份膽怯的矜持。
「嗚……」
範蓮忘了掙紮,隻覺得她所有的感官被他男性的氣味包圍,腦子漸漸變得沉
重,令她更害怕的是,在他舌頭強勢的攻吮下,她也忍不住輕輕地吮起他的舌…
…
「蓮兒,你做得很不錯,盡量與我的舌一塊嬉戲,我非常樂意。」他在她口
中含糊地說着,誘哄着她放開所有的束縛順從那與生俱來的欲望。他用力吸住她
的小舌,以漸進、邪惡的方式吞噬她,而她發自體内的自然馨香芳郁亦眩亂了他
的心。
「呃……不……」
他的這番話突然喚醒了她該有的知覺,她猛地退開他的唇。
「蓮兒乖,别讓我失望好嗎?」他舔了舔她緊抿的唇角,低柔的嗓音緩緩誘
導着她。
「小喬子,我……」範蓮無助地看着他氤氲多情的眸子,心也随之陶醉了。
「這次我要你老實告訴我,喜歡我吻你的感覺嗎?」他撇開嘴,戲谑一笑。
「我……我……」她迅速别開眼,小臉刹那間變得羞紅。
她那紅徹的臉龐,眼睑微合的媚樣,無不蠱惑着冉采喬的心,他輕撫着她的
下巴,狀似深情地問:
「别瞞我。」
範蓮急急低下頭,嗫嚅的道:「我喜歡,可是好像不……」
「噓……别想太多,兩情相悅本就是難能可貴,太過記較旁人的眼光與你自
己的心思壓力而弄得渾身難受,不是太虐待自己?」他那雙如深海般的眼含帶着
一股她所不能理解的激切,仿似他倆之間本就有着一段情切意綿,讓人黯然銷魂
的情緣。
「既然你也喜歡,那就試着以我愛你的方式來愛我。」冉采喬柔聲誘哄,輕
指她的烏絲,動作是這般輕柔,仿似一個多情的男人。
「我……我該怎麽優質?」範蓮仰起小臉,已決定放肆一回。
「來,你咬住我的舌。」他邊教,邊伸出濕濡的滑舌。
範蓮怯怯的上前,檀口正要與他銜接卻又退卻了。
「嗯?」冉采喬挑眉笑看她,覺得她這種慌張的舉動幼稚得可笑。
她再次深吸口氣,而後豁出動的張嘴咬住他的舌,那緊張的模樣直逗得冉采
喬咯咯笑不停。
他改以主動,反身壓制住她,将她柔軟的身子嵌入身下,長指深入她領内,
輕怫地把玩她豐潤的胸乳。
她極不自在地望着他,「小喬子,你爲什麽……爲什麽老愛碰我這兒?」
「我不但想碰,我還想咬一口。」冉采喬正欲解開她的衣衫時,門外突地傳
來了輕巧的腳步聲,他心頭一震,立即附在她耳畔道:「有人來了。」在她還來
不及意會下,他一個翻身躲進床内,并順手拉下床幄。
而範蓮卻愣在當下,顫着身子,根本不知如何面對接下來突兀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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