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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大明天下 (01-76) 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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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58)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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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6/4發表於:首發SIS001


                       第五十八章   路見不平

  劉瑾輕輕撥動青花蓋碗,一杯香茗將飲未飲,只是對著剛進來的丁壽似笑
非笑,「壽哥兒,傷勢可好了?」

  昨晚上連闖兩關神清氣爽的丁壽,雖納悶這老太監怎麼大清早的跑來自家,
還是實話實說地笑道:「賴公公費心,那頓廷杖已無大礙。」

  「咱家覺得也是,要不然你能四九城的招搖顯擺,明晃晃地打咱家的臉!」
劉瑾聲音忽然轉冷,將茶盞重重地放在身旁幾案上。

  「公公,屬下已然儘量低調,擒獲的人犯交由順天府處理,未敢露了自家
行藏。」丁壽連忙解釋。

  「交給順天府?胡富該怎樣感謝你送的這份大禮?」劉瑾冷哼一聲,揮手
止住丁壽接下的話,「好了,也算是錯有錯著,昨個早朝咱家剛把胡富給拱出
了順天府,如今的順天府是順天府丞胡汝礪代掌,把這案子壓上幾天,便當做
他的功績報上去吧。」

  丁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胡汝礪的履歷,試探道:「可是前任大同知府的甯
夏胡汝礪?」

  「不錯,胡良弼在大同任上敢於任事,治跡頗著,只當一個府丞實在屈才
了,借這個案子剛好推他一把。」劉瑾冷笑,「京畿之地,竟有如此傷天害理
之事,也該有人好好治理一番了。」

  「胡大人是督公鄉黨,才敢兼備,在大同時便繩下以法,早有官聲,當是
不二人選。」丁壽雙手托起茶盞,為劉瑾奉上。

  明朝時的陝西承宣佈政使司可不是後世簡單的陝西省,囊括了後世陝西、
甘肅、寧夏三省和青海、內蒙、新疆各一部,劉公公的同鄉往大了說是遍及西
北。

  「你小子就是會說話,」劉瑾對丁壽說的話很滿意,一隻手接過茶盞,淺
飲一口,貌似不經意地道:「昨個壽寧、建昌二位侯爺在太后那兒把你給告了。」

  「啊?!」昨兒一天沒閑著,丁二爺把打了人兒子的事情都忘乾淨了,焦
急道:「太后怎麼說?可要問罪與我?」

  「瞧你那出息樣,幸的有人提了醒,咱家在太后和他們之間別了根刺,暫
時不會有什麼事。」劉瑾對丁壽沒有城府的樣子很是不滿。

  丁壽提起的心剛要放下,劉瑾又道:「不過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所謂疏不
間親,二位侯爺與太后過一萬年也是姐弟,他們哪天和好,就是你小子倒楣的
時候。」

  「督公,那小子該怎麼辦?您得幫幫我啊。」丁壽那顆心又提了起來。

  「你小子在京城到處惹事,咱家四處貼人情,給你擦屁股都忙不過來,怎
麼幫?」劉瑾冷聲喝道。

  「您老就不管屬下了?」丁壽哭喪臉道。

  「就看不了你這德行,」劉瑾貌似不忍,招手讓丁壽靠近,小聲道:「現
而今你得用苦肉計,在萬歲和太后那裡裝可憐,先離開京城這個是非窩。」

  「沒問題,卑職立馬告假回宣府,」反正本就打算要回去一趟,丁壽自無
二話,倒是另一個問題犯難,「只是……,這可憐怎麼裝?」

  「你不剛受過廷杖麼?」劉瑾哂然道。

  「可這傷本就不重,如今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剛做了一夜床上運動的丁
壽沒打算隱瞞傷情。

  「好辦。」劉瑾輕輕一笑,倏然出掌,直印在丁壽胸口。

  丁壽猝不及防,倒飛而出,飛到廊下身形一墜,站立不穩,單膝跪地,嗓
子眼一甜,一絲血痕從嘴角沁出。

  劉瑾微笑之色不變,緩緩站起,「知道為什麼打你麼?」

  「屬下胡作非為,給……咳咳……給督公添了麻煩。」丁壽麵色蒼白,胸
口鬱悶難言,這老太監真打啊!

  「還有呢?」劉瑾向他緩緩逼近。

  「昨夜行止未能及早稟告公公,咳咳,以至於公公未能提早佈局,措手不
及。」丁壽搜腸刮肚,老實交待自己的歷史問題。

  劉瑾緩步走到丁壽身前,冷冷道:「記著,以後再帶皇上去那些煙花柳巷
之地,咱家親手廢了你。」

  丁壽艱難地點了點頭,劉瑾再度伸出手來,二爺心有餘悸地向後一縮。

  一聲輕歎,劉瑾扶臂將丁壽抬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宣府安分養傷,
等咱家給你把腚眼子擦乾淨了再回來。」

  扔下這句話,老太監徑直出府而去。

         ***    ***    ***    ***

  京師向北寬闊的官道上,一行人馬迤邐而行。

  八名錦衣校尉開路,二十名身著圓領甲的錦衣力士緊隨其後,簇擁著八人
抬垂掛青幔的豪華眠輿,這便是告病出京的丁壽一行了。

  真要較真了說,丁大人如今的排場處處逾制,朱八八做了皇上把吃喝拉撒
所有的規矩都定遍了,自然不會放過出行。坐在轎子上以人代畜的事,恨官愛
民的洪武皇帝自是不允許,規定除了婦女和官民老疾者可以乘轎外,其他人如
丁二爺這樣的武官「雖極品,必乘馬」,不過這規定和大明其他法律一樣,越
往後越不當回事。朱家皇帝只有三令五申,條件越放越寬,弘治七年,孝宗詔
令三品以上文官可以坐轎,只限四人抬,就在今年,小皇帝還專門下詔重申此
事,如丁壽這般品級不夠、武臣乘轎、還逾制八抬,活脫挨參的節奏。

  規矩是這麼個規矩,可是架不住丁大人告假時那副臉色蒼白的慘樣,時不
時還咳口血出來,著實嚇壞了宮中兩位貴人。

  朱厚照心中有愧,內廷禦藥大把大把的賜下來,張太后更是心疼這貼心的
小傢伙,暗罵兩個弟弟,人都傷成這樣了還不依不饒的,真是不懂事,這京城
離宣府雖說不遠,可這身子骨也經不起馬上顛簸之苦啊,乾脆,坐哀家的臥輿
回去。

  憑良心說,丁壽也非有心招搖,他已經低調的把十六人抬的眠輿換成八人
抬了,反正錦衣衛本就有鑾儀的差事,從中挑選幾個身高體壯的縮減一半人手
也還應付得過去,再要減成四人,那幾個轎夫就不幹了,大人您開恩,這是活
活累死哥幾個啊。

  「咳咳……」丁二爺如今是多愁多病身,斜靠在紅心金邊織絲的座褥上,
一臉倦容地看著身前的兩個傾國傾城貌,一身白裙的楚楚正專注地更換腳邊香
爐內的安息香,紅裙似火的杜雲娘從轎簾邊剛熬好一碗藥端了過來。

  「爺,該吃藥了。」

  看著散發著濃濃藥味的藥湯,丁壽還是皺眉一飲而盡,咂咂嘴:「苦——。」

  「良藥苦口麼。」杜雲娘咯咯嬌笑,用香帕幫著丁壽擦淨嘴角藥漬,從一
旁的剔紅捧盒內取出一顆蜜餞,送到丁壽嘴裡。

  丁壽緩緩咀嚼,驅散著口中苦澀,探頭伸出眠輿。

  「大人,什麼吩咐?」護衛在眠輿旁的杜星野和強尼連忙湊上前問道。

  「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丁壽病懨懨地問道。

  「這個——?」強尼又不是本地人,他哪兒知道路程,左右看看,招手道:
「那個王兄,大人有事詢問。」

  青衣小帽的王六連聲應著,小跑了過來,「二爺,您什麼吩咐?」

  「你死哪兒去了?」丁壽不滿地問道。

  「剛才在雞鳴驛打尖,小的吃多了,在道邊解個手。」王六呵呵傻笑,這
幾天跟做夢一樣,二爺真是發達了,那麼大宅子住著,許多下人伺候著,身邊
的女人一個個都水靈靈的,就轎子裡那二位,年輕的好像天上仙子,讓人不敢
多看,最要命的是那個紅裙娘們,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風騷,沖你笑一下感
覺骨頭都能酥掉了。對了,這大轎子叫什麼輿來著,裡面還有床,據說是太后
乘坐的,天娘咧,那二爺豈不是和太后在一張床上睡過了,到這兒就不敢往下
想了,暗道幾聲罪過,偷眼打量身邊的護衛,這一個個也都是當官兒的,這幾
天個個對自己稱兄道弟,說書的老說什麼宰相門前七品官,雖說二爺這個什麼
僉事不知道和宰相差多遠,但估計小不了,那六爺今後也該是個人物了吧,哈
哈,以後再吃雞老子吃一隻扔一隻,就扔丐幫那群叫花子面前,還不許他們撿,
王六沉浸在未來生活的狂想中,對丁壽後面的問話充耳不聞。

  丁壽見他眼珠子亂轉,不知在想什麼,惱道:「瞎想什麼呢,爺問你話呢。」

  「啊!?」王六愕然:「二爺,您問什麼?」

  強尼在王六身旁低聲道:「王兄,大人問還有多久到宣府鎮城?」

  「二爺,咱們過雞鳴驛近四十裡了,再有二十裡地就該到家了。」清醒過
來的王六腦子反應還不算慢。

  「落轎。」丁壽令道。

  強尼趕緊揮手,讓前後轎夫把臥輿落地,小心掀起青幔,詢問道:「大人,
您這是……」

  「出來透透氣。」丁壽低頭出了轎子,活動了幾下筋骨,對著身後的二女
道:「隨我騎馬走一段如何?」

  「老爺,你現在能騎馬麼?」楚楚擔心問道。

  「屁股傷早就無礙了。」丁壽苦笑,劉瑾那一掌讓他內息紊亂,真氣不暢,
實際傷情倒是不重,吩咐道:「準備兩匹馬給我,你們在後面慢慢跟隨即可。」

  杜星野憂心他的安危,還要勸解,被強尼止住,「謹遵大人吩咐。」

  「爺,你只要兩匹馬,可是要甩下我們姐妹中的一人?」杜雲娘掩唇輕笑。

  丁壽嘻嘻一笑,翻身上馬,在楚楚驚呼中,將她提到身前,「打個賭,你
們二人誰後到鎮城,今晚守空房。」

  「老爺和楚楚共乘一騎,擺明瞭要偏袒她了。」杜雲娘狀極不滿。

  「爺在幫你,二人一騎,你占了大便宜,還不知足,到底賭不賭?」丁壽
輕嗅身前佳人體香,調笑道。

  「賭。」話音未落,杜雲娘好似一朵紅雲飄落馬上,那馬立刻四蹄翻飛,
絕塵而去。

  「你使詐。」丁壽長笑一聲,攬住楚楚纖腰,一手持韁,輕踢馬腹,胯下
馬也是希律律一聲長嘶,緊追而上。

  「為何不阻攔大人?」杜星野不滿地向強尼抱怨。

  「咱們這位爺的性子哪裡閑得住,這些日子怕是早憋壞了,就隨他去吧。」
強尼搖頭道。

  「若是再生枝節,怎生向督公交待。」杜星野肅然道。

  「我說杜爺,劉公公的鈞令的確不能違,可我們也不能抗了丁大人的命不
是。」強尼沖著邊上王六一笑:「總之咱們都是奉命行事,說破大天去也是在
理,是吧六爺?」

  王六身子一下矮了半截,「可當不得官爺如此稱呼,無端折了小的草料。」

  「六爺客氣,您是丁大人身邊體己人,非比尋常,有朝一日您飛黃騰達,
可別忘了提攜兄弟一把。」強尼挽住王六,摟肩搭背親熱道。

         ***    ***    ***    ***

  宣府原本是朱元璋十九子谷王朱橞的封地,以穀王府為核心,按照「帝九
王七」的標準格局,最早設有七座城門,朱八八一統天下後,北元勢力仍存,
老朱便效仿春秋尊王攘夷的辦法,從東北到西北分封遼、甯,燕、穀、代、晉、
秦、慶、肅九王鎮守邊塞,實行「諸王守邊」,一步步蠶食蒙古。

  實話說朱元璋比李世民幸福的多,不會發出「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
感慨,他的這些兒子生於亂世,長於軍伍,有不少還是文武全才,既精詩文擅
音律,又弓馬嫺熟、上陣能敵,給敗退草原的北元殘餘添了不少堵,也難怪建
文帝登基後對這些叔叔不放心,收拾了幾個,逼反了一個,江山玩丟了。

  新上來的朱老四肯定不會給自家兄弟重走自己老路的機會,將遼王、谷王、
甯王等藩王內遷,長城以北的衛所逐漸廢置,朱棣的打算和自家老爹不同,與
其蠶食不如主動出擊,御駕親征,五征漠北,蒙古各部誰強揍誰,將塞外草原
犁了個遍,到最後再出兵連對手都找不到了,鬱悶地死在了北伐路上,再之後
仁宗、宣宗早逝,英宗又出了土木這檔子事,蒙古逐漸南侵,長城沿線堡寨又
暴露在韃子刀鋒之下,太宗皇帝地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老爺,這宣府城牆好生厚實,難怪土木之禍能擋得住瓦剌大軍。」杜雲
娘看著高大城牆發出感歎。

  三人兩騎馳到城下便放緩了速度,丁壽沒穿官服,可不想被守城官兵當成
韃虜進犯亂箭射死。

  「這城牆夯土包磚,正統年間重修過。」丁壽避重就輕地回答,土木之後
也先曾挾持明英宗傳諭令宣府開城出迎,巡撫羅亨信持劍於城上道:「凡信降
者和犯城者格殺勿論。誓與鎮城共存亡,永保大明江山不移。」使得也先無奈
西去。可這樣揭先帝短的話,如今身為公務員的二爺不太好說出口,低頭見身
前楚楚因一番急馳雪白面頰上泛起兩朵紅暈,愛惜道:「可是剛才嚇著了?」

  楚楚搖搖頭,莞爾道:「老爺盡興就好。」

  丁壽輕笑,翻身下馬,牽著二女馬匹三拐兩拐地才進了城南的昌平門。

  宣府鎮城自永樂後便改為四門,各城門之外環以甕城,甕城之外還築有月
城。月城呈弧形,兩端與城牆相接,月城門與城門方向相同,與甕城門相錯,
使攻城者不能長驅直入,即便入城者也要迂回而進。

  北地重鎮,自然人丁繁茂,楚楚坐在馬上遙望城中有一座高聳城樓,高約
九丈,俯身問道:「老爺,那處城樓是何所在?」

  「那是鎮朔樓。」丁壽隨著楚楚手指方向看去,回道:「宣府總兵掛鎮朔
將軍印,故有此名。」

  看楚楚面上嚮往之色,丁壽笑道:「可想登樓看看?」

  楚楚點頭,又馬上搖了搖頭,「軍機重地,怕是不妥。」

  「我有錦衣衛牙牌,便是總兵張俊想必也會賣我幾分面子。」二爺在佳人
面前口出大言,牽著馬就往城中行去。

  「老爺,前面有人擋路呢。」杜雲娘一直留意周邊,出言提醒。

  「怎麼回事?」丁壽鬱悶,難道有人要給他來下馬威不成。

  「不是沖咱們的,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做些什麼?」杜雲娘坐直身子翹
首仰望。

         ***    ***    ***    ***

  一群百姓圍成一圈,對裡面指指點點。

  圈子裡一個華服少年帶著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對著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不住
調笑。

  「姑娘,別著急走啊,相見即是有緣,陪公子爺喝幾杯去。」少年看著不
過十幾歲,服飾華麗,嬉皮笑臉對著少女道。

  女子年紀也不甚大,布帕包頭,一身白底碎花布裙掩住修長苗條的身軀,
一張瓜子臉,薄薄的嘴唇,眉目靈動,神色間怒意倒是大過了懼怕,冷冷道;
「公子請自重。」

  「自重?我倒真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來來來,姑娘,你來抱抱我看看重不
重。」少年張開臂膀,作勢欲摟。

  女子連退幾步,扭身要走,又被幾個刁奴攔住,「小娘子,別著急走啊,
陪我們少爺樂呵樂呵,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被幾個惡奴逼著連連後退,女子急忙轉身,卻正撞在少年懷裡,少年一把
摟住她的楊柳細腰,哈哈大笑:「你不抱我,那換我稱你有多重。」

  女子拼命掙扎,少年只是不鬆手,急切間只聽「啪」的一聲,女子抬手給
了少年一記耳光。

  少年忽地放手,捂著臉頰,半是驚訝半是惱怒道:「你敢打我?」抬手便
要打回去。

  少女嚇得花容失色,緊閉雙眼,卻未等到巴掌落下,睜眼見一個俊秀的錦
袍青年將那惡少高舉的手掌一手扼住。

  少年手腕吃痛,高聲叫道:「放手,惡賊快放手。」

  丁壽將手放開,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

  少年甩著手腕連退幾步,定睛看對面多了三人,一個面色蒼白的病鬼,兩
個千嬌百媚的美人,不由樂了:「公子我今天打獵沒打到黃鼠,卻網到了三隻
美人魚,真是造化。」

  一個家丁湊上來,奉承道:「少爺真是豔福不淺,交了桃花運呢。」

  少年大喝:「還等什麼,快點把三位美人請過來陪我喝酒。」

  此時楚楚攬住少女臂膀輕聲安慰,丁壽看著沖過來的幾個惡狗刁奴不理不
睬,對杜雲娘點了點頭,杜雲娘一聲媚笑迎了上去……

  九尾妖狐的本事對付幾個家丁僕役實在大材小用,頃刻間那幫倒楣鬼就躺
了一地,奇怪的是那位公子哥兒沒有絲毫懼意。

  「打得好,打得好,這位姐姐好功夫,到府裡來教我吧。」少年拍手叫好,
看著杜雲娘的眼神裡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杜雲娘看著能當自己孫子的半大小子神色癡迷地望著自己,啞然失笑,求
助地看向丁壽。

  丁壽乾咳一聲,宣示自己主權:「貌似——這是我府中的人,閣下似乎越
俎代庖了吧?」

  少年怪眼一翻,「那就把人讓給我,開個價,公子爺絕無二話。」

  「啪」的一聲脆響,少年臉頰上又挨了一記巴掌。

  「敝宅的女子不是貨物,你也出不起價錢。」丁壽與杜雲娘相視一笑,輕
聲說道。

  少年眼中俱是驚怒,厲聲喝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麼!你知道我
爹是誰麼!」

  丁壽撓了撓頭,這臺詞有點耳熟,「這位公子,令尊不是姓李吧?」

  「啊?」突兀的問話讓少年一時錯愕,搖頭否認。

  「那就沒關係了。」丁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又是一巴掌,直
接抽得這小子原地轉了一圈,小王八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當街調戲良家婦
女,這是二爺做夢都想卻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怎麼被你搶先了。

  少年被徹底打懵了,反應過來後,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指著周圍下人道:
「他打我,你們眼睛都瞎啦,看著我挨打?」

  這一下倒讓丁壽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自己是不是欺負小孩了,看剛才被撂
倒的家丁們勉強爬起幾個圍著伺候那小祖宗,他扭轉身走到楚楚的身前,「這
位姑娘,适才受驚了,快些回家去吧。」

  那少女神情甫定,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只是這人身份非
比尋常,公子此番惹了大麻煩,還是及早脫身為妙。」

  丁壽凝神細看,見這女子秋瞳中仿佛有水波流動,容貌也是甚美,不由有
些失神,少女被他盯得臉頰發燒,羞赧的低下螓首,他兀自不覺,直到被楚楚
輕觸,才緩過神來。

  掩飾地乾咳一聲,丁壽笑道:「多謝姑娘指點,但男兒俯仰無愧於天地,
豈有讓姑娘一介弱女子為我擔責。」

  少女心中感動,還要出言相勸,忽聽一陣銅鑼開道之聲,女子焦急催促道:
「官家來人了,公子快躲躲吧。」

  丁壽微笑不語,管他來的是誰,即便宣府巡撫車霆到了又能如何,自己好
不容易占一次理,可不想東躲西藏。

  圍觀百姓左右散開,顯出大隊官兵簇擁著一頂官轎,盔明甲亮的引馬騎從
之後,扈從兵丁高舉儀仗牌,一塊上書「總督宣大」、一塊上書「右都禦史」。

  看到官轎人馬,少年哭得更加淒慘,有家丁撒腿奔著官轎迎去,在轎前稟
告一陣後,官轎落地,轎簾掀起,一名身穿錦雞補子常服的官員踏轎而出。

  「何人當街行兇,左右與我拿下。」官員輕撫長須,威嚴喝令。

  未等左右官兵應聲,便有清朗的聲音傳來:「不用麻煩了,劉都堂,京城
一別,不想宣府道左相逢,你我真是有緣。」

  劉宇聞聲蹙眉,抬眼瞧見來人,微微一笑,舉步向前:「我當是何人如此
大膽,卻原來是丁僉事,丁大人不在北鎮撫司納福,何以來此?」

  路過坐在地上的少年時,少年可憐兮兮地叫了一聲「爹」,劉宇眉峰緊皺,
呵斥道:「孽子,還不起來向丁大人賠罪。」

  少年淚痕猶在,聽得老子竟然訓斥自己,更覺委屈,「哇」的一聲又哭了
起來。

  劉宇看得心疼,強自扭頭不理,對著丁壽道:「犬子劉仁有得罪大人之處,
老夫代為賠罪。」

  「原來是令郎,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場誤會,在下冒昧處還請都堂海
涵。」丁壽躬身施禮,劉瑾手頭的人這位官混得最大,面子還是要給的。

  「小小年紀不知天高地厚,處處惹是生非,活該被打。」劉宇皮笑肉不笑,
「老夫聽聞丁僉事因與順天府糾葛被施了廷杖,不知可曾痊癒?」

  丁壽麵色一變,老小子教訓兒子還是教訓我呢,仰天打個哈哈,「多謝大
人掛念,廷杖之威豈能輕愈,故而卑職告假返鄉養病,今後在都堂治下,還請
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聽得丁壽改稱卑職,劉宇更加確信這小子是失寵被攆出京
城,暗暗冷笑,沒了聖人和劉瑾的庇護,他堂堂宣大總督收拾一個四品武官還
不是手到擒來,打狗還得,嗯不對,打兒子還得看爹呢,怎麼也要幫自家小子
出口氣。

  「犬子雖說悖禮,但鬧市行兇畢竟於法不合,宣府雖是邊城,也是大明治
下,當著許多百姓還要將兇犯繩之以法才是。」劉宇笑語晏晏,好似在和丁壽
商量。

  「劉都堂的意思可是要將卑職拿問?」丁壽笑意不減,回問道。

  「此言差矣,你我分屬同僚,如此豈不傷了和氣,」劉宇連忙搖頭,只是
轉眼看著三女道:「只是這幾位女子俱都涉案,要帶回衙門細細盤查,望丁僉
事見諒。」

  布裙少女聞言色變,丁壽神色轉冷,「我要是不讓呢?」

  劉宇負手傲然道:「本官秉公執法,若是丁大人拒不配合,便只有用強了。」

  聽完這話,還在地上坐著的劉仁一骨碌蹦了起來,大喝道:「來人啊,給
我拿下。」

  「誰敢?」丁壽和杜雲娘踏前一步,將楚楚二女護在身後。

  「丁僉事也是公門中人,當知公然抗法罪同謀反。」

  「自然知曉,可你劉至大何時口含天憲,出言就是大明律法了。」丁壽冷
笑。

  「放肆。」劉宇喝道。

  「大膽。」丁壽寸步不讓。

  兩邊劍拔弩張,忽然又是一陣嘈雜,百姓們又是一陣喧鬧,竊竊私語。

  劉宇惱怒道:「何人喧嘩鬧事?」

  「爹,有人逾制乘坐八人肩輿。」劉仁可不是四六不懂,大明朝什麼該幹
什麼不該幹門清得很。

  劉宇凝目望去,見一隊錦衣衛抬著寬大臥輿向此處行來,心裡一咯噔,難
道皇上來了,不對呀,怎的沒有接到京文,況且即便鑾輿出京從簡,也該是十
六人抬的,來的到底是誰。

  錦衣衛到了近前,便落下臥輿,強尼快步走近,躬身稟告:「大人,屬下
等來遲,還望恕罪。」

  「來得剛好。」丁壽抖了抖衣袖,轉身對布裙少女道:「姑娘請上轎,在
下送你一程。」

  「丁大人且慢。」劉宇面色有些難看,隱隱覺得事情不對。

  「劉都堂,下官急著回家省親,恕不奉陪,若要拿人,某在家中恭候大駕。」 

    丁壽腳步不停,帶著幾女登上臥輿。

  「丁大人言重了,适才不過一番戲言。」劉宇走上幾步,當看到紗幔下輿
轎上雕刻的龍鳳花紋時,瞳孔不由一縮。

  龍鳳紋是皇家御用,民間倒也不是不許,新娘子的花轎可破例使用,連新
郎都能騎馬穿官服稱為「新郎官」,可如今這丁壽怎麼看也不像是娶媳婦的模
樣,敢如此僭越,要不是嫌命長,就只剩一種可能:皇家恩准。這麼說這小子
不但聖眷未衰,還猶有過之。劉宇心中暗暗叫苦,這次踢到鐵板上了。

  「戲言?」丁壽將頭探出轎窗。

  「當然是戲言。」劉都堂連連點頭,「大人與我都是劉公公心腹,豈能同
室操戈,讓外人笑話。」

  「難得都堂大人還記得這一點,此地巡撫是誰的人您應當比我清楚,令公
子這授人以柄的行事做派……」丁壽冷笑一聲,沒說出後半句,下令道:「起
轎,給劉都堂讓道。」

  劉宇雙手連擺,「丁大人客氣了,理當本官讓路才是。」

  「劉都堂乃是封疆大吏,在下不過是無職無權的閒散之人,豈敢不知天高
地厚,惹是生非呀——」丁壽故意拖長了聲音,斜視著劉宇道。

  劉宇被他夾槍帶棒的一番話語刺激的面色青白不定,難看得很。

         ***    ***    ***    ***

  錦衣衛開路,行人避讓,寬大臥輿平穩地行走在宣府街道上,丁壽靠在座
褥上,饒有興致地打量這個布衣少女,五官並不十分精緻,湊在一張臉上卻有
一股說不出的迷人味道,自己在宣府時竟未發現有這樣一個尤物。

  少女局促地縮在輿轎角落裡,偷眼看著處處鑲金帶銀的轎壁裝飾,壁上掛
著兩支玉柄拂塵,鎏金香爐內散發著嫋嫋輕煙,讓她宛如置身夢中。

  「妹妹,別縮在那裡,過來坐。」楚楚伸手相邀。

  少女搖了搖頭,見二女服飾華麗,姿容豔麗,頗有些自慚形穢。

  「姑娘,你家在何處,我送你過去。」丁壽含笑問道。

  「不,不,多謝公子,哦不,多謝官爺和二位姐姐,民女便在此處下轎,
自行返家,免得家人擔心。」少女慌忙推辭。

  掀開窗簾看看天色,丁壽點頭道:「也好,敝人住城南,若是有暇,敢請
姑娘移駕丁宅一敘。」

  「城南丁宅?可是開燒鍋釀」醉劉伶「的丁家?」少女瞪大眼睛問道。

  「正是。」丁壽笑答。

  少女緊咬下唇,不再吭聲,轎子落地,她默默獨自走出。

  「姑娘……」

  少女扭身,丁壽探頭而出,笑道:「還未請教芳名呢?」

  少女垂首不語,默默向眾人相反方向行去,無人知道她的臉上此時正掛著
兩行清淚。

  看著丁壽一副嗒然若失的樣子,杜雲娘嬌笑道:「爺,哪有你這樣心急的,
姑娘家閨名怎能隨便告訴陌生男子。」

  「若是不問,難道她就會說了?」丁壽鬱悶道。

  「若是換成妾身和楚楚問,至少她說的可能會大寫。」杜雲娘攀上丁壽肩
膀,笑意盎然。

  將手探入杜雲娘裙底,丁壽懊悔道:「浪蹄子,剛才怎麼不想著問?」

  杜雲娘感受到火熱大手已然探觸到身下花園,雖是隔著薄薄綢褲,還是將
花瓣摩擦的陣陣酥癢,輕輕喘息道:「妾身哪裡知道爺又動了色心……」

  丁壽偷眼看那邊玉面飛紅的楚楚一眼,淫笑道:「那爺就好好動一動……」
翻身將杜雲娘壓在身下……

  還未等解開杜雲娘衣裙,就聽轎外王六喊道:「二爺,到家了……」

         ***    ***    ***    ***

  一隊官兵來到自家門前,月仙早已接了通報,早成驚弓之鳥的她還以為有
了什麼禍事,心驚膽戰地來到大門前,見到的卻是那個帶著壞笑的小叔子。

  「嫂嫂,一年未見,小弟甚是掛念,未知嫂嫂可曾想念弟——弟啊?」

  語帶雙關,月仙當即臊紅了臉,倒是玉奴潑辣回應:「我們倒是想著小頭
弟弟,可惜那個大頭弟弟沒個良心,一年多也不知回來看看。」

  丁壽窘迫地舉手告饒,由得眾女取笑,玉奴看著後面錦衣衛的排場,問道:
「小郎,你當大官了,有多大?」

  「大的不得了,看這大轎子沒有,是太后娘娘坐的,剛才連總督大人都不
敢擋著二爺的路。」王六從後面轉出,咋咋呼呼比劃道。

  玉奴撟舌,在她們眼裡,宣府巡撫就是天一般的人物了,前些日子來了一
個什麼總督,還管著巡撫大人,那簡直是天外天了,連總督都讓著小郎,那豈
不是把天都戳一個窟窿。

  那邊倩娘本來笑吟吟的和美蓮站在一起看熱鬧,一瞧王六不由臉色一變,
小桃踏前一步,嬌叱道:「王六,你這背主惡奴,還有臉回來?」

  玉奴聽了大怒,「原來你就是卷款私逃的那個混帳奴才,你把我們姐妹害
得好苦。」這一年多她和月仙幾人姐妹情深,對她們那幾年遭遇大生不平,此
時見了王六,頓生惡感,上來就給了他一巴掌。

  出手倒是不重,可玉奴手上留著尖指甲,一下就在王六臉上留下五道血痕,
疼得這小子直咧嘴,又不敢還手,撲通跪倒地上,對著月仙連磕了幾個頭,苦
苦哀求:「夫人,小的思慮不周,讓您這幾年受了委屈,求您大人大量,饒了
小的一條賤命吧。」

  王六哭得淒慘,月仙面有不忍,又看看臉色蒼白的倩娘,若是饒了他,難
道還把倩娘推到這火坑裡,為難地瞧向丁壽。

  丁壽在後面踹了王六一腳,「說什麼廢話,把東西拿出來。」

  「是是是,」王六連連應聲,膝行幾步,又爬到倩娘面前,從懷裡掏出一
張紙遞了過去,「家裡的……哦不,那個倩娘,這東西你收好。」

  倩娘接過一看,驚道:「休書?!」

  「我自知德行淺薄,配不上你,今後你就是自由身了。」王六話說得那叫
一個真誠。

  幾女齊刷刷看向丁壽,丁壽乾笑一聲,「王六自覺背主害妻,難配佳偶,
所以寫了休書,看在他誠心悔過的份上,就放他一馬吧。」

  話是這麼說,丁壽也暗暗佩服自家這奴才,這封和認罪書差不多的休書拿
出來時,他琢磨還得軟硬兼施一番,誰知這小子連啵兒都不打,上來就畫押,
乾脆俐落,還振振有詞:媳婦本來就是老太爺給張羅娶的,當初二爺要是直說,
哪還需要用強啊,什麼時候興致來了,他王六打包給送床上去。這副忠心耿耿
萬事不縈於懷的樣子,讓丁壽由衷贊一句:敞亮!

  丁壽如今是這丁宅的主心骨,他既然這麼說了,其他人還能有什麼可說的,
畢竟一年未見,眾女也是欣喜異常,著人訂了酒席,一家上下開懷暢飲,為丁
壽等人接風洗塵。

         ***    ***    ***    ***

  有人歡喜有人愁,丁宅上下歡聲一片,總督府裡卻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不去,他打了我,憑什麼還要我去認錯。」劉大公子將一本隨手翻看的
古書扔到書桌上,瞪著自家老子道。

  劉都堂坐在書桌後,苦口婆心地勸著自家兒子:「此事畢竟因你而起,你
過去服個軟,以為父在劉公公那裡的面子,量他也不敢多難為你。」

  「既然你有那麼大面子,還要我去服軟幹嘛,直接把官司打到劉瑾面前,
看他護著你這封疆總督,還是偏向那四品武臣。」劉仁倒在湘妃竹編制的躺椅
上,翹著二郎腿說道。

  寶貝兒,他身後可不止一個劉瑾啊,劉宇慶倖把這兒子給帶到宣府來了,
要不然這兒子不知還得在京城給他闖多大禍,劉都堂要是知道「坑爹」這詞,
肯定雙手贊成,這貨活脫就是個坑爹的主兒,他深吸口氣,強耐著性子解釋道:
「丁壽官雖不大,聖眷正隆,放眼朝中,有幾個能直入宮闈的,你權當吃個蒼
蠅,委屈一次吧。」

  有一句話劉宇沒說出口,丁壽身後還有一個張太后,那娘們護短是出了名
的,而且一哭二鬧三上吊,壓根不跟你講理,惹毛了她,別說劉瑾,皇上都捂
不住。

  劉大人自認已經把道理掰碎揉爛給兒子講明白了,他該曉得自家苦心,低
頭認個錯這事就算揭過去了,至於他和丁壽之間肯定有了嫌隙,這可以事後慢
慢彌補,反正他二人也沒有利益衝突,官場上多交友少樹敵的道理,想必那小
子也清楚,可劉宇實在低估了自家兒子的坑爹屬性。

  「憑什麼要我受委屈,不是我說你,你當爹的混得沒人好,兒子受欺負了
反要我去吃蒼蠅,你怎麼不一頭撞死……」

  劉大少爺躺在那裡嘚啵嘚啵地數落自己老爹,突然覺得情形不對,扭頭看
自己老爹翹著鬍子在書房裡轉圈尋摸。

  「老頭兒,你找什麼呢?」劉仁很好奇。

  劉宇鐵青著臉,尋找趁手東西,半天找不到,順手就把桌上文刀拿起,正
所謂人在江湖飄,誰能不帶刀,君子武備,文人身邊也從不缺刀,什麼茶刀、
裁紙刀、拆信刀、文刀等等,至於能不能攮死人,就看您決心了。

  劉大人甩掉刀鞘,拿著這把象牙花卉紋的文刀,惡狠狠地朝兒子撲去,劉
仁被嚇得從躺椅上翻倒,「老頭兒,你瘋了,我是劉家單傳,你想絕後麼?」

  「宰了你這不肖子,老夫活得更長些。」一擊不中,劉宇舉著刀又沖了過
來。

  一看動真格的,劉仁連滾帶爬逃向花廳,迎面一個身著淺綠紗裙的溫柔女
子款步行來,劉仁大呼道:「姐姐救我,老傢伙發瘋了,他要殺我。」

  一句話將女子嚇得花容失色,再看到自家父親果真拿著刀沖出書房,信以
為真,將劉仁擋在身後,撲倒在地,哀泣道:「爹,小弟若有過錯,女兒願代
為承擔,求您念在母親早逝,饒了他這一遭吧。」

  看著一向乖巧溫柔的女兒哀婉淒絕的樣子,怒火頂門的劉宇漸漸冷靜下來,
喟然一歎:「珊兒起來吧,都是我把這小子慣壞了,與你無干。」

  見父親不再對小弟喊打喊殺,少女才在劉仁攙扶下緩緩起身,「爹,您到
底因何事要重罰小弟?」少女是劉仁之女劉珊,知曉父親平日對這劉家單傳有
多看重。

  劉宇一聲長歎,將事情來龍去脈交代一番,劉珊聞言蹙眉,「這丁壽果真
得罪不得?」

  「若是君子得罪也就得罪了,這丁壽麼……」劉宇搖頭苦笑,「辦事不按
章法,睚眥必報,翁泰北參他不成,身陷詔獄;仁和大長公主不過罰他下跪,
事後不久便借妖言案構陷齊駙馬父子入獄,十足小人一個,若是得罪了這樣的
人,今後怕是永無寧日咯……」

  劉珊沉吟一番,「父親說得有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若不消
弭此事,難保事後不挨算計。」頓了一頓,又道:「可父親畢竟封疆一方,位
高權重,若是折節下交,人言可畏,對爹爹官聲不利呀……」

  劉宇唉聲歎氣,「所以為父才想讓你弟弟去,他不在官場,沒有那許多羈
絆,可他……唉!」

  劉珊見小弟噘著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也是心疼,「父親,小弟的性子你
也曉得,根本受不得委屈,若是賠禮之時再生了口角,反倒得不償失,不如—
—由女兒出面。」

  「你——,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劉宇如同撥浪鼓般連連搖頭,「你
一個女孩兒家,登門謝罪成何體統,將來還怎麼選婆家?」

  「爹——」劉珊嬌嗔了一句,解釋道:「女兒不是去見丁壽,聽聞他宅子
裡也有幾個女眷,不若由女兒與她們結成閨中密友,借她們之口道歉賠情,礙
著這層關係,想那丁壽也不會再為難父親與小弟。」

  劉宇暗想這倒是個辦法,「也罷,回頭準備幾份極品頭面,借你的手送出
去吧,唉,珊兒,你若是個男子,為父會省下不少心的。」

  劉珊淺笑:「小弟年幼,待再年長幾歲,也會懂事的。」

  劉大少爺鼻音哼了一聲,把臉轉到另一邊。

  劉都堂卻心中肉痛,為了外放花了一大筆銀子,本兒還沒回來,又要送出
去一批,有這敗家兒子,真他媽燒錢。

         ***    ***    ***    ***

  夜靜更深,楚楚輾轉難眠。

  自從破瓜之後,她算是夜夜春宵,男歡女愛,不知滋味時尚可忍受,一旦
初嘗禁果,便食髓知味,甘之若飴,這一夜空閨,感覺便比千萬年還要難熬。

  楚楚暗想爺此時定在杜雲娘房中歇息,自己厚著臉皮上門求歡,被她取笑
一番也就是了,好過一個人在這裡苦挨,想到這披衣而起,出了房門。

  對面杜雲娘的廂房內未見燈火,卻從正房裡隱隱有喘息呻吟的聲音傳出,
似痛苦,似歡愉,楚楚初為人婦,自然知道這聲音代表的意思,不由夾緊雙腿,
悄悄來到正房窗下,輕輕點破窗紙,向內看去。

  細木雕刻的緋色紗燈高懸屋頂,燈光映照下,玉奴赤裸的躺在床榻上,豐
潤柔滑的肌膚上香汗未幹,雙頰紅潮未褪的閉目休歇著;她的身側是尚自輕顫
嬌軀的倩娘,一雙美目半開半睜的盡是迷茫之色,如玉肌膚上盡是一片妖豔的
粉紅色。

  丁宅的女主人月仙此時正伏跪在一張硬木太師椅上,混身不住扭搖弓挺,
將白嫩豐臀向後聳動,迎合身後披髮男子的不斷衝擊,口中發出絲絲嬌喘悶哼。

  她的婢女小桃同樣渾身赤裸,只見她緊咬貝齒不吭一聲,強忍著自己無限
激蕩的欲念,推動男子後臀,幫助男子棒槌般的巨物在自家小姐體內衝刺頂挺。

  男子突然直起身子,將長髮向後攏起,露出相貌讓楚楚大吃一驚,竟然是
自家老爺,難道老爺和自家嫂嫂有姦情,眼前情景讓出身世家的楚楚不能接受,
扭身要走,卻見月光下一個紅裙身影立在身前。

  楚楚剛要驚呼,卻被一隻素手輕掩檀口,定睛看卻是杜雲娘,杜雲娘向窗
內看了一眼,取笑道:「小妮子,春心動了,偷看老爺歡好?」

  楚楚羞惱,低聲道:「杜姐姐,你還胡說,沒想到老爺竟然叔嫂通姦,這
幫女人也真不知羞!」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她們也是女人,需要男人來慰藉,只要老爺對你
我好,他喜歡什麼人,和什麼人燕好又有何關係,好妹妹,想想你孤苦無依時
的痛苦,你會明白她們的苦衷的。」杜雲娘久曆江湖煙雲,心境自不一般。

  楚楚聞言一震,好似明白了什麼,在杜雲娘鼓勵下,雖明知不妥,還是將
眼睛又貼向了窗前。

  「叔叔……啊……不行……行……要……完了……死了啊……」

  此時只見月仙螓首連晃不止,手腳不停的亂抓伸挺,身軀更加狂亂的扭搖
不止,口中已開始輕哼蕩語的連呼不止。

  楚楚也看得嬌軀火熱,兩腿間似乎有一股熱流湧過,呼吸聲漸漸粗了起來,
忽然感覺一隻滑膩玉手探入了她的衣襟之中,身子一緊,轉頭看去,杜雲娘眼
帶媚意,淺笑吟吟,楚楚心中一蕩,不由放鬆心神,任由那只冰涼滑膩的手掌
握住了胸前玉乳……

  房內丁壽突然加快速度大力抽送,速度快得連小桃也扶不住他的腰身,月
仙被這一陣猛頂刺激得渾身亂顫,倏然雙目大睜,玉臀後挺,每次巨物盡根後
急急地扭搖玉臀.並且愈挺愈疾,雪臀和丁壽小腹發出的撞擊聲連貫不停,玉
臀如石磨般的旋搖,突然間丁壽一聲大吼,火熱粗巨的下體直插深處,噴出一
股火燙液體,灑在那深處難言的妙處內,插得月仙美目白眼上翻,全身劇顫,
口中尖叫連連,一陣狂顛劇扭,再次泄了身子,全身鬆軟的平墜在椅背上,出
氣多吸氣少的顫抖不止。

  強忍著胸中火燒般感覺的小桃,見二爺從小姐體內抽出那根濕淋淋的巨物,
忙取過手巾伺候二人下體清潔。

  此時窗外楚楚衣衫不整,在杜雲娘手口挑逗下似已神入大虛,恍惚間聽到
爺的聲音:「看了那麼久的戲了,進來吧。」迷茫中自己被拉扯著進了正房臥
室,美目半睜間羞望見的是四肢大張的丁壽,瞬間眼中只剩下在小桃檀口和小
手侍候下再度茁壯堅挺的那根勃然巨物……


                          【未完待續】
2017-6-4 18:3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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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五十九章        辣手摧花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棂,灑在酣睡的丁壽臉上,将正做好夢的懶人喚醒,睜
眼看床榻上已不見昨夜癫狂的衆位佳人。

  揉了揉眼睛,丁壽猶豫是否要再賴一會兒床,房門響動,蕊兒捧着一個銅
盆走了進來。

  「老爺醒了,婢子伺候您洗漱。」蕊兒怯生生道,自家這老爺身份變化太
快,小丫頭着實被丁壽回府時的氣派吓着了。

  「記着,在這宅子裏隻能喚我二老爺。」丁壽搓了搓臉頰道。

  「是」。蕊兒應聲,将銅盆放到榻邊,将手巾浸透擰得半幹,緩緩敷在丁
壽臉上。

  感受着臉上火熱帶來的舒适,丁壽舒服的哼出了聲音。

  蕊兒小手在丁壽臉上輕輕按揉幾下,随後便将手巾沿着他的頸項、胸腹向
下擦了個遍。

  感覺身上清爽後,丁壽吩咐道:「好了,把藥膏和牙刷拿過來,爺要刷牙
。」

  盡管最遲宋朝便已經有了牙刷和牙膏的記載,但山姆大叔還是把這項發明
權給予了朱厚照的死鬼老爹,不管最初發明者是誰,此時丁大人的口腔保健還
是能得到保證的。

  哪知蕊兒卻沒有動彈,害羞地低頭道:「老,哦不,二老爺,婢子還沒伺
候完呢。」

  在丁壽驚詫中,蕊兒緩緩蹲下身子,将丁壽那根半軟的巨物含到了嘴裏,
在香舌挑逗下,陽根逐漸漲大,巨棒上的皮膚緩緩退到龜棱之後,獨眼怒睜,
将靈巧小嘴撐得滿滿當當。

  小丫頭被噎得好懸喘不過氣,卻還是不松口,鼓着腮幫子盡力品咂,兩隻
小手托着棒身來回撸動,不時還偷眼瞧丁壽是否滿意。

  丁壽閉目享受,伸手順着蕊兒衣領滑入,把玩那對細滑鴿乳,雖不甚大,
卻手感頗佳,用力捏了捏,感受少女嫩乳内的堅硬乳核。

  蕊兒被掐得蹙眉,卻不敢求饒,含着巨物發出「嗚嗚嗯嗯」的呻吟,玉手
輕輕下移,托着丁壽的卵袋緩緩揉動。

  别樣刺激讓丁壽有些發狂,按着螓首在胯下不住起伏,握着嫩乳的大手也
不住用力。

  「嗯嗯……唔唔……」巨大異物頂在嗓子眼,蕊兒眼角被刺激地流出了淚
水,巨大肉棒上滿是她的口水唾液,随着她的吞吐發出咕咕水聲。

  不知過了多久,丁壽覺得腰眼一麻,精關一松,一股濃漿直噴到了蕊兒食
道深處。

  小丫頭被這暖流激射得杏眼大睜,下意識要松口吐出巨物,卻被丁壽死死
按住頭顱,直到一股又一股帶有腥味的液體噴射幹淨,後腦上的那隻手才緩緩
松了力氣。

  丁壽舒服地長出一口氣,蕊兒卻沒有松口,緊含着仍舊碩大的巨物用力吸
吮,将殘存精管内的液體一并吸出,并一滴不剩地吞入腹中,才抹了抹嘴,小
心問道:「爺可舒服?」

  看着比長今大不了幾歲的小丫頭一副谄媚讨好的樣子,讓丁壽有些過意不
去,将她拉起抱入懷中,道:「誰教你這樣的?」

  「可是婢子沒侍候好爺?」蕊兒擔心地問道。

  「知情知趣的,有何不好。」丁壽安慰道。

  蕊兒這才像是把心放了回去,「娘教我這麽做的。」偷眼看了看丁壽神色
,又繼續道:「娘說我出身卑賤,模樣顔色又比不得新來的姐姐,想要入爺的
眼,就得使出渾身解數盡心服侍……」

  原來是美蓮那娘們給自己女兒支招,丁壽搖頭笑道:「你那娘親不好好打
理酒坊,淨操這些閑心。」

  「不不,娘對酒坊的事情很上心的,連夫人都說如今的生意已趕上當初大
爺在的時候了,她隻是擔心婢子的将來,爺您别怪罪她。」蕊兒仰起小臉爲自
己娘親辯解。

  「爺什麽時候說要怪她了,胡亂琢磨爺的心思,該打。」丁壽擡手在小翹
臀上拍了一掌。

  「哎呦!」蕊兒嬌呼了一聲,見丁壽臉上并無怒意,揉着屁股輕輕扭動,
吃吃笑道:「那婢子認罰。」

  小女孩柔軟的身子摩擦了幾下,就将丁壽挑得再度火起,伸手探到下面,
「嗤啦」一聲,蕊兒的石榴布裙已被撕開,露出白嫩纖細的一雙玉腿,蕊兒心
疼道:「爺,您撕婢子裙子幹嘛,這是上個月剛做的。」

  将蕊兒擺在榻沿,分開兩條柔嫩的大腿,露出隻長着稀疏茸毛的粉嫩陰部
,丁壽挺身而入,一邊抽動一邊道:「爺給你做新的,做新的……」

  ***    ***    ***    ***

  紅日當頭。

  丁宅二門中庭裏放置着一個巨大的水缸,幾條錦鯉張嘴吐着氣泡,鼓着眼
睛看着那個拿着魚食卻始終不扔下的「二貨」。

  看着垂花門外停放的二人暖轎,丁壽掂着手中魚食,側耳傾聽上房内不時
傳出的笑語莺聲,心中暗自思忖:劉至大把自己女兒派出來,擺明是服軟了,
自己也犯不着和家鄉的父母官鬧别扭,何況這劉珊爲人八面玲珑,這幾日已和
衆女打成一片,那小模樣也是俊俏,這身段麽……嘿嘿。

  這貨呵呵傻笑,已經徹底想歪了,突然正房門簾挑動,劉珊幾女走了出來


  「諸位姐姐留步,今日小妹受益良多,改日有暇還請過府一叙。」劉珊笑
吟吟地說道,這倒不是她有意奉承,月仙雖出身書香門第,礙于眼界難免有些
拘謹,可久曆江湖的杜雲娘與學識廣博的楚楚,卻讓她刮目相看,暗道這丁壽
身邊姬妾有才有貌,真個豔福不淺。

  沒想一出門便見到了伫立魚缸旁的丁壽,劉珊微微一愣,女眷來訪,家中
男主理應避客,怎麽這位就杵在這兒了。

  「哎呀劉小姐,可是要走?怎不留下用飯?」丁壽将手中食順手扔進魚缸
,翹首以盼的幾條錦鯉撲棱棱一陣争搶,濺起數朵水花。

  「多謝大人美意,小女子家中有事,不便叨擾。」劉珊斂衽施禮,輕聲說
道:「前番舍弟年輕識淺,沖撞大人之處,這裏代爲賠罪。」既然當面撞上了
,劉珊還是決定把話說開。

  「些許小事,何須挂懷。」丁大人大度地一揮手,「劉少兄率性任情,在
下倒羨慕他那份灑脫。」這是真心話,丁大人做夢都想幹同樣的事,可兔子不
吃窩邊草,鄉裏鄉親的,總得留點情分吧。

  劉珊詫異,随即淺笑施禮,道:「大人海量,珊先行謝過了。」

  出了垂花門,會合了府中護衛,劉珊與衆人告别,丁壽等人執意相送,劉
珊見盛情難卻,不好單獨上轎,隻得步行去往前門。

  還沒到前院,就聽到潑辣脆亮的聲音傳來:「滾你個殺千刀的,當初爲了
巴結上官,喜新厭舊,甩了老娘,怎麽着,新媳婦摟着睡了一年多,又念起老
娘的好來了,告訴你,老娘雖比不得你那個千嬌百媚的大小姐出身高貴,可也
不是人盡可夫,誰來誰騎……」

  劉珊聞言皺眉,怎地這宅中還有出言如此粗鄙的婦人,偷眼打量丁壽神色
也是難堪,幾人快步走到大門前,見玉奴掐着柳腰,戟指怒目,破口大罵,一
個白臉軍官被訓斥得垂首低眉,不敢擡頭。

  「何人如此大膽,敢到此鬧事,左右與我拿下。」劉珊以爲是邊軍丘八欺
負府中盡是女眷,上門滋事,她老子總督宣大軍務,正當其責,于是決定賣個
好給丁壽。

  衆護衛大聲應和,便要一擁而上,卻被丁壽攔住,「多謝小姐美意,這位
乃是在下故人,想必其中有些誤會。」

  「哦?」劉珊看向丁壽的眼神中滿是訝異,這位錦衣佥事還真是三教九流
,無所不交,「既如此,是珊冒昧了。」

  丁壽連連搖手,口稱豈敢,又對來人道:「三哥,這是什麽情形?」

  江彬滿是羞愧之色,對着這邊拱了拱手,扭頭就走。

  丁壽連聲呼喚,江彬隻是不應,無奈丁壽向劉珊告罪一聲,尾随着追了過
去。

  ***    ***    ***    ***

  太白樓,雅間。

  幾個空酒壇歪歪扭扭散落在桌子周圍,滿臉通紅的江彬打了個酒嗝,端起
酒碗,道:「來,小郎,再喝一碗。」

  此時的丁壽也有了幾分醺然醉意,陪着飲了一杯,勸道:「三哥,酒醉傷
身,适可而止吧。」

  「傷身?」江彬哈哈一陣怪笑,一把扯開自己衣服,結實的胸膛上傷痕密
布。

  江彬指着右胸一處刀傷,道:「這處刀傷和後背三處是弘治十年鞑子火篩
犯邊所留,當時哥哥我初履軍伍,就留下了這些念想。」

  将袍子解開,江彬拍着左肋一處可怖傷口道:「弘治十七年,朵顔犯邊,
老子在鎮威堡和敵血戰,斬首三級,雖說後來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倒也搏回個
把總前程。」

  朵顔犯邊時丁壽還在陰山峭壁上茹毛飲血,不知江彬曾曆如此兇險,感慨
道:「三哥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江彬又幹了一碗酒,抹抹嘴道:「咱當兵吃糧,幹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營生
,吉人天相什麽的從不敢想,多活一天便是賺上一日,平日裏在街面上也沒少
禍害鄉裏,什麽時候一命歸西權當是給父老賠罪了……」

  「哥哥言重了。」丁壽開解道。

  「小郎,看這處箭傷,乃是去歲獨石口所留。」江彬也不多言,又指着肩
頭的一處新傷道。

  這處傷口與江彬身上其他傷疤比起,不過小巫見大巫,丁壽不知江彬何故
單獨來說,還是舉杯說笑道:「三哥步步高升,神明護體,這傷口越來越少,
當浮一白。」

  誰知江彬未曾舉杯,卻是放聲大笑,「高升?小傷?哈哈——」,笑得眼
中帶淚,還是不停。

  「三哥,可是小弟說錯話了。」

  「沒有沒有,」江彬擺手,忽然笑聲一收,擡首道:「我家中那夫人有孕
六月了。」

  「恭喜三哥,賀喜三哥……呃?」丁壽剛拱手說了幾句,突然覺察不對,
江彬在京城滞留半年,如今回宣府也沒有幾個月,他家老婆怎會懷胎六月,再
瞧江彬臉色慘然,已是明了。

  拍桌而起,丁壽惱道:「是哪個王八蛋,兄弟我剁了這對狗男女。」

  江彬慘笑:「那人惹不起的……」

  耐不住丁壽一再追問,江彬嘿然道:「小郎,你道車巡撫緣何把自家甥女
嫁給我這粗坯,美女愛英雄?呸,當初也是豬油蒙了心,真當人家看上自己了
,不過是被當成個活王八,遮羞布而已……」

  聽得此言,丁壽不敢相信道:「宣府巡撫車霆?這可是悖逆人倫啊!」

  「姨夫睡外甥女,讀書人的花花腸子咱這厮殺漢哪比得了,哈哈哈……」
江彬在笑,卻有淚水從眼角流出,拍了拍自己帽子,「一頂綠帽子,換個五品
守備,比價相當,這買賣不虧。」

  丁壽将京城之事聯想一番,遲疑道:「三哥滞留京城,兵部遲遲不予考功
,說是受人之托,莫不就是這位車震卿所爲?」

  「還能是誰?」江彬伏在桌子上,歪着腦袋嘟囔道:「自打成親之日,我
就被派戍到獨石口,月餘也不得回一次家,去歲血戰方歇,又被派到京城叙功
,這是方便他們行事啊,鞑子這一箭怎不射得準些,也免得老子在人前礙眼…
…」

  江彬聲音越說越低,漸不可聞。

  丁壽推了推江彬肩膀,「三哥,兄弟送你歸家。」

  「家?哪兒還有家啊?老婆有上司睡着,仆役丫鬟都是陪嫁來的,誰他娘
瞧得起我,嘻嘻,報應啊!玉奴,我對不起你啊,嗚嗚……」江彬又哭又笑,
最終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丁壽沉着臉,仰頭将一壇酒喝個幹淨,甩手出了酒樓。

  ***    ***    ***    ***

  日已偏西,長街清冷。

  丁壽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隻覺胸中煩躁異常,江彬這些軍漢算不上什麽
好人,街面上恃強淩弱、強索硬要的事情也沒有少幹,可這些人對着鞑子來犯
,卻敢持刀對峙,浴血沙場,朝中腐儒安坐華堂,美其名曰運籌帷幄,幹的髒
事卻讓人作嘔……

  腳步不停,漫無目的,街面本就不多的行人驚懼地看着他橫沖直撞,紛紛
躲避,丁壽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這座從小長大的城池,如今讓他感到從未有
過的陌生。

  不知被地上何物絆了一下,丁壽一個踉跄,卻沒有如他所願的痛快摔倒。

  「大人,可找到你了,幾位夫人見您久出不歸,遣屬下等來尋你。」扶住
他肩膀的是錢甯,身後還跟着幾名穿着便裝的錦衣衛。

  「不,我不回去,我要……喝酒。」甩手将錢甯推開,丁壽指着前方一處
挂着酒幌的店鋪道。

  店夥計正在給店鋪上闆,見又來了幾個客人,連忙迎上去:「對不住了幾
位爺,小店打烊,請去别家吧。」

  丁壽不理,舉步入店。

  「你這人好不曉事,說了本店打烊,不再賣酒……」夥計上去要攔,卻被
随後的錢甯等人給推到了一邊。

  「大爺到你們店裏是看得起你,别不識擡舉。」錢甯冷冷道。

  看出這幾人不好惹,夥計隻得忍氣吞聲将幾人讓了進去。

  随意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丁壽喝道:「把你們店裏的」劉伶醉「都給搬上
來。」

  将手巾往肩頭一搭,夥計沒好氣道:「沒有。」

  「沒有?在宣府開酒樓竟然不賣」劉伶醉「?」丁壽好生納悶。

  「宣府确實隻有小店不賣此酒,客官非要飲,可去别家。」夥計回道。

  「不必麻煩了,把你店裏能喝的酒都拿來吧。」丁壽渾身說不出的煩悶燥
熱,實在懶得再動。

  夥計還想再勸幾句,一名錦衣衛擡腿就給了他一腳,「沒聽到爺吩咐?快
去打酒,再多嘴爺們拆了你這鳥店。」

  見他們兇神惡煞的樣子,夥計自認倒黴,心中問候着這幫鳥人的十八輩祖
宗,磨蹭到櫃台後打酒,暗自琢磨是不是趁人不備往裏面吐上幾口口水,好出
一口怨氣。

  「大牛,不是讓你關店麽,怎麽又放進客人來了。」清脆的聲音響起,一
個高挑秀麗的少女由後面走出。

  「哪個不想關店,偏遇上這幾個不講理的兇神。」夥計委屈抱怨道。

  少女向大堂看去,看清店内人相貌後,心神一震,訓斥道:「不許胡說,
快給客人把酒送去。」

  丁壽不用杯碗,也不叫菜肴佐酒,隻是抱壇酣飲,看得錢甯等人咋舌,又
不敢開言相勸。

  少女取了算盤,俏立在櫃台後結算記賬,卻不時偷眼窺視那個這幾日讓她
食不知味寝不安眠的挺拔身影。

  「你這賬本記得比麻繩還亂。」夥計大牛不知何時來到了身邊,盯着一團
亂賬皺眉道。

  姑娘雪白臉頰霎時浮起兩團紅雲,「胡說什麽?你幾時又懂得看賬了?」

  「我是不懂看賬,可你記了一本的墨疙瘩,瞎子都看得見。」大牛撇嘴道


  姑娘羞意更甚,「啪」地合上賬本,「滿嘴胡吣,還不過去伺候客人。」

  「他哪還用得着伺候,」大牛揚着下巴往前方一點,「這麽個喝法,若是
不死,是他祖上造化。」

  少女方才隻顧看人,此時随他指引看去,見丁壽桌上腳下酒壇酒簍已有七
八個之多,美目中不由泛起憂色。

  酒水入喉,五心如焚。

  丁壽一身武學雜糅各派,但無論哪門武功都是以天魔真氣爲基,以天魔無
相大法馭使,學了王廷相的混元一氣,體内便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真氣。

  混元一氣習練未久,平時自受天魔真氣壓制,可自中了劉瑾一掌,天魔真
氣受損,經脈内兩股真氣相互沖撞,若是他有意調和,還不至生亂,偏偏今日
受了刺激,真氣放馬由缰,不受約束。

  道家将丹田分爲上中下三處,分别爲頭頂印堂、胸口膻中、臍下關元,混
元一氣中正平和,護住膻中丹田,心脈不緻受損,上下丹田卻都爲天魔真氣所
據。

  天魔功任意妄性,上下丹田不由自主,後果不言自喻,奈何其中兇險丁壽
此時卻一無所知,若在由此下去,丁二爺有可能陽氣爆體,變成采花淫賊,抑
或神志不清,瘋瘋癫癫了此殘生。

  「官爺,酒多傷身,就此打住吧。」聲音悅耳,一雙皓腕捧着一盞清茶遞
了過來。

  丁壽擡起手,未接茶盞,一把抓住了姑娘手掌。

  「官爺,這有許多人呢,快松開。」話中有驚喜,有嬌羞,唯獨沒有女孩
家被非禮的惱怒。

  丁壽擡頭,少女看見了一雙赤眸,陰沉迷茫,間雜厲色,唯獨沒有情人對
視的溫柔。

  少女驚呼,本能地向後退去,卻被一股大力猛地拉到了男人懷中,剛剛響
起的呼叫被火熱的嘴唇堵回了腹中。

  一陣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少女隻覺胸前一涼,外衫中衣盡破,露出了雪
白如玉的肌膚,胸前一件紅肚兜中,白膩尖挺的玉乳已露出大半。

  少女驚駭不已,使盡全身力氣将丁壽推開,伸手掩住胸前,看着雙眼血絲
密布的丁壽,步步後退,「你……你要……做……做什麽,大牛……救命……
!!」

  後廚的夥計大牛聞聲趕了過來,一看眼前景象又驚又怒,「你做什麽?!
放開她,來人啊……唔……」

  聲音剛剛喊起,便被錢甯一拳擊中小腹,後面的話全都咽回了肚裏,錢甯
對身邊幾個錦衣衛眼神示意,幾人點頭領命,進了店内後堂。

  「大牛!」少女驚呼一聲,快步沖了過來,卻被丁壽一腳踩住裙角,「刺
啦」一聲,長裙撕裂,一雙修長筆直的晶瑩玉腿顯露了出來。

  未等少女驚呼出聲,丁壽大手一伸,将她再度緊摟到了懷裏,閑下的一隻
手時而從破爛布裙下探入,揉弄那豐滿的雪臀豐丘;時而伸入肚兜内,握着一
隻玉乳反複揉捏。

  「不要……官爺……求……求你……不要」,少女眼中含淚,身子不住輕
顫,頭腦不複往日靈光,隻是無力告饒。

  幾個錦衣衛從後堂轉出,對着錢甯詢問的眼神點了點頭,錢甯向着丁壽躬
身道:「大人,店裏沒有旁的人,您看是不是到裏面床上耍子?」

  丁壽喘着粗氣,沒有答話,将少女按在酒桌上,繡着交頸鴛鴦的紅布肚兜
被一把扯掉,随即伏身含着一隻玉乳輕咬吮舔,一手不停揉捏另一隻玉乳,在
她柔滑豐潤的肌膚上撫摸滑動,另一隻手掌滑過平坦的小腹,停留在一片毛茸
茸之處,并在那道緊窄夾溝中不停的搓揉。

  「不要……求你……放了……我」,在丁壽手口并用之下,不由全身泛起
一股又癢又麻令她心顫的感覺,心中悲憤羞怒中卻又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快感,
令全身軟麻得輕顫不止,少女臉頰酡紅,滿是乞求之色,修長大腿曲直不定,
無力地想将身上人兒推開,卷曲茸毛覆蓋的蜜汁花房若隐若現。

  少女青春美麗的胴體曲線畢露,看得錢甯嗓子眼發緊,趕緊低下頭,幹巴
巴道:「那卑職等在店外伺候,聽候您的吩咐。」

  丁壽突然直起身子,沒了壓制的少女翻身摔在了地上,不顧疼痛,勉力向
前匍匐前行。

  掙紮着爬行幾步,雪白修長的雙腿上沾滿了地上泥灰,少女扭頭偷眼觀望
,赤身裸體的丁壽正向她緩緩走來,胯間那根青筋暴露菇頭赤紅的粗長肉棍不
停跳動,仿佛直戳她的心房。

  「啊」的一聲尖叫,少女被那巨物吓得緊緊捂住了雙眼,直到被大力扯起
,再度按在了桌案上,才想起拼命掙紮,卻又那裏掙脫得了。

  錢甯不好再看,對着那幾個伸長脖子看戲的錦衣衛喝道:「還不快滾出去
。」又谄媚笑道:「大人盡興。」後退到店門前,扭身出店,合上了店門。

  「錢頭,這小娘們不賴啊,大人快活完了,哥幾個能不能撿點剩飯?」一
個錦衣衛湊上前道。

  錢甯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不要命了?」

  一句話令手下讪讪退下,錢甯掃視一圈,「那夥計呢?」

  衆人才發現那小夥計不知何時不見了,一名錦衣衛焦躁道:「可能偷溜了
,可要屬下去尋?」

  冷笑一聲,錢甯搖頭道:「用不着,錦衣衛玩個把娘們,我看哪個不開眼
的來管。」

  「啊——」凄厲的尖嚎聲突然響起,随即而來的是悲慘的哀嚎聲以及哭喊
告饒聲,連連不止。

  錢甯嘴角噙笑,擡頭看了一眼酒鋪的碩大匾額,不屑道:「店面不大,牌
子倒是不小。」

  曆經風雨的烏木匾額上四個金漆燙字:龍鳳酒樓。

  ***    ***    ***    ***

  街邊一處茶攤,三五個軍漢閑坐着吃茶,邊咂嘴邊往外吐着茶葉末,這路
邊茶的品相着實不高。

  一個布衣商販将一封銀子遞給一個紅袍軍官,「郤爺,這銀子您先收着,
以後的孝敬誤不了您的。」

  将銀子掂了掂,揣到懷裏,軍官大咧咧拱手道:「李老闆,兄弟這謝過了
。」

  「郤爺您這就見外了,當初您要不是吃了我的瓜落兒,何至有今天,是兄
弟對不住您幾位。」李龍陪笑道。

  「不提了,也是出門撞太歲,流年不利啊。」軍官搖了搖手,意興闌珊。

  要是月仙在這,定能一眼認出,此間二人正是去歲還上門逼債的李龍和郤
姓把總。

  二人正在傷懷往事,大牛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掌櫃的,不好了,不好
了……」。

  李龍不滿道:「怎麽了大驚小怪的,火上房啦?」

  呼哧帶喘地跑到近前,大牛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緩過勁來,開口
就把李龍吓了一跳,「鳳……鳳姐……她……被人欺負了。」

  「怎麽回事?在哪兒?」李龍一把抓住大牛肩膀連聲問道。

  聽大牛把經過情形一說,連郤把總都耐不住了,「他奶奶的,入室強暴,
這還有王法麽,弟兄們,跟我抓人去。」

  ***    ***    ***    ***

  龍鳳店外,幾個錦衣衛正倚着門說笑,見到跑來的幾個軍漢也沒有一絲慌
亂。

  「大膽惡徒,竟敢在此鬧事,還不束手就擒。」郤把總大喝道,随後兵丁
也都抽刀在手。

  錢甯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有官身?」

  「宣府鎮兵百戶銜把總郤永在此。」郤永刀出數寸,厲聲道。

  「那就該認識這是什麽。」錢甯亮出錦衣衛腰牌。

  「錦衣衛?!你們……」郤永驚愕不已。

  「識相的閃遠點,别打擾我們大人的好事。」錢甯收回腰牌,冷聲道。

  「郤爺,你們還等什麽,快救我妹妹啊。」李龍顫聲道,又對大牛道:「
是這兒麽?爲什麽聽不到聲音?」

  郤永原地不動,倒是錢甯笑了,「裏面的是你妹妹?好福氣啊,别擔心,
隻是被幹昏了。」

  李龍側耳細聽,果然店裏隐約有肌膚撞擊和桌椅摩擦的聲音,不由面色大
變,舉步就要往裏闖,被兩名錦衣衛死死摁住。

  大牛要上前幫忙,被錢甯一腳踹翻,腦袋磕到石頭上,當時暈了過去。

  「郤永,你個廢物,跟他們幹啊。」李龍大聲嘶喊。

  郤永面色難堪,錢甯冷笑不語。

  「求……求你……放過……我……不行……死……了」,店内無力的哭泣
求饒聲再度響起。

  「妹妹,妹妹,你怎麽樣了?你們這些畜生,放開她!」李龍用力掙紮,
卻始終甩不開按在身上的四隻鐵腕,「求求你們,幾位大爺,我隻有這一個妹
妹,她……她還是姑娘啊,嗚嗚嗚。」

  未幾,凄慘悲嚎聲逐漸有氣無力的低沉下去,但不到片刻悲嚎聲再起……
又靜止……又起……又靜止……

  李龍由死命掙紮,咒罵,苦求,到面如死灰,呆呆跪坐着。

  郤永幾人緊握着腰刀,不進不退,指節已因用力過度而發白。

  摁着李龍的一名錦衣衛拍了拍他的臉頰,「你妹子挺能挨啊,要是今天還
沒被我們大人玩殘,我叫你聲大舅哥,讓你妹子也陪我樂樂如何。」

  衆錦衣衛聽了一陣哄笑,李龍如同失了魂魄,雙目空洞無神,沒有一絲反
應。

  「操你娘的,欺人太甚。」一聲虎吼,郤永抽刀在手,「弟兄們,老子今
天豁出去了,有家小的馬上離開,免受牽連。」

  「大哥,刀山火海弟兄們跟你闖了,幹了。」一幹軍卒拔刀出鞘,無一人
後退。

  這一往無前的氣勢将錢甯等人一時震懾,錢甯指着他們道:「錦衣衛是天
子親軍,你們要造反嗎?」

  「甯可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郤永嘿然道,一刀兜頭向錢甯砍
去。

  錢甯偏身讓過,繡春刀出鞘,回手攔腰一刀。

  郤永不閃不避,雁翎軍刀挂着風聲順勢斜劈,那架勢不把錢甯一刀兩斷決
不罷休。

  錢甯大好前程,可不願跟他同歸于盡,閃身翻轉,避過刀勢,卻把把守的
大門讓了出來。

  郤永擡腿踢開店門,就要闖門而進,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塊巴掌大的金色
腰牌,一個「禦」字映入眼簾。

  「禦賜金牌,如朕親臨。」散披着衣服的丁壽舉着金牌,冷眼掃視周圍,
「你們真想造反麽?」

  錦衣衛率先跪倒,山呼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個軍漢的軍刀已經不覺放下,緩緩跟着跪倒,郤永慘然一笑,扔刀下拜


  剛剛蘇醒過來的大牛迷茫地看着眼前景象,摸不着頭腦。

  癱坐在地的李龍,在房門推開的一刹那,雙眼又有了些許神采,透過丁壽
與店門間隙,向裏面望去:妹妹李鳳姐披頭散發地倒在地上,嬌顔蒼白萎靡,
赤裸的玉體輕輕顫抖,柔白豐潤的嬌軀上汗水淋漓滿是塵土,上面布滿了青紫
捏痕,胯間卷曲茂盛的毛發濕貼肌膚,兩腿大張間陰門撐開如血洞,紅白相間
的血水由内不停的溢出……

  「妹妹……」李龍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地上的李鳳姐眼神空洞,仿佛
被抽幹了魂魄,沒有任何反應。

  「李龍?」丁壽回身看了屋内被她蹂躏的少女一眼,輕輕一歎,「起來吧
,二爺自會給你個交待……」

  ***    ***    ***    ***

  月色昏暗,佳人腸斷。

  龍鳳店後院,淚眼滂沱的李鳳姐斜倚在水井邊上,布料窄小的肚兜掩不上
嬌軀上的片片青紫,破爛的長裙也蓋不住胯間和兩腿根部的斑斑血迹。

  生在宣府,雙親雖早逝,卻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家業殷實,自幼嬌生
,也從未受過什麽苦。

  卻有一天,哥哥愁眉苦臉的回來,說是得罪了人,受人勒索,要變賣家産
抵償,幾天之内細軟一掃而空,家中境遇一落千丈,哥哥整日長籲短歎,說是
對不起妹妹,連陪嫁都沒保住。

  那些時日自家沒少寬慰兄長,隻要兄妹平安,身外之物又算得什麽,可心
裏不免埋怨那仗勢淩人的大惡人。

  店中周轉不靈,生意也倍加冷清,兄長說皆因那惡人家裏斷了「劉伶醉」
供貨的緣故,沒奈何,最後典了祖業酒樓,隻留下那一塊匾額,将酒鋪開到了
這個小巷子裏,夥計不足,她這個曾經的大小姐也隻得文君當垆。

  抛頭露面接觸的人多了,也知道了前因,自家兄長利欲熏心,欺淩丁家寡
女,最後被衣錦還鄉的丁家二爺收拾一番,才有了今日果報,但畢竟是拉扯她
長大的手足兄長,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女子賣酒,少不得一些潑皮閑漢言語調戲,鳳姐兒面上雖不假辭色,心中
也自凄苦,午夜夢回,常盼着有英雄俠士帶她脫離苦海,醒來後不過是春夢無
痕。

  那日長街遭逢惡少,她孤苦無助之際,終有人仗義援手,懲惡少,斥總督
,風采翩然,少女芳心那一刻爲之傾倒,可爲什麽那人卻是丁家二爺,若是讓
他知道自己是欺他長嫂的李龍家人,他又會如何看待自己?

  幾日以來,少女魂牽夢萦,夢中人時而柔情蜜意,時而絕情呵斥,夜半驚
醒,淚濕衾枕,短短數日,衣帶漸寬,伊人憔悴。

  當他握住自己手腕時,真不知自己是害怕多一點還是歡喜更甚,可是随後
夢中情郎竟當着衆人要對自己非禮。

  當他的大手在自己嬌軀上遊走時,被摸的地方又酥又癢,乳丘上的那粒櫻
桃在他牙齒間厮磨,刺痛的同時,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種漲漲的難言歡愉。

  她再度被按伏在桌案上,他順着她的柔軟頸窩,沿着光滑脊背一直下舔,
到了細腰那處凹陷,還不停嘴。

  鳳姐兒腰身擺動,也不知是想躲避那濕熱的舌頭,還是不想讓女孩家的羞
穢之處暴露在他的眼前。

  纖細柔軟的腰身被猛地按住,雪白臀丘被大力分開,自家那羞人的地方定
是被他看個清楚,不知害羞還是懼怕地發出一聲嘤咛,螓首深埋進了兩隻玉臂
中。

  恍惚間,颀長的雙腿間仿佛有一根火燙的巨物摩擦頂挺着,待想到剛才看
見那根怒漲粗長的大肉棍時,心中駭然欲絕,「不要……求……你……别……


  話未說完,隻覺他身軀猛然一挺,霎時一陣撕裂般的驟痛由下體傳遞全身
,感覺自己瞬間仿佛被刺穿了一般,頓時痛得她凄厲的尖嚎一聲。

  整個人昏沉沉的,隻感覺一根燒紅的粗鐵棍在她體内不斷前進,巨大的撕
裂感讓她渾身顫抖,雙手握緊,指甲似乎都已深深嵌入住杉木酒桌的邊沿,「
别……别再……頂……破……裏面破……了。」

  身後人好狠的心腸,對自己的求饒無動于衷,下體驟痛頻頻,自己終究承
受不住,痛暈了過去。

  漸漸恢複了些意識,胯間有那根火熱的東西滑出去又大力的戳進來,痛楚
已然減輕,穴内的肉壁升起了一種難言的酥麻感,如同千萬隻螞蟻在那裏爬一
樣,引得她想要将身子扭動,止住那股癢意。

  可柔韌的腰肢還在人家的掌握中,她想動卻動不得,隻有堅實的小腹肌肉
不斷沖擊她那充滿彈性的雪白屁股,發出啪啪不斷的聲響。

  「你……你行……行好,松……松開……我」,胯下湧來的陣陣快意,自
己也不知道求她松開,是要逃脫還是能夠盡力迎合。

  出乎意料,緊箍在腰身上的雙手松開了,穿過腋下握住了胸前那對乳丘,
火熱的氣息近在耳邊,小巧的耳垂被男人含在了嘴裏,無法形容的美妙滋味讓
她無法自持,纖腰狂扭,雪臀猛聳,迎合身後那兇猛的撞擊,含春粉面也側過
頭來,主動地含住了那條舔舐自己耳垂的火熱肉舌。

  「啊——」身上各處快感齊湧上來,讓她忍不住嬌哼呻吟,胯下一緊,一
股蜜漿淋到了那根堅挺肉柱上,身上力氣仿佛被一下抽光,隻能趴在桌上微微
喘息。

  可是身後人似乎永不會累,勇猛如虎繼續揮戈猛進,雪白嬌軀香汗淋漓,
她那雙修長光滑的誘人玉腿已經站立不住,帶着她無力地從桌上滑下。

  他還是不肯放過她,索性将她放到地上,地上石磚冰冷堅硬,卻硬不過那
粗如兒臂的火熱陽根,在她的嬌嫩花房内恣意進退縱橫。

  「唔……好美……好……快活……死了……啊——」

  不到一刻,她體内的熱情再度被點燃,狂呼浪叫,白嫩渾圓的玉臀聳挺扭
搖,四肢緊緊纏住身上男人,柔白細膩的嬌軀上泛起妖豔的粉紅色,猛地一陣
哆嗦,一股股淫水再度狂洩而出。

  不知梅開幾度,自己渾身發沉,好似身在雲端,腰眼以下已不是自己的了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根火燙之物仍然堅挺進出。

  「饒……饒了……我……吧……受……受不住……」一次次的元陰狂洩,
鳳姐兒面色慘白,體力透支。

  他還是不肯停歇,自顧挺動着身子,胸前那對雪白玉兔在他手中不斷變幻
形狀,小穴内的淫露随着他的快速抽送不斷滴落在地,已經濕了數塊方磚。

  情潮洶湧,欲海翻騰,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美目漸漸翻白失神,身
上的精力也随着次次洩身緩緩流逝,似乎聽見哥哥聲音,像近在耳邊,又像遠
在天邊,卻提不起力氣回應,也許自己會被活活幹死吧……

  就在鳳姐兒即将香消玉殒之時,身上的丁壽下身突然抽動更速,接而狠狠
一挺緊頂深入,一股火燙的液體疾沖陰穴内裏深處,沖得她嬌軀顫抖,那股熱
流帶着一股氣息仿佛瞬間遊遍了她的全身,周身毛孔倏然張開,爽得她輕哼呓
語,此身不知何方……

  玉手下探,裙間深處那處蜜穴紅腫泥濘,穴邊腿根處還有那人留下的穢迹
,如今已然幹涸成了一片片的白皮,鳳姐兒一聲輕歎,美目中又流下幾滴珠淚
,扭身将井邊水桶投了下去。

  「通」的一聲,在靜夜裏更是響亮,李龍聞聲沖進了院子,看到大半身子
探過井口的李鳳姐,大驚失色道:「妹妹,你别尋短見啊。」

  哀怨地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将一桶水打了上來,費力地放在井邊,拭了拭
淚水,強顔道:「我沒事,隻是想擦擦身子。」

  李龍這才放下心來,「妹妹,你也别難過,好在那丁壽拎上褲子還認賬,
他許諾給你個側室名分,改日便送來彩禮,娶你過門。」

  抽抽鼻子,鳳姐兒幽幽道:「先用強占了我身子,再施恩一樣娶我,他把
女兒家當作什麽,我便這般下賤,由得他作踐,我——不嫁。」

  「妹妹,别再耍小脾氣了,如今你已不是黃花閨女,除了嫁他,還能怎麽
辦?」李龍勸解道。

  「難道我就不能告他奸污民女,這大明朝總有說理的地方。」鳳姐兒賭氣
道。

  李龍苦笑:「不說他現在做了大官,官官相護,就是他手裏那塊牌子,郤
把總說叫」禦賜金牌「,代表着當今萬歲爺,這世上還有誰能動他。」

  鳳姐兒緊緊咬着下唇,恨聲道:「那我就到庵裏去做姑子,反正不能遂了
他的意。」

  「妹妹……」李龍撲通一聲突然跪在了地上。

  「哥!」李鳳姐大驚,「你快起來,有什麽話好好說。」

  李龍啪啪地抽了自己幾個耳光,哭道:「哥對不起你,害你女孩家抛頭露
面的被人欺負,又沒本事替你報仇,哥該死!該死!」說着李龍跪地下開始磕
頭。

  鳳姐兒慌忙跪倒扶住李龍,「哥,你有話好好說,你這樣妹妹擔不起啊!


  李龍抽泣道:「哥當初一念之差,得罪了丁家,如今這生意越來越差,還
要應付街面上人物,這祖上的老匾怕都要保不住了……」

  幽幽一歎,鳳姐兒道:「昨日事,今日果,有什麽可怨的。」

  「可如今這因果倒轉了,」李龍興奮起來:「那丁壽已經許諾,可以給我
謀個官身,還說今後丁家的劉伶醉僅供我一家,哥哥當初四處專營,求得不就
是這個麽,隻要,隻要你……」

  「隻要我嫁給他。」李鳳姐凄然一笑。

  李龍低下了頭,「爲了咱家祖業,妹妹你……委屈了。」

  「告訴他,我答應了。」鳳姐兒笑得哀婉凄絕,一字一頓道。

  ***    ***    ***    ***

  丁宅後堂。

  丁壽高坐上首,冷面不語。

  下首坐着楚楚和杜雲娘,相顧茫然。

  錢甯和杜星野剛剛将一份醒酒湯灌進了江彬嘴裏,江彬搖了搖頭,迷瞪看
着着衆人。

  「三哥,酒醒了?」丁壽緩緩走近,将一條熱毛巾遞給江彬。

  抹了把臉,江彬憊懶道:「醒又如何,如今醉了比醒着舒服。」

  「沒醒就繼續醉着,聽我們說事。」丁壽來回踱了幾步,看着堂上衆人,
突然開口道:「找你們來就爲一件事,我要鬥垮車霆!」
2017-6-24 21: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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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0)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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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7/14發表於:首發SIS


                        第六十章  羅織罪名

  語驚四座。

  江彬酒都被嚇醒了:「小郎,你要做甚……」

  丁壽揮手止住江彬話頭,「三哥無須多言。」轉對強尼道:「強尼?」

  「卑職在。」強尼躬身行禮。

  「你曾在錦衣衛經歷司任職,這個車霆的來龍去脈你曉得多少?」

  「曉得一些,卻是不多。」強尼陪笑道。

  「知道多少說多少。」

  強尼點頭稱是,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車霆,字震卿,成化辛醜科
二甲進士出身,與今禮部侍郎王華同年,內閣謝遷為其房師,其執法甚嚴,性
質直,不拘小節……」

  丁壽一手支頤斜靠在椅子上,另一隻手的手指不住敲打著扶手,聽得「不
拘小節」時,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嘲諷。

  強尼繼續說道:「其在平涼知州多有建樹,遂遷為陝西布政使司右參政,
時任都禦史巡撫陝西的楊一清改善西北馬政,命其為陝西苑馬寺卿,出力頗多,
經由兵部劉大夏薦舉為副都禦史巡撫宣府。」

  一篇大論聽得丁壽皺眉,原以為車霆只是都察院裡的一隻蝦米,儘管這蝦
米個頭大了點,他也沒太當回事,沒想到背後還藏著一群大白鯊,禮部、兵部、
內閣、還有年初升任三邊總制的楊一清,盤根錯節,二爺腦袋有點疼。

  不只是他,旁邊的江彬也瞠目結舌,車巡撫不顯山不露水的低調做官,連
老婆被人睡了的江彬都不曉得這位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契兄加內姨夫有這麼深
的背景靠山。

  杜星野咳了一聲,「大人,這車霆干係太大,還是從長計議為妙,少不得
問詢下京師劉公公的意思。」

  丁壽臉色一沉,不滿道:「老杜,你在江湖上也曾是一方之雄,如今辦事
怎麼娘們唧唧,瞻前顧後的。」

  杜星野低頭不語,心中卻暗道:把你小子扔到丘聚手裡三天,你要還這麼
硬氣我管你叫爹……

  不理杜星野,丁壽轉頭對強尼道:「知道的不少,別跟爺說是你記性好。」

  「不敢隱瞞大人,聽聞要隨扈大人到宣府,來之前卑職托了經歷司的關係,
將有關此地的文牘看了一遍。」強尼躬身道。

  「辦得好,有心了。」丁壽點點頭。

  「謝大人誇讚。」強尼笑得謙卑。

  「老爺,」楚楚忍不住說道:「适才聽得錢大人一番話,這車巡撫是一位
能員,您何必要為難……」

  話未說完,楚楚只覺玉手一緊,轉頭看去,握住她手腕的杜雲娘搖頭示意
她不要再說。

  丁壽淡淡掃了二女一眼,「好官未必是好人,我為什麼想動他你們不必知
道,只要曉得他一定要他好看就好。」

  楚楚還要再勸,杜雲娘搶聲道:「爺說得是,既然爺看那姓車的狗官不順
眼,妾身今夜就去取了他的項上人頭,給爺消氣。」

  強尼等人眉頭一跳,這娘們是從哪兒來的,一張嘴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
比錦衣衛還他媽直接。

  丁壽皺眉,「疆臣遇刺,必驚動朝野,法司深究起來,誰能脫得了干係,
雲娘你如今也是我府中的人了,少用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江湖手段。」

  「是,妾身知錯了。」杜雲娘俯首認錯,粉面含愁道:「惹不起,殺不得,
那這事情可就難辦了。」

  「其實未必難辦。」強尼突然插嘴道。

  「哦?」丁壽來了興趣:「說說看。」

  「這幫子文人不總喜歡舞文弄墨,以文言志麼,買通幾個下人小廝,將車
震卿的文卷手稿弄出府來,牽強附會總能找出幾處誹謗當朝、借古諷今的字句,
治他個大不敬罪,還不易如反掌。」強尼將一隻手翻掌握拳,得意說道。

  江彬眼睛一亮,這事還用買通下人麼,憑他內甥女婿的身份借閱幾本手稿
不成問題啊。

  楚楚面色一變,朱唇囁喏幾下,終是忍住沒有出聲。

  丁壽托著腮搖了搖頭,道:「文字獄的事就算了,太他媽下作。天下人等
若連寫文發聲都究之以罪,不得暢所欲言,于國於民有百害而無一利。」

  楚楚贊道:「老爺之言大善,國朝百餘年來未有因文字獲罪者,先帝時又
曾頒《問刑條例》,不因言殺人載有明文,豈可因一車霆而開此風。」

         ***    ***    ***    ***

  這話還真不是楚楚姑娘洗白大明朝,明朝皇帝從朱元璋到朱由檢對書籍印
刷和文化傳播都持開明態度,更別提什麼文字獄了。

  清人趙翼在《廿二史劄記》中摘引《閑中今古錄摘抄》,說杭州教授徐一
夔上賀表,有「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等語,其中「光」、「聖」
等字眼觸動了曾經當過和尚的朱八八那脆弱的小心靈,結果馬屁沒拍好被哢嚓
了,可實際上朱元璋人都駕崩了,那位被砍了的徐一夔還在活蹦亂跳的當官呢;
另外一位名僧來複被殺是因為捲入了胡惟庸謀反案,而不是寫個「殊」字,被
扣上了「歹朱」的罪名。

  當然,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也不是一本書都沒禁過,總會有大臣跑過來說
某某書怎麼怎麼不好,比如《剪燈新話》、《金瓶梅》之類的黃色書籍,士子
不讀聖賢書全抱著這玩意交流,得禁;山東一幫農民跑梁山上求招安,還不是
看《水滸傳》看得,必須禁;明朝皇帝大多耳根子軟,禁就禁吧,不過禁得效
果怎麼樣不過問,作者和書商也不追責,沒多久那書就重新開始刊印,價格還
漲了,禁書麼,多好的噱頭。

  在這種開明風氣指引下,大明朝的中後期出版業呈井噴式發展,有功名的
沒功名的,當官的在野的,要不出幾本書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四大名著這
還是良心作品,其他跟風之作生搬硬套,信口胡謅,什麼野史秘聞,神鬼探案,
只要有人看就有同類的大批作品出現。

  明朝的寫手們很是明白一個道理,讀者的要求高於一切,《西遊記》賣得
好,立馬跟風出三部來,當讀者的口味給養刁了的時候,大家就把素材轉向皇
宮裡的朱家老小了。

  於是洪武帝的文字獄和妃嬪殉葬,萬貞兒妒殺皇子等等當時在明實錄中只
字未提的情節,百十年後在各種拾遺、野史中出現,極大地滿足了大明百姓的
窺私欲,如果要說朱皇帝一點不知道自家被人編排,可能性不大,畢竟廠衛不
是擺設,可沒一個皇帝禁書殺人,說到底還是腰杆子硬,大明得國之正,亙古
未有,不是百姓茶餘飯後意淫幾句就說得垮的。

  可惜了,朱明皇帝唯一沒料到的就是這幫被他們慣出來的文人壓根不要臉,
明亡之後一幫子漢奸文人編纂《明史》,這些野史雜聞中的東西他們拿來就
用,何況有些東西本就是他們寫的,把大明朝黑一個體無完膚,順帶把清兵入
關造的孽洗白白。

  誰知他們寫出來的東西滿洲主子很不滿意,滿清皇帝不是不明白把明朝皇
帝黑化了對自己統治有好處,殺了民間修史的戴名世等人就是防民之口,問題
是史書寫的這麼扯淡誰他媽會信啊!

  《明史》編纂從康熙一直到乾隆,清朝皇帝多次下令修改,乾隆甚至專門
寫了一篇文章來駁斥萬貴妃謀害懷孕諸妃的說法,可笑的是這種連滿人都不信
的荒唐之言到了如今,成了史學界正統材料,好吧,大清表示:你們贏了。

  痛定思痛,引以為鑒。滿清絕對吸取了明朝這方面的教訓,凡是沒事瞎幾
把編的,都拉出去砍了,康雍乾三朝,殺得屍山血海,大清皇帝,代代聖君。

  被收拾得狠了,經歷過好日子的讀書人終於知道誰是親爹了,可惜晚了,
史又不敢寫,只能在小說段子裡吐兩句槽,懷念一下曾經的美好時光:「神宗
在位多豐歲,鬥粟文錢物不貴。門少催科人晝眠,四十八載人如醉」;「一人
有慶民安樂,四海無虞國太平」;「眼見當初萬曆間,陳花富戶積如山」;
「餘生曾作太平民,及見神宗全盛治」;「至今父老說到那時節,好不感歎思
慕」……

         ***    ***    ***    ***

  話題扯得有點遠,話說強尼聽了二人之言後愁眉苦臉道:「車霆根基深厚,
若不是入罪十惡,怕是難以動他,總不能說他謀反吧。」

  丁壽痛苦地抱著腦袋,「我倒是想,可他一個巡撫,提督軍務又不能直接
領兵,說出去誰信啊。」

  幾人枯坐半夜,直到雞鳴聲起,丁二爺主持的這場頭腦風暴會議也沒想出
個正經主意。

  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丁壽擺手道:「你們下去歇息吧,此事午後再議。」

  幾人告退,單單江彬留下,「小郎,哥哥已經認命了,何必為我去招惹那
車霆?」

  「那醜事于三哥名聲有礙,就不要提了。」丁壽走上前扶住江彬肩膀,「
車震卿視武人為隨意踐踏之螻蟻,小弟就是要給他個教訓,讓他曉得吾輩武人
不可輕侮。」

  「可他身後靠山都是閣部重臣啊!」想想那幾尊大神,江彬嘴巴有些發幹。

  「你我為大明效力,背後還是當今萬歲呢。」丁壽冷笑。

         ***    ***    ***    ***

  狹窄的柴房內,郤永與手下四散坐在地上。

  郤永等人並沒受縛,卻不敢逃跑,火拼錦衣衛是殺頭大罪,這些人都有軍
籍在冊,若是逃亡,還會牽連家人。

  柴扉輕響,丁壽推門而入。

  郤永抬頭看了一眼,又把頭垂了下去。

  「怎麼,見了上官不知行禮?」丁壽微笑,眼神示意身後的蕊兒將兩個烏
漆大食盒中的飯菜擺放在地上。

  那幫軍漢見擺出來的兩隻肥肥的燒雞,一盤香噴噴的醬骨,還有一個燉得
稀爛脫骨的豬頭,不由喉嚨咕咕滾動,大口吞咽著口水。

  郤永嘿然道:「這是我們兄弟的斷頭飯麼,怎的沒有上路酒?」

  「在我丁府豈能沒有好酒。」丁壽輕輕拍掌,一個錦衣衛捧了兩壇「劉伶
醉」進來,泥封拍開,酒香四溢。

  丁壽拿起一壇酒,遞給郤永,「敢喝麼?」

  「有何不敢。」郤永接過酒來仰頭暢飲,一氣飲了小半壇,一抹嘴道:「
痛快,弟兄們,死也別做餓死鬼,該吃吃,該喝喝。」

  幾個軍漢一擁而上,「別搶,別搶」,「給我留只腿」,「你他媽沒吃過
肉啊,別叼著不放啊」……

  丁壽不理那幾個,在郤永身前盤膝坐下,「聽聞郤把總去歲受了軍棍,傷
勢可好?」

  「咱這廝殺漢賤命一條,皮糙肉厚的,一頓軍棍算得什麼。」郤永不以為
然:「誰教咱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巡撫大人內甥婿呢。」

  「可您這堂堂撫標親兵,如今怎麼淪落到街面上詐幾個小錢了。」丁壽笑
得自然,話卻戳心。

  郤永嘿聲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大人要殺要剮隨意,犯不上冷言冷語的
挖苦標下。」

  長笑一聲,丁壽道:「哪個說要殺你?」

  「難道大人肯放我等一條生路?」郤永有些不敢相信,雖說抱定必死之心,
但是能活誰願去死。

  「你等所作所為,的確有些犯忌,但事出有因,就沖能為鄉里安危對錦衣
衛拔刀相向,便有可恕之處。」丁壽站起,拍了拍郤永肩頭,「你隨我來。」

  郤永心中忐忑,還是隨著丁壽出了柴房。

         ***    ***    ***    ***

  「郤兄受罰,說起來也是由我而起,」丁壽將一口紅漆木箱打開,推向郤
永,「白銀三千兩,算是賠禮。」

  白花花的銀子晃得郤永眼花,結巴道:「大……大人,標下受……不起,
當日也是罪有應得……得……。」

  「朋友相交,貴在意氣。」丁壽語含至誠,「只求郤兄勿忘身為宣府子弟,
時刻以保境安民為己任。」

  「大人既看得起標下,今後赴湯蹈火,必萬死不辭。」郤永單膝跪地,指
天發誓,他是一刀一槍從底層拼殺上來的,幾時有大人物對他和顏悅色,厚禮
相贈,貨賣明眼人,這條命賣了又能如何。

  「郤兄請起,」丁壽托起郤永,「今日我們便一醉方休。」

  「大人,」一名錦衣衛門外奏報,「王六回來了。」

  「喚他進來。」丁壽有些意外,扭頭笑道:「請郤兄稍待。」

  郤永連忙稱是,不多時便見一個尖嘴猴腮的叫花子走進堂來,郤永暗自皺
眉,怎麼這府中什麼牛鬼蛇神都有。

  「小的拜見二爺,您交待的事都辦妥了。」王六施禮道。

  「辛苦了。」丁壽點頭,看了看外邊天色,略帶訝異問道:「這時候城門
開了麼,你是怎麼進城的?」

  「回二爺,有一隊蒙古人進城,守軍得了手令,城門早開了一刻。」王六
彎著腰回道。

  「蒙古人?哪一部的?多少人?」丁壽疑惑問道,他倒不擔心是外敵入寇,
長城防線堡牆林立,韃虜根本沒有不聲不響摸到這裡的機會。

  「聽城卒說是朵顏的貢使,百十來人,馬倒有數百匹。」王六低頭略一思
索,回答道。

  「朵顏?」丁壽眉頭緊鎖,自言自語道:「入貢的時間和路線都不對,這
裡有什麼名堂……」

  朵顏三衛和大明的關係比不上朝鮮,一年可以在正旦、萬壽入貢兩次,但
為防止這幫不懷好意的傢伙借機踩盤子,對入貢的道路和人數都有限制,女真
與朝鮮的貢道是鴉鶻關,朵顏三衛的貢道則定在了喜峰口,一般都是十一月左
右進京,正好賀正旦節。

  私改貢道的事不是沒有過,都是朵顏三衛和韃靼合夥一起邀賞增貢,明廷
也不是每次都答應,何況這幾部蒙古人之間的仇怨同樣不小,比如左翼蒙古得
空就收拾一頓朵顏,朵顏這陣子與明廷還是比較親近。

  可如今這日子別說正旦了,連正德生日還差著幾個月呢,難怪丁壽心中存
疑。

  郤永在一旁插口道:「大人,此事標下倒是和撫標眾將閒聊時聽聞幾句,
楊總制在西北整肅馬政,頗見成效,但西北茶馬交易所得皆為西蕃馬,故託付
車巡撫尋覓遼東良駒,以求蕃息良種。」

  聽了郤永的話,丁壽眉峰盡展,「有點意思……」

         ***    ***    ***    ***

  宣府巡撫車霆府。

  「下官省親多日,瑣事繁多,未能及早拜會軍門,還望恕罪。」丁壽笑容
滿面,遞上門刺。

  比起掛著右都禦史外放的劉宇,車霆的副都禦史低了一品,索性丁壽直接
用督撫的別稱,省得喚人「都堂」讓人以為在刺激他。

  「此言愧不敢當,大人榮歸鄉梓,本當老夫登門求教,卻勞煩大駕,親臨
寒舍,真是罪莫如之啊。」車霆笑臉相迎。

  待得落座,丁壽觀這位車巡撫白麵黑須,相貌儒雅,言語得體,讓人如沐
春風,心中嘀咕,若非江彬之事,真捨不得動這老小子。

  車霆隨手展開丁壽的燙金門刺,掃了一眼裡面夾著的禮單,濃眉一軒,笑
道:「大人如此厚禮,車某愧不敢當啊。」

  「昨日手下無狀,衝撞了軍門親兵,些許小禮,聊表寸心。」丁壽在椅上
欠身道。

  車霆一指堂下的郤永等人,道:「可是他們?」

  見了丁壽點頭,車霆冷哼道:「如此不識禮數,來人,軍法伺候。」

  怎麼一言不合就上軍法,丁壽連忙攔阻道:「軍門息怒,誤會皆因下官而
起,豈可由此歸咎帳下勁卒。」

  車霆抬手虛按,呵呵笑道:「丁大人請安坐,早聞大人才思敏捷,學識過
人,蒙聖上恩賜功名出身,未能因緣求教,老夫深以為憾,幾個軍漢粗鄙無文,
竟敢大膽有辱斯文,若不嚴加教訓,天下士子又豈能甘心。」

  您這什麼神邏輯,就因為那一個同進士出身的功名,就從二爺身上找到認
同感了,連緣由都不問就打手下親兵,武人的屁股這麼不值錢?

  甭管心中狂吐槽,丁壽還是臉上堆笑道:「大人才是科場健將,文壇前輩,
如此厚愛,下官汗顏,此番還請您高抬貴手,免教壽心中抱愧。」

  「既然丁大人執意如此……」車霆輕撚鬍鬚,笑道:「也罷,便饒過這幾
個武夫一遭,爾等還不謝過丁大人寬宥之恩。」

  逃過一頓軍棍的郤永等人在中庭跪倒,心中咬牙切齒的罵著自家老大:「
謝軍門隆恩,謝丁大人海量。」

  看都懶得看廊下跪倒的那批人,車霆隨意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轉首笑問:
「不知丁大人此來有何見教?」

  「聽聞今日城裡來了一隊朵顏使節,不知消息屬實否?」

  車霆眼中微不可覺的閃過一絲精光,點頭笑道:「不錯,丁大人不愧出身
緹騎,好靈通的消息。」

  「不過府中下人湊巧碰到而已,下官已是閒散之人,如何還能徵調錦衣密
探。」丁二爺難得說句實話。

  車霆輕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下官只是好奇,朵顏進貢之期未到,何以會在此時入關,不知軍門能否
為下官解惑。」丁壽偷眼打量車霆神色。

  「按常例本不該此時,不過朵顏部近日發生了些變故……」車霆對著面含
探詢之色的丁壽微微一笑,道:「朵顏都督阿爾乞蠻病逝,其子花當繼位,遣
其子革兒孛羅進京請封。」

  阿爾乞蠻到底還沒熬過去,丁壽輕歎一聲:「人走茶涼啊,如此大事,京
中竟未有傳文於我。」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世間多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丁僉事何必為此事鬱
結於心。」車霆意味深長地看了丁壽一眼。

  「謝軍門開解。」丁壽欠身謝過,「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丁大人請講。」

  「下官想一見朵顏使節,望大人允准。」

  車霆皺眉道:「塞外野人,吝緣教化,大人何必紆尊相見?」

  「下官喜好寶馬良駒,聽聞朵顏此來帶有數百良馬,想求得一匹坐騎。」

  「既然丁大人有此雅興,老夫豈能拂逆,這便手書諭令,著人陪同前往。」
車霆大度言道。

  「謝過軍門。」丁壽躬身施禮。

  眼見丁壽拿著手令出了府門,車霆冷笑一聲:「來人——」

         ***    ***    ***    ***

  「老杜,這革兒孛羅為人如何,你可曉得?」瞧著前面引路的巡撫衙門書
吏,丁壽悄聲問身後的杜星野。

  杜星野低聲道:「大人,革兒孛羅為花當長子,是其嫡妻以克所生,其為
人勇猛膽大,與花當愛妾把罕所生三子把兒孫同為花當所愛。」

  「膽大?」丁壽嘴角微微揚起。

  「杜爺真是見多識廣,兄弟佩服。」一旁強尼湊趣說道。

  「不過在漠南呆的年頭多些,不值一提。」出身江湖的杜星野頗為不齒錢
甯官場拍馬逢迎那一套,淡淡道。

  說話間一行人已走至驛館,書吏上前遞交手令,門前把守的官兵將眾人領
進院內。

  好端端的一間驛館此時已經被糟蹋的不成樣子,院內樹了箭靶,幾個穿著
皮袍的蒙古人在比試射箭,另有幾名赤膊漢子在院內刷洗馬匹,廊下還架起了
篝火,幾隻肥羊被烤得滋滋冒油,滿院子的羊膻馬尿味道。

  皺著眉頭,丁壽伸出食指放在唇上,還是擋不住鼻腔內吸進那股子生鮮味
兒,那幫子蒙古人也各忙各的,沒有一人過來搭理他們。

  書吏匆匆進了房間,不多時就聽到裡面傳來破鑼般的喊聲,「不過是進貢
請封,哪裡有這許多麻煩事,成天見這個見哪個的,叫那個什麼鳥僉事滾出去
!!!」

  裡面衙門書吏不住勸道「將軍息怒,息怒。」

  房門咣當一聲打開,只見一個粗壯的蒙古漢子叉腰立在門內,一指丁壽等
人道:「將這些人攆出去。」

  院內的蒙古人立時就圍了過來,一個赤膊的蒙古大漢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來
推搡丁壽。

  杜星野喝聲「大膽」,一手叼住對方手腕,伸腿在大漢踝骨處一點,順勢
一扯,那鐵塔般的漢子登時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咚的一聲轟然落地,院子似
乎都晃了一晃。

  其他幾個蒙古漢子一愣,齊齊嚎叫著沖了上來。

  丁壽囑咐聲「別傷了人命」,就若無其事地閃到了一邊。

  「屬下明白。」杜星野應道,也不出兵刃,只用小巧擒拿手法與這些漢子
你來我往的扭打起來。

  只聽咚咚倒地聲不斷,一個摔倒爬起,又一個被扔到地上,這些蒙古漢子
皮糙肉厚,自幼在草原上摔跤長大,倒是不虞有傷,可這樣下來面子卻有些掛
不住了。

  那幾個持箭的蒙古人中有一個已是怒火滿腔,張弓搭箭對準杜星野,大喝
道:「漢人看箭。」

  蒙人純樸實誠,雖恨杜星野折辱族人,放箭時還是先出言提醒,哪知箭在
半空,噹啷一聲被另一隻羽箭撞開,無力墜地。

  幾人看去,見一個其貌不揚的漢人手持一把蒙弓正看向這裡。

  以箭破箭,必是擅射好手,朵顏這幾名射手好勝之心大起,取箭搭弓,向
著那人射去。

  強尼左手持弓,右手扣弦如滿月,嗖嗖嗖連珠箭發,又快又准,將對方射
出之箭俱都打下,未等對方反應,換手持弓,又是數隻連珠箭射出。

  朵顏幾名弓箭手見眼前寒光閃動,大驚失色,未及反應,篤篤篤幾聲連響,
每人腳前地上都插入了一支羽箭。

  立在房前的革兒孛羅見手下人比武射箭都不是漢人對手,還未進京便顏面
大失,還如何討封,心中怒火大盛,取過自己的鐵背硬弓,拈弓搭箭,虎吼一
聲:「你也吃某家一箭。」

  箭如流星,帶著一溜烏光直奔強尼而去。

  強尼聽得破空聲響,想要閃避卻是不及,只見眼前一花,丁壽已擋在他的
身前。

  丁壽伸出食中二指緊扣箭杆,兩指一振,二尺九寸的長杆羽箭倒飛而回,
其勢不亞來時,革兒孛羅瞳孔一縮,二寸八分的三棱鑌鐵箭頭已沒入身旁門框,
眼前只有那羽箭雕翎微微顫動。

  驚魂稍定,革兒孛羅怒視丁壽,眼中似要噴出火來,丁壽含笑回視,毫無
懼意,二人對視半晌,忽地同時哈哈大笑……

         ***    ***    ***    ***

  夜已深,人歡歌。

  一眾錦衣衛與朵顏衛的蒙古人勾肩搭背,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肉是正宗蒙古烤全羊,酒是宣府佳釀「劉伶醉」,吃喝興起,你哼一段蒙
古歌謠,他唱上一段梆子腔,反正唱的什麼互相也聽不懂,傻笑著繼續灌酒。

  一個空酒罈骨碌碌滾到一邊,革兒孛羅高舉拇指,大著舌頭道:「好漢子,
不愧是大皇帝陛下的親軍,都是巴特爾。」

  「將軍才是大草原上的雄鷹,將來兀良哈定會在將軍帶領下威壓各部,稱
霸草原。」

  丁壽好話不要錢一樣往外噴著,把個草原漢子吹得忽悠忽悠的,革兒孛羅
哈哈大笑道:「說得沒錯,此番討封若是阿爸原封襲職,將來定會將部落交於
我手,什麼巴圖孟克、亦不剌太師,定要讓他們臣服於我大兀良哈。」

  丁壽故作驚訝,道:「將軍想為花當大人討都督官職?可按照朝廷慣例一
向是降等襲職啊?」

  「此間巡撫托信與某,說只要多送良馬,他自會請人在朝中為朵顏說好話,
請大皇帝陛下恩准襲封。」革兒孛羅打了個酒嗝道。

  「那信可在?借某一觀。」丁壽急聲道。

  他這番急切的模樣引起了革兒孛羅警覺,按住腰間道:「你看它作什麼?」

  丁壽自知失態,故作平淡地笑道:「沒什麼,只是陛下對前年朵顏破關之
事甚為惱怒,僅靠給陛下多送幾匹好馬,怕是將軍難以如願。」

  革兒孛羅搖頭道:「馬不是給大皇帝陛下的,這次進貢好馬不過一百匹,
另外兩百匹是送給車巡撫的。」說完革兒孛羅頗有幾分心疼樣子,道:「都是
兀良哈各部草原精選的好馬。」

  「送?難道這車大人空手收禮,就沒給個信物憑據麼?」丁壽追問道。

  革兒孛羅疑惑地搖了搖頭,讓二爺好不失望。

  丁壽低頭思索了一番,抬首笑道:「這麼說這些好馬都是朵顏各部拼湊而
出,並非將軍獨有,那這討封之功怕是難以獨佔了。」

  「為何不能?誰說的?老子劈了他。」革兒孛羅激動地站了起來,口中說
得厲害,卻也心中打鼓,難免有幾分色厲內荏。

  「將軍稍安勿躁,在下另有一大功相贈。」丁壽神秘一笑:「必保將軍如
願以償。」

  「真的?」革兒孛羅瞪大了眼睛,熱切問道:「什麼功勞?」

  「邊市。」

  「邊市?」革兒孛羅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朵顏三衛邊市皆設在遼東,廣寧、開平等市近泰甯、褔餘,而遠朵顏,
邊民交易實為不便,況且……」丁壽頓了一頓,輕笑道:「如今鎮守開原的參
將乃是崔鑒,不知朵顏諸部可敢大膽前往廣順關邊市?」

  革兒孛羅一聲冷哼,將酒碗摔個粉碎,丁壽這話勾起了他心中的一番舊恨,
弘治十二年朵顏諸部三百餘人前往互市,被遼東總兵李杲與巡撫張玉、鎮守太
監任良合謀,於宴席間伏兵盡殺,並報稱三衛入寇,官軍大捷,後經弘治皇帝
查實,將張玉等人免職,那時候率兵帶頭操刀的就是這位出身遼陽崔氏將門的
崔鑒。

  「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叫吃一塹,長一智,就是說在一個溝裡摔倒,就要知
道一次教訓,這些文官話有幾分可信,將軍該知道了吧。」丁壽老神在在地說
道。

  革兒孛羅緊咬牙關,一字一字道:「馬已交給了他,還能如何?」

  丁壽不答,只是扯開話題道:「將軍以為,若在靠近朵顏部的位置選一關
口作為邊市,可能讓花當大人滿意?」

  革兒孛羅一把握住丁壽雙手,激動難以抑制:「大人此話當真?!」

         ***    ***    ***    ***

  巡撫衙門後堂。

  車霆安坐於上,身前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官正在低聲稟報。

  「標下安排在驛站的人回稟說,那夥錦衣衛與朵顏蒙人先是摔跤比箭,後
來又聚在一起喝酒唱曲,直到深夜。」

  車霆不屑地哼了一聲:「還以為他有個功名能夠自重身份,沒想到還是自
甘墮落,有辱斯文,這武人實不足與謀。」

  那武將聽了訕訕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

  「他們都說了些什麼?」車霆掃了他一眼,繼續問道。

  武將上前附在車霆耳邊低聲私語一陣。

  車霆皺了皺眉,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夜長夢多啊,」驀地扭身道:「桂
勇。」

  「標下在。」武將躬身應命。

  「馬上派人持本官書信進京面見謝閣老。」

         ***    ***    ***    ***

  翌日,丁宅。

  「朵顏的這幫人真是能吃能喝。」宿醉醒來的丁壽將敷在臉上熱手巾遞給
蕊兒,向身前的強尼、杜星野二人抱怨道。

  「草原上缺鹽少醬的,難得進了邊牆,他們豈有不逮住了機會大飽口福的
道理。」杜星野向丁壽解釋道:「朵顏三衛這些內附的番人還算好的,韃靼那
幾部的百姓平日裡吃不上幾頓有滋味的飯菜,入關劫掠時都好似餓死鬼一般。」

  「還是大人您海量,最後那幫蒙人都被喝倒了,據說今日他們出城時,有
不少人在馬上還在瞌睡呢。」強尼恭維道。

  丁壽指著強尼,笑道:「往日還真是小瞧了你,昨天給咱爺們長臉,在錦
衣衛什麼時候練了左右開弓這一手功夫?」

  「大人謬贊,卑職養父兄弟幾個俱是女真人,自幼隨他們幾位習得幾手箭
術,讓大人見笑了。」強尼躬身回道,面上隱有戚色,瞧來他們父子感情當是
不錯。

  丁壽點了點頭,強尼的身世他倒知道一些,這小子本是孤兒,被太監錢能
收養,錢能兄弟四人,俱是憲宗時宮中大璫,因錢能排行第三,時稱「三錢」。

  成化年間錢能鎮守雲南時,也是吃拿卡要,四處斂財,直到弘治三君子中
的另一位王恕巡撫雲南,才殺住了錢公公的氣焰,錢能對王恕又敬又怕,卻無
可奈何,乾脆上表保舉,升王介庵到南京去執掌都察院和兵部,甩開了這尊大
神,沒想到提前給自己挖了個大坑。數年後錢能調任南京守備,二位冤家又碰
了頭,錢公公算是認了命,對王恕禮敬有加,再無惡績傳出。

  進了弘治朝,這對老cp結局卻是反轉,王君子主持吏部「京查」、「大
計」,鐵面無私,一舉貶斥兩千多名官員,犯了眾怒,被那些文官同僚們聯手
攆回了家,鬱鬱而終;錢能修心養性,遠離紛爭,弘治末年老死京師,養子錢
寧恩授了錦衣衛百戶的差事。

  丁二爺算是看透了這幫文官的揍性:收拾宦官勳戚越狠,你越是士林仰望,
錚錚鐵骨,貶官可以讓你升得更高,免職能讓你複官,就算沒熬到那一天,斑
斑青史上也會濃墨重彩地記上你一筆,但要是想破壞文官集團內的安定團結,
那就是叛徒內賊,不弄死你不算完。

  「如今蒙人都已走了,咱們也該走下一步了。」丁二爺如今箭已上弦,容
不得搖擺不定,此番謀劃車霆的消息一旦洩露,怕是車巡撫的親友故舊絕不會
給他好過。

         ***    ***    ***    ***

  「什麼?丁大人讓老夫彈劾車震卿私開邊市?」

  對於主動前來拜訪的丁壽,劉都堂本是滿心歡喜,以為自己的女兒外交有
了顯著成效,本打算相逢一笑盡釋前嫌,沒成想這小子塞了這麼大一口鍋讓他
來背。

  「不錯,車霆身為邊臣,卻連通朵顏,私下貿易,其心可誅,奈何下官賦
閑在家,不便出面,唯有請都堂大人秉公上奏,請朝廷定奪。」丁壽義正辭嚴,
字字鏗鏘。

  這點破事算什麼罪過,九邊文武有幾個沒做買賣的,劉宇心中暗道,莫說
這朵顏是大明內藩,他劉至大當年巡撫大同的時候與之交易的還是未內附的蒙
古小部呢,被朝廷查到了也不過是聖心不悅,弘治皇帝申飭一番也就完了,那
個被文臣們吹出花來的三楊內閣,大學士楊榮直接把軍馬都拿去換錢了,朱瞻
基也沒把他怎麼樣,要不是這幾位倒楣催的趕上王振,一個個絕對活得有滋有
味善始善終。

  「車霆此舉雖有不妥,但畢竟是封疆重臣,若是妄起爭端,怕是朝廷多事,
壞了劉公公大計。」劉宇抬出劉瑾,希望打消這個愣頭青的拍腦袋主意。

  「督公那裡我自會去信說明,如今朵顏使團已經啟程,此時上本,可有人
證相佐,還請都堂大人早下決斷。」丁壽長揖言道,他如今身份尷尬,由他牽
頭必會落人口實,本想著與劉宇都是一黨,這又是宣大總督管轄之事,舉手之
勞而已,沒成想這老小子推三阻四,忒不爽快。

  「茲事體大,且容老夫三思。」見丁壽還要開口,劉宇急忙又道:「這一
兩日必會予丁大人一個答覆。」

  丁壽也不好催逼太過,低聲下氣地又陳述了一遍厲害,怏怏而去。

  送走了這瘟神,劉都堂無力倒在椅子上,唉聲歎氣,原想著離開京城是非
之地,沒想到又遇上了這個是非精,車震卿豈是好相與的,單就劉大夏那護短
的倔脾氣,為了一個升官的侍郎尚且把馬文升逼致仕了,若是彈劾他保舉的巡
撫,那老傢伙還不得和自己拼命,這不是引火焚身麼。

  「爹爹何事費心?」一襲煙綠長裙的劉珊從後堂款步而出,見了自家老爹
坐在那裡長籲短歎,不由好奇。

  劉宇心中煩悶,正好對著貼心小棉襖一陣訴苦。

  劉珊黛眉輕蹙,嗔怒道:「既如此,父親就把事情與那丁壽挑明,他若想
與車震卿鬥法,去尋別人做那出頭鳥,好端端地為難爹爹作甚。」

  「那小子睚眥必報,為父得罪不起車霆背後的謝遷、劉大夏之輩,可也同
樣得罪不起他身後倚仗的皇上與太后啊,」劉總督一聲長歎:「當官難,難當
官啊!」

  瞧著老父愁眉不展,劉大小姐也跟著愁腸百轉,輕撫劉宇肩背,想要開解,
卻無話可說。

  「大人,大同有塘報到。」一名軍卒堂外稟報。

  劉宇此時哪有心情看那些東西,揮揮手讓他下去。

  劉珊命人將塘報遞上,勸解道:「爹爹還是看看吧,大同也是九邊重鎮,
莫要誤了軍情。」

  劉宇無奈地接過塘報,破開火漆,抽出來信一看,先是一驚,隨即狂喜,
大笑著在原地轉了三圈。

  劉珊看得莫名其妙,忙問道:「爹爹,塘報到底是何要事?」

  劉宇仰天大笑三聲:「車震卿,丁壽,宣府留給你們兩個折騰吧,老夫不
陪你們玩了……」


                              【未完待續】
2017-7-15 13:1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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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六十一章          栽贓構陷

  清晨,丁壽與衆女用過早飯,恰逢這幾天就沒合過眼的江彬來訪,丁壽便
将他延入客廳吃茶閑聊,辰時剛過,就見錢甯急匆匆地奔了過來。

  「什麽?!劉宇連夜去了大同?」在家苦等一夜回信的丁壽一下子從椅子
上跳了起來。

  「是,據總督衙門留守的人講:大同巡撫歐信選兵練将,積勞成疾,已不
能理事,劉都堂憂心邊事,夤夜趕赴大同。」錢甯小心禀報,瞧自家大人那副
暴走的樣子,他又小心地往門口位置移了一步。

  「老滑頭,王八蛋,想刀削豆腐兩面光,做夢,老子回頭再跟你算這筆賬
。」二爺大罵一通,砸碎了一地的花瓶茶碗,才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扭頭一
看坐在下首的江彬,「三哥!」

  「啊?小郎,你什麽吩咐?」被那飽含殺氣的淩厲眼神一掃,江彬不由心
中一跳,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你和張俊關系如何?」丁壽語氣冰冷。

  「張總戎?還……還行吧,對我還算賞識。」江彬答着話,用手擦了擦額
頭冷汗,平素還不覺得,怎地這小郎如今發起火來這般吓人。

  「那就替我引薦一番,我就不信了,拎着豬頭還找不到廟門。」丁壽起身
就要往外走。

  「大人可是要讓張俊出面上疏?」錢甯攔住二人道。

  「怎麽?不妥麽?」丁壽斜睨錢甯道。

  「屬下不敢置喙大人所爲,隻是有下情禀告。」錢甯偷瞄了一眼丁壽臉色
,見他點頭便繼續道:「據經曆司舊檔記載,這張俊自大同任職時便私下與閣
部重臣交往甚密,去歲鞑虜犯邊,虞台嶺慘敗,折兩員遊擊,損兵數千,禦史
郭東山進言:俊扶病馳援,勸懲不宜偏廢。朝廷才不予降罪。」

  丁壽狐疑道:「這郭東山的來路……」

  錢甯點頭:「大人明鑒,郭東山乃弘治丙辰科進士,當年主持會試的便是
時任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士的謝遷與侍讀學士王鏊。」

  「這下算褶子了,這大明朝還有這幫子同門同窗們繞不開的地方麽。」二
爺無力地癱倒在花梨官帽椅上,吐槽道:「難道這幫子人就沒個仇人可以讓爺
用用?」

  錢甯頗爲得意的一笑:「有,而且恰巧就在宣府……」

  ***    ***    ***    ***

  「丁佥事大駕光臨,咱家這鎮守府真是蓬荜生輝啊。」

  宣府鎮守太監苗逵扯着公鴨嗓子,親親熱熱地挽住丁壽,一同在前堂落座


  丁壽暗中打量這位禦馬監掌印太監,身材高大,頭發花白卻滿面紅光,要
不是一根胡子沒有,倒真像一個純爺們。

  「公公這話折煞小子了,您老内廷樞相,位高權重,小子俗事纏身,未能
及早拜會,恕罪恕罪。」

  不是丁二爺想不起這位苗公公,關鍵這位禦馬太監不是劉瑾黨羽,禦馬監
不但掌管着四衛營和勇士營這些禁軍勇卒,還握有草場、馬場及皇莊,有兵有
錢,朱元璋雖立了内官不得幹政的鐵牌,但晚年時擴充内廷,二十四衙門也同
外廷六部一般互相制衡,司禮監批紅,内官監管人,禦馬監掌兵,如今王嶽和
劉瑾争權,這位苗逵便是獨立與司禮監和内官監的第三股勢力。

  不過這位苗公公對宮内的争權奪勢不感興趣,他心中偶像是那位開創西廠
的禦馬監前輩,更想在邊事上建功,所以一旦九邊有警,便自告奮勇,去歲鞑
靼犯邊,苗逵隻是援軍監軍,誰知來了就幹脆不走了,劉瑾也樂得這位不被王
嶽拉攏,所以把劉宇安排在宣府和稀泥。

  苗逵像是意外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沒想到咱家能得丁佥事如
此看重,可既如此,大人您這幾日又是總督府又是巡撫衙門的登門拜訪,咱家
還以爲鎮守府這小廟等不來堂堂錦衣佥事您這尊大神呢。」

  「苗公公,您……」丁壽心中一驚,自以爲行事無人知曉,沒想到一舉一
動皆在他人關注之下。

  看着丁壽驚愕表情,苗逵噗呲一樂:「奇怪麽,禦馬監雖說不是汪公公提
督西廠的時候了,可這耳目麽——還不是擺設。」随即輕輕一歎:「丁大人允
文允武,瞧不起咱家也是應有之意,誰教咱是連祖墳都進不了的殘缺之人呢。


  瞧這太監一副自怨自艾的樣子,丁二爺好一番不落忍,這幫太監哪來的這
些玻璃心,這麽在意别人眼光,連忙勸慰道:「公公何出此言,您老禦敵守邊
,活人無數,乃九邊百姓之萬家生佛,誰不敬仰。」

  「真的?」苗逵抽抽鼻子,眼淚都快下來了,這小子是知己啊。

  假的,您老打仗的本事比汪直真差遠了,延綏搗巢,五路進軍,前後攏共
才弄到十五個首級,心中雖是腹诽,丁壽面上還正色道:「那是自然,論進取
之心,自汪公公被貶,苗公公可稱大明第一人。」

  苗逵臉上笑得宛若菊花綻放,「哪裏哪裏,咱家算得什麽,怎敢相比汪公
公……」語鋒一轉,「既無小瞧之意,爲何今日才來尋咱家?」

  怎麽這事還沒揭過去,沒奈何,丁壽拱手道:「公公明鑒,進廟燒香也是
先參韋陀,再觐如來,您老德高望重,理該最後拜見。」

  「好好好,」苗逵連聲叫好,「好一個先參韋陀,後觐如來,丁佥事真是
知心人,今日咱家與你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觥籌交錯,酒至半酣。

  丁壽突然将酒杯放在案上,一聲長歎。

  今日苗逵興緻頗高,見狀不由奇道:「丁大人何故歎息?可有事要咱家幫
忙?」

  「蒙公公盛情款待,在下感激不盡,隻是爲公公抱不平而已。」丁壽緊鎖
眉峰道。

  「此言何解?咱家還有何委屈不成。」苗逵倚在桌上,半醉問道。

  「公公當年延綏殺敵,萬餘将士得先帝封賞,有目共睹,可之後鞑虜兵犯
大同,百姓罹難,您再度請纓,這劉大夏卻在先皇前诋毀您當年功績,不過是
俘虜數十婦孺,僥幸全師而歸,打消了先帝派兵禦虜之念,坐看邊民塗炭,大
同百姓何辜!公公何辜!」丁壽好一番壯懷激烈,憤憤不平。

  「有成化年間汪公公千裏搗巢的大功珠玉在前,咱家那點玩意自然上不得
台面,難怪會落人口實。」苗逵冷笑道。

  「可公公畢竟有實打實的功績在此,朝中諸公卻熟視無睹,就在您老出塞
的前一年,蒙郭勒津部酋首火篩入寇大同,大掠八日,滿載而歸,遊擊張俊帥
騎兵六百尾随其出關,連個落單的人頭都沒拿到,兵部竟爲其報功以六百卻敵
三萬騎,擢爲都督佥事,總兵大同,公公所遇,何其不公!」

  一杯烈酒直灌入喉,苗逵長出一口氣,輕輕道:「内宦爲人所輕,也非一
日,憲廟老爺時汪公公讨伐建州三衛,大獲全勝,不過增食米三十六石,咱家
這點境遇又算得了什麽。」

  你老太監要真有這份灑脫,就不會在宣府成天和張俊、車霆鬧别扭了,丁
壽心中暗笑,舉着筷子輕輕敲了敲酒杯,「可就是這個張俊,公公督師延綏時
,傳檄宣府、大同探騎共進,他卻持兵不遣,雖經您上表彈劾,先帝寬宥其罪
,上命發兵,可彼時軍機已失,否則延綏一戰豈會如此草草收場。」

  「說到底,也是咱家本領不濟,沒有汪公公輕騎出塞,奔襲汗庭的本事,
這已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休提休提。」苗逵的怒火好似已漸漸平息。

  哎呦,老太監養氣的功夫真是不錯,既然你張口閉口汪公公,那二爺就給
你加把火,故意重重歎息一聲,「可即便如汪公公般天縱之才又能如何,汪公
公當年欲再下西洋,二并安南,再現太宗偉業,卻被劉大夏百般阻撓,藏圖不
報,否則汪公公功績又何限九邊,禦馬監豈不是能與鄭公公當年的内官監一樣
受世人仰望,唉,不知汪公公人生憾事,幾時才能得償所願……」

  「劉大夏,咱家絕不與爾輩幹休。」一掌拍在酒桌上,苗逵一字一頓,惡
狠狠地道。

  有門兒,心中得意,丁壽伸手拿杯,哪知一碰酒杯,就聽嘩啦啦一陣聲響
,杯盤落地碎了一片,那張硬木圓酒桌已化成碎絮。

  「化骨綿掌?!」丁壽驚訝地看向身邊那個紅臉已氣得變紫的苗逵,這老
太監竟然是出身星宿海的内家高手。

  ***    ***    ***    ***

  京師東廠,丘聚與谷大用二人夤夜被召至劉瑾書房。

  「這小子真是到哪兒都不讓人省心!」

  劉瑾将手中信箋扔到桌子上,揉着眉心笑罵道。

  丘聚拾起信,與湊上來的谷大用一起在燈下展開觀看。

  「這小子還真能折騰,竟然能鼓動苗逵上秘本。」谷大用啧啧稱奇。

  「估計也是逼急了,劉至大這小子真是難堪大任,才具一般也就罷了,還
是個溜肩膀,一點擔當都沒有。」劉瑾抱着二郎腿,搖頭晃腦,一副恨鐵不成
鋼的模樣。

  「哪個人能像壽哥兒一般膽大妄爲,劉宇又是被劉大夏等人收拾狠了的,
自然是萬事保全爲上,」谷大用看着信又搖了搖頭,輕歎道:「公公是該給壽
哥兒提個醒了,這才到宣府幾天啊,就不能讓我們這幾個老骨頭消停一陣子。


  「此事可行。」丘聚看完信一直沒說話,突然插嘴道。

  「老丘,你怎麽想的,如今這陣子内外朝盯着咱們爺們正緊,還搞什麽幺
蛾子?」谷大用不解道。

  「正是因爲咱們被盯得太緊,才要弄出這點事情把那幫酸子的眼光引過去
,難得這事還扯上了禦馬監,順勢而爲,成了要念咱們的情,即便事情不成,
自有苗逵這高個的頂着,」言及此,丘聚偷眼打量了劉瑾神色,繼續道:「壽
哥兒不過奉命查案,亦非大過。」

  劉瑾持着一把冬月團扇,輕扇了幾下,笑吟吟道:「那你說苗逵和那幫蒙
古鞑子會不會把壽哥兒咬出來呢?」

  「這個……」丘聚可不敢把話說死。

  劉瑾起身,負手來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平靜說道:「此事要辦,就辦
成鐵案,這宣府的天——是該變變喽。」

  ***    ***    ***    ***

  乾清宮暖閣。

  小皇帝百無聊賴地趴在禦案上,把玩着那枚已經被他撫摸得光滑明亮的永
樂通寶,一會兒癡癡一笑,一會兒又長籲短歎。

  朱厚照這做派漫說周邊服侍的小内宦,便是一手把他帶大的劉公公也不知
道這位爺抽的什麽風。

  「皇上,可是有心事?」劉瑾憂心忡忡地看着小皇帝。

  「啊?沒,沒事。老劉,你有什麽事?」小皇帝回過神來,直起身子問道


  「朵顔衛花當請封之事,皇上以爲如何處置?」劉瑾躬身奏道。

  「還能如何,朕不追究他們前番入寇之罪已是天恩浩蕩,還妄想原職襲封
,真是得隴望蜀,不知進退。」朱厚照恨恨地一拍禦案。

  「可朝中廷議皆認爲朵顔三衛多年來護衛薊遼不爲鞑靼所亂,爲京師藩籬
,宜厚恩以固。」

  「一派胡言。」朱厚照不屑道:「說三衛防禦鞑靼不擾薊遼,怎麽不說朝
廷還要防禦他們屢屢擾邊,滿朝衆臣讀書都讀傻了不成?」

  「朝中大臣都是七竅玲珑心,傻倒未必,怕的是别有用心。」劉瑾低聲道


  「什麽意思?」朱厚照聽出不對,問道。

  劉瑾從袖口中取出奏本,道:「宣府鎮守苗逵有秘本奏上。」

  朱厚照狐疑地接過奏本,細細觀看後怒道:「私開馬市,車霆竟敢如此大
膽?」

  「皇上息怒,此事并非沒有先例,車巡撫有難言之隐也未可知。」劉瑾一
副老好人的模樣勸解道。

  「有何事不可禀奏,朕是聽不進良言的桀纣之君麽。」有先例不等于這事
不犯法,朱厚照年輕氣盛,可沒他老爹朱佑樘好好先生的脾氣。

  「既然朵顔使團在京,陛下可招朵顔使者詢問根由。」劉瑾躬身奏道。

  朱厚照深吸一口氣,「宣朵顔使者觐見。」

  ***    ***    ***    ***

  革兒孛羅被内侍引進乾清宮,就一直好奇地東張西望,尤其對冒着淡淡香
煙的鎏金銅鶴香爐大感興趣,乃至快近禦座,仍未行禮。

  「大膽,禦前見駕不知行禮,該當何罪。」侍立禦座前的劉瑾呵斥道。

  革兒孛羅這才回過神來,撲通一下跪到殿内平滑的金磚上,咚咚咚磕了幾
個響頭,「朵顔衛革兒孛羅見過大皇帝陛下。」

  朱厚照見五大三粗的一個蒙古大漢猛不丁跪下磕頭,也吓了一跳,雖說這
朝見禮儀全都不對,可那幾個頭實打實的叮咣作響,隔着禦案小皇帝都覺得疼
,也不好怪罪人家失禮,溫言道:「愛卿平身。」

  哪知革兒孛羅聽到後沒有站起,反而向前一鋪,全身心的和金磚做了親密
接觸。

  小皇帝有些發懵地看了看劉瑾,「這……這是何意?」

  「皇上,您不讓臣把身子放平麽?」鼻尖都貼着地的革兒孛羅甕聲甕氣地
費力回道。

  朱厚照忍俊不禁,「卿家站起來吧,難道禮部未有教你朝觐之禮?」

  爬起來的革兒孛羅摸摸腦袋,憨笑道:「禮部那些官兒倒是教了好些東西
,不過今早喝完馬奶酒,全他奶奶忘掉了。」

  劉瑾叱道:「豈有此理,竟敢在聖駕之前口出污言,來人……」

  朱厚照擺了擺手,「好了老劉,來者久居塞外,不知中原禮儀,不要計較
了。」又對革兒孛羅笑道:「據聞你此次來使,在宣府與巡撫車霆交易馬匹,
可有此事?」

  「交易馬匹?」革兒孛羅迷茫地搖了搖頭,「沒有啊。」

  「哦?」朱厚照疑惑地與劉瑾對視一眼,難道苗逵挾私報複,誣告車霆不
成。

  「那些馬匹都是送給車大人的,沒有交易。」革兒孛羅自顧繼續道。

  「難道朵顔的馬匹已經多到可以白白送人了?」朱厚照不可置信,朝中諸
公以德制夷的話竟是真的,蒙古人感恩王化,主動上門送馬。

  革兒孛羅腦袋跟撥浪鼓一樣晃動,手舞足蹈道:「去年草原剛受了白災,
母馬找不到草,馬駒吃不着奶,死去的牛羊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大皇帝陛下
的草原子民又凍又餓,可爲了讓兀良哈不被其他部落小看,爲了能繼續朝貢大
皇帝陛下,我們還是滿足了巡撫大人的要求。」

  革兒孛羅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劉瑾接過,轉呈給朱厚照。

  朱厚照隻是草草一看,立即怒火滿腔,拍案而起,吼道:「勒索内藩,擅
許官職,車霆眼中可還有朕,可還有朝廷法度,朕要……」

  「陛下……」劉瑾眼神向革兒孛羅處示意了下,提醒正德此時發火不合時
宜。

  朱厚照強壓怒氣坐回龍椅,對着革兒孛羅道:「使者且退下吧。」

  哪知革兒孛羅卻未有退走之意,雙膝跪倒道:「大皇帝陛下,朵顔已遵照
大明吩咐獻貢馬匹,懇請恩準您忠誠的臣子花當襲職。」

  「這個……」朱厚照有些咽不下這口氣,獻馬封官又不是他答應的,憑什
麽。

  「皇上,朵顔既有恭順之意,萬歲又何吝隆恩呢。」劉瑾湊近朱厚照,在
他耳邊輕聲道:「恩出于上。」

  不錯,恩出于上,再大的恩賞是朕給的,而不是那些拿朝廷恩賞做交易的
大臣,朱厚照點頭道:「革兒孛羅,朕準你所請,恩旨花當襲職朵顔都督。」

  革兒孛羅叩頭謝恩,還未起來,劉瑾又道:「适才使者所言朵顔百姓罹經
天災,餓殍遍地,實在有違天和,請陛下于近朵顔處再開一邊市,優撫災民,
使草原百姓同沐天恩。」

  奇怪劉瑾怎麽提了這麽一個主意,但瞧着革兒孛羅那火辣辣的眼神,朱厚
照抹不開面子拒絕,點點頭:「你看着辦吧。」

  「謝大皇帝陛下。」革兒孛羅又是以頭搶地,狠狠來了幾個動靜大的,「
願長生天保佑正德大皇帝,您的恩情如斡難河的流水永不幹涸。」

  好話人人愛聽,朱厚照也是興起,道:「朕看你魯直率性,也封你個都督
佥事吧,嗯,比你父親低上一品。」

  剛才那些讨封、邊市都是給整個朵顔要的,就算花當念他的情,好處一時
半會兒也顯不出來,這官職卻是真格給自己的,可以憑着官職帶人進京朝貢、
邊市貿易,革兒孛羅狂喜之下,又是一陣猛磕。

  跟着地上水磨金磚硬碰硬了這麽多下,銅頭鐵腦也經受不住,革兒孛羅站
起身來有些暈乎乎飄飄然,轉身出殿之際突然心中悸動,身側似有兩道厲芒一
閃而過。

  革兒孛羅側過頭去,見那個在大皇帝身邊侍立的老太監低眉垂目地立在一
旁,似乎未往這裏看過一眼。

  也許自己看錯了,革兒孛羅心中暗想,可那眼光又太過熟悉,大草原中的
毒蛇盯中獵物時,才會有這樣淩厲無情又興奮不已的光芒……

  ***    ***    ***    ***

  「老劉,如何處置這車霆?」看着革兒孛羅出了宮門,朱厚照氣鼓鼓地問
劉瑾道。

  「老奴以爲還需詳查。」

  「還要詳查?這白紙黑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朱厚照晃動着手中書信
道。

  「這隻是佐證,何況車霆究竟囤積了多少馬匹,又作何用途,皆不可知啊
。」劉瑾向着朱厚照一攤手道。

  賭氣地将翼善冠扔到禦案上,朱厚照撓了撓頭,「那就讓張俊查明此事。


  「老奴以爲不可。」迎着朱厚照狐疑的目光,劉瑾解釋道:「苗逵到宣府
不過一年便已知曉此事,張俊總兵宣府多年卻從未上報,難保其中未有勾結。


  「那就派遣缇騎去宣府。」朱厚照拍闆道。

  「何須費事選派,宣府不有一位養病的錦衣衛佥事麽。」劉瑾淡淡一笑,
輕聲道:「隻要給出一道旨意即可。」

  「丁壽?朕怎麽把他忘了?」朱厚照開心地一擊掌,道:「趕快拟旨……


  「皇上不可。」劉瑾連忙出言阻止,「這車霆信上說朝中有人爲其助力,
雖不知是否妄言,但甯可信其有,若是由庶吉士拟旨,再由内閣與六科審議,
靡費時日不說,且人多眼雜,恐有消息洩露之虞。」

  「朝廷法度如此,還能怎麽辦?」朱厚照無奈地攤手問道。

  「不經内閣,皇上親筆寫道旨意,囑丁壽便宜行事。」劉瑾不假思索給出
了答案。

  「你讓朕發中旨?」朱厚照搓了搓手,心虛地道:「幹系重大,若是未獲
實據,朝臣物議該當如何?」

  正德還有心裏話,要是親筆旨意傳下去,人家壓根不認賬,他這皇帝的臉
往哪兒擱,其實按朝廷規矩皇帝的旨意隻有六科才有封駁權,内閣不過負責起
草建議,各級官員接旨執行就完了,可自「三楊」始,内閣權力膨脹,沒有内
閣署名的聖旨反倒見不得人了。

  小皇帝應該慶幸,明朝皇帝偶爾發發中旨,隻要不太過分,大臣們也捏鼻
子認了,畢竟真翻了臉,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如果是大宋朝,這種旨意直接就
能被文官撕了扔你臉上,反正在先天下之憂而憂的小範老子「手滑」理論指導
下,大宋文官早已擰成一股繩,激發民變沒事,失土喪師沒事,其他什麽草菅
人命、貪污受賄的更不算個事,真論起來,開封府那位包龍圖的虎頭鍘,除了
能砍狄青、嶽飛這樣的武将,連文官一根毛都動不了。

  聽了正德沒自信的話,劉瑾沉思一下,半真半假地笑道:「若是拿了旨意
還辦不成事,那小子就留在宣府種地吧。」

  ***    ***    ***    ***

  禮部侍郎王華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東閣大學士謝遷府邸。

  謝閣老雖年近花甲,仍是豐姿俊偉,儀表堂堂,此時正身着便服,在府中
品茶,見了滿頭大汗的王華,呵呵一笑,調侃道:「實庵何故如此,莫不是你
那寶貝兒子又惹你生氣了?」

  若是平時謝遷拿王守仁說笑,王華定是跟他理論一番,此時他卻無心于此
,大步走到謝遷近前,拿起他的茶盞就飲了一大口,才算順平了氣息,「木齋
,你還有閑情安坐?」

  這二位大明朝的狀元公關系特殊,既是餘姚同鄉,又是同窗好友,不過謝
遷捷足先登,成化十一年就中了狀元,而王華則晚了六年,在會試中錄取他的
正是好友謝遷,二人正可謂亦師亦友,交情莫逆,平素交往少有顧忌。

  謝遷見老友如此失态,也是驚詫:「究竟何事?」

  王華見左右無人,低聲道:「據會同館傳來消息,皇上突召朵顔使者觐見
,這還未到朝觐之日啊。」

  「許是突然心血來潮,想聽人解說大漠風光。」對自己學生脾性謝閣老甚
是清楚,不以爲然道。

  「可那革兒孛羅回到驿館,就大擺宴席,朵顔蒙人興高采烈,說是皇帝已
經恩準所請,馬沒有白送等語,隐隐提到宣府。」王華沉聲道。

  「哦?」謝遷終究生了警覺,「此事有些蹊跷,皇上日前還說朵顔無禮蠻
橫,不準其襲職所請,怎會突然生變?」

  「震卿前些日子曾來信說楊邃庵的馬種有了着落,莫非說的就是此事?」
王華心中憂慮,捋着須髯緩緩說道。

  忽地站起身來,謝遷當機立斷道:「馬上遣人去宣府,讓車霆将首尾料理
幹淨,無論何事都抵死不認,朝中自有我們爲他轉圜。」

  王華點頭,才要回去安排,就聽一個聲音道:「誰也不能去。」

  二人扭頭,見李東陽立在堂前,眼中滿是憂色。

  ***    ***    ***    ***

  車府,後宅。

  巡撫車霆悠閑地靠在一張躺椅上,舉着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躺椅後是一個穿着銀紅襖裙的豔麗女子,正在賣力地爲他摁揉雙肩。

  女子已經累得嬌喘籲籲,雲鬓半斜,車大人卻不爲所感,眼睛埋在書中不
能自拔。

  「老爺,妾身膀子都擡不起來了,您就不知心疼奴家?」女子撒嬌着将書
從車霆手中抽掉,纖腰一扭,倒在他懷裏,「這書比人家好看麽?」

  「再好的書又如何能及得上我家麗兒萬一。」車霆笑道,就勢摟住女子水
蛇般的腰肢,揉捏衣裙下那豐盈肥嫩的臀肉。

  女子乃是車霆從青樓中贖身所納的愛妾朱麗兒,以色侍人,自是曉得自家
老爺最愛自己放浪熱情,水蛇般的一雙玉臂纏繞在他脖子上,朱唇香吻送到車
霆跟前,噴氣如蘭:「那就别看這勞什子了,妾身服侍您好麽?」

  佳人在懷,車霆豈會說不,朝着那鮮豔紅唇一口吻去,原本撫摸玉臀的那
隻手已然探入裙下,隔着亵褲撫摸那誘人私處。

  香舌交纏,朱麗兒飽滿的酥胸緊貼着車霆胸膛厮磨,一雙小手也沒閑着,
解開男人腰帶,将衣袍下已經翹立挺拔的陽物顯露出來,不住上下套弄着。

  車大人早過耳順之年,那話兒卻因日常進補得宜,頗爲可觀,在愛妾幾番
挑逗下菇頭漲紅,馬眼微張,難以自持,吐出口中香舌,喘息道:「麗兒,來
,我要。」

  「老爺莫急,此番妾身伺候您觀音坐蓮如何。」猩紅雀舌一舔上唇,朱麗
兒妖冶笑道。

  「好,一切随你。」車霆笑道。

  朱麗兒随即起身彎下纖腰,掀起長裙,玉腿輕擡,将水迹殷然的亵褲剝離
了玉體,露出渾圓豐腴的肥美玉臀。

  瞧着車霆眼神火熱地盯着自己下身,朱麗兒媚眼輕抛,「老爺,妾身來了
。」提起裙擺,玉腿分開跨坐他身前,随後嬌軀微沉,「嗤」的一聲,泥濘不
堪的蜜穴猛地一下吞沒了肉棒。

  「嗯!」 朱麗兒隻覺得空虛的下體一下被狠狠地充實,把小穴撐得滿滿
的,不等車霆動作,扶住他的肩頭扭動起來。

  車霆隻覺菇頭前端被一層層溫暖濕熱的嫩肉緊緊包圍,随着朱麗兒的聳動
,一陣陣酥麻快感不斷從肉棒傳來,讓他也忍不住「噢——」的一聲發出快樂
的呻吟。

  解開朱麗兒的長襖,露出那對嫩滑柔膩的豐乳,車霆調笑道:「軟溫新剝
雞頭肉,果然不差。」,忍不住一張大嘴,将頭埋在這兩團雪白胸脯中,舔弄
着那兩粒粉紅的蓓蕾。

  「哦,好美啊──老爺──啊──妾身不行了──」,快感沖擊下,朱麗
兒發出一聲聲媚人的呻吟來,緊緊抱住車霆,加快聳動着肥大的屁股,幫助粗
大的肉棒「噗滋噗滋」的進進出出。

  「老爺,妾身要死了!」朱麗兒枕在車霆肩膀上,發出一聲淫媚的低吟,
濕淋淋的陰精立時湧出,劇烈收縮的陰道爽得車霆渾身繃緊,精液噴射而出,
灑滿了愛妾的嬌嫩花房。

  盡興的兩人緊緊相擁,回味剛剛的春情。

  「老爺,您的參湯好了。」一個嬌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秀紅啊,進來吧。」車霆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疲憊說道。

  随着房門輕響,一個一身象牙白立領襖裙的中年女子端了茶盤款款走了進
來。

  「老爺,這是妾身親手熬制,請您補身子的。」女子眉眼周正,柔柔弱弱
,是車霆早年所納小妾秀紅,雖然年歲漸長,顔色日衰,但憑着烹的一手好湯
的手藝,仍能得到車霆喜愛。

  車霆點頭,将湯盞拿過,還未及口,仍舊跨在他身上的朱麗兒撒嬌道:「
老爺,妾身剛才好累,也要補補。」

  未等車霆開口,秀紅已輕聲道:「這湯裏放了參茸等大補之物,妹妹怕是
不宜。」說完秀紅便垂首立在一邊,眼光所及是朱麗兒裙下露出的一截白嫩光
滑的小腿。

  朱麗兒不屑地掃了秀紅一眼,人老珠黃,要不是能做一手好菜,早被攆出
府了,神氣什麽,嘴上卻笑道:「難得姐姐一片苦心,來老爺,快把這碗湯喝
了,等您調理的龍精虎猛,今晚上妾身再試試您的虎威……」

  「今晚?」車霆看了看身邊低眉順眼的秀紅,有些爲難,說好了今夜要到
她屋裏安歇的。

  「好不好麽?」朱麗兒撒嬌地在他身上扭了扭,同時小腹暗暗用力,車霆
隻覺那根半軟不硬的家夥又被狠狠夾吮了幾下,爽得他一陣哆嗦。

  「好好好,依你依你。」車霆告饒道。

  朱麗兒嬌媚一笑,得意地瞥了秀紅一眼。

  秀紅心中不滿,面上卻沒有表露,笑道:「既如此,夜裏就有勞妹妹了。


  對方滑不留手,朱麗兒無處着力,心中好不郁悶。

  車霆并非看不出二女勾心鬥角,隻是一旁裝聾作啞,待有閑暇時再用心一
一調解吧。

  一聲輕咳,一位面目慈祥的貴婦人緩緩步入書齋,見了摟抱在一起的朱麗
兒二人,微微蹙眉,斥道:「詩禮之家,成何體統。」

  朱麗兒連忙起身整理衣裙,與秀紅一同施禮,「拜見夫人。」

  車霆也慌忙起身,用袍子擋住那團醜物,讪讪道:「原來夫人來了,請坐
。」

  婦人是車霆正妻陳氏,也是大家閨秀,與車霆少年夫妻老來伴,伉俪情深
,見他如此放縱,不由嗔怪道:「老爺如今不比年輕時候,還是愛惜身子,少
做些荒唐事。」

  「夫人所言甚是,今日本就打算靜心修身,恰好昨日江彬送來坊間幾篇話
本,便拿來解悶。」收拾利索的車霆侃侃而談,又變成了那位學識淵博的儒雅
官員。

  「江彬?他來作甚?」陳氏好似對自家這位外甥女婿也不是很滿意。

  「過幾日他就要回獨石口,送來幾箱土儀,盡盡孝心。」車霆仿佛想到了
什麽開心事,嘴角含笑。

  「雨娘有孕在身,他不在家照顧,急惶惶地跑到邊牆去想幹什麽?」陳氏
惱道。

  「爲國戍邊,爲将之責。」車霆一本正經地撚須道。

  「都是你,非要将雨娘嫁給這麽一個粗人,」陳氏冷哼一聲,忽又想起什
麽,「他能送什麽好書過來?」

  「這書倒是有趣,講的是莊子休鼓盆悟道的故事。」車霆笑呵呵将那本書
遞給陳氏。

  「莊子休?鼓盆?此典可是出自《莊子至樂篇》?」陳氏略一思索,就想
到出處。

  「不錯,正是此典,莊子妻死,其鼓盆而歌,此文以此爲骨,擴寫成篇。
」車霆喝口參湯潤了潤喉,「講的是莊子妻年少貌美,莊周詐死,化身美少年
引誘于她,妄言身患惡疾,需食人腦方可得救,那婦人爲了新人竟真要劈棺取
腦,莊子休死而複生,婦人羞愧自盡。」

  聽了這個故事陳氏沉思不語。

  「那莊子休如此戲耍結發之妻,實是可惡。」朱麗兒恨恨道。

  秀紅卻憤憤道:「那婦人不知羞恥,夫死不守節,反要毀屍救自家姘頭,
無恥至極。」

  朱麗兒才省起自己坐歪了屁股,暗罵一聲,連忙道:「姐姐說得不錯,那
婦人就該浸籠沉江,讓她自盡實是便宜了她。」

  車霆饒有興趣地看着幾女:「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少夫
妻人前恩愛,一死百了,正所謂夫妻本是同林鳥,巴到天明各自飛。」

  「老爺,妾身絕不會如此。」朱麗兒二人連忙剖明心迹。

  車霆哈哈一笑,「老夫年過花甲,人生七十古來稀,若真的天不假年,你
二人青春年少,怎能忍空閨寂寞,老夫有言在此,真有那一日,允爾等自由。


  「老爺。」兩女慌忙跪地,「您再說此言,我等隻有以死明志。」

  「好了,起來吧,老爺是在與你們玩笑。」陳氏開言道,埋怨地瞄了車霆
一眼。

  見了車霆促狹的笑容,二女才算松了口氣,剛要相互攙着起身,一個家丁
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老爺,錦……錦衣衛前來傳旨。」

  ***    ***    ***    ***

  丁壽捧着黃绫聖旨,立在院中,氣定神閑,身後是數十衣甲鮮明的錦衣衛
,連王六都穿着青色布面甲随在身後。

  看着急匆匆奔出的車霆等人,丁壽微微一笑,「軍門,請接旨。」

  「副都禦使車霆,巡撫宣府,罔顧聖恩,要挾藩屬,私開馬市,視朝廷爲
無物,置國法于九霄,着錦衣衛指揮佥事丁壽嚴查,準便宜行事,地方文武竭
力佐助,不得拂逆。」

  聖旨一合,丁壽奸笑道:「軍門,領旨謝恩吧。」

  聽完聖旨的車霆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下人攙扶下晃晃悠悠站起,顫聲
道:「請問丁大人要如何處置車某?」

  「本官立即搜查尊府,期間少不得先委屈軍門。」丁壽還是笑得春風滿面
,卻讓車霆厭惡透頂。

  車霆閉目長籲,「可否借聖旨一觀?」

  「軍門請便。」丁壽笑呵呵地遞過去。

  車霆咬了咬牙,緩緩展開聖旨,突然眼睛睜大,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一
番,說不出是驚是喜道:「沒有内閣署名,你這是亂命。」

  「軍門慎言,這可是萬歲中旨。」丁壽神色轉冷,緊盯車霆,「大明哪條
律法說聖旨必由内閣附署,你可是要抗旨麽?」

  頂住,一退就全完了,車霆強自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好,本官與你講法
度,你錦衣衛拿人可有刑部駕帖?」

  「沒有。」丁壽回得幹脆,湊近車霆,冷冷道:「皇權特許,便宜行事。


  「本官不給你這個便利。」車霆也是一聲冷笑,大喝一聲:「親兵何在?


  「在。」應聲如雷,甲葉撞擊聲響,一隊隊兵勇跟在一個赳赳武官後湧了
出來,成扇形将丁壽等錦衣衛圍在了中間。

  那武官上前躬身施禮:「撫标遊擊桂勇聽命。」

  一指丁壽,車霆得意笑道:「此人假傳聖旨,欲行亂命,與本官拿下。」
隻要挺過這關,車巡撫有的是本錢打禦前官司。

  無一人動彈。

  車霆回身看看衆将,眼神中俱是驚詫,厲聲道:「将他與我拿下。」

  還是無人回應。

  輕咳一聲,丁壽下巴一點車霆,「抗旨不遵,拿下。」

  「遵命。」桂勇應聲,伸手一揮,幾名軍校一撲而上,将車巡撫按倒在地
,五花大綁。

  「你們……哎呀……我白養你們了!!」車霆臉都貼地了,憤怒嚎叫着。

  剛剛把繩子收緊的郤永嘿嘿一樂,「車大人,下次再讓人爲你拼命,記得
把人當人看。」說罷,将車霆的腦袋往下猛地一推,連他頭上方巾都被打掉了


  站起身來,郤永長出一口氣,過瘾啊,早想來這一下子了,對着桂勇一抱
拳:「桂大哥,兄弟謝啦。」

  「都是自家人,何須客氣。」桂勇客套道,又趕緊對着走來的丁壽躬身施
禮:「大人還有何吩咐?」

  「将這府中的人看管起來。」丁壽拍了拍桂勇肩頭,「幹得好,苗公公那
裏替我道聲謝。」

  「爲大人和公公效力是末将的福分。」桂勇臉上谄笑與高大的身軀極不相
配。

  「桂勇,你是苗逵的人?」趴在地上的車霆驚訝道,随即凄涼一笑:「這
麽說,老夫的信并沒有送往京師了。」

  「大人話從何來,若非抗旨,末将還是您帳下遊擊,豈敢随意抗命,信自
然是送到京師了。」桂勇很是委屈地說道。

  「哦?」這話讓車霆很是驚訝。

  「不過末将找的信使是個廢物,可能送錯了地方。」桂勇撓了撓頭。

  ***    ***    ***    ***

  一封素色信箋靜靜躺在書案上。

  大明帝國的兩位閣老與一位侍郎相對枯坐。

  「劉瑾将這信封送過來究是何意?」王華掃視着兩位上官,開言問道。

  「若不想受池魚之殃,就少管閑事。」李東陽那渾濁的眼珠轉動了一下,
「留下信,就如利劍在手,看他指向何人了。」

  謝遷掃了眼信封上的字:恩師木齋公親啓,學生車霆拜上。筆法遒勁,力
道十足,他最欣賞這個門生的字,可如今卻把他架到了火上。

  「可我等并不知這信裏寫了什麽,也許隻是震卿的問候之語。」王華真的
擔心這位同年。

  「也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李東陽伸出修長的手指,将一個将要落在茶
盞裏的飛蟲彈開,「不能讓他牽連更多的人。」

  王華來回踱了幾圈,悶悶地道:「哺育馬種,震卿也是爲國之舉,爲何不
能奏明朝廷,請旨而行。」

  李東陽睜大了眼睛,不想王華說出此言,謝遷對他報以苦笑,實庵是實誠
君子,不谙官場世故,否則如今也不會止步于區區一個禮部侍郎了,邊市貿易
牽扯多方利益糾葛,拿到朝廷明面上便有太仆寺接手,這會斷了多少人的财路


  「還好,私開邊市不算大罪,無非降職申饬,即便是革職,等個幾年,也
可以再謀起複。」謝遷也不知道此言是在安慰王華,還是開解自己。

  李東陽花白的眉毛抖了抖,私開邊市,僅止于此麽……

  ***    ***    ***    ***

  「府中人等集中于東跨院,由撫标人馬看守,其他人開始搜府。」丁壽在
院中發布命令。

  一個個丫鬟仆役從各個院子房間中被押解而出,如狼似虎的錦衣衛開始了
他們的專業對口操作:抄家。

  一直跟在丁壽屁股後面打着扇子的王六,看着人影綽綽,進進出出,各種
古玩細軟成箱成箱擡出,自家二爺卻自顧在院子裏蹓蹓跶跶,不由心中長滿了
野草,一股無名火都在嘴裏頂起了泡。

  「二爺,那個,小的,我,能不能……」王六結結巴巴地想表達清楚。

  「想進去撈點外财?」丁壽一語點破自家奴才的心思。

  「二爺聖明,小的一撅屁股,您就知道小的拉的……」

  「好了好了,言語污穢粗俗,真上不得台面。」丁壽從他手裏接過唐伯虎
手繪的那把扇子,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嫌棄道:「去吧。」

  借着主家的一腳東風,王六一溜煙兒地跑向後宅,以他多年做奴才的個人
理解,有錢的肯定是主人,主人會把錢放到哪兒,肯定是睡覺都能看得見的地
方,必然是在卧室啊。

  丁壽帶到宣府的錦衣衛人數不多,都在逐院搜檢,尤其注意有沒有暗道夾
壁之類的機關,如此細緻認真的工作态度,便宜了王六率先抵達目的地。

  名貴的宋元瓷器被他随手扔到地上,前人墨寶在王六眼裏不過是一堆墨疙
瘩,不頂吃不頂穿,統統棄如敝履,累得滿頭大汗,隻撿着幾個銀稞子,王六
納悶了,難不成這位巡撫還是個清官。

  白來一趟,王六氣惱地将一個鈞窯瓷瓶摔個粉碎,啪的一聲,随即他聽到
了一個小聲的驚呼。

  「是誰?滾出來?」抽出腰刀,王六緩緩穿過卧室内的圓光罩,内室中隻
有一張紫檀雕花的拔步大床,四周垂着青色紗幔。

  王六用刀撥了撥幔帳,并未見人,許是聽錯了,扭身要走,卻猛回身往地
下一趴……

  數聲驚叫,三個服飾華麗的婦人趴在床下,瑟瑟發抖。

  「出來,否則六爺就拿刀砍了。」王六咋呼道。

  「别……别……我們出來。」在一陣哀求聲中,一個個女人依次爬了出來


  「嗯?」王六看她們幾人手裏都抱着一個匣子,喝道:「把東西拿過來。


  幾女正是車霆的一妻二妾,聽聞錦衣衛抄家,這些人拿了自己體己細軟,
躲到床下,原想挨過這一關,再做打算,沒想到被這個尖嘴猴腮的軍卒發現了


  秀紅二女猶豫是否将手中匣子交出去,畢竟這是今後安身立命的本錢,陳
氏卻先遞了過去,二女憤憤,你有娘家可投靠,我們怎麽辦,沒奈何也交了過
去。

  打開三個首飾匣子,裏面的金珠寶玉登時晃瞎了王六的眼睛,心虛地把盒
蓋扣上,發财了,心中狂喜,再看看如鹌鹑般縮在一邊的三女,一絲淫笑浮上
臉龐。

  「軍爺,匣子已經都給您了,放妾身幾人走吧。」秀紅哀求道。

  「走,今天六爺财也要,人也要。」王六回身蹦到床上,大剌剌道:「過
來伺候爺。」

  喊了一句,沒人過來,王六拔刀出鞘,「來不來?」

  秀紅怯怯道:「軍爺要我們哪一個服侍您啊?」說着話身子往後靠了靠,
将朱麗兒留在身前,隻要眼睛不瞎,也能看出誰年輕漂亮吧。

  「哪一個?都要。」王六胃口大得很。

  秀紅和朱麗兒無奈,磨磨蹭蹭地向王六走去,王六看向不知所措的陳氏,
「你也過來。」

  「我?老身年近六十,伺候不了将軍了。」陳氏沒想到這軍漢老少不忌,
她的主意也打。

  「六十?保養不錯,看着也就四十來歲麽,六爺不挑食。」王六大大咧咧
地摟住秀紅二女道。

  見陳氏還是畏縮不前,王六怒了:「你們知道六爺是誰麽,你們知道六爺
的二爺是誰麽,是欽差大老爺,再不好好伺候,六爺把你們扔到宣府鎮兵裏去
輪營。」

  三女被「六爺」、「二爺」一頓稱呼已經繞暈了,可「欽差」和「輪營」
卻聽得清楚,連忙湊了過來。

  朱麗兒仰着嬌顔,一臉讨好媚笑:「軍爺,你要怎麽做都行,可别把妾身
交給那些粗人。」

  「那得看你會不會服侍人了。」王六掐着她的嫩臉淫笑道。

  朱麗兒抛了個媚眼,蹲了下去,解開王六褲子,将那根醜物含在了嘴裏,
靈巧的舌尖不住在菇頭馬眼上纏繞,一隻玉手輕托他的陰囊緩緩揉捏,另一隻
手則扶住肉棍根部快速撸動。

  王六舒服的直抽涼氣,「舒服,太他媽舒服了,原來官太太這麽會吹,哎
呦,爽,你們,你們幾個都把衣服脫了,慢的我就送去兵營。」

  陳氏二女一聽,手忙腳亂地脫去全身衣物,連正在含肉棒的朱麗兒也如蛇
般扭動,将身上衣物一件件抛到地上。

  招手讓另外二女分坐在自己兩邊,王六一手摟着一個,「到底是官宦人家
,這身皮肉溜光水滑,都能掐出水來。」

  嘴上說着,手上用力,握住二女的肥臀用力揉捏,二女疼痛卻不敢呼出,
強顔歡笑,用雪白乳峰磨蹭他的胸膛。

  「保養的真好,奶子又白又大,雖說腰上有了點贅肉,可看着喜慶。」王
六調笑着陳氏,用那張臭嘴對着一對成熟雪乳舔來舔去。

  陳氏幾曾受過此等侮辱,卻不敢抗拒,受辱一人總好過千人萬人,托着一
對豪乳,将乳頭送到王六嘴裏,「軍爺既然不嫌奴家老醜,奴家定盡力服侍。


  王六哈哈怪笑,一按旁邊秀紅螓首,湊到胯下,「換你來吸。」

  朱麗兒吐出肉棒,緩了口氣,媚眼一挑,用胸前櫻桃輕輕點按王六膝蓋。

  秀紅用手撩了一下鬓間淩亂散發,低頭就含住他的肉棒。她的功夫沒有朱
麗兒熟練,但十分賣力,她沒有用手扶,隻是用嘴上下套弄着王六的陰莖,一
對乳房緊緊壓在他的大腿上。

  「好,好,不錯。」王六舒服地哼哼。

  推開二女,将陳氏騎在身下,王六将肉棒夾在陳氏豐滿的奶子裏,兩手從
兩側托住,一邊來回抽插,一邊笑道:「怎麽樣,以前沒這麽玩過吧?」

  的确沒玩過的陳氏見那顆菇頭不住從自己乳房中間冒出,腥臭的味道直沖
頂門,還是故作開心道:「沒有,妾身的夫君沒軍爺這麽會玩。」

  下體傳來的滑膩感讓王六快堅持不住,撤下身來,「你們撅起屁股,讓六
爺想先幹哪一個。」

  三女雖有些難爲情,還是爬到床沿,搖晃起各自雪白的屁股,将羞處展現
在男人眼前。

  朱麗兒的臀部雪白豐潤,彈性十足;秀紅的身材瘦削,好在骨肉結實;陳
氏的屁股則肥大渾圓,黝黑的陰毛夾雜在胯間,黑白分明。

  王六看得眼花缭亂,對着秀紅屁股腰身一頂,噗呲一聲,肉棒隔着臀肉就
進入了秀紅浪穴。

  秀紅扶着床沿,搖晃着屁股不斷後挺,努力配合王六抽插,「啊……啊呦
……大爺……好疼……,慢些……不要太……太狠了……奴家浪……浪穴都…
…破了……哎喲……好舒……舒服……呀……」

  淫詞浪語,刺激得王六更加瘋狂,連朱麗兒二女都自納悶,這秀紅平日裏
端莊文靜,怎麽這般放浪。

  「妾身……好……好美……,大爺……舒服……服麽,留下……奴家……
伺候……大爺……可好……」秀紅大聲浪叫,扭動身體方便體内肉棒進出。

  二女聽得臉紅心跳,這才明白秀紅再給自己尋覓後路

  王六累得汗流浃背,呵呵笑道:「浪,真他媽浪,大爺就喜歡浪的,回頭
跟二爺讨賞,把你留下。」

  「大爺,快來啊,奴家騷穴好癢,好想被插……」朱麗兒把雪白豐滿的屁
股連連晃動,果然引得王六抽槍來肏。

  輕輕一挺,長驅而入,王六抽出肉棒,彎腰看着微張的肉穴,奇道:「你
這騷穴怎的水唧唧的?一下就到底了?」

  朱麗兒這才省起自家剛和男人歡好完,還未及清洗就躲到了這兒,可不敢
如此說,一把抓住肉棍就塞了回去,搖晃着長發浪語聲聲:「奴家……看……
看你肏……那騷貨……忍……不住……洩了……,奴家要……要你……也……
肏肏……」

  「果然是騷貨,六爺成全你。」王六大力地在渾圓的屁股上一拍,俯下身
子,握住朱麗兒兩隻吊乳狠命揉搓,全身用力聳動。

  「好……爺的……雞巴……真……哎呦……真大……肏死……奴家……」
比起床上放蕩,誰又能及得上出身青樓的朱麗兒,晃動屁股又夾又吮,不時轉
過頭來向身後男人抛幾個媚眼。

  王六哪經過如此風流陣仗,原先的老婆倩娘天生寶穴,沒幾下就讓他交待
了,此時才讓他享受到了床上征服快意,何況身下女人身份高貴,以往想都不
敢想,他奮力抽插了二百多次,又聽到一連串浪聲浪語,王六覺渾身酥麻無比
,立時産生了一股尿意。

  吸一口氣,強自忍住,推開朱麗兒,王六轉到陳氏身後,對準白花花的大
屁股捅了進去,陳氏人老穴松,倒也暢通無阻,又猛插了十幾下,狠狠一撞,
将陳氏推倒在床,一陣哆嗦,射了出來。

  王六趴在陳氏那身滑膩的白肉上,舒服的哼哼幾聲,陳氏雖被壓得難受,
卻不敢起身,由得他在胸乳胯下不住掏摸。

  「六兒,好大的膽子。」

  聽了熟悉的聲音,王六一激靈,從陳氏身上跳起來,直挺挺跪倒地上,「
二爺饒命,饒命……」

  「别成天死啊活的,敗興。」用絹帕捂住鼻子,汗水和淫液混合的熟悉氣
味,讓丁壽很不适應,輕踢了王六一腳,一指床上陳氏,「連這老貨你也吃得
下去?」

  王六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二爺不知,老屄敗火。」

  丁壽不屑地笑笑,待他問清床上三女的身份,驚訝道:「六兒,眼光不錯
,巡撫大人的妻妾都讓你肏了。」

  「小的該死,早知道應該留給二爺的。」王六谄笑着磕了個頭。

  丁壽不置可否,饒有興緻的打量床上三女。

  赤身的三女看着身穿飛魚服的丁壽毫無避忌的眼光,心中羞恥,又不敢遮
擋,畏縮在床腳,驚恐萬分。

  「大人,找到了。」杜星野在門外禀報。

  丁壽點了點頭,一腳把王六踢倒,「别挺屍了,接着樂吧。」帶人轉身出
門。

  看着丁壽等人沒了影子,王六爬起,看着抖若篩糠的幾女,得意的拇指一
挑,「看到了吧,那就是六爺的主子,錦衣衛,飛魚服,欽差大人,威風吧?


  小心地看看身後沒有來人,王六還是心裏沒底的小聲道:「這是六爺親手
帶大的,對我的話言聽計從,乖乖伺候我,有你們的好處,曉得了?」

  三女茫然點了點頭,王六拽過陳氏,按倒胯下,「給六爺嘬硬了,再肏你
們一回。」

  含着沾滿淫水精液的醜陋肉棍,陳氏掄圓了舌頭,拼命吞吐……

  ***    ***    ***    ***

  車霆此時已被扶着坐了起來,怨恨地盯着這些将他迫害如斯的奸佞走狗,
起碼車大人是這麽認爲的。

  「車大人,按你這賬冊所記,所獲馬匹不止朵顔,這麽大的數量你一人吃
得下?」丁壽翻看着剛抄出的賬冊秘本,笑對車霆。

  車霆冷哼一聲,将頭扭到一邊。

  「車大人夠朋友,這時還不忘保全他人。」丁壽贊了一句,一指一個一尺
見方的黑漆書箱,喝問道:「這是什麽?」

  錢甯一抱拳,「大人,這裏都是一些坊市閑書,從車府書房抄出的。」

  「車大人飽學名士,怎會讀這些雜書?」丁壽斜睨錢甯。

  「大人所言極是,其中必有蹊跷。」錢甯煞有其事的細細翻檢書箱,不多
時,便驚呼「找到了」。

  錢甯從書箱夾層内取出一封信來,呈給丁壽,丁壽展開一看,面色大變。
連車霆都好奇信中寫了些什麽。

  丁壽猛沖一步,走到車霆近前,指着他鼻子罵道:「車震卿,你身爲朝廷
封疆大吏,卻通款資敵,你枉讀聖賢之書,枉食君祿,罔顧聖恩。」

  「丁……丁大人,何出此言?」車霆吓出一身冷汗,這罪名他可擔不了。

  丁壽一抖手中信,「這是鞑靼小王子巴圖孟克與你勾結,以漠北良馬換取
鹽鐵的回信,從你書房搜出,還敢狡辯?」

  「這……這不是我的,有人冤枉于我。」車霆聲嘶力竭,若是罪名坐實,
他必受天下人唾棄,誰也不會拉他一把。

  「誰人與車大人有如此深仇,敢陷以通敵大罪?」丁壽冷笑道。

  「江彬,是江彬,他構陷老夫,丁大人你要明察啊。」

  「江彬?笑話,他是你的内親,今日之事未必不會波及于他,他吃飽了撐
得,陷害自家靠山?」丁壽不屑笑道。

  「他……他……是因爲……」車霆欲言又止。

  「因爲何事?」丁壽追問道。

  車霆結巴半天,還是沒臉把理由說出來,悖亂倫常,世人唾棄,還不如身
死名滅,來得幹淨。

  「無話可說了吧,來人,将證據裝箱,人犯打入囚車,送往京城。」言罷
俯在車霆耳邊,丁壽悄聲道:「車大人豔福不淺,幾位夫人與我府中下人在後
院颠鸾倒鳳,啧啧,放得很開。」

  「噗——」一口鮮血噴出,車霆神色慘然,夫妻本是同林鳥,事到臨頭各
自飛,一語成谶啊。

  幾名錦衣衛上前将車霆押了下去,錢甯湊上來,一臉奸笑道:「大人高明
。勾結外番,私開邊市,咬住這八個字,車霆不死也得扒層皮。」

  丁壽神色淡淡:「不過現學現賣,跟大明朝一位前輩學的。」

  「不知哪位高人,卑職可否上門求教?」錢甯很有上進心與求知欲。

  「的确是高人,不過求教起來不易。」丁壽摸了摸鼻子,「他有個兒子叫
袁承志。」
2017-7-21 05:5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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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2) 作者:hui329

.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8/2發表於:首發SexInSex

  
                         第六十二章  交易

  宣府鎮守太監府內院樓閣散佈,雅致大方,臨水的一處軒亭內正是杯盤交
錯,笑語歡聲。

  「丁大人果然出手不凡,一下便拿住了這幫酸子的要害,有了『資敵』這
項罪名,看哪個不開眼的還往這火坑裡跳。」鎮守太監苗逵喜在心頭,笑在臉
上。

  「在下可不敢獨佔貪天之功,若沒有苗公公安排耳目,料敵機先,劉公公
運籌帷幄,廟算千里,豈能成事。」丁壽狡黠一笑:「此外,朝中諸公也是居
功至偉。」

  「哦?願聞其詳。」苗逵納悶,提起了興趣。

  「若不是那幫子大頭巾蠱惑先帝,接受蒙古朝貢,我等又何來的書信對照;
若不是他們一再養寇縱容,讓巴圖孟克恣意驕橫,絕貢犯邊,此案又有豈會無
從對質?」丁壽湊近苗逵,輕笑低語道。

  苗逵眼珠一轉,已明其意,嘿然笑道:「那咱家是不是也該謝過許進許大
人呢。」

  「本該如此。」丁壽一本正經地點頭道。

  一老一小兩隻狐狸相視一眼,放聲大笑。

  現任戶部侍郎的許進,在朝名聲相當不錯,絕對的「正人君子」,因為他
敢彈劾太監,成化年間從汪直到苗逵都被他參過,在文官眼中的「堯舜之君」
朱佑樘登基後,必然委以重任,于弘治元年巡撫大同,許大人也不負眾望,一
上任就辦了件大事:韃靼入貢。

  孛兒只斤巴圖孟克,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後裔,蒙古韃靼部首領,明朝稱其
為「小王子」,這個萌萌噠名字可不是人家自己叫的,弘治元年,巴圖孟克陳
兵大同城外,連營三十餘裡,自稱「大元大可汗」,音譯達延汗,要求「入貢」。

  許大人都沒向朝廷請示,直接放進來一千五百多人,安置在大同館內,好
吃好喝好招待,同時上表朝廷:「自古禦夷之道,未嘗不以懷柔為上策。今小
王子以皇上嗣統,感恩向化,遣使入貢。」

  兵臨城下一個字沒提,蒙古人是為新皇登基感恩而來的,至於自稱「大元
大可汗」這樣犯忌的稱呼,朝中廷議的結果是「夷狄者聲教所不加,其僭稱名
號自其故態,於中國無預」,意思是那幫野人沒文化,他們關起門來叫什麼跟
咱大明沒關係,至於稱呼麼,當年也先自稱「大元天聖大可汗」,回書裡咱不
也只稱呼他為「瓦剌可汗」麼,這什麼巴圖孟克就叫他「小王子」吧。

  「自古禦戎來則不拒」,問題是哪個駕馭草原民族的王朝不是先把人打服
了再說,巴圖孟克吃飽撐的上趕著當小弟,這事攤上一個明白人情世故的皇帝
都不能答應,比如那位被描述成昏君代表的成化皇帝,成化三年毛裡孩乞通貢
,當時帝國精銳正在荊襄平流民,寧夏討叛,忙著在大藤峽剿滅汪公公和孝穆
皇太后的全家,邊防空虛,朱見深批示: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其令各邊謹備
虜。到了成化十一年,經過王越河套搗巢,逼得蒙古人北徙,蒙古大汗滿都魯
請貢,這才允許。

  可惜弘治皇帝是經過儒家思想薰陶的一代賢君,思維跟他的昏君老爹不在
一個頻道上,真信了許進的話,將五百蒙古人帶進北京,一通厚賞,蒙古人感
恩王化的結果就是當年八月乙巳十四,小王子犯山丹、永昌。辛亥二十,犯獨
石、馬營。「屢入貢,漸往來套中,出沒為寇。」

  當然這樣的小插曲在朝堂上下一片祥和的氛圍內是不和諧聲音,應當摒除
的,在文人筆下記載的應是「小王子、瓦剌二種聞許進威名,三年三貢,每貢
多至三千人,少不下二千人。比至塞皆下馬,脫弓矢入館」,韃虜這麼給面子
,許大人自不會虧待,進關的幾千人自不用說了,沒入關的蒙古人也是酒肉伺
候,至於對待治下的漢人百姓麼,「華人盜虜馬請斬徇」,如此禦番自然效果
顯著,「大同、宣府、河曲皆無虜患」。

  皆無虜患???

  弘治六年五月丙寅初三,小王子犯寧夏;

  弘治七年虜大舉寇陝西;

  弘治八年春正月壬子廿八,犯涼州。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入套駐牧。

  是年,虜三入遼東,多殺掠。

  弘治九年宣府、大同、延綏諸境俱被敵殘略……

  蒙古分為瓦剌與韃靼二部後,與明廷時戰是和,兵強馬壯就縱兵為禍,被
收拾的狠了稱臣納貢,敵弱我打,敵強我慫的厚黑學蒙古人玩得可是一個溜,
可如弘治年這樣一邊朝貢請賞,同時上門開搶的真是鳳毛麟角。

  時間長了,蒙古人胃口也養大了,一次入貢個兩三千人也覺得沒意思,還
沒上門搶一次來得多呢,弘治十一年,直接要求六千人入貢,臉都被打腫了的
弘治爺終於說了聲「不」,要來就兩千人,多了不管,於是巴圖孟克徹底掀了
桌子,也不稱臣了,反正這大明九邊也不是當初汪直和他手下那批人守著的時
候了,搶起來一點風險沒有。

  如今丁壽敢扣這個罪名給車霆,也是因為兩邊現在儼然敵國,你說車霆冤
枉,信件是偽造的,好啊,麻煩您老去蒙古人那邊錄份口供,不敢去?那就別
嗶嗶。

  當然這次兩邊關係崩盤,在明史磚家眼中評價是明朝皇帝鼠目寸光,計較
蠅頭小利,是破壞民族團結的元兇禍首。東亞屬國百人朝貢,你說是花錢買面
子,得不償失;拒絕蒙古幾千人入貢,則是破壞邊境安定,話都讓你們說盡了,
做人也不能太cctv了吧。

  丁、苗二人正喝得興起,苗府下人引著桂勇過來參見、

  「標下見過苗公公、丁大人。」桂勇恭敬行禮。

  苗逵停杯落筷,點點頭對他道:「桂勇啊,這次你幹得不錯,咱家已經同
禦馬監打過招呼了,進京後領騰驤左衛的差事。」

  「卑職謝公公提拔。」桂勇面露喜色。

  苗逵揮手讓桂勇退下,丁壽好奇問道:「公公,此番車霆下獄,張俊也上
表請罪,眼看去位在即,正是您宏圖大展的時候,為何不留他做個幫手?」

  「以下謀上,怕會引起眾將敵愾之心,這宣府他呆不下了。」苗逵站起身
來,在廳內踱了幾步又道:「何況這張俊結果如何還未可知,桂小子是個人才,
因為這點小事折了可惜。」

  「張俊還有機會翻盤?」丁壽的心裡咯噔一下,琢磨是不是也該給江彬謀
個出路。

  「那就看京城劉公公與朝中諸公如何交易了。」苗逵扭頭看著一臉不解的
丁壽,笑道:「所謂朝堂風雲變幻,起起落落,不過是一場場討價還價的交易
罷了,除了人和東西不同,其他的與升鬥小民並無二樣。」

         ***    ***    ***    ***

  京城西山,戒台寺。

  寺廟殿閣依山而建,雄偉壯麗,風景幽雅,後院千佛閣北側的一處跨院內,
花木遍地,綠樹成蔭。

  李東陽與劉瑾兩個內廷外朝舉足輕重的大佬身著便裝,宛如林間平凡老叟
在院內一處涼亭內舉棋對弈。

  「劉公公似乎很喜歡這戒台寺?」人老情多,李東陽看著花間彩蝶飛舞,
本已在朝堂上磨練的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面上也不由浮上一層喜色。

  「此處風景古樸秀美並存,確實難得,不過咱家非為此而來。」劉瑾已經
看慣此間景色,表情平淡得多,「來此只為觀覽正統年王公公題記的《敕賜萬
壽禪寺碑記》而已。」

  「王振?」李東陽落下一子,意味深長道:「看來劉公公很是推崇這位前
司禮太監,可其下場麼,呵呵,公公要引以為鑒啊。」

  「王公公死于國事,劉瑾若能如此,此生幸甚。」劉瑾所持黑子落入棋盤。

  「國事?」李東陽面帶譏誚。

  「這話是彭文憲所說,對這位前輩狀元閣老的話,李相可有他議?」劉瑾
提子,輕輕一笑,「何況英廟老爺于智化寺為王公設旌忠祠,塑像供奉,立碑
為記,李相又作何解?」

  李東陽乾咳一聲,扯開話題,「劉公公這一步甚是高明,不經意處棋面已
是占優。」

  「不過在邊角布上幾顆閑子,僥倖而已。」劉瑾輕揮團扇,「倒是李相,
無謂糾結這幾枚棄子又是為何?」

  「多年來勞苦功高,棄之不忍。」李東陽輕捋須髯,緩緩說道。

  「比之當年三楊如何?」劉瑾突兀地問了一句。

  李東陽忽地眉毛一挑,「劉公公當真要學王振?」

  「可不敢作比,」劉瑾擺了擺手,笑道:「王公公當年可是給足了文臣面
子,楊榮貪污量狹還得善終,楊士奇教子不嚴,殺人奪田,為免老臣受喪子之
痛,待其病故方才處斬,咱家自問沒有王公公的氣量。」

  將身子湊近李東陽,劉瑾輕聲笑道:「咱家怕的是重現當年汪公公處置楊
曄故事,李相以為呢?」

  李東陽面色一沉,抓著幾枚棋子陷入沉思。

  楊曄是楊榮曾孫,也許是受了祖上家傳影響,在福建一地橫行霸道,地方
不敢管,京城派來查案的刑部與錦衣衛也被買通,這位又靠著祖上人脈餘蔭,
到京城活動關係,好死不死把禮送到了汪直手裡,西廠順藤摸瓜,抓出了一溜
兒受賄官員,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楊曄不明不白死在大牢裡,受處置的也只是
直接與案子有關的幾個人。

  西廠成立時間不長,抓的人不少,真死在西廠裡的就這一位三楊子孫,奇
怪的就是,成化年間西廠兩立兩廢,大臣彈劾最狠的時候也沒把這事拎出來當
汪直的罪名,其中有什麼貓膩,列位看官您自個兒琢磨吧。

  李東陽面上陰晴不定,劉瑾則老神在在,輕嗅風中花香,一派光風霽月。

  嘩啦啦,李東陽將手中棋子丟落在棋盤上。

  「李相,此局尚有可為,棄子認輸為時過早。」

  「與其在一隅糾纏不清,不如當斷則斷,另開新局,再做較量。」主意已
定,李東陽再無患得患失,恢復了雲淡風輕的儒雅風範。

  「好,壯士斷腕,李相不愧宰相氣度,咱家自愧弗如。」劉瑾撫掌贊道,
隨後吩咐一聲,一個東廠番子捧了一方漆匣上來。

  「這是咱家的回禮,請笑納。」劉瑾指著漆匣笑道。

  李東陽打開匣子,見裡面是車霆與朝臣往來的信箋帳冊,點頭接過,轉身
出亭之際,忽然說道:「劉公公既欲效王振,便當也如他一般跪諫今上,止於
遊樂。」

  劉瑾不置可否,「王公公當年被英廟以『先生』稱之,咱家雖常伴君側,
不過一奴僕耳,豈敢違逆聖意。」

  李東陽仰頭一笑,不再多言,出亭而去。

         ***    ***    ***    ***

  從苗逵府上出來時,丁壽已然有些醺然,搖搖晃晃回到家裡,剛一進門便
遇上倩娘。

  經過這些日子雨露滋潤,倩娘風情愈發迷人,白皙的皮膚上閃著誘人的光
澤,素裳羅裙輕裹著曼妙身材,丁壽曉得在那裙下的臀部是如何渾圓肥美,飽
滿的胸部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越發顯得風韻動人。

  丁壽一把摟住她,將倩娘抵在門後,將手攀上了飽滿豐碩的酥胸,緩緩揉
捏,「小蹄子,想不想二爺?」

  倩娘腮紅滿面,鳳目含春,嬌羞道:「二爺,這是前宅,門房裡有人看見
呢。」

  「哪個多眼爺把他眼睛挖出來。」丁壽呼出的熱氣不住噴在嬌靨上,探手
向下,抓住倩娘裙角便往上拉扯。

  此時已是明曆五月,氣候炎熱,衣衫輕薄,這幾下拉拽便顯露出了倩娘白
皙勻稱的一截小腿。

  倩娘見丁壽真要在這裡把她就地正法,心中焦急,不住推搡,「二爺……
別……別在這……不行……」

  丁壽精蟲上腦,哪顧得這些,不多時,倩娘渾圓結實的一雙大腿也露了出
來。

  「二爺……別……江老爺……在裡面……等你呢。」掙扎了幾下,倩娘突
然想起正事。

  「江彬?」丁壽呼呼喘了幾口氣,鬆開倩娘道:「他來幹什麼?」

  逃脫魔掌的倩娘趕忙遠離的丁壽幾步,邊整理衣裙,邊道:「您快進去看
看吧,時候久了,江老爺怕是支援不住……」

  頭上頂著問號的丁二爺步入後宅,才算明白倩娘話裡的意思,「哎呦喂,
我的三哥誒,您這是怎麼話說的……」

  江彬此時直挺挺地跪在院子當中,頭上頂著一個裝滿水的銅盆,不敢半點
移動,跪了多久不曉得,反正盆裡的水有些燙手。

  見了丁壽,江三爺眼淚都快下來了,「小郎,快來勸勸玉奴。」

  「誰來都沒用,你個殺千刀的,好意思死乞白賴地求老娘回去給你做妾?
好啊,既捨不得那大家小姐,就抱著她過日子吧。」玉奴潑辣清脆的聲音從裡
屋傳出。

  「冤枉啊,我是真想把那賤貨給休了的,是小郎勸說怕會給人落井下石的
口實,這才留她幾天。」江彬當著丁壽的面就把他賣了。

  房裡靜寂了一陣,正當丁壽江彬面面相覷,不知裡面如何的時候,突然聽
到一聲厲喝:「丁二郎,你給老娘滾進來。」

  丁壽幽怨地看了一眼江彬,江彬則鼓勵地點了點頭,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
世,你多保重吧。

  磨磨蹭蹭到了房門前,丁壽輕輕敲了敲門:「玉奴嫂嫂,我……」

  房門忽地打開,粉面含威的玉奴扯著丁壽耳朵就進了屋子,江彬想起身勸
解,玉奴一句「別動,水灑了一滴就別想見老娘」,江三爺乖乖地繼續跪到了
地上。

  「當!」的一聲,房門合攏,玉奴氣鼓鼓地走到妝台前,盤起一條腿道:
「說罷,怎麼回事?」

  丁壽揉了揉耳朵,「那個什麼雨娘的畢竟大家出身,若是因為車霆倒臺便
倉促退婚,壞了三哥名聲,不利今後仕途啊。」

  丁壽一邊說著,一邊小心打量著玉奴,因在內宅,穿得隨便,粉紅對襟紗
衣下襯著一件湖綠色的繡花肚兜,包裹著豐滿的胸脯,下身一條水綠薄綢褲子,
隨著盤腿的動作,大腿和臀部連接處繃起一條渾圓的迷人曲線,褲管處露出半
截光潔白皙的小腿。

  「你是嫌老娘在你家裡吃白食,心疼了吧?」玉奴瞟了賊眉鼠眼的丁壽一
下,抖腿說道:「再不就是要娶新人過門,讓老娘給你騰地方?」

  「哎呦,這話可真冤枉弟弟了。」丁壽涎著臉上前,輕按美人肩頭,貼著
她耳邊道:「嫂嫂在家裡住上一輩子,那是小弟前世修來的福氣。」順著肚兜
領口向下,一把握住粉團般的豐乳,「就是娶進再多的人來,也沒嫂嫂這股子
勁頭啊……」

  胸前快感讓玉奴忍不住嚶嚀一聲,回手伸到丁壽襠下,握住那根堅硬的肉
棍狠狠捏了一下。

  丁壽哎呦一聲,彎下腰來,「嫂嫂,疼——」

  「活該,疼死你個小沒良心的。」玉奴吃吃笑道,回身解開丁壽腰帶,掏
出那根又粗又大的肉棒,張大小嘴含了起來。

  留在宣府的眾女中,玉奴長的不算最漂亮,也沒有如倩娘那樣的名器,可
那一身騷媚入骨的浪勁卻是別人無法比擬的,只見她丁香雀舌圍著紅亮的菇頭
一陣纏繞,再一口吞進,品咂幾下後又輕輕吐出,舌尖在菇頭系帶和馬眼處輕
輕一掃,爽得丁壽一哆嗦。

  「嘶——舒服,玉奴姐姐若是不願,就留在這兒吧。」丁壽真捨不得這個
妖精,伸手把玩著那團柔軟雪乳,緩緩說道。

  又一次深深將肉棒含到嘴裡,停了一會兒,猛地吐出,玉奴急促地喘了幾
口氣,輕輕搖了搖頭,玉手擼動不停,輕聲道:「我和江三從小一起長大,我
知道他心裡有我,我心裡也有他……」

  「小弟心裡也有你啊。」丁壽不忿地挺了挺腰,大如鴨卵的通紅菇頭直戳
鮮豔櫻唇。

  「是這個弟弟念著我吧。」玉奴用玉指點了點大菇頭,那根獨眼巨龍跟著
點了點頭,她好氣又好笑地張開檀口,舌尖輕掃,細細貝齒輕輕在龜棱上廝磨,
不時向丁壽翻個媚眼。

  突然丁壽「哎呦」一聲,玉奴使壞地在龜棱上齧咬了一下。

  「痛麼?」咬了之後玉奴便有些後悔,憂心地問道。

  「不痛,還很舒服。」丁壽壞笑,那種敏感處的輕微痛感的確更加刺激。

  「好一個壞兄弟。」玉奴輕笑,起身褪去綢褲,手扶妝台,蠻腰微微一塌,
翹起豐隆雪丘,「快來讓姐姐舒服舒服。」

  雪臀高聳,黑白分明,丁壽挺槍對準穴口,向前一挺,就著穴中淫水一插
到底。

  「唔——」玉奴發出一聲輕吟,蠻腰輕擺,配合丁壽抽插。

  礙著屋外有人,丁壽只是緩緩抽送,細細體會著玉奴陰道內的壁肉蠕動和
穴心深處對菇頭的輕輕吸吮。

  玉奴克制著自己情欲,只用鼻腔發出輕輕「嗯嗯」的聲音,勉力扭過螓首,
親吻著丁壽臉龐,輕聲道:「小郎,你身邊女人太多了,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女
人,哦——好舒服……姐姐知道蒲柳之軀,配不上你,不如及早找個歸宿,噢
——好美……」

  丁壽將肉棒直插穴心後,輕輕研磨幾下,才再度抽出,吻著她修長玉頸,
道:「那何故又對三哥一再推脫?」

  又是一陣津液交換,鬆開香唇的玉奴輕笑道:「男人都是賤骨頭,你越是
欲拒還迎,他心中越是如同貓抓一樣,拋你不下。小郎,若有一天你喜歡一個
女人,可千萬不要被她用手段拿住了。」

  雙手從玉奴腋下穿過,握住兩團柔軟雪乳,丁壽大力捏動,「那該如何做
呢?」

  「插……插……大力點……插我……」玉奴不答他的問題,身子快速向後
挺動。

  擔憂地扶住不停扭動的纖腰,丁壽急切道:「姐姐忍一忍,外面會聽到。」

  玉奴聲音突然尖銳起來,大喊道:「你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合在一起欺
負我。」

  突如其來的喝罵讓丁壽驚愕,連固定玉奴腰肢的雙手都鬆開了。

  「打自己耳光,打到我消氣為止。」玉奴快速說完這幾句話,便急速聳動
雪白屁股,與丁壽結實的小腹發出「啪啪」的撞擊聲。

  恍然大悟的丁壽忙不迭說道:「千錯萬錯小弟的錯,玉奴姐姐莫要怪三哥,
弟弟給您賠禮了。」

  說話間,虎腰連連挺動,與充滿彈性的雪臀激烈撞擊,堅硬如鐵的巨大肉
棒在玉奴陰道內進進出出,帶得淫水四射。

  跪在院內的江彬聽聞丁壽自罰耳光的激烈「啪啪」聲,心中自責不已,小
郎,哥哥對不住你啊。

  連續數百下的激烈撞擊,丁壽感覺玉奴的身子忽然繃緊,甬道內陣陣收縮,
知她將要丟了身子,怕她難以抑制情欲發出太大聲音,急忙含住櫻唇大力吸吮,
同時加大力氣,下身更加玩命抽插。

  「唔——」被堵住嘴的玉奴十指緊扣妝台,全身倏地收緊,快速地顫抖了
幾下,一股股熱流淋到了菇頭上,隨後全身發軟地趴在了妝臺上呼呼喘氣。

  「姐姐的嘴都被你吸腫了。」喘勻了氣的玉奴輕嗔道。

  「往日姐姐丟身子時的那股浪叫驚天動地,小弟也是被逼無奈。」丁壽在
滲著香汗的玉頸旁耳語道。

  「淨拿姐姐打趣。」玉奴嗔怪道,隨後感到體內那團火熱之物再度開始聳
動,輕蹙蛾眉,「你怎麼還沒完?」

  「小弟的本錢你又不是不知。」丁壽繼續挺動道。

  「不行,不行,若是丟得太多,會被人發覺,不能再做了。」玉奴費力地
將丁壽推開。

  看著丁壽愁眉苦臉地端著大屌,玉奴噗呲一樂,愛憐地在他嘴上輕吻了一
下,「這次算姐姐對不起你,回頭補給你,快穿衣服。」

  時近正午,江彬已經神志恍惚,搖搖欲墜,突然房門大開,玉奴和丁壽並
排而出。

  「起來吧,小郎與你說請,權當老娘上輩子欠你的,答應給你做妾。」玉
奴抱臂倚在門口道。

  「真的?!」大願得成的江彬想要站起,卻是一陣暈眩,咣當一聲,盆落
水灑,好歹被丁壽一把扶住,沒有摔倒。

  玉奴擔憂地搶上一步,見他無礙,低聲罵道:「笨手笨腳。」

  江彬只是嘿嘿傻笑,玉奴伸出三根玉筍般的手指道:「你還得依我三個條
件。」

  「漫說三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我也答應,走走走,進你屋裡說。」江
彬上前挽住玉奴肩膀,就要往屋裡走。

  「就在院子裡說,給老娘鬆開。」玉奴一甩胳膊,紅著臉道。屋內都是她
方才交歡丟出的淫水味道,一進屋還不露了相。

  「第一,從此以後小郎不再是你兄弟了。」

  「啊?」「啊?」玉奴的第一個條件便讓丁、江二人目瞪口呆。

  「他從今後是我兄弟,你要是敢對我弟弟不好,老娘扒了你的皮。」玉奴
食指狠狠戳著江彬腦門。

  率先反應過來的丁壽連忙道:「沒錯,從此這裡就是玉奴姐姐的娘家了,
三哥,莫欺姐姐家中無人,你若對不起她,小弟這裡可不答應。」說完向著玉
奴擠了下眼睛,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天經地義。

  江彬憨笑道:「怎麼會?」他心中想得簡單,從今後夫妻一體,小郎是誰
的兄弟不一樣。

  「第二,進了你江家的門,雖是做妾,卻容不得人騎在老娘頭上,府中必
須是我說的算。」

  「那是自然,府中上下誰敢對你不敬,老子一刀活劈了他。」江彬煞有介
事道。

  「第三麼……」玉奴看了看丁壽,「小郎,你回避下。」

  啊?喔。丁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乖乖閃人,正好到後宅找其他人
泄火。

  玉奴附在江彬耳邊一陣私語,江彬為難道:「這——不成體統吧。」

  「這什麼這,小郎此番為你擔了多大的干係,你還有沒有良心?」隨即玉
奴冷笑道:「還是你捨不得?」

  「哪有此事,就按你說的辦了。」江彬跺腳下定決心。

         ***    ***    ***    ***

  江彬成親後就置了新宅,畢竟他以前那個狗窩住不得千金大小姐,陳氏不
會委屈了自家外甥女,車霆辦起「私事」好歹也施展得開不是。

  初次到來的丁壽四處打量,看來車大人很捨得本錢,府中雕樑畫棟,佈置
華美,偷起情來定不會擾了興致,可惜這些都便宜了江彬。

  「小郎第一次到我這新宅來,待哥哥給你引路。」江彬倒是不見外,領著
丁壽直奔內宅。

  「有勞三哥了,不知玉奴姐姐何在?」丁壽左顧右看問道。

  這二位活寶也是絕了,人還沒過門,一大早的江彬就把玉奴接到了府裡,
說是要讓府上人等先認識認識,結果整天未歸,讓想抓緊時間再多來上幾發的
丁二爺好生落寞,只得自己來尋。

  「玉奴正在後面準備酒菜,咱兄弟此番好好聚聚。」江彬腳步不停,咧嘴
笑道。

  丁壽忽然抽了抽鼻子,皺眉道:「三哥,這院裡怎麼有血腥氣?」

  江彬不以為然,冷笑道:「幾個下人多嘴多舌,有些看不起玉奴,被行了
家法。」

  這是要為玉奴立威了,丁壽會心一笑,「這幾個奴婢以下犯上,真是不懂
規矩。」

  江彬哼了一聲,「這幾個都是陪嫁跟過來的,往日就趾高氣揚的,如今還
要在老子面前擺架子,哼哼……」

  丁壽了然,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這些不長眼的,以前狗仗人勢,江
彬畏懼車霆也就忍了,可如今還要不識時務,這不是找死麼。

  「小郎,你可算來了,還以為你這小沒良心的今日把我忘了呢。」剛進房
門,玉奴便沖著丁壽打趣。

  「哪敢啊,姐姐若不回家,小弟今晚怕是連覺都睡不好咯。」說得客氣,
丁壽卻曖昧地擠了下眼睛。

  玉奴如何不知這小子話中有話,粉面一紅,輕啐道:「油嘴滑舌的,酒席
已經擺好,快入席吧。」

  二人寬了外袍,據座飲酒,不多時玉奴也換了緋色羅衫,與座相陪,似曾
相識的情景,讓丁壽仿佛回到了數年前他離家的那一夜,如今他盡可在宅中和
眾女胡天胡地,也無人能管,可那個嚴厲方正的兄長又在哪兒呢……

  「小郎,可有心事?」看著丁壽神情落寞,玉奴擔憂詢問。

  「沒有,不過想起長兄,一時失神,見笑了。」丁壽收回神思,強笑道。

  「小郎無須擔心,丁大爺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玉奴出言寬慰,同
時向江彬使了個眼色。

  江彬摸摸後腦,結結巴巴道:「那個,那個,小郎啊,此番多蒙你幫哥哥
出了這口惡氣,哥哥實在是無以為報……」

  「三哥見外了,小事而已。」丁壽擺了擺手。

  「這個……哥哥給你準備了份禮物。」江彬大喝一聲:「滾出來。」

  只見兩個身披白色對襟紗衣的女子從後面緩緩走出。

  當先的一個女子年歲不過十六七,梳著丫髻,眉清目秀,一雙大眼格外動
人,輕薄的紗衣下嬌軀若隱若現。

  她身後的女子年約雙十,面容姣好,步履緩慢,托著一個圓滾凸起的肚子,
紗衣已無法遮掩那對雪白的大乳房和兩顆粉紅色的櫻桃。

  「三哥,這是……」丁壽疑惑地看向江彬,這是哪一出啊。

  「這就是車霆那老王八的外甥女雨娘和貼身丫鬟菊香,今晚就讓她們陪你
樂樂。」

  「這是三哥家眷,豈能如此。」丁壽有些為難,倒不是不好意思上,關鍵
還有一個大肚婆,怕搞出人命。

  「兄弟這話見外,自古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哎,輕點,耳朵掉了!」
江彬話說一半,耳朵便被玉奴狠狠揪住。

  「你個賊漢子想把老娘當成衣服!脫給誰啊?」玉奴手指使力,喝問道。

  江彬不住告饒,好不容易才讓玉奴松了手,揉了揉那只火熱通紅的耳朵,
江彬遷怒道:「兩個賤貨,還不過來給我兄弟行禮。」

  二女一哆嗦,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老爺饒命。」

  丁壽有些不忍,江彬卻先道:「兄弟不必客氣,這兩個娘們平日沒少給哥
哥氣受,今日權當為我解恨了。」

  話都說這份上了,丁壽還能說什麼,拱手道:「兄弟卻之不恭了。」

  江彬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指著自家原配道:「今日伺候好我這兄弟,你
還做你的正房夫人,只要事事聽玉奴的話,爺也不會難為你們,你肚子裡的野
種,爺們也認這個賬,將來給他份家業,聽懂了沒有?」

  二女口中稱是,膝行到了丁壽身前,顫抖著手解除他的衣物。

  丁壽饒有興趣的看著二女,菊香皮膚光滑,鴿乳細嫩,那雨娘則因懷孕,
一對奶子圓鼓肥漲,銅錢大的乳暈顯露在紗衣之外,身材雖因肚子走了樣,可
配上一雙雪白大腿,更加勾人欲望。

  將丁壽褲子褪下,那根雖未完全勃起卻仍尺寸驚人的肉棒嚇了二女一跳,
連江彬都驚訝道:「小郎你這話兒是怎生長得,怕是驢馬貨也不及。」

  身旁玉奴一把抓住江彬襠下,惱道:「你個賊漢子把我兄弟比作什麼了,
當誰都像你一樣不中用麼。」

  江彬連聲呼痛,玉奴這才放手,嘻嘻笑道:「把這裡讓給小郎,咱們到裡
面快活。」

  江彬稱是,一把抱起玉奴,對著丁壽道:「小郎隨意,哥哥沒上過這賤人
幾次,那個菊香也才十七,今晚讓她們知道兄弟雞巴的厲害。」說完便哈哈大
笑著轉入內室。

  二女跪在那裡,眼色閃過一絲尷尬。

  探手解開二女紗衣,丁壽揉捏二女雙乳,品味著不同的滑膩手感,令道:
「給爺含含。」

  輕輕套弄了幾下肉棒,雨娘幾次俯下身子卻都被肚子擋住,面色尷尬,乞
求道:「大人開恩,妾身身子不便,讓菊香用口服侍可好?」

  見丁壽點頭,如蒙大赦的雨娘移到他身邊,用那對豪乳擠壓磨蹭丁壽肩膀,
對著丫鬟道:「菊香,好生服侍大人。」

  「小姐放心,婢子省得。」托著雖半軟卻也碩大的肉棒,菊香張開檀口,
舌頭不停在菇頭挑弄,兩隻小手托著陰囊肉棒輕輕撫摸。

  下身酸麻讓丁壽舒服地哼了一聲,到底是大戶人家調教出來的,真會伺候
人,有機會要取取經了,幾下功夫他那根半軟不硬的傢伙已經如鋼似鐵,昂然
挺立。

  正在賣力吞吐的菊香突然覺得口中物件暴漲,唇角都要被頂裂開一般,連
忙吐出了口中巨物,呀的一聲驚叫,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好大,怕有近尺長了。

  她怯生生地伸出雙手握住棒身,還空出一截肉棒和一個大如鴨卵般紅光發
亮的大菇頭子,小姐怎麼承受得了。

  雨娘看到菊香手中巨物也是心驚膽顫,身子一軟,好懸沒有癱倒。

  「可是怕了?要不今日便算了。」丁壽嘴上說著,手上卻按著菊香螓首向
陽具湊過來,菊香雖然心中驚恐,還是盡力長大嘴巴,勉力吸吮。

  「大人說笑,能服侍您是妾身的福氣,怎能半途而廢。」為了腹中胎兒,
雨娘強顏歡笑道。

  「那就好,今夜若能讓爺盡興,便將你那姨母放出來與你相聚。」丁壽揉
捏著那因孕期而漲成葡萄大小的乳頭,笑道。

  「大人之言當真?」雨娘驚喜道,如今她除了指望保全腹中胎兒,就是那
血親姨娘了,至於姘頭車霆,她可真不敢想。

  「自然當真,老夫人那麼大年紀了,即便沒入教坊,怕也掙不回幾個脂粉
錢。」丁壽加大力氣揉著那對雪白大奶,調笑道。

  明時教坊對娼妓徵稅,也就是「花捐」,文雅點謂之「脂粉錢」,最高一
年能到四十萬兩,開源創收這事怎麼說都沒毛病吧,到了大清就是世祖、聖祖
的仁政了,明朝皇帝後宮脂粉錢每年就要四十萬兩,我大清躬行儉約,都革除
了,真是聖明啊。

  要是明朝皇帝知道從妓女身上收的商業稅被說成了自家老婆的化妝費,會
不會豎起中指來上一句:mmp。

  雨娘小姐此時可不會想這麼多,忍受著胸前痛楚,諂媚笑道:「妾身定當
讓大人滿意。」

  丁壽滿意點頭,忽然意外的「咦」了一聲,本來揉著女人胸脯的雙手突然
濕潤了,「你有奶水了?」

  「大人恕罪。」雨娘這陣子也覺得胸脯腫漲難受,未及找人詢問,不想剛
才一番大力揉捏,竟然擠出了奶水,連忙要跪下謝罪。

  丁壽不惱,將手指上的奶水吸入口中,腥氣中帶著一股香甜,「過來,正
好給爺解酒。」

  扯過雨娘,丁壽張嘴將她的乳頭含到嘴裡,大力吸吮,吃得不亦樂乎。

  隨著乳房中奶水溢出,雨娘覺得胸脯腫脹消除了不少,她也樂得用力擠壓,
甚至不用丁壽再費力,直接從紫葡萄的乳頭中將奶水射入他的口中。

  丁壽輪番吃著兩個乳房,一手從雨娘腰身向下,順著臀溝摸到毛茸茸的陰
部,手指直接探了進去,雨娘身子一緊,隨後分開雪白雙腿,方便他的進入。

  丁壽另一隻手按住正在含著肉棒的菊香,大力下壓,那根近尺長的肉棒一
下便沒入菊香口中大半,菊香眼淚都被嗆了出來,想要吐出卻奈何不得。

  手上逐漸加力,那根粗壯的陽具一點點沒入檀口,直到朱唇與小腹上的毛
發接觸,丁壽閉目享受菊香喉肌的陣陣顫動夾吮,品味嘴裡的香甜乳汁。

  「唔唔——」菊香螓首不住擺動,粉拳不顧一切地捶打丁壽小腹大腿,丁
壽才猛一鬆手。

  「喔——」菊香長出一口氣,鬢髮散亂,小臉發白,剛才她險些以為就要
憋死過去。

  丁壽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過來趴好。」

  雨娘會意,轉身扶住椅子,撅起雪白豐滿的粉臀,回首討好道:「大人請
憐惜一二。」

  丁壽走到她身後,按揉了幾下雪臀,便挺起堅硬無比的肉棒,慢慢插進雨
娘玉道。

  「嗯——,大人,請慢點,啊——,太大了。」雖說有剛才撫摸挑逗泛起
的淫水潤滑,雨娘還是無法適應丁壽的粗大。

  剛剛挺進一半,雨娘便哀求道:「大人,妾身腹中還有胎兒,不能再……
噢……深入了。」

  一旁的菊香連忙湊過來,握住陰道外的半截棒身輕輕套弄,「大人,小心
些,婢子幫著伺候。」

  於是丁壽再度抽送,雨娘微微扭動屁股迎合,菊香跪在一側,握住肉棒根
部,避免深入,另一隻手在丁壽陰囊會陰處輕輕撫摸,儘管如此,雨娘仍憂心
的將一隻手擋在臀後,輕輕推擋挺動的丁壽小腹。

  這樣束手束腳的抽插了幾十下,二爺不耐抽出肉棒,「如此幾時能夠盡興?」

  菊香連忙討好地將肉棒塞到嘴裡含了幾下,乞求道:「要不大人來肏婢子,
奴婢必讓大人盡興?」

  丁壽冷哼不語。

  伏在椅上的雨娘為難地看了一眼丁壽,又愛惜地撫摸隆起的小腹,銀牙一
咬,主意已定,「若是大人不棄,妾身願奉上後庭承歡。」

  「後門?」丁壽沒玩過,有些擔心,衛生麼。

  好似知道丁壽所想,雨娘連忙道:「好教大人知道,因家中變故,這幾日
進食極少,今日為迎奉大人,特地沐浴熏香,那處並不污穢。」

  怕他不信,雨娘跪倒撅起豐臀,在菊香幫襯下將兩個臀瓣扯開,淺褐色的
菊門微微綻放,緊小洞口隨著喘息微微收縮,確是誘人。

  就當嘗鮮了,二爺挺槍要刺,卻被菊香攔住,「大人,您這太大了,小姐
旱路也是第一次,且準備下。」說著便伸出舌頭,拼命將肉棒全身弄得濕淋淋。

  隨後菊香又將雨娘前面淫水抹到菊門,連著往上面吐了幾口唾沫,才扶著
肉棒對準了自家小姐肛口。

  挺動紫紅菇頭,才剛剛陷入一點,便感覺到一股力量要將自己推出,丁壽
不信邪的腰身用力前挺……

  「啊——」雨娘伸長脖子發出一聲哀鳴,眼中立時蒙上了一層水霧。

  挺入一半的丁壽感受棒身被一圈肌肉緊緊箍住,擠壓的血液都向陽具根部
集中,雖沒有陰道內壁嫩肉蠕動的快感,穀道內的火熱乾燥卻更有一番滋味。

  「大人繼續,妾身受——得——住。」雨娘摸著小腹,顫聲說道。

  緊緊扣住雪白臀肉,丁壽運力又是一頂,粗大肉棒沖過肛口嫩肌阻攔,長
驅而入,將整根肉棒沖入了雨娘直腸深處。

  雨娘身子激烈顫抖,貝齒緊咬下唇,都已沁出血來。

  丁壽緩緩呼出一口濁氣,抽槍退回,已經完全綻開的菊門內,一絲鮮血順
著棒身流出。

  「小……小姐,出血了!」菊香驚叫道。

  「無妨,大人盡興就好。」雨娘蒼白的臉上無一絲血色,自動向後聳動,
「大人,快動,妾身想被大人幹……」

  原本心中的一絲不忍,被後庭的新鮮快感趕得無影無蹤,丁壽十指緊扣入
豐厚的雪白臀肉中,搖晃身子,快進快出。

  「啊……大人厲害……妾身快被……被幹穿了……」晃動著一隆雪丘,雨
娘發出陣陣浪叫。

  看著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姐如此作踐自己,菊香忍不住留下兩行淚水,又猛
然警醒地急忙擦去,如今只有讓這人快泄了身子,才能讓小姐少受些罪。

  菊香也豁出去了,時而貼在丁壽身後用乳房和下身廝磨,時而轉到身前舔
弄他的乳頭,在快速抽插將菊門處口水磨幹後,她又不嫌骯髒地用口將肉棒再
度濡濕。

  「好,好,你們兩個不錯,原來後面這麼好玩。」二爺舒服得有些語無倫
次。

  漸漸適應了後庭粗壯巨物的雨娘開始滿足難言的充實脹滿,柳眉輕擰,豐
乳亂顫:「大人……好大……粗……奴家受……受……不行了……」

  菊門的束縛和腸道內的開闊讓丁壽發狂,攬住菊香在她的乳房香肩上大力
啃咬,下身挺動不停,如同犁地黃牛,「幹……你……幹死你……。」腰部一
陣酸麻,一泄如注,噴灑到了雨娘腸道深處。

  「總……總算完了。」雨娘長籲一口氣,緩緩臥倒,倒下時仍不忘側過身
子,避免壓到胎兒,雖說菊門疼痛難忍,面上還是浮起欣慰笑容。

  「大人,您……」旁邊也跟著松了口氣的菊香看到那根巨物搖頭晃腦仍自
挺立,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天精魔道,金槍不倒。」丁壽嘿嘿怪笑,一下將她撲倒在地,將那對粉
嫩的雙腿舉到胸前,對準毛髮稀疏的陰部就刺了進去。

  菊香順從地分開雙腿,「嗯——」當那根巨物沖進身體時,感到了自家小
姐方才的脹痛。

  「咦,」雖說陰門緊窄,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阻礙,丁壽下身挺動不停,問
道:「你才十七,怎麼被破了身子?」

  一下下的撞擊讓菊香好像心口被錘,呻吟道:「小姐待字閨中時,常和婢
子脫光了玩耍,不小心弄破了。」

  又是幾下聳動,「那你可被肉棒肏過?」

  「啊——啊——車老爺和小姐玩的時候,偶爾興起會插我幾下,嗯——,
他的沒大人的大,沒你的熱……」菊香被幹得呻吟連連。

  擦,又撿了車霆的剩飯。丁壽火起,近似瘋狂的大起大落,在地上二人不
住翻滾,變幻各種姿勢狠命折騰。

  「大人,您太猛,太狠,婢子受不了啦!」穴內淫水都已流幹,菊香只感
到火辣辣疼痛,不住求饒,白嫩嫩的雙腿無力掛在丁壽肩頭,隨著動作輕輕晃
動。

  好在丁壽如今只是發洩欲望,並沒有以天精魔道行采補之術,否則菊香早
已香消玉殞,即便如此,她也無法承受,「真不行了啊!!饒了我吧!大人!
啊——」

  「饒了你?好。」抽出肉棒,丁壽舉著菊香腿彎,直觸到她身子兩側,粉
色的陰部和褐色菊渦都呈現在眼前。

  「大人,您要幹什麼?」看著丁壽將肉棒對準菊門,菊香驚恐至極。

  「幹你啊。」下身用力,菇頭擠進肛口。

  菊香「嗷嘮」一聲慘叫,求饒道:「大人,您拿出來,前面隨你怎麼玩,
婢子真的受不了。」

  性欲高漲的丁壽顧不得她那呼天搶地的叫痛聲了,只顧著快速地在她的肛
門裡來回抽插。

  「大人,放過婢子吧,要死了!」菊香痛得渾身哆嗦,「求您快點出來吧!」

  今日剛嘗到異樣情趣的丁壽豈能讓她如願,快速地連續抽插了數百多下,
痛得菊香滿臉蒼白,滿頭的汗水將長髮打濕粘在俏臉上,無力囈語:「幹前面
吧,求求……」

  「小郎,這是怎麼個玩法?」渾身赤裸的江彬和玉奴瞠目結舌地看著二人。

  「也是剛學的,三哥怎不在裡面快活?」喘著粗氣的丁壽也不避諱二人,
繼續聳動。

  「某些人中看不中用,說他還不服氣。」玉奴鄙視地掃了一眼江彬胯下那
坨死肉,不屑道。

  江彬訕笑:「許是地方不對,要是在地上也能像小郎一樣生龍活虎。」

  瞟了他一眼,玉奴道:「真的?」

  江彬點頭,玉奴便蹲下身子趴在江彬兩腿間,一口含住了他的肉棒,一隻
手慢慢地套弄,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卵袋,不多時那根肉蛇便重新立起。

  玉奴香舌繼續在龜頭上舔弄著,她時而把整根陽具含進口裡,時而伸出舌
頭賣力地舔弄陰囊,江彬整個身子都在輕微地顫抖。

  吐出口中之物,玉奴瞅著江彬道:「這回把你伺候得舒服了吧?現在該你
來伺候老娘了,可千萬別把你的子子孫孫都浪費在老娘的口裡哦!」

  說完這話,玉奴就分開雪白的大腿躺在地上,江彬跪到她的兩腿中間,提
起陽具插向那淫水氾濫的陰道裡。

  只見玉奴突然把臀部往上一湊,緊接著「唧」的一聲輕響,江彬整根就插
進了她的身體裡,隨著玉奴「噢」的一輕呼聲後,開始慢慢地抽插了起來。

  他二人乾柴烈火,菊香已是渾身冷汗淋淋,丁壽終於轉換陣地,重新回到
前面,抱起纖細輕柔的身子站了起來,下身肉棒「吭哧吭哧」繼續進出不停。

  「死啦……要死啦……舒服死啦……」再度喚起春潮的菊香迴光返照般胯
部一陣聳挺,全身倏地一下繃緊,隨後身子無力彎曲垂落,趴在丁壽肩頭出氣
多入氣少。

  繼續挺動了幾下,懷中玉人毫無反應,丁壽索然無趣,看地上那一對卻是
幹得熱火朝天,玉奴一雙腿高高盤在江彬腰上,配合著江彬每次盡根而入,菊
蕾誘人褶皺都隨著振動。

  看得丁壽火熱,抱著菊香來到江彬身後,「三哥,借個力如何?」

  江彬不知何意,還是大度的道:「小郎隨意。」

  隨後一具光滑汗津津的嬌軀便落到了自己身上,江彬納悶:「小郎你……」
隨後一股大力壓下,壓得身下玉奴大聲呻吟:「這麼大勁,你們兩個壞蛋想害
死老娘啊?」

  江彬連忙起身,隨即又是一陣衝力下壓,背後胴體發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呻
吟,丁壽得意道:「三哥,這樣互相使力可好?」

  江彬連聲叫好,於是四人如同多層餡餅,你上我下,你下我上,配合默契。

  最下面的玉奴受力最重,沒幾下便大呼受不了,猛然看到丁壽不懷好意地
盯著自己,眼珠一轉,已明其意,輕咬下唇,回了個媚眼。

  江彬正在費力耕耘,突然玉奴摟住他的頭埋在懷裡,「親漢子,來,吸奴
家的奶子。」

  埋在一片乳香裡的江彬血脈賁張,一張嘴不夠使喚地肆意親吻,耳聽到玉
奴舒服的鼻音「嗯嗯」聲。

  悠悠醒轉的雨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四條赤裸肉蟲糾纏在一起,昏迷
過去的菊香只是隨著別人動作輕輕抖動,自家老爺埋在下面女人的高聳胸脯裡
唔唔地拱著,而那個即將掌控江家內宅的女人雙手摟著丈夫的頭,盡力伸著香
舌與最上面那個年輕人抵死糾纏……


                            【未完待續】
2017-8-2 11:1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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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hui329
2017/8/31發表於:首發SexInSex


                      第六十三章  納妾

  丁宅上下張燈結綵,裡外下人忙忙碌碌穿梭不停,連著丁壽也是腳打後腦
勺,不得消停。

  「倩娘,你不在玉奴房裡幫著梳妝,亂跑什麼?」丁壽對著四處張望的倩
娘喝問道。

  看見丁壽,倩娘舒了口氣,「二爺,您過去看看吧,玉奴又發了脾氣,非
要您過去。」

  「再有半個時辰江家迎親的人就到了,又胡亂生什麼事。」丁壽皺眉,隨
著倩娘到了玉奴房裡。

  玉奴一身大紅嫁衣端坐在梳粧檯前,見了進門的丁壽哼了一聲,「倩娘妹
子,勞你門外稍待,姐姐有事和這小子分說。」

  倩娘見丁壽點頭,便轉身出門。

  「我的好姐姐,您這又是發的哪門子脾氣。」丁壽涎著臉來到玉奴身旁,
俯身摟住她的肩膀,「可是捨不得嫁了,小弟求之不得。」

  甩手打掉撫到胸前的祿山之爪,玉奴嗔道:「別亂摸,這身裝扮用了好久,
亂了不好收拾。」轉首柔聲道:「小郎,過了今日姐姐就是江家人了,趁著還
是自由身再要姐姐一次。」

  美人柔情厚意,丁壽豈能拒絕,伸手攬住纖腰,便要向她櫻唇深深吻去。

  不料玉奴伸手推開他的臉龐,「從一早裝扮到現在,別弄花了。」

  「這可如何是好?」看著玉奴裝扮整齊的狄髻頭面及一身紅緞襖裙,二爺
頗有狗咬刺蝟無處下嘴的苦惱。

  見他樣子,玉奴不由噗嗤一樂,轉身伏在一條春凳上,將馬面裙撩到腰間,
潞綢的大紅底褲褪到腿彎處,扭頭拋了一個媚眼:「傻弟弟,還不快來。」

  看著玉奴雪白翹起的美臀,丁壽胯間早已挺起,再不多說,脫下褲子,對
准那道鮮紅肉縫挺身而入。

  玉奴被這大力頂得身子一歪,連忙扶住凳子埋怨道:「輕些,你也知道自
己本錢,弄壞了看你怎麼和江三解釋。」

  丁壽嘿嘿一笑,雙手把玩著玉奴如同滿月的肥美屁股,聳動下身不停,調
笑道:「姐姐說笑了,只有累死的牛,哪有犁壞的田。」

  「嗯嗯……」下身不斷衝撞而來的快感,讓玉奴鼻腔內不時發出愉悅的呻
吟,「那是別人,你這頭野牛,不知要壞了多少良田,哦……,別磨啦,姐姐
魂都掉了……」

  丁壽抱著粉團似的美臀,幾個衝刺便在花心深處研磨幾下,享受花心對菇
頭的包裹刺激。

  「好……好舒服……弟弟……別磨了,來了……呀——」玉奴穴腔子一陣
抽搐,一股精水酣暢地淋到了碩大肉棒上。

  「姐姐今日好生無用。」丁壽放緩了速度,把手探向玉奴胸前。

  玉奴呼呼嬌喘,無力應答,只是將胸前鬼手再次推掉。

  「好姐姐,讓我摸摸奶子,空著手沒著沒落的。」嘴上央求,腰上卻是使
勁幾下直插到底。

  玉奴被頂得蛾眉緊蹙,「別鬧,你那不管不顧的混性子,真讓你上手這身
嫁衣都要被撕爛,我今天還怎麼出門。」

  丁壽聞言訕訕地收回手掌,更用力地揉弄著兩瓣豐滿粉臀。

  看他神色鬱鬱,玉奴心有不忍,狠了狠心道:「怕了你了,姐姐後庭今日
一併給了你,該滿意了吧。」

  「真的?!」丁壽驚喜,拇指已經不自覺地揉向那淺褐色臀孔。

  「那晚上就發現你這小子在打姐姐後門的壞主意,哼,就遂了你的意吧。」
玉奴媚哼一聲,隨後面色一緊,大聲呼痛,「輕一些,別亂摳。」

  丁壽拇指已然深入,感受到裡面的乾燥火熱,隔著薄薄一層肉皮,甚至清
晰察覺陰穴內自己的肉棒脈絡。

  異處受侵,讓玉奴渾身繃緊,陰腔內肉壁緊縮,更加刺激,丁壽不顧地又
抽送了數十下,引得玉奴再次陰精狂泄。

  玉奴無力伏在凳上,吁吁道:「小壞蛋,要再不幹,姐姐可沒力氣陪……
陪你了。」

  丁壽不再多話,從濕淋淋的陰戶內抽出,大如鴨蛋的紫紅菇頭剛一碰觸菊
蕾,玉奴便緊張的身子一顫,「小郎,小心些。」

  應了一聲,丁壽扭身從妝臺上取下一瓶玫瑰香精,一股腦地淋在身下人的
臀溝裡,霎時香氣彌漫,雪白肉團上遍佈一層油亮光澤。

  挺著肉棒半蹲在玉奴身後,對準那褐色淺渦,丁壽盡力分開那對雪白豐滿
的臀瓣,腰上用力,便是一刺。

  「啊——」玉奴仰頭一聲哀呼,身子痛得簌簌發抖,額頭已然沁出冷汗,
穿著弓鞋的一對秀足上下踢打。

  借著香精潤滑,一次便已滑入大半,丁壽感受那窄小熾熱的肉洞收縮緊夾
著自己的巨大肉棒,興奮不已,可玉奴的樣子讓他又不敢深入,二人一動不動
僵在那裡。

  玉奴連吸幾口氣,緩緩適應了那股裂痛,莫名的腫脹便意讓她有種怪怪的
感覺,手伸到臀後,拍了拍丁壽小腹,「小郎,你動吧,姐姐受得住。」

  丁二爺如奉綸音,將兩片臀瓣兩邊一分,又是用力一捅,盡根而入。

  玉奴皺著眉頭一聲悶哼,還是配合地搖了搖身子,肛口括約肌一陣收緊,
丁壽爽得仿佛男根都要被夾斷了,再不忍耐,大力抽送。

  隨著漸漸適應,玉奴兩股漸漸放鬆,更加方便了肉棍進出,丁壽雙手捧著
一輪滿月,享受著雪臀肉感彈性和腸內火熱刺激,速度越來越快。

  伏在春凳上,玉奴粉面埋在一雙臂彎裡,除了蛾眉還是輕輕蹙在一起,腸
內摩擦脹痛讓她也浮起陣陣快意,忍不住輕哼呻吟。

  正當二人幹得汗水淋漓,倩娘推門而入,「二爺,迎親的隊伍來了。」見
屋內二人戀姦情熱的模樣,不由一聲輕呼,連忙將房門掩住。

  丁壽繼續快速地使勁抽插,招手示意倩娘來到身邊,刺啦一聲便將她的藍
布長襖撕開,扯下裡面肚兜,抓住那一對飽滿玉兔狠狠揉捏。

  突如其來的襲擊自談不上什麼快感,倩娘忍著胸前異樣,開口相勸:「二
爺,迎親的人已到了大門外,該讓新人出去了,誒呦……爺,疼——」。

  兩人都沒有應聲,只是玉奴一個拼命地把臀部向後頂,丁壽則使勁地往肛
門裡快速來回抽插,撞地春凳吱吱亂動,知道這位爺精蟲上腦天塌不顧的性子,
沒奈何倩娘幫著扶住玉奴腰臀。

  看清了熟悉的大肉棒進出的地方,倩娘以手掩唇,呀了一聲,好端端地怎
麼二爺玩起玉奴屎孔來了,也不嫌汙穢,玉奴好像還很享受,舒服地直哼哼,
要是二爺要我那裡怎麼辦,那麼大的傢夥,還不把那撐裂了,想到羞人處,倩
娘雙手不由捂到了豐臀後。

  丁壽可不知身邊人想些什麼,急速聳動數百下後,腰間突然一麻,隨著菇
頭上一陣陣的酸麻感,一股濃濃的精液瀉在了玉奴後庭裡,打得她啊啊浪叫。

  起身把陽具從菊蕾內拔出,丁壽抬手將倩娘蹲拉到自己兩腿之間,將還硬
著的陽根塞進她的嘴裡。

  猝不及防下肉棒入唇,想想剛剛拔出的地方倩娘胃中作嘔,可又不敢推開,
細一品咂棒身上只有玫瑰花香,才放下心吸吮還殘留在丁壽精管內的精液,把
它們都吞進腹內……

         ***    ***    ***    ***

  新人在丫鬟攙扶下步入花轎,一聲「起轎」,鳴炮奏樂,花轎抬起,迎親
隊伍掉頭而去。

  月仙與玉奴相處一年有餘,站在門前看著隊伍遠去,唏噓不已,直到一個
不要臉的湊到她身邊。

  玉手背後將偷摸自己屁股的黑手撣掉,月仙斜了一眼:「許多人呢,被看
到成什麼樣子。」隨後看看左右,好奇問道:「倩娘呢,怎沒出來送人?」

  恬不知恥的某人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她在後宅梳洗更衣,不便
出來。」

  月仙自是熟知自家小叔子的脾性,羞惱道:「你也不選個時候!?」扭身
進了宅門。

  丁壽連忙追了過去,扶住香肩賠笑道:「嫂嫂勿怪,要不小弟今夜單給你
一人賠罪?」

  月仙啐了一口,「沒幾日你就納新人進門了,還沒個正行。」

  丁壽聞言止步,恍若大夢初醒:「差點忘了,我的好日子快到了……」

         ***    ***    ***    ***

  李鳳姐看著銅鏡內的自己,髮辮已經打散盤成婦人髮髻,如玉姿容上的少
女絨毛正被五彩絲線緩緩絞去。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
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
幫著鳳姐開面的是宣府一位父母子女雙全的婦人,手上幫著開面,嘴上還叨叨
不停地唱著《開臉歌》。

  開臉之後,又有幾個婦人丫鬟過來幫著上妝,李龍家裡老底子早已折空,
收了丁壽彩禮才趕著備下妝奩,這幾個僕婦都是臨時雇傭幫忙,言談中自少了
許多顧忌。

  將各類金銀花鈿首飾簪在狄髻上,一個婦人對著鏡中李鳳嘖嘖讚歎,「姑
娘好福氣,我做了許久的這行當,這麼體面的」冠兒「還是第一次見。」

  一個正彎腰為鳳姐換翹頭弓鞋的圓臉丫鬟抬頭道:「那當然,這頭面是總
督大人送給丁家的,自然是極體面的。」

  鳳姐身後幫著整理青緞馬面裙的高個丫鬟轉過頭來,「真的假的?!那丁
二爺有那麼大面子,連總督大人都要給送禮?」

  圓臉丫鬟一臉得意道:「當然是真的,丁家負責採買的美蓮嬸子說與我娘
聽的,還說府裡再招人就把我也招進去,嘻,那府裡一定天天吃香喝辣。」

  高個丫鬟帶著三分羡慕地揶揄道:「算了吧,你那麼能吃,哪個主家能要
你。」

  圓臉姑娘登時急了,「哪個吃得多了,不要敗壞人名聲,人家只是長得胖
一些,吃得很少的。」

  「好了好了,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你們裹什麼亂。」婦人見李鳳神情
落寞,出言阻止。

  幾人捧過大紅披風,服侍著李鳳穿戴,婦人幫著系好合歡節,摩挲著披風
上的四季花草刺繡,感歎道:「這繡工真是精緻,也只有姑娘這等顏色才配得
上。」

  「鳳姐姐,聽說丁家的聘禮多的能買下咱們整條巷子,真的麼?」圓臉丫
鬟一副好奇寶寶的問道。

  鳳姐看她一臉嬌憨,勉強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點見識還想進丁府,丁家聘禮光是鋪面就三十間,聽說都是這些日子
買下的,連價都沒還,整個聘禮加起來怕是能買下半個宣府城了。」高個丫鬟
今日是打定主意和她作對了。

  圓臉丫鬟嚇得吐了吐舌頭,「老天,活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厚的彩禮,鳳
姐姐,你命真好。」

  《明戶令》雖然對士庶婚禮聘儀有規定,並強調不重虛儀,但民間百姓還
是認為聘禮嫁妝多寡為面子大事,不過總的來說,開國皇帝朱八八知曉民間疾
苦,也從各方面體諒百姓,除了不提倡豐厚彩禮,將六禮簡化成三禮,還禁止
指腹為婚等娃娃親陋習,「凡男女婚姻,各有其時,或有指腹割衫襟為親者,
並行禁止」,「凡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並聽婚娶」,說句實在話,為結
婚買房買車被逼得焦頭爛額的兄弟們穿越到大明洪武年間做百姓,活得或許更
輕鬆些。

  幾人認為這是天大的福分,李鳳心中卻不做此想,與人做妾,不過是被買
去而已,價格再高也是如此。

  「妹妹,你準備好了麼?」房外李龍聲音響起,「轎子到了。」

  「好了好了,李掌櫃的進來吧。」婦人高聲張羅。

  也是一身喜慶打扮的李龍越門而入,來到李鳳身前,背身弓腰屈膝,「妹
妹,上來吧。」

  李鳳由著兄長將她背起,一路上眾人賀喜聲不絕,她只是輕輕趴在李龍肩
頭:「哥,以後妹妹不在你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放心妹妹,老店已經收回來了,還並了周邊的幾處鋪子,咱家的日子會
越來越好。」將妹妹放在花轎內,李龍喜不自勝,「丁家仗義得很,花轎從正
門進,還要拜天地,一切都按正妻的規矩來。」

  大好女兒清白被他毀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還要感恩戴德麼,轎子抬起,
李鳳淒涼一笑,轉到轎窗前想再對哥哥說句話,卻是眼波流轉,幽幽一歎,無
話可說。


                              【未完待續】
2017-8-31 10:5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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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4) 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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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9/21發表於:首發SexInSex


                          第六十四章  暗流

  洞房空空,伊人渺渺。

  丁壽仰頭看著房梁上墜下的半幅紅綾,陰沉不語。

  杜雲娘、強尼等人則在屋內院外細細排查,尋找蛛絲馬跡。

  苗逵幾個有資格跟到後院的大人物面面相覷,共同作了鋸嘴葫蘆,不發一
言。

  「大人……」杜星野湊上前來,一臉愧色地搖了搖頭。

  丁壽冷哼一聲,看向了杜雲娘,九尾妖狐縱橫黑道多年,江湖經驗閱歷非
他人可及。

  哪知杜雲娘也是滿面難色,「爺,來人武功高明,挾人而去並未留下一絲
蹤跡。」抖了抖手中殘斷紅綾道:「這綾子柔韌有力,斷口雖如刀割,卻無鐵
腥味,應是掌刀所切。」

  接過斷綾看了看,丁壽作色道:「美蓮!」

  「婢子在。」一直戰戰兢兢躲在後面的美蓮撲通跪倒。

  「讓你好好照顧新姨娘,你怎生照看的,人都要上吊了?」

  「婢子不……不知啊。」美蓮哆哆嗦嗦哭道,事情變故大出她的意料,她
真是不敢把和李鳳說的話原本道出。

  「老爺,饒了我娘吧,求您開恩,她是無心的……」一旁的蕊兒跟著跪倒
磕頭求情,只幾下子白皙腦門上便青紫一片。

  寒著臉來回踱了幾步,丁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發堵:李鳳一個弱女
子,自不會得罪如此高手,來人必是沖著自己來的,若是要脅勒索還則罷了,
萬一見色起意,鳳兒才遭了狼吻,如何再能忍受他人糟蹋,嘿,二爺自打來了
大明,一直給人做綠帽,沒想到會有朝一日落到自己頭上……

  看他臉色陰晴不定,杜雲娘隱隱猜到一些這小子擔憂之處,上前扶住丁壽
肩膀,輕聲開解:「爺請寬心,有如此功夫的人江湖上都是有頭有臉,應不會
下作到行採花之事。」

  丁壽猛地站起,開口嚷道:「採花一定是江湖人麼?你信不信爺們現在出
去把宣府的女人采個遍,你們這幫廢物一樣發現不了蛛絲馬跡。」

  說著二爺便拿手指轉圈點著強尼、杜星野等一干在他心中已是廢物點心的
錦衣衛,直到戳到了苗逵幾位的時候,這位才省起剛才的話有點肆無忌憚,訕
訕收起手指。

  苗逵乾笑一聲,「老弟也別太擔心,掠走新娘子這麼一個大活人,諒也跑
不了多遠,咱家這就調集騎兵追索,二位以為呢?」

  最後一句話是對著在門旁充當門神的神、劉二人說的,這兩個老人精仿佛
突然活了過來。

  「自當如此,私掠官眷,目無王法,老夫這便用印調兵。」

  「事不宜遲,老朽即刻遣犬子帶領親兵緝拿人犯,宣府轄地兩千里,斷無
放縱之理。」

  丁壽對著幾人作了個揖:「幾位大人這份人情丁某承下了,來日自有報答。」

  三隻老狐狸一番「客氣了」,「大人言重了」的說辭後,就各自下令,還
好外院喝喜酒的賓客就是宣府將佐,也不用費力擊鼓聚將。

  這邊手忙腳亂忙成一團,在大門口張羅的王六一頭大汗地跑了進來,臉上
喜氣未退,「二爺可找著您了,外邊過來道喜的人又來了一幫子,銅錢不夠用
了,煩您和帳房知會一聲……」

  瞧見屋中人一個個臉色不善,王六聲音漸小,暗道莫不是觸了黴頭,果然,
就聽自家二爺一聲怒喝:「一幫刁民,當丁家飯都白吃的,統統攆走!!!」

  王六抱著腦袋溜了出去,險些與迎面一個小太監撞個滿懷,那小太監急匆
匆走到苗逵身前,遞上一封密信。

  苗逵打開一看,臉色一變,將丁壽悄悄拉到一邊,「京師出了變故,劉大
夏致仕了……」

         ***    ***    ***    ***

  京師,東廠內堂。

  谷大用、馬永成等一干貂寺滿面憂色,焦慮不安地坐在堂下,高居上首的
劉瑾卻是老神在在地看著一封信。

  「老谷,壽哥兒娶媳婦兒了,也不曉得請我們去喝杯喜酒,真是混帳。」
劉瑾抖了抖信,半真半假地笑駡。

  「是納妾,」堂下的白少川小心更正,「許是丁兄覺得這小事不值當勞煩
督公。」

  「屁話,他後宅那些女人哪個給名分了,這麼大張旗鼓地納妾,想必是真
心喜歡,呵呵,咱家真是好奇什麼樣的女人入了這小子的眼。」劉瑾斜靠在椅
子上,說不出地開心愜意。

  「督公,那小子雙眼帶水,命犯桃花,將來娶親的日子多著呢,您崩為他
操心了,咱們還是論論正事吧。」旁邊的穀大用真是耐不住了,出言打斷。

  「沒錯,這日子多著呢。」劉瑾撫掌大笑,又微微一怔:「咱們有什麼事
要論?」

  穀大用好懸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哎呦我的爺,大晚上哥幾個不睡覺聚在一
起,您當是為了丁壽褲腰帶下面那點破事,「劉大夏啊,公公,劉老兒去職,
必然朝堂動盪,咱們要趕快拿出一個章程應對。」

  「這事啊,」劉瑾這才仿佛回過神來,一挑拇指連連稱妙,面上滿是欣慰
之色,「萬歲爺真是長大了,這手順水推舟用得漂亮,借著劉時雍上表請辭,
援引馬負圖之例,體恤舊臣,悉從其願,堵住了朝堂上那些大頭巾的嘴,哈哈
……」

  「劉大夏四朝老臣,朝野久負盛名,如今六科與六部陸續有人上本,請皇
上慰留,不如就坡下驢,請萬歲爺收回成命……」才養好了傷的魏彬壯著膽子
提議道。

  「君無戲言。」劉瑾冷冷掃了魏彬一眼,將他後邊的話全堵在了肚子裡,
「聖上加封劉大夏太子太保,恩賜車馬榮歸,一應僕役供應俱按舊制,恩寵無
以複加,難道還要為了那幫酸子的幾道奏本,自食其言,朝令夕改麼?」

  「劉大夏去位已定,多說無益,只是內閣眾人必不會善罷甘休,而今討論
如何應對才是正經。」丘聚面無表情冷冷說道。

  魏彬聞言訕訕,和他同病相憐的馬永成陰陽怪氣道:「如何應對?平日裡
蝦兵蟹將互有損傷,雙方都未曾動了筋骨,現而今可是卸了人家一條膀子,怕
是內閣活吞了咱們的心都有。」

  四下打量了下堂中眾人,馬永成冷笑道:「咱比不得您幾位在東廠位高權
重,也不如張公公在乾清宮伺候萬歲爺的情分,更沒有羅公公那讓皇上離不開
的甜食手藝,嘖嘖,怕是要不了幾日哥幾個就成了朝臣的箭靶子了。」

  躺槍的羅祥咧嘴一笑,沒有說話;丘聚兩眼一眯,寒光閃動。

  「老馬,言重了,言重了……」穀大用連忙出言安撫,笑著打圓場。

  「什麼言重,咱家命賤骨頭輕,可撐不起幾次廷杖。」馬永成憤憤道。

  「若非咱家念著舊情,你這幾兩骨頭早就該涼了。」劉瑾眯著雙目,似乎
看都懶得看一眼,「既然曉得命賤,就不要說這些賤話。」

  「你……」馬永成作勢欲起,還是狠狠倒在了椅子上,呼呼喘著粗氣。

  看這位總算安生了,穀大用才對著劉瑾堆起笑臉:「既然這事也非我們本
意,不如請您老去和內閣諸公解釋一番,消弭誤會也就罷了。」

  「推給聖上?」劉瑾一手指天,搖了搖頭,「這不是做奴婢的該幹的事,
咱家也沒對他們解釋的必要。」

  劉瑾緩緩站起,看了眼眾人,「今兒個叫你們來,是告訴你們今後的日子
收斂點,少做些授人以柄的蠢事,都散了吧。」

  眾人無奈散去,單單留下了三鐺頭白少川。

  「小川,交待你的事怎麼樣了?」劉瑾懶洋洋地問道。

  「人已找到了,江夏人,姓曹。」白少川神色淡淡,霽月清風。

  「這混小子真不讓人省心。」歎了口氣,劉瑾揉了揉眉頭,「讓你費心了。」

  「為督公分憂,份內之事。」仍是語調平靜,不喜不悲。

  「去趟宣府,給我辦一件事。」劉瑾站起,走向後堂,「順便把那小子帶
回來,別他娘在外邊給我惹禍了……」

         ***    ***    ***    ***

  東廠內諸大璫鳥獸四散時,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府上卻是高朋滿座,朝野
名士齊聚,為剛剛到京的吏部侍郎王鏊接風洗塵。

  李東陽以文章領袖縉紳,每日朝罷,門生弟子登門談文論藝,已成慣例,
所謂君子群而不黨,自不慮小人詆毀。

  「子容迎接老師北上,一路辛苦。」一個三角眼的醜陋文士笑對徐縉道。

  「昌國兄言重,後輩本分之事,何敢言苦。」徐縉恭敬回道,眼前人雖貌
醜,才名卻遠在他之上,正是和唐伯虎等人並列為「吳中四才子」的徐禎卿。

  「不是言重,是謬言了,借迎泰山之便,與佳人小聚,這是大大的美差啊。」
另一個身著白色直裰的年輕人爽朗笑道。

  聞言徐縉面色漲紅,連連道:「何出此言?何出此言?」

  「好了惟賢,子容是老實人,經不得你此般玩笑。」徐禎卿對著年輕人輕
喝道。

  年輕人名叫顧應祥,也是弘治十八年進士,家住浙江湖州府,聽了徐禎卿
之言,故作怏怏道:「你們兩個吳中才子,合起來欺負我一個浙江人,不公啊
不公。」

  「惟賢這話有失偏頗,府上從令尊才開始客居長興,祖居卻是長洲,與二
位徐兄仙鄉毗鄰,說起來倒是我這個無錫人更像外人。」另一個唇上蓄著短須
的年輕文士插進話來。

  「輿成,你也要湊上一句不成,來來來,顧某今日便舌戰南直隸諸才子,
不亦快哉。」顧應祥先喝口茶潤了潤嗓子,拉起架勢,準備開撕。

  文士搖了搖頭,不理這位無理攪三分的同年,笑對徐縉道:「子容南下北
上,怎沒帶些方物小吃回來?京師萬般皆好,可這飲食卻是不慣。」

  那邊正擼袖子的顧應祥猛地湊了過來,「輿成兄所言極是,哈哈,原來你
也是一老饕,真不愧也姓顧。」

  瞬間被顧應祥歸為同類的名叫顧可學,二人四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徐縉,
大有對方不拿出南方特產小吃決不甘休的架勢。

  只要不拿自家娘子打趣,徐縉霎時靈台清明,輕笑道:「禮物自是備下了,
不過幾位年兄都是文壇才子,科場風流,若是些口腹之物,豈不落了下乘。」

  不理撇嘴失望的二顧,徐縉取出一方書匣,對徐禎卿道:「昌國兄,征明
兄托我將此物帶來,小弟借花獻佛,分贈諸年兄。」

  未等徐禎卿接過,手快的顧應祥一把搶過匣子,「我來看看。」取出一本
印刷精良的書籍,疑惑地念著上面書名:「太湖新錄?」

  徐縉得意點頭:「不錯,正是《太湖新錄》,乃征明兄與昌國兄合刻之詩
集,二位年兄,可還滿意?」

  吳中四才子其中兩人詩文合輯,二顧只是年輕跳脫,卻不是蠻橫無理之人,
當即點頭稱善。

  顧應祥剛喝的那口茶總算沒白費,當即翻開一篇,朗朗誦起:「洞庭兩山,
為吳中勝絕處。有具區映帶,而無城闉之接,足以遙矚高寄。而靈棲桀構,又
多古仙逸民奇跡,信人區別境也。余友徐子昌國近登西山,示余《紀遊》八詩,
餘讀而和之……」

  徐禎卿頷首微笑:「這是征明兄弘治十六年《遊洞庭東山詩》所作序文,
雖過兩年有餘,舊景宛在眼前。」

  徐縉點頭稱是:「二位兄長以洞庭兩山詩文相合,為吳中一段佳話,小弟
未逢其會,人生憾事矣。」

  二人傷春悲秋,顧應祥誦讀之聲未絕:「昔皮襲美遊洞庭,作古詩二十篇,
而陸魯望和之。其風流文雅至於今,千載猶使人讀而興豔。然考之鹿門所題,
多西山之跡;而東山之勝,固未聞天隨有倡也。得微陸公猶有負乎?予于陸公
不能為役,而庶幾東山之行,無負于徐子。」

  顧可學擊掌讚歎:「衡山居士與昌國兄欲效皮、陸二賢之遺風,令人欣羡。」

  「何事欣羡?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諸君可說與我聽,莫要自珍。」滿面笑
意的嚴嵩陪著李夢陽來到眾人身前。

  「見過獻吉兄,分宜兄。」幾人斂衽施禮,嚴嵩與他們年歲相近,又是同
榜同年,私下可以隨便些,李夢陽卻是弘治六年的進士,科場前輩,不容失禮。

  李夢陽還了半禮,笑道:「不知諸君方才議論何事,可否說與某聽?」

  又非見不得人的事,幾人也不隱瞞,將方才之事當作雅趣說了出來。

  李夢陽聽後變色,「皮陸二賢?可是皮日休與陸龜蒙?」

  徐縉猶自不覺,笑道:「正是,唐時皮陸二公隱居吳中,彼此酬贈唱和,
詩文傳世,真乃文壇之幸,我吳中之幸。」

  李夢陽冷哼一聲,「元白、皮陸之徒為詩,始連聯鬥押,累累數千百言不
相下,此何異於入市攫金、登場角戲,此等人也可稱賢?」

  徐縉等人聞言不豫,皮、陸二人對江南文壇影響很大,吳中詩作風流靡麗
很多承自二人,卻被一個陝西人貶得一文不值,由不得這幾位心中不滿。

  徐禎卿進京後與李夢陽結為詩友,關係匪淺,勸解道:「獻吉兄過激了,
皮、陸等人生同其時,各相為偶,固其人才之敵,亦惟心之合耳。其文章風流
文雅,亦多有可取之處,何必一言概之。」

  李夢陽不領其情,反倒痛心疾首道:「昌國前番與我說深悔前時之作,今
後崇文復古,改趨漢唐,倡中原之風,未想還是守而未化,可歎。」

  這孫子怎麼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幾位同科進士面面相覷,不發一言,場
面一時僵住了。

  「歷代文章皆有可取之處,又何必拘泥漢魏盛唐。」一個爽朗的笑聲打破
僵局,王鏊手持竹杖緩緩走來。

  「見過守溪先生。」李夢陽等人躬身行禮,此次相聚名為文會,他們也不
以官職稱呼,徐縉、徐禎卿二人則持弟子晚輩禮。

  王鏊笑著與眾人點頭,單對李夢陽道:「老夫以為古今詩作,唐以格高,
宋以學勝,至元乃出入二者之間,其實似宋,其韻似唐,而世變之,不可強分
高下,李子以為然否?」

  李夢陽不為王鏊客氣稱呼所動,梗著脖子道:「晚生以為,所謂詩作,自
中唐以下,皆不足取。」

  王鏊老頭被這小子一句話頂得一愣,隨即展顏:「也好,做學問確需一絲
執念,老夫也未有將己心強加之意,但有一言相贈:所謂師古者,師其意,不
師其詞,方為文之妙訣。」

  幾位新科進士連同李夢陽躬身道:「晚生受教,謝過先生。」

  「王守溪,來得何其遲也。」此間主人李東陽上前挽住王鏊道:「高朋滿
座,只差你一人了,快隨老夫來。」

  王鏊與李東陽繞過喧鬧前院,穿過花園,直趨後堂,一路李東陽話不多說,
引得王老頭心中暗奇。

  「守溪,候你多時了。」後堂中酒席已備,在座的人物可不是前面那幫毛
頭小子,除了內閣三老,部堂都堂等朝中大員亦是俱在。

  王鏊與眾人相見施禮,環顧一圈道:「東山可在?老夫途中聽聞他致仕消
息,星夜兼程,難道還是失之交臂?」

  首輔劉健寬慰道:「守溪多心了,東山只是致仕,又非強迫離京,不過是
去接一位朋友,隨後便來。」

  什麼人還需要劉大夏去接,帶著疑問的王鏊與眾人分別入席,主人李東陽
道:「今日借著為守溪接風,順便議議朝堂之事。」

  「還有何可議,如今陛下身邊小人環繞,近身俱是佞幸,看看東山之事,
怎不叫人心寒。」由不得謝閣老不惱火,無緣無故折了個門生進去,為免沾上
髒水,連拉一把都不敢。

  李東陽一臉不自在,撚須強笑道:「吾等俱是先帝托孤重臣,有匡扶朝政
之責,焉能坐視。」同時心中暗把劉瑾埋怨個遍,宣府都給你讓出來了,還搞
這麼一出,要是嫌當初要價低了,可以開價啊,什麼不好談,非要把哥們弄得
裡外不是人,這官場沒法混了,連點規矩都不講。

  「西涯所言極是,聖上年幼,若不善加引導,上負先帝隆恩,下愧輔政之
責。」劉健老大人侃侃而談:「幸的守溪入京,我輩又得強援,過得幾日熟悉
部務後,吾等便薦你執掌吏部,有昔日東宮舊情,想必萬歲也會應允。西涯,
你那位同年那裡還需關照一聲。」

  李東陽自然曉得劉健說的是誰,點頭道:「晦庵放心,焦泌陽定會盡心輔
佐守溪。」

  劉健又轉身對戶部尚書韓文道:「貫道,戶部掌天下戶口財富,至關重要,
凡事要量入為出,不可輕忽啊。」

  這位北宋名相韓琦的後人立即會意,點頭道:「這是戶部應有之責。」

  「如今本兵出缺,我等要儘快推出一個人物來,兵部萬不能落在奸佞之手。」
劉健輕敲桌面,皺眉道。

  「東山久掌兵部,不妨聽聽他的意思。」謝遷提議道。

  「也好。」劉健應和,「怎地人還沒到?」

  人便是不經念叨,劉健話音剛落,就聞聽劉大夏豪爽笑聲,「劉某來遲,
害諸公久等了。」

  眾人起身,王鏊的目光卻越過劉大夏,看向他身後那個裹著黑色兜帽披風
的人物。

  「勞諸位大人久候,咱家先行賠罪。」伴著公鴨嗓音,來人緩緩揭開了頭
上兜帽……

         ***    ***    ***    ***

  本司胡同,宜春院。

  院內一如往常,燈火掩映,釵光鬢影交錯,鶯鶯燕燕穿梭。

  「喲,二位爺走好,改日再來玩啊。」湘裙裹體的一秤金花枝亂顫地送走
一撥客人,輕扭蛇腰回到了自己房裡。

  一秤金的房間遠離堂子內的眾姑娘,屋內佈置也是綺麗,房門兩側高幾上
茗碗瓶花具備,一旁雕花香案上還設著三足熏香爐,黃花梨的圓桌配著四把搭
著銀紅撒花椅搭的高背椅,內間瑪瑙紅的紗幔下立著蘇繡扇屏,隱約可見桃紅
幔帳的雕花繡床。

  房門剛剛合上,一秤金雙目便閃過一絲厲色,屋內混雜著一股香味,確不
是自己房中原有的。

  倏然轉身,一秤金手中已經扣住了一隻金步搖,「什麼人?出來。」

  「你倒是警醒得很。」聲音從內間繡屏後傳出,不帶一絲慌亂,隨後一物
飛出,穩穩插入房內圓桌上。

  若是丁壽在此,定會驚訝,圓桌上之物是一塊權杖,制式圖案與他的天魔
令如出一轍,只是質地不同,此物是用赤金打造,比起他那塊玄鐵權杖,賣相
要好上許多。

  一見權杖,一秤金撩裙跪倒,雙手胸前結印,面容肅穆,恭敬道:「屬下
參見魔尊,魔焰滔天,千秋不滅。」

  「起來吧。」屏風後轉出一名女子,比著一秤金還要年輕幾歲,桃花粉面,
豔光照人。

  「原來是搖魂使者駕臨,屬下失禮。」起身後的一秤金還是恭恭敬敬,不
敢逾矩。

  「搖魂使者」緩步走到窗前,看著後院建了一半的兩座小樓,輕聲道:「
你這裡大了許多。」

  「有個南京來的小子迷上了院子裡的姑娘,非要為她起樓蓋花園,恰巧旁
邊院子的人搬走了,就將那塊地賣了下來。」一秤金回道。

  「好大的手筆。」「搖魂使者」嗤笑道,忽然道:「南京來的?叫什麼名
字?」

  「南京戶部侍郎的三公子,叫作王朝儒的。」嘴上說著公子,一秤金語氣
中卻不帶半分敬意。

  「果然是他,在秦淮河上便花言巧語的勾搭一仙,要不是我看的緊,怕那
妮子都被騙了身子。」「搖魂使者」不屑地搖了搖頭。

  一秤金恍然道:「難怪了,蘇三平日眼高於頂,會對那王三另眼相看,記
得她們幾個丫頭曾結過盟誓,嫁則同夫……」

  「她與雪裡梅資質都不適合練武,只要能為魔門帶來銀子,就由她去吧。」
「搖魂使者」對玉堂春等人漠不關心,直接出言打斷。

  「屬下遵命。」隨後一秤金又疑惑道:「尊使此番帶天魔令而來,可是有
何要事吩咐?」

  玉手一伸,桌上那只金色天魔令倒飛而回,「魔尊聖諭……」「搖魂使者」
持令在手,一雙漂亮杏眼直視一秤金。

  一秤金再度跪倒:「屬下聽命。」

  「兩京十三省魔門弟子全力查探一人消息,一舉一動皆需上報。」

  「請問何人?」動用天下魔門弟子打探消息,一秤金入門以來從未經歷,
不由心中好奇。

  「搖魂使者」一字一頓道:「現任錦衣衛指揮僉事,丁——壽。」

         ***    ***    ***    ***

  密室,燭火搖曳,映得牆上兩個身影不斷晃動。

  「劉大夏去位,朝堂恐要生變。」一個聲音打破沉寂。

  「不錯。」一個蒼老的聲音回道。

  「該做些什麼?」年輕的聲音發問。

  「隔岸觀火。」

  「什麼也不做?」年輕聲音帶著好奇。

  「朱佑樘的皇帝做的顢頇昏庸,卻對朝臣言聽計從,那些文臣們也樂得將
他捧為一代聖君,有這個情分在,什麼也做不成,不如等著他們內部生亂,亂
則生變,明公大業可期。」蒼老聲音一口氣說了許多,再不出聲。

  沉思半刻,年輕聲音帶著笑意:「那便靜觀其變。」

         ***    ***    ***    ***

  巍巍太行,綿延近千里,雄奇險峻,靈秀壯美。

  已是深夜,山中梟鳴猿啼,一片黑暗,卻無人曉得此時山腹內的一個地下
宮殿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近千丈闊的地宮內聚集了高矮胖瘦各色人等,俱是身著白袍,排成數列,
神色肅穆地仰望祭壇上的空置石椅。

  一名幹練精悍的男子立在椅旁,高聲喝道:「教主到——」

  數千教徒跪地行禮,齊聲呼喝:「彌勒降生,明王出世;白蓮肇始,應劫
救世。」聲音在空曠地宮內來回飄蕩,久久不散。

  空置石椅上憑空安坐一個戴著彌勒面具的白袍人,右手虛抬,「請起。」
話音不大,卻仿佛有人貼耳叮嚀,數千教徒卻無一不聽得清清楚楚。

  「謝教主。」教眾叩首起身。

  面具人向身邊男子點了點頭,輕聲道:「開始吧。」

  男子躬身領命,隨後朗聲道:「一入白蓮聖教,俱為手足兄弟,相親相愛,
守望相助,唯每年比武大校,即分勝負,也決生死。」

  大殿中教眾鴉雀無聲,顯然早已習慣此事。

  男子掃視全場,「第一輪大校開始。」

  立時便有百人出列,聚在殿中演武場上,這些人早已選好對手,上場後向
面具人行了一禮,便捉對廝殺,一時間地宮內金鐵交鳴,呼喝聲四起。

  高坐上方的面具人對場中淒厲殺鬥漠不關心,輕托下頜,低聲道:「羅堂
主,你對偽明朝中最近變故怎麼看?」

  羅堂主躬身道:「據京中傳來的消息,這變故似乎是個意外,起因是一個
名叫丁壽的錦衣衛一時意氣。」

  「丁壽?這名字有些耳熟……」面具人似乎在思索回憶,「去歲大行分堂
的事是他攪亂的?」

  「是,原本想把鄭旺的事鋪陳天下,沒想被他快刀亂麻,迅速平息了,張
堂主還為此請罪。」

  面具人輕笑一聲,「雖沒達到預想結果,可種子已經撒下,那些偽明宗室
的心裡能長多少野草,本就是聽天由命,張堂主何罪之有。」

  「教主寬宏,下屬之福。」羅堂主恭維道。

  「不對。」面具人突然想起什麼,又道:「記得年前線報,洛陽那件事似
乎也有那個小子攪和,為何不說?」

  「屬下一時疏忽,請教主降罪。」羅堂主面色惶恐,跪倒請罪。

  「起來吧,讓下面人看見不成體統。」面具人一手虛托,羅堂主便被一股
無形之力托起,再跪不下去。

  「教主神功無敵,屬下佩服。」羅堂主由衷贊道。

  「曉得你是因為那線報涉及到羅左使行蹤,不想本座提及。」面具人扭頭
掃視了羅堂主一眼,「為人晚輩,這點心思無可厚非。」

  羅堂主神色尷尬,「敝叔祖身為聖教左使,卻行為怪悖,不遵教諭,隱匿
多年無蹤,屬實大罪,屬下不敢開脫。」

  面具人打了個哈哈,「誰家中沒有個脾氣古怪的長輩,本座那位右使叔父
又好到哪裡,哼,真是家醜啊!」

  羅堂主知曉右使之事是教主逆鱗,他可以自嘲,別人可不敢附和,連忙扯
開話題,「教主,那名叫丁壽的朝廷鷹犬屢屢壞我大事,是否……」舉掌做了
個下切的手勢。

  面具人搖了搖頭,「聖教舉事在即,不要因小失大,引來禍水,且讓他再
快活幾天。」

  二人說話的功夫,演武場中勝負已分,數十具教徒屍體倒在地上,餘者躬
身向上施禮。

  在羅堂主陪同下,面具人緩緩走下高臺,來到場中,既不勉勵勝者,也不
寬慰傷患,只是細細打量著一具具逐漸冰冷的屍體,歎息道:「小兄弟,這三
腳貓的功夫,在江湖中差得遠啊……」

         ***    ***    ***    ***

  終南何有,有條有梅。

  一條羊腸小徑沿著峻拔山峰蜿蜒曲折,攀援而上,隱入山中繚繞雲霧,恍
若直通仙境天宮。

  兩名女子沿著小道從蒼茫雲霧中走出,亦真亦幻,細語輕聲,仿佛瑤池仙
子降臨凡塵。

  高挽道髻的白袍女子輕聲道:「為師收到消息,自黑木崖一戰後,沉寂多
年的魔教餘孽不知何故又蠢蠢欲動,你此次下山探望父母之余,也要打探一番,
若那幾個老魔頭當真靜極思動,為師也不吝重出江湖。」

  「師父放心,魔教幾個小丑跳樑,弟子隨手便將他們打發了。」黛青衣裙
的少女笑意盈盈,一揮手中翠玉長笛,「您與師公便安老終南,繼續做神仙眷
侶吧。」

  白袍女子大袖一翻,一隻玉簫握在白玉般的掌中,輕敲徒弟額頭,「亂嚼
舌根,編排長輩,該打。」

  「哎呦。」青衣少女呼痛,氣鼓鼓道:「你若打傷了弟子,可沒人下山打
探消息了。」

  「你呀……」白袍女子搖頭苦笑,三分無奈,七分寵溺,「下山也該想想
自己的事了,修行已至瓶頸,若不尋一稱心道侶……」

  青衣少女早已不耐,不待女子說完,一揮衣袖,「老生常談,不聽不聽。」

  展開身形,曼妙身姿化成一道青煙,沿著山道漸行漸遠,轉眼便已不見。

  山峰秀麗如錦屏入畫,陽光普照下,林木光影陸離,翠鳥輕啼,山風拂面,
少女回身見師父與山路早已蹤影全無,閉目輕吸林間花香,胸懷大暢,「江湖,
本姑娘來了……」

         ***    ***    ***    ***

  日本,相模,小田原城。

  自十年前伊勢新九郎盛時將居城遷移此處,便開始盡力營建,欲將此城作
為家族制霸關東的根基起點,高聳的城牆與牆頭密佈的箭樓無不向世人證明這
一家族的雄心壯志。

  城主府院內,一座曲折小橋穿過清澈池塘,幾處水蓮與四周屋舍倒影相映
成趣,平添幾分禪意。

  在洋溢濃郁和風的庭院中,跪伏著數十名黑衣人,為首人將頭深深埋在地
上,懇切道:「風魔眾護主無功,懇請以死謝罪。」

  正屋房門突然拉開,一個身穿大紋武士服的少年冷冷看著院中眾人,「你
們一死能換回長兄與菊壽丸性命麼?」

  眾黑衣人再度深深拜伏不語。

  少年武士胸口起伏,強按怒火與悲痛,冷冷道:「父親大人有令:爾等選
出下一任風魔小太郎,繼續為吾家大業效力。」

  風魔眾人聞言又驚又喜,齊聲道:「風魔一族必竭力報效,以酬主公。」

  少年轉身進屋,穿過深深回廊,直到府內天守閣頂層。

  拉開障子門,少年跪坐門前,向著屋內盤膝而坐低首誦經的一個老僧道:
「父親,為何不殺了他們?」

  老僧抬起頭,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滄桑面孔,這便是小田原城的主人——
伊勢新九郎盛時,入釋後法號早雲庵宗瑞,如果不是某個么蛾子的翅膀,他會
在日本戰國史上留下一個更加顯赫的名字——北條早雲。

  新九郎疲憊地搖了搖頭,「氏親主公發來信函,要求我們出兵,隨他一同
援助上杉朝良,攻打關東管領上杉顯定,正是用人之際,不能自斷臂膀。」

  少年是新九郎次子伊勢氏時,聞聽自家父親的話後,暗自皺眉,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新九郎問道。

  「父親,如今吾家已經掌握伊豆、相模二國,正是厲兵秣馬,開疆拓土之
時,何必還要聽命表兄,幫扶必將成為敵人的扇穀上杉呢。」

  伊勢盛時心中一歎,自己半生戎馬,不近女色,直到五十歲後方娶妻生子,
長男胸有溝壑,頗具乃父之風,三男自幼送入箱根權現別當坊金剛王院出家修
行,次男驍勇善戰,可以輔佐兄長建立功業,可如今二子皆死,他只有從頭調
教這個莽撞衝動的二兒子。

  「氏親不僅是為父的外甥,也是伊勢家的主公,為父如今還是今川家臣,
尊卑不可廢。」微微歎息一聲,伊勢盛時又道:「吾等根基不如關東豪強,為
了收取領民之心,為父將原本課稅的」五公五民「改為」四公六民「,已犯了
關東諸侯眾怒,若無強援,獨木難支。」

  也虧新九郎說的出口,五公五民的稅率也就是攤上日本老百姓抗操,換大
海對岸不知得逼出多少李自成,明朝這低到髮指的稅率不談,上下五千年也只
有大秦才有「泰半」這稅率能有一比,可秦國靠著高速運轉的國家機器一統六
國,卻因為本國那套做法又逼反了沒挨過這日子的六國百姓,可謂「成也蕭何,
敗也蕭何」。

  可惜伊勢氏時還是不解,繼續問道:「父親曾言上杉二氏是吾家大業道路
上的絆腳石,如何還要幫助他們?」

  「兩上杉氏根深蒂固,只要他們聯合一起,吾家永無出頭之日,莫不如借
此機分化瓦解,坐收漁利。」

  「父親高見,孩兒受教。」伊勢氏時俯首。

  新九郎滿意地點了點頭,「收拾一番,準備出征吧。」

  「孩兒請辭。」伊勢氏時堅決道,「兄長與菊壽丸大仇未報,孩兒無心領
兵,請父親允許孩兒往大唐復仇。」

  「混帳!」新九郎怒斥道:「風魔小太郎為日本有數上忍,尚且命喪異國,
你還敢不自量力,難道你要讓吾家大業後繼無人、老夫孤老而終嗎?!」

  伊勢氏時惶恐跪伏在地:「孩兒不敢。」

  「退下。」

  在伊勢新九郎盛時呵斥聲中,伊勢氏時倉皇退出。

  見兒子沒了蹤影,新九郎暴怒面容也轉趨平靜。

  「老大人愛子心切,用心良苦啊。」縹緲魅惑的聲音響起,側室的障子門
後突然顯現出一個窈窕身姿。

  新九郎撚動手中佛珠,恨聲道:「唐人讓老夫白髮人送黑髮人,此仇不報,
死不瞑目。」

  佛珠置地,新九郎離開蒲團,向門後人影恭敬地行了一個座下禮,「拜託
了。」

  頷首不語,倩影一陣扭曲,消失不見。

  獨自登上天守閣瞭望台,伊勢新九郎盛時遠眺石恒山和伊豆半島,一片山
海風光,慨歎道:「好想知道呀,大海那邊是什麼樣子……」

         ***    ***    ***    ***

  海浪拍擊礁石,礁石巋然不動,散化成的點點碎玉,卻喚醒了愁腸百結的
少女。

  「這是哪裡?」李鳳昏昏沉沉的睜開俏目。

  「東海。」一個背影玉立海濱,衣袂獵獵,長髮飛揚。

  水汽濡濕了襖裙,貼附在玲瓏有致的玉體上,李鳳感到絲絲寒意,緊了緊
衣襟,「你救了我?」

  「順手而為。本意是來見一位新朋友,結果——不想見了。」礁石上的背
影搖了搖頭,「不過也算此行不虛。」

  左手微張,一個褐色的酒壺從礁石下破水而出,纖指挑開木塞,暢飲一口,
愜意道:「酒烈水寒,痛快。」

  酒壺晃動,清冽的酒水漣漪陣陣,酒香絲絲散散,湧向佳人粉面。

  「劉伶醉!」熟悉的酒香喚起心中痛事,一滴珠淚滑落晶瑩面頰,「你何
必救我?」

  「你又何必求死?」

  「女人命苦,不死又能如何?」李鳳心中淒苦,想在死前痛快宣洩,原原
本本道了出來。

  「為一個男人,值麼?」沒有同情,亦非冷漠,只是好奇。

  螓首低垂,李鳳幽幽道:「女人心裡裝不下太多東西,男人眼中可以有天
下,女人眼中卻只有男人。」

  「那就把眼中的男人拿開,姑娘,男人有的一切,財富,權力,美女,你
一樣唾手可得。」把玩著酒壺上的絲帶,遠眺浩渺煙波,「只要想拿,甚至天
下。」

  驚訝地睜大雙眼,第一次聽到如此離經叛道的言語,李鳳心中驚恐中又帶
著一絲希冀:「女人……真的可以……?」

  「跟著我,可以。」 

    回答堅定,孤傲自衿。

  眼前人的話語似有無盡誘惑,原本一心求死的李鳳心火複燃,「你究竟是
誰?」

  烈酒再度入喉,背影扭過身來,面瑩如玉,不可逼視,「數十年前,江湖
人稱我邪隱——秦九幽。」


                               【未完待續】
2017-9-21 21:4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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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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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坑愈掘愈大愈掘愈深.....但更新速度唔快 希望唔會斷尾
2017-9-22 04:5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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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k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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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9-25 16:5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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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tc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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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六十五章                狼與羊

  二斤醬肉,一碗醬燒核桃,一碟香煎黃魚,還有一盤炒千張,再配上一壺
自家的「劉伶醉」,王六翹着腿在門房内自斟自飲,好不快活。

  孟夫子「獨樂樂不如衆樂樂」的話王六是沒聽過,不過獨飲不如衆醉的道
理六爺還是曉得的,将頭伸出窗外,對着在門口充當門神的兩名錦衣衛嚷道:
「哥幾個,進來喝一杯。」

  一個錦衣衛搖了搖頭,苦着臉道:「六爺,兄弟們在當值,不能飲酒……


  王六擺了擺手,一拍雞胸,大包大攬道:「丁家本就沒有站門的規矩,二
爺真要怪罪,兄弟我頂着。」

  二人對視一眼,瞧了瞧頭頂的毒日頭,再聞着陣陣酒香,喉頭滾動幾下,
齊齊抱拳:「那就叨擾六爺了。」

  酒越喝,情愈厚,幾杯貓尿下肚,這三人就摟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哥哥,您這幾道下酒菜端是可口,兄弟在外面館子……都……都沒吃到
過這麽地道的。」一個錦衣衛大着舌頭道。

  王六嘿嘿一樂,裝模作樣道:「這是秀紅那婆娘下廚做的,勉強入口吧。


  兩個錦衣衛一副恍然狀,滿臉豔羨之色:「原來是車霆内眷的手藝,難怪
外面嘗不到,車老狗被咱們大人拉下了馬,他的小妾倒是成全了哥哥您這齊人
之福啊。」

  一陣吹捧讓王六洋洋得意,「那是二爺念着咱打小伺候的情分,賞給兄弟
暖床的,不是兄弟吹捧,咱們爺對待下面……」一挑拇指,「那是這個。」

  「那是那是,」二人一陣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缇騎内誰不知道咱們大人
仗義,出使朝鮮還用體己錢厚賞兄弟,從來沒讓弟兄們吃過虧。」

  話鋒一轉,一人露出猥瑣笑容,「六爺,那巡撫大人的内眷滋味不同吧…
…」

  「呲溜」幹了一杯酒,王六淫笑道:「沒個什麽,不過是更騷浪了些,那
身肉保養得真是不錯,跟白羊似的,在床上服侍起男人來花樣百出,那哼哼起
來的動靜……啧啧……魂兒都給你勾掉了。」

  兩個夯貨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六哥……不,六爺,跟弟兄們好好說說
。」

  王六也來了興緻,撸起袖子,低聲道:「而今每天晚上,爺們讓那兩個騷
貨脫光了,跪在地上,就用那根大屌在她們……」

  說話間王六不經意向外面瞅了一眼,臉色一變,「欸欸,你誰啊?」扔下
筷子就沖了出去。

  一身淺褐直身的白少川長身玉立在大門内,見了一身酒氣沖過來的王六,
微微一笑:「請問此處可是丁壽府上?」

  「呔,我們二爺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就是總督府上來人也得尊稱一聲」佥
事老爺「,你誰啊?!」怪不得王六氣盛,這陣子跟着丁壽,見多了大人物,
什麽總督巡撫總兵鎮守太監,一個個都客客氣氣,眼前這小子孤身一人,連扈
從都沒有,偏直愣愣往府内闖,這是不把自家主人放在眼裏啊。

  白少川涵養很好,仍是語氣平靜道:「既如此煩請通禀一聲,在下白少…
…」

  沒想王六根本就沒給白少川說完的機會,「我管你是誰啊,連張帖子都沒
有,一點規矩都不懂。」這小白臉俊美的讓男人眼紅,王六打定主意難爲他了


  後面跟出來的兩個錦衣衛揉了揉眼睛,細細看了看眼前人,彼此點頭确認
後,一個撒腿就向府内跑去。

  這邊王六仍在喋喋不休,指頭都快戳到白少川鼻尖上,「四六不懂的愣頭
青,回去備好了帖子門敬,哪天六爺心情好給你通傳一聲,诶——,你拉我幹
嘛?」

  王六扭頭見拽着他胳膊的錦衣衛一臉苦瓜樣,拼命的打眼色,詫異道:「
你認識?他誰啊?」

  折扇輕搖,白少川笑如春日和風,「不想幾日不見,丁兄的威風排場倒是
見長。」

  「白三爺開恩,小的不知是您。」那個錦衣衛兩腿一軟,跪了下去。

  王六錯愕,這幫錦衣衛平日在街上都是橫着走的角色,怎麽見了這小子倒
成了軟腳蝦。

  一陣腳步錯亂聲,錢甯、杜星野等人帶了一幹人等迎了出來,躬身行禮:
「卑職見過三铛頭。」

  收起折扇,白少川側身回了半禮,「我等互不統屬,幾位無須客氣。」

  錢甯連呼不敢,久在京師自是知曉東廠内情,東廠四大檔頭,自家那位大
人自不必說,大铛頭柳無三随侍劉瑾,向不輕出;二铛頭雷長音撫琴寄情,不
問外事;單這位三铛頭,看着霞姿月韻,人畜無害,卻是心狠手辣,翻臉無情
,東廠的「濕活兒」十之八九都是出自這位之手,端端得罪不得。

  看着一邊還傻站着的王六,錢甯不由心焦:「六爺,這位是咱們大人的同
僚,東廠三铛頭白三爺,還不見禮。」

  「三铛頭?白少川!!!」王六終于想起眼前人是誰了,京師郊外遇到二
爺時聽過這個名字,回想破廟内丐幫大信分舵的慘狀,自己剛才指着閻王爺鼻
子大罵一通,這不是找死麽……

  白少川可不知道自己給别人造成了心理陰影,他倒是沒有記仇的意思,扭
頭看向王六,「這位兄弟眼生……」

  看着閻羅王跟自己說話,王六終于繃不住了,尿道括約肌一陣顫動,褲管
立時濕了。

  忽然而至的尿騷味,讓一向愛潔的白少川蹙眉,暗道丁壽府上人竟如此不
堪,失了客套的興趣,徑直向院内走去。

  錢甯示意手下扶住癱軟了的王六,搶在白少川身前引路。

  「丁兄不在麽?」白少川纖秀的手指輕輕掩着隆鼻,總覺得剛才那股味道
還在鼻腔萦繞。

  「在,隻是不方便見客。」錢甯垂首答道。

  看着白少川質疑之色,錢甯苦笑:「府上新姨娘失蹤,花紅已經挂到一萬
兩,還是蹤迹皆無,大人這幾日心情不佳,難免行止恣意了些。」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内院垂花門前,看着緊閉的紅漆月亮門,白少川向錢甯
示意。

  誰知一路小心迎奉的錢甯卻死活不肯上前,「未經大人傳召,卑職不敢擅
入内宅。」

  聞着院内若有若無散發出的酒氣,「怎地如此不愛惜身子?」白少川眉頭
輕皺,推門而入。

  丁家老宅格局算不得大,白少川隻沿着遊廊走了二十餘步便到了内宅,眼
前景象卻讓三铛頭瞠目。

  天井内那位心情不佳的丁二爺身着繭綢中衣,一塊繡帕蒙着雙眼,正醉醺
醺的東抓一下,西摸一把,幾名衣衫不整的美貌女子鬓钗散亂,嬌笑着繞着蓄
水銅缸東躲西藏,院子一旁角落裏則堆放着十餘個空酒壇。

  「小騷蹄子,識相的快到爺懷裏來,不然爺一會把你們都幹脫了胯。」丁
二爺步履踉跄,卻是淫笑連連。

  「啊——」一聲驚叫,一名瓜子臉的女子躲避中不防撞到了白少川懷中,
白少川眼見此女容色豔麗,薄羅衫子未曾系扣,绯色主腰襯得香肌雪白,乳峰
深邃,下身的大紅紗褲,在日影照射中一雙玉腿玲珑剔透。

  白少川不便再看,忙把懷中女子推開,不想那邊丁壽聞得聲響,縱身一掠
便到了近前,張臂便将他抱在了懷裏。

  口中酒氣令人作嘔,白少川皺眉剛要掙脫,不料丁壽怪笑:「這是哪個美
人,今日身上用的香粉好聞得緊,來,給爺香一個。」

  院中幾個女子還沒來及阻止,便在目瞪口呆中見自家二爺一口吻在了那個
俊美男子的臉頰上。

  白少川先是驚愕,随即羞惱,玉面绯紅,喝道:「你且清醒清醒。」

  兩臂用力,單掌輕推,丁壽便在衆女憂心驚呼聲中,倒飛而出,直落到那
口銅缸内,水花四濺,數條錦鯉破水而出,在石闆上搖尾掙紮。

  還沒等幾名女子湊上前,丁壽已從水中站起,惱怒地與白少川對視。

  「爺,您沒傷着吧?」

  「小郎,快出來換身衣裳,别着涼。」

  「二爺,您倒是說句話呀。」

  在衆女關切聲中,丁壽突然低頭,伸手在裆内一陣掏動,随後一條尺長錦
鯉被他捉了出來……

  ***    ***    ***    ***

  換了一身清爽幹衣的丁壽斜靠在椅子上,搖了搖頸項,剛才白少川那一掌
用的是巧勁,倒是沒有内傷,可是讓二爺扭了脖子。

  「白兄,适才對不住……」丁壽有些尴尬。

  白少川擺了擺手,剛才的事情實在不想回味。

  「公子,請茶。」穿戴整齊的蕊兒奉上香茗。

  「謝過姑娘。」白少川颔首展顔。

  這一笑如天地含春,百花齊放,小丫頭突覺心如鹿撞,耳根火熱,「不…
…不須客氣。」

  看着蕊兒語無倫次,丁壽好生無趣,隻得扭頭吩咐廊下的倩娘道:「去爲
客人準備酒菜。」

  吩咐兩聲,卻不見倩娘應答,細看這娘們正一瞬不瞬地打量座上的白少川
,目無他物。

  自家下人的丢人樣實在是看不下去,丁壽重重一咳,才換回倩娘神思,施
了個福禮,便慌慌張張下去準備了。

  丁壽心中滿是醋意,偏硬生生堆出一臉笑來,「白兄此來何爲?」

  「奉督公之命,請丁兄回京。」

  丁壽一撥楞腦袋,「不回,我媳婦丢了還沒找到呢。」

  沒想到眼前這位來這麽一句,白少川神情一窒,随即便道:「府上事已有
耳聞,待回京後征調廠衛人手查探消息,總比宣府這些軍兵多幾分把握。」

  丁壽嗤笑,「那幫廢物連我失蹤兄長的消息都查不出半點,還能指望什麽
。」話鋒一轉,「再說,張家那二位侯爺還記恨着我呢。」

  「建昌、壽甯二位侯爺的事,督公已有章程料理,丁兄不比擔心。」

  那也不回,丁壽記仇呢,老太監那一掌讓他内息紊亂,差點走火入魔,還
惹上了李鳳這個情債,雖說最後人丢了和他扯不上什麽關系,可在二爺的邏輯
裏,錯的永遠是别人,雖說于事無補,起碼心裏好受些不是,何況現在京城就
是一個各方糾葛的泥潭,他可不想陷進去。

  白少川深吸一口氣,起身踱了幾步,凝視丁壽道:「丁兄自入仕途以來,
平步青雲,不及弱冠便身居高位,雖有聖上恩寵之故,也多蒙督公舉薦擡愛,
此言可是?」

  丁壽點頭,實話說劉太監對他屬實不錯。

  「丁兄在宣府這一番拳腳,卻是撥弄起了朝堂風潮,某出京之時,戶部侍
郎許進已然執掌兵部,此公何人,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東廠行事,步步掣肘,
處處指谪,督公正值用人之際,堂堂東廠四铛頭,豈能置身事外?換言之,若
督公倒台,朝中諸公又能放過你這始作俑者?」

  丁壽沉思片刻,猛擡頭道:「何時動身?」

  滿意地點了點頭,白少川道:「某還要在此耽擱一陣,過得幾日便一同回
京。」

  「也好。」丁壽雙掌一擊,起身道:「一會用過便飯,便讓錢甯安排你去
驿館歇息。」

  「瞧府上空屋甚多,何以要我移榻别處?」白少川詫異道。

  「家裏女眷太多,有你在——我不放心。」丁壽出門乜斜了他一眼,輕聲
道。

  看着丁壽背影,白少川搖頭失笑,一隻手不經意撫上了一側臉頰。

  ***    ***    ***    ***

  「哈哈,此番進京諸般事宜,多賴丁大人點撥,朵顔上下感激不盡。」革
兒孛羅見了丁壽,遠遠張開臂膀,結結實實來了個熊抱。

  「增開邊市,原職襲封,将軍高升,三喜臨門,理當擺酒慶賀。」被這蒙
古漢子勒得好懸沒背過氣去,丁壽趕緊掙脫,惠而不費地送上好話。

  朵顔使團這次回來,良馬雖然少了,馱馬卻是增加許多,朝廷賞賜加上采
辦的貨物,隊伍浩浩蕩蕩,蔚爲壯觀。

  聽了丁壽恭維,革兒孛羅又是一陣大笑,這次真是賺了,看那幾個弟弟還
怎麽和自己争位子。

  酒足飯飽,灌了一肚子丁家燒鍋的革兒孛羅拉着丁壽到了馬廄,指着一匹
黑色健馬道:「大人真心對我,革兒孛羅無以爲報,這匹馬是灑家坐騎,今日
便贈與大人。」

  丁壽見那黑馬毛色光亮,不同平常蒙古馬矮小之狀,身高足有八尺,心中
甚喜,口中卻是推脫道:「在下怎敢奪人所愛……」

  革兒孛羅一臉不喜,「蒙古人喜歡實誠漢子,灑家誠意結交,大人莫非瞧
不起我。」

  「在下怎敢,如此多謝将軍了。」就坡下驢,要是革兒孛羅生氣真不送了
,二爺會心疼死。

  革兒孛羅這才滿意,張羅人收拾行裝上路,丁壽挽留再三,他隻是搖頭,
「離家太久,某家想極了草原上的馬奶酒、烤全羊、還有那身上滿是腥膻味的
大屁股娘們。」

  前兩樣也就算了,最後一點你是什麽口味,丁壽心中腹诽,還是笑道:「
那就恭祝将軍一路順風了。」

  革兒孛羅豪爽大笑,在丁壽陪同下來到大門前,突然見到一個俊俏漢人在
他的坐騎前打轉,面色一變,大喝道:「兀那小子,你在做些什麽?」

  白少川若無其事的随手在那匹駿馬小腹上拍了一下,回身施禮道:「将軍
這馬神駿非凡,在下喜不能禁,唐突處還請見諒。」

  老子的馬你也敢動,革兒孛羅方要動怒,卻被身旁丁壽攔住,「這是在下
同僚好友,待我爲将軍引薦。」

  聽說是丁壽朋友,革兒孛羅立即轉怒爲喜,連說幾句得罪,又道:「既然
這位朋友喜歡,這馬便送與你了。」

  此馬雖沒有方才送自己的那匹高大,也是難得良駒,革兒孛羅如此豪爽,
丁壽心中大樂,剛要替白少川道謝,不想這位三铛頭淡然一笑:「謝過将軍美
意,在下不比丁兄北方生長,能騎善馭,得此良馬無異明珠蒙塵,不敢生受。


  文绉绉的話語聽得革兒孛羅皺眉頭,更不喜他那娘們唧唧的長相,既然你
不要,自也樂得不給,當即與丁壽寒暄幾句,便帶了部衆出城而去。

  目送朵顔衆人遠去,丁壽如同獻寶般将新得馬匹讓白少川品鑒。

  「不錯,身高體健,風鬃霧鬣,确是良駒。」白少川打量一番後評價道。

  丁壽挽着馬辔,輕撫馬身,聞言喜道:「該起個好名字,白兄可有建議?


  「馬高八尺者爲龍,此馬當是此種,又兼體質素潔,蒼然若雲,就喚作」
蒼龍駒「可好?」白少川略一沉吟,便出言道。

  「蒼龍駒,好名字,哈哈……」丁壽笑到一半忽地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
白少川,「如此精通相馬之術,白兄适才何以自謙拒馬?」

  白少川不置可否,自顧道:「有此良駒,丁兄明日回京可事半功倍了。」

  「明日?」丁壽詫道:「你不是還有事要辦?」

  「已然辦妥了。」白少川扭身出府,輕聲自語道:「你那位蒙古朋友今後
怕是無緣再見了。」

  ***    ***    ***    ***

  風蕭蕭,馬嘶鳴。

  遠離宣府邊牆的朵顔衆人在草原上緩緩而行。

  此時安坐馬上的革兒孛羅再無一絲癡憨的豪爽模樣,緩緩用炭筆将一路所
見的宣府堡寨記錄在羊皮卷上。

  「帖木兒孛羅!」革兒孛羅向身後喚道。

  一個精悍的蒙古漢子縱馬上前,「革兒孛羅,什麽事?」

  「立即快馬将這份羊皮卷送往汗庭,親手交給巴爾斯博羅特。」革兒孛羅
将卷成一團的羊皮卷交到了帖木兒孛羅手裏。

  帖木兒孛羅應聲接過,猶豫了下,開言問道:「革兒孛羅,此番正德汗不
僅給我等封官,還開了喜峰口邊市,咱們還有必要結好達延麽?」

  革兒孛羅眯着眼睛掃了他一眼,「怎麽,漢人封你個指揮使的芝麻官,就
把你的心收走了?」

  帖木兒孛羅漲紅了臉,大叫道:「當然沒有,我帖木兒孛羅是兀良哈的勇
士,怎會瞧得上漢蠻的官職。」

  「記住,蒙人是狼,漢人是羊,蒼狼永遠不會臣服羔羊。」革兒孛羅沉聲
道。

  帖木兒孛羅懵懂問道:「那你爲何将自己的寶馬送給那漢官?」

  「他是正德汗身邊的紅人,有他做内援,能爲兀良哈謀取更多的好處。」
革兒孛羅冷笑道:「草原上天災不斷,我們需要大明這顆大樹遮蔽風雨,達延
打得大明越疼,那些漢官們才越會曉得我們的重要。」

  一指帖木兒孛羅手中的羊皮卷,革兒孛羅又繼續道:「如今我送了這麽一
份大禮給巴圖孟克,阿爸再替我求親時,他還能不答應麽?」

  帖木兒孛羅會心一笑,「圖噜勒圖公主不但是巴圖孟克的愛女,還是大草
原上的一朵鮮花啊,你娶了她就成爲黃金家族名正言順的塔布囊,兀良哈定然
威壓各部。」

  革兒孛羅哈哈大笑,「翁牛特、烏齊葉特兩部一直不滿我兀良哈獨大,如
今我兩邊結好,待來日執掌兀良哈,他們還有機會翻身麽?」

  帖木兒孛羅聽得熱血上湧,雙手捶胸,仰天大呼:「天佑兀良哈!!」

  「天佑兀良哈!!!」不明詳情的其他族人也都仰天大叫。

  革兒孛羅志得意滿,雙腿一夾馬腹,縱馬疾馳,腿上似乎感到微微一麻,
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    ***    ***    ***

  深夜,丁府内宅,正房卧室内不斷的傳出輕哼蕩呼及尖叫聲。

  房内家具都已移除,隻鋪着厚厚床褥香枕,唯有丁家女主人月仙全身赤裸
地躺在床上輕輕嬌喘,如玉般的粉嫩肌膚上香汗淋淋。

  杜雲娘等衆女也俱是赤裸嬌軀,玉體香肌柔嫩細膩,雪白如玉,燕瘦環肥
玲珑突顯,發亂鬓散,香汗未幹,或躺或卧圍繞一圈,美目迷茫觀望着中間丁
壽赤裸着結實身軀,伏壓在一具雪白身軀上雄猛迅疾的聳挺不止。

  「二爺……已經三次了……饒了奴婢……受不……住了。」渾身顫抖的倩
娘随着丁壽棒槌般的男根在體内沖刺頂挺,欲念激蕩,不能自已。

  「見了英俊後生就拔不出眼來,将來還不去偷人,今日便幹死你個小淫婦
,省得日後給爺戴綠帽。」丁壽享受着倩娘名器内層層嫩肉包裹,陽根更加粗
漲。

  「二爺……奴婢……奴婢錯了……哎呦……折騰死婢子啦……啊……」不
到片刻,倩娘身子倏地繃緊,嬌軀連扭帶搖,螓首帶動長發連連晃動,手腳如
同八爪章魚死死纏住丁壽,口中原本的輕哼蕩語也化爲激嚎。

  丁壽不理她的求告,将頭埋在兩團雪乳中,粗巨陽物沖破重巒疊嶂,直插
孢宮。

  「啊——」倏然間倩娘美目大睜,玉臀高挺,如磨盤般的旋扭挺搖.感到
二爺那物件在子宮深處噴出一股火燙汁液,激射得她雙目白眼上翻,全身劇顫
,口中尖叫連連,猶如弓挺般将身上人兒頂起,終于全身松軟的平墜床褥上,
出氣多吸氣少的顫抖不止。

  緩過神來的李月仙見丁壽抽出那根濕淋淋的巨物,擡手将他喚到床邊,取
過枕邊汗巾羞答答的爲他擦拭幹淨,随後二人相擁而卧。

  「哎呦,小郎你還不睡?」月仙嗔道。

  原來丁壽趁她不備,将猶自堅挺的肉棒再度頂入月仙體内。

  丁壽促狹一笑,「這不正在睡麽……」

  月仙不安地扭了扭嬌軀,羞惱道:「這樣怎麽睡得着?」

  把玩着月仙胸前那對豐滿玉兔,丁壽嗤笑道:「那就不要睡了。」言罷,
果然抽送了幾下。

  情欲漸被挑起的月仙輕輕喘息,勸阻道:「别鬧了,明日還要趕路,早些
歇息吧。」

  「嫂嫂當真不随我進京?」丁壽親吻着嫣紅乳珠,含糊說道:「酒坊的生
意我打算移到京裏,你讓倩娘和美蓮娘倆都随我走,爲何單單留下?」

  忍着胸前快感,月仙茫然地搖了搖頭,「你大哥一直沒有下落,我要在這
裏守着,總不能有朝一日他回家時連個親人也不見。」

  丁壽身子一震,原本腦海深處的一些記憶片段一一浮現……

  ***    ***    ***    ***

  粉牆黑瓦,剛經過翻修的丁家宅院還是一派簇新。

  一名垂髫幼童,以柳枝爲鞭,騎在瘦小的王六身上,口中吆喝不停。

  那時的王六也很年輕,四肢着地,不時學着馬叫,将童子逗得呵呵直樂。

  「王六。」一個溫和聲音響起。

  「大少爺!」擡頭看清來人的王六欣喜地直起身子,不防将背上的童子摔
倒在地。

  童子大哭,王六跪着賠罪,哭聲卻總是不停。

  高大的身影将陽光遮住,一雙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起,臉龐棱角分明,目光
炯炯注視着他:「你叫丁壽?」

  溫暖有力的胸膛讓自己莫名的安全,不由止住了哭聲,丁壽抽着鼻涕道:
「你是誰?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丁鶴,你該喚我大哥。」青年笑得開心。

  ***    ***    ***    ***

  靜室中彌漫着濃濃的藥味,兄弟二人面含悲切地望着床上的老人。

  布幔内的老人命不久矣,手掌幹癟無力,卻還是盡力前伸。

  跪在床畔的丁鶴緊握住父親的手,「父親放心,孩兒定好好照顧幼弟,不
讓他受半點委屈。」

  老人欣慰一笑,雙手勉勵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便無力地垂下,再無聲息。

  對着嚎啕大哭的丁壽,丁鶴輕撫其背,「從今以後,我既是長兄,也是嚴
父,定要讓你長大成材,安家立業。」

  ***    ***    ***    ***

  思緒閃回,丁壽再無興緻,翻身坐起。

  月仙察覺體内物件滑出,見丁壽神色,也曉得剛才失言,憂心道:「小郎
,可是惱了?」

  搖了搖頭,丁壽披衣來到窗前,看着皎潔月色,暗自苦笑,一年來人未找
到,身邊丢的人倒是越來越多,混成這樣真給穿越衆丢臉,大哥,柳姑娘,還
有鳳兒,你們在哪啊……

  ***    ***    ***    ***

  湖水平滑如鏡,四面花開如錦。

  手握長劍的秦九幽一襲白裳,腳踏碧波似閑庭信步。

  霍然間,三尺秋水出鞘,勃發劍氣吹皺一池春水。

  整個湖面瞬間水氣彌漫,所到之處,周邊花樹如被沸水澆過,枝葉飄離,
零落成泥。

  長劍歸鞘,波光潋滟,一切又歸甯靜。

  「師父好厲害。」李鳳眼中滿是欽佩崇敬之色,奔跑過來遞上手帕。

  輕拭面上水珠,秦九幽淡淡道:「這是魔門的」九邪劍法「,行招詭谲,
變幻莫測,當年楚師弟便是靠着這套劍法闖出」無雙魔劍「的名号。」

  「師父可是要教我?」李鳳有些雀躍,有此武功,定要那花心人好看。

  秦九幽點了點頭,「不過你根基太弱,此時強練此功怕是損傷經脈。」

  「那您還将此劍法施展給我看?」李鳳小嘴一撅,滿腹委屈。

  見李鳳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秦九幽笑慰道:「爲師豈能不考慮這些。」
将一個兩寸餘的羊脂玉瓶遞給李鳳,又道:「這是爲師費二十年之功采集北海
銀果,借南海地火煉制的」碧靈丹「,有固本培元,助長功力之奇效。」

  「師父您何不早說。」李鳳又複小兒女态,嘻嘻謝過。

  「爲師不在這些日子,你每十日服用一顆,借以修習本門功法,切忌不可
貪多,不然心火反噬,後果不堪設想。」秦九幽叮囑道。

  李鳳連連點頭,猛然醒悟:「師父要出遠門?」

  秦九幽冷笑一聲,「既然寄居此處,自然有人看不得我們清閑。」

  袍袖輕揚,一股無形罡氣直奔三丈外一叢花樹。

  花樹迸散,一道人影飛出,在空中仿佛寒鴉掠地,輕巧旋身,落到師徒二
人近前。

  李鳳見那人是一名腳踩木屐的葛袍漢子,向着秦九幽恭敬施禮道:「國師
的九幽真氣果然不凡,晚輩佩服。」

  秦九幽輕哼一聲,「虞建極,你雖号稱國中第一高手,我要殺你卻是易如
反掌,今後行事若再如此鬼祟,莫怪我不給尚真面子。」

  虞建極面色惶恐:「晚輩怎敢,兩千大軍已然整裝待命,王上命晚輩前來
敦請,不料正逢國師練劍,不敢打擾,這才隐匿一旁。」

  秦九幽不屑道:「最好如此。」轉身溫言對李鳳道:「爲師不消幾日即回
,你好生練功。」言罷揮袖而去。

  李鳳見秦九幽大袖舒卷,如踏行雲,身姿美妙非常,而那個當官的虞建極
跟在後面唯唯諾諾,連腰都不敢伸直,不由心向神往,練成絕世武功,便可力
折公卿,笑傲王侯,那人還敢小觑了自己,想到此處抿嘴一笑,立即取出一粒
碧靈丹吞進腹中……
2017-11-20 03:5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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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6)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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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12/4發表於:首發SexInSex


                     第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京師,丁府。

  後宅花園占地廣闊,富麗堂皇,四面抄手遊廊圍繞,奇花異草間點綴著采
自江南的奇峰怪石,一汪池塘引的是城外活水,滿池栽種著荷花蓮蓬,微風襲
來,水波蕩漾,遊魚徜徉。

  臨池一座水榭內,一身素淨衣裳的譚淑貞靠在欄杆處做著女紅,旁邊一張
湘妃竹榻上徐長今大小姐捧著一碗冰酪吃得不亦樂乎。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二人衣衫穿的輕薄,可也難耐酷暑,譚淑貞鼻尖已
有了微微細汗。

  「媽,你來吃一口。」心疼乾娘的小長今蹦到譚淑貞身前,舀起一勺乳酪
遞到唇邊。

  拗不過小丫頭的譚淑貞淺淺吃了一口,不由皺眉:「你放了多少糖霜,膩
死人了。」

  小長今嘻嘻一笑,「甜的才好吃嘛。」

  「你呀……」譚淑貞愛憐不忍多責,將繡花針在鬢髮間蹭了蹭,繼續低頭
做工,只是道:「成天變著法兒吃吃喝喝,等你變成一個小圓球,看爺回來怎
麼說你。」

  長今鼻子一皺,撲到竹榻上,輕薄的翠綠綢褲滑下,露出兩截粉藕般光滑
小腿,不滿道:「誰教他不疼我,出門也不帶著我,胖死給他看。」

  「啪」的一聲脆響,長今一聲驚叫,捂著火辣辣的小屁股跳了起來,驚恐
地看著面色不善的丁壽。

  「不疼你?今天讓你好好疼疼。」二爺向來說一不二,將小長今按到膝上,
又是一巴掌,打得小傢伙嗷嗷呼救。

  「爺,孩子小,您別打壞了她。」譚淑貞緊著相勸。

  「讓你在家好好練功讀書,卻整天只知道吃喝,不抽了你這根懶筋,將來
還得了。」丁壽冷哼,又是一下,嗯,最近小丫頭屁股肉又多了不少,手感不
錯。

  長今眼淚都飆了出來,撲騰著小腿哭喊道:「救命,救命,師父救命。」

  丁壽納悶,此時叫「師父饒命」不是更貼切麼,來不及多想,再多打幾下
過過手癮。

  舉起手掌還未落下,便被一柄玉扇擋住,「丁兄,適可而止。」

  丁壽訕訕收手放人,長今過去抱住白少川大腿,抹著眼淚,「白哥哥……」

  「童言無忌,丁兄何必苛責太過。」

  「白兄有所不知,正所謂不打不成材,棍棒出孝子,你且等等,我再找根
棒子去。」丁壽一本正經道。

  他這半真半假的樣子嚇得長今花容失色,一聲尖叫,沿著水上曲橋跑了出
去,直到撞了人才止步,仰頭看見來人樣貌,頓時委屈大哭:「師父……」

  怎麼出門月余,徒弟都搶走了,哪個不開眼的和爺們嗆行,丁壽火氣上沖,
待看清來人模樣,一腔怒火卻又發不出來。

  來人一身蜜色衫裙,滿頭青絲盤著婦人髮髻,約莫三十來歲年紀,一張雪
白鵝蛋臉,彎眉鳳目,也是個美人。

  「這個,那個,請問夫人……」自家冒出一個不認識的婦人,丁壽一時竟
有些口拙。

  「這位想必就是東主了,妾身談允賢,受梅師兄之邀前來。」婦人斂衽施
了一禮。

  「哦哦,原來是談先生,适才失禮了。」丁壽連忙回了一禮,看著躲到談
允賢身後的長今苦笑:「勞煩先生撥冗北上,敝人感激不盡,怎奈小徒頑劣,
怕是給先生添了麻煩。」

  「東主客氣,長今聰明靈慧,勤勉求學,確是可造之材,妾身所學後繼有
人,當承東主之情。」談允賢輕撫長今丫髻,輕聲說道。

  聰明靈慧也就罷了,勤勉?她這樣的?丁壽看著躲到談允賢身後沖他吐舌
頭做鬼臉的小丫頭,不由苦笑,自己真把這丫頭寵壞了。

  聞得身後白少川輕咳一聲,丁壽省起自己還有事要辦,「談先生暫請安歇,
敝人還有些俗務待辦,稍時再向先生求教。」

  談允賢微笑頷首,丁壽招手換過譚淑貞,「從宣府帶回些人,你幫著安頓
一下。」

  譚淑貞應是,見丁壽要走,忙取出一張紅帖,道:「前幾日有人下帖夜間
擺宴,因不知爺幾時回來,便給爺回了,不想爺恰在今日回府,去與不去還請
爺拿個章程。」

  丁壽隨手接過,呦呵,還是喜帖,打開一瞧,臉色突變,抬腿要走,眼前
白影一閃,白少川已經擋在身前。

  「哪裡去?如今家小安頓已畢,隨我去見督公。」

  丁壽一臉苦色,「白兄,小弟有要事待辦,可否打個商量?」

  白少川搖頭:「見督公,沒商量。」

  丁壽無奈咬牙跺腳:「走!!!」

         ***    ***    ***    ***

  粉牆環護,綠柳周垂,雖有前院的絲竹之音隱約傳來,卻更襯得小院幽雅
寧靜。

  穿過月亮門,甬路銜穿錦簇花園,直通一座二層小樓,樓上香閨甚是素潔,
佈置卻堪稱奢華,靠牆一座紫檀博古架上擺放著七八件古玩玉器,邊上青花大
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的佛手,東邊拔步床上懸著蔥綠花卉紋的湖羅幔帳。

  靠西側妝臺上擺放著一個豆柏楠減妝,旁邊豎著兩尺多高的以水銀雜錫打
磨光潔的鎏金銅鏡,鏡內玉人剛剛放下手中象牙梳子,以沾了鳳仙花汁的唇筆
輕描絳唇,隨後又以纖秀玉指將櫻唇塗點的更加嬌豔欲滴。

  「姐姐,你真美!」一身紅羅衫子的雪裡梅由衷贊道。

  「死丫頭,就你嘴甜。」蘇三扭頭嗔道。

  雪裡梅湊上前摟住蘇三,霎時一對如花嬌顏同時呈現在一面銅鏡內,「姐
姐,你真的就這樣嫁給三公子?」

  幽幽一歎,蘇三輕聲道:「還能如何,咱們這樣的出身,還能強求什麼匹
嫡之禮麼?」抬首強顏道:「何況這些日子交往,三郎的人品才學俱是不俗,
又肯真心待我,莫如就遂了這段因緣,也算終身有靠。」

  雪裡梅回身四顧,點頭道:「他對你確是不錯,這南北二樓,滿屋家私,
怕不下萬金之數,院子裡其他姐妹可豔羨得很呢。」

  「我的不就是你的。」蘇三調笑道:「當年姐妹盟誓,嫁則同夫,一仙已
與他有了白首之約,待你大的幾歲,還不是要和我一樣,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雪裡梅連連擺手,「當年我年紀小,糊裡糊塗地摻了一腳,做不得數的,
你們休要裹上我。」

  「何事要裹上姑娘啊?」摺扇輕挑竹簾,一身襴衫的王朝儒微笑而入。

  蘇三故作歎息狀,「妾身自知福薄,無緣獨享三郎厚意,正苦心做媒,這
婦德可還使得?」

  「三姐夫,休要聽姐姐胡說。」雪裡梅羞惱頓足,扭身向樓下跑去。

  王朝儒面含笑意,目送雪裡梅聘婷身姿,這妮子年紀雖小,卻身段妖嬈,
更有一身冰雪玉肌,著實勾人。

  「可是動心了?」

  王朝儒聞聲回首,見蘇三眼中嘲弄之色,曉得自家失態,連忙躬身道:「
三姐哪裡話,小生能得你姐妹二人垂青,已是前世福報,豈敢得隴望蜀,貪心
不足。」

  「口不對心。」蘇三玉指攔在王朝儒唇邊,口中調笑,人卻依偎在了他的
懷中,「怎地不在院中吃酒?」

  軟玉溫香抱滿懷,王朝儒早不知身在何鄉,輕吻著懷中玉人秀髮,自顧道:
「良辰美景,豈能讓三姐你獨守空閨。」

  「你就不怕在士林中留下見色忘友的汙名。」蘇三螓首微揚,鳳目含春。

  春宵一刻值千金,此刻哪怕孔夫子在側,也擋不住王朝儒急赴陽臺,矮身
將蘇三橫抱而起,向那邊雕花拔步床走去。

  羅裙小衣一件件飛落,當那件粉緞繡花肚兜也丟在一旁時,玉堂春已好似
白羊般赤裸仰臥在牙床上。

  粉嫩嬌軀一絲不掛,一雙玉乳雖不豐碩,卻堅挺飽滿,猶如一對玉碗倒覆
在微微起伏的潔白胸膛上,兩顆紅豆般的乳珠迎風挺立,與周邊粉紅乳暈相映
成趣,柳腰一握,香臍淺陷,兩條玉柱般的修長美腿線條優美,交匯之處陰影
稍凸,隱約可見一條細長肉縫,一叢柔順芳草覆蓋其上,難窺全貌。

  暈生雙頰,將一雙藕臂環擋胸前,兩條修長玉腿緊緊交織在一起,蘇三羞
嗔:「看個什麼,還不把燈熄了。」

  「燈下賞美人,果然別是一番意境。」口中喃喃,王朝儒卻未有動身之意。

  「那你就呆看一夜吧。」蘇三半怒半羞地扭轉嬌軀。

  光潔玉背和渾圓挺翹的玉臀刹那間呈現眼前,王朝儒頓時驚醒,連忙起身
吹滅蠟燭,脫衣上榻。

  「嗯——三郎……」情郎火燙的身軀貼近,使得美目羞閉的玉堂春全身輕
顫,感覺到一根火熱跳動的肉棒緊貼香臀,雖是清倌,但身處青樓耳濡目染,
也知悉那是何物,更讓她心中慌亂,口中夢囈。

  王朝儒年紀雖輕,絕非歡場青雛兒,年幼時便和屋裡丫鬟偷嘗禁果,待大
些又流連秦淮風月,對自家手段和本錢頗為自信,如此美人若不細細品嘗豈不
暴殄天物。

  一手輕輕撫弄身下玉人白皙胴體,由足踝直到大腿盡頭,手指撥弄梳理著
飽滿陰阜上的柔滑毛髮,偶爾才在那粒相思豆上挑撥一下,便引得身下美人嬌
軀顫悸。

  另一手則把玩著那對堅挺椒乳,將那粒粉紅櫻桃輕輕拉起,再緩緩按下,
不到片刻玉堂春已在王朝儒調情手法揉弄下神智漸迷,一對渾圓修長的白嫩玉
腿緩緩分開……

  「三郎……奴家那裡好……好癢……好熱……」

  蘇三全身酥軟無力,迷茫中玉手下探,握住了那根火燙肉棒,下意識感覺
這與一秤金教導自己時所用的木刻之物有些不同,卻未及細想,將愛郎的火熱
分身引向已是小溪汩汩的幽秘聖地……

         ***    ***    ***    ***

  樓上燈火初熄之時,便讓在院中涼亭內翹首以望的劉鶴年與韓守愚失望不
已,二人相視一眼,一聲輕歎,看看周邊院中佈置,只能自我安慰誰教自個兒
老爹是清水衙門官兒,財力不及,人家抱得美人歸,他們只能在下面乾瞪眼。

  回身入席,又見那邊幾案邊與雪裡梅說笑的楊慎,二位公子心中更加不是
滋味,錢沒王朝儒多,才學又不及楊用修,無錢又無才,難得美人睞,這京城
風月場真真氣死人個也麼哥。

  「二位賢弟,請酒。」焦黃中一旁好心勸酒。

  酒入愁腸,更添煩惱。

  韓守愚沖著楊慎道:「用修,今日是順卿大喜之日,你乃川中才子,怎可
無詩應和,且為他二人作詩一首,以酬此宴。」

  楊慎抬首笑道:「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好,」雪裡梅登時眉花眼笑,「公子,奴家為你研墨。」隨即在案上鋪
上產自嘉州的薛濤箋,又取來松江府購得的頂煙老墨,加入硯滴清水,邊研墨
邊含情脈脈地覷著楊慎。

  楊慎取過一隻紫毫湖筆,蘸墨之際向著雪裡梅抿唇一笑,將個小妮子笑得
心如鹿撞,磨墨玉手都加重了幾分力氣。

  本意只想為難這位小老弟一下,作詩不成便罰酒了事,不想又被喂了好一
口狗糧,韓守愚好生無趣,「既然作詩,便要幾分急智,便限時……」

  韓守愚還在考量多長時間合適時,忽聽得繡樓上一聲女子鶯啼哀鳴,在這
靜夜園中,分外清晰。

  幾個歡場老手自知何故,相互一笑,頗為曖昧,便是雪裡梅在初聞驚訝後,
也是脖根紅透,粉腮通紅,輕輕羞啐了一聲。

  倒是手提紫毫的楊慎眉峰盡展,筆走龍蛇,須臾間一首詩作已躍然紙上。

  「流盼轉相憐,含羞不肯前。

  綠珠吹笛夜,碧玉破瓜年。

  滅燭難藏影,洞房明月懸。」

  焦黃中展開紙箋,輕誦一遍,點了點頭,又微微皺眉,「用修,這首詩似
乎過於綺豔了些?」

  「風光旖旎,不正應今夜此情此景麼。」楊慎眼神示意,展顏笑道。

  「不錯不錯,的確應情應景。」焦黃中看了看繡樓,連連點頭。

  「幾位公子,何事應情應景,且說與奴家聽聽。」帶著一襲香風,一秤金
款步而來。

  「不可說,不可說。」焦黃中故作高深道。

  劉鶴年倒是關心另一件事,「蘇媽媽,聽聞順卿將十餘個行李箱籠都存在
貴院,此番你想必是財源廣進了。」

  「哎呦,劉公子話從何來,三姐夫體諒我們娘幾個日子辛苦,將銀子放在
櫃上是方便三姐日常採買用度,奴家豈會黑了心貪圖自家女兒銀子。」一秤金
揮著團扇,大呼小叫道。

  幾人一笑,誰若將鴇兒的話當真,那這些年真是白活了。

  這幾位元不再糾纏話題,一秤金倒是話鋒一轉,「說起來,上次出手闊綽的
兩位公子怎地再也不見?」

  焦黃中不以為然道:「那朱公子是丁兄台的表弟,只是偶然得識,至於那
丁兄嘛,這段日子告假歸省,不在京中。」

  「不在也好,那人不過緹騎武臣,這吟風弄月之事想也不擅,沒得壞了心
境。」韓守愚撇嘴道。

  「錦衣衛?」一秤金眼睛一亮,「奴家聽聞如今京中風頭正盛的便是一位
叫丁壽的錦衣衛僉事,深得萬歲爺恩寵,宜春院想攀附這座大神,不知咱們這
位丁公子和那位同宗能否說得上話?」

  話剛說完,一秤金便見幾人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怎麼,可是奴家說錯
話了?」

  「蘇媽媽又何必多此一舉,這二人本就是一個人……」

         ***    ***    ***    ***

  東廠,內堂。

  劉瑾一身蟒袍貼裡,立在書案後提筆寫字。

  「卑職見過督公。」丁白二人入堂行禮。

  微微蹙眉,劉瑾放下筆,狐疑地打量丁壽,「壽哥兒,你內息紊亂,功力
不進反退,難道那點傷還沒好利索?」

  老太監眼睛好毒,竟從自己進門一句話就聽出內息紊亂,丁壽心中暗道,
嘴上還是回道:「前陣子遭逢變故,一時岔了真氣,還未痊癒。」

  「可是為了你那新婦之事?」

  是因為你個老人妖拍我的一掌,要不是李鳳,老子現在非癡即傻,丁壽腹
誹,口中卻道:「與她有些關係。」

  「你啊……」劉瑾搖頭:「習武之人最忌心緒不寧,一旦走火入魔萬劫不
複,你卻為了一個娘們進退失據,這心境修為著實不堪。」

  「督公教訓的是」丁壽乖乖地束手挨批。

  「說歸說,東廠丟不起這個人,咱家已經吩咐下面找人了,小川,你盯著
點,別讓十二顆這些猴崽子偷懶。」數落夠了,劉瑾靠在椅背上輕聲吩咐。

  「勞督公為小子費心。」丁壽一副感激涕零模樣。

  劉瑾擺擺手,上下打量著丁壽:「原打算讓你小子遠離是非窩,咱家也清
淨一陣子,沒想你這惹禍精又揪出車霆這檔子事,如今朝堂內外眼線都在盯著
咱們爺們,今後做事都小心些。」

  「卑職給督公添麻煩了。」丁壽也覺委屈,天知道一個車霆,竟扯掉了一
個劉大夏,他當初真沒想搞這麼一個大新聞。

  「麻煩嘛,添也就添了,惹了事不怕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和咱家鬥,
倒是還需要點道行。」劉瑾一字一頓,陰狠說道。

  略一思忖,丁壽試探問道:「建昌、壽甯二侯那裡……」

  「如今怕人家借機生事了,沒出息。」劉瑾笑駡,「那二位沒心思搭理你,
前幾日有人敲了登聞鼓,告那哥倆圖謀不軌。」說著將案上一張訴狀扔了過來。

  丁壽接過一看,好麼,第一條就是謀逆大罪,後面什麼強奪人田,草菅人
命,林林總總,怕是夠那二位來來回回上十幾次法場的。

  「二位侯爺謀逆,怕是……」二張在朝中跋扈不假,可他們要造反,誰跟
著啊。

  「假的。」劉瑾答得乾脆,「除了第一條,都是真的。陛下震怒,罷了二
張朝參,如今那二位正在家裡哆嗦呢,銀子都使到咱家這兒了。」

  「哪一位壯士夠膽擊登聞鼓狀告二侯?即便勝了,太后震怒,怕也難逃一
死吧。」丁壽真想見識一下這位一心找死的猛士。

  劉瑾輕揉眉心,眼神示意白少川來說。

  「壯士未必,不過是一妄人。」白少川輕笑,「丁兄可知壽甯侯府有一喚
曹鼎的奴僕?」

  「知道。」丁壽點頭,這位還和小皇帝在宜春院爭風過呢。

  「曹鼎與其父曹祖相處甚劣,這曹祖曾數其惡行,求告督公,不過督公觀
此人神志不清,言多虛妄,著人將他押回原籍。」白少川娓娓道來,「曹祖認
為無人懲治其子,是因壽寧勢大,連帶恨二侯入骨……」

  這算是恨屋及烏吧,兩輩子總算看見坑兒子的了,丁壽為這位曹爺點贊。

  「督公當年雖未理其事,但也暗中差人打探二侯劣跡,既逢丁兄與之交惡,
督公便想起了這顆閑子。」

  劉瑾接過話頭,「小川快馬南下,那曹祖心中早有執念,要他擊鼓告人,
自無不允。」

  聽完其中糾葛,丁壽躬身向二人道:「謝督公費心,勞白兄辛苦。」

  劉瑾一笑,不置他言,白少川卻側身避過,「區區小事,只望革兒孛羅死
訊傳來,丁兄莫要尋白某的晦氣才是。」

  丁壽勃然變色,戟指白少川道:「什麼,你殺了革兒孛羅……」

  白少川神色淡淡,「怎麼,丁兄莫不是要為那韃子與白某反目不成?」

  丁壽指著白少川,「你二人無冤無仇,為何……」自己還騎著人家送的寶
馬呢,這叫什麼事啊。

  「為了你。」靜觀二人的劉瑾突然發聲,「革兒孛羅在京時雖處處裝癡賣
傻,憨態示人,可其面相卻鷹視狼顧,有梟雄之姿,此人不除,將來必為大患,
他若是借你二人勾連之事要脅,你如何自處?」

  「面相之說,終是虛妄,以此便下殺手是否太過?」丁壽對那個外表魯直
的漢子頗有好感,忍不住為之辯解。

  緩緩起身,劉瑾來到堂中,「退一萬步,即便他果真表裡如一,是一憨魯
之人,你與他謀劃車霆之事怎能不保洩露,又怎保他人不會利誘其作為攻訐你
之口實,萬全之策便是殺了滅口,一了百了。」

  拍著丁壽臉頰,劉瑾陰聲問道:「聽懂了麼?咱家就是怕你優柔寡斷,和
這韃子糾纏不清,才叫小川幫你一把,哼,處處授人以柄,你真是嫌命長了!」

  若真如劉瑾所言,後果不堪,丁壽聽得冷汗淋淋,「是,可要小子做些什
麼?」

  「什麼也不做,這陣子除了上朝點卯,就老實在家呆著。」劉瑾似乎又想
起什麼,「對了,閒暇時隨阿音習琴,好好磨練一下心境,對你有好處。」

  丁壽垂首應是,劉瑾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你——今年二十了?」

  「啊?」話題突然又扯得有些遠,反應過來的丁壽點了點頭。

  「到了加冠的時候了,怎麼也沒個表字?」劉瑾聲音很輕,更像自語,好
在丁壽耳力還不差。

  「先父早逝,未承庭訓,小子又自幼頑劣,為黌門所不容,故未得師長賜
字。」丁二爺老實交待,慨歎若不是丁鶴平日嚴加管束,大棍教學,這具身子
只怕只剩一肚子草包了。

  劉瑾踱到書案前,取了剛剛書就的那張宣紙,「咱家為你取了個字,看看
可使得?」

  「南山?」丁壽看著墨蹟淋漓的兩個大字,疑惑道。

  「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劉瑾微笑,「呵呵,便取這好彩頭吧。」

  「小子謝督公賜字。」丁壽恭敬行禮。

  「罷了罷了,咱爺們有日子沒見了,來陪咱家手談幾局。」劉瑾今晚興致
頗高。

  隨即二人擺下棋盤對弈,卻未留意立在廊下的白少川,雖然面上平靜,籠
在袖中的十指正緊緊扣著中衣,指尖幾已陷入肉中……

         ***    ***    ***    ***

  「你這犄角不要了?」劉瑾以手托腮,對著丁壽的一記臭棋大搖其頭,
「怎麼心不在焉的,有事?」

  懷裡揣著王朝儒今晚上梳籠玉堂春的喜帖,丁二爺早已神飛本司胡同,怎
奈不敢明說,和沒有小雞雞的劉公公談青樓有約,這不是找打麼。

  「沒得什麼,只是吏部侍郎焦孟陽的公子焦黃中下帖邀了小子今夜赴宴,」
丁壽邊說邊小心觀察劉瑾神情,「這焦孟陽頗有依附督公之意……」

  「焦泌陽?」劉瑾點了點頭,落了一子,道:「天順八年的進士,在朝資
曆倒是不淺。」

  「督公說的是,不過焦泌陽在朝中頗受排擠,名聲不佳。」

  劉瑾嗤笑一聲,「名聲能當飯吃?焦泌陽為鄉梓謀福,豫人受惠良多,可
以一交。」

  丁壽喜不自勝的站了起來,「那小子就去赴宴了?」

  「坐下。」劉瑾不滿地掃視丁壽一眼。

  無奈,丁壽又垂頭喪氣坐了下來。

  「若是誠心投靠,今夜不去赴約他父子也會尋找別的機緣,若只是虛與委
蛇,你貼上去又有何用,無端被人小瞧罷了。」

  花白眉毛微微一抖,劉瑾拈起一顆棋子輕輕把玩,飽含深意地笑道:「就
如同請客,有的客人千般敦請也是不至,有的客人卻是不請自到……」

  話音剛落,劉瑾屈指一彈,手中棋子便掛著一聲厲嘯直沖屋頂……


                             【未完待續】
2017-12-4 23:2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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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7)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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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
2017-發表於:首發SIS


                       第六十七章  背鍋

  屋漏頂破,椽梁木屑和著碎瓦簌簌落下,一道人影翻身落入庭院之中。

  白少川擎扇在手,一個箭步飛身而出。

  劉瑾面不改色,輕揮衣袖,讓不知何處冒出的柳無三退下。

  柳無三躬身領命,彎腰姿勢不變,也不轉身,足尖一滑,反彈而去,重又
隱身暗處,不見蹤影。

  劉瑾面無表情,沖著驚起肅立的丁壽,漫不經心道:「繼續。」

  「是。」丁壽重又入座,聽著院內不住衣袂破空之聲,不禁憂思重重,房
頂伏了人竟沒半分察覺,來人必定不凡,莫非是沖自己來的。

  果然少頃之後,腳步聲響,穀大用和丘聚二人走了進來。

  「督公,內外搜檢過了,來的只有一人。」夜闖東廠,無異上門打臉,一
向笑面示人的穀大用此時臉色也有些不善。

  「是個硬點子。」丘聚陰冷神情一如往常,只是三角眼中滿是凶光。

  看著棋盤的劉瑾頭都不抬,若無其事道:「坐,交給外面孩子們。」

         ***    ***    ***    ***

  庭院中掛起數十個氣死風燈,亮如白晝,牆頭房頂密佈著手持連弩的東廠
番子,個個面色凝重,弩機皆已上弦。

  一個身著破舊寬袍的高大身影佇立院內,龐眉皓髮,黑巾蒙面,對著層層
湧出的番子視而不見,傲然挺立。

  白少川立在廊下,輕搖摺扇,瀟灑愜意,「何方朋友蒞臨東廠,尊姓大名
還請見告。」

  來人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白少川也不著惱,微微一笑,「也罷,既然閣下不願透露名姓,我等也只
好得罪了。」摺扇向前一指,「拿下。」

  一名矮小精悍的番子越眾而出,一對判官筆如毒蛇吐信,向老者殺來。

  老者身子不動,一掌斜封,將這矮個番子逼退,冷聲道:「惡判官石雄,
原來你投了閹狗。」

  那番子正是東廠戌顆領班石雄,當年也是黑道成名人物,因手段毒辣,不
容于江湖,遂投靠劉瑾,已多年不在江湖行走,被人一語道破行藏,也是一愣,
「能叫出石爺名字,想必打過交道,亮個萬兒,免得傷了交情。」

  老者哈地一聲,不屑道:「憑你也配與我老人家結交。」呼的便是一掌擊
出。

  石雄見那一掌雖打得隨意,蘊含內力卻如黃河濁浪,浩浩蕩蕩,不敢硬接,
閃身疾退。

  老者得理不饒人,掌力如影隨形,緊追而上,眼見石雄已避無可避,斜刺
裡一雙巨靈般手掌向老者劈來。

  身形微轉,老者掌勢不減,直直迎上了那一雙巨掌。

  「蓬」的一聲巨響,老者身形一晃,輕咦了一聲,那對巨掌主人已連退數
步,直到丈外才勉強立住了身子。

  「開山神掌?!」蒙面老者緩緩活動了下手腕,「你是雲南白家的傳人?」

  身材高大的健壯漢子此時臉色漲紅,如飲醇酒,勉強道:「正是,寅顆領
班白耀南在此領教。」

  「想不到這東廠黑白兩道來者不拒,倒是藏汙納垢的好去處。」老者笑呵
呵道,渾不將周圍虎視眈眈的眾人放在眼中。

  東廠眾人聞言大怒,皆看向廊下挺立的白少川,只待三鐺頭一聲令下,便
要一擁而上。

  白少川也是劍眉緊鎖,來人有似曾相識之感,卻又想不起來究是何人,此
人內力深厚,見識廣博,必是武林成名人物,可惜計全外出辦差,不然定能一
語道破此人來路。

  無暇細想,夜探東廠,若是由人來去自如,傳出去東廠可是聲名掃地,當
下摺扇一合,白少川猱身而上,朗聲道:「既然閣下藏頭露尾,休怪我等倚多
為勝,大家齊上,將此人拿下。」

  口中說話,身子卻是不停,抬手揚腕,揮扇斜踢,低首塌背,暫態間飛針、
袖箭、毒砂、低頭弩等一十三種暗器如雨點般向老者射去。

  對著漫天暗器老者不復方才散漫,左掌迎天,右掌按地,雙掌畫圓,掌影
重疊幻化,如山巒疊嶂,密不通風,漫天暗器反被他掌力逼得四處星散,周邊
受殃番子紛紛喝罵,亂成一團。

         ***    ***    ***    ***

  當老者與白耀南對掌時驚天動地的一聲傳進屋內,劉瑾下棋動作一滯,嘴
角輕揚,輕笑道:「混天掌。」

  「塗酒鬼?」

  「塗大勇?」

  丐幫傳功長老大名鼎鼎,位列江湖四怪,外面那幫小子怕是不頂用,穀大
用和丘聚同時起身,對視一眼,向著劉瑾探詢道:「督公,我們……」

  劉瑾落子動作不停,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燭光晃動,丘穀二人已不在廳中。

  「督公,那我也……」丁壽隱約曉得塗大勇所為何來了。

  劉瑾眼皮輕抬,「下棋。」

         ***    ***    ***    ***

  漫天銀光盡散,人影幢幢,白少川帶領東廠數名掌班倏左忽右,上縱下竄,
將蒙面老者圍在圈內,疾攻不停。

  白少川一柄玉扇點、戳、掃、打,不時夾以暗器偷襲,防不勝防;石雄翻
身滾進,判官筆刁毒辣鑽,直擊塗大勇下三路要害;白耀南開山神掌大開大闔,
堂堂皇皇,虎虎生風;亥顆領班雙尾鷹焦福騰空如鳥,兩手峨眉刺淩空攢擊,
淩厲險峻。

  老者雖入重圍,仍猱進鷙擊,攻守有據,閃身避過白少川玉扇,反手一掌
逼退白耀南,淩空屈膝將焦福踢出,甫一落地便抬手搶過石雄的一隻判官筆,
頭也不回,直向身後一指通天曹大康擲去,逼得這位巳顆領班閃身低伏,險險
避過,身後一名番子卻以胸當之,當場斃命。

  酣戰正緊,老者忽覺身後兩股陰柔內勁潛襲而來,雖無堂堂之威,卻淳厚
陰毒,不敢怠慢,回身招架。

  內力相接,四隻手掌緊緊貼在了一起,並無與白耀南對掌時的赫赫聲勢,
老者卻並不好受,一支手臂好似鋼刃透骨,另一個則血氣凍結,運轉漸漸不靈,
凝神細看來人,竟是兩個紅袍太監。

  「塗長老大駕光臨,又何必藏頭露尾,墮了你丐幫威名。」穀大用嘴上客
氣,手上卻絲毫不松。

  丘聚一聲不吭,掌上內力吞吐,源源不斷向塗大勇湧去。

  「陰風掌和五殃神掌,」老者並不否認,自顧沉聲道:「憑這些歪門邪道
的手段也想攔住老人家我。」

  隨即深吸一口氣,體內真氣生生不息,如排山倒海般向二人湧去,逼得二
人連退數步。

  丘、穀二人面色一變,自知一掌難以抵敵,雙掌疊加,運功相抗,三人一
時相持不下。

  東廠眾人中酉顆領班高林為人陰損,江湖人稱「笑裡藏刀」,此時見有便
宜可撿,又可在上司前露臉,也不顧事後身邊人恥笑,趁勢潛行,雙掌直拍蒙
面老者後心。

  「無恥。」老者一聲怒喝,舌綻春雷,吐氣開聲,兩臂用力,同時一腿後
撩,正中高林,高林如何能擋這挾怒一擊,口吐鮮血倒飛而回。

  丘、穀二人則一聲悶哼,被這一掌震開,連退數步,面色灰敗,眼神盡是
怨毒之色。

  蒙面老者身子晃了一晃,也吃了暗虧,強壓胸中翻騰氣血,環目四顧,院
中又添了不少人手,由身形步伐看其中不乏高手,暗道今日一時大意踢了鐵板,
莫非我老人家今夜要栽到這裡。

  老者甩開外袍,露出一身鶉衣百結的叫花裝束,又一把揪掉面巾,通紅酒
糟鼻霍然在目,正是丐幫傳功長老,江湖四怪之一的酒鬼塗大勇。

  白少川臉上發燒,暗道一聲慚愧,難怪覺得來人聲音熟悉,在牡丹園曾有
一面之緣,不想今夜老花子換了衣服,他心中先入為主,未曾想到丐幫上去。

  塗大勇不顧周邊虎視眈眈的東廠眾人,自顧解下腰間葫蘆,咕嚕咕嚕就是
一通牛飲,飲罷後一抹嘴,暢懷大笑道:「來吧,狗番子,待老人家我教你們
如何做人。」

  這老兒不愧成名江湖數十年,身陷險地仍談笑自若,氣度不減,引得東廠
眾人暗暗贊佩。

  谷大用皮笑肉不笑地道:「休逞口舌之利,今夜若讓你離開,咱家親手摘
了東廠的招牌。」

  谷公公都這麼說了,其他人豈能不有所表示,醜顆掌班崔朝棟一挺手中點
鋼鉤鐮槍,搶身而上,上手就是看家絕技「潑風八打」。

  曹大康也不含糊,伸出他那根明顯細長異於他人的右手食指,指出如風,
一指囊括塗大勇印堂、天突、璿璣、華蓋、紫宮、玉堂、膻中七穴,「一指罩
七穴」,這也是曹領班看家絕活。

  塗大勇哈哈一笑,不等二人近身,身子一扭,宛若遊魚,竄入一旁番子人
群中,將本來凝神戒備,如臨大敵的二位掌班晾到一旁。

  「老兒卑鄙。」穀大用氣急敗壞,沒想到堂堂丐幫傳功長老竟然不戰而逃,
毫無成名人物氣概。

  塗大勇在一幫番役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其他手持硬弩的番子怕誤
傷同僚,投鼠忌器,只得短兵相接,卻如何擋得住他。

  借著廊廡掩護,塗大勇漸漸靠近院牆邊,東廠內高手此時已盡聚院內,翻
過高牆,便是天高雲闊,能否拿得下他便各靠本事,再無此圍攻之勢。

  丘、穀二人豈能讓他如願,轉眼間十數條身影躍上房頂院牆,成環形向塗
大勇逼來。

  臨近牆角,塗大勇沖天而起,丘聚冷笑一聲,「留下吧。」縱身一記陰風
掌遙遙拍出。

  早候在牆頭的穀大用占盡地利,五殃掌自上而下,誓要將這老兒逼回。

  遊廊下白少川手扣暗器,蓄勢待發,只等塗大勇在夾擊下內力不接時乘機
而行。

  另有幾名掌班隨後而起,兵刃拳腳盡往這位身上招呼。

  眼看塗大勇陷入死地,卻不見這老兒舉手招架,身在半空大嘴一張,一蓬
蘊含真氣的酒雨噴灑而出,隨後一掌迎上牆頭穀大用。

  眾人未料塗大勇將酒水做暗器,丘聚急使千斤墜,身子急速下落,那幾名
掌班卻無力在空中變換身形,眼見要吃一大虧,突然間,午顆掌班呂金元手中
閻羅鐵傘忽地張開,只聽鐺鐺亂響,好似冰雹擊頂,將滿天酒水擋了大半。

  谷大用與塗大勇掌一相接,便覺詫異,老兒這一掌並未蘊含太深力道,反
借這一掌之力倒飛而去,難道其並無逃生之意。

  這邊東廠幾位掌班剛自慶倖逃過一劫,呂金元忽聽身邊有人說道:「這玩
意不錯,借我老人家使使。」隨後手中忽地一輕,那柄閻羅傘已被塗大勇搶到
手裡。

  搶傘在手,塗大勇腳步不停,快若奔馬,直向東廠內堂沖去。

  丘聚等人這才明白中了塗大勇聲東擊西之計,惱羞成怒,大喝道:「放箭,
射死他。」

  一聲令下,經內府兵仗局精心製作的諸葛連弩箭發如雨,塗大勇一聲長笑,
閻羅鐵傘大張如翼,將來箭盡數遮擋,笑聲未歇,人影便沖入了劉瑾所在內堂。

  「護衛督公。」白少川當先而上,東廠眾人緊隨其後。

  躍下牆頭的穀大用與丘聚比肩而立,未見急迫之色,反倒輕輕一歎,聲音
中還蘊含了一絲同情。

  內堂燈火倏地一滅,塗大勇笑聲戛然而止,隨後一具身子如同破口袋般被
扔了出來,「撲通」一聲摔在地上,再無聲息。

  劉瑾緩步而出,神色淡淡,仿佛無事發生;丁二爺隨後跟出,一副被扯了
蛋的古怪表情。

  專注地用錦帕擦拭雙手,劉瑾夾著眼掃了院中眾人一眼,「這麼一個貨色
也要髒了咱家的手,東廠的日子真是太安閒了。」

  「屬下失職。」東廠眾人紛紛跪倒。

  劉瑾指了指地上的塗大勇,剛要說話,丁壽附在耳邊輕語幾句,微微點頭,
「交給你吧。」

  「謝督公。」丁壽臉上堆笑,「這天也晚了,屬下是否……」

  「今兒就住這吧,你的院子還在。」劉瑾扭身,扔下一句話,「明早隨我
一同進宮。」

  「唉——」丁壽仰頭看了看夜色,長歎一聲,玉堂春的頭口鮮兒是被王三
嘗定了。

         ***    ***    ***    ***

  翌日一早,丁壽便隨著劉瑾進了東華門。

  「不知何故,皇上這陣子一直心情不佳,時間長了怕有礙龍體,你與陛下
素來親近,想法子開導一下。」劉瑾邊走邊囑咐道。

  我這離京才多久,走之前那熊孩子還沒心沒肺的逛青樓呢,怎們現在就抑
郁了,丁壽心中嘀咕,還是點頭稱是。

  正說著話,迎面來了一隊人,男子皆戴青色頂巾,系紅綠帛帶,女子則佩
戴著銀角冠,瞧著打扮應該是教坊司的樂工伎戶。

  領頭的太監老遠看見二人,撩著袍子一溜小跑過來,深施一禮:「鐘鼓司
康能拜見劉公公,見過丁大人。」

  劉瑾點了點頭,看了看遠處那些人,「這又是皇上召見的,還沒有陛下滿
意的人?」

  「回公公的話,可不是麼,這些人又要賜宴賞賜一番就打發回去,您說皇
上這是怎麼想的……」康能愁眉苦臉的抱屈道。

  「皇上怎麼想的由得著你來揣測?」劉瑾冷冷瞥了康能一眼。

  揣測聖意的罪名可擔不起,康能被嚇了一身冷汗,「小的不敢,小的知罪。」

  劉瑾冷哼一聲,抬步就走。

  「公公,小子有些事要請托康公公,您看……」丁壽在旁低聲道。

  劉瑾點了點頭,「咱家在內東廠還有事要辦,一會你自去覲見。」

  「公公放心。」丁壽見劉瑾走遠,轉身笑對康能道:「康公公,在下有些
事請您幫忙。」

  「哎呦,丁大人,您可別折煞奴婢了,咱如何當得起您一個」請「字,有
話您吩咐就是。」眼前這位是宮裡紅人,在皇上和太后那裡都說得上話,可不
是他這個鐘鼓司太監能拿喬的。

  丁壽微微一笑,眼前人以前打過交道,他也不再拐彎抹角,「此番查抄車
霆府邸,府內女眷本該沒入教坊,不過有幾個……」

  「多大個事兒,也值當您丁大人開回口,著人吩咐一聲也就是了,回頭奴
婢就把脫籍文書送到府上去。」康能不等丁壽說完,便拍著胸脯打了包票,又
扭頭看了看他帶著的那群人,諂笑道:「這裡面有沒有您看得上眼的,到時一
並送去。」

  丁壽忙擺了擺手,「好意心領了。」又指指那幫樂戶,「這到底怎麼檔子
事?」

  康能四顧看了看,拉著丁壽往僻靜處走了幾步,「奴婢也正納悶呢,萬歲
爺從上個月起就要教坊樂戶輪班覲見獻藝,可這大多數都是見了一面就喝退了,
瞧著近幾日陛下面色不善,萬一哪天發作起來,可如何是好啊!」

  見了一面就讓人走了,丁壽捏著下巴琢磨,「皇上是不是在找熟人啊?」

  「奴婢起初也是這麼想的,可萬歲爺平日裡和教坊並無往來,哪兒有什麼
熟人。」康能說道。

  未必吧,康公公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最後一次出宮就是逛的本司胡同,可
那晚上他光顧著吃來著,連玉堂春和雪裡梅兩個美人都沒多看一眼,難道小皇
帝開竅了,丁二爺開始胡思亂想了。

  「丁大人誒,眼瞅這人都快輪一圈了,愣是沒一個萬歲爺滿意的,您是禦
前紅人,能不能幫著探探口風,皇上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康能眼巴巴地望
著丁壽,滿是期盼之色,鐘鼓司雖說是個苦差事,好歹是二十四衙門之一,爬
到這一步也不容易,萬一皇上一時氣不順,把他扔到皇陵司香去,他康能可沒
劉瑾那翻身的本事。

  打從高文心、譚淑貞起就請托這太監辦事,瞧如今這副可憐樣子,丁二爺
還真不忍心拒絕,只得點頭答應,惹得康公公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    ***    ***    ***

  乾清宮,偏殿。

  「臣丁壽叩見萬歲。」丁壽裝模作樣地要跪下行禮。

  正拄著下巴百無聊賴的朱厚照見他大樂,「你回來了?還客套什麼,來呀,
給丁愛卿看座,上茶。」

  原本就是彎了彎腰的丁壽立刻直起身來,「謝皇上。」

  「傷可養好了?說說,宣府怎麼樣?好玩嗎?怎麼空著手就回來了?沒給
朕帶些土產方物?」

  這熊孩子沒救了,丁壽心中哀歎,只得靜下心來一一回答這位好奇寶寶連
珠般的問題。

  「……宣府土產大多未到時令,待過些時日方得呈送,還請陛下稍待。」
好不容易把小皇帝的問題答完了,丁二爺口乾舌燥,捧起茶盞飲茶。

  茶還未及嘴,就被繞下禦案的朱厚照一把奪了去,看看杯中香茗,往地上
一摔,怒道:「什麼劣茶,也拿來款待丁卿,去換王師傅進獻的新茶來。」

  「陛下……」嗓子快冒煙了的丁壽哀怨地看向朱厚照。

  「愛卿稍待。」朱厚照賠了個笑臉,沖著周邊伺候的小內侍們喝道:「還
不快去備茶,一起去,快點。」

  內侍們趕快收拾乾淨地上碎瓷,慌慌張張地退下,一時間殿內只餘下了他
們君臣二人。

  丁壽正搞不懂為什麼要勞煩這麼多人準備新茶時,手腕已被小皇帝緊緊握
住,朱厚照苦著臉對著丁壽道:「愛卿,你得幫我啊……」

         ***    ***    ***    ***

  「也就是說,皇上不知道那名女子姓名?」 聽完了小皇帝述說後,丁壽
皺著眉頭,眼神古怪地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紅著臉點了點頭。

  「那相貌呢?」丁壽接著問。

  「當然很美了,溫柔,體貼……」朱厚照難以抑制溢美之詞。

  「年歲大約多少?」丁壽打斷朱厚照這些屁用不頂的廢話。

  朱厚照終於堅定回道:「是位姐姐。」

  丁壽痛苦地捂住了臉。

  「愛卿,我一向拿你當朋友,此事不是旨意,而是朋友託付,萬不能讓母
後知道,哦,也不能讓老劉他們知道,拜託啦。」朱厚照如今的表情近乎阿諛,
如果給條尾巴估計會立刻搖起來。

  皇上都這樣低三下四了,丁壽還能說些什麼,「微臣應下便是。」

  朱厚照興奮地一拍丁壽肩膀,「就知道你夠朋友。」

  丁壽苦笑,估計康公公更會這麼認為,莫名其妙這鍋怎麼就背到身上了。

  「陛下,茶備好了。」一個小內侍戰戰兢兢地端著茶盤進來,萬歲爺如今
越發不好伺候,生怕又不遂了他的意。

  「來,愛卿,請茶。」

  小內侍瞪大了眼睛,九五之尊的朱厚照捧著茶送到丁壽麵前,縮肩塌背的
樣子跟自己都有一拼,這份榮寵那丁大人該是祖墳冒青煙了,還不跪下感激涕
零地謝恩。

  隨後丁壽的做派讓小內侍眼睛都瞪出了眼眶,那位爺就大馬金刀坐在那裡,
隨手就接過茶去飲了一口。

  「丁卿,這茶可還入得口?」如今朱厚照話裡話外都是討好之色。

  「清香甘美,確是好茶。」二爺滿是心火,哪有心思品茶,只是順著朱厚
照說話。

  不想朱厚照卻來了精神,「此茶是王師傅家鄉出產,此番進京呈獻給朕的,
愛卿若是喜歡,一會兒拿個幾斤回去。」

  丁壽聽是王鏊家鄉特產,好奇道:「不知此茶何名?」

  「據王師傅說此茶產自山峰石壁,茶籽由山禽叼來,俗名」嚇煞人香「,
當地山人請他為山峰題字,故以此茶相贈。」

  「嚇煞人香?」丁壽聽得名字有點耳熟,也沒在意,「茶是好茶,只是名
字有些不雅。」

  朱厚照一拍大腿,「愛卿所言正是,朕也是這麼覺得。」低頭來回踱了幾
步,猛一抬頭,道:「有了,王師傅說他題名山峰名為」碧螺峰「,既然此茶
產自碧螺峰下,便將此茶名為」碧螺春「,昭告天下。」

         ***    ***    ***    ***

  仁壽宮外。

  丁壽負手來回打量著四周殿宇,不是還對進出路過的宮人擠眉弄眼的做個
鬼臉,引得小宮女們掩唇偷笑。

  「丁大人,太后宣你進宮。」宮女翠蝶立在宮門前,輕聲喚道。

  「謝過王宮人了。」丁壽深施一禮。

  「奴婢當不得如此大禮。」翠蝶忙側身避過,「前番大人救命之恩,奴婢
還未得謝過。」

  「區區小事,也是太后不忍責罰,丁某不過順水人情,宮人不必記掛。」
丁壽看了四下無人,從袖中抽出一物,「薄禮一件,請宮人見納。」

  翠蝶定睛細看,那物是一支點翠蝴蝶珠花,做工極為精巧,蝴蝶卷鬚上綴
有兩顆上等東珠,微微顫動,好似轉瞬便會展翅飛去。

  「如此貴重之物,奴婢不敢收受。」翠蝶連忙推辭。

  「何須客氣,當日二侯進言,若不是宮人援手,下官麻煩不小。」丁壽笑
容可掬,將珠花塞入翠蝶手中。

  翠蝶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了然,這宮中只要有心,就藏不住什麼秘密,
何況當日在側宮人眾多,難保不會有東廠耳目。

  「如大人所說,當日奴婢也不過順水推舟,當不得如此重禮。」翠蝶堅辭
不受。

  「既然如此……」丁壽摸著鼻子若有所思,乜視翠蝶,「也罷,這禮就不
送了。」

  翠蝶籲了口氣,常伴太后左右,不知多少人眼紅她的位置,可不想授人把
柄,不過麼,看了看手中珠花,心中隱隱有些不舍,女子從來對首飾珠寶沒什
麼抵抗力,王姑娘自也不能免俗,戀戀看顧了一眼,咬牙便要遞回。

  「姐姐在上,小弟給您行禮了。」丁壽沒等翠蝶反應,便長揖到地,深施
一禮。

  「你這是……」王宮人瞠目結舌,不知這位爺走的哪一出。

  「今日我與宮人結為姐弟,此物不再是人情往來,而是情誼所寄,料來姐
姐會賞給小弟這個薄面吧。」丁壽笑嘻嘻道。

  什麼跟什麼啊,怎麼就多了一個弟弟,王翠蝶哭笑不得,還要再推辭,見
一個小宮女慌張張奔了過來,鬼使神差地匆忙將珠花藏進袖中。

  「王尚宮,太后催你二人進去。」小宮女道。

  「知道了。」翠蝶沒好氣地瞪了丁壽一眼,這害人精,無端在此耽誤許多
時候。

  面對佳人嗔怒,二爺咧嘴一笑,報之一口白牙。

         ***    ***    ***    ***

  仁壽宮,西次間。

  張太后斜依在靠北臨窗的一張涼榻上,紈扇遮面,不知是睡是醒。

  「微臣丁壽參見太后,臣在宣府茶飯不思,無一日不記掛太后,今見太后
鳳體康健,臣心遂安。」丁二爺跪在外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嘴倒夠甜,哀家還以為丁大僉事貴人健忘,不記得這仁壽宮的路呢。」
太后紈扇仍未拿開,語意冰冷。

  「太后恕罪。」丁壽納悶,怎麼慈壽太后的話中透著一股酸味,「臣非有
意怠慢,只是在外面向王宮人打探一些太后消息,故而耽擱了一陣子。」

  「哦?」紈扇輕移,鳳目帶著一絲寒意罩向翠蝶,驚得佳人花容失色。

  「打探宮闈秘事做什麼啊?」紈扇輕撫酥胸,張太后粉面側轉,一瞬不瞬
緊盯著外間丁壽。

  「就想知道太后心情如何,畢竟臣這屁股是肉做的,再挨一次廷杖怕是要
碎成八瓣了。」丁壽苦著臉道:「怎奈臣百般乞求,王宮人就是不肯透露,微
臣心裡沒底,故而在宮外徘徊,累得鑾駕久候。太后您看在小猴兒平日侍奉恭
謹的份上,今日治罪就罵上兩句,別再打屁股了吧。」

  「你這油嘴滑舌的猴兒就是欠打,快起來吧。」一聲嬌笑,張太后翻身坐
起,「傷可好了?」

  「托太后洪福,已經無礙了。」丁壽嘻皮笑臉的湊上前,輕揉太后香肩,
繼續道:「不過太后的臥輿須遲上幾天才得歸還,畢竟還要打掃香薰,免得鳳
體沾了臣的俗氣不是。」

  太后閉目享受丁壽按摩手法,拖長鼻音嗯了一聲,「那物件已經被你這臭
猴兒睡過了,哀家不稀罕,便賞給你了。」

  「謝太后恩典,可臣乘坐這臥輿畢竟犯忌,要是被科道參上一本……」丁
壽為難道。

  「怕什麼,有人參你,讓他來尋哀家。」太后鳳目微睜,紈扇向榻上一拍,
怒聲道,隨即便又失落地輕歎一聲。

  「太后可是有心事?」忽然間慈壽太後面帶愁容,丁壽好奇問道。

  「你不曉得,前些日子有個刁民擊了登聞鼓,狀告哀家那兩個不成器的弟
弟,科道那些言官們也跟著聒噪,這皇上也不知道體貼家裡人,還要下旨嚴查,
唉,哀家夾在中間難辦啊。」太后黛眉輕蹙,神情落落。

  我太曉得了,這事就是因二爺起的啊,丁壽心中暗爽,臉上還是一副戚戚
狀:「太后寬心,這事既然鬧得滿城風雨,陛下也就不得不做個樣子,待風頭
過了,想來皇上也不會為難二位侯爺。」

  「果真如此就好了。」張太后還是愁懷難消,自家人知曉自家事,這兒子
和母族向來不親,天知道會怎生收場。

  「這是自然,俗話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皇上怎麼也不
會為難二位侯爺的,您還是開懷笑笑吧,這整日愁眉苦臉的,連面相都顯老了。」
丁壽道。

  「真的?!快,快拿鏡子來。」張太后向來注重保養,一聽此言頓時六神
無主。

  「可不嘛,常言說:愁一愁白了頭。」丁壽煞有介事的加油添火,指著鏡
中的芙蓉粉面道:「看看您如今的樣子,如同二十韶齡的老姑娘,哪還有此前
的豆蔻神韻。」

  正仔細端詳鏡中妝容的太后聞言「噗呲」一樂,抬手捏了捏丁壽面頰,「
你這張嘴啊,說話就是中聽。」

  「那是因為臣說得都是實話。」丁壽麵上陪笑,心中卻疾呼:昨晚上折騰
半宿,一大早還要給你們娘倆做心理建設,二爺好命苦啊……

         ***    ***    ***    ***

  和風輕送,綠柳微揚。

  軒窗之下,談允賢素手托腮,捧著一本醫書凝神細觀。

  「賢妹對此處可還滿意?」一身青衫的梅金書入門笑道。

  「不想丁府書齋竟有如許之多的醫書,小妹確有深入寶山之歎。」談允賢
放下醫書,起身回道。

  「這只是內府藏書中的一部分,因校閱《本草》之故,愚兄拿來借閱,賢
妹若是喜歡,可再著人送來幾車。」一向沉穩的梅大先生此時也有幾分得色,
學醫這麼多年,可真沒想到有一天醫書都可以用「車」論了。

  談允賢卻未被這大手筆驚訝,恬靜說道:「師兄當知,小妹此番所為何來,
如今已忝為人師,師兄應允之事何時履約?」

  「這個……」梅金書面露為難之色,吞吞吐吐道:「世叔方才回京,公務
繁忙,愚兄還未及提起。」

  「東主已然回府……」談允賢斂衽道個萬福,一雙美目晶瑩澄澈,直視梅
金書,「師兄謙謙君子,當重然諾,談氏一門榮辱,就拜託兄長了。」

         ***    ***    ***    ***

  「倩娘妹子是爺在宣府宅裡的舊人,清楚爺的口味,奴婢想著讓她管著內
宅伙食,王六家的秀紅難得是個全灶手藝的,就幫著打個下手……」譚淑貞立
在床畔,低眉順眼地稟事。

  二爺如今一身白色繭綢中衣,赤著雙足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看著譚淑貞,
打從宮裡回來,丁壽便要上床補覺,譚淑貞恰要進來稟告月來瑣事,想著早聽
完早去見周公的打算,只得強撐著精神聽著他壓根不怎麼關心的府中雜事。

  「聽說美蓮舊日裡幫爺打理酒坊生意,想必是個精明伶俐的,這府中採買
和外宅伙食便由她張羅,爺看如何?」譚淑貞說了一半,探詢丁壽意見。

  丁壽點了點頭,各盡其用,安置的還算妥當。

  「蕊兒丫頭既然往日便是服侍爺起居的,便安排在爺臥室外間,只是奴婢
看這丫頭年歲還小,恐服侍不周,想著讓貽青貽紅姐妹幫襯著些……」

  「不必麻煩了,那娘倆小戶人家出身,不識大家禮儀,讓她去陪長今吧,
由文心教導她二人讀書識禮。」丁壽不耐煩地擺擺手。

  譚淑貞應了聲是,又拿起一份帳冊,繼續道:「另外入夏前,奴婢給府中
所有人等做了兩件夏衣,老爺心善,常說不能虧了下人,可這臨季趕制,總是
不如提前預備,所以奴婢斗膽囤了一些布料,以備不時之需,計有杭州細絹紅
黃各五十丈、紅綾六十丈、黃綾四十丈、青素銀絲紗三十匹、白生絹二十匹、
絹一百匹……」

  朱唇開闔,譚淑貞報出一串串帳目數字,丁二爺早已失去了興趣,饒有興
致地打量起這婦人來。

  夏季衣料輕薄,素手輕托帳冊,寬袖滑落,露出半截雪白圓滑的藕臂,一
身合體的米稠色衫裙輕裹著成熟婦人的豐腴胴體,胸部山巒隨著話音起伏波動,
面容清麗,眼角細紋雖難掩韶華已逝,卻更添幾分風韻。

  搖了搖頭,丁壽暗道自己是不是被蘇三那小娘皮勾了魂,怎地從譚淑貞眉
眼間看出幾分她的影子來。

  譚淑貞未留神丁壽站起繞到她的身後,自顧繼續稟道:「咱府上占地太大,
還需添置些人手,只是京師牙行索價太高,一時耽擱下來,恰好前日子順天府
那裡……哎呦!」

  腰身一緊,丁壽已然從背後摟緊了她,輕舔她的耳垂,道:「快扔了那勞
什子,陪爺好好樂樂。」

  「爺——」譚淑貞無力地掙扎了一下,「這大白天的,要是讓人看見……」

  「哪個不開眼的,敢擅闖進來。」丁壽雙手已從她胸前交領探入,扯開裡
面肚兜,迫不及待地抓住那對飽滿豐乳,輕輕揉動,不時撚捏幾下葡萄般的誘
人乳珠。

  後宅這幾個成熟婦人,杜雲娘身具陰功,床上花樣最多;倩娘則天生名器,
蜜穴誘人;可譚淑貞出身書香門第,後又淪落風塵,感歎身世,平日裡最是溫
柔恭順,一見丁壽通紅雙眼,便知今日避不過了,順從地蹲下身子,將丁壽碩
大肉棒從中褲中解了出來。

  「啊——」輕掩檀口,譚淑貞驚訝地看著搖頭晃腦的獨眼巨龍,「月餘不
見,爺這寶貝又大了不少。」

  丁壽也暗自納悶,隨著天精魔道修為漸長,他這命根子也是「來日方長」,
這樣下去以後褲襠裡不會揣個茄子吧,不過如今沒空理會這些,嘿嘿一笑:
「少囉嗦,快把衣服脫了,好好伺候著。」

  俏目白了丁壽一眼,譚淑貞紅唇大張,含住了鮮紅菇頭,一邊用舌尖往復
舔弄,一邊扭動身子將身上衣衫盡數除去。

  自上而下觀望見譚淑貞胸前那對雪白豪乳,丁壽胯下更覺發漲,忍不住臀
部向前一挺……

  「唔——」譚淑貞險些窒息,不迭吐出口中巨物,幹嘔了幾下,委屈道:
「爺這是要奴婢的命啊?」

  口中抱怨,玉手還是握住巨棒根部來回套弄,還不時揉弄丁壽兩顆春袋,
只不過再不敢將那鵝蛋大的菇頭納入口中,只是吐出嫩滑柔軟的香舌輕輕舔舐
菇頭馬眼。

  胯下酥癢感更烈,丁壽抬手將譚淑貞拉起,大力按在圓桌上,輕輕啃咬香
肩雪頸,雙手在她身上四下游走。

  身上快感漸起,婦人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嗯——爺,爺……」一手撫
摸著背後人健壯腿肌,另一手還緊握著粗大陽根,用力套弄。

  用力在那對綿軟豪乳上揉弄了幾下,丁壽向著豐滿肥臀拍了一掌,蕩起一
波臀浪,邪笑道:「備好,爺要幹你了。」

  嬌怯地直起身子,素手引導獨龍到至洪水氾濫的誘人私處,譚淑貞羞道:
「爺,奴婢好了,進來吧。」

  手按腰肢塌陷處,腰身輕挺,紫紅菇頭瞬間被濕熱包裹,慢慢體會腔內嫩
肉包裹快感,身子輕動,巨大肉棒一寸寸深入到婦人腔道深處。

  「啊……」譚淑貞秀眉輕顰,當火熱陽根全部深入後,成熟婦人的她也難
捱巨物,那尖端獨龍已然頂近孢口,輕微跳動,引得豐腴身子不禁輕輕抖動。

  丁壽舒服呻吟一聲,緊箍婦人腰身,開始快速在身下成熟嬌軀內進出聳動。

  「輕,輕一些,爺……」婦人在巨棒攻擊下潰不成軍,每次進入仿佛胸口
遭到重擊,抽出時又感覺魂魄都被抽離,「不,不要……停……啊——」

  狂風暴雨般的密集抽送讓譚淑貞迅速泄了一次身子,羞處濕淋淋一片,更
加便捷丁壽寶貝進出,小腹拼命撞擊著雪白豐滿的女人屁股,發出激烈的「啪
啪」交媾之聲。

  「又……又來了……」如同打夯般又重又狠的衝擊,美婦嬌嫩的小穴淫水
淋漓,再次狂泄而出。

  探手握住婦人如同吊瓜般的巨乳,伴著下體衝擊,丁壽轉身將她按至牆上,
抄起婦人一條腿彎,開始更加有力地撞擊。

  豐滿乳肉被擠壓在冰冷牆壁上,譚淑貞避無可避,只能用成熟的柔軟身軀
接受一次又一次的重擊。

  「不……不……爺……不行了」髮絲濕漉漉地貼在嬌顏上,婦人渾身酸軟,
玉腿顫抖,再也站立不住。

  「哪個不行了?」丁壽將她翻身抱起,十指掐入肥美臀肉,直上直下地拋
送起來。

  「啊——」滿頭青絲隨著拋送四散飛揚,雪白的皮膚現出妖豔的粉紅色,
巨大宣洩快感伴隨著下身隱隱疼痛,「奴……奴婢不行……饒了奴婢吧……」
最後的一聲隱約伴隨哭腔。

  丁壽欲火稍停,慢慢停止拋送,只是抱著婦人肥臀,任由二人性器緊緊貼
合,享受著婦人腔道痙攣,嫩肉蠕動帶來的舒爽。

  屋內只余譚淑貞吁吁嬌喘,半晌才回過神來,螓首緊貼丁壽肩頭,咬著耳
朵道:「爺,奴婢真不成了,婢子去喚文心她們吧。」

  「不必了。」丁壽見譚淑貞面色潮紅,滿是疲憊之色,有些憐惜,抽出肉
棒,慢慢坐在椅上,任由懷中嬌軀緩緩滑落在房間地毯上,「你也歇歇吧。」

  「嗯——」譚淑貞酥軟無力的嬌軀倚在丁壽大腿上,眼前還是兀自翹立的
巨大肉棒,伸出兩手握住棒身,勉力套弄,「婢子無能,不能讓爺盡興。」

  「已經很好了。」丁壽輕撫婦人臉頰,笑道。

  漸漸恢復了些力氣,譚淑貞跪在丁壽兩腿中間,捧起自己那對飽滿豪乳,
緊緊夾住那根火熱堅挺的肉棒,身子不住起伏,「奴婢這樣服侍,爺可滿意?」

  如此知情識趣,丁壽豈會搖頭,仰身享受著婦人柔軟水嫩的汗濕巨乳,拿
起适才扔到桌上的帳冊,隨手翻看起來……

  不想沒翻幾頁,便看到了二爺感興趣的東西,「哦?有點意思……」


                             【未完待續】
2017-12-20 00: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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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totif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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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68)

  第六十八章                口外四絕

  東廠大牢,燈火昏暗,守牢的番子手扶腰刀,來回巡視走動。

  簇新的粉底皂靴踩在陰暗潮濕的地面上,發出陣陣聲響,丁壽對著周邊陰
暗潮濕的環境極其不滿,催促道:「還有多遠?」

  「已然到了。」前面引路的亥顆領班焦福止住腳步,躬身道:「就是此間
,四鐺頭還有何吩咐?」

  揮手讓焦福閃到一旁,丁壽打量這間獨立監房,牆壁上一燈如豆,地上鋪
滿了稻草,上面蜷縮著一個面色灰敗披頭散髮的老者,正是昨晚失手被擒的丐
幫傳功長老——塗大勇。

  眼神示意番子打開牢門,丁壽進去選了塊乾淨地方坐下,將手中物件一一
擺在了身前。

  先從一個荷葉包裹中挑出塊熟肉扔到嘴裡,隨即「波」的一聲挑開酒塞,
丁壽仰頭痛飲一口,滿意地讚了一聲。

  縮在草堆上瞇著眼睛的塗大勇抽了抽鼻子,整個亂糟糟的腦袋便向丁壽這
邊湊了過來。

  「有酒?」塗大勇看了看眼前酒肉,狠狠嚥了幾口唾沫,才抬頭看了看對
面盤膝而坐的丁壽,「你是丁家那小子?」

  「難得塗前輩還記得在下,」丁壽笑道,隨即搖了搖手中酒瓶,「敢不敢
喝?」

  「吃百家飯的幾曾挑過食?」老叫化翻身而起,劈手將丁壽手中酒瓶搶過
,卻因用力過猛,險些栽倒。

  「您老如今不比當初,腳下留神。」丁壽伸手虛扶,笑容滿面。

  塗大勇冷哼一聲,甩手將丁壽伸出的手臂打掉,「老人家我死不了。」

  一大口酒灌入喉嚨,塗大勇滿意地舒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這酒忒綿了
些,不如你丁家燒鍋夠勁。」

  「您老見諒,此地不比宣府,」劉伶醉「還未開鍋,您就先用這」胭脂桃
花釀「將就著吧。」丁壽苦笑,您倒是不挑食,可挑酒啊!

  塗大勇也不廢話,喝酒吃肉不停,絲毫不見客氣。

  丁壽只是在每個菜中都隨便撿了幾口吃下,便再不動口,用錦帕拭淨了手
,旁觀靜坐。

  瞥了一眼丁壽做派,塗大勇滿臉不屑之色,道:「娃娃不必如此,如今老
人家我功力被封,比尋常人還要弱上幾分,已是俎上魚肉,殺剮由人,不會疑
心有人對我做下毒那麻煩事。」

  「東廠失禮之處,還請前輩海涵。」丁壽微笑抱拳,又道:「這也是不得
已而為之,您老武功蓋世,昨晚夜戰八方,大發神威,最後雖失手被擒,也是
我等倚多為勝,僥倖……」

  「好了,不必說了。」塗大勇一張臉漲得通紅,老傢伙也是江湖成名人物
,總還要點老臉,若說他被谷大用二人乘隙暗傷在先,又輕敵大意在後,這些
也都說得過去,可進了內堂連一個照面都不到,就被人扔了出來,他實在沒臉
聽這些吹捧:「老花子有自知之明,不想東廠之內竟藏有如此高手,敗得心服
口服。」

  看著老傢伙如同霜打的茄子,不復方才囂張,丁壽心中暗爽,這老兒脾氣
暴烈,想讓他說實話,怕是沒那麼容易,還得再添一把火,故作一副悲憫狀:
「前輩受苦了,不過東廠畢竟不是尋常所在,您老深夜窺伺,是否有何誤會,
請實言相告,晚輩當從中斡旋,助前輩早日開釋。」

  「不必了,出去後老叫花日子過得還未必有這裡好呢。」塗大勇一揚手中
酒肉,滿不在乎道。

  「您老倒是想得開,」丁壽搖頭苦笑,「想過好日子還不容易,國朝自有
優老之禮,滿七十者享有爵位俸糧,我看塗前輩……」

  塗大勇打斷道:「老人家年輕得很,沒那個福氣。」

  呸,老花子一頭亂蓬蓬的白髮,加上如今受傷後一副要死的神情,說你九
十都得有人信,丁壽心中嘀咕,面上不露聲色,拍了拍牢房地面,繼續道:「
那也無妨,咱這東廠所在的保大坊內有便旛竿寺捨飯,惠民藥局也在此間,把
您調理得結結實實的,回頭晚輩再著人把您老送到孤老胡同的養濟院,保證您
今後衣食無憂,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

  塗大勇一張紅臉已經被氣成了醬紫色,堂堂丐幫長老被當做「鰥寡孤獨疾
廢」投進養濟院,天下第一大幫的顏面就丟盡了。

  丁壽對他臉色恍如不見,繼續叨叨:「您老要是吃膩了旛竿寺,沒關係,
今歲萬歲爺還在西城阜財坊新建了一座蠟燭寺,新建的寺廟估計那幫禿驢不敢
玩什麼貓膩,得空晚輩奏請皇上派宮中內官前去打理,往您碗裡多添一勺飯那
是一句話的事……」

  「夠了!」塗大勇咬著後槽牙恨聲道。

  「您別客氣,咱是老交情了麼,就算哪一天您老有個馬高鐙短的……,誒
,您別生氣,晚輩是說萬一,您老嘎奔兒一下過去了,崇文門外漏澤園,晚輩
肯定為您選一塊依山傍水,山清水秀的埋骨之地……」

  丁壽還在舌燦蓮花之時,忽聽「啪」的一聲,塗大勇將手中酒瓶摔個粉碎


  「丁家小子,有什麼道兒劃下來,老花子接著就是,少在這裡拿某家消遣
。」塗大勇面罩寒霜,冷聲道。

  看嗜酒如命的塗酒鬼把酒瓶摔了,丁壽覺得火候到了,抖了抖衣袖,淡然
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東廠又不是您丐幫後院,夜間窺探總得給個說法吧
。」

  塗大勇冷笑一聲,「你東廠中人將我丐幫大信分舵一網打盡,屍骨不全,
又可曾給個說法?」

  丁壽暗道一聲果然,卻還是疑惑道:「塗長老從何得知?」當時案子已經
交給了順天府,胡汝礪沒這麼大膽子敢賣劉瑾吧。

  「你們這幫番子自以為得計,卻沒想百密一疏,還是留下了活口。」塗大
勇冷哼一聲,繼續道:「一個姓廖的小花子當時只是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隱
約聽到來人提到」東廠「。」

  頓了一頓,塗大勇繼續道:「他醒來後見了分舵眾人慘狀,便星夜兼程,
趕赴洞庭總舵,老花子既得了信,就不能不來找你們這些鷹犬討個公道。」

  原來有人暈了過去,還當白老三的「失心散」失了效呢,丁壽心中瞭然,
點了點頭,忽聽得「公道」二字,不由失笑:「公道?誰的公道?」

  「天地間的公道,我丐幫數百年來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行止無愧於天地
,由不得你們這些朝廷鷹犬荼毒殘害,更以」莫須有「之罪顛倒黑白,敗壞丐
幫俠義之名。」塗大勇厲聲道。

  「瞧這意思你也見到順天府的告示了,你以為是假的?」丁壽不耐地掏了
掏耳朵,「廠衛是鷹犬不假,可平日所為也都是為國除奸,為陛下分憂的差事
,就你們這幫叫花子也值得我們出手,不問問緣由?」

  「蛇蠍之人,豺狼心性,誰知你們作何打算。」老兒腦袋一扭,倔強道。

  丁壽被罵得一點脾氣沒有,戲謔道:「我說塗老前輩,咱們也算有過數面
之緣,你覺得丁某為人如何?」

  「初次見面時還有幾分敬老之心,牡丹園中仗義出手,也可見赤子心性,
不過近墨者黑,如今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塗大勇看著丁壽眼神滿是不屑鄙
夷。

  二爺被氣樂了,「好,廠衛都不是好東西,那你們丐幫呢?」向斜上方一
拱手,道:「國朝自太祖起,歷代君王皆以恤民安邦為任,養濟院收養孤老,
縱是邊鎮亦蒙其澤;火房粥廠煮飯施貧,賑濟流民;惠民藥局診病開藥,分文
不取;漏澤園安葬無家枯骨,死者與棺……」

  丁壽直視塗大勇,森然道:「孤老有養,貧者得食,病者有醫,死後得葬
,如此種種,皆為百姓安居,反觀你丐幫眾人嘯聚成群,游手好閒,與市井潑
皮何異,不獨滋生事端,為百姓守臣所惡,有何面目指摘朝廷?」

  這番話丁二爺是言之有據,朱元璋是被蒙元逼得過不下去才造反的,一家
八口一次災荒就沒了一半,當了皇帝以後恨貪官的同時,真心實意的關心百姓
疾苦,在前宋的基礎上進一步增加官辦福利,大明朝除了前面那些政策,還有
個「居者有其屋」的美好願望,可這「福利分房」的政策貫徹下去難度太大,
大明國祚初立,實在沒那財力,不過由他一手建立的荒政體系卻在子孫後代中
一直完善,即便現代社會下也有可取之處。每逢災年,這些史書上的大明王八
蛋皇帝們便承襲祖制,都把救荒作為重要政務,連被批怠政的二位皇帝,我大
清《明史》中也不得不承認「世宗、神宗於民事略矣,而荒疏至,必賜蠲賑,
不敢違祖制也」。

  聞聽丁壽之言,塗大勇嗤笑一聲,「丁小子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皇帝老兒
那些旨意落到地方還有幾成,恐怕天知道,而且老天爺不開眼,地面上水旱蝗
災不斷,我們這些沒爹沒娘的苦哈哈不聚在一起,豈不都成了路邊倒臥。」

  丁壽默然,老叫化說的也是實情,大明朝流年不利,二百七十六年國祚天
災不絕,共計有一千餘次,公元1500年之後,小冰河期氣候影響加重,更
是「無歲不告災傷,一災動連數省」,憑著明朝市民階層的興起,城市化大發
展,都城大邑內無論是討生活還是捨飯施粥,都要比鄉野間容易生存,一逢災
年,流民乞丐便紛紛進城乞討,皇城東安門夾道都有被乞丐堵住的時候。

  沉思片刻,丁壽又開言道:「即便如此,朝廷對受災流民並非置之不問,
只要願歸本籍,賜田十五畝,贈耕牛稻種,安家之需足矣。」這是朝廷法度,
只要國有餘力,便會監督執行,現而今還不是明後期財政匱乏,要依靠地方士
紳的「同善會」幫著救濟貧民的時候。

  多說一句明後期盛行的「同善會」,與官辦的「養濟院」不同之處在於救
濟標準,養濟院針對本地籍貫,無人收養的鰥寡孤獨疾廢之人都予救濟,若是
外地流民多了也可破例,同善會執行的則是會員制度,聽著很高端吧,新人入
會必須會員作保,於是一個輔助官方救濟的組織就同提供錢糧的本地士紳綁在
了一起,曉得東林復社抗起稅來為何一呼百應了吧,大明對年收入四十兩以下
是免稅的,礙不著平民百姓和小商小販的事,可架不住吃人嘴短啊。

  「乞丐做三年,神仙也不換。」塗大勇懶洋洋地伸了伸腰,「自由自在慣
了,自然不願再受約束。」

  「成群結隊,招搖過市,豈不滋擾地方,禍害鄉鄰,令地方有司為難?」
丁壽斜睨對方道。

  大明治下乞丐數量是納入地方官政績考評的,西班牙使者拉達說在中國城
市見不到乞丐有可能是真的,要是攤上太祖太宗的時候,地方官因為街面上有
乞丐不得收養還要挨板子。

  同樣英國馬戛爾尼筆下看到遍地乞丐也八成不假,不說那摻了多少水的「
乾隆盛世」,就制度而言,我大清對乞丐流民的管理走的也是另一個套路——
合法化,直接給這幫花子頭封官,把乞丐納入地方保甲,成了乞丐便世代不易
,再沒有大明朝今天是流民乞討,改日未必不是納糧順民的機會,養濟院也沒
了明朝時的高福利待遇,與前朝賴在養濟院蹭吃蹭喝不走相比,我大清進養濟
院是比打板子還有效的懲治辦法,清人也不再同明人一樣對乞丐尚抱有憐憫之
心,按照清末徐珂之女的想法,乞丐這些社會毒瘤都該被洪水、瘟疫這些天災
給收嘍。

  不過大清朝雖說執行了這制度,最早提出這辦法的卻是東林元老高攀龍,
這幫標榜仁義道德的讀書人也許是想彌補蒙元時期被列為「臭老九」的心理創
傷,孜孜矻矻為天下人等分類,毫不客氣的將乞丐列入「無恥」行列,高攀龍
便是想頒發「火烙印牌」,將乞丐納入鄉約保甲,可惜壯志未酬,這位「入雲
龍」就被九千歲玩死了,遺願只得由摘了桃子的大清聖祖仁君們一一完成。

  當然這都是另一個時空的後話,此時的塗大勇可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
幫中弟子遊俠四方,懲惡揚善,雖偶有叨擾四鄰之舉,談何禍害地方,休要危
言聳聽。」塗大勇不滿說道。

  丁壽冷笑一聲,總算聊到正題了,輕輕擊掌,「把人帶進來。」

  牢門打開,幾名女子魚貫而入,神情中也是迷茫之色,待見了丁壽,都不
約而同行禮:「拜見老爺。」

  眼前情景,塗大勇也是懵懂,難不成這小子要對他使美人計,太小瞧了我
老人家吧。

  抬手示意幾女起身,丁壽笑對塗大勇,「當日為了保全她們名節,順天府
發佈的告示並未詳述山神廟眾丐惡跡,今日便請塗前輩見見苦主。」

  微微側頭,丁壽對幾女示意道:「這位便是丐幫的塗長老,山神廟眾人皆
是他的手下……」

  話未說完,眾女神色已是大變,其中一女猛地衝了過來,喝罵道:「惡賊
,你也有今日下場。」

  抬手就是一記響亮耳光,塗大勇身子虛弱,閃避不及,臉上瞬間出現五道
血印,這位執法長老被抽得莫名其妙,惱怒道:「兀那婆娘,發什麼瘋……」

  喝聲未止,其他幾名女子也都衝了過來,連撕帶咬,又打又罵。

  「你個殺千刀的惡賊,我隨夫家進京省親,不想路遇你們這些惡丐剪徑,
搶去財物不算,還害了夫家性命,將我一番姦污,又賣入土窯,真是喪盡天良
!!」

  「可憐我那五歲孩子,一時哭鬧就被爾等悶死棄置路邊,將你這老賊千刀
萬剮也不能消我心頭之恨啊!!!」

  「嗚嗚嗚,本是闔家進京完婚,不想落入惡賊之手,老父被殺,母親遭淫
辱至死,我一個十六歲的閨女家,一夜之間被十餘乞兒強暴,後雖脫離苦海,
又被夫家見棄,若非老爺收留,我……嗚嗚……」

  長歎起身,丁壽似不忍看,扭過身去,語帶悲憫道:「這些女子都是被大
信分舵錢廣進等人所害,錦衣衛由土窯中救出,送至順天府,這冤是伸了,人
卻成了無主浮萍,不是無家可歸,便是無顏見人,只好暫居舍下,你丐幫所造
之孽,不可謂不深也……」

  面對牢壁的丁二爺臉上繃不住的笑意,順天府尹胡汝礪見這些女子無處安
置,便想將她們安置在火房,不過事前著人通傳了丁府一聲,畢竟人是丁壽救
的,譚淑貞一是心善,不忍這些女子流落在外,二來府中也缺下人,便提出收
容之意。眼看不佔順天府的救濟資源,胡府尹當然沒意見,這些女子聽聞是去
救命恩人府上,自無不允,誰知剛好趕上了塗大勇這一齣戲碼。

  丁壽負手面壁,一副念天地之悠悠的裝X神情,卻沒有等到預料中塗大勇
的回應,忍不住回過身去,大驚道:「停手,停手,出人命了,快他媽停下。


  大呼小喝的將這幫群雌粥粥的大小娘們攆出了牢房,丁壽再看這位塗長老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白髮也被拽掉了不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口中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

  「塗長老,塗前輩……」丁壽小聲喚道,抓著塗大勇肩膀連晃了幾下,可
這老傢伙還是一副癡癡呆呆的傻樣。

  媽的,可別玩脫了線,丁壽心中著急,對著老花子臉上左右開弓就是四個
大嘴巴。

  塗大勇兩頰高高腫起,卻彷彿回過神來,混濁的眼神精光閃爍,一把抓住
身前丁壽,「小子,這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快說!!!」

  聲音急切,與其說是惱怒,更多的則是期盼,眼看丁壽緩緩搖了搖頭,老
兒如同魂魄抽離般癱軟在地。

  「苦主見過了,前輩可再看看人證。」丁壽沖外喊道:「六兒,進來吧。


  王六手持一長條包裹,走了進來,規規矩矩行禮:「小的見過二爺,拜見
塗長老。」

  老花子委頓於地,不理不睬;丁壽朝王六一努嘴,「再給塗長老講講錢廣
進他們在東南之地造的孽。」

  塗大勇身子一震,還是沒有抬頭。

  王六稱是,「小的到了大信分舵後,發現錢廣進親信等人一直幹著一個營
生,誘騙幼女吃藏了啞藥的果餅,拐帶而走,女童稍長,漂亮的就供他們淫樂
,玩膩了就賣人;至於醜的麼……」吸了一口氣,王六似乎也不願多講,勉力
道:「打斷手腳,刺瞎眼睛,弄成可憐相行乞,但有一日行乞所得不滿他們的
意,針刺火烙,慘不忍言。」

  看了看雙拳緊握,身子不住顫抖的塗大勇,丁壽輕聲道:「女孩這般對待
,男童呢?」

  「男童……」王六看了看牢房中的二人,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什麼?」丁壽追問道,以前王六隻說錢廣進在南面幹了不少缺德事,具
體如何他一直沒問,今日也有些好奇。

  王六覺得嗓子有些發乾,咳了幾聲才沙啞說道:「做成人熊或人首狗。」

  「到底怎麼回事?說!」丁壽也有些動容。

  「將拐了的男童餵了啞藥,渾身用針刺破,趁著血熱,將新剝的熊皮或狗
皮蓋在孩子身上,人血獸血混合,黏在一起,牢不可分,再教會他們一些雜耍
之術,上街賣藝……」王六也豁出去了,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采生折割。」塗大勇咬緊牙關,一字一頓道。

  「按《大明律》,采生折割者,凌遲處死。錢廣進他們死的太便宜了。」
丁壽恨恨往牢壁上捶了一拳。

  含恨出拳,整個大牢似乎都晃了幾晃,牢外巡視的番子紛紛抽刀湧入,「
滾!」隨即又被丁壽一聲喝退。

  稍稍平息了下胸中怒火,丁壽問道:「你們此次北上,那些孩子如何了?


  「能賣的賣掉了,不能賣的沉水了。」

  「你為何不向老夫稟報?」一向聲如洪鐘的塗大勇彷彿老了數十歲,嗓音
乾枯暗啞,猶如梟啼。

  「小的一直被錢廣進的心腹盯著,抽不開身,另外……」王六猶豫一番,
道:「錢舵主曾給我們說過,現而今丐幫無主,您老與藍長老不合,各自拉攏
他還來不及,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一大口鮮血吐出,塗大勇直挺挺向後倒去。

  「塗長老,醒醒。」丁壽一步搶上,手按命門穴,一股真氣就渡了過去,
開玩笑,老傢伙死在這,今天不白折騰了。

  塗大勇悠悠醒轉,忽地嚎啕大哭,「丐幫列祖列宗啊,弟子塗大勇忝為傳
功長老,卻無力整肅幫中弟子,致使幫眾分裂,不肖弟子荼毒百姓,為禍一方
,玷污丐幫俠義聲名,弟子百死莫贖啊!!!」

  「塗長老節哀。」丁壽百般勸慰,老兒卻動了情,哭起來沒完沒了。

  丁壽無奈,對著王六勾了勾手指,王六將手中長布包裹遞上,解開包袱皮
,「您老且住悲聲,看看這是何物。」

  「嗯,這是——」塗大勇吸了吸鼻涕,眼前是一根碧綠晶瑩的青翠竹棒,
不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綠玉杖,怎會到了你的手裡?」伸手欲搶。

  「廠衛自有手段,不勞前輩費心。」丁壽側身避過,將綠玉杖扔給王六,
「前輩與我做個交易如何?」

  塗大勇已不復方才失態,一臉警覺之色,「什麼事?若想讓丐幫違背俠義
之道,為廠衛張目,你是癡心妄想,老花子寧可不要這綠玉杖。」

  「您老想多了,是私事。」丁壽搖頭苦笑,廠衛名聲真臭,拱手道:「家
兄離家近五載,音訊渺茫,貴幫弟子遍及天下,只請施以援手,打探一二,這
應該不違丐幫俠義之名吧。」

  「若是此事的話——」塗大勇點了點頭,「我即日傳出」青竹令「,令天
下弟子代為尋找令兄。」

  「六兒,還不獻上。」丁壽扭身喚一旁的王六。

  「丐幫五袋弟子王六尋得幫中聖物」綠玉杖「,敬請塗長老勘驗。」王六
屈膝奉上。

  「好好好,丐幫復興有望了。」塗大勇老淚盈眶,丐幫無主多年,四分五
裂,如今一統在即,不由老兒喜不自禁,潸然淚下。

  「丁大人此番隆情厚誼,丐幫銘感五內,但有一言,不吐不快。」既然承
了人情,塗大勇稱呼中也多了幾分敬意。

  「塗長老請講。」丁壽道。

  「既然發現了綠玉杖蹤跡,不知可否見告故蕭老幫主遺骨所在,也好由我
丐幫弟子收斂安葬,不使前人埋骨荒野。」塗大勇誠懇道。

  老兒到底是想問蕭萬徹的遺骨還是《萬象秘籍》的下落,丁壽心中揣測,
面上淡然一笑:「貴幫信物是機緣巧合於陰山深谷所得,其所在骨頭倒是不少
,不過也分不清獸骨人骨。」

  「不管如何,總要查找一番才算安心,還望不吝賜告。」

  看著塗大勇眼神誠摯,丁壽不置可否,瞥了瞥立在一旁的王六,緩緩道:
「聽聞丐幫早有誓言,幫中弟子無論何人,尋得」綠玉杖「者即為丐幫之主…
…」

  塗大勇神色一緊,丁壽呵呵一笑,「不知塗幫主如何獎勵這位揭露錢廣進
惡行的豪俠弟子呢?」

  面皮緊繃了一陣,塗大勇突然開口道:「丐幫弟子王六聽令……」

  「啊?哦,弟子在。」王六先是錯愕,隨後跪倒聽令。

  塗大勇高舉綠玉杖,朗聲道:「丐幫五袋弟子王六,豪俠仗義,嫉惡如仇
,與官府合力誅殺作奸犯科之不肖叛逆,今令其執掌大信分舵……」

  ***    ***    ***    ***

  本司胡同的一條小巷。

  丁壽呆呆看著一截粉牆出神,又左右看了一下,自語道:「沒記錯,是這
兒啊,怎麼變樣了。」

  塗大勇那邊料理乾淨後,丁壽就忙著小皇帝托付的事情,本來想著那晚上
倒霉孩子翻出那堵牆後面去尋就是,朱厚照麻煩在於不能明說,他可沒這些顧
忌,唯一可慮的是據說那女子還有丈夫,這都是小事,丁二爺打算給那位頭頂
草原的漢子一筆銀子打發就是了,若是他不願,連銀子都省了,直接捏個罪名
扔詔獄裡去,皆大歡喜。

  可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現在有點變味,當時雖是夜裡,可還記得這邊只是
一片矮牆,幾時這般齊整了。

  丁壽正愁苦地摸不著頭腦,巷子一端卻來了幾個人,當先一人遠遠喚道:
「丁兄,別來無恙啊。」

  聽了聲音便知來人是誰,丁壽無奈回身施禮:「焦兄安好。」

  焦黃中連連稱好,「聽聞丁兄回京,未及拜見,不想今日恰逢其會,也是
有緣。」

  呸,你們幾個傢伙整日都快住在本司和勾闌兩個胡同裡了,哪輩子會有空
去見我,丁壽心中吐槽,還是點頭微笑:「勞諸位掛念了。」

  丁壽又疑惑道:「幾位兄台這是……」宜春院正門在前面呢,這幾個小子
轉到這裡來幹嘛。

  哈哈一笑,拉著丁壽走了幾步,來到一處角門前,焦黃中舉手拍門,對丁
壽解釋道:「丁兄有所不知,我們整日出入風月之所總是有礙風評,恰好順卿
為蘇三姑娘修了這處花園,便在僻靜處開了側門,也方便來往。」

  「這園子是宜春院的?」

  丁壽還想再問,角門大開,閃出一個猶帶稚氣的俏麗小丫鬟,「幾位公子
爺到了,裡面請。」

  焦黃中踏步而入,「墜兒,順卿何在?」

  「三姐夫早在水榭備了酒宴,只等幾位爺入席。」名喚墜兒的丫鬟脆生生
答道。

  「來來,吾等不要讓順卿久等。」焦黃中呼朋喚友,幾人魚貫而入。

  ***    ***    ***    ***

  月影西斜,枝影婆娑。

  水榭之內,輕歌曼舞,玉堂春與雪裡梅合演著前朝才子關漢卿的《拜月亭
》。

  酒席之上,推杯換盞,焦黃中會和劉鶴年等人對著當中王朝儒頻頻勸酒。

  丁壽咬著拳頭,滿面苦色,不知人還要從何處找起。

  「丁兄可是有心事?」楊慎在一旁察言觀色,出口問道。

  「啊?無事,用修多心了。」丁壽強笑道。

  「順卿,美人與歸,一床兩好,這溫柔鄉的滋味銷魂吧?」韓守愚將兩手
食指並在一起,向著王朝儒揶揄道。

  王朝儒乾笑一聲,沒有作答,面上神情比之丁壽還要不自然。

  「誒呦喂,就說喜鵲今早吱吱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客登門。」一秤金掛
著一股香風,步入酒席。

  「我說丁大人,前番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啊。」一秤金
語聲嬌媚,將那一團豐滿柔軟依靠在丁壽肩頭。

  丁壽只覺肩頭一酥,扭頭笑道:「怎麼,蘇媽媽還能因為丁某的官身免了
酒錢不成。」

  「莫說免了酒錢,只要大人賞臉光顧,便是倒貼奴家也樂意得很呢。」一
秤金眉梢眼角,皆是春意。

  丁壽看得心中一動,這娘們勾人得很,莫不是也會媚術,「倒不敢教蘇媽
媽破費,只是有些事要請教。」

  「丁大人見外了,有話您吩咐就是。」一秤金一揚紗裙,挨著丁壽坐下,
抱著他的胳膊用一對飽滿雙峰不住擠壓。

  雖覺這娘們今日慇勤得過了,丁壽還是問道:「前次來時,貴處並無如此
廣大,這處院子原本住的是何人?」

  「原來是問這個,據房主說此處原本賃給一對楊姓夫婦,前些日子退租搬
走了,恰好三姐夫要為三姐起園子,就盤下了這塊地。」一秤金手揮香帕,解
釋道。

  「既然兩家毗鄰而居,蘇媽媽可知那對夫婦姓名?做何營生?」丁壽問道


  一秤金擰眉思索:「男人姓楊,女子好像姓……該是姓劉,也是樂工伎戶
出身,平日裡男子出去幫工唱曲,女人在家裡偶爾接些皮肉生意。」隨即不屑
一笑:「京師地面上,只靠這些小把戲,活該他們混不下去。」

  皇上誒,你讓我找的是什麼人啊,丁壽撓頭,不過心中也興起了一絲希望
,「這麼說這二人教坊司花籍有載?」

  一秤金搖了搖頭,「不像,該是別處溢籍出來的。」

  丁壽扶額,剛興起的希望又破滅了,隨口問道:「可知他們是哪裡人士?


  果然不出預料,「哪誰曉得,」一秤金如是答道,「不過,京師中不隸三
院的,大抵都是大同那幫坐罈子的婆娘。」

  正在飲酒的焦黃中耳朵突然豎了起來,「蘇媽媽這裡竟然還有那」口外四
絕「的大同婆娘?!怎個從來未見?藏私了不成?」

  「焦兄,何謂」口外四絕「,還請指教一二。」幾個浪蕩子都來了興致,
央求焦黃中。

  焦黃中洋洋自得,賣弄道:「」四絕「盡在居庸關之北,這一麼,便在丁
兄仙鄉,名曰」宣府校場「,其縱十里,橫四十里,逢巡關御史三年大閱,宣
府、大同、山西三鎮將士齊至,也不滿校場一角,可稱宇內無雙,丁兄,此言
可是?」

  丁壽滿是糟心事,無心搭理,陪笑一下,算是回應。

  「二麼,」 焦黃中頓了頓,「幾位賢弟可知統萬城?」

  「可是五胡亂華時匈奴酋首赫連勃勃所建都城?」家在陝西的韓守愚率先
說道。

  「聽聞赫連勃勃令大將叱干阿利」蒸土為城「,又以力士持鐵錐刺之,入
之一寸,殺工匠,不入,殺力士,以其屍體築城,如是往復,其城乃成。」楊
慎接口道。

  一拍桌子,焦黃中道:「正是,四絕之二便是蔚州城牆,傳為唐末李克用
所築,不但精堅,其瓦石光澤可以照面,便是統萬城也有所不及。」

  隨即又豎起第三根手指,焦黃中繼續道:「這三麼,便是」朔州營房「,
傳為唐將尉遲敬德所建,牆簷外向,行人可以避雨,足見其勢。」

  「這四麼——」焦黃中拖長聲音,看著眾人,嘿嘿笑道:「就是這大同婆
娘了。」

  「大同婆娘有何異處?焦兄當知我蜀中也多出美女。」劉鶴年不以為然道


  「不同,不同,大大不同。」焦黃中連連擺手,「大同為太祖十三子代簡
王封地,其娶中山王之女,與太宗份屬僚婿,其時代藩實力強盛,與遼、燕二
藩成鼎足之勢,故所蓄樂戶較他藩也多出數倍,而其馴養女妓之法也有獨到之
處……」

  看眾人眼神中催促之色,焦黃中笑嘻嘻低聲道:「女童自五六歲起便以小
口罈子當凳子來坐,幾年練下來,女子陰部便肥大厚實,一旦進入,其中滋味
,嘖嘖,妙不可言啊。」

  眾人恍然,劉鶴年不忿道:「果真如此?焦兄是否言過其實?」

  「維新若是不信,可以問問順卿啊,他是太原人,必定曉得。」焦黃中瞬
間為自己拉了個墊背。

  「那是自然,」王朝儒剛開口,便掃見一旁玉堂春神情中的一絲愁苦,馬
上改口道:「小弟在南都多年,北地之事自然不曉得。」

  焦黃中登時不滿,直說王朝儒推脫,幾人亂成一團。

  「各位仁兄,小弟還有事,便先告辭了。」丁壽起身告罪,離席而去,原
以為在京城裡順手幫小皇帝一把也就是了,怎麼一竿子還支到大同去了,還是
溢籍流寓的,老子上哪兒找人去,倒霉催的還要和這些小兔崽子們扯淡,不知
大同婆娘厲害,你找幾個試試啊,幾十年後帶兵打到北京城下的俺答的哥哥怎
麼死的,不就是洗劫大同時掠走了幾個女妓,晝夜淫樂,沒兩天就嗨死了麼。

  「丁大人留步啊。」丁壽還未走出園子,一秤金便風風火火地追了出來,
輕按起伏不定的飽滿胸脯,道:「大人何故匆匆而去,可是奴家服侍不周?」

  「在下有事待辦,就不叨擾貴處了。」丁壽腳步不停。

  「溫柔鄉里溫柔情,切莫無情負良辰。」一秤金蓮步輕移,搶在丁壽身前
,「奴家為大人安排幾個美人服侍可好?」

  丁壽劍眉一挑,一秤金方才急切間所用步法不凡啊,不露聲色的向遠處水
榭一指,「媽媽院中的花魁已有主了,還能安排何人啊?」

  吃吃一笑,一秤金依偎到丁壽身前,「宜春院內百花吐艷,還愁找不到一
朵大人滿意的花麼……」

  搖了搖頭,丁壽歎氣道:「丁某眼光很高,庸脂俗粉怕是入不了眼,除非
……」

  「除非什麼?」一秤金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快要滴出水來。

  折扇挑開紗衣,陷入深邃乳溝,丁壽似笑非笑,道:「除非蘇媽媽這樣的
美人肯屈身就教。」

  「哦?」一秤金面上閃過一絲訝色,咯咯笑道:「不想奴家還有此等福氣
,若是大人不嫌奴家年老貌醜,奴家暖席以待……」

  粉面微揚,鮮艷紅唇微微翹起,丁壽抿唇一笑,捏住一秤金雪白尖尖的下
巴,俯身欲吻,忽然眼角突現一絲寒光。

  折扇輕揮,丁壽身子騰空而起,半空中腰身一擰,如同大鳥般掠出了院牆


  一秤金憤憤跺了跺繡鞋,「該死……」

  ps:這章中關於人熊和人首狗的事是發生在清朝的,就記載來看,花子
頭犯案在明末還是少數,到了大清就層出不窮,清末最甚,原因也就是那個乞
丐保甲制度,具體有興趣的可以看看灣灣有人做過的研究。

  有朋友說到上章碧螺春的事,順帶提一下,碧螺春名字來源很多,不說別
的,單就皇帝賜名這事就有明朝弘治和正德父子,清朝康熙和乾隆的說法,傳
說內容基本一樣,區別在於清朝的是皇帝到江南,當地官員進獻的,明朝皇帝
沒下江南的好運,名字起源都是王鰲丁憂返京時呈現,康熙的說法起源是清人
筆記,當地方志和史上都無此說。明朝起源的說法見《隨見錄》,地方志中也
有王鰲為碧螺峰題字的記載,到了清朝因年代久遠,才又被人題了「碧螺春曉
」,考慮最早記載和地方志,個人認為明朝起名說靠譜。至於父子兩個到底是
誰起的名,王鰲母親去世丁憂後回京是成化年,再有一次父親去世,回京就是
本文發生的時候,所以個人偏向正德。

  明朝被後人玩壞了,什麼傳說都往清朝攬,不只聖祖康熙和題字狂魔乾隆
這些做皇帝的,後面還要寫到的六尺巷,還有一些明朝官場軼事,原文不動的
移植到大清頭上,也真是醉了。
2018-1-1 02:5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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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六十九章                暴  富

  月華如水,斯人獨立。

  「月白風清,良辰美景,白兄不邀月同醉,來此何幹?」丁壽緩步上前,
輕輕說道。

  白少川斂眉低目,輕笑道:「今時非比往常,丁兄一舉一動皆受人關注,
芙蓉暖帳一時風流快活,平白授人以口實,殊爲不智,是以白某提醒一二。」

  「白兄這個提醒未免太有誠意了。」丁壽伸出折扇,扇尖上赫然夾着一枚
銀針,在月光之下發出幽幽藍芒。

  白少川不以爲意,伸手取回銀針,悠然道:「倘若丁兄色令智昏,連這區
區手段都不曾提防,那便取死有道,不足惜也。」

  丁壽神色一凜,凝視白少川,白少川輕搖折扇,神态自若。

  「呀呀——」一隻落單烏鴉由樹梢飛起,打破了二人沉寂。

  丁壽扭身就走。

  「丁兄何往?」

  「回家睡覺,明日還要随二铛頭習琴,沒時間與你在人家房頂上絮叨。」
丁壽擺了擺手,由這家宅院的房脊上一躍而下。

  白少川看着手中銀針,唇角輕勾,手腕一翻,那隻在梢頭盤旋的老鸹直直
墜地,立時沒了聲息。

  ***    ***    ***    ***

  丁府内的一間小屋。

  「媽,這京城的宅子真大,比宣府強多了。」蕊兒喜滋滋地捧出一盤糕點
,送到美蓮面前,「這是長今小姐親手做的的藕粉桂糖糕,您嘗嘗。」

  美蓮看了看盤中糕點,面無表情地問道:「好吃麽?」

  蕊兒連連點頭:「好吃極了。」

  「打你個沒出息的吃貨。」美蓮擡手一個耳光将女兒打倒在地。

  「媽——」,倒地的蕊兒捂着紅腫臉頰,委屈道:「女兒怎麽啦?」

  「一盤子糕點就讓人收買了去,再給你點好處是不是要把你娘我也賣了?
」美蓮憤憤道。

  「女兒不敢。」蕊兒連忙端正身子跪下,哀泣道:「以後女兒再也不要小
姐給的東西了。」

  「呸,什麽小姐,一個高麗小丫頭,不知給爺下了什麽迷魂湯,府裏上下
反倒拿她當個寶了。」美蓮冷笑道:「一準兒是贻青那幾個狐媚子給支的招,
看着就不是正經人家出來的。」

  蕊兒嗫喏不言,美蓮兀自不休,指着女兒罵道:「你也是個不争氣的,早
早就把身子給了爺,肚子裏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白白糟蹋了爺的那些精水。


  「女兒也不曉得,」蕊兒眼中含淚,委屈道:「不過女兒還年輕,總有機
會的,娘别擔心。」

  「不擔心?京城裏這些女人一個個被姓譚的婆娘整治的服服帖帖,那個高
麗丫頭私底下是管她叫媽的,姓杜那兩個女人院子裏又是丫鬟又是婆子的,明
擺着也是受爺的寵,你肚子裏若沒爺的骨血,咱娘倆怎麽在這大宅子裏立足。
」美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痛心疾首道。

  看着女兒被訓得怯怯不敢說話,美蓮也失了興緻,冷笑一聲:「哼,老爺
這麽大的家業,想獨霸了去……」雙手環抱胸前,緩緩道:「走着瞧!!」

  ***    ***    ***    ***

  弓弦胡同,延禧寺。

  二铛頭雷長音性子恬淡,不喜喧鬧,平日并不住在東廠,而是在保大坊的
寺廟内借住。

  丁壽從做完早課的僧人處打聽到雷長音住處,便繞過雄偉的大雄寶殿,來
至一處幽靜跨院,還未及近,便聽院中傳出一陣柔和悠揚的琴聲。

  輕咦一聲,丁壽有些奇怪,拜後世精英教育的福,湊熱鬧也上過幾天古琴
培訓班,當然如今除了幾首曲子其他也忘得差不多了,更沒有某小主琴放反了
也能彈的本事,可這院中琴音明顯是二人合奏還是能覺察到的。

  琴音倏止,雷長音的聲音響起,「一曲未完,竹樓先生何不盡興?」

  一個沙啞聲音回道:「貴客已至,怎好累人久候。」

  「俗人旁聽,不想擾了二位雅興,罪何如之。」丁壽轉過院牆,長揖施禮
道。

  定睛細看院中,翠柏之下,二人對坐,每人身前擺放着一具瑤琴,一個青
衫文士正是二铛頭雷長音,另一人寬袍緩帶,白面無須,卻是不識。

  「琴聲不雅,贻笑大方,丁佥事見笑了。」那位竹樓先生起身還禮道。

  「閣下識得敝人?」丁壽奇道。

  「丁佥事乃宮中常客,豈能不識。」那人笑答:「咱家司禮監戴義,這廂
有禮了。」

  丁壽疑惑地看了雷長音一眼,奇怪他怎會和司禮監的人攪在一起。

  「果然人中龍鳳,儀表堂堂,難怪深得兩宮信重。」戴義細細打量丁壽,
笑道:「某觀大人印堂發亮,紅光滿面,近日必然青雲直上,官運亨通啊。」

  「承公公貴言,若果有此日,定當擺酒答謝。」丁壽沒當回事,随口客套
道。

  戴義連聲說好,轉對雷長音道:「雷兄,琴已送到,戴某告辭了。」

  雷長音欠身道:「謝過竹樓先生借琴之德。」

  「你我之間何談謝字。」戴義長笑一聲,出門而去。

  「雷兄,這是……」丁壽開口欲問。

  「雷某之琴向不假手于人,便請托竹樓先生割愛暫借。」雷長音一指側邊
案幾上的一具古琴,道:「丁兄看可還滿意?」

  丁壽走上前去,見案幾上是一具仲尼古琴,通體發小蛇腹間冰紋斷,古意
盎然,手撥琴弦,琴音玲珑清越,有金石之音。

  「好琴。」丁壽贊道,擡頭看向雷長音,「這是宋琴?」

  雷長音搖了搖頭,示意他翻過來看。

  丁壽翻過琴身,見琴底龍池處墨書三行小楷,「大明弘治十一年,歲次戊
午,奉旨鴻胪寺左寺丞萬胫中,制琴人惠祥斫制于武英殿。命司禮太監戴義、
禦用監太監劉孝、潘德督造。」

  「這琴是戴義督造的?」丁壽奇道,看不出這内宦之中還有如此雅士。

  「憲廟多才,喜愛琴弈書畫,成化年間宮中貂珰不乏能詩善畫之人。」雷
長音撫須笑道:「不獨制琴,這幾行楷書也是竹樓先生所題。」

  「哦?」丁壽細看這三行五分楷書,字體工整,婉麗飄逸,「好一手台閣
體。」丁壽贊道。

  「正是,竹樓所書,已可與國朝沈自樂媲美。」雷長音點頭道。

  「督公可知你二人交往?」丁壽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東廠與司禮監多次鬥
法,這二人如何自處。

  「我二人以琴會友,不談其他,督公自是體會下情,不加幹預。」雷長音
坦然道。

  「志在高山,志在流水。一客荷樵,一客撫琴。」既然劉瑾知情,丁壽又
能說些什麽,「二位也算一段佳話。」

  「丁兄言重了,後輩小子如何敢比效先賢。」 雷長音謙遜道,擡手延請
丁壽入座。

  「伯牙雖有子期知音,卻無雅音相酬之樂。雷兄過謙了。」丁壽端坐案前
道,既然蒙人授業,二爺也不吝惜幾句好話。

  雷長音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言,「聽聞丁兄内傷未愈,某有」普庵咒「,
功能甯心養性,祛病強身,今試彈之,請丁兄一做顧曲周郎,如何?」

  「不才受教,雷兄請。」丁壽案前施禮道。

  雷長音十指輕撫瑤琴,細按宮商,一曲柔和舒緩琴音随之而起,丁壽聞之
隻覺腋下生風,飄飄然如臨仙境,恍置雲端,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熨帖……

  ***    ***    ***    ***

  「呵~~欠」,丁壽捂嘴打了個哈欠,滿腹辛酸,這大明的早朝太特麽不
人道了,大半夜的就起床往皇城趕,誰能受得了。

  哈欠一起,再也收不住,丁壽張嘴又要再打一個,被對面劉瑾眼神冷冷一
掃,強忍了回去。

  「虧得是在這裏,若是在金水橋前,少不得被糾劾禦史記你個失儀之罪。
」劉瑾皺着眉頭道。

  「公公恕罪,這還不到卯時,小子精神有些頂不住了。」丁壽苦着臉道。

  「這些話你對在寅時前便在午門前候着的文武百官說吧。」劉瑾看了看乾
清宮門,又道:「早朝随侍陛下,這是錦衣衛堂上官才有的恩典,萬歲爺特旨
要你随伴,當曉得感恩才是。」

  「是。」丁壽點頭,忍不住又用他的大紅纻紗飛魚袍袖子揉了揉眼角。

  這番不成器的樣子氣得劉瑾把頭扭到了一邊,落個眼不見爲淨。

  丁壽千等萬等,終于将朱厚照從乾清宮等了出來,看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樣
子,丁壽便曉得這位也是個困覺的。

  在内侍服侍下,朱厚照登上肩輿,剛剛起駕,便見司禮監王嶽匆匆走了過
來。

  「奴婢參見陛下。」王嶽恭敬行禮道。

  「王嶽,什麽要緊事啊?」朱厚照歪着腦袋,半睡半醒地問道。

  「皇上大婚在即,所用納吉問采禮品還未清點,奴婢想請劉公公移步内庫
,共同清盤,免得有什麽疏漏,誤了大事。」王嶽道。

  「今日早朝該某輪值,王公公可否稍等片刻?」劉瑾看了看天色,道。

  「老劉,你随王嶽去吧,反正這早朝隻是個過場。」今日并非朔望大朝,
四品下的官都要排到奉天門外,有事啓奏,沒事就各回衙門辦差了,朱厚照對
這種擺足了排場打個招呼的面子事深惡痛絕,可又沒辦法,文官們總喜歡把按
時上朝和開經筵作爲評價一個君主聖明與否的标準。

  劉瑾躬身應是,随着王嶽去了,丁壽睡意正濃,未曾留神王嶽轉身之際眼
中盡是得意之色。

  ***    ***    ***    ***

  「臣許進有事啓奏。」

  本以爲奉天門溜一圈,就可回去補覺,誰知偏偏有人不開眼,新晉兵部尚
書許東崖便是其一。

  「許卿,所奏何事啊?」正德問道。

  「前番都察院副都禦使巡撫宣府車霆,勾結外番,私開邊市一案,臣有下
情禀奏。」

  許進一張嘴,一坐一立打盹的君臣二人都警醒地豎起了耳朵。

  「車霆之事已有定論,有何下情?」正德正了正身子,擺出帝王威嚴道。

  「車霆雖已下獄問罪,偵案緝拿之人尚未叙功。」許進頭也不擡,盯着手
中象牙芴闆,專注說道:「錦衣衛指揮佥事丁壽,幹練有爲,才堪大用,臣薦
舉其升遷爲指揮使,掌北司诏獄,請陛下聖裁。」

  「嗯~~」丁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老子玩命從朝鮮轉一圈,這些酸子都
恨不得把我治罪喽,如今拿掉了他們一個巡撫,反倒要給我叙功,這些官兒什
麽時候這麽大度了。

  正德卻興奮起來,「早該如此,朕當日便言丁卿有定遠之才,爾等卻百般
推脫……」小皇帝眼看要翻起舊賬來。

  「陛下慧眼識人,臣等老邁不及。」劉健幾位閣老今日好說話得很,主動
承認錯處。

  「如此,便晉丁壽爲錦衣衛指揮使,執掌北鎮撫司。」正德轉身對着身邊
發愣的丁壽,低聲道:「傻站着幹嘛呢,還不快謝恩。」

  「哦。」反應過來的丁壽雖覺得事情并不簡單,還是老老實實跪倒丹墀下
謝恩。

  「好了,衆卿還有何事?」難得早朝碰上一件開心事,朱厚照睡意全消,
來了興緻。

  「老臣請罪。」刑部尚書闵珪出列,「前有百姓曹祖狀告建昌、壽甯二侯
不法之事,此案撲朔迷離,盤根錯節,刑部多日緝查,收效甚微,乞陛下治罪
。」

  拉倒吧,闵大人,曹祖的狀紙都快詳細到把罪證一一羅列了,撲朔你個大
頭鬼啊,挨呲兒吧你,丁壽心中偷笑。

  果然一提到自己兩個舅舅,朱厚照便是火大,「此案已經旬日,竟毫無進
展,刑部辦事如此不力,豈有此理。」

  「刑部多爲循吏,辦事拘泥不化,難免遷延,老臣乞請将此案轉交缇騎幹
臣,也好早日水落石出,排解君憂。」闵珪道。

  「交給錦衣衛辦?讓誰來?」正德道。

  丁壽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新晉指揮使丁壽,文武兼資,念頭通達,當是不二之選。」闵大人一點
都看不出快八十的人,說話又急又快,沒有半點耽擱。

  正德皇帝難得聽大臣誇自己人,連連點頭,「算你們有識人之明。」

  「陛下,臣年輕識淺……」丁壽可不想背這口黑鍋,不嚴查二侯,皇帝這
裏過不去,可真要是收拾了這兩個姓張的,仁壽宮那位主兒能把自己活吞了。

  「丁壽年紀雖輕,卻屢破大案,頗有才具,都察院附議。」張敷華出班補
刀。

  「臣初掌北司……」

  「丁指揮蒙聖恩執掌诏獄,必然盡心竭力,報效君恩,大理寺附議。」楊
守随又是一刀。

  「陛下,臣……」能不能讓老子說話,丁壽再次張口欲言。

  「怎麽?」朱厚照對丁壽神情有些驚訝。

  「丁大人無需多慮,隻要丁大人秉公執法,恪守臣節,朝中上下定無人掣
肘。」謝閣老出班道:「爲安其心,老臣請陛下賜丁壽全權。」

  「原來擔心這個,朕便賜你獨斷之權,無論何人不得幹預此案。」正德拍
闆,「散朝。」

  「陛下聖明。」群臣山呼萬歲,「恭送陛下。」

  朱厚照開心站起,拍了拍丁壽肩膀,「好好幹。」又掃視身邊無人,低聲
道:「官兒也升了,快把人給我找到。」

  看着拍屁股走人的小皇帝和星散而去的朝中大臣,被捅得渾身是洞的丁壽
欲哭無淚:什麽啊,這大明朝能不能少一點套路,多一些真誠啊!!

  ***    ***    ***    ***

  「卑職等恭賀大人高升。」錢甯等一幹人滿是谄笑的向丁壽道賀,「石大
人傳話過來,在松鶴樓爲大人擺酒慶賀。」

  「替我謝過石大人,今日某身體不适,就不去赴宴了,改日登門賠罪。」
丁壽緊皺眉頭,呆坐在自己的簽押房内,揮手将衆人打發了,單獨留下錢甯。

  「錢甯,有什麽法子能把犯人弄死?」丁壽托着下巴問道。

  「大人想讓他怎麽死?」讨論起專業問題,錢甯撸起袖子,興緻高昂。

  「随便。」丁壽随口道:「比如洗臉在水盆裏淹死,喝水時候嗆死,睡覺
姿勢不對把自己悶死,從床上掉下來摔死,做噩夢把自己吓死,扣火癰把自己
扣死,我管他怎麽死!!!」二爺越說心火越旺,對着錢甯吼道。

  錢甯聽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道:「大……大人,诏獄裏弄死個把人小事
一樁,卑職便曉得雨澆梅花等十餘種手段,回頭報個瘐斃,仵作也查不出什麽
蛛絲馬迹,可您……您這些……太過……匪夷所思,這傳出去不是把天下人當
傻子,就是被天下人當傻子,錦衣衛百年聲名可就全沒了……」

  「隻要能把人弄死,誰管你用什麽手段。」丁壽燃起一絲希望,一把抓住
錢甯衣領,道:「刑部大牢的人呢?做的掉麽?」

  「這……刑部大牢與诏獄互不統屬,怕是……」錢甯有些爲難,但看着丁
壽殺人的眼神,連忙改口道:「卑職盡力。」

  松開錢甯,丁壽恨聲道:「三法司,二爺記住你們了。」

  ***    ***    ***    ***

  長風镖局。

  大堂内賓客滿座,可惜來者并非托镖,而是讨債。

  郭旭、程鐵衣、翁惜珠等人依次而坐,對面的則是京城各大買賣的東主掌
櫃。

  「鄧夫人,非是我等乘人之危,大家都是開門做生意的,所求無非一個」
财「字,鄧爺入獄之始,我等可曾到櫃上擠兌?所慮的不過是鄧家金字招牌,
念着多年以來的交情,如今您也高擡貴手,給我等一條生路。」一個身穿灰鼠
色綢袍的高瘦漢子侃侃而談道。

  翁惜珠端坐椅上,臉色煞白,不發一言。

  「諸位聽郭某一言,既然大家都是鄧忍朋友,當曉鄧家經商之道,誠信爲
本,斷不會有所虧欠,鄧家錢莊一時周轉不便,且請寬限幾日,給鄧夫人一些
轉圜餘地。」郭旭長揖到地,誠懇言道。

  在座幾人起身還禮,「郭大少言重了,若隻是我幾人的生意,念及鄧爺往
日幫襯之情,有何不可,隻是如今身不由己,還請郭大少體諒我等難處。」

  郭旭還要再言,翁惜珠打斷道:「不用求了,這些人背後的靠山覺得家父
和外子出獄無望,徹底撕破了臉,打的就是落井下石,吞掉鄧家生意的算盤,
哼,鄧家真是有眼無珠,錯交了你們這些無義之徒。」

  翁惜珠言辭刻薄,幾人面色尴尬,看向身後一個身材矮胖的漢子,那漢子
自進門後一直未曾發話,此時嘿嘿笑道:「什麽時候了,翁大小姐還是這副趾
高氣揚的樣子,說我等落井下石也好,趁火打劫也罷,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登門欺淩,真當我長風镖局無人麽?」程鐵衣性如烈火,拍案而起,桌
上杯碗都被大力震翻。

  「豈敢,長風镖局威名赫赫,兩位局主武藝高強,我等早有耳聞。」那漢
子不爲程鐵衣聲勢所吓,依舊慢悠悠道:「敝人更知程大少秉性剛烈,并非蠻
不講理之人,想必也會給我等一個公道。」

  「你——」,任程鐵衣怒火萬丈,卻無從發洩,論武功他一隻手便能把眼
前衆人都扔出镖局,可這又非江湖仇殺,對方又占着理,大有無處使力之感。

  「不知諸位要何公道?」一襲丁香長裙的程采玉手捧木匣,由後堂轉出。

  「程大小姐?」漢子道。

  采玉點頭承認。

  「早聞程大小姐冰雪聰明,乃女中諸葛,便請做個公道,我等都在鄧家銀
号櫃上存有銀子,今日憑莊票取回,有何錯漏之處,還請指正。」矮胖漢子雖
言辭客氣,詞鋒卻銳利非常。

  翁惜珠上前一步,怒道:「若真是生意所需,豈會聯袂而來?且提銀日期
逼迫如此之緊,分明不給鄧家籌措之機。」

  「籌措?」漢子笑容中盡是不屑,「翁大小姐不比自欺欺人,鄧家各地商
鋪銀根吃緊,便是再等個一年半載,也未必強過而今。」

  「你……」翁惜珠不由心中氣苦,鄧家雖說藏寶被盜,可各地商鋪仍有流
通存銀,其時隻要轉手部分買賣,未必不能緩過氣來,可她本人眼高于頂的性
子,即不肯折了「小财神」名号,又無鄧忍經商手段,數月以來,生意每況愈
下,偏又這些人聯手欺上門來,家中商鋪若是抵債,怕是被敲骨吸髓,吞得渣
子都不剩。

  「諸位盡是京中商行頭面人物,采玉今日有幸得見,心中有幾句話要說,
不知幾位是否賞面肯聽?」采玉向衆人斂衽施禮道。

  衆人紛紛言道:「程大小姐言重了。」「大小姐請講。」

  「曾子曰:國不以利爲利,以義爲利也。采玉不通經濟之道,但想來先賢
此言既用于國,也适于人。」程采玉輕移蓮步,緩緩道。

  衆人面面相觑,齊聲道:「願聞其詳。」

  「仁者以義爲利,以财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财,災害并至。」采玉注視中
堂懸挂的「義薄雲天」牌匾,嬌軀盈盈一轉,朗聲道:「諸位可曉得本镖局有
」四不保「的規矩?」

  「四不保?」衆人疑惑問道。

  程鐵衣起身傲立,道:「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不保;殺人越貨,血腥
髒銀,不保。」

  「來路不正,來曆不明的銀镖,不保;不孝逆子,奸盜匪類,不保。」郭
旭接口道。

  「四不保歸爲一句,便是」不義之财「不保。」采玉凝視衆人道:「長風
镖局創立至今,可謂人才凋零,生意慘淡,卻仍能爲江湖敬仰,同道擡愛,成
爲天下有數镖局,所恃者正是镖局信守的」四不保「規矩。」

  采玉轉看一眼翁惜珠,繼續道:「諸位乃京中豪賈,生意往來,公買公賣
,修齊治平,以禮持家,而今鄧家遭難,不求施以援手,但求寬限時日,不催
逼過甚。身負商賈之名,而行儒家仁義之道,諸君所爲當不讓先賢。」

  「這個……」采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一番話,将衆人連吹帶捧,俱都
意動,看向那個矮胖漢子,「朱爺,您看……」

  「程大小姐能言善辯,可這仁義禮智信總當不得飯吃,隻憑一番話便讓我
等空手而歸,未免強人所難吧。」朱姓漢子撣了撣衣袖,淡淡道。

  打開桌上木匣,采玉舉起道:「這是長風镖局房契與地契,以此作保,諸
位可還滿意?」

  「采玉,你……」翁惜珠與長風镖局衆人交情不深,見采玉竟肯以镖局基
業爲保,不由大爲感動。

  朱姓漢子呵呵一笑,裝模作樣的打量了一下镖局四周,「恕我直言,貴镖
局攏共也不值萬把銀子,在座哪家又不與鄧家錢莊過往銀錢巨萬,隻憑這些怕
是難以讓我等信服。」

  「你還要怎樣?!」程鐵衣欲待上前,被身旁郭旭舉臂攔住。

  「朱爺,今日也就算了,權當給郭大少個面子。」

  「是啊,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欺人太甚。」

  面對諸人相勸,朱姓漢子不爲所動,兩眼一翻,道:「算了?那位爺豈會
與我等算了?」

  「這……」衆人面露難色,啞口無言。

  「二位局主,程大小姐,今日的事本與幾位無關,隻要鄧夫人能拿出銀子
或者等價抵押之物,我等扭身就走,如何?」朱姓漢子下了最後通牒。

  「本王作保,你可信得過?」威嚴聲音響起,身着赤色蟠龍袍的朱祐樞踏
步而入。

  「草民拜見王爺。」堂上衆人紛紛施禮。

  朱祐樞不理别人,單對跪拜的朱姓漢子道:「朱瀛,你可信得過本王?」

  人既已得罪了,便顧不得許多,朱瀛咬了咬牙,幹笑道:「榮王爺作保人
,草民當然無話可說。不過麽……」話鋒一轉,又道:「榮王爺還未就藩,萬
一鄧家失信毀諾,僅憑着三千石的歲俸作抵,似乎單薄了些……」

  跪在他身後的其他人都覺得身子有些發軟,就算朱祐樞是個空架子王爺,
畢竟是當今聖上的親叔叔,這姓朱的真是豁出去了。

  朱祐樞不怒反笑:「此言不虛,本王原就未打算空口爲憑。」示意身後下
人捧過一紫檀木匣,低身對着朱瀛耳邊道:「這是先皇所賜豐潤縣五百頃上好
莊田,可還盡夠?」

  「禦賜莊田都已載入金冊,不得買賣,草民怎敢收受!」朱瀛道。

  「你是不敢,」朱祐樞直起身子,乜視朱瀛道:「你背後的保國公可以啊
。」

  「王爺知道……」朱瀛驚慌失言,立即住口。

  「拿上地契,給本王滾。」朱祐樞一甩袍袖,衆人惶惶,手忙腳亂地擠出
了長風镖局。

  「有勞王爺。」郭旭笑臉上前。

  「诶~~,客套話多了,便顯得你我交情淡了。」朱祐樞調侃道:「還是
三緘其口的好。」

  二人會心一笑,翁惜珠施禮道:「惜珠謝過王爺援手之德。」

  「不必客氣,鄧忍也是本王的朋友,他家中生變,我又豈能不理。」朱祐
樞唏噓道:「誰能想到昔日富甲天下的小财神,會被宵小欺上門來。」

  翁惜珠恨恨道:「都是那惡徒害得……」

  ***    ***    ***    ***

  丁府,書房。

  「老而不死是爲賊,闵朝瑛更是個老賊頭。」丁壽端坐椅上,發着早朝被
人坑了的牢騷。

  跪在他雙膝之間的倩娘連連點頭。

  「還有都察院的張公實,還南都四君子呢,呸,小人一個,是不是?」

  「咻咻……咻咻……」倩娘螓首點動更加快速,櫻唇不住吞吐,将丁壽胯
下棒兒舔得油光發亮。

  「大理寺的楊維貞也是一丘之貉,媽的三法司沒一個好鳥。」丁壽雙手伸
進倩娘秀發,盡力貼近自己胯部。

  可憐倩娘如何曉得丁壽說的是些什麽,隻覺那根粗壯肉棒突然間直插喉嚨
,噎得她喘不過氣來,驚呼聲全被堵住,隻得求救的眼神望向丁壽。

  這哀婉神情更讓丁壽火氣旺盛,将倩娘粉面都埋入胯間毛發,汗津津的瓊
鼻冰涼地貼在自己小腹上,大手從她松開的衣襟内伸入,抓住雪膩酥胸,不住
揉搓,直到胯下美人不支,粉拳不斷拍打,才松開雙手,脫她自由。

  小嘴濡濕,兩片香唇微微腫脹,連着嬌喘了幾下,倩娘緩過氣來,輕輕拭
了拭唇角,媚聲道:「爺,奴婢去做飯。」

  「做什麽飯,爺火氣大得很。」丁壽将倩娘推到在地,撩起裙擺,「來,
把褲子脫了,讓爺出火。」

  倩娘輕咬下唇,羞答答褪下布褲,将馬面裙撩到腰際,雙膝跪地,上身俯
卧,隻将白如玉盤的豐臀呈現在老爺面前。

  看着眼前雪白豐隆,高高翹起的香臀,丁壽也不耽擱,解開褲子,對準目
标,用力向前一沖。

  「噗嗤」一聲。

  「啊……」雪白玉頸倏地伸直,倩娘已和丁壽厮磨多時,兩腿間早已泥濘
不堪,借着淫水潤滑,肉棒直插到底,她隻覺腔道内熱浪直沖頂門,随後螓首
随同腰肢瘋狂扭擺,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沖擊。

  「啪啪……啪啪……」肉體撞擊之聲不停,夾雜着「滋滋」的性器愛液摩
擦聲,整個書房内彌漫着一股淫靡氣息。

  門扉輕響。

  「什麽事?」丁壽雙手從倩娘腋下穿過,握住粉嫩堅挺的一對乳房,下身
繼續用力聳動,倩娘被撞擊的呻吟浪叫。

  「老爺,程澧回府了。」書房外是譚淑貞的聲音。

  「讓他等一會兒。」丁壽突然開始加速,小腹撞擊粉臀的頻率加快,幾乎
已分不出間隔。

  倩娘被這突如其來的快攻轟得渾身酥軟,「爺……受……不了……求……
求您……慢些……」

  門外譚淑貞聽得二人交合,也是欲火升騰,還是勉力克制,微微喘息道:
「他還帶回來四十隻大箱子,已經搬入東側院庫房。」

  丁壽猛地大力撞擊身下嬌軀,倩娘「啊——」的呼喊一聲,全身哆嗦,狂
洩而出。

  「進來吧。」丁壽抽身而退,渾身癱軟的倩娘無力地俯卧在地上。

  甫一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丁壽那根兀自搖頭晃腦的碩大毒龍,譚淑
貞連忙定下心神,過來替丁壽整理衣袍,握住陽根擦拭幹淨,重新納入褲内。

  收拾妥當後,丁壽道:「我先過去,替倩娘收拾一下。」

  扶起癱軟無力的倩娘,譚淑貞替她掩上衣襟,遮住了雪白肉脯,爲她穿褲
之際,驚訝發現雪白膝蓋上透着些許淤青。

  「倩娘妹子,你也曉得爺的胃口大,怎麽敢獨自承歡,也不怕虧了身子。
」譚淑貞不由埋怨道。

  倩娘有些委屈,「本是請示老爺晚膳用些什麽,誰知道爺有這興緻,挨了
這一通亂頂。」

  譚淑貞噗呲一笑,「你呀,快起來吧,晚飯就别動手了,讓王六家的做吧
。」

  ***    ***    ***    ***

  沿着遊廊一路疾行,程澧緊随在丁壽身後。

  「老爺恕罪,泰山這批貨物起出之後,本當早日回京,怎奈去歲黃河改道
,水患至今未消,道途險阻,是以耽擱了些時日。」程澧邊走邊解釋。

  「水患都治理不好,工部也是些屍位素餐的廢物,整日借口推诿,不足成
事。」丁壽冷哼一聲,道。

  程澧不知自家主子這話是說工部,還是自己,心中有些忐忑,還是繼續道
:「近年來北直隸匪患猖獗,小的不敢貿然行事,都是聚集大隊,方行上路,
幸有真定府刑廳馬大人是老爺舊交,調了鄉兵護送,此番一路安全,也是承了
老爺之澤。」

  丁壽哈了一聲,道:「對了,還有兵部許東崖,京畿之地匪患他不去除,
好端端給二爺下套,這筆賬我給他記着呢。」

  說話間二人已到了丁府庫房門前,程澧在門前引指道:「這四十口箱子火
漆未動,請老爺驗看。」

  「知道了。」丁壽進門,當的一聲房門關閉,讓本要随後跟進的程澧吃了
閉門羹。

  險被撞了鼻子的程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躊躇之際,房門忽開,丁壽
臉色古怪道:「老程……」

  「小的在。」程澧忙迎了過來。

  「你這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某今日心情不好,有些話别在意啊。」

  程澧惶恐道:「老爺說哪裏話,蒙您老器重,把府中生意交我打理,小的
是肝腦塗地,萬死……」

  當的一聲,房門再次緊閉,将程澧和他的滿腹忠言都關在了門外。   
 ***    ***    ***    ***

  夕陽落盡,新月初起。

  譚淑貞、倩娘、美蓮等人圍着一桌豐盛晚宴兩旁侍立,面面相觑,不發一
言。

  楚楚手托香腮,與身旁的杜雲娘相顧無言。

  坐在下首的長今終于忍不住了,偷偷将手伸向了桌上的一碟雲片糕。

  手才伸到一半,便被側立一旁的高文心拍掉,「老爺還未到呢。」

  「我餓……」長今可憐巴巴看着衆人。

  楚楚莞爾,用手帕卷了幾塊點心,遞給長今,「吃吧,若爺怪罪,由我擔
着。」

  「謝謝楚楚姐姐。」長今高興地蹦到一旁,大口吃起來。

  「譚媽,要不再催催爺……」楚楚對着譚淑貞道。

  「已經催三次了,爺就是不開門啊。」譚淑貞無奈歎道。

  ***    ***    ***    ***

  後宅庫房内。

  四十個箱子都被一氣打開,珠光寶氣,耀眼生輝。

  丁二爺躺在一箱子金磚上,滿手抓着金珠寶石,大張着嘴巴,無聲大笑:
發了,發了,老子發了!!!
2018-1-16 03:5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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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totif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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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女  醫

  第二天晌午剛過,接了錢寧回報的丁壽風風火火趕赴東廠。

  有困難,找劉瑾。

  這已是丁二爺的思維定式,起碼到如今為止,丁壽還未發現這老太監有什
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壽哥兒,恭喜高昇啊。」未到二堂便遇見了丘、谷二人,如同一尊彌勒
佛般的谷大用老遠便開口恭賀。

  「公公就別拿小子開心了。」丁壽滿是苦色,順手揉了揉因為某些原因還
在發酸的下顎,道:「督公老人家可在?」

  丘聚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應是午睡方醒,正在聽曲解悶。」

  「隨咱家來。」谷大用招了招手,笑道:「我二人正好無事,便引你過去
。」

  「珊瑚鉤、芙蓉扣,扭捏的身子兒別樣嬌柔……」

  才到劉瑾休息院落,便聽得房內一陣小曲清唱之聲,唱詞是前朝的《趙盼
兒風月救風塵》,曲調委婉多情,嗓音輕柔嫵媚,將這滿是心腹事的丁二爺聽
得陶醉入神,險些忘了來此何干。

  「不想督公戲班內還有如此唱功的伶人,比我府中貽青二人強多了,待會
若是請討,督公可會割愛?」丁二不愧是個心大的,前事未了,如今便想著如
何豐富自己在大明的精神文化生活了。

  丘、谷二人聞言面色古怪,丘聚嘴角浮起一絲嘲意,谷大用則捏著嗓子來
了一句同是出自《救風塵》的念白:則教你怎生消受……

  「老谷啊,在外面蹭戲也就罷了,怎麼還唱上了,敗興啊。」劉瑾的聲音
從屋內傳出,語意帶了幾分調笑。

  三人不再耽擱,齊齊進屋,讓丁壽稱奇的是屋內僅有半臥在羅漢床上的劉
瑾和侍立一旁的白少川。

  身著貼裡的劉瑾翻身而起,白少川取了外袍為他披上,劉瑾對著四處尋摸
的丁壽道:「壽哥兒,賊眉鼠眼的看什麼呢,又不是第一次來了。」

  谷大用捏著蘭花指掩唇偷笑,道:「壽哥兒正琢磨督公何處金屋藏嬌,惦
記著要您老割愛相送呢。」

  「金屋藏嬌?」劉瑾微微訝異,笑道:「看上了那個丫頭了,說吧,反正
咱家也用不上。」

  丘聚尋了一處自顧坐下,道:「他想要方才唱曲的。」

  正半跪在劉瑾身前整理腰帶的白少川劍眉一挑,沒有說話。

  劉瑾則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小川,壽哥兒想要你去他府上,你可願
意?」

  仔細整理完劉瑾衣袍,白少川直起身來,雲淡風輕道:「若是督公吩咐,
屬下自無不可。」

  「怎麼,適才小曲是白兄所唱?」丁壽驚訝道,實在看不出白少川如此多
才多藝,清吟小唱幾與女子無異。

  刷的一下展開折扇,白少川星眸璀璨,戲謔道:「有辱尊聽,不知可還入
得丁兄法眼?」

  丁壽尷尬道:「在下實在不知,孟浪之處還請白兄海涵。」開玩笑,把白
老三放自己家裡,估計沒幾天那幫花癡娘們就會給二爺編出一片綠油油的大草
原來。

  劉瑾則不再糾纏這一話題,對著丁壽道:「小子,昨日昇了官,怎麼不想
著邀咱家擺陞官宴?」

  聽說起這事,丁壽立時垮了臉,「督公,這分明是三法司那幫酸子在陷害
小子,借此離間咱們在兩宮前的情分,若是處置重了,太后那裡定然不依;可
是輕輕揭過,陛下這裡又定是不饒,難辦得很啊。」

  劉瑾回身坐下,拄著下巴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屬下想著趁人還在刑部大牢,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丁壽做了個
舉掌下切的手勢,「徹底把這鍋扣在刑部。」

  「釜底抽薪,好,你總算長進了。」劉瑾點了點頭,滿懷欣慰之色。

  「可是閔珪那老貨實在警醒得很,大牢外面把守森嚴不說,還給曹祖安排
了單間,連每餐食物都要有人先嘗過,實在是無處下手啊。」

  丁壽兩手一攤,叫苦不迭。

  「怎地人還沒提到詔獄?」劉瑾突然問道。

  啊?丁壽一愣,答道:「沒有,屬下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馬上把人提出來吧,耽誤久了小心被扣一個怠於王事的帽子。」劉瑾慢
悠悠道。

  「可是……」丁壽還要辯解。

  「去——」劉瑾拖長聲音道,雖只有一個字,卻不容置疑。

  「是。」丁壽無奈,轉身出門,心中暗罵:老太監到底哪頭的,聽曲聽成
老年癡呆了不成!!

  看著丁壽背影轉過照壁,劉瑾才緩緩站起,來至廊下,喃喃自語道:「用
咱家的刀來傷咱家的人,王岳呀王岳,你真讓咱家失望……」

  ***    ***    ***    ***

  五府六部的辦事衙門沿著長安街一字排開,西長安街上是五軍都督府和錦
衣衛正堂,東長安街上則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工部乃至翰林院、太醫
院等文官衙署,唯獨沒有刑部在內。

  不招人待見的刑部與大理寺、都察院都坐落於西城阜財坊,刑部大牢內所
關押的犯人也並非詔獄內的欽犯,多是作奸犯科的平頭百姓,大多攢積一處,
難免人滿為患。

  大牢內分為四監,每監又設五房,除了中房有窗可以享受陽光外,其餘東
西南北四面皆是昏暗牢房,蛇鼠橫行,而這中房也並非犯人居住,而是負責看
守的牢頭休憩之所。

  一高一矮兩個黑衣獄卒拎著箍桶走在牢房過道上,兩旁牢房內的囚犯從欄
檻內伸出殘破陶碗,等待派飯。

  「班頭大爺,多給一口吧!」

  「大爺,餓死小的們了,快點啊!」

  「嚷什麼,一幫餓死鬼投胎的賊囚,老實呆著。」高個兒獄卒舉著用來放
飯的木勺,頤指氣使道。

  嘈雜的牢房稍微安靜了些,獄卒頗為滿意自己的威勢體現,將一勺勺可以
照見人影的稀粥倒進了一隻隻髒手所舉的破碗裡。

  走道盡頭人聲漸息,是一間乾淨整潔的單人牢房,高個兒獄卒從一個提籃
裡掏出幾樣飯菜,塞了進去,對裡面喊道:「開飯啦。」

  角落裡的犯人抬起頭來,頭髮花白,兩頰暈紅,眼神狂躁,看著便讓人有
不安之感。

  兩個獄卒似也不願和犯人多話,扭身就走,未過幾步便聽到監牢內的抱怨
喝罵聲:「殺千刀的賊牢子,又偷吃你曹大爺的飯菜。」

  「你他媽的……」高個兒獄卒回身欲罵。

  身邊的矮個子獄卒連忙攔住,道:「兄弟算了,這人是部堂大人交待下來
的,犯不著和他置氣。」

  高個兒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罵道:「奶奶的,無官無品不使銀子讓
他住現監,還想怎麼著?」

  「要不了多久就要移交錦衣衛了,詔獄裡豈是好過的,跟他個將死之人還
計較什麼。」矮個子開解道:「再說了,托這老東西的福,咱們兄弟也沒少打
牙祭不是。」

  高個兒聞言後果然喜笑顏開,道:「沒錯,死到臨頭還不知,到時有這老
小子受的,走走,咱哥們喝酒去……」

  二人回到中房,推杯換盞,小酒喝得正歡,突然聽到外監大門嘩啦啦一陣
響,隨後錯亂的腳步聲響起,幾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進了大牢。

  為首的一個錦衣衛腰板挺直,滿是精悍之色,見了二人大剌剌道:「你們
是大牢的禁卒?」

  兩個獄卒再沒了方才犯人面前的威風八面,老老實實地上前施禮:「小的
們正是,不知幾位上差有何吩咐?」

  「本官錢寧。」錢寧自顧大馬金刀往條凳上一坐,將一封公文往桌上一扔
,道:「奉指揮使丁大人之命前來提人。」

  獄卒湊在一起,將北鎮撫司與刑部共同開具的公文勘驗無誤後,高個兒點
了點頭,道:「請上差隨小的進去提人。」

  錢寧努了努嘴,隨他同來的校尉便隨著高個兒獄卒走了進去,錢寧則翹著
二郎腿,看了看桌上酒菜,嘖嘖道:「有酒有肉的,瞧著刑部大牢的油水不少
啊。」

  「上差就別拿小的取笑了,不怕您笑話,這些飯菜都是給您要提的那人犯
預備的,上頭有令,凡是那人吃的東西都要咱們先行吃過,怕是擔心有人投毒
……」矮個兒獄卒四下看了看,掩著嘴小聲道:「說句難聽的,小的幹這活兒
,牽條狗來試一樣能幹……」

  說得有趣,錢寧聽得咧嘴大笑,笑聲未落,一個校尉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錢頭兒,看去看看,不好啦!!」

  錢寧與矮個兒的獄卒連忙到了牢獄盡頭,單間牢房外,那個高個兒獄卒面
如土色,已經嚇癱成一團,牢房內的床鋪上,他們要提的人犯曹祖口鼻流血,
早已死去多時……

  ***    ***    ***    ***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乾清宮內,正德怒氣沖沖,拍案不已。

  「該犯年歲雖大,但健壯硬朗,而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下諭移交詔
獄時猝死,這其中豈無鬼祟隱匿之事,刑部一干人等豈有不枉法害命之徒,朕
這大明朝國法何在!」

  「陛下息怒。」劉健道:「刑部亦知曉人犯干係重大,從不輕慢疏忽,其
中定有內情,可下旨讓刑部嚴查。」

  「嚴查,必須嚴查。」朱厚照大聲道,「刑部?還提什麼刑部?閔珪閉門
思過,涉案一干人等自問案主事以下,巡風官提牢等俱下詔獄問罪。」

  「這……」劉健皺了皺眉,本就是給錦衣衛下的套,若是全交給了緹騎,
那不由得這幫子人編罪麼,首輔大人眼珠一轉,道:「臣啟陛下,此案涉及勳
貴,非比尋常,臣請內廷司禮監共同參審詳查。」

  正德略一思索,點頭道:「准奏,司禮監會同東廠共審此案。」

  ***    ***    ***    ***

  刑部驗屍間。

  慘白的燈光映照著慘白的窗紙,混合著空氣中淡淡的血腥腐臭味道。

  曹祖渾身赤裸地躺在一張長桌上,一個滿是皺紋的老仵作正對他開膛剖腹
,將他體內臟器一一取出驗看。

  司禮監秉筆太監范亨以手帕掩鼻,強忍著令人嘔吐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看
著桌上一切。

  東廠理刑百戶丘聚則面無表情,三角眼中精光閃爍,彷彿對一個個血淋淋
的臟器充滿著興趣。

  「二位公公,該犯死於中毒。」將屍體用白布蓋上,忙碌完一切的老仵作
汗透重衣,滿是疲憊的向二人稟告道。

  「果然。」范亨的刀條臉上寒霜密佈,對著丘聚道:「老谷,你怎麼說?


  「何毒?」丘聚吐出兩個字。

  老仵作搖了搖頭,羞愧道:「小人白活了這麼大歲數,實在勘驗不出。」

  「你東廠內不就有一個用毒高手麼,何必明知故問。」范亨嘴角帶起一絲
冷笑,嘲諷道。

  「范公公話中意思——莫不是認為東廠有所牽連?」丘聚揮手讓仵作退下
,若無其事地說道。

  「聽聞世上有一種下毒之法,先以半毒之物服之,欲待毒發之時,再佐以
半毒為引激發,可若是只服任何半毒,不但查驗不出,且身體無礙。」范亨凝
視丘聚,繼續道:「據說蜀中唐門便尤擅此道。」

  「風聞虛妄之事,難以讓人信服。」丘聚避開范亨目光,對著外面吩咐道
:「把那二人帶過來。」

  東廠番子押著兩個獄卒進了屋內,房中氣味和白布上的斑斑血跡嚇得二人
肝膽俱裂,癱在地上公公爺爺的一頓亂叫。

  「你二人負責看守人犯,他可會被人下毒?」丘聚指著桌上曹祖屍體問道


  「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自打他進來後,除了提審,小的沒讓任何人碰過
他。」高個兒腦袋如同撥浪鼓般連搖不已。

  「部堂大人交待過,小的們一直是盡心伺候,天可憐見,小的對親爹都沒
這般用心過!!」矮個兒叫起撞天委屈,涕泗橫流道。

  「這二人連同外面的仵作可都是刑部的人,您看這人證陛下可會滿意?」
丘聚皮笑肉不笑地瞧向范亨。

  范亨黑著臉一言不發。

  命番子將人帶走,丘聚好似自言自語道:「人犯無緣無故被毒死大牢,深
究下去,難保不會扯出什麼私相授受,內外勾結之事啊。」

  聽得「內外勾結」四字,范亨面皮忍不住抽動了一下,按《大明律》結交
近侍乃是死罪,丘聚分明意有所指,冷冷道:「你待如何?」

  丘聚正視這位秉筆太監道:「督公的意思:息—事—寧—人。」

  ***    ***    ***    ***

  懷揣著東廠與司禮監、刑部聯名的奏本,丁壽心情忐忑地立在仁壽宮外。

  本想著到乾清宮交旨覆命,這差事就算完了,沒想小皇帝跑到張太后這兒
來了,這娘倆湊一塊,天知道又會給自己找什麼麻煩。

  「丁大人,太后宣你進宮。」才出宮門的王翠蝶對著長吁短歎的丁壽說道


  「謝過姐姐了。」丁壽涎著臉湊了過來。

  翠蝶心虛地四下看了看,「丁大人休要如此,奴婢生受不起。」

  「該是小弟高攀了才是。」丁壽嘻皮笑臉地說道,望了望宮內方向,小心
問道:「太后和陛下在談些什麼?」

  猶豫了一番,翠蝶還是回道:「還不是二位侯爺的事,兩宮言談間有些不
洽,丁大人待會兒回話時要小心些。」

  暗道聲果然,丁壽忽覺得牙床有些腫痛。

  ***    ***    ***    ***

  博山爐內香煙裊裊,珠簾後端坐的母子二人半遮半掩,神情難測。

  「臣丁壽叩見陛下、參見太后。」

  「起來吧。」張太后語帶薄慍。

  「刑部人犯猝死之事調查如何了?」小皇帝語氣也是不善。

  丁壽斟酌了一番,回道:「陛下,經司禮監與東廠聯合勘驗,曹犯死於中
毒……」

  朱厚照急聲問道:「他被何人所害?」

  「小猴兒,話要想好了再說。」太后不急不緩說道。

  「這個……」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丁壽腹誹,「據查,該犯系服毒自盡。」

  「什麼?自盡?」朱厚照有些不信,追問道:「毒從何來?又為何偏在此
時自盡?」

  「該是人犯早先預備,刑部已自陳失察之過。至於自盡之事麼……」丁壽
偷眼看了看那二位的神色,繼續道:「多方推斷,曹犯知曉將被提解詔獄,憂
心誣告一事敗露,遂自絕避罪。」

  「誣告?」朱厚照眉毛豎了起來。

  「二侯謀逆之事,查無佐證,確係誣告。」丁壽可不想與那兄弟倆的破事
扯上關係,避重就輕道。

  「那其他不法之事呢?」奈何朱厚照卻不是一個好糊弄的,繼續追問道。

  「其他事嗎……」丁壽心思電轉,顧左右而言他,「據刑部相關人等所說
,曹犯語氣狂妄,言多怪誕,當是神志不清,其人未可盡信。」

  「其所舉之事言之鑿鑿,竟無一是真?」朱厚照沉聲道。

  無一是真?沒一個是假的好不好,問題是這話總不能當著人家姐姐面說啊
,丁壽被逼得欲哭無淚,心道太后呀,二爺在為你弟弟死扛,你能不能稍微幫
襯一下啊!

  「好了皇上,別這麼不依不饒的了。」也許是張太后聽到了丁壽心聲,突
然開言,「既然發告之人都已死了,這事就揭過去算了吧。」

  「母后明鑒,其人雖死,所舉之事卻未必不真。」朱厚照起身回道:「建
昌、壽寧二侯囂張跋扈、目無法紀,不法之行盈滿都門,兒皇早有耳聞,若不
施以嚴懲,怕難以服天下臣民之心。」

  「胡鬧。」狠狠一拍座下矮榻,張太后嗔目道:「百姓家還曉得個」娘親
舅大「,難道你一點親情不念!?」

  「兒皇幾時不念親情,登基之初便為二位舅舅各增祿米三百石。」正德委
屈辯解道,隨手一指外間的丁壽,「如丁壽般位列三品,一年祿米也不過三百
余石而已。」

  誒,皇上,您娘倆吵架捎帶我幹嘛呀,簾外丁壽縮了縮脖子,心中暗道。

  張太后掃了外間丁壽一眼,嗤笑一聲,道:「先皇在世僅一次便賜你舅舅
良田上萬頃,區區那點祿米就不要拿來說了。」

  「父皇對二位舅舅自是恩寵有加,皇莊官地不過三分起科,卻恩旨侯府莊
田由五分起……」朱厚照話音中也帶了火氣,「可那狀紙中提及,二侯猶嫌不
足,放縱家人,迫害良民,為了征租,竟打死人命,如此貪得無厭,當嚴懲以
儆傚尤。」

  「莫說狀紙所言未必是真,即便是真的,不過死了幾個平頭百姓,又怎麼
了?!」慈壽太后被弘治皇帝寵慣了,說話肆無顧忌。

  朱厚照只覺一股火氣直衝頂門,也口不擇言道:「母后莫忘了,你也是出
身百姓人家。」

  一句話氣得張太后粉面煞白,霍地站起身來,厲聲道:「那你把他們剮了
吧,都死了乾淨!!」話一出口,忽覺一陣暈眩,仰頭便倒。

  「母后!!」朱厚照驚呼,扶之不及。

  在一眾宮人驚駭之時,珠簾分開,如一道輕風,丁壽飄至近前,伸右臂挽
住太后柔軟身軀,左掌一股真氣由後腦玉枕穴輸入。

  「嚶嚀」一聲,張太后悠悠醒轉,見自己軟在丁壽懷中,玉面難得一紅,
輕聲道:「放開哀家。」

  丁壽口中應是,還是扶著她緩緩斜靠在榻上。

  「母后,你怎麼樣?」朱厚照關切問道。

  「哀家小門小戶的,不勞皇上費心。」張太后將螓首扭到了一邊。

  「母后……」朱厚照面露窘態。

  「陛下且先迴避一下吧。」丁壽看了眼賭氣扭頭的太后,對朱厚照勸解道
:「待太后消消氣。」

  朱厚照點了點頭,「也好。」

  看著朱厚照出了宮門,丁壽對翠蝶道:「有勞王宮人請太醫院梅太醫前來
診治。」

  待著屋內無人,丁壽苦笑道:「氣大傷身,太后您又何苦?」

  「唉~~」,長歎一聲,張太后扭過身來,面色蒼白淒苦,「以為有了兒
子能做終身之靠,誰想他與哀家終不是一條心,早知如此,就該……」

  自覺失言,張太后住口不語。

  「皇上也有難處。」丁壽半跪榻前,道:「二位侯爺平日行徑確是太過,
就拿與慶雲侯爭利之事來說,數百人持械相鬥,京師震駭,若要陛下當作無事
發生,未免自欺欺人。」

  「再不成器也是哀家的兄弟,若不護著他們,怕是該求太夫人過來聒噪哀
家了。」張太后愁苦萬端,她也是心累,總不能攔著自個兒親娘進宮吧。

  「其實陛下心中還是有著母家的。」丁壽道。

  「哦?」自己兒子自己清楚,張太后有些不信道:「何以見得?」

  「先皇時恩准壽寧侯乞買殘鹽九十六萬引,陛下登基甫始,便在一力促成
此事。」

  太后白了丁壽一眼,斂眉輕哼了一聲,道:「你又不是不知,上個月敲定
了,事情沒成。」

  「還不是劉健為首的滿朝重臣上疏反對,陛下據理力爭幾近一年,言此乃
是先帝恩旨,可這些老傢伙們就是不依,還說什麼先帝早有悔意……」

  丁壽添油加醋道:「這些老臣倚老賣老,先皇下旨時不見他們反對,偏偏
欺負陛下年幼登基,此時紛紛跳了出來,陛下與二位侯爺的關係都是這些老家
伙們敗壞的。」

  「無人臣之禮,不為人子。」張太后惱怒地捶著床榻,不覺又是頭痛,素
手扶額。

  丁壽連忙起身來至太后身後,輕揉她兩側太陽穴,柔聲道:「太后還是寧
神靜養,您這玉體失和的事傳出去,便是金太夫人曉得了,也說不出什麼來。


  「可哀家那兩個弟弟……」張太后不放心道。

  「太后請放寬心,有微臣在,二位侯爺不會有大礙,不過略施小懲怕是躲
不了。」丁壽大包大攬道。

  「也該給他們個教訓了。」太后忿忿不平,這兩個倒霉弟弟,給自己惹了
多少事,當初每次和先帝翻臉,都是因為他們惹出的麻煩。

  「交給你了,哀家不管了。」張太后伸直秀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目
享受丁壽指尖揉動帶來的舒適,「哀家也該歇歇了。」

  丁壽稱了聲是,心中暗爽,「劉健你們給二爺下套,老子反手就給你們上
點眼藥,這叫一報還一報。」

  梅金書背著藥箱隨著翠蝶進來,「微臣拜見太后。」

  「太醫診病臣不便在側,微臣先告退了。」丁壽小聲道。

  「欸~~你要走啊?」太后有點不捨,平日裡家人過來都是奏討乞封或是
又惹了麻煩,少有人陪她聊天解悶,她那嗜睡的習慣便是這麼養出來的。

  「啊?不,微臣就在宮外伺候,隨傳隨到。」有心說是的丁壽看著太后失
望眼神,立馬改口道。

  ***    ***    ***    ***

  「太后怎麼樣了?」

  仁壽宮外焦躁等待的朱厚照,一見丁壽便急聲詢問。

  「陛下放心,太后該是一時急火攻心,應無大礙。」丁壽道。

  「那就好,那就好。」朱厚照放下心來,又狠狠一捶掌心,「都是那兩個
為非作歹的傢伙害得朕母子失和。」

  「恕臣直言,太后一心想保自家兄弟平安,若陛下逼迫太過,怕會真的有
損天家親情。」丁壽換了一副嘴臉,憂心忡忡道。

  「朕豈不知,可難道讓朕姑息養奸,由他二人繼續作惡不成?」朱厚照恨
聲道。

  「嚴懲怕是太后那裡不依……」丁壽故作思索一番,繼續道:「不如給二
位侯爺一個教訓,既讓他們曉得輕重,又給太后一個台階。」

  「什麼教訓?」朱厚照問道。

  「罷了二侯的朝參,無旨不得隨意進宮。」

  丁壽見朱厚照眉頭皺起,似有覺得輕判的意思,連忙解釋道:「一來讓二
位侯爺曉得在宮裡失了寵,今後行止必會有些收斂;二來太后那裡也全了面子
;三來麼也給天下臣民一個交代,陛下執法嚴明,不徇私情,乃聖君垂范。」

  「朕不在乎這些虛名。」被忽悠起來的朱厚照眉花眼笑,卻還裝作不在意
狀。

  「另外關於刑部……」丁壽又道,既然首輔劉健都擺了一道,那率先給自
己挖坑的閔珪要不收拾一下,二爺心裡實在氣不過。

  「人犯獄中服毒自盡,刑部一干人等辦事不力,自大司寇下涉案人等皆以
罰俸論處。」既然劉瑾和王岳都不想在這事上深究,丁壽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
,道:「也好給群臣一個教訓,今後勤於王事,勿有懈怠。」

  朱厚照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丁壽肩膀,「進退兼顧,三思而行,這才
是股肱之臣的樣子,天下官兒都像你這樣思慮周祥,朕該少了多少麻煩事。」

  「陛下謬讚,臣惶恐。」丁壽笑容滿面,難抑得意之色。

  沒等丁二爺的小尾巴翹起來,朱厚照隨之來了一句:「讓你找的人怎麼樣
了……」

  丁壽正發愁怎麼解釋這檔子事,遙見宮女翠蝶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    ***    ***    ***

  張太后虛弱地躺在榻上,神色萎靡。

  「母后,母后……」朱厚照立在榻側,輕聲呼喚。

  太后緩緩睜開眼簾,「皇上,你那兩個不成器的舅舅……」

  「母后放心,丁卿已經與兒皇說過了。」朱厚照將方纔商議二侯的處置一
五一十講了出來。

  太后欣慰地點了點頭,「讓皇兒費心了。」

  「母后哪裡話,都是兒子不孝,累您氣壞了身子。」朱厚照一時真情流露
,哽咽道。

  丁壽把梅金書拉到一旁,低聲道:「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地,怎地診
完病更嚴重了?」

  「稟世叔,太后有暗疾在身,此番大怒,將體內燥郁之火激發,故而來勢
兇猛。」梅金書面色凝重,略一沉吟,繼續道:「觀其脈象,右手寸關二部脈
甚洪大,左手心脈大虛……」

  大段醫理聽得丁壽頭疼,打斷道:「說人話,什麼病?」

  梅金書話語一窒,籌措一番言辭,繼續道:「鳳體積攢陰寒,陰虛火旺,
似乎長期不寐……」

  不可能,就二爺見她這幾回,哪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床,丁壽大搖其頭。

  不但丁壽不信,湊過來的朱厚照也是不信,待喚過翠蝶細細詢問,不由二
人驚訝莫名。

  「太后整夜不睡有些日子了,白日裡神思倦怠,心心懨懨地,吃過幾位太
醫的方子調理,也不見效。」

  「那為何不早日稟報於朕?」朱厚照憂心母親,惱怒道。

  翠蝶慌忙跪倒請罪,「奴婢早想稟奏,奈何太后不許,只說自己知道,不
要奴婢多事。」

  「金書,你可有診治之法?」丁壽問道。

  「此次痰火鬱結於心,引發暈厥,倒是有幾個方子應急。」梅金書眉頭深
鎖,道:「可這長期不寐之症若不緩解,怕是治標不治本啊。」

  「無法根治麼?」朱厚照道。

  「陛下明鑒,尊卑分明,男女有別。」梅金書為難道:「男醫女疾本就有
諸多不便,況且以男子之身度女子之心,推斷病由,難免有失偏頗,差之毫釐
謬以千里,微臣不敢妄施藥石。」

  「那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去喚醫婆來。」朱厚照喝道。

  翠蝶面露難色,「陛下,宮中醫婆多年前俱都老病請辭了。」

  「不獨宮中,便是天下間,也是女醫稀缺,杏林之憾耳。」梅金書感懷道


  沒功夫聽梅金書感歎大明朝婦科前景,朱厚照匆忙傳旨,欲徵集民間女醫
為太后診病。

  「陛下,臣府中西席便是女子,醫道精湛,可以一試。」丁壽毫不猶豫把
談允賢賣了。

  「怎不早說,快快宣召。」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朱厚照連聲催促。

  丁壽見梅金書面色猶豫,便道:「此人乃梅太醫師妹,請梅太醫隨臣同去
敦請。」

  ***    ***    ***    ***

  車輪滾滾,沿著青石街道一路奔馳。

  「金書,方才宮內似乎有話要說。」丁壽向同在車廂內的梅金書問道:「
可是有何不妥?」

  梅金書歎了口氣,「小侄無狀,怕是給世叔扯上了個麻煩。」

  聽梅金書一番解釋,丁壽才曉得談允賢此次進京是有求而來。

  談允賢幼弟一鳳,弘治五年舉人,中舉之後屢試不第,在大明朝舉人做官
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需三次會試不中,才有機會候補派官,可即便派官
也不一定輪得到,因為還有一批取了進士後朝考不合格的在家等著候補呢。

  嚴格來說,那位中舉後就樂瘋了的范進老爺這輩子能不能熬到派官,還得
看祖上積了多少德。咱也別提那位舉人中的另類海青天,那位做官是因為張孚
敬改革吏治,三途並舉,談一鳳可沒那運氣。

  不過好歹談家也是書香門第,世代為官,機會比同輩多些,在談一鳳中舉
十三年後,總算是熬到了桂林訓導的空缺。

  「府城訓導?」丁壽聽到這裡,面上露出輕視之色,一個不入流的小官兒


  梅金書倒是沒有小瞧之意,只顧說道:「桂林地處偏遠,允賢心懸幼弟,
想為他另謀一官職,恰逢長今小師妹延聘西席,聽聞世叔又是當朝紅人,便請
托小侄。」

  說到此,梅金書面帶赧色,「為小師妹早得名師授業,小侄厚顏答允,本
想等待時機再面訴詳情,又怕世叔為難,遷延至今。」

  「不就是要補個實缺麼,有什麼為難的。」丁壽滿不在乎道。

  梅金書面色凝重,道:「官職授受,朝廷自有法度,豈是易於的。」

  丁壽仔細打量著比自己大許多的師侄,他老子梅退之一心想著造朱棣後人
的反,兩個兒子卻一個癡、一個呆,替自己考慮什麼朝廷法度,還真是養子不
「肖」。

  梅金書被丁壽看得渾身不自在,「世叔,可是小侄言語有錯?」

  「沒錯。」丁壽展顏一笑,拍了拍梅金書肩頭,「此事交給我吧。」

  ***    ***    ***    ***

  烈日炎炎,蟬聲切切。

  雅軒雖是臨水而設,也難抵酷暑,談允賢圍著一條碧綠色白點湘裙,同色
主腰上只披著一襲輕紗,香肩玉臂若隱若現。

  小軒地處後宅,談允賢不虞外人撞見,何況郎中面前無羞澀,行醫多年的
她顧忌本就少得多,穿衣自然隨便。

  此時她正整理翻看梅金書前些時日送來的道教名方《摘玄子》,據說乃是
元代國師長春真人丘處機所著,內載長壽之術多不秘傳,談允賢自閱後便手不
釋卷,一卷剛剛讀完,正尋下一捲來看。

  忽覺有異,談允賢回過身來,見門口佇立二人,梅金書避嫌,眼神四處閃
躲,丁壽則興致勃勃地盯著她薄紗下的雪白膀子。

  啟齒一笑,談允賢回身上前萬福:「東翁,師兄,有何見教?」
  




  ps:上章戴義督造的那張古琴現存故宮博物館,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
親王年俸祿米應該本色一萬石,榮王還沒就藩,所以是三千石。

  另外做個調查,這書現在還有多少人看,多少人是奔肉看的,原本是無聊
寫著消遣的,現在寫書手懶,不更還老惦記著,查資料耗費時間太多,還得從
正常劇情裡硬湊肉戲,精神壓力太大,忒累。
2018-1-28 22: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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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totif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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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一章                內    庫

  仁壽宮,暖閣。

  談允賢雙目微闔,雪白纖長的手指輕搭在太后伸出的皓腕上,神態靜穆。

  朱厚照、丁壽君臣二人眼巴巴地看著這位女醫診病,片刻後,談允賢收手
起身。

  「怎麼樣?」「如何?」

  面對二人關切問話,談允賢微微搖了搖頭。

  朱厚照的心懸了起來,丁壽急切道:「藥石罔效麼?」

  「沒有大礙。」談允賢的回話讓丁壽恨不得掐死她,沒事你搖什麼頭啊。

  談允賢坐在桌前,提筆寫方,邊寫邊道:「太后鳳體虧損,需要進補。」

  「無妨,我那裡有許多高麗人參,給太后當飯吃都可以。」丁壽難得大方


  抬頭看了丁壽一眼,談允賢埋頭繼續書寫,道:「人參雖好,火氣還嫌大
了些,不能多吃。」

  「陽常有餘,陰常不足。太后之病當以滋陰為主。」談允賢放下筆,將紙
上墨跡吹乾,遞給梅金書,道:「早晨用人參膏,日中用煎藥八物湯,加干山
藥、酸棗仁、辰砂、蒲黃、木通、遠志,水二鍾、姜三片煎服。 晚用琥珀鎮
心丸,至三更用清氣化痰丸,不出三月,鳳體自愈。」

  梅金書細細看了看方子,連連點頭稱妙,「這是用朱震亨的《丹溪方》與
丘真人的《摘玄子》藥方相輔相佐,文武並用,恰到好處,難怪家父時常誇讚
於你,師妹果然醫道國手。」

  「師兄言重,也是托了師兄連日來借書之德,小妹眼界得以舒展,方得此
方。」談允賢欠身施禮。

  朱厚照可沒興趣聽這二人探討醫理,聽說方子可用,立即搶了過來,吩咐
宮人速速制備。

  丁壽湊到談允賢近前,低聲問道:「太后這病根究竟為何?」張太后這病
得莫名其妙,二爺還是覺得心裡沒底。

  望了望榻上昏沉沉的太后,談允賢迎著丁壽滿是希冀的目光,淺笑道:「
東翁恕罪,醫者當為病者諱……」

  ***    ***    ***    ***

  「看到了,看到了。」小皇帝舉著一個黃澄澄的長筒,站在奉天殿平台上
又蹦又跳。

  「你說這叫什麼來著?」朱厚照扭頭問道。

  「千里鏡。」丁壽陪著笑臉道。

  幾副藥下去,太后病情見好,丁壽擔心朱厚照又追著自己要女人,琢磨著
怎麼給他找個事做。

  相處久了,二爺算是清楚這熊孩子的性子,跳脫好動,想一出是一出,給
他找點事幹能清靜好一陣子。

  恰好南鎮撫司那邊來信,他前番讓江南工匠琢磨製作的望遠鏡終於成了,
明朝各地匠戶執行的是輪班進京服役,當然一來一往折騰時間太長,屬於勞民
傷財,朝廷也不斷延長輪班期限,有三年一輪、四年一輪的,成化年間乾脆下
令,願意出銀子的可以頂替勞役,這也是大清匠班銀的來由。

  不過此時繳銀代役還不是定制,京城中也有常駐工匠,南鎮撫司見是朝中
紅得發紫的丁大人吩咐,不敢怠慢,抽調能工巧匠聽從安排。

  丁壽還是小瞧了老祖宗,當初只覺得明朝有眼鏡不可思議,細打聽原來國
人玩透鏡已經幾千年了,《淮南萬畢術》裡甚至有用冰加工成球形透鏡的方法
,東漢張衡還借助透鏡觀察月亮,眼鏡這東西如今在大明是稀罕物的原因是透
明玻璃不易得,價格才居高不下。

  當然這些問題對於丁大人來說不成問題,剛從朝鮮搜刮了一筆的丁壽不在
乎幾兩銀子一副的眼鏡,琉璃廠那邊一時指望不上,他直接讓譚淑貞購置了大
批的替代品。

  「堂庭之山多棪木,多白猿,多水玉,多黃金。」 《山海經.南山經》
中早有記載,放著水晶不用,更待何時。

  有了丁壽講解組合使用的原理,分清目鏡和物鏡所使用的透鏡區別,再加
上源源不斷的透明水晶供應,南鎮撫司的工匠多番試驗,終於製造出了本時空
的第一個「望遠鏡」。

  看著興高采烈玩得嗨起的朱厚照,丁壽鬆了口氣,這望遠鏡寒酸了些,沒
那些複雜的透鏡組,不過打發這個熊孩子儘夠了,自己能消停好一陣子。

  「老劉,是老劉。」朱厚照眼睛緊貼著望遠鏡,大呼小叫道。

  被朱厚照召喚過來的劉瑾上前行禮,隨即懷中被塞進了一個黃銅物件。

  按著雀躍的朱厚照指點,劉瑾小心翼翼地將望遠鏡放在眼前,隨即眼前突
變的景象讓他面色一變,匆忙移開眼睛,才長出一口氣。

  劉瑾的表現很符合朱厚照預期,他得意地問道:「這是丁壽做出來的千里
鏡,怎麼樣?」

  「不想這小子還精於製器之術,端是不錯。」劉瑾點了點頭,雙手將望遠
鏡呈還朱厚照,「陛下玩的時候小心腳底,別摔咯。」

  朱厚照睜大眼睛,訝異地看著劉瑾,「你以為這是玩鬧之物?」

  「不是麼?」劉瑾看向丁壽。

  「是啊,不是麼?」丁壽點頭又馬上搖頭,迷茫地看向小皇帝。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朱厚照揮動著手中之物,意氣風發道:「
碧海揚波,草原奔馳,朕有了此物便可洞察敵機,事半功倍。」

  丁壽張大了嘴巴,半晌才道:「陛下聖明。」

  敗家孩子你現在連出紫禁城都費勁,想得倒挺遠。二爺被封建皇帝的科技
實用意識刺激到了自尊心。

  朱厚照不見劉瑾應和,納悶問道:「老劉,你認為我說的不對?」

  「萬歲聖心燭照,自然是對的,只是……」劉瑾期期道:「只是……」

  「只是什麼?」朱厚照將千里鏡扔給丁壽,轉身進了奉天殿,邊走邊道:
「就討厭你這吞吞吐吐的樣子,有話直說。」

  「只是利器在手,也要看有無持器之人。」劉瑾偷眼打量了下皇帝,躬身
道。

  朱厚照哈地一聲,不以為意道:「大明有雄兵百萬,單這京營便有十餘萬
虎狼選鋒,還愁無持器之人。」

  「陛下,老奴聽聞京營無操久矣,實憂心其是否堪用。」

  「什麼?此事當真?」朱厚照大驚失色,若是京營都不堪一用,他將來躍
馬沙場,帶誰玩去。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劉瑾神色淡淡,只是輕輕吐出這八個字。

  朱厚照略一思索,便道:「劉瑾,朕命你提督京營,務必嚴行操練之法,
不得懈怠。」

  「臣劉瑾領旨。」劉瑾端端正正跪倒在奉天殿內,改稱以示鄭重。

  丁壽欽佩地看著老太監背影,高啊,這才叫順水推舟,不聲不響拿下了京
營兵權,自己那點耍心眼、遞小話的行徑與之相比,簡直是過家家的水平。

  ***    ***    ***    ***

  京師京營自永樂遷都以後便已設立,最初由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組成


  永樂皇帝五征蒙古,追亡逐北,便是依靠著這三大營精銳,朱小四是馬背
上得來的江山,打起仗來也是簡單粗暴,神機營火器當先,轟亂敵軍陣型,三
千營騎兵跟上抽刀砍人,擊潰殘敵,隨後五軍營步兵清場。

  看起來是不是眼熟,四百年後法蘭西那位小個子用幾乎一樣的戰術放翻了
整個歐洲。

  可惜三大營主力於土木之禍損失殆盡,景泰時少保于謙收拾餘燼,從中揀
選精銳十萬,設立「十團營」,每營各分神機、五軍等三營,原來的三大營被
稱呼為「老家」,其後團營幾經變革,成化初年增至十二營,由十二侯分掌,
一人總領,監以內臣、兵部尚書提督。

  校場旌旗獵獵,京營虎賁縱橫。

  點將台上,兵部尚書許進高居正中,左右分別是新任提督京營的劉瑾,還
有被劉瑾拉來湊數的錦衣衛指揮使丁壽。

  團營眾將分坐兩側,許尚書輕捋下頜短鬚,笑對二人道:「英國公告病,
今日閱操由本官主持,二位可有異議?」

  劉瑾兩眼半睜半閉,面無表情,側身道:「本兵久在邊陲,深悉沙場征伐
之道,自是不二之選。」

  「既如此,本官僭越了。」許進笑意滿滿,鼻翼兩側的法令紋更趨明顯。

  令旗揮動,金鼓齊鳴。

  精選出來的一萬京營將士旗幟鮮明,兵甲齊整,在陽光之下耀眼生輝。跟
隨將令趨前退後,不住變幻陣型,霎時間,校場之上沙塵漫天,軍威赫赫。

  約莫半日,京營操演已畢,人馬重新集結,一個個虎背熊腰的京營將士頭
顱高昂,腰背挺直,對待自家今日表現很是滿意,只等台上評閱後,回去喝頓
小酒犒勞自己。

  許進意度閑雅,笑問道:「劉公公,在座諸公,某之操演可還入眼?」

  劉瑾點頭道:「許本兵不愧邊事幹才,軍馬調度談笑間耳,陛下聖明,任
用得人。」

  兩旁眾將也紛紛讚道:「部堂大人熟讀兵書,胸懷韜略,吾等粗人自是比
不了的。」

  「諸位都是世代簪纓,本官如何能及啊。」許進與眾將說笑,眾將只是恭
維不停。

  忽然間許進笑容轉冷,眾將心中打鼓,不知這位兵部尚書又起了什麼主意


  許進令中軍上前,從操演軍中提出三名小校,當眾仗責。

  慘叫之聲不斷傳到點將台上,眾將彼此眼神交匯,不知許進為何點這三個
倒霉蛋出來。

  上萬京營將士滿是不平的看著同袍受刑,頗有物傷其類之感,出操之後不
見嘉獎,不講情由的反施軍法,咱當兵的命就如此低賤麼,還不如兵皮一扒,
逃了軍籍,也是逍遙自在。

  行刑已畢,三人俱都昏死過去,許進令將人抬下,又掃視台上眾人。

  劉瑾閉目不言,彷彿無事發生。

  丁壽莫名其妙,眼珠子來回亂轉。

  眾將又驚又俱,噤若寒蟬。

  許部堂呵呵一笑,「各軍歸營,諸位也都散了吧。」

  如蒙大赦的眾將紛紛起身,帶著一番操演後疲憊不堪的各部將士退去。

  「劉公公可知本官何故如此做?」許進端起茶水,輕呷了一口。

  「咱家正要請教。」劉瑾緩緩睜開眼簾。

  許進取出幾封書信,遞給劉瑾道:「公公請看。」

  劉瑾看信,一副恍然狀,「原來是受了幾位公爺的請托,這幾個丘八得罪
了貴人,真是不知死活。」

  「公公以為本官處置是否得當?」許進面帶笑意,眼中光芒隱現。

  「行伍之間,有賞有罰乃是正理,本兵提督京營,此乃本分。」劉瑾稱善
,面色如常。

  「公公高見。」許進起身拱手,道:「本官還有部務在身,就不再此耽擱
了,告辭。」

  「部堂大人好走。」劉瑾起身相送。

  轉眼間,方纔還莊嚴肅穆的京營校場一片蕭索寂靜。

  「督公,許東崖後面這出什麼意思?」丁壽來至劉瑾身邊,疑惑問道。

  「顯示他在軍中的資歷威風,告訴咱家他許東崖與五府權貴關係匪淺。」
劉瑾冷笑一聲,「那三隻挨打的小雞是給我們這兩隻猴子看的。」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軍中賞罰竟成了結交權貴的手段,真是帶的好兵
啊!」劉瑾語含譏嘲,冷冷說道。

  「督公休與這等腐儒置氣,好在京營將士軍容齊整,未曾荒廢。」丁壽開
解道。

  「京營將士數十萬,只這一萬能戰有什麼用?」劉瑾哂然一笑,頗為不屑


  丁壽心中一驚,「您是說……」

  「什麼都沒說。」劉瑾轉身,「咱們看見的是人家給咱們看的,不想讓咱
看的得尋著去看……」

  ***    ***    ***    ***

  「什麼?!京師之地軍士逃亡者過半!!」

  乾清宮內,聽了劉瑾奏報的朱厚照,將手中把玩的千里鏡都驚掉在御案上


  「京中諸衛軍士不習操練,團營將士因占役過多,逃亡甚眾。」劉瑾垂首
奏道:「」殫忠「、」效義「二營一萬五千餘間軍捨,本供官軍調遣操練所居
,但荒廢已近二十年。」

  「選鋒銳卒,國之重器,誰敢役使佔用?」朱厚照大怒喝道。

  「五府勳貴,京營將領皆有此行,不勝枚舉。」劉瑾奏道。

  「總有人帶頭吧,誰人居多?」不管那人是誰,朱厚照真的想殺一儆百了


  劉瑾偷看了皇上一眼,諾諾不言。

  「說!」朱厚照加重語氣。

  「弘治六年,先帝曾令三大營及團營官軍修建昌國公與仙遊公主陵墓……


  劉瑾一句話便讓朱厚照發不出火來,自個兒老爹讓人修的自己外公和姑姑
的墓,還能怎麼著。

  「還有麼?」朱厚照語氣緩了緩。

  「弘治十年,調一萬將士修萬春宮,京營軍士八千為金太夫人修建府邸,
五千人修神樂觀,三千人修城樓,另調集一萬軍士採集柴薪……」

  「另在太后原籍修建崇真宮……」

  朱厚照已經徹底沒了脾氣,「好了,不要說了。」

  小皇帝頭疼地捂著腦袋,子不言父過,這鍋只能自己背了。

  前事已不可追,只有後事彌補,朱厚照心中打定主意,「劉瑾……」

  「奴婢在。」劉瑾應聲。

  「朕打算在大內操練軍中銳卒,以強軍威。」朱厚照漲紅小臉,緊握拳頭
沉聲道。

  「陛下要開內操?」劉瑾與丁壽對視一眼,驚道。

  「不錯,既然五府六部不願操演,那只有朕親自來了。」朱厚照揮了揮拳
頭,「就在西苑豹房建造軍捨,以供演軍之需。」

  豹房!丁壽耳朵豎了起來,歷史上大明鼎鼎的名稱出現了,朱厚照的荒淫
無道都是和豹房掛鉤的,什麼裡面充滿珍禽異獸,奇珍異寶,地下密室有如迷
宮,美女成群,皇帝沒事就大被同眠,和身邊親信玩個群P啥的,這事想想二
爺心中就有些小激動。

  誰知劉瑾並不配合,老臉上的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了,「陛下,構建內操所
需屋舍至少需銀二十萬兩,內庫實在拿不出這筆錢。」

  不是吧老劉,堂堂內府掌印連個二十萬兩都湊不出來,你太失職了吧,眼
看自己可以和小皇帝開轟趴的機會要溜走了,丁壽心中怨念滿滿。

  「年初三邊總制楊一清請築邊牆,大發帑金數十萬,而今內庫空虛,無銀
可用。」劉瑾鄭重言道。

  和丁壽想的不一樣,被黑了幾百年的大明內庫,可不是只給老朱家做開銷
的,而且打根兒上講,大明內庫才是根紅苗正的正經出身。

  大明立國之初,朱元璋設立內十二庫,整個大明朝的支出都是由內庫負責
,「人君以四海為家,固天下之財為天下之用,何以公私之別?」

  朱八八認為天下為公,積為天下所用,所以再設立什麼國庫就純屬多餘,
當然大清朝對這話有自己的認識,既然四海為家,拿了天下之財為自己修園子
也是天經地義,不分彼此。

  文官們跳腳罵大明皇帝內庫聚斂,可真把內十二庫的承運庫單拎出來做為
皇帝小金庫這事,可是文官先提出來的。

  正統初,副都御使周銓、戶部尚書黃福等先後奏請,將江南夏稅秋糧四百
萬石折銀一百萬兩,作為「金花銀」解往內承運庫,這筆銀子理論上皇帝只要
為京城武官支付十餘萬兩的俸祿,其他的您就自個兒開銷吧。

  既然皇帝有了零花錢了,戶部的太倉銀庫就在正統七年理所當然的成立了
,原來內庫所轄的鹽課、關稅等等統統納入太倉,甚至籍沒家財、援例上納等
,照單全收,丁鶴為自家弟弟納的那個監生所交銀子,一樣是進了戶部。

  當然偌大一個大明朝,收入絕不止內庫和太倉,太僕寺的常盈庫、工部節
慎庫、光祿寺和南京戶部的銀庫,也都是明代國庫的組成部分,不過「鐵路警
察,各管一段」,彼此互不隸屬,也不聽你戶部的吆喝。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大明朝銀庫分家,兩邊都覺得自己吃虧,朝臣
以戶部空虛,國用不足,經常要請發內帑;皇帝開銷增多,錢不夠花,要從太
倉銀庫拿錢,互相不對眼。

  第一個從太倉銀庫挖出銀子來的是《明史》中那位糊塗天子朱見深,不過
這位爺也不含糊,成化二十年陝西、山西、河南旱災,他除了免稅外一次就發
內帑二十五萬賑濟災民,翻開《明實錄》就會發現,常常有記載某皇帝大發帑
金如何,或是賑災或是兵餉或是平抑糧價,這些皇帝中有被記成怠政的,也有
說昏君的,基本都沒留下什麼好話。

  成化帝就不說了,接手一個爛攤子,在位二十三年,撫流民,平瑤亂,收
復河套,建州犁庭,順帶還把蒙古汗庭給端了,《明史》裡除了個人生活的婦
寺之禍實在編不出什麼花樣來,只能來個類推:「成化以來,號為太平無事,
而晏安則易耽怠玩,富盛則漸啟驕奢。」至於為什麼國家太平強盛還是罪過了
,自己腦補去。

  那位「在位多豐歲」萬曆皇帝,收了半輩子商稅被批愛錢怠政,還定下了
「明實亡於萬曆」的評語,讓人戳了幾百年脊樑骨,可經過萬曆朝的三大征,
他還給子孫留下了幾百萬的內庫,讓天啟皇帝在「眾正盈朝」玩出的遼西潰敗
下還能一次拿出二百萬兩銀子補救,這時候東林黨魁又一改當初大罵神宗弊政
的時候了,大讚皇祖深謀遠慮,「逼」全特麼被你們裝了,一點機會都不給別
人留。

  至於那位吊死在歪脖樹上的崇禎爺,聽說他被李自成從內庫裡抄出七千萬
兩白銀,會哭死在地府廁所;估計那位李闖也會納悶:餓連崇禎那慫娃大門門
上的金漆都刮咧,才湊了幾千兩,七千萬?在啊達(哪裡)?

  還有眼前這位正德皇帝,原本歷史上他一共從內庫提銀二十二萬九千二百
兩,還是分三次,落得什麼名聲就不要說了。

  史筆如刀!拿筆的人想怎麼寫就是另一回事了,倒也不是每個從國庫拿銀
子的明朝皇帝都會被批,而且名聲好壞與拿的銀子多少絕不成正比,比如……

  「臣韓文拜見陛下。」

  內庫沒銀子,朱厚照的想法與父祖一樣,主意打到太倉銀庫。

  戶部尚書對於突然被朱厚照召見有些心中沒底,何況小皇帝對他屬實太親
熱了些。

  「韓愛卿免禮,快為韓愛卿賜坐,上茶。」朱厚照為了能大內演軍也是拼
了,含情脈脈的眼神讓韓老大人有些接受不了。

  謝恩就座,韓文掃了掃立在朱厚照兩側的劉瑾與丁壽,暗想皇帝急著召見
與這二人可有關係。

  「韓卿,朕今日召你前來,有一事不明,不知卿家可否為朕解惑?」朱厚
照一副謙虛好學的乖寶寶樣子。

  「陛下言重了,究是何事請試言一二,臣知無不言。」韓文在座上欠身道


  「世人常說前宋富庶,我大明比之如何?」

  「世俗傳聞,不可輕信。」問的是本科,韓文倒是沒什麼猶豫,「先帝時
丘閣老對此曾言及一二……」

  「噢?韓卿可與朕細說。」

  朱厚照好學的模樣讓韓老大人滿懷欣慰,捋髯笑道:「我朝疆宇比宋為廣
,而百年以來無甚鉅費,凡宋所謂郊賚歲幣祠祿皆無之,其最費者宗祿養兵蔭
子耳,然蔭子止於武職,文臣無幾。戶口之數較之宋雖略相當,而今日墾田則
過之遠矣,所入既多,而所費比之又少,是宜國家儲積數倍於宋。何況國朝今
日之全盛庶富,非宋可比。」

  「如此說來我大明府庫充盈,國有餘銀了!」朱厚照興奮起來。

  韓文卻立刻警醒,「不知陛下要待如何?」

  「內府空虛,請韓卿暫撥庫銀二十萬兩。」朱厚照猶豫了下,擔心韓文不
給,強調道:「只是暫借,待秋冬金花銀解京,再行歸還。」

  「陛下,戶部無銀可撥。」韓文起身道。

  「你方纔還說了這許多,況且皇考在日,聽葉淇之言,變革鹽法,將納糧
開中變為納銀入庫,太倉之銀該是驟增才是。」朱厚照急了,翻出了舊賬。

  「今時非比往日。」韓文義神色肅穆,朗聲道:「國朝今有口四千六百八
十萬,墾田四百六十九萬七千二百三十三頃,鹽課折銀二十萬兩,商稅鈔關不
足二十萬,加上馬草折銀等其他諸項,歲入一百四十九萬兩有奇。以歲用而言
,給邊折俸及內府成造寶冊之類為一百萬兩,余皆貯之太倉以備餉邊急用」

  朱厚照掰著手指頭算算,又燃起一絲希望,「如此太倉積存,該有四百萬
兩,最少也該有二百萬。」

  「海內虛耗,兵荒相繼,而今太倉只有銀一百零五萬兩,已不足國用。」
韓文淡淡說道。

  「堂堂天朝戶部銀庫只有一百萬兩,錢哪去了!!?」朱厚照跳了起來。

  丁壽在邊上不出聲,默默盤算了下自己家底,從朝鮮賺的一筆加上黑吃黑
掉鄧忍的藏寶,心中篤定,略帶同情的鄙視了一下大明皇帝。

  「近年所入,多有積欠,本就虧於原額。」韓大人對自己這攤業務看來了
然於胸,張口即答道:「而所出之數又過於往年,歲用已多至五百餘萬兩,故
太倉入不敷出。」

  「五百萬兩!銀子都花哪兒去了?」熊孩子被嚇得一屁股坐回龍椅上。

  韓文抬眼偷覷了下小皇帝,斂眉低目輕聲道:「陛下即位以來,為先帝修
築山陵、籌備大婚及賞繼軍卒便耗銀一百八十萬兩……」

  怎麼這事又繞到自己身上了,眨巴眨巴眼,朱厚照眼淚都快下來了,先皇
沒修皇陵就突然駕崩了,做兒子的總不能讓親爹一直躺在壽皇殿裡吧;蒙古小
王子趁著國喪來犯,打退了總得論功行賞吧;琢磨一圈好似也只有自己的大婚
是可以省錢的地方了。

  朱厚照吶吶道:「如此說來,朕的大婚卻是靡費了……」

  韓文心中狂喜,能令皇帝自減大婚用度,這事傳出去妥妥名聲爆棚啊,面
上還是一副恭謹道:「陛下聖明,如今天下水旱頻仍,邊儲缺乏,皇上初登大
寶,宜慎儉德、懷永圖……」

  在一旁的劉瑾忍無可忍,喝道:「韓文大膽,陛下大婚乃國之盛事,禮制
本該用銀六十萬兩,戶部幾番推脫,減至四十萬兩,爾還不知收斂,得寸進尺
,可曉人臣之禮!!」

  韓文不慌不惱,謙謙道:「禮有定制,確非臣下所敢輕議,然凡賞繼,必
酌時宜,從省約,由近及遠而財用以充。」

  「你……」劉瑾還要爭論,朱厚照打斷道:「好了,就依韓卿所言,減去
十萬兩吧。」

  「陛下以身示樸,崇儉尚德,萬民之福。」好話又不要錢,韓尚書不吝惜
這幾句。

  「韓卿,歷年積欠之事又該如何處置?」朱厚照無力歪倒在龍椅上,只覺
得腦仁疼得要炸開了。

  「按照慣例,請陛下恩旨蠲免。」韓文理所當然道。

  「什麼?免了!!」小皇帝又一次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不交的稅賦直接減
免,那以後誰還交稅,朱厚照真覺得自己腦子跟不上文臣思路。

  「蒙元無道,太祖以布衣起於淮右,深哀民生多艱,國朝初立,興水利,
勸農桑,與民生息;又慨歎前朝之苛斂,洪武元年,諭中書省群臣曰:善政在
於養民,養民在於寬賦……」

  「兩宋苛捐之多,時人不可以盡舉,亦不能遍知。朱子曾謂:古者刻剝之
法,本朝皆備。太祖引以為鑒,洪武三年諄諄告誡戶部:善理財者,不病民以
利官,必生財以富民……」

  韓老大人滔滔不絕,動不動就引出一段太祖訓來,朱厚照辯無可辯,有口
難言,好不容易逮到韓文話中空當,插嘴問道:「戶部究竟何意?」

  到底歲數大了,嘚啵這麼長時間氣有點接不上,韓文喝口茶潤了潤嗓子,
緩口氣道:「遵從祖訓:量入度出,毋復撓民。」

  狠狠喘了口粗氣,朱厚照耐著性子打商量道:「由周邊府庫暫借如何?」

  韓文沒有回答,而是說起另一件事,「前幾日總督倉儲兵部侍郎陳清曾有
奏疏交於銀台,不知陛下可曾御覽?」

  「哦?」朱厚照瞄了眼御案上摞著的通政司呈送的題本,搖了搖頭,「還
沒看到,有何要事麼?」

  「只有一事:天下倉儲,處處空虛。」韓文一字一頓道。

  朱厚照一張臉徹底垮了下來,喃喃自語道:「太倉銀庫,存積幾無;天下
倉儲,處處空虛……」苦笑一聲,「朕這萬乘之君,四海之主有什麼意思,不
過一個窮措大罷了。」

  韓文不動聲色地乜斜了一旁侍立的劉瑾一眼,嘴角輕勾,沉聲道:「老臣
有一事請奏。」

  「說吧。」朱厚照甩了甩袖子,他現在什麼興致也沒有。

  「先帝時曾多次從太倉取銀共數百萬兩,而今海內空虛,國無用度,臣乞
陛下敕承運庫內官,核內庫所積金銀冊籍,部分撥還戶部,以備應急之需。」

  朱厚照聞言驀地看向劉瑾,丁壽見老太監瞬間臉色死人般蒼白,不帶一絲
血色。

  「陛下,不知內庫可否……」韓文繼續進言。

  「此事再議,著令戶部會同內閣九卿,廷議國庫空虛之事。」朱厚照道。

  韓文一愣,隨即脫口道:「何須再議……」

  「韓——卿,退下。」朱厚照聲音不大,卻夾含著帝王之威。

  「臣遵旨,臣告退。」不知何故,韓文後背淌下一絲冷汗,隱隱後悔今日
似乎說的多了。

  乾清宮內,朱厚照端坐龍椅。

  劉瑾匍匐在御案之前。

  「韓文所說,可是實情?」朱厚照輕聲道。

  「是。」劉瑾道。

  「內庫存銀呢?」朱厚照仍是輕輕問道,不復先前少年急迫之態。

  劉瑾以額觸地,「不止戶部所調之銀,祖宗內藏之積,至弘治年盡矣。」

  「如何花銷?」朱厚照不見喜怒。

  「內承運庫二十年來放支銀兩,累數百萬,支銷全無印簿。」

  劉瑾身子輕輕發抖,靜候小皇帝的雷霆之怒。

  不止過了多久,一雙明黃緞面的靴子出現在眼前,一隻手托住他顫抖的手
臂,輕聲道:「起來吧,怎麼早不跟朕說?」

  「陛下……」劉瑾聲音有些哽咽,「您不懷疑老奴監守自盜?」

  「你成天隨在朕身邊,執掌內府才幾天啊,豈能都由你一人頂著。」 朱
厚照微笑,隨即又輕歎一聲,「若是連你都騙我,這天下還有誰可信?」

  「陛下隆恩,老奴必粉身以報。」劉瑾老淚盈眶,丁壽還從未見他如此失
態。

  「下去歇著吧,朕想靜靜。」朱厚照很是疲憊,對著周邊宮人道。

  丁壽也要告退,卻被朱厚照攔住,「陪朕聊聊。」

  聊就聊吧,你一屁股坐地上算怎麼回事,二爺都不好意思坐凳子了。

  無奈,丁壽挨著朱厚照肩並肩地坐到了地上。

  「唉~」皇帝一聲長歎。

  「唉~」丁壽長歎一聲。

  「你歎什麼氣?」朱厚照問道。

  「皇上又為什麼歎氣?」丁壽反問。

  「朕富有四海,為天下之主,卻連區區二十萬兩銀子都拿不出,還不該歎
氣麼?」朱厚照眨了眨眼。

  「君憂臣辱,當皇帝的都這麼慘了,做臣子的陪著歎口氣還不該麼?」丁
壽挑了挑眉。

  「哈。」朱厚照用肩膀撞了丁壽一下。

  「哈哈。」丁壽回撞。

  「哈哈哈。」二人扭打在一起。

  半個時辰後。

  「不打了,不打了。免得讓人說朕以君壓臣。」朱厚照團龍袍扣子也開了
,翼善冠早不知飛到哪去了。

  「不打就不打,省的你說我以大欺小。」丁壽把飛到殿角的靴子撿起來穿
上。

  「你倒是個沒心肝的,便是老劉也不敢這麼對我放肆。」朱厚照四肢大張
,躺在地上道。

  「劉公公把您當主子供著,當真龍天子捧著,自然不敢。而我麼……」丁
壽把剛穿上的靴子在地上踩了踩,「還是先把皇上當成個人看。」

  「衝你這句大不敬的話,朕將來饒你一次不死。」挺屍的朱厚照指著丁壽
道。

  「那我趁熱多說幾句?」丁壽眼睛一亮。

  朱厚照脫下腳下靴子就扔了過去,「再說朕現在就把你砍了。」

  丁壽接過靴子,笑了笑,走到小皇帝身前,「其實皇上也不用妄自菲薄,
您坐擁大明萬里江山,千秋基業,論起固定資產,該是天下第一首富。」

  「固定資產?」朱厚照喃喃重複幾句,明白意思後,笑罵道:「詭辯。」

  「打也打了,鬧也鬧了,說點正經的。」丁壽把靴子為小皇帝穿上,道。

  「朕這個皇帝,如今哪還有正經事做?」朱厚照寥寥道。

  丁壽把賴在地上的小皇帝拉了起來,「建豹房的事交給我了。」

  「你——?」朱厚照有些不相信,隨即撇嘴道:「朕沒錢給你。」

  「先欠著,有錢了再說。」丁壽大度地一揮手。

  看著丁壽不像說笑,朱厚照雀躍起來,狠狠給了他肩頭一拳,「果然夠朋
友。」

  瞧著又恢復少年性情的朱厚照,丁壽揉肩苦笑,心道:京營廢弛,盜賊橫
行,邊事糜爛,鹽政敗壞,土地兼併,府庫空虛,這就是史書上的「弘治中興
」,先帝爺啊,你給自家兒子留下了個什麼爛攤子誒!!
  




  ps:先謝過大家熱情回復,感動ing。 主要是老熬夜寫文,肝快跟不
上了。寫文被人認可是很開心的事,當然希望更多的人讀到,弄個淨化版發某
點上去,膽小擔心被舉報,二來後面有劇情需肉推動,估計也會被404了。

  資料還得查下去,即便以後的武林線,也是與歷史相關的。另外同時期外
國資料已經查了一堆,不用上實在覺得可惜,可能不能寫到那部分劇情,心裡
也沒底。
2018-1-28 22:0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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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七十二章                廷    推

  皇城,西苑。

  高牆環繞猶如邊城墩堡,南牆鐵門之内獅吼虎嘯,腥風四起,攝人心魂。

  趴在高牆欄杆上的丁壽找到了後世動物園的感覺,吹着口哨調戲着這些百
獸之王,不亦樂乎。

  丁壽順手丢下一扇羊肉,用力過猛險些把自己都給丢下去,吓得身旁陪同
的中年太監險些丢了魂兒。

  「哎呦,丁大人,您悠着點。」陪同的壯年太監一臉苦色道,這太監名叫
張忠,北直隸霸州人士,因生的孔武有力,頗爲苗逵所喜,升其爲禦馬監太監
,現提督豹房、虎城、牲口房事。

  本以爲今日的差事就是陪人看看豹房旁的場地,誰想眼前這位宮中紅人和
那位皇帝陛下一樣是個想一出來一出的性子,看完了豹房又要跑到旁邊的虎城
玩,腳下還沒個輕重,這要是掉下去喂了老虎……,張公公覺得後頸有些發涼


  丁壽倒是不知道自己給身邊這位造成多大心理壓力,擦了擦手,寬慰道:
「放心,以本官的身手,就算掉下去了,這幾隻病貓也不奈我何。」

  「是是是,丁指揮武藝超群,這幫連驢馬都對付不了的畜生如何是您的對
手。」張忠連連點頭道。

  張忠隻是随口附和,丁壽聽得卻不是味兒,「你這意思,本官也就是等同
驢馬一般了?」

  二爺倒是不反對某些部位被比作驢馬貨,家裏那幾個女人被肏得死去活來
時常有這樣的抱怨,可也不能由這太監來說吧。

  「不不不,是奴婢失言。」張忠一邊自己掌嘴,一邊連忙解釋,「其實奴
婢所言是前朝典故。」

  「哦?說來聽聽。」二爺來了興緻。

  張忠想着早點把這位爺應付了,好辦正事,隻得說道:「宣德年間,内府
由烏斯藏得一黑驢,據說擅長鬥虎,可一日千裏。」

  「這驢成精了麽?宣廟能信此荒謬之言?」丁壽揶揄道。

  「宣廟老爺自是不信,就從虎城裏選出了一隻雌虎與之相鬥……」張忠一
指身下虎城道。

  「那頭驢撐了幾個回合?」

  張忠笑笑,「哪有幾回合,一蹄而斃。」

  「我就說麽……」丁壽随口道,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你是說老虎死了
?!」

  張忠點點頭,尖着嗓子道:「後來宣廟又選了一頭雄虎,這老虎總算給咱
們爺們争了口氣……」

  「結果赢了?」丁壽追問。

  「沒有。」張忠搖頭,「不過比那頭母老虎強多了,撐了三蹄子才死。」

  擦,這什麽驢啊,估計這頭黑驢的蹄子連旱魃都鎮得住,二爺又想歪了。

  「天順朝的時候,番邦又進貢了一匹寶馬,号稱可以搏虎,英廟老爺就把
那匹馬放入了虎城……」張忠往下面一指。

  「馬又赢了吧?」丁壽已經見怪不怪了。

  張忠一挑拇指,「大人明鑒,老虎果然不敵而死。」

  丁壽飽含同情的看了看城下的百獸之王們,一次又一次的被食草動物完虐
,得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不過雖然偶爾會碰上些神奇物種,也總好過那些活活餓死的後輩們,那位
一心要做聖明之君的崇祯爺認爲「民脂民膏,養此何用」,硬生生把這些老虎
餓得叫都叫不出來,參觀的大臣士子都看不下去,報以「可憐」二字。

  「張公公,咱這皇城裏又是虎城豹房,還有什麽象房的,這麽些活物都是
哪兒來的?一共有多少?」丁壽好奇問道。

  「來處可多了,咱大明朝威名遠播,四夷賓服,這些野畜除了一些從甯夏
、榆林、奴兒幹等邊地征收,大多是西域和海外番邦進貢所得,至于數量麽,
各朝不等,先帝爺時達到鼎盛,共有二萬九千四百餘隻……」

  小皇帝诶,養虎蓄豹這罪名隻能由你背了,丁壽暗道,誰教你爹在文官那
裏人緣好呢,「那這一日得耗費多少肉食糧秣?」

  「這哪有準數,曆代先皇各有定例,不過弘治爺倒是給它們定了職秩品科
,按職俸豢養就是了,」張忠掰着手指道:「什麽虎将軍啊,象指揮啊……」

  丁壽臉色難看,張忠自覺失言,連聲告罪,道:「奴婢多嘴,真沒有将大
人您比象的意思……」

  「好了,不須說了。」丁壽沒了興緻,「辦正事吧。」

  謝天謝地,你總算記得正事了,張公公暗禱上天。

  「丁大人,您請看這片地,便是新建豹房之所在,共有十頃。」張忠指着
西苑的大片空地道。

  「十頃?這麽多!」丁壽眼睛有些發直。

  「不多了,大人,陛下要在這裏演軍,得設置校場吧;陛下既然要常駐臨
于此,總得有處落腳啊,預計得建新屋二百餘……」張忠一筆筆賬盤算着。

  丁壽掐着手指配合心算,總覺得二十萬兩銀子擋不住。

  「還有那兒,那兒,是爲着建禅寺的……」張忠跳腳指着肉眼已無法所及
之處。

  「還要修廟啊?」丁壽覺得心口有些發緊。

  「萬歲爺好習梵語,修烏斯藏佛法,總不能每日操演已畢,還要趕着往大
内跑吧,您說呢,丁大人?」張忠一臉赤誠。

  丁壽無話可說,狠狠一點頭,咬着牙道:「修。」

  「還有這邊,奴婢想着從太液池引水過來,種上荷花,邊上再栽上兩排綠
柳,夏天萬歲爺也好納個涼呀……」

  「陛下酷愛樂理,常召教坊樂工侍奉,這裏該有他們安置……欸——」張
忠扭頭見丁壽轉身離去,不由驚呼道:「丁大人,您哪兒去?」

  「本官今日心口有些疼,回頭你把這些拉個單子與我就是了。」丁壽捂着
胸口,弓腰塌背地緩緩離去。

  ***    ***    ***    ***

  香閨内布置典雅,東北角的紫檀書櫃内經史子集不乏孤本,兩側高幾上羅
列着幾件鈞窯名瓷,暖暖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格上的霞影輕紗,零碎地灑在一張
愁容上。

  「爺有日子沒到這院子裏來了,怎麽一來還愁眉苦臉的?」杜雲娘披着一
件月白色的绉紗,如筍般的玉指從丁壽眉心間的疙瘩上滑過。

  枕在杜雲娘柔軟富有彈性的大腿上,享受着十根修長有力的玉指在頭部的
按動,丁壽舒服地輕哼一聲,「最近要花一大筆銀子,有些肉疼。」

  「壽郎如今這麽大家業,還在乎這一筆開支?」楚楚斜依繡榻取笑道,靈
活的手指正在專注挑剝一隻葡萄。

  「善财難舍。」杜雲娘笑着低下螓首,如滿月的雪白臉龐湊近腿上男人,
在他鼻子上輕點了一下,「楚楚妹子還不知道麽,咱們爺是屬貔貅的,隻進不
出。」

  順手在頭下豐腴滾圓的肥臀上擰了一把,丁壽笑罵:「有這麽說自家老爺
的麽,該打。」

  杜雲娘呼痛,嬌嗔着拍了丁壽胸口一下,半真半假地抱怨道:「爺下手老
沒個輕重的,要是那事上對妾身有對楚楚妹子一半溫柔,妾身真是死都願意。


  「雲娘姐姐,怎麽說起這個來了。」楚楚嬌顔上瞬間紅霞滿布。

  「你倒是惡人告狀,以你那股子浪勁,若不大加征撻,如何填了你的胃口
?」丁壽說笑着,一隻鬼手已從杜雲娘領口滑入,握住了豐碩飽滿的一隻乳峰


  胸前的挑逗讓杜雲娘快感連連,也不曉得自己怎麽被這小子吃得死死的,
忍不住呻吟道:「是,妾身是淫婦,就是喜歡爺的……狠勁。」

  一隻纖纖玉手忍不住下探,隔着褲子握住了那根硬邦邦的巨物。

  撩起九尾妖狐淫性,丁壽反倒抽手而出,「說點正事,爺有事讓你去做。


  忍着體内燥熱,杜雲娘又羞又怨地嗔道:「還有什麽事要緊的過這個?」
素手直接伸入男人褲内,握住了那根火熱堅挺的根部。

  丁壽也覺得火大,還是強忍着,道:「幫我去盤個底……」

  杜雲娘附耳過去,細細聽從丁壽吩咐,那隻小手卻不曾片刻停歇,撫摸套
動忙個不停。

  好不容易吩咐已畢,杜雲娘直起身子,輕捋雲鬓,笑道:「好辦,不過完
事之後該怎麽酬謝?」

  「浪蹄子,和爺分得這般清楚。」丁壽笑罵,「開價吧,爺絕不還嘴。」

  「陪妾身姐妹好好樂樂。」杜雲娘眼含笑意地瞥了眼楚楚,「不過爺那些
元陽可要全得填了她的無底洞,省得這丫頭一天到晚拜求子觀音。」

  「雲娘姐姐,胡吣些什麽。」楚楚暈染雙頰。

  「好好,依你。」丁壽笑道,心中也納悶,這一年多來閱女無數,怎麽肚
子都沒個動靜。

  「你們都欺負我。」楚楚被二人促狹的眼神看得無地自容,賭氣地将手中
剝好的那粒葡萄塞到了丁壽嘴邊。

  奈何這貨死活不張嘴,隻是眼神不住示意。

  「好妹子,還是按以往的規矩來吧。」杜雲娘提點道。

  楚楚紅着臉,輕啓貝齒,含住葡萄,向着丁壽嘴邊渡了過去。

  汁水破裂,丁壽無暇品味那酸甜果味,含住了嘴邊雀舌,回吻了過去。

  香津暗渡,肉舌糾纏,楚楚鼻息咻咻,身子癱軟無力,整個嬌軀貼在了丁
壽胸膛上,男人雙手也攀上了她的纖腰臀峰,身上快感襲來,不由自主地嬌喘
籲籲。

  熱吻之時,鼻腔一聲嘤咛,楚楚忽覺胸前兩團軟肉也被握住,擡眼瞧見杜
雲娘眼中笑意,心中氣苦,可是身上遊走的四隻手不斷探幽尋秘,讓日漸成熟
柔媚的身子不安扭動。

  輕哼嬌吟聲中,香舌糾結的愈發勤奮,楚楚春心蕩漾,身子也愈來愈熱,
幽谷處已春泉泛濫,無處可放的玉手熟練的攀上了杜雲娘柔軟豐滿的胸膛。

  眼看三人戀奸情熱,糾纏一起,忽聽屋外倩娘禀報,「老爺,二位姑娘,
晚膳好了。」

  丁壽唔了一聲,吐出滑膩甜美的鮮紅香舌,「進來吧。」

  房門推開,倩娘領着兩個下人進了屋,隻見榻上丁壽正輕拭唇角,面上盡
是回味之色;楚楚手忙腳亂地整理衣襟,秀頸通紅;杜雲娘衣衫半解,毫不在
意。

  倩娘命人将榻前矮案上瓜果撤去,将剛剛做就的飯食一一擺上。

  丁壽打量身前一個眉眼端正的婦人,「你是王六家的秀紅?」

  婦人點頭。

  「從堂堂巡撫家眷淪落爲奴,你可怨恨與我?」丁壽由着二女将他身子扶
起,倚在藍緞靠枕上,問道。

  秀紅連忙跪倒,唯唯諾諾道:「奴婢不敢。車霆身犯國法,罪有應得,若
不是老爺收留,奴婢還不知是如何凄慘下場,老爺天高地厚之恩,奴婢隻有來
世銜草結環,才得報答。」

  「不管這話是真是假,聽得倒是順心。」丁壽輕勾着楚楚下巴,漫不經心
地對秀紅說道。

  楚楚羞怯地推開丁壽魔手,撿了一碟菜肴喂了過來。

  「嗯,什麽菜?」丁壽點頭問道。

  「這是奴婢做的胭脂鵝脯,不知可遂老爺的意?」秀紅忙回道。

  「手藝不錯。」丁壽贊道,随即道:「王六那裏領了爺的差事,這陣子不
在家,你有什麽難處,盡可與爺說。」

  「蒙老爺恩典,婢子一切都好。」秀紅跪着回道。

  「這秀紅是個伶俐人,竈上是把好手,平日裏幫襯不少。」倩娘幫着說話


  「好好幹,爺虧不了你。」丁壽擡手讓她起來,張嘴又吃了杜雲娘喂的一
勺碧粳粥。

  「爺,您傳喚的程澧來了。」譚淑貞進屋禀道。

  「讓他進來。」丁壽又一指一旁的秀紅,「回頭賞她二十兩銀子。」

  秀紅又要跪下,被身旁的倩娘拉住,笑着囑咐:「在内宅裏,咱們爺随便
得很,不喜太多俗禮。」

  不多時,程澧已被領了進來。

  「小的給老爺請安。」程澧垂着眼皮,内宅裏都是女眷,他可不敢多看。

  丁壽一邊由着二女喂食,一邊說道:「老程,幫爺做件事。」

  「老爺這話折煞小人了,有事請吩咐。」程澧太了解這位主子了,話說得
客氣,事情就越要抓緊辦。

  「給爺尋摸一個精通算學的人。」丁壽攬着榻上二女,蹙眉道:「爺最近
要大興土木,擔心讓人給陰了。」

  程澧領命退下,丁壽暗暗點頭,這個家奴長袖善舞,經商有道,難得的是
交待事情從不多問,隻是琢磨如何辦妥,當日真沒想到撿了這麽個人才。

  丁二爺自然不知道當日運河上一時興起,白撿了徽商的祖師爺,他現在正
咀嚼着嘴中的一塊肉脯,品咂其中味道,「這是什麽肉?」

  在旁服侍的秀紅連忙回道:「回老爺,這道菜是」風腌果子狸「。」

  「拿走!!!」丁壽從床上蹦了起來,大叫道。

  ***    ***    ***    ***

  「聖上,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宮内遍尋不到,最後丁壽在永巷夾道内發現了小皇帝。

  此時的朱厚照手中拿着一張圖紙,比比劃劃,還不時用手中鉛筆勾畫幾下


  您沒看錯,就是鉛筆,華夏文明傳承至今,基本上能用來寫寫畫畫的東西
都被老祖宗琢磨過了,從石器時代的動物骨筆,先秦時的刀筆、竹梃筆、還有
「靜女其娈,贻我彤管」的蘆管筆、各種礦物粉末制成的「粉筆」,到天然石
墨等礦物和膠搓成「懷鉛握椠」的古代鉛筆,再到「對秉鵝毛筆,俱含雞舌香
」的鵝翎管筆,種類繁多,後二者更是千年以來朝野間用來手工制圖的首選,
二爺着實佩服那幫子穿越後一門心思想靠着發明西方「羽毛筆」和「鉛筆」混
飯的同道們,真是心大。

  到了明代,各種制筆材料種類更加豐富,筆頭選材豐富多樣,僅毛筆就有
羊毫、紫毫、貂毫、狼毫等等,還可以根據軟硬書寫的需要,合稱「兼毫」,
其中紫毫筆取兔子項背之毫制成,價格昂貴,筆鋒堅韌,「尖如錐兮利如刀」
,适合硬筆書法,如今丁壽府上就不乏「紫毫」精品,但用得不多,隻用來擺
譜。


  「琢磨怎麽賺錢啊,老劉那裏有難處,外朝也指望不上,朕隻能靠自己了
。」朱厚照繼續勾畫,沒好氣道。

  打量了下夾道兩側的高牆,丁壽沒發現有什麽商業價值,不過他來說的是
另一件事,「聽聞今日廷議國用不足之事,陛下就不想去看看。」

  「不去,廷議結果反正也要呈上來,費那心作甚。」朱厚照不屑地撇了撇
嘴,「何況他們說什麽朕也知道,無非是減少宮中用度,痛懲奢靡之風,我去
添那堵幹嘛。」

  「滿朝大臣不會盡是食古不化之人,總會有爲陛下着想的。」丁壽不停撺
掇小皇帝,「再說知道了這些大臣都是怎麽想的,也方便今後朝上應對不是。


  朱厚照一撥楞腦袋,倔強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去還有個屁用,丁壽暗道,轉頭看旁邊有一個年輕太監,又高又瘦,猴
裏猴氣的,眼神中透着一股靈動,随手一指,道:「你,過來。」

  瘦太監連忙小跑過來,「萬歲爺,丁大人,有何吩咐?」

  「瞧着挺機靈的,叫什麽名字?」丁壽問道。

  「奴婢張銳。」太監躬身回道。

  「去朝房聽聽衆位大人都說些什麽,回來一字不落的禀明皇上,清楚了麽
?」丁壽自顧給張銳安排了差事。

  「清楚了。」張銳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腳下卻不動,偷眼望着朱厚照
,畢竟這是紫禁城,誰是主子還是拎得清的。

  朱厚照卻惱了,「看朕作甚,沒聽到丁卿的吩咐麽。」擡腿就是一腳。

  「聽到了,聽到了。」張銳連聲應和,喜滋滋地撅着屁股挨了一腳,一溜
煙兒跑得沒影了。

  「謝皇上給臣面子。」丁壽嬉皮笑臉道。

  朱厚照哼了一聲,收起紙筆,道:「朕已經讓劉瑾在地方上開設皇店。」

  「皇上要開店?」丁壽蹙眉,後世評價朱厚照的一項弊政就是開設寶和店
等皇店與民争利,天知道嘉靖年間開設的寶和店怎麽就算到正德頭上的。

  「開店也是在宮裏啊,那些店鋪是幫着朕收集各方土産,不然将來賣什麽
。」朱厚照理所當然,指着兩側高牆道:「朕要在這裏修蓋店鋪,将各地土産
方物售與宮人,你覺得怎樣?」

  「皇上覺得好就行。」丁壽應和道,看着朱厚照的眼神滿是同情,多可憐
的孩子,怎麽就成了背鍋俠了,背完自己老爹的,又得背堂弟的……

  ***    ***    ***    ***

  乾清宮裏,張銳吐沫橫飛地描述着朝房廷議時情景。

  「英國公說了:海内虛耗,以有限之财供無窮之貴,若不痛懲侈靡,豈能
轉啬爲豐!」

  沒看出來,這張銳也是個戲精,學張懋的時候挺胸腆肚,腰帶往肚子上一
扳,還挺像那麽回事。

  「韓部堂也說:理财何來奇術,國用不足,唯有規勸陛下節省開支,裁冗
食、節冗費,将各處的髒罰之銀盡數解往太倉……」

  嘿,正德聽得黑了臉子,合着所有的節省辦法都是沖着我來的,多出的銀
子繼續入戶部,我不還是一樣辦事沒錢麽。

  「就沒一個長人心的大臣替萬歲爺考慮的?」丁壽突然問道。

  張銳也瞧出正德臉色不對,忙不叠道:「有,有,吏部焦右堂就給咱們萬
歲爺說了幾句公道話。」

  「他說什麽了?」已經快氣炸了的朱厚照急忙問道。

  單手背後,張銳一手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裝出一副捋須狀,模仿焦芳道
:「百姓家也有日常用度,何況是極貴天子之家?要說辦法,老夫倒有一個…
…」

  「什麽辦法?」朱厚照來了興趣,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禦書案。

  「天下間逋租匿稅者不知凡幾,俗話說」無錢揀故紙「,有司詳加查盤追
索,可解國用不足之急,身爲人臣者,爲何隻知一昧損上?」

  「說得好。」朱厚照一拍禦案。

  張銳被驚得一哆嗦,剛剛腰闆還挺得筆直,一副诤臣之貌,瞬間脅肩谄笑
:「不過閣部的幾位老大人都不同意,謝閣老還說焦老大人是殘民以逞,一意
媚上,非君子之行,要不是李閣老調解,怕是在朝房内就要吵起來。」

  「他們還想怎樣!!」朱厚照大怒,剛剛萌生的一點希望又被澆滅,心中
更是委屈,「從登基到而今,他們哪項奏本朕沒有準奏,即位诏書中裁撤錦衣
衛與内宦上萬人,僅禦用監就裁掉了七百多人,如今張永那裏連造龍床的人手
都不夠,難道非要把皇莊也交給戶部才遂了他們的願?」

  龍顔大怒,張銳被吓得跪地不起,抖若篩糠。

  「陛下息怒,皇莊是成化爺用來孝敬兩宮的,若是轉交戶部,怕是宮中連
瑣碎小利也不可得。」丁壽溫言道。

  「朕當然知道,可朝中大臣們隻知道盯着朕的開銷,幾時顧慮過朕這一國
之君的感受!」朱厚照呼呼喘着粗氣,胸口起伏不定。

  「這朝中遍布老朽,難免有些昏聩之言,陛下不要往心裏去。」丁壽暗中
打量皇帝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再說不是還有人爲陛下考量麽,隻可惜
位卑言輕……」

  「焦芳?」朱厚照似乎想起什麽,從案上翻檢出了吏部尚書補缺的廷推奏
本,打開細看,主推吏部左侍郎王鏊,陪推吏部右侍郎焦芳。

  大明朝選官有内外之分,内廷選官任職是皇帝的家事,外臣看着不順眼可
以一直反對彈劾,按規矩沒理由幹涉,至于外廷就有太多操作空間了。

  吏部選文,兵部選武,文官中五品以下京官、四品以下地方官,都是由吏
部拟定名單,交給皇帝畫勾走個過場,稱爲部選。

  再高一級的中層官員選拔,稱爲「部推」,吏部推出人選名單,給個面子
讓皇帝自己選,不過誰是主推誰是副推已經注明了,識相的就在主推上畫圈,
不然副推那位上去了,不多久也得被擠兌走。

  當然做皇帝的非要找别扭,把整個名單推翻了,讓重新選也成,換一撥人
麽,反正大家時間多的是。

  再有就是廷推了,六部九卿及卿貳大臣,地方督撫的任免,在明中期以前
都是皇帝「特簡」任命,不過從弘治爺開始,演變成了「特簡」同「廷推」并
行。吏部尚書領銜,内閣六部和六科湊到一起,一個空缺推兩人,仍然主推副
推分清楚,皇帝不爽可以重新選,但想從下面火箭提升一個人上來是越來越難
了。

  成化帝倒是想插手部推和部選,将選官範圍擴大,百官各舉所知,由他欽
定,結果被言官好一陣冷嘲熱諷,話說得難聽點,被皇帝一頓暴打,這事也就
不了了之。

  實話說這種選官制度往好了說是民主集中制的體現,各方角力起碼相對公
平,但要是文官抱團了把皇帝當傻子,結果就很尴尬。再說會壞規矩的也不隻
是皇帝,三楊内閣水漲船高,楊士奇就把廷推部推的領銜權由吏部尚書那裏拿
到手裏,直到數年後太監王振掌權,才把這權力又還給吏部。

  看着眼前這份廷推名單,朱厚照默默念叨了幾句,瞧着已經被自己圈定的
老師的名字,再想想這陣子被大臣們添的堵,猶豫了一陣子,終于下定決心,
提起朱筆,将王鏊劃掉……

  ***    ***    ***    ***

  焦府,書房。

  「此番多蒙丁指揮襄助,老朽感激不盡。」新任吏部尚書焦芳眉開眼笑,
親手爲丁壽奉上香茗。

  「焦部堂過謙了,依老大人的才幹閱曆,早該位居這九卿之首了。」丁壽
說得客氣,眼中也難掩得意之色。

  「時運不濟,宦海生涯盡是彭華、謝遷這一等小人攔路,若非丁大人謀劃
,老朽真不知何日出頭。」想起數十年命運多舛,焦芳仰天唏噓。

  「禍福離散,人生起伏,本是平常。老大人如今苦盡甘來,即便是劉洛陽
當面也可昂然不屈,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啊。」丁壽笑道。

  「哪裏哪裏,皆是丁指揮提點有方,老朽銘感五内。」焦芳也是開懷,吏
部尚書握有文官铨選之權,即便相遇内閣首輔劉健,也不用避道退讓,更不用
說老冤家謝遷了,算是一吐這些年胸中惡氣。

  「老大人蒙聖上恩典,貴及天官,自當恪守本分,任才選能,使野無遺才
,各得其用才是。」丁壽舉起茶碗淺淺啜了一口,看似若無其事的說了一句。

  「那是自然。」焦芳恍然,起身從書案上取出一封公文,雙手呈上,「老
朽年老智昏,一時得意忘形,讓丁大人見笑了。」

  「老大人位高權重,不減赤子之心,乃是下官楷模。」丁壽笑着将公文接
過。

  「豈敢豈敢,丁大人年輕有爲,簡在帝心,将來必然飛黃騰達,老朽少不
得還要受大人提攜。」難得焦芳身爲六部之首的身份,對着丁壽不吝阿谀之詞


  「老大人言重了,該是你我二人攜手并肩,同步青雲才是。」丁壽笑道。

  「不錯,正是此理。」焦芳點頭附和。

  二人相視大笑,眼中俱有深意。

  ***    ***    ***    ***

  宜春院。

  時候尚早,賓客未至。

  院裏的姐兒們剛剛起床梳洗,少了分胭脂粉氣的靡靡,沒有鉛華遮掩,更
添了少女情思。

  或者慵懶地倚在雕花軒窗邊,擺動着粉嫩藕臂,幻想着何時能同三姑娘般
遇上才貌雙全的多金情郎;或者與姐妹嬉笑打鬧,不爲讨好金主,隻由女兒心
性。

  與自家姑娘們難得的逍遙自在相比,一秤金此時雖不情願,還是滿面堆笑
,奉承着眼前這個矮冬瓜般的胖子。

  「朱爺,什麽風把您老吹到這兒來了?」一秤金手揮香帕,媚眼如絲地嬌
聲說道。

  「蘇媽媽不必明知故問,還不是睡婊子的時候,你說爺來這幹嘛?」曾經
大鬧長風镖局的朱瀛,在這裏說話更不客氣。

  「哎呦我的爺,不是日子還沒到麽,不然奴家早就把銀子送到府上,哪還
勞您大駕辛苦這一趟。」一秤金扭動嬌軀,攀着朱瀛肩膀細聲細氣地說道。

  朱瀛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将肩上玉手拍開,傲慢道:「規矩變了,
以後都是這個日子,還得加一成。」

  一秤金面露難色,「朱爺,這怕是……」

  「怎麽,不願交?」朱瀛眉毛一挑,眼神中盡是挑釁之色。

  「哪兒的話,宜春院能有今天,都是朱爺照拂,豈能逆了您老的意思。」
一秤金香帕掩口,吃吃笑道。

  「算你識相。」朱瀛滿意地點了點頭,「要不是有保國公的面子,你這婊
子窩能開到今天。」

  「還不是朱爺您多方維持,奴家這裏感激不盡。」一秤金繼續逢迎,「您
且稍待,奴家這就去取銀子。」

  回到自家布置香豔绮麗的卧房,一秤金恨聲道:「貪得無厭的死胖子,若
不是爲了魔尊大計,老娘早把你剁了喂狗。」

  喃喃咒罵聲中,一秤金緩緩轉動雕花香案上的三腳香爐,咯咯聲中,牆上
出現了一道暗門。

  一秤金閃身而入,不一會兒,點數着幾張銀票走了出來,重新合上暗門,
推門而出。

  軒窗倏開,一道倩影如同落葉般飄入房内,朱唇輕抹,浮起一絲得色。

  ***    ***    ***    ***

  「凡欲爲大醫,必須谙《素問》、《甲乙》、《黃帝針經》、明堂流注、
十二經脈、三部九候、五髒六腑、表裏孔穴、本草藥對……」

  身着绛紫色對襟粉紗的小長今搖頭晃腦地背誦着今日功課,酷暑難捱,不
時輕抖薄衫,妃色繡花抹胸若隐若現。

  「若不讀五經,不知有仁義之道。不讀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讀諸子
,睹事……睹事……」一時卡殼,小姑娘實在想不起下句了,小手擺弄着頸間
銀鎖,愁得五官都聚在了一起,就是想不起下一句究竟是啥。

  「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手捧醫典翻閱的談允賢一心二用,頭都未擡,
随口提點道。

  長今小手一拍,「對,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

  「先生博學,長今之幸。」丁壽忽然出現門前,撫掌贊道。

  「東翁謬譽。」談允賢斂衽施禮。

  「師父!」長今如同小兔子般,蹦到了丁壽身前。

  丁壽故意伸手在長今頭上用力揉了揉,把小丫頭的飛仙髻弄得一團亂,看
着小丫頭皺着鼻子的委屈樣,二爺心情大好。

  「不才有藥方一副,請先生指教。」丁壽回身向着談允賢正色道。

  「方在何處?」提及醫理,談允賢來了興緻。

  丁壽由懷中取出一份無頭信封,遞與談允賢。

  談允賢抽出信箋,一邊展開,邊問道:「不知此方應對何症?」

  「此方堂堂正正,有國家之法度,又溫存深意,慰手足之親情,專治親人
遠隔,先生之心病……」丁壽抱臂倚門,悠然自得道。

  談允賢似已被紙箋上寥寥數言吸引,緩緩坐在繡墩上,專注入神,不發一
言。

  「先生有心病?什麽方子?」小長今起了好奇心,幾步到了談允賢身邊,
探頭探腦地想看清紙上内容。

  丁壽倒是自顧繼續道:「令弟文瑞,博洽有史才,區區府城訓導實是屈就
,恰好湖廣德安府有缺,谕令弟談一鳳出知應山縣。」

  「此乃謄抄,吏部公文已快馬奔赴廣西,此方先生可還遂意?」丁壽慢悠
悠地說道。

  「好,妙。」談允賢終于回過神來,轉頭對丁壽道:「東翁隆情厚誼,允
賢無以爲報。」

  談允賢确是由衷之言,她父親談綱是成化五年的三甲進士,最終隻在萊州
知府任上緻仕,小弟談一鳳隻是舉人出身,入仕便出任縣令,待得九年任滿,
再行遷轉,成就未必在乃父之下,更重要的是德安府臨近南直隸,家人往來探
視也更爲方便,不必憂心南陲瘴疠危及小弟身體。

  「隻要有心,何愁無報償之機。」

  這樣肆無忌憚的挾恩求報之言,讓談允賢一愣,舉目見丁壽目光灼灼,不
由粉面一紅,垂目低眉。

  「哼,又在打漂亮先生的壞主意了。」看着無良師父火辣辣的眼神,長今
如何不曉得龌蹉之人的想法,可低頭看看自己幹癟癟的胸前,鼻子發酸,眼淚
險些沒流下來……

  ps:看有朋友說本文爲劉瑾翻案,其實也談不上,劉瑾有毛病,可實事
也做了不少,不過史書上一提這些就說是假大義之名,看曆史記載經常是某宦
官怎麽怎麽混蛋,後面做的事呢感覺不錯;文官們前面評語怎麽怎麽好,後面
的事迹一看這不混蛋麽,量體裁衣,雙重标準。

  總得來說吧,宦官也是官,内臣也是臣,臣分忠奸,官有好壞,總不能因
爲人家沒有小雞雞就都一棍子打死吧。

  目前看過的穿越文裏劉瑾都是被主角用來打臉升級的,還是小怪那種,還
不如傳統武俠劇裏那些武功屌炸天的終極boss太監呢,作爲自幼受港台武
俠劇毒害的一代人,自然給這些公公們的智商武力加分,起碼不能都是弱智吧
。不過若是大家有意見,可以讓老劉提前領便當的,反正人物夠多再樹立一個
就是了……

  說到武俠了,有朋友建議避實就虛走武林線,怎麽說呢,寫這文開始的時
候就是沒書看了,yy一下做個推土機就算了,結果某個星座的強迫症逼着去
查資料,查到現在一個路人甲都快成皇漢明粉了,所以文中私貨開始增多,比
如上章就是打臉那些說宋朝如何如何富庶的,再上一章吐槽些網上傳的各種「
奇葩」死,不過貌似私貨沒人care,失敗……

  就武俠來講,個人覺得用心寫的是蓬萊客棧那部分劇情,全部是曆史人物
,插入點是正德年間的山東倭警,情節全部虛構,各方勢力矛盾沖突聚集在兩
日夜一個小客棧内,結果那幾章的紅心和回複能把我哭死,都對不起那陣子失
眠服用的安神口服液。

  「(許)進以才見用,能任人,性通敏。方進督團營時,與瑾同事。……
一日操畢,忽呼三校前,各杖數十。瑾請其故,進出權貴請托書示之。瑾陽稱
善,心不喜。」

  避免有說空口白話,閉門造車的,如果需要,可以貼相應的史料幹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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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2-3 04: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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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七十三章                大    婚

  天近黃昏,燈火萬家。

  宜春院內已是賓客滿滿,笙歌聒耳。

  「爹,不要麽,小心讓媽媽看見……」

  後院僻靜處,一個身穿紅色灑花湘裙的粉頭半推半搡著一個相貌猥瑣的漢
子。

  「那婆娘看見又能把爺怎麽樣,來,小寶貝,讓爹香一個,爹回頭給你打
一對金镯子。」

  女子美目中泛出一絲喜色,「真的?可不許騙我。」

  「自然是真的,好乖乖,快點聽話,你爹我等不及了。」漢子唇上的鼠須
都焦急地跳動了幾下,一把將那粉頭推到了牆角。

  「別,別那麽急呀。」女子還在推搡,不過卻是旁的理由,「慢點,別壞
了衣裳。」

  長裙撩起,猥瑣漢子拉住女子的長褲一撸到底,一雙圓潤纖細的長腿顯露
了出來。

  漢子呼吸急促,快速脫下自己褲子,抱著女子便挺動屁股,沖了過去。

  「哎呀!」女子羞惱地捶了一下粉拳,「你倒是對準地方啊,急三火四的
,媽媽平時喂不飽你呀?」

  「別提那娘們了,平日裏根本就不讓我上手,憋死老子了。」漢子說著話
,一手握著分身重新調整位置,下身一挺,小船入港。

  女子鼻腔發出「唔」的一聲,便不再動靜,由著漢子在自己身上折騰。

  漢子擡手托起一條粉腿,吭哧吭哧自顧自己幹著洩火,倒也不慮其他。

  「爹,爹……」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待看到牆角裏糾纏著的兩條肉蟲時
,嚇得驚叫一聲。

  「什麽事,嚎喪呢。」漢子喘著粗氣,屁股聳動不停,喝罵道。

  「媽找您。」小丫頭低頭,輕輕吐出三個字。

  漢子嚇得一激靈,退出身子,回頭道:「她知道我在這兒?」

  「沒……不知道,不過……她喚你有一陣子了,如今……怕是等急了。」
小丫鬟期期艾艾地說道。

  「怎不早說。」漢子拎起褲子,一邊係著腰帶,邊急火火地向那邊跑去。

  靠在牆上的粉頭緩緩整理著衣裙,向著男子跑去的方向鄙夷地啐了一口,
「沒脊梁的癞皮狗,算老娘我倒黴。」

  ***    ***    ***    ***

  跑到一秤金房間外,漢子整理下衣裳,堆起笑臉,推門而入,「老婆,我
來了,有什麽……」

  話未說完,咽喉已被鎖住,一秤金往日可以柔媚到滴出水來的雙眼中,已
是滿含殺氣。

  「舵……舵……舵主……你……」漢子被嚇得語無倫次。

  「蘇淮,別以爲挂著老娘男人的名頭,我便舍不得殺你。」一秤金語調冰
冷,隱含殺機,「要不是同爲魔門弟子,你早就死了,明白麽?」

  蘇淮面如土色,身子發抖,顫聲道:「明……明白,方才屬下是在偷食,
請舵主責罰。」

  「你那點偷雞摸狗的事,老娘沒心思去管。」一秤金厲聲道:「密室裏的
銀票被你送給哪個狐狸精了?」

  「密室被盜了!?」蘇淮瞪大眼睛,驚駭道。

  「還在裝傻?」一秤金怒不可遏,手中金钗直指蘇淮一隻眼球,「再不說
實話,老娘馬上廢了你這一對兒招子。」

  「不是我!」蘇淮抱屈道。

  「這房內密室機關隻有你我二人知曉,不是你還能是誰?」一秤金粉面已
是青色。

  「魔門的手段你我都清楚,若是交不齊年例,大家一起受罰,盜銀於我有
何好處?」事關生死,蘇淮難得硬氣質問。

  「真不是你?」一秤金口氣有些松動。

  「真不是我。」蘇淮憤憤地一跺腳,頗有幾分委屈,「平日裏花點小錢哄
那幾個娘們開心而已,我要那許多銀子又有何用!」

  一秤金恨恨地一捶方桌,「那會是誰呢?」

  也不知是怒是怕,聲音中也帶了幾分顫意……

  ***    ***    ***    ***

  城外,莫言茅舍。

  一個空酒壇骨碌碌滾到一旁,莫言滿意地打了個酒嗝,向著神思不屬的丁
壽道:「丁小哥兒,想什麽呢?」

  一直注視窗外的丁壽回過神來,含糊道:「嗯?啊,莫老又幹了一壇,真
是海量。」

  順手拍開一壇新酒,丁壽遞了過去。

  莫言哈哈一笑,暗道小子果然知我,接過酒壇倒了一碗酒,先喝了半碗解
了酒瘾,才慢悠悠道:「天色不早,駱丫頭今日怕不會來了。」

  丁壽失望地歎了口氣,忽覺失態,強笑道:「莫老說笑,晚輩是來探望您
老的,錦楓來不來有何關係?」

  「小老兒有自知之明,這把老骨頭還沒那麽大道行,勾著血氣方剛的後生
三天兩頭地往這兒跑……」莫言惺忪醉眼中滿是笑意。

  「既然念著駱丫頭,上門去尋豈不好過這守株待兔?」看著丁壽一臉窘相
,莫言打趣道,「憑你丁大人的面子,駱老兒也不敢閉門不納。」

  丁壽低頭苦笑,他是有苦自知,駱錦楓府上還有兩隻燕子,若是見面管他
要妹妹還算好搪塞,要是郭依雲那個心直口快的把他和張綠水野合的事抖摟出
來,丁二爺在駱女俠心中樹立的光輝形象必然坍塌無幾。

  看來今日又是白來,丁壽也不想在這老酒鬼處多耽擱,起身告辭,忽然耳
朵一動,有人來了,還未及高興,眉頭又是一皺,來人有兩個。

  「莫大叔,幾日未見,想不想楓兒?」隨著嬌柔莺聲,駱錦楓推門而入。

  屋內酒氣熏得駱女俠黛眉輕蹙,揮手扇了幾下,皺著鼻子道:「又喝酒了
,真臭。」

  待定睛看見另一人時,駱錦楓不由幾分雀躍,上前牽住丁壽手道:「丁大
哥,你怎地在此?」

  莫言呵呵樂道,「丁家小哥日思夜盼,終於把你丫頭等到了,不然怕會害
了相思病喽。」

  好樣的,莫老頭,二爺這陣子的酒沒白給你喝,丁壽不禁暗自誇贊這老兒
知情識趣。

  駱錦楓聞言果然雙頰羞紅,詢問道:「真的……真的一直在此等我?」

  見丁壽微笑點頭,駱錦楓喜意更甚,口中卻嗔怪道:「何苦在此傻等,又
不是不識路,上門尋我便是。」

  要沒郭家姐妹礙眼,你家門檻都得被我踏破咯,丁壽咧了咧嘴,輕拍柔荑
,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門外道:「你是和誰同來的?」

  駱錦楓還沒待答話,又一華服青年踏步而入,待看清屋內二人牽手而立的
樣子,本是笑意滿滿的臉上立時寒霜密布。

  「小子,你是何方鼠輩,還不把手松開。」青年劍眉一挑,怒沖沖喝問道


  丁壽見來人劍眉星目,也是一副好皮囊,不過說話口氣實在讓人不喜,正
琢磨怎生嘴上討回便宜來,身邊駱錦楓已是不滿。

  「什麽鼠輩,你說話斯文些。」

  青年見駱錦楓口中回話,手卻猶自挽著丁壽,心中更是惱怒,一指二人道
:「駱錦楓,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嗯?未婚妻!有這檔子事,丁壽驚訝地看向駱錦楓。

  駱錦楓方自醒覺松開了丁壽衣袖,又被丁壽懷疑的眼神瞅得有些俏臉兒發
燒,羞惱道:「郭勳,休得胡言,哪個是你未婚妻啦?!整日跟在人家身後糾
纏不休,你才不成體統!」

  名喚郭勳的青年冷哼一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想反悔不成!」

  駱錦楓被逼無奈,眼眶中淚珠滾動,激動的大聲喊道:「本姑娘沒同意,
豈能作數。」

  「這位兄台,其中想必有些誤會。」駱錦楓這副委屈樣子,讓丁壽不好細
問,也改了口舌之爭的心思,總要給駱女俠留幾分面子吧。

  誰知丁二爺心平氣和好言相對,那位卻不領情,郭勳不屑道:「你算什麽
東西,也配與某家稱兄道弟。」

  我去,二爺給你臉了不是,丁壽從不是善男信女,礙著駱錦楓在側放低身
段,可小心眼的脾性從沒變過。

  郭旭猶自不休道:「錦楓,快隨我回去。」

  「唉——」

  重重一聲歎息,丁壽滿是失望地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
幸得錦楓尚待字閨中,閣下心胸如此狹隘,若嫁了你這等人,無異明珠蒙塵,
今生豈不枉然。」

  「小子無禮!」郭勳果然大怒,搶前一步,一拳直擊丁壽胸口。

  丁壽不動聲色,雙目輕眯,袖中屈指成爪,隻待拳到便給這小子一個苦頭


  「且慢!」未等交手,猶如雷震的一聲大喝卻止住了二人。

  三人錯愕地看向發聲之人,身似蒼松挺直,赤紅臉膛正氣凜然,一雙浮腫
小眼精光四射。

  駱錦楓仿佛有些不認識眼前人一般,怯生生道:「莫大叔,你……」

  莫言上前幾步,身子一塌,團揖一圈道,「幾位少俠,小老兒這間茅舍經
不住幾位拳腳,有事您幾位外面解決可好?」

  丁壽倒是無所謂,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郭勳冷哼一聲,當先躍出房
門。

  駱錦楓不放心地跟著丁壽來到院中,見那郭勳從袍子下取出兩截短棍,對
口一合,接成一根長棍,隨後一按機簧,七寸有餘的三棱透甲錐從棍頭穿出,
寒光閃閃。

  丁壽不緊不慢地欣賞這哥們的組裝動作,看到槍頭出現還鼓掌叫了聲好,
倒是身旁的駱錦楓不安地囑咐道:「郭家槍法乃是祖傳,頗有幾分火候,丁大
哥小心。」

  她隻是出言提醒丁壽,對名義上的夫家半字不提,如此厚此薄彼,聽得郭
勳心中卻滿不是滋味,怒喝道:「你放心,明年今日,便是你這姘頭的忌日。


  「你胡說什麽,什麽姘頭……」一句話再度將駱錦楓氣苦,期期艾艾地抽
泣道。

  「哎呦,哪家的醋壇子倒了,好大的酸味。」丁壽展開折扇,煞有介事地
大力揮動,逗得迅雷女俠破涕爲笑。

  二人間濃濃的酸臭味,將那邊擺好架勢的郭勳肺都氣炸,長槍一擺,一式
「青龍探海」,直取丁壽咽喉。

  面對有如毒蛇吐信的刁鑽槍勢,丁壽不慌不忙,身子一扭,側身避過。

  郭勳一振槍杆,槍隨臂轉,槍頭頓時舞出數朵槍花,緊隨丁壽而去。

  輕咦一聲,丁壽贊道:「有點意思。」身子順著槍身一滑,便要搶進中宮


  郭勳一聲冷笑,槍杆橫推,擋住丁壽來勢,反手槍尖又是一戳,又急又猛
,非要將眼前小子戳個對穿不可。

  丁壽哈哈一笑,足尖一轉,已到郭勳身後,側身相錯之際,不忘用折扇在
他肩上輕輕一拍,盡是戲耍之意。

  果然郭勳大怒,一聲大喝,長槍舞成一團黑影,紮、刺、撻、抨、纏、圈
、攔、撲、點、撥,家傳槍法絕招盡出,將丁壽罩入槍影之中。

  展開天魔迷蹤步,丁壽一邊躲閃,一邊暗自點頭,這小子槍法修爲不差,
可惜性子偏激了些,一套大開大阖用於戰陣的堂堂武學,被他使得陰狠刁鑽,
反倒落了下乘。

  二爺這裏還有心思品評他人武學,駱錦楓卻是憂心不已,見丁壽隻守不攻
,還道他無還手之力,在邊上吵嚷道:「郭勳,你若是傷了丁大哥一根毫毛,
休想讓我再理你。」

  聞言郭勳臉色黑得嚇人,抿唇不語,隻是一杆長槍舞動更疾。

  「不勞錦楓挂念。」丁壽長笑一聲,淩空一翻,躍出圈外,郭勳那杆槍已
落入他手。

  郭勳兩手空空,面上又驚又懼,方才並未看清對方出手,隻覺手中一輕,
兵器便已易手。

  輕輕掂了掂手中長槍,丁壽舉手抛了回去,拱手道:「承讓。」美人在側
,既然贏了,總要顯示風度才是。

  接過長槍,郭勳恨恨道:「小子,可敢亮個名號?」

  「難不成閣下還要找回場子?」丁壽奇道,武功高下立判,難道這小子不
知好歹的死纏爛打。

  「不消某出面,自有缇騎上門請教。」郭勳森然道。

  「你是錦衣衛?」丁壽愕然。

  「本官乃錦衣衛鎮撫。」郭勳下巴揚起,面上盡是得色。

  心中暗把錦衣衛的鎮撫官過了一遍,屬實沒想起有一個叫「郭勳」的,丁
壽心道八成這是一個爲了把妹吹牛吹過了的,不由輕笑道:「不想在下與閣下
竟是同僚,失敬失敬。」

  「你也是錦衣衛?」郭勳先是一愣,隨即冷笑,「這錦衣衛讓石文義帶得
好啊……」

  喲,聽這語氣這小子分明對石文義都有著幾分輕視,不像是拉虎皮做大旗
的樣子,丁壽心裏有些摸不著底了,「不知閣下在錦衣衛何處當差?」

  錦衣衛職事很多,除了南北鎮撫司,還有街道房,奶子府,巡捕等一幹事
,丁壽暗道是不是漏算了哪個。

  「丁大哥,他是在錦衣衛帶俸的。」駱錦楓湊上前輕聲爲丁壽解惑。

  原來如此,錦衣衛挂著天子親軍的名號,不少勳貴功臣子弟挂名在這裏領
工資,除非特旨,基本都不管什麽實事,難怪丁壽想不起來。

  「你倒是對這姘頭什麽都說。」郭勳譏诮道。

  駱錦楓被郭勳風言冷語氣得面色發白。

  「不才北鎮撫司掌印指揮丁壽,閣下若有何見教但請劃下道來,丁某接著
就是,你我二人之事何苦使錦楓爲難。」丁壽道。

  「倒是個憐香惜玉的,就怕你接不住。」撂下這句話,郭勳轉身便走。

  「丁大哥,此番因我而起,爲你招禍了。」駱錦楓滿腹委屈,歉然道。

  「錦楓說笑了,區區小事而已,爲了妹子你,天大的禍你丁大哥也能扛了
。」丁壽笑道:「何況你丁大哥本就是招禍的命,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

  說得有趣,駱錦楓不禁展顔。

  丁壽還待再寬慰幾句,借機增進下個人感情,卻蹦出來一個不識時務的老
家夥。

  一直倚著門框喝酒看熱鬧的莫言突然道:「駱丫頭,郭家小子不是個心胸
開闊的,怕是會登門告狀,駱老兒那裏如何應付,你得有個章程。」

  這算什麽,打架輸了回去找家長麽,郭勳看著也快奔三的人了,這麽不靠
譜麽,丁壽腹誹。

  駱錦楓聽了果然失了分寸,焦慮地跺腳道:「這便如何是好?」

  「回去找你娘啊,駱老兒懼內是出了名的,還能翻了天去。」莫言「呲溜
」又是一口酒,嘻嘻笑道。

  「對對對,」駱錦楓連連點頭,又猛然醒悟在丁壽面前扯自家內情有些給
老爹招黑,忙道:「莫大叔胡說什麽,我爹哪是此等樣人。」

  莫言笑而不語。

  駱錦楓轉身對丁壽道:「丁大哥,我,我先走了,回頭再……再來……」
言語中有些不舍。

  「天色已晚,妹子早些回去吧,有暇我便登門拜訪。」事到如今,丁壽又
能多說什麽,隻得順著話頭說道。

  「嗯——」駱錦楓這才放心,欣慰地點了點頭。

  ***    ***    ***    ***

  眼見駱錦楓遠去,丁壽轉對怡然自得的莫言道:「莫老,那個郭勳來路您
好像知之甚深?」

  「略知一二。」莫言倒不愧「知無不言」的名號,回身便將郭勳的來路交
待個底兒掉。

  「武定侯郭英的後人?」丁壽咂了咂嘴,他其實倒不在意得罪個把勳貴,
畢竟如今勳貴裏最得寵的二位侯爺家的寶貝兒子他說打也就打了,可這郭家不
同外戚,還真有些來頭。

  第一代武定侯郭英是太祖朱元璋的近身宿衛出身,一生大小百餘戰,因功
受封侯爵,大明開國封爵之人衆多,基本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公侯之中能得善
終的僅此一位,一直蹦跶到永樂年間,身後還被追贈營國公。

  郭家自郭英起,幾代與宗室聯姻,百年下來開枝散葉,朝中內外盤根錯節
,就以現今的武定侯郭良來說,女兒許給了敢和壽甯侯茬架的慶雲侯周壽之子
周瑛,便是妻家也不可小觑,舅子柏樹是錦衣衛鎮撫,兩個連襟一個是錦衣衛
都指揮佥事袁喜,還有一位來頭更大,小皇帝的親爺爺,明憲宗朱見深。

  怎麽轉了一圈,這小子的親戚都在錦衣衛啊,丁壽有些撓頭。

  莫言慢悠悠繼續道:「郭勳還有一個親戚,他的嶽父是前任山東總督備倭
的都指揮姚升……」

  等等,丁壽突然擡起了頭,「嶽父!他有老婆?那他還纏著錦楓作甚,難
道要錦楓回去給他做小麽?」

  「已經去世幾年了,武定侯府是想讓錦楓續弦,要不然駱丫頭何以會對那
小子這般不假辭色。」莫言以看白癡的眼神瞅著丁壽。

  ***    ***    ***    ***

  丁壽心情郁悶地回了家,琢磨著小皇帝的豹房是該抓緊修了,礙著盡心給
他修房子這個面子,朱厚照總不會幫親不幫理吧,嗯——,貌似人家三媒六證
,好似理也不在自己這邊。

  還沒等想出個章程,有下人通傳,楚楚那邊請他到院子裏去。

  房內筝音潺潺,悅耳動聽,丁壽舉步而入,笑道:「今日楚楚怎有此雅興
……咦,是你,楚楚呢?」

  杜雲娘半臥於地,襯得豐臀高聳,凹凸有緻,一襲淡紫色褙子輕裹嬌軀,
偏偏露出大半雪膩香肩,將露未露,引得丁壽眼神熾熱,恨不得一把將她全身
衣裙扒個幹淨。

  「那妮子躲起來了。」聞得丁壽問話,杜雲娘玉手由弦上收回,半支起身
子嬌聲道:「爺的事辦妥了,若是由她打頭陣,怕是討不得賞。」

  一邊說話,杜雲娘巧手輕撫鬓邊散發,一舉一動間盡是自衿妩媚之色。

  「哦,宜春院是什麽來路?」丁壽來至身側,一隻大手已攀上了飽滿酥胸


  「如今這時候,爺還提那幫子蕩婦,不覺煞風景麽。」杜雲娘吐氣如蘭,
柔聲膩語道。

  「你就不是蕩婦了?」手掌順著抹胸間的白膩深溝探尋而下,握住了光滑
汗膩的一隻雪白玉兔。

  嬌哼一聲,杜雲娘豐滿身軀輕輕扭動,浪聲道:「自然是了,可奴家隻是
爺一個人的淫婦……」

  「說得好。」丁壽哈哈一笑,手掌更是用力,五根手指都已陷入那團軟肉
之中,紅彤彤的一顆櫻桃被他搓弄得硬挺突漲。

  「爺,你弄痛奴家了……」杜雲娘呻吟一聲,玉手順著丁壽衣袍下探,摸
住了早已高高翹起的堅挺肉棒,來回撫摸。

  「爺的寶貝越來越大了,一隻手都握不過來,若是遇到那些不經人事的黃
毛丫頭,怕是會直接弄得下不了床。」猩紅香舌輕舔丁壽耳輪,杜雲娘膩聲膩
氣地說道。

  丁壽不答,拉下抹胸肩帶,兩個又圓又大的白嫩乳瓜顯現在眼前,托住一
個便大力含吮舔舐起來。

  「喲,爺……奴的心肝……哎呦……別咬啊……」杜雲娘胸前快感連連,
手掌上又傳來那話兒的陣陣熱意,心裏不由躁動起來。

  「爺……好爺……快給奴奴吧……」杜雲娘春潮泛濫,軟語央求道。

  丁壽也不再廢話,由著杜雲娘幫襯解了衣服,隨後卻阻止了杜雲娘解開衣
裙,雙手拉住裙角向上一提,羅裙已被拉至九尾妖狐腰際,一雙白生生的圓潤
大腿及豐滿雪股香臀暴露而出。

  「您這是……」杜雲娘訝異道。

  「穿著衣服幹,更有情趣。」丁壽淫笑道。

  「爺怎麽還好上了這個調調……」杜雲娘輕聲嬌哼,白嫩大腿交錯一起,
細腰豐臀輕輕扭動,「還不來?」

  「來了!」身隨聲動,丁壽伏身壓在豐腴嬌嫩的身軀之上,紫紅色的碩大
菇頭直沒入了柔嫩蜜穴之中。

  杜雲娘嘤咛一聲,「爺,您慢些,奴家小穴內漲得慌……」

  「那你自己來吧。」丁壽怪笑一聲,抱著嬌軀一個翻身,變成了女上男下
,笑道:「爺樂得清閑。」

  杜雲娘扭著水蛇般的蠻腰,跨在丁壽身上,半真半假的嗔怒道:「爺真是
個偷奸耍滑的性子,連這事都不願出力。」

  嘴上埋怨,身子卻沒閑著,握著巨大棒身在穴口處輕輕挺了幾下,便借著
腔道濕潤,向下一坐,將整個粗大肉棒全都吞了下去。

  「唔——」杜雲娘仰起雪白頸項,滿足地呻吟了一聲,一邊搖晃著身子,
一邊嬌聲道:「爺的寶貝果真不凡,一會兒可要棒下留情,別讓奴婢輸的太難
看。」

  丁壽握住不住晃動的兩個乳瓜,把玩揉弄道:「放心吧,爺什麽時候采過
宅子裏的女人,甯可功力不再寸進,也不能傷了你們身子不是。」

  「喔……奴家就知道……爺……爺是個心疼人的……也不枉……奴家跟了
爺……啊……輕一些……」原來丁壽扶著她纖細有力的腰肢,下身開始不住上
挺。

  杜雲娘隻覺穴心又酸又麻,渾身骨頭都酥掉了,又耐不住這般快感,雪白
肥臀不住搖晃旋動,穴心內騷水泛濫,隨著豐滿身軀上下起伏,順著棒身流到
丁壽小腹上,將二人性器處的毛發粘濕了一片。

  「啊……啊啊……爺厲害……粗……真粗……」杜雲娘被巨大肉柱刺激得
淫聲浪語連連,骨酥神迷不能自已,暗道若是太早敗下陣來,今夜又是無功,
不由高聲求救道:「楚楚妹子……快……快來幫幫姐姐……」

  一具光滑柔嫩的赤裸身軀貼上丁壽身子,扭臉一看,是滿臉紅暈的楚楚挨
了過來。

  迎著丁壽目光,楚楚雖含羞帶怯,還是勇敢的送上櫻唇,丁壽隻覺兩片豐
潤菱唇及一條靈活香舌在他口中不住吸吮舔舐,一隻靈巧小手更是大膽地在他
胸前遊動,甚至沿著小腹向下,撥弄那一片已然汗濕水浸地茂盛毛發,雖是奇
怪今日楚楚大膽主動,還是令他充滿飄飄然的快感。

  舒爽之下,胯下肉柱更是火熱脹大,感覺首當其沖的便是跨坐在他身子上
扭動的九尾妖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哎呦……爺……頂死奴奴……穴
心子都掏出來了……」。

  「杜姐姐,小聲些,別讓人聽到。」雖是得了杜雲娘囑咐,今日楚楚放得
開些,可這快掀翻房頂的浪叫,還是讓楚楚姑娘暈生雙頰。

  「姐姐……忍……忍不住……哎呦……酸……酸死了……」杜雲娘扶住丁
壽胸膛,粉臀又是磨盤般的一陣瘋狂旋轉。

  丁壽怪手順著楚楚粉嫩瑩潤的渾圓雪股,不時用手指撥弄著那一簇黝黑芳
草,貼著楚楚嬌小耳垂,嘻嘻笑道:「雲娘如今情非得已,怕是顧不得許多了
。」

  「那爺還不快送她一程。」楚楚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嬌嗔道。

  丁壽道了聲好,摟住杜雲娘倏地一個翻身,將九尾妖狐壓在身下,隨後舉
起兩條粉腿架到肩上,揮戈直入,便是一陣猛抽狠插。

  「哎……哎唷……美……美透了……天……天呀……爺……奴……奴家…
…哎唷……不……行了……」

  雪臀懸空,避無可避,杜雲娘被丁壽一番次次到肉的狠頂,刺激地高聲尖
叫,近乎嘶啞。

  楚楚見杜雲娘已近臨界,慌忙躺在一旁,羞答答分開雙腿,擺好姿勢,怯
怯道:「壽郎,來吧。」

  杜雲娘此時卻鼓起餘勇,兩腿交叉在丁壽臀後,死死纏住身上男人,「別
走……別走……再來……再來……對……用力頂……頂死我吧……哎唷……」

  一聲柔媚入骨的哀鳴,杜雲娘在一陣哆嗦後洩了身子,四肢癱軟地倒在了
地上。

  丁壽抽槍而出,許是二人性器結合得過於緊密,發出了「波」的一聲悶響


  雖早已習慣魚水之歡,但看著眼前那根濕淋淋猶自晃動不已的巨大肉棒,
楚楚仍羞怕不已,輕輕閉上了眼睛。

  伸出三根手指,感覺到楚楚腔內已是水流潺潺,丁壽也放下心來,對準微
微分開的粉嫩肉唇,腰身用力,破門而入。

  「唔……」楚楚鼻腔發出一聲嬌啼,雙腿不覺纏住了雄健腰身。

  丁壽隻覺又窄又緊的層層嫩肉緊緊裹住了粗大肉棒,一陣緊澀,他自知楚
楚非比杜雲娘久經戰陣,怕是不堪重撻,不由擔心問道:「可是疼了?」

  楚楚雖覺體內被頂得一陣肉痛,卻又爲郎君的體貼入微感動,輕聲道:「
無妨,妾身受得住。」隨即深吸了口氣。

  丁壽隻覺玉洞內似乎寬敞了些,順滑通暢,不由奇道:「幾時學了這般妙
法?」

  「雲娘姐姐教的,說是爺龍精虎猛,若是不學上幾手陰功,怕是承擔不住
。」楚楚說完又有些憂心道:「壽郎可是不喜?」

  緩緩抽送,騰出一隻手來撫摸佳人胸前一顆嫣紅,丁壽笑道:「你們一心
爲我,又豈能不喜。」

  楚楚展顔,輕輕挺動下身迎合,柔聲道:「妾身與杜姐姐皆是身世飄零,
不敢奢求什麽,隻消壽郎憐惜一二,妾身便以死相報……」

  「爺不要你死,隻要你的身子。」含住玉乳上的一顆猩紅乳珠,丁壽含糊
說道。

  「啊……啊……嗯嗯……奴家的身子……是爺……爺的,爺……何……時
想要……便給爺……嗯……求爺……快……快些……」楚楚情欲波動,嬌柔的
身子早已被丁壽開發的敏感不已,片刻功夫便哼叫起來,聲音雖無杜雲娘般肆
無忌憚,也是柔媚入骨。

  丁壽也一改方才的輕抽緩插,加速聳動起來。

  密集的「啪啪」肉體相撞聲及「滋滋」的淫器摩擦聲不斷響起。

  楚楚粉頸高揚,穴心內一股愛液隨著嬌軀顫動,噴灑在紫紅肉龜上。

  丁壽身子進出姿勢稍微一緩,菇頭頂在腫脹的穴心上,緩緩旋轉,研磨得
楚楚渾身酥軟,穴心一陣輕顫,又洩了一次身子。

  不過盞茶功夫,楚楚已然連洩數次,「爺,爺您輕些,奴不行了。」

  「你再忍忍,爺也快了。」丁壽噴著粗氣,欲火一起,他也控制不住,直
將身下柔軟身軀肏得嫩肉翻出,淫水四濺。

  楚楚隻覺下體肉唇已然有些紅腫,卻又不忍拂了愛郎欲念,隻得盡力張開
雙腿,挺臀迎湊。

  丁壽說著快了,往複數百下還沒有稍歇的意思,楚楚頭腦昏沈,恥根處已
被多次大力撞擊,變得通紅。

  丁壽也覺如此下去怕是傷了楚楚身子,可這臨門一腳卻遲遲不到,沒得辦
法,隻好繼續大力抽送,隻求早早洩了火去,忽然身後一具滑膩豐滿的身子貼
裏上來。

  「爺,別擔心,奴家幫你。」杜雲娘膩聲道,隨即一條濕滑肉舌順著他汗
津津的脊背舔舐而下,直至臀孔,也不稍停,丁香雀舌在肛口處輕輕打了個轉
,便直鑽而入。

  異樣刺激讓丁壽肉棒更加腫脹,杜雲娘卻沒有停息的意思,玉手揉搓著他
的卵袋,肉舌吸吮得滋滋作響,又啜又吸,讓丁壽背脊一陣酥麻,深入楚楚穴
內的肉棒不由跳動了幾下。

  杜雲娘賣力吸吮,卻清楚感覺到丁壽身體波動,含糊說了聲:「鳳吮珠…
…」

  已然有氣無力的楚楚幡然驚醒,鼓起餘勇,肉壁一陣收縮,牢牢裹住了巨
大肉棒,花心嫩肉則如嬰兒小嘴般吸住了菇頭馬眼。

  內外夾擊下,丁壽隻覺一股舒爽直沖頂門,腰眼一麻,陽精噴薄而出,被
楚楚花心吸得一幹二淨。

  喘息聲漸平,三條汗淋淋的赤裸身軀糾結在一起,杜雲娘愛憐地看著懷中
沈沈睡去的楚楚,心滿意足。

  「此番爺的精水一點沒糟蹋,可遂了你的意?」丁壽盤膝而起,用杜雲娘
腰間褶皺不堪的羅裙擦拭下身。

  「好似爺沒占了便宜一般?」杜雲娘菱唇輕抿,抛了個白眼,隨即扯過一
個半尺有餘的木匣,推了過去,「這是從宜春院得來的,爺可滿意?」

  「讓你去探人的底,你怎麽還做起梁上君子了?」丁壽看了匣中銀票,皺
眉道。

  「不是爺前陣子還肉疼花銀子麽,怎地又大方起來了,如此也好,爺既看
不上,便做了我們姐妹的私房錢了。」說著話,杜雲娘便作勢欲取回木匣。

  「你們兩個還與我分什麽彼此。」丁二爺手疾眼快,迅速將匣子搶到自己
懷裏,雖說這些銀票不夠給小皇帝修豹房的,可也不無小補,蒼蠅再小也是塊
肉不是。

  「這裏面還有一本春宮絹冊,雖看不明白來路,妾身覺得絕不簡單。」杜
雲娘一指木匣,認真說道。

  「哦?」丁壽從匣內取出一本無名絹冊,見其上繪制了數名裸女,每幅畫
都擺著不同姿勢,所同者每一張圖中的女子俱是動作挑逗,神態妖冶,雖是死
物,卻也讓人心旌神搖,情欲亢起。

  丁壽目光一凝,神色鄭重,暗道一聲:天魔舞!!!

  萬象秘籍,浩若煙海,劉秉忠凝其精華,創天魔策十餘種魔功,此外還有
醫蔔星象、陣法機關等數項雜學羅列其中,朱允炆創立天魔宮,根據四靈十魔
的根骨資質,各授絕學,其餘雜學則是各憑喜好,任由鑽研,天魔舞便是其中
之一。

  舞起之時,裸女身披透明輕紗,翩翩紛飛,妖媚至極,舉手投足間便可惑
人心神,促進情欲,一般由十六人同舞,又稱「十六天魔舞」,蒙元數代皇帝
便是沈溺其中,不能自拔。

  朱允炆陰山遇伏,墜落斷崖,隨身並沒帶著秘笈圖冊,教授丁壽時也隻是
口述了一番天魔舞的來曆,丁壽對此倒是理解,若是雙腿殘廢的建文帝突然脫
了衣服對他搔首弄姿,估計二爺當時就會從懸崖上跳下去。

  細細翻看了一番絹冊,以丁壽了解,這應隻是天魔舞的部分殘卷,並非十
六天魔舞的全本,丁壽冷笑一聲,原隻是覺得宜春院不簡單,沒想到竟然與魔
門有關,這京師重地果然水深得很啊……

  ***    ***    ***    ***

  不論宜春院一秤金的來曆到底有何異處,丁壽暫時也沒心思去管,而今還
有個大事要忙,正德皇帝的大婚日子到了。

  皇帝乃萬民之主,婚姻大事也絕不是他一家人關門搞搞就算了,何況悲催
的錦衣衛還有著鹵薄儀仗的銮儀差事,丁壽身爲北司掌印指揮,也休想置身事
外。

  正德皇帝的這位皇後姓夏,大興人,由太皇太後和張太後一同選出,另外
還有一同陪選出來的沈、吳二位秀女,分別受封賢妃、德妃,一次就娶仨,二
爺看著就眼紅。

  要說朱厚照還是很講義氣的,並沒忘了丁壽,琢磨著給他尋個迎親的差事
湊資曆,被腦子還沒燒壞的丁壽堅決拒絕了。

  開玩笑,這麽露臉的事朝上那幫老家夥會把這彩頭讓給自己,納彩時的正
使是英國公張懋,副使少師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的內閣首輔劉健,納吉時
的正使是保國公朱晖,副使是謝遷與李東陽,他丁壽今兒敢嗆行,明天文武百
官參他的奏本就夠給他修個墳頭的,二爺抽風了拉這仇恨。

  要說不需要資曆的活兒倒也有一個,禮部有一個主婚者的差事,可那差事
真不是好幹的,不說禮節繁瑣不能出錯,還得代替皇帝幹一些皇帝不方便幹的
事,當然肯定不是圓房,而是替代下跪,皇帝坐在奉天殿等媳婦進宮就是了,
可這主婚者得按照禮儀到處跪拜,且大多都是四拜禮,二爺真的心疼自己膝蓋


  隨著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告期等一係列折騰,終於到了正日子,迎親的副
使又添了一位禮部尚書張昇,朝臣中沒人表示異議,反正是自己人,和諧共存
,其樂融融。

  十六歲的朱厚照升座奉天殿,將軍卷簾,錦衣衛鳴鞭,宣制官宣讀冊封制
書。

  隨後正副使及司禮監內官領了冊封皇後的制書,由午門出發,旗手衛鼓吹
大樂前導,隨後緊跟著冊寶、鹵薄儀仗、鳳輿、禮物采輿等各色隊伍,浩浩蕩
蕩,直奔夏邸。

  皇後娘家夏府上下內外打掃一新,自納彩時起就已在周圍挂起了圍幙,隻
留出了迎親隊伍的通道,皇帝老丈人夏儒已水漲船高地提拔爲中軍都督府都督
同知,位爲從一品,領著阖府上下人等立於府門外搭設的幕次前,等候冊封。

  承天門外,百官身著朝服,西向立班,恭謹迎候皇後大駕。

  丁壽混在人群中,頭戴五梁冠,手執象牙芴,腰懸金帶佩玉,身著黃、綠
、赤、紫織成雲鶴花錦绶,一派英姿勃發,誰知這位爺心中卻在碎碎念叨:什
麽時候結束啊,眼看時候不早了,這賜宴什麽時候開始啊……

  忽覺袖口被人牽動,丁壽一驚,還道不小心失儀被監察禦史揪出錯來,回
身一看卻是乾清宮的小太監張銳。

  「丁大人,請隨奴婢來。」張銳悄聲道。

  丁壽不明所以,還是隨著一臉神秘之色的張銳到了奉天殿偏殿,卻見劉瑾
張永一幹人聚集在一起,神色焦急。

  幾人見了丁壽,未等他開口,劉瑾已然搶上一步,問道:「可知陛下在何
處?」

  還能在哪兒,那小子不隻能在奉天殿禦座上呆著麽,丁壽不經意往殿上一
看,禦座前的卷簾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放下,從側面看上面空無一人。

  「皇上不見了?」丁壽驚道。

  「最近皇上和你走得近,你不知道?」劉瑾眼中精光四射,死死盯著丁壽


  「我哪知道啊?」 丁壽叫屈道:「何況經過您老上次教訓,小子怎敢再
胡來。」

  劉瑾見丁壽神色不似作僞,仿佛把心放下了一半,點了點頭,沈聲道:「
與你無關就好,今天是大日子,容不得再出亂子。」

  張永蹙著眉頭道:「劉公公,當務之急是尋回陛下,如今丁大人也不知萬
歲下落,如何是好?」

  「好在司禮監的人都搶著在新主子面前露臉,知道這事的人還不多,趕快
派人細細搜尋,趕在皇後進宮前找到陛下。」

  張永羅祥幾個人應聲而去,單撇下個丁壽。

  「督公,我呢?」

  「你去西苑尋。」劉瑾道。

  一幫人又不能大張旗鼓,隻帶了一些親信內官,折騰了近兩個時辰,一無
所獲。

  劉瑾焦急地在偏殿內踱著圈子,一個個回來的人都搖頭示意,不由更加煩
躁。

  待從西苑趕回的丁壽也兩手空空時,衆人都沒了主意。

  「陛下會不會出了皇城?」丁壽道。

  谷大用下意識撇嘴道:「不會,自從太後前番下了懿旨後,皇上就沒出過
宮門一步……」

  話說一半,谷大用便已警醒,他們幾個都是伺候著朱厚照從小長大的,太
知道小皇帝的脾氣了,數月來未出皇城一步,怕是早把那位爺給憋瘋了,今天
大家都有一堆差事要忙,一個沒留神,這主兒溜出宮去的可能性太大了。

  幾人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忽聽午門處鍾鼓齊鳴,聲震九城。

  「皇後輿辂已經到了,怎麽辦?」谷大用急得直搓手,徹底沒了主意。

  劉瑾站在殿門前向外張望了一眼,對衆人道:「不能讓皇後娘娘在午門外
久等,準備迎接銮駕,將皇後娘娘直接引進坤甯宮。」

  張永神色也有些慌亂,「按照儀制還要到奉先殿谒廟……」

  劉瑾立即打斷道:「皇上不在,誰去谒廟?」

  劉瑾掃視衆人道:「隻要不誤了今夜合卺,明日一早再朝見兩宮,這事還
遮的過去。」

  幾人此時也沒了章程,隻得各自奔忙去了。

  「壽哥兒……」劉瑾看向丁壽。

  「小子明白,定會在今夜將皇上尋回。」丁壽目光堅定。

  劉瑾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囑咐了一句:「還要保皇上平安無事。」

  ***    ***    ***    ***

  坤甯宮內,更漏漸殘。

  燙金喜字的龍鳳紅燭緩緩燃燒,身著吉服的大明國母孤影而坐。

  夏皇後年方十六,能從衆多秀女中脫穎而出,自然姿容不俗,可此時秀眉
鳳目間卻帶著一股憂色。

  自幼熟讀《女誡》、《女則》,針織女紅無一不精,鄰人長輩交口稱贊,
被選秀女入宮,便得兩宮賞識,匹配天家,一躍爲六宮之主,何等風光顯貴,
數月來勤習禮儀,處處用心,隻想今後輔佐夫皇,整肅後宮,做一個大唐長孫
皇後一般的良妻賢後,怎奈是……唉……

  平日熟練習演的大婚儀制還有數禮未完,便被迎入坤甯宮,至今未得見皇
帝一面,莫不是皇上嫌自己容貌醜陋,才淺德薄,不堪領袖六宮;莫不是皇上
對兩宮選定的良人不滿,心有所屬;思前想後,疑慮重重,可這一切,已經由
不得她了,一入宮門,紅顔深鎖……
2018-3-14 04:5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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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第七十四章                念舊情天子失儀  憤不平群臣定計

  宜春院後院的一條僻靜小巷。

  一身粗布短褐的朱厚照蜷縮在牆壁陰影中,充耳不聞牆内絲竹之聲,隻是
望着眼前的粉牆碧瓦,四顧茫然。

  「果然在這兒。」總算找到了人,丁壽如釋重負。

  朱厚照呆呆看了一眼丁壽,沒有吭聲。

  「怎麽跑出來的?」丁壽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倒黴孩子,語氣有些不善,
東跑西颠折騰一整天,水米沒沾,肚子裏早開始抗議了。

  朱厚照沒有被質問的語氣激怒,小聲說道:「從永巷施工的工匠處摸得一
身衣服,随着下工混出來的。」

  堂堂大明皇帝陛下冒充工役偷出皇城,寶貝兒,虧你也能做得出來,丁壽
挨着朱厚照靠牆坐下,「皇上,臣知道您的心思,不過……有些事也得挑個時
候……」

  「朕知道,隻是想過來看看她,看一眼便走,可是……怎生連門都不認得
了……」小皇帝話音中帶了一絲哭腔。

  輕歎一口氣,丁壽道:「路沒記錯,陛下,此女來曆臣還沒來得及禀告…
…」

  聽完丁壽述說,朱厚照臉上充滿失望,幽幽道:「這麽說,她搬走了,大
同!對,朕去大同……」

  丁壽伸手将要竄起來的小皇帝拉了回來,「陛下,您聽明白臣說的話麽,
劉姓女子出身……卑賤,還是斷了此念吧。」

  「賤籍樂戶又如何,與你我有何不同!?」

  丁壽被朱厚照脫口而出的诘問弄得有些失神,「這個麽,陛下後宮佳麗三
千,總會有勝過她的女子,何必爲了……」

  朱厚照搖了搖頭,「她不同,在她的懷裏,朕覺得溫暖、舒心,那種感覺
從未有過……」

  你這是找媽還是找相好啊,丁壽看着煥發神采的小皇帝,哭笑不得,這孩
子缺少母愛吧。

  朱厚照回過神來,看着丁壽古怪的眼神也有些窘困,惱道:「這是朕的第
一個女人,你這歡場浪子,怎懂得情愛其中三昧?」

  丁壽搖頭失笑,拉着小皇帝長身而起,「咱們君臣二人貼着牆根交心也不
是辦法,臣腹中餓得厲害,尋一處酒肆,待臣爲您講一個故事。」

  街邊一處小酒館,幾壺燒酒,兩碟小菜。

  朱厚照飲盡一杯後,擦了擦唇邊酒水,急迫問道:「這麽說,你第一次也
是和一個樂戶出身的女子?」

  丁壽點了點頭,「雖說脫籍,可也還是别人妾室。」

  「你想她麽?」朱厚照追問道,丁壽的這番借種經曆可比他當初還要曲折
刺激,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慨歎。

  「已有了我的骨血,怎能不想?」丁壽以壺作杯,無奈苦笑。

  「何不去尋她?」朱厚照急得身子都探了過來,「朕可以發一道特旨……


  「瑞珠好說,那孩子又如何自處?将來如何見人?」丁壽喟然,以他的性
子,早想把張恕這老家夥給辦了以報仇雪恨,可慮及瑞珠等人,又下不得這狠
心,借種而生,豈不是要受盡世人白眼。

  朱厚照頹然坐下,細細思量一番,「你我還是同病相憐了?」

  「感同身受。」丁壽點頭,「陛下寬心,隻要有機會,必将爲你了卻這心
事。」

  朱厚照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丁壽舉手相擊,「驷馬難追。」

  二人哈哈大笑,笑聲中,丁壽小聲道:「陛下,臣這事不是什麽光彩的,
還請您代爲隐秘……」

  ***    ***    ***    ***

  乾清宮内已經急得猶如熱鍋螞蟻的幾位公公,見了被丁壽扶回來的醉醺醺
的小皇帝,不由暗呼佛祖保佑。

  張永忙着準備醒酒湯,劉瑾則給這位皇帝老爺換上大婚吉服,一時間輕易
決人生死的幾位大珰手忙腳亂,丁壽則好整以暇的四處打量朱厚照的起居之所


  「陛下,您這裏還有這個寶貝。」丁壽發現炕桌上有一本《内府秘藏春宮
圖冊》,驚喜地撿了起來。

  「放肆。」劉瑾對着毛手毛腳的丁壽呵斥道,「這是給萬歲爺看的。」

  「用不着,朕曉得怎麽做。」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害羞的緣故,朱厚
照面色通紅,「你喜歡便送你了。」

  「謝陛下。」丁壽嘻皮笑臉道了聲謝,「那臣就告退了。」

  「這都什麽時辰了,别回去了。」朱厚照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搖搖晃晃向
宮門走去。

  那我住哪兒啊,丁壽爲難地看向劉瑾,實指望從老太監處得些指點,卻見
這一位一步搶出,扶着跌跌撞撞的朱厚照,向坤甯宮那邊行去。

  丁壽撓頭四顧,瞧見了那邊呆立着的張永,想起了一件事,道:「張公公
,在下有一事請托。」

  「丁大人有事請講,無須客氣。」張永淡然道。

  「豹房已然動工,在下想着能否由乾清宮這裏再派一人監工,以備陛下随
時問詢進展。」

  張永上下掃視了丁壽一番,「丁大人可是擔心張忠在其中上下其手?」

  「言重了,在下絕無此意,隻是想着豹房如此大事,張公公豈能僅是袖手
旁觀?」丁壽笑意滿滿。

  「那咱家便謝過丁大人了。」張永拱手道,随即看了看身後捧着醒酒湯的
一名四旬太監,招手喚了過來。

  「孫洪,你也是伺候萬歲爺長大的,豹房的事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清楚,明
日便去西苑效力吧。」

  名喚孫洪的太監一臉忠厚之色,聞言并不多話,隻是躬身道:「遵命。」

  ***    ***    ***    ***

  坤甯宮内,紅燭将盡。

  夏皇後心中忐忑,難道便要一人枯坐天明。

  「來了,來了,陛下來了。」坤甯宮侍從歡天喜地地從宮外跑了進來。

  心中大石落地,十六歲的夏皇後掩飾心中欣喜,故作沉穩道:「慌些什麽
,成何體統!」

  宮女嗫喏稱了聲是,扶着皇後端坐龍鳳帳内,随後便見了搖搖晃晃地小皇
帝撞了進來。

  朱厚照酒意上湧,眯着惺忪醉眼,看着帳内佳人玉姿秀容,大着舌頭嘻嘻
笑道:「劉……劉姐姐,你今晚好……好美,怎麽清減了許多?」

  夏皇後心中正在默誦着女官教授的宮中禮儀,糾結該如何與皇帝合卺,未
想皇帝開口便是這麽一句。

  驚愕地摸着臉頰,夏皇後明白皇帝稱呼的人絕不是自己,想想半夜苦熬,
等到的卻是如此不公的對待,心中委屈忿忿,薄薄朱唇輕輕一抿,端端正正道
:「好教陛下曉得,臣妾是由兩宮選出的正宮皇後夏氏,不是什麽劉姓女子。


  朱厚照用力晃了晃頭,終究看清了帳内人,也曉得适才有些失态,讪讪道
:「朕酒醉失禮,皇後勿惱。」

  「臣妾不敢。」

  夏皇後面上恭謹,心中卻宛似紮了根刺,不知那劉姓宮人會是哪個,蠱惑
君王,豈有此理。

  二人在各自侍從引導之下,合卺行禮,随即宮人爲二人脫去冠帶袍服,垂
下羅帳……

  未幾,帳内傳出斷斷續續的紊亂鼻息聲,以及一種心畏惶恐的呻吟聲……

  「不……不要掐那裏……陛……陛下……不要……再揉掐了!臣……臣妾
受……受不了……嗯……嗯……」

  夏皇後聲音顫抖,鼻息咻咻。

  紅羅帳内,正德皇帝緊緊壓在全身赤裸的皇後身上,雙唇在少女椒乳上不
停吸吮,右手掐捏着圓滾尖挺的乳峰頂端,兩粒豆蔻已被刺激得紅嫩突挺。

  酥麻疼痛不時由前胸襲來,夏皇後難以自禁的輕哼呻吟,雙手也緊緊擁摟
抓掐着身下錦褥。

  雖經老宮人在事前交待過男女之事,可雙峰間湧生出未曾經曆過的舒爽悸
痛,還是讓她神思迷茫,長有稀疏茸毛的玉門處已然玉露微滲,這就是男歡女
愛麽,好似挺快樂的……

  若是朱厚照耐心将前戲做足,倒是會給小皇後留下一次美妙的回憶,可僅
有一次經驗的正德帝卻不知這些,急不可耐的分開一對粉嫩玉腿,伏在她身上
,下身用力一挺,驚恐的呼痛聲忽地響起……

  「痛……痛死了……不要……求陛下……你快起來……臣妾那裏好痛……
嗚嗚……」

  突來的刺痛讓小皇後嬌軀顫抖,玉體不受控制的狂亂掙紮,修長玉腿毫無
着力處的屈伸踢蹬,額頭已滲出細汗。

  驟然間沖破少女下體的阻礙,猝不及防的龍根也是有些痛感,朱厚照暗道
怎與劉姐姐在一起時有些不同,雖不明所以,還是以過來人的語氣頻頻安慰身
下可人:

  「你别怕,已經進去了!待會兒便不痛了,而且會舒服的。」

  「可是……臣妾真……真的好痛……求陛下……輕些……」

  「嗯……放心……朕開始動了……」朱厚照寬慰幾句,便試着将龍根緩緩
抽送。

  「痛……還有點痛……而且還漲得……嗯……嗯……」

  小皇帝輕抽慢送下,夏皇後眉頭漸漸舒展,下身創傷痛楚似乎減輕,柔弱
嬌軀也輕輕扭動。

  見身下人的樣子有了幾分當初劉姓女子交合時的模樣,朱厚照認爲時機已
到,立刻加重了力道。

  「啊……痛……痛啊……陛下」

  顫抖着的哀鳴聲突然響起,夏皇後玉掌扶住朱厚照肩頭,螓首輕搖,哀求
道:「請陛下暫緩。」

  酒意上頭的朱厚照早已不耐煩,抽身而起,抱怨道:「怎地如此麻煩,和
劉姐姐做的時候便那般爽利!」

  聽得朱厚照此言,夏皇後今夜苦等的委屈心酸再也抑制不住,「陛下若是
覺得臣妾品貌才德不堪爲六宮之主,廢黜發落便是,何故以一狐媚子幾番羞辱
……」

  「住口,不許你這麽說她!」朱厚照心火驟起。

  皇後被朱厚照呵斥的一驚,更是難過,不覺哽咽低泣。

  朱厚照也覺适才有些過火,有心賠禮又不知從何而起,心煩意亂,掀開羅
帳,喝道:「服侍朕穿衣。」

  幾名宮人低頭而入,七手八腳地服侍朱厚照,小皇帝随意低頭一看,「血
,血,朕受傷了?!」

  一位老尚宮垂首道:「陛下寬心,這是皇後娘娘的處子元紅。」

  輕哦了一聲,這位爺好歹還知曉這是女子貞潔象征,想想今夜所爲也确實
有些過分,語氣放緩道:「梓童好生安歇吧,今夜朕去乾清宮安寝。」

  紅羅紗帳内,夏皇後瞧着皇帝身影消失不見,兩行珠淚挂在如玉般的粉面
之上,汩汩不息……

  ***    ***    ***    ***

  乾清宮暖閣内。

  丁大人此時捧着皇家的性啓蒙讀本看得津津有味,面部表情松弛,口水都
快要滴了下來,直到朱厚照來了近前他才醒覺。

  「陛下,您怎麽回來了?」丁壽擦了擦口水,問道。

  「真是敗興,快也不行,緩也不行,輕了不行,重了還是不行。」朱厚照
氣鼓鼓地坐到床上,「還是劉姐姐好,隻嫌朕氣力不足。」

  丁壽幹咳一聲,覺得自己聽了些不該聽的,「陛下且放寬心懷,改日臣陪
陛下到南海子遊獵散心可好?」

  「你又不是不知,太後不讓朕出宮?」

  「微臣去讨這道恩旨,就說陛下要親手爲太後打幾個野味補身子。」丁壽
拍胸脯打了包票。

  「哈,朕忘了,在母後那裏你的面子大。」朱厚照兩手一拍,戲谑說道。

  聽不出這話是褒是貶,丁壽心中有些嘀咕,輕聲道:「既然陛下回宮,臣
便告退了。」

  「回什麽回?乾清宮九間暖閣幾十張床,還找不到一張你睡的,今晚就和
朕抵足而眠吧。」朱厚照一把抓住了丁壽手腕。

  「你個倒黴孩子,結婚日子不睡老婆,拉着二爺算怎麽意思。」丁壽已經
惡意揣測這熊孩子有撿肥皂的愛好了。

  「再把你和那個什麽瑞珠的事與朕細細說說……」此時的朱厚照一臉賤兮
兮的模樣,哪還有大明帝國九五之尊的半分威嚴。

  ***    ***    ***    ***

  天色破曉。

  坤甯宮内,十數個宮人穿梭不停,服侍着皇後夏氏梳洗裝扮。

  夏皇後一雙漂亮杏眼此時已腫的像兩個粉桃,隻是盡力用水粉遮蓋。

  「皇後娘娘……」一個小宮女匆匆跑了進來。

  「慌什麽!」夏皇後威嚴地呵斥道,随即揮手讓周邊宮人退下。

  待宮人散盡,夏皇後急切地站起身子,問道:「怎麽樣,陛下昨夜在哪裏
就寝?」

  「奴婢打聽到了,陛下昨夜的确回了乾清宮。」小宮人回道。

  「可還有什麽女官伺候?」夏皇後追問道。

  「倒是沒有,不過……」小宮女有些猶豫。

  皇後頓時緊張了起來,「不過什麽?」

  「昨晚上陛下是和錦衣衛的丁壽丁大人同寝的。」說完這句話,小宮女的
頭都快垂到了胸口上。

  「難道陛下還有斷袖分桃之好?」皇後蛾眉緊蹙,貝齒緊咬紅唇,恨聲道
:「佞幸小人,竟以谄媚侍君……」

  ***    ***    ***    ***

  禦馬監。

  張忠斜坐在黃花梨翹頭書案後,冷眼打量着一旁查看賬目的孫洪。

  孫洪聚精會神,似乎并沒發現張忠眼神不善,良久才站起身來,捧着賬冊
到了張忠身前。

  「張公公,這裏面似乎有幾個數目不對。」孫洪指着賬冊道。

  張忠并未看眼前的賬冊,而是一手将其合上,臉上滿是笑意道:「老孫,
你雖是年初在乾清宮升的太監,可畢竟是從禦馬監出去的。」

  孫洪點頭稱是,「彼時多蒙張公公關照。」

  「關照談不上,雖說你在涿州,咱家在霸州,可畢竟都是直隸同鄉,這守
望相助還是應當的。」張忠大度地擺手道。

  孫洪隻是連連點頭,并不搭腔。

  張忠起身将孫洪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頗有些苦口婆心道:「咱們這些苦
命人,無兒無女,也行不得男女之事,服侍好萬歲爺就是本分,其他的也無非
就是攢些送終養老的散碎銀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張公公說得透徹。」孫洪颔首。

  張忠對孫洪的态度很是滿意,繼續道:「這裏面的道道,你知道,我知道
,宮裏人都門兒清,萬歲爺也是體諒下人的,所以……」

  張忠将桌上賬冊推向孫洪,拍着他的肩膀道:「有些事睜一眼閉一眼,少
不了你的好處。」

  孫洪看了看眼前賬冊,又擡頭望向張忠,笑道:「好處就不必了,在下一
介内臣,既無内顧之養,又無外交所需,孑然一身又需幾個錢,單憑俸祿已然
盡夠了。」

  「這銀子是錦衣衛那冤大頭的,你替那小子省什麽?」張忠不覺提高了聲
音,急聲道。

  「是誰的銀子不重要,這差事是萬歲交待下來的,咱們這些人已經進不了
祖墳,盡不得孝,總不能連個」忠「字都沒了吧。」

  「其中利害,還請張公公細細思量,今日之事,便當從未有過,保重。」
孫洪起身告辭。

  張忠瞪着眼睛看着孫洪出了房門,胸中火氣越來越旺,擡腿将桌案踢倒,
随後瘋了般将手邊物件摔個粉碎。

  「張公公,哪來這麽大的火氣啊?」 一個譏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張忠更惱,森然回身,煞氣淩人道:「哪個不開眼的狗東西看你老子的笑
話!?」

  司禮監徐智倚門而立,聞言不怒反笑:「張公公若有興緻,咱家爲你擺酒
消氣如何?」

  ***    ***    ***    ***

  秋日暖陽,清風徐徐。

  吏部左侍郎王鏊負手立在左順門外,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宮門重檐。

  震澤先生念頭通達,性情高潔,雖說未如廷推榮升吏部正堂,略有抱憾之
心,但他自覺官場資曆本就不比焦孟陽,倒也不至耿耿于懷。

  「左堂大人,進宮何事啊?」司禮監掌印王嶽笑迎而出。

  王鏊笑着施禮,從身後從人處接過一個漆盒道:「内相請了,前番經筵之
時,陛下問及老夫家鄉野茶,并蒙恩賜名」碧螺春「,适逢家人進京,又帶來
幾斤,不敢專美,特來進獻,權作陛下大婚賀禮。」

  「老大人費心了,您老與陛下君臣相得,師生情深,留著青史,必是一番
佳話。」王嶽伸手接過漆盒,不禁贊道。

  王鏊捋髯開懷,「内相過譽,老夫愧不敢當。陛下何處,還請引見。」

  王嶽面色古怪,「此時陛下不在宮中,而在」廊下家「……」

  王鏊由着王嶽引路,來至皇城永巷,隻見店鋪相連,叫賣不絕,三三兩兩
的主顧們東挑西揀,讨價還價,倒是秩序井然。

  「這是何人這般大膽,在皇城之内經商販貨,體統何在!」王鏊被眼前奇
景氣得胡子都要翹起,揎拳捋袖道:「陛下在哪裏,老夫要上本勸谏。」

  王嶽苦笑一聲,「左堂随我來。」引着王鏊進了一間酒肆,櫃上有賬房撥
着算盤,垆前竟還有婦人賣酒。

  「這……這都是何人,閑雜人等直入禁中,皇家體面何存……」王鏊已經
被亂糟糟的景象驚得語無倫次。

  王嶽延請王老大人在一張方桌前坐下,安慰道:「左堂大人寬心,這些人
都是宮人裝扮,并無市井之徒。」

  王鏊還是憂心忡忡,催促道:「快引老夫去見陛下。」

  「二位客官,要點什麽?」一個跑堂的店夥計湊了上來。

  王鏊沒好氣地連連揮手,「那個要你多事,下去下去,陛……陛下……,
你怎麽這副打扮?」

  待老大人定睛細看,才發現眼前這位頭戴氈帽,身穿麻布短褐,腰系白圍
裙,肩搭手巾的店小二,乃是自己的寶貝學生,大明天子朱厚照,吓得王鏊當
即站了起來。

  「王師傅且座,想吃點什麽,這頓算我請。」朱厚照做買賣很是四海,大
方說道。

  「這……這是……」王老大人還沒緩過神來,呐呐難言。

  「王左堂帶了些家鄉土産」碧螺春「,進獻陛下。」王嶽在一旁解釋道。

  朱厚照聽了不由幾分雀躍,「太好了,這裏正無好茶迎客,王師傅辛苦了
。」

  「陛下啊……」王鏊突然間哀嚎一聲,淚如雨下。

  朱厚照被吓了一跳,「這是怎麽了,有話起來說。」

  王鏊跪在地上,抹着眼淚,哭道:「先帝大喪,小祥未久,雖大婚已畢,
吉禮告成,陛下更應勤于政事,如今這般耽于玩樂,虛耗精神,何以能成太平
之治,臣疏于教導,有何面目見先帝與地下……」

  王守溪一番話情真意濃,涕泗俱下,奈何朱厚照早經曆過謝閣老滔滔不絕
的口水攻勢,這點唾沫星子對小皇帝而言不過毛毛雨,左耳聽右耳冒罷了。

  「王師傅所言甚是,朕知道了。」朱厚照說着便要扶王鏊起來。

  震澤先生此時動了真情,隻是哭求勸谏,死活不肯站起來。

  「喵——喵——」

  「怎還有家畜在此?」被打斷情緒的王老大人極端不滿,扭身呵斥,随即
被吓得癱坐于地。

  一隻獵豹伏在身後,毛茸茸的腦袋正沖着他搖頭晃腦,張牙舞爪。

  「喵——」,剛又叫了一聲,獵豹便被脖頸上皮索牽動,帶到了一邊。

  「王大人,對不住,對不住,那個誰,快把大貓牽開。」丁壽将手中繩索
交給身後侍從,又連忙把王鏊給扶了起來。

  這段時間二爺玩的瘋起,沒想到大明皇帝狩獵是用豹子代替獵狗的,這玩
法不要太土豪喲,現在丁壽的一大樂趣,便是牽豹擎蒼,千騎卷平岡,南海子
獵場的飛禽走獸,這陣子可是倒了大黴。

  「你……你……有辱斯文。」不知是氣是怕,王大人指着丁壽的手指直哆
嗦。

  「王師傅所言都是憂國憂民之事,我當從而行之,且請寬心回府安歇吧。
」小皇帝道。

  有心繼續進谏幾句,但看了看在旁邊龇牙的獵豹,王大人心有餘悸,由王
嶽扶着快步離開。

  「今天獵了些什麽?」朱厚照用袖子擦了擦臉,王老師适才話說得有點多
,唾面自幹怕是等不及了。

  「三隻野兔,兩隻狍子,還有一隻黃羊。」丁壽命人将獵物送進後廚。

  朱厚照一個勁兒搖頭,隻是嫌少。

  「陛下您擔待點吧,微臣就這幾個人去射獵。」丁壽無奈,他又不是黃羊
獵手皇太極和兔子終結者康熙大帝,要不是有着一邊那個時速百公裏的外挂,
這點東西還不一定撈得着呢。

  朱厚照繼續搖頭,待看見桌上漆盒時,不由眼睛一亮,連聲嚷道:「快快
,換水牌,本店新到茶品碧螺春,敬請衆客官惠顧……」

  ***    ***    ***    ***

  東廠,内堂。

  白少川附在劉瑾耳邊,竊竊私語。

  劉瑾面無表情,待白少川肅立一旁,方才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下去
吧。」

  白少川沒有動,低聲道:「可要屬下提醒下丁兄?」

  「不必。」劉瑾輕輕吐出兩個字。

  白少川略微躊躇了一下,還是開言道:「督公行事一向步步爲營,徐徐而
進,丁兄如此招搖,怕會引得内外矚目,屆時惹火上身,壞了督公大事……」

  「小川……」劉瑾聲音轉冷,「你今日的話太多了。」

  「是,屬下知罪,屬下告退。」白少川不再多言,退至堂下,扭身而去。

  「你這般寵着那小子,不憂心手下心生怨恚?」伴随着一陣咳嗽,高鳳由
後堂轉出。

  劉瑾眼神空洞地看着空曠廳堂,冰冷的臉上忽地綻出一絲暖意,「年輕人
,玩性大,且由得他吧,還能無憂無慮地玩上幾年啊……」

  ***    ***    ***    ***

  八月望日,奉天殿,大會朝班。

  「臣欽天監五官監候楊源上奏,六月辛酉,雷震郊壇禁門、太廟脊獸、奉
天殿鸱吻,八月初,大角及心宿中星搖動,天璇、天玑、天權星不明。此皆上
天警示,乞請陛下親元老大臣,罷去内侍寵幸,安居深宮,絕嬉戲,禁遊獵,
罷弓馬,嚴号令,毋輕出入……」

  首輔劉健在班首聽得暗暗點頭,前幾日老哥們王鏊在宮裏被氣得不輕,總
要給他出一口氣,可說實在的,皇帝和他身邊人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已經提得夠
多了,劉閣老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拿這些說事。

  正好瞌睡來了有枕頭,所謂天人感應,天象有變,必然是人主所行有差,
才會引起上天示警,若不以此大做文章,劉閣老都對不起文臣之首的職業操守


  待馬前卒楊源奏畢,劉健出班奏道:「人君所畏,惟天惟祖宗。皇上紀元
之初,天變叠見,是以仁愛警戒者至關。前代之典,凡遇天變,必減膳撤樂,
今陛下亦當每日早起,祝天拜廟,然後視朝,修身自省爲政怠荒之事,以使民
心可慰而天意可回……」

  劉閣老畢竟七十多了,一口氣說到此,潤口嗓子,打算繼續,忽聽左班靠
後有一人道:「劉閣老之言,下官不敢苟同。」

  還在班中的謝遷眉頭一跳,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扭頭看去,果然,蹦出來
的是兵科都給事中王廷相。

  王廷相上前幾步道:「湛湛青天,其唯有一,天下之國,何啻千百,天象
之變,千百國皆應之,國君行政之善惡,莫非一日月間皆同般行止?若天象之
警,皆爲吾皇告誡,則上天何以獨偏中國?」

  「這個……」劉健撚須不語,明人的眼界那裏擺着,前番文華殿楊廷和與
丁壽一番舌辯已經講得清楚明白,非要悶頭死不認賬有些說不過去;要是梗着
脖子強辯說中華乃天朝上國,其餘皆蠻夷蕞爾之邦,老天就是厚愛大明你能怎
麽着這類的口水話,不好意思,劉閣老還沒有清末徐大學士那般把自己活成段
子的勇氣。

  謝遷看着王廷相便覺心中有氣,暗道這王子衡定是已和劉瑾一黨,真個斯
文敗類,當即出班反诘道:「那依王給谏之意呢?」

  謝閣老素來能言善辯,打定主意此番無論這小子說出什麽話來也要當庭駁
倒,尋個錯處貶離中樞,省得老給哥幾個添堵。

  王廷相向禦座跪拜,恭謹言道:「與其敬天,不若勤民,伏請陛下摒鷹犬
,停騎射,節财省役,以寬民力,進賢去佞,振奮朝綱,賞功罰罪,匡正法紀
,則萬民之幸,大明之福。」

  王廷相想得簡單,上疏便上疏,就事論事他沒意見,扯那勞什子天變示警
算哪檔子事。

  劉健與謝遷對望一眼,不想王廷相是這般說辭,不過也無暇細想,自己想
說的話都已被說出來的,于是一同下拜,道:「臣附議。」

  朱厚照本來興緻勃勃欣賞臣子互掐,不想轉眼間矛頭又指向了自己,節财
省役?我也得有财可節啊,光祿寺的供奉都減了,難道還要宮裏一大幫子人天
天清粥小菜的過日子,憑什麽啊,你們和你們兒子夜夜笙歌,紙醉金迷的,憑
什麽苦都讓我受啊!

  朱厚照越想越氣,眼看就要發作,侍衛一旁的丁壽拉了拉他衣袖,悄聲道
:「陛下,退朝吧。」

  丁大人可以理解小皇帝的怨氣,可這時候翻臉,劉健謝遷皮糙肉厚毫發無
損,王廷相的小身闆可架不住天子雷霆,丁壽着實不願這位子衡兄變成了替罪
羊。

  狠狠看了下面給自己氣受的臣子們,朱厚照咽下這口惡氣,點頭道:「你
們所言,朕知道了,退朝。」

  ***    ***    ***    ***

  大學士李東陽府邸花廳。

  「王子衡乃氣學門人,對天人之說見解與我等偶有不同,木齋何必與後進
做意氣之争。」李東陽溫言寬慰老友。

  「吾等良言苦谏,聖上置若罔聞,上疏彈劾,又都留中不發,視之若無,
僅一句」知道了「便搪塞而過,如何使得?」

  謝遷憤憤不平,用力拍着座下楠木交椅的椅子扶手,大聲說道。

  「木齋息怒,畢竟已上達天聽,且待些時日,以觀後效。」李東陽笑着繼
續勸解。

  「唉,隻怕陛下身側宵小環顧,蒙蔽聖聽,終不得改啊。」司禮監掌印王
嶽赫然在座,慢悠悠地品了口香茗。

  「聖上那廊下家……究竟是何人引導?」想起那天永巷所見,好好先生王
鏊便按捺不住胸中怒火。

  「還能有誰,劉瑾啊,哦,還有他舉薦給陛下的那位丁壽。」王嶽放下茶
盞,再拱了一把火,「不隻廊下家,如今西苑大興土木的豹房,也是他張羅修
的。」

  「黃口小兒,驟得高位,不知感念天恩,反蠱惑聖君,實不爲人子。」王
鏊憤憤不平對着劉健等人道:「晦庵,你等位列閣部,叨居重地,若隻苟容坐
視,豈不既負先帝,又負今上?」

  「守溪少安毋躁,晦庵自有定奪。」李東陽忙替劉健解圍。

  一向果決擅斷的劉健此時有些舉棋不定,根據以往同小皇帝的鬥争經驗,
無論是裁撤傳奉官還是消減皇室供奉,隻要幾位顧命大臣以請辭相挾,便會塵
埃落定,以朱厚照的讓步收場。

  法子好用可不能濫用,小皇帝才幾歲啊,後面的日子長着呢,總不能三天
兩頭遞辭呈吧,何況劉閣老已經感覺到朱厚照對他們隐隐的抵觸心理了,心中
不由哀歎,先皇啊,老臣真想念與你相處的日子啊。

  手指輕輕敲擊身側案幾,思忖良久,劉健還是難以決斷,「直言勸谏,乃
人臣本分,且今上年幼,易受奸人挑唆,吾等還是因循舊制,時時提點陛下親
賢遠佞,方是正途。」

  老生常談,王鏊對此回複有些不滿,轉首對身側人道:「東山,你怎麽看
?」

  已然緻仕卻還駐足京師的前兵部尚書劉大夏,一直低眉斂目,默不出聲,
此時緩緩睜開眼睛,掃視衆人一番,道:「晦庵所言正是,去奸除佞,須從長
計議。」

  見了王鏊失望之色,劉大夏寬慰道:「守溪不必多慮,事事有備,方能無
患,其事吾等早已謀劃多時。」

  聽了劉大夏一番講解,王鏊恍然大悟,連聲贊道:「東山不愧久掌兵部,
深谙兵家虛實之道。」

  劉大夏幹瘦的面頰得意地抖動了一下,看向老神在在的王嶽,「内相,你
那裏布置的如何了?」

  「未雨綢缪,那幫人的一舉一動也在咱家眼裏。」王嶽用絹帕輕輕拭了拭
唇角,嘿嘿笑道。

  ***    ***    ***    ***

  四海居,名氣比不得松鶴樓,也未有色如胭脂般的桃花佳釀,卻能在酒肆
林立的北京城屹立不倒,自有過人之處。

  老闆是川人,兼職掌勺,一手川菜尤爲地道,且待人和氣,逢人便笑,四
海居客似雲來,人人都誇這老闆财星高照,好運道。

  掌櫃的自知自家事,能在城狐社鼠多如牛毛的天子腳下有一席之地,皆是
拜一位貴人之賜,不說官面上的人物從不打擾,連一些吃闆子進衙門如家常便
飯的青皮混混,登門一次後便再不出現,好似北京城内從未有過這麽一群人物


  如今那位貴人正在雅間獨酌,每次前來隻要一壺川地的「文君醪」,且不
需旁人伺候,自斟自飲,離開時酒錢照付,雖說行止怪異,但老闆的生意經便
是不該問的絕不過問。

  一壺一杯。

  一身褐色直身的白少川坐在一張四方矮桌前,細細品咂每一口酒水中的滋
味,似乎嘴中隻有淡淡的苦澀。

  「落魄西州泥酒杯,酒酣幾度上琴台。青鞋自笑無羁束,又向文君井畔來
。」白少川輕輕吟誦着這首《文君井》,白玉般的臉龐上泛起一絲戚容,文君
夜奔,當垆賣酒,千古佳話。若是卓文君預知今後有作《白頭吟》之時,曾否
後悔不該聆聽那曲《鳳求凰》呢……

  「自憐自惜,自悲自歎,白老弟遇何不平不公之事啊?」

  藍布門簾挑開,身着便服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範亨舉杯而入……
2018-3-29 04:3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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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4-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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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愁上愁君臣反目  毒中毒各懷心機

  四海居,雅間内。

  「範公公?」白少川手托瓷杯,星眸微睐,面對這位名義上的内廷第二人
,并無起身行禮之意。

  範亨竟出奇地沒有惱怒,自顧坐到白少川身側,笑問道:「白老弟似乎有
心事,與咱家傾吐一番可好?」

  垂首注視着手中酒杯,白少川蓦然一笑,「在下何時與範公公有了交心的
情分?」

  「白老弟何必拒人于千裏之外。」範亨今日的涵養着實讓人驚訝,和顔悅
色繼續道:「東廠三铛頭龍章鳳姿,才華出衆,便是王公公亦常爲嘉許。」

  「哦?白某何德何能,敢當司禮監諸位垂意。」白少川不露聲色,緩緩将
杯子放置在了矮桌上。

  「老弟何必自謙,咱家雖看劉瑾礙眼,但也知曉自他接手東廠以來,人才
大聚,耳目遍及朝野内外,可謂氣象一新。」範亨凝視白少川道:「白老弟在
其中居功至偉。」

  「此皆賴督公運籌,丘、谷二位公公謀劃,東廠同仁鼎力協助,白某怎敢
貪天之功。」白少川水火不浸,若無其事。

  範亨淡淡一笑,「恐不盡然吧,劉瑾等人随侍今上,無暇分身,柳無三目
無餘子,雷長音超然物外,十二領班各懷鬼胎,若無白三铛頭恩威并施,這東
廠怕早已是一盤散沙……」

  「範公公莫非忘了四铛頭?」白少川擡頭掃了範亨一眼,「丁兄蒙萬歲青
睐,督公信重,執掌诏獄,身膺重任,如今乃東廠第一得力幹将。」

  「丁壽?」範亨「哈」一聲嗤笑道:「這小子倒真是個人物,官兒升得快
不說,這惹禍也是一流……」

  一口幹了杯中酒,範亨不客氣地自斟一杯,搖頭晃腦道:「入仕不過一年
光景,便把文臣武将、外戚勳貴得罪了個遍,咱家這把年紀了,還是頭一次見
到這般尋死的……」

  「偏偏劉瑾還把他當個寶貝似的寵着,」範亨乜斜着白少川,若有若無道
:「這小子該不是老劉在外邊的野種吧?」

  白少川星目微寒,冷冷道:「範公公慎言,督主少時入宮,這髒水潑不到
他老人家身上。」

  聽出白少川語氣不善,範亨微微蹙眉,凝望着杯中酒水,慢悠悠道:「文
君醪,好名字,卓文君當年先爲孀婦,後又險些成了棄婦,不過比起唐門那位
苦命女子,前人算是命好的……」

  白少川蓦地臉色一變,以掌在桌底一托,這張矮腳方桌卻是紋絲不動,範
亨的一隻枯瘦手掌不知何時輕輕捺在了桌上。

  範亨舉杯啜飲了一口酒,緩緩道:「白老弟若是想和咱家掀桌子,最好先
稱稱自己的斤兩。」

  白少川面色陰晴不定,最終将桌下手掌抽回。

  「範公公知道的很多?」

  「隻怪三铛頭風采照人,實是引人注目。」範亨得意道:「司禮監雖說丢
了東廠,可這耳目麽,還不全是擺設。」

  白少川嘿然不語。

  「老弟若在劉瑾手下一帆風順,哥哥我絕不說半句廢話,可如今麽……」
範亨搖了搖頭,苦口婆心道:「那丁壽後來居上,劉瑾處處委以重任,還将他
直接引薦于今上,你爲東廠效力多年,至今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區區铛頭,那
小子已然執掌北司,獨當一面……」

  「督公對我有收容庇佑之恩……」白少川猶疑道。

  「狗屁,那是你對他還有用,劉瑾若對你真心庇護,何不直接滅了蜀中唐
門,還不是想借着那幫人威逼你不敢離心離德,」範亨循循善誘,繼續道:「
可而今劉瑾大力栽培丁壽,待那小子羽翼豐滿,隻消将你逐出東廠,哼,老弟
怕是連卓文君的下場都不易得……」

  白少川劍眉緊蹙,鳳目含愁,不發一言。

  範亨直起身來,輕聲道:「個中利害,白老弟自己思量,咱家告辭了。」

  直到範亨挑簾出門,白少川還是不動如山。

  良久,白少川才端起面前瓷杯,杯未及唇,劍眉一揚,眼中忽閃起一絲戾
色,五指用力,杯碎酒迸。

  ***    ***    ***    ***

  東廠,内堂。

  劉瑾懶散地靠在黑漆嵌螺钿花鳥羅漢床上,一手支頤,一手随意伸出,任
由坐在床前踏腳上的白少川幫他修整指甲。

  白少川細心地用手中象牙柄的锉刀将劉瑾指甲一個個打磨得整齊光亮,好
似無意說道:「督公,下面探到消息,武定侯與英國公來往甚密。」

  劉瑾閉目養神,聞言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據探子說,似乎與四铛頭有些關聯。」白少川用柔軟的拇指輕按打磨完
的指甲,探查有無毛刺。

  「什麽事?」劉瑾睜開了眼睛。

  「武定侯府的小侯爺郭勳與九城大豪駱燕北的女兒駱錦楓青梅竹馬,兩家
長輩也有意撮合,不過近來丁兄與駱大小姐有了些糾纏,郭小侯爺似乎吃了些
虧,便訴諸長輩……」

  劉瑾似乎來了興趣,直起身子道:「那駱家丫頭品貌如何,可配得上壽哥
兒?」

  「這個……」白少川皺了皺眉頭,隻得回道:「駱錦楓家學淵源,又得拜
峨眉名師,武功自是不差,容貌麽,她母親鳳夕顔便是昔日武林中出名的美女
,駱錦楓傳承母貌,性子溫婉,不似其母般剛烈狠辣。」

  「好。」劉瑾開心地一擊雙掌,「老谷說得對,這小子當真命犯桃花,那
小子什麽時候辦喜事,宣府那次就沒趕上,這次怎麽也得喝頓喜酒……」

  「督公,」白少川急聲道:「武定侯開國輔運,英國公奉天靖難,兩家勳
戚在軍中根深蒂固,我們夾袋中并無可以抗衡的人物,若是開罪了他們……」

  「開罪了又怎麽樣?」劉瑾反問,随即不屑道:「他張懋上疏時可曾顧忌
過咱們,是疖子早晚要出膿,咱家倒要看看他們能蹦出什麽花樣?」

  白少川垂下頭來,嗫嗫嚅嚅道:「督公對丁兄果真另眼相待。」

  劉瑾輕輕托起白少川的下巴,口氣戲谑:「小川,你近來的牢騷越來越多
喽。」

  ***    ***    ***    ***

  在大明各方勢力勾心鬥角互相算計之時,正德元年步入了金秋九月。

  自初一日起,宮中便開始講求吃花糕與迎霜麻辣兔,喝菊花酒,宮人們則
在各宮管事的指點下忙着糊窗紙,抖曬皮衣,做衣禦寒,膳房裏也開始加緊糟
腌瓜茄,制作各種菜蔬,以備過冬。

  宮眷内臣則要從初四起換穿羅重陽景菊花補子蟒衣,待九九重陽佳節,随
侍皇帝駕幸萬歲山登高,這一切宮中早是慣例定制,雖說繁雜,卻井然有序,
直到一樁不大不小的意外……

  「什麽?江南織造無錢趕制龍衣?」朱厚照放下菊花酒,驚愕地看向司禮
監掌印太監王嶽。

  「是,九月初二,尚衣監崔杲上本,江南織造無銀可用。」王嶽低眉順眼
地答道。

  「造龍床沒人,制龍衣無錢,朕做什麽大明天子,一個窮措大罷了。」朱
厚照委屈地想哭。

  「崔杲的手本裏就沒提及如何解決?」坐一邊正在和一隻兔腿較勁的丁二
爺突然開口問道。

  看了眼這不知尊卑的小兔崽子,陛下如今到哪裏都帶着他,就差直接住宮
裏了,王嶽心中又妒又羨,還是老實答道:「有,崔杲請按前例,奏讨戶部往
年支剩的一萬二千鹽引,以解燃眉。」

  「那不就得了,陛下,比照前例吧。」丁壽扔下兔腿,用胸前的錦繡補子
餐巾擦了擦嘴道。

  正德皇帝也是轉憂爲喜,「老王,以後話都一次說出來,害得朕白白憂心
,告知韓文一聲,就這麽辦吧。」

  ***    ***    ***    ***

  奉天門,早朝。

  「陛下以所餘鹽引織造龍衣之事,戶部不敢奉旨。」戶部尚書韓文之言铿
锵有力。

  「國朝初立,太祖設鹽法,許鹽商納糧開中,補九邊之需,後經先帝時葉
淇變法,變納糧爲納銀,名之雖變,其實尚同,鹽課所得,皆爲邊費,不可挪
用,且陛下自有内庫,何用戶部撥銀。」

  「韓大人,祖制當真不可改?」丁壽覺得這時應該出來說句話。

  韓文斜睨丁壽道:「斷不可改。」

  「下官近日翻看經曆司舊檔,倒是看到一些例外,遠的就不說了,自納銀
開中後,弘治九年,戶部将二萬八千鹽引用于龍衣織造,弘治十年與十二年,
各有兩萬鹽引用于織造,弘治十四年,在兩萬鹽引之外戶部又加鹽價銀三萬兩
,韓大人,戶部又作何解?」

  「這個麽?」韓文捋着胡子有些犯難,心道這理由不太好編,求助地看向
了首輔劉健。

  「先皇溫良敦厚,親近老臣,善納忠言,君臣之間了無壅隔,地方百業興
盛,朝野百弊自除,若陛下肯效法先皇,廣開經筵,親賢去佞,做垂拱之治,
些許用度小事,自不須陛下挂心勞神。」

  劉健你丫這是徹底不要臉啦,丁壽滿懷欽佩地看着劉閣老,把話說得這麽
直白,不怕小皇帝從禦座上跳下來打你。

  朱厚照的表現倒是讓丁壽跌碎了眼鏡,一向急躁的小皇帝沒有發火,靜默
良久,連劉健都有些琢磨不透皇帝的想法時,小皇帝終于開了口。

  「衆卿——」聲音平靜,不見喜怒。

  「臣在。」群臣俯首。

  「皇考向來敬重老臣,朕也願蕭規曹随,對諸卿所奏皆聽之任之。」

  朱厚照突然掰起了手指頭,「朕即位之初,諸位先生便以先皇遺诏爲由,
裁撤錦衣衛及内官上萬人,其中僅禦用監便有七百餘人,今年督造龍床等禦用
之物人手不足,需增六人,你們不許,朕準了……」

  劉健與謝遷對視一眼,沒有出聲。

  「五月以來,淫雨霏霏,你們有人說天象異常,是因爲皇考賓天,朕不夠
哀痛所緻,朕認了……」

  欽天監少卿吳昊縮了縮脖子。

  「大婚之禮,你們說國帑不足,不應靡費,從六十萬降到三十萬,朕許了
……」

  戶部尚書韓文臉上有些發燒。

  「今日,朕便做一回主,鹽引之事下旨照辦,再有奏擾者,嚴懲不貸。」
朱厚照起身而去,丁壽連忙随後跟去。

  「劉閣老怎麽辦?」

  「陛下固執己見,幾位大人拿個主意啊!」

  待皇帝沒了影子,朝臣們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将劉健等人圍在了中間。

  「諸公放心,内閣不會亂改祖制,吾等将拒寫特準鹽引的敕書,諸位也當
上疏陛下收回成命。」劉健淡然道。

  「那是自然」,群臣紛紛點頭稱善。

  ***    ***    ***    ***

  有了幾位大佬首肯,已經閑的渾身發黴的六科十三道言官同打了雞血般興
奮起來,擺開陣勢對小皇帝口誅筆伐,奏疏如同雪片般飛入通政司,怎奈這回
朱厚照是鐵了心強硬到底,奏疏留中不發,連話都懶得回。

  「西涯,你要與我拿個主意啊。」戶部尚書韓文滿含希望地看向李東陽。

  朱厚照這番強勢是韓文沒有預料到的,韓尚書倒是不介意大家抱團擺開車
馬同皇帝鬥上一鬥,可前提是焦點不能在自己身上,皇上赢了自己第一個倒黴
,即便劉健這方勝了,他也會被皇帝記恨上,以韓大人宦海數十年的經驗,被
皇帝惦記上不會太好過,隻消借着某個由頭順水推舟,便有自己好受,馬文升
和劉大夏便是前車之鑒。

  當然,不可否認,丢官後會在朝野間有個好名聲,可名聲又不能當飯吃,
韓大人對現在戶部堂官的位置非常滿意,真不想便宜别人,劉健而今是火上頭
了,不會率先服軟,韓文便把主意打到了三公中多謀的李東陽身上。

  「貫道啊,當日你若是詞鋒柔和些,不要把話說死,何至今日啊。」李東
陽看着焦頭爛額的韓文,略帶埋怨道。

  「當日不是晦庵暗示老夫要量入爲出麽,怎地都錯在了戶部?」韓文抱屈
道。

  「好了,不提這些了。」李東陽輕撫眉心川字,思忖一番道:「如今不給
鹽引怕是陛下那裏面子過不去,還是給吧……」

  「給了鹽引,不說劉晦庵,我就要先被言官們罵死。」韓文急得站了起來
,那幫子言官是指着罵人刷存在感的,瘋起來可不分敵我。

  「且聽老夫把話說完,自然不能全給,折中一下,六千引吧。」

  「這樣好,這樣好。」韓文聽得連連點頭,「既保全了陛下面子,又未全
遂了聖意,在朝野間也有個交待,隻是晦庵那裏……」

  「晦庵而今怕也是騎虎難下,」李東陽笑道,「待我拉着木齋去分說一二
,随後咱們一同進宮面聖。」

  ***    ***    ***    ***

  三位閣老連同大司農一同進了乾清宮,小皇帝對待幾位還是很客氣,賜坐
上茶,問明來意。

  幾位大人端着茶,洋洋得意地将打算說出,滿以爲小皇帝會感恩戴德表示
幾位先生用心良苦,今後必不相負等等,幾位再說幾句感念先帝知遇之恩的漂
亮話,最好再擠出幾滴眼淚,大家抱頭痛苦一番,多完美的君臣相得典範,誰
知道……

  「一半?爲什麽隻給一半?」朱厚照大聲問道。

  劉健嘴中熱茶險些噴出,這倒黴孩子還想怎樣,強咽下一口悶氣,悠悠道
:「陛下,這一半已是有違祖制,老臣等已是赧顔違制,陛下猶嫌不足,當曉
知足常樂之理。」

  先談祖制,現在又談知足,朱厚照肺都氣炸了,氣呼呼道:「戶部能給,
便是朕當日無錯,既然給了又不全給,作何道理?」

  和毛頭小子打交道就是累,一點讨價還價都不懂,天下事若都按道理來講
,豈不簡單多了,李東陽暗自搖頭,面上還是微笑道:「戶部肯解鹽引,是爲
解内廷供奉之急,若是給得多了,少不得有人私自夾帶,中飽私囊,從中得利
。」

  「天家供奉,誰人有此膽量?」朱厚照不解道,「即便有人上下其手,可
命有司緝拿,依法懲治便是,關鹽引解送多少何事?」

  「内廷采買,織造供奉,皆是内臣操辦,閹豎多貪鄙之徒,見利忘義,禁
之不絕,若是交由文臣采辦,自無此虞。」謝遷道。

  朱厚照徹底明白了,這幾位壓根不是反對鹽引批複,是打根兒上認爲隻要
太監摻進來,就不會有好事情。

  小皇帝不能理解,從小到大陪同他的那些太監怎麽就如此遭人鄙視,起碼
這些奴婢爲他做事盡心盡力,不會推三阻四,更不會道貌岸然的同他将那些狗
屁不通的大道理。

  「依先生所說,若事事啓用文職,則無貪渎之禍?」

  劉健等人未聽出正德語氣不悅,都連連點頭,「正是,吾輩文臣熟習孔孟
之道,讀書明理,身負皇恩,必不辜負朝廷所托。」

  小皇帝冷哼一聲,道:「不盡如此吧,古往今來貪官之中文臣又何曾少了
,文官雖是讀書明理,亦盡有不守法度者,先生輩當自知。」

  劉健等人霍然變色,劉健沉聲道:「陛下此言謬矣,老臣聞之驚心,倘先
帝九泉聞此悖論,何能安枕,老臣愧負輔政之責,無顔苟居高位,請賜骸骨,
告老還鄉。」

  說罷劉健跪倒在地,謝遷、李東陽連同韓文随後拜伏,「臣等請辭。」

  又來這套,朱厚照抿着雙唇,呼呼喘着粗氣,還是走下禦案,扶起幾人道
:「幾位先生所說皆金玉良言,朕心頓悟,鹽引之事便遵從諸位之意行之吧。


  劉健幾人走在宮中夾道上,個個俱是陰沉着臉。

  「木齋,老夫原本以爲陛下年輕氣盛,難免一時懵懂,待年齒漸長,終有
明理之時,而今看來,老夫錯了。」

  「晦庵不必自責,陛下身側群小環繞,難免偏聽偏信,隻要去除奸佞,這
大明還是大明。」謝遷雙手籠在袖中,目光炯炯。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劉健冷笑一聲,「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麽快,
貫道……」

  韓文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聽得劉健呼喚省過神來,「晦庵,何事?


  「有一件事需你去做。」劉健眼神銳利,嘴角邊帶着一絲冷酷笑意。

  ***    ***    ***    ***

  戶部郎中李夢陽近日來可謂鬥志昂揚,上蹿下跳向皇帝進言上疏的可不止
科道言官,他李獻吉若不參與其中,怎對得起文壇七子這響當當的名号。

  今日戶部該他當值,當李夢陽入戶部值房時,詫異地看見本部堂官韓文在
那裏默默垂淚。

  「韓部堂,這是何故啊?」李夢陽驚訝問道,他們這些文人士子都自诩泰
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至于養氣功夫有沒有這麽到家是一回事,可這一部正堂毫
不避人的抹眼淚算哪門子情況。

  「獻吉來了。」韓文抹了抹眼淚邀李夢陽入座,仰天唏噓着将乾清宮發生
之事娓娓道來。

  「陛下果真如此說?」李夢陽也變了顔色,朱厚照的言論中透露出對文臣
濃濃的不信任,讓李郎中對文臣前途深感危機。

  「陛下執迷不悟,國事傾頹,旦夕事耳啊,嗚嗚……」也不知韓文老大人
是否犯了淚眼,眼淚說來便來。

  李夢陽起身踱步,忽地轉身,朗聲道:「公爲國之重臣,義同休戚,徒泣
何益!下官已有定計。」

  「計将安出?」韓文睜開淚眼,希冀地望向李夢陽。

  「今上身側群小環繞,蒙蔽聖聽,緻有此昏聩之言,倘若掃除群奸,澄清
玉宇,則必然言路大開,廣納忠言。」李夢陽侃侃而談。

  「連日來谏官交相彈劾内侍,其勢已成,部堂大人此時振臂一呼,倡議群
臣聯名複奏,固争除奸,閣中諸公皆爲元老大臣,必是其議,則去劉瑾輩,易
如反掌,此謂機不可失。」李夢陽頗爲自得,古之名士運籌帷幄,不過如此吧


  小子,你還是太嫩啊。韓文心中譏笑,面上全是激奮之色,抖袖而起,朗
聲道:「獻吉所言甚是,老夫年歲已高,權當以死報國罷了。」

  韓文忽又面露難色,躊躇道:「隻是此奏須慷慨激昂,老夫血氣已衰,力
不從心啊……」

  李夢陽迫不及待道:「部堂若不見棄,下官願爲執筆。」

  清君側,掃奸佞,李夢陽可以預見,此奏一出,必然振動天下,李子之名
士林仰望,這送上門的便宜豈有不撿的道理。

  「如此有勞獻吉了。」韓文頗有幾分憐憫地看着這位大明才子,事若成自
然少不得分潤一些好處,倘事有不濟,傻孩子,這奏疏可是你寫的……

  李夢陽這邊快速備下筆墨紙硯,一邊研磨,一邊構思文脈,以他的意思,
怎麽也要洋洋灑灑數萬言才好顯示胸中文墨。

  韓文一見便知其意,暗自搖頭,出言提點道:「獻吉,奏疏不可過于文飾
,文過則陛下不能自省;字也不必多,否則未必有暇一覽究竟,隻需振聾發聩
即可。」

  韓老大人不愧科場前輩,一語中的,李夢陽幡然大悟,「部堂所言極是,
下官省得。」

  随即提筆一書而就,一篇奏疏轉瞬即成。

  并非李夢陽識淺才薄,實在是沒有意識到此關鍵之處,他是弘治六年的進
士,嚴格限定字數格式的八股取士實行不過數年,作文難免囿于一隅。

  且不論八股文制的優劣,《明史……選舉志》将八股取士的開創者帽子扣在
了朱元璋頭上,這倒無所謂,反正大清往前朝皇帝身上潑髒水也不是第一回,
不過後來大清國自己把路走絕了,飽受八股毒害的文人與有識之士紛紛抨擊八
股制度,連帶這項腐朽制度的「始作俑者」朱八八也是被口誅筆伐,從前清罵
到民國,再到當代曆史學家,對老朱的心思各種惡意揣測,有說禁锢民智的,
有說牢籠志士的,有說老朱陰鸷猜忌縛天下讀書人羽翼的,等等等等……

  隻能說這些讀書人太把自己當回事,以朱八八怼天怼地的枭雄之姿,可不
在乎幾個文人紮刺兒,看不順眼殺了就是,何必那麽麻煩,洪武皇帝的确制定
了三考之制,取試沿用的是宋元經義,十段文結構,和八股沒毛線關系,而且
老朱對科舉制度也不太感冒,認爲舉人們長于詩文鮮有實才,「朕以實心求才
,而天下以虛文應朕」,洪武年間科考之事停停複複,也沒個定性,朱六十四
更喜歡舉薦制,薦舉之人但有實才,不拘一格,雖工匠亦可得官。

  八股文非老朱開創,宋朝就已出現,但真正把八股文取士落在實處是在成
化二十三年,也就是朱厚照老爹登基那年,在王鏊、謝遷、章懋等人的不懈努
力下,八股文開始了嚴格的程式化,格律步驟不得出差,朱八八成功替子孫背
鍋。

  朱重八在地下翻了個身,掏了掏耳朵:你們開心就好,朕習慣了,無所謂


  ***    ***    ***    ***

  入夜,韓文府邸,九卿諸臣俱在。

  「臣等待罪股肱之列,值主少國疑之秋,仰觀乾象,俯察物議,至于中夜
起歎,臨食而泣者屢矣。臣等伏思,與其退而泣歎,不若昧死進言,此臣之志
,亦臣之職也。」

  「伏睹近歲以來,太監劉瑾、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祥、魏彬、丘聚
、高鳳等,或擊球走馬,或放鷹逐兔,或俳優雜劇錯陳于前,或導萬乘之尊與
人交易,狎昵媟亵,無複禮體。日遊不足,夜以繼之,勞耗精神,虧損聖德。
遂使天道失序,地氣靡甯,雷異星變,桃李秋花,考厥占候,鹹非吉祥。前古
閹宦誤國,漢十常侍,唐甘露之變,是其明驗。今劉瑾等罪惡既著,若縱而不
治,爲患非細……」

  韓文念畢,一合奏疏,笑對衆臣道:「諸公,覺得獻吉所書如何?」

  刑部尚書闵珪撫掌贊道:「甚好,有理有據,獻吉不愧七子才名。」

  左都禦史張敷華亦道:「奏疏既成,吾等便一一署名吧。」

  韓文滿意的點了點頭,轉向了一旁閉目靜坐的吏部尚書焦芳,「孟陽,你
意如何?」

  焦芳一直在一旁閉目養氣,一張老臉耷得老長,此時聽得韓文之聲,方才
睜目,微笑道:「諸公皆已定計,老夫豈有異議。」

  「如此甚好。」韓文将奏疏遞與焦芳,笑道:「吏部天官爲九卿之首,便
請率先署名吧。」

  恁個鼈孫,如今曉得老夫是九卿之首了,焦芳心中咒罵,面上卻笑吟吟道
:「既如此,老夫僭越了。」

  繼焦芳之後,衆人紛紛署名,待到了王鏊時,震澤先生提筆不書,掃視衆
人,突然道:「且慢,此奏還少了一人。」

  王鏊之言,滿座皆驚。

  楊守随細細看了一遍奏疏,連素來名聲不顯的高鳳都列于其中,實在想不
出來還少了何人,奇道:「守溪,你說少了哪個?」

  「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丁壽。」王鏊一字一頓道。

  「丁南山?」焦芳捋須的手不經意抖了一下,「此子入仕不過兩年,守溪
杞人憂天了吧。」

  「南山有狐,虹霓蔽天。」王鏊憤憤道:「此子得今上信重,已不在劉瑾
之下,這九人不去,亂本不除。」

  韓文認同地點了點頭,「既如此,便由守溪執筆删改。」

  王鏊也不客氣,提筆書就。

  「伏睹近日朝政益非,号令失當,中外皆言太監劉瑾、馬永成、谷大用、
張永、羅祥、魏彬、丘聚、高鳳等,勢成八虎,缇帥丁壽,雄狐作奸,一幹人
等,造作巧僞,淫蕩上心,緣此輩細人,唯知蠱惑君上以行私,而不知皇天眷
命,祖宗大業,皆在陛下一身。高皇帝艱難百戰,取有四海,列聖繼承,傳之
陛下。先帝臨崩顧命之語,陛下所聞也。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爲長夜之
遊,恣無厭之欲,以累聖德乎!伏望陛下奮乾綱,割私愛,上告兩宮,下谕百
僚,明正典刑,潛消禍亂之階,永保靈長之祚,則國家幸甚!臣民幸甚!」

  ***    ***    ***    ***

  夜會已畢,衆人散去。

  焦芳一上官轎,便喝令轎夫:「快快,速速回府。」

  在衆轎夫一路狂飙下,焦老大人不顧被颠得七暈八素,快步來至書房,揮
筆草書一封,對外嚷道:「來人,快喚黃中過來。」

  此時的焦大公子正忙得汗流浃背,赤裸的身子緊緊撞擊着身下妙人,一雙
健美修長的粉腿牢牢纏在他的腰身上,秀美腳掌在他臀後交叉用力,仿佛要讓
他嵌入自己一般。

  焦黃中呼呼喘着粗氣,将胯下肉棒不管不顧地身下人肉縫中進進出出,那
具嬌軀輕哼嬌吟,沒有半分不适。

  「公子,公子」,外面家人呼喚,驚醒了床上一對鴛鴦。

  「什……什麽事?」焦黃中氣息不勻,勉力應聲道。

  「老爺喚你去書房。」

  焦黃中驚呼一聲,坐了起來,身下嬌軀香汗淋漓纖毫畢現,猶帶潮紅的粉
面亦是驚恐不安,「老頭子回來了?!」正是焦芳侍妾阿蘭。

  焦黃中躍下床,匆忙穿戴衣物,安慰床上人道:「不需憂心,父親不會知
道你在這廂。」

  「老爺回來定會尋我,這身記号怎麽消得掉。」阿蘭埋怨着焦黃中,白嫩
香滑的酥乳上遍布牙痕掐印。

  「誰教你這小淫婦這般受力,比那幫嬌滴滴的漢家女子耐得肏弄,惹得少
爺發了性子……」焦黃中淫笑着掐了掐女子嫩的出水的俏臉。

  「且等一會,你再出去,免得教人看見。」扔下這句話,焦黃中便出了院
子。

  赤身盤坐在榻上,阿蘭幽怨地将手掌探向下體,不住摳摸,「一對兒色鬼
,銀樣镴槍頭,呸——」

  ***    ***    ***    ***

  「父親,您找我有事?」焦黃中進了書房。

  「臉色這般潮紅,可是身體有恙?」焦芳見兒子臉色不對,關切問道。

  焦黃中心虛地摸了摸臉,「無事,隻是來得急了些。」

  「無事就好。」焦芳起身,将信箋遞給焦黃中,急聲道:「你馬上趕赴丁
壽府上,将此信交于丁大人,告之六部九卿群臣将要聯名彈劾,聲勢浩大,不
可輕視。」

  「爹,既然丁壽已危如累卵,我們還有必要摻上一腳麽,明哲保身才是上
策。」焦黃中不解問道。

  「糊塗,爲父這尚書是奪了誰的位置,你還不曉得麽,劉瑾丁壽有聖眷在
身,尚有一搏之力,若是聽憑他們倒台,下一個遭殃的便是老夫。」焦芳恨鐵
不成鋼地指責兒子。

  「事不宜遲,你馬上就走,快快。」焦芳連聲催促道。

  ***    ***    ***    ***

  賓客散盡,韓文徑直來到府中一間靜室。

  劉健安坐品茗,見了韓文,笑道:「客人都散了?」

  韓文點頭,欲言又止。

  「貫道有話直言無妨。」劉健氣定神閑地說道。

  「希賢,此番大張旗鼓地約人署名,似乎孟浪了些。」韓文面帶憂色。

  「此話怎講?」劉健龐眉略微抖動了下。

  「朝臣之中未必沒有首尾兩端者,若是将今夜之事透露出去,吾等豈不失
了先機?」韓文皺着眉頭,很是不解,「西涯與木齋皆是多謀之人,怎會有此
下策?」

  劉健哈哈大笑,「貫道說得不錯,朝臣之中必有人通風報信,可那又如何
?」

  「仗義執言乃是臣子本分,我等有何逾規越矩之處,此乃堂堂陽謀,何懼
小人手段!」劉健撫髯笑道,氣度豪邁。

  「怕是打草驚蛇啊。」韓文還是猶疑不定。

  「老夫便是要引蛇出洞。」劉健嗤笑,「看鼠輩閹人能作何打算。」

  ***    ***    ***    ***

  東廠内堂。

  劉瑾站在堂中,抱臂聽着丁壽禀述,不發一言。

  「督公,朝臣欲置我等于死地,要早做圖謀啊!」丁壽而今覺得受了天大
委屈,他招誰惹誰了,無非弄點銀子巴結皇上,想讓自己的大明生活過得多姿
多彩些,怎麽就跟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喊殺,最操蛋的就是那幫孫子給自己
定死罪的理由,有一項實事麽,言之無物,通篇廢話,一點論據都沒有,操!
!!

  「圖謀什麽啊,人家按照規矩上奏,咱家又能做些什麽?」劉瑾仰天打個
哈哈,不以爲意道。

  「我們進宮觐見,求萬歲做主……」

  劉瑾搖頭打斷,「萬歲爺還不知道這事,别去添堵。」

  「那我們如何應對?要不找幾位公公過來商量一番……」

  「此事不得張揚,以不變應萬變,等着他們出招。」劉瑾回身到羅漢床上
坐下,輕聲囑咐道。

  想從老太監這裏拿主意是沒指望了,丁壽跺跺腳,向外走去。

  「司禮監撺掇皇後娘娘陪着太後到西山上香,仁壽宮你就不用去了。」劉
瑾單手托起茶盞,撥開蓋碗飲了一口涼茶。

  丁壽身子頓了頓,随即快步而出。

  「無三。」劉瑾輕聲道。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廊下。

  「看好這小子。」劉瑾将茶盞放在炕桌上,吩咐道。

  柳無三一聲不吭,躬身行禮,随即隐身不見。

  劉瑾踞坐榻上,雙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語道:「棋下到這一步,才算有了
點意思,劉老頭兒,千萬别讓咱家失望啊……」

  ***    ***    ***    ***

  深夜,東廠的一間小院内。

  東廠中人都明白一件事,東緝事廠内若有什麽禁地,既不是劉公公的内堂
,也不是谷公公的案牍庫,更不是丘公公的刑房,而是永遠雲淡風輕的三铛頭
的書房。

  白少川也不與人講什麽規矩禁令,當幾個不懂事的番子和灑掃小厮碰過三
铛頭的書房後,莫名其妙死于非命,這在東廠便成了人盡皆知的事情。

  書房不大,卻幹淨整潔,沿牆的大櫃櫥上擺着各類大小顔色不一的瓶瓶罐
罐,此外便隻有一桌一椅。

  白少川端坐在烏木靠椅上,一手輕撫着案上的一個金絲楠木百寶嵌官皮箱
,面色在燭光掩映下忽明忽暗。

  「你既不仁,休怪我不義。」白少川唇角勾抹起一絲冷笑,注視身前的官
皮箱,眼光又轉柔和。

  貼身取下一枚鑰匙,要待打開箱上七巧鎖時,忽聽房門「吱呀」一聲開啓


  「什麽人?」白少川冷眸如電,輕喝道。

  「白大哥,我爲你煮了夜宵。」一身翠綠薄煙紗的郭彩雲手捧托盤盈盈而
立,待要提起裙角邁步而入時,忽聽一聲怒斥。

  「出去!」

  郭彩雲錯愕不解,「白大哥,你……」

  「我讓你出去!」白少川厲聲道。

  「嘩啦」一聲,托盤墜地,郭彩雲掩面奔去。

  對着院内花圃,郭彩雲抱膝蜷縮,滴滴珠淚不停由白皙無暇的面上滾落。

  身後一聲輕歎,郭彩雲回首見是面帶歉色的白少川負手而立。

  「白大哥,」郭彩雲扭身飛快地将面上淚痕擦掉,起身強笑道:「小妹适
才無狀,你不要怪罪。」

  「是白某無禮在先。」白少川遲疑了下,還是解釋道:「白某在調配新藥
,怕傷了姑娘。」

  「白大哥不是給彩雲服了辟毒丸麽?」郭彩雲好奇問道。

  「此藥猛烈,怕是辟毒丸起不得功效。」白少川自失一笑,「非常之人須
用非常之毒才能應付。」

  郭彩雲似懂非懂,輕輕「唔」了一聲。

  白少川忽然不言,隻是凝視着郭彩雲,将破雲燕看得紅暈染頰,心口如小
鹿亂撞,擺弄着裙頭,低首羞道:「白大哥,你在看什麽?」

  「郭姑娘,回去找你的姊妹吧。」

  「什麽?!」郭彩雲霍地擡起螓首,烏溜溜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氣,「
你要趕我走?」

  「近日有大事發生,兇險至極,怕會牽連于你。」

  「我不管,有什麽事我和你一起擔,休想攆走我。」郭彩雲鼓起勇氣,上
前拉住白少川衣袖,哀泣道:「白大哥,求你了。」

  看着杏眼中淚光隐隐,白少川心中一軟,點頭道:「好吧,莫要後悔。」

  郭彩雲雀躍跳起,「不後悔,隻要有你在,就變不了天。」

  白少川仰望夜空,隻見黑雲重重,暮霭沉沉,苦笑一聲,自語道:「這天
——怕是真的要變了。」

  ps:焦芳父子同竈的事出自《萬曆野獲編》,個人認爲後人編排老爺子
可能性較大,不過既然有出處,H文不妨就拿來用一下。
2018-4-8 04:2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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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張羅網層層設伏  計連環步步殺機

  天色未明,星月慘淡,卻還及不上此時大明皇帝的臉色難看。

  看着早朝伏阙上疏的衆人,皆是六部九卿重臣,滿朝文武占了大半,朱厚
照不知是氣是怕,拿着奏疏的雙手微微顫抖,半晌才艱難的吐出話來。

  「衆……衆卿何故如此?」朱厚照也不知自己聲音何故變得如此晦澀喑啞


  韓文大聲回道:「今海内民窮盜起,天變日增,群小動辄導上遊宴無度,
荒棄萬機。臣文等位居卿佐,豈能坐視!何忍無言!請陛下俯察物議,速速決
斷。」

  「請陛下降旨。」群臣齊呼,聲勢浩大。

  「劉先生,内閣的意思呢?」朱厚照的聲音帶了幾分央求。

  「群臣奏疏,閣議以爲甚是,請陛下将賊輩明正典刑,以正視聽。」劉健
朗聲道。

  這些人伺奉着自己從小長大,辛辛苦苦,任勞任怨,即便那個丁壽相處日
短,也是難得一個可以交心攀談的玩伴,怎地都變成了十惡不赦之徒啦。

  小皇帝彷徨無措,看向左右,一側當值的錦衣衛正堂石文義神色慌張,對
眼前之局未有半點應對之策,另一邊的王嶽低眉順眼,不發一言。

  朱厚照突然萌生了一種無力感,近乎哀求道:「諸位先生愛君憂國之心,
朕已盡知,但彼輩随侍經年,薄有微勞,實不忍立誅,望衆先生稍加寬恕,容
朕緩緩處治……」

  「陛下,」劉健突然撩袍跪倒,聲淚俱下道:「先帝臨崩,執老臣手,囑
托大事,今陵土未幹,便使宦豎弄權,敗壞國事,臣若死,有何面目見先帝于
地下?」

  謝遷随即出班,正色道:「此九人罪惡昭彰,人神共憤,此輩不誅,何以
負遺命?」

  「請陛下降旨,以正國本。」滿朝文武盡皆跪伏。

  「你……你們……」朱厚照看着那黑壓壓的人群,覺得滿腹委屈,鼻子一酸,
眼淚終究流了下來,帶着哭腔自己嘶喊道:「退朝!!」

     ***    ***    ***    ***

  乾清宮内。

  「陛下,您多少用一些吧。」司禮監李榮和王嶽二人勸解着猶自抽噎的小
皇帝。

  面對着滿桌珍馐美味,朱厚照吸了吸鼻涕,搖頭道:「沒胃口。」

  「朝中衆位大人也是忠君愛國之舉,皇爺何必爲那幾個奴才傷心,若哭壞
了身子,這大明的天可就塌了。」王嶽一副心憂的樣子勸道。

  「這大明朝,有我沒我有什麽分别!」小皇帝抹了抹眼淚,突然想起什麽
似的,一把拉住王嶽手腕,道:「老王,你平素和内閣幾位先生交好是不是?


  王嶽面色一變,連忙跪倒道:「不敢隐瞞萬歲,奴婢因掌司禮監故,偶有
赴内閣議事,但皆爲公議,未曾私交外臣。」

  「那就好,總算說得上話」。朱厚照高興地直點頭,道:「你,你去和幾
位老先生商議,朕将他們幾個貶赴南都,終身不赦,朕以後的國事都仰仗幾位
先生,這樣可好?」

  王嶽眼中光芒一閃,不露聲色道:「如此,奴婢便去和幾位閣老打個商量
,看能否通融一二……」

  「快去,快去,诶,李榮,你二人同去,定要說服幾位先生。」朱厚照連
聲催促,「朕等你們消息。」

     ***    ***    ***    ***

  文淵閣。

  幾位閣老連同韓文等堂官俱在,聽了王嶽二人轉述朱厚照服軟說辭,俱都
面露微笑,頗爲自衿。

  李東陽掃視一圈衆人,以商量的口吻道:「諸公,既然陛下已然知錯悔改
,不妨就遵照聖意發落如何?」

  「不可。」韓文與王鏊同時出聲阻止。

  王鏊不滿道:「西涯,此數人乃亂本禍源,必除之而國安,你身爲輔政大
臣,豈可有婦人之仁。」

  戶部韓文更是不甘心,雖說韓大人平時不願做這出頭鳥,可既然鳥已出林
,就沒有半途折返的道理,宦海行舟,不進則退。

  王嶽嘻嘻笑道:「李相是菩薩心腸,卻還是将劉瑾等人想得簡單了,劉瑾
又不是沒被貶過南京,幾年功夫不還活蹦亂跳的回來了,比之當年且更不好對
付。」

  「王公公說的是,如今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謝遷亦道:「今上性子
跳脫,不拘禮法,若無嚴警深以爲戒,恐未久便複故态。」

  兵部尚書許進此時也有些拿不定主意,遲疑道:「可若手段過激,怕是另
有變故。」

  「本兵多慮了。」李榮得意言道:「如今咱們已設下天羅地網,便是大羅
神仙也翻不出天去。」

  李東陽仍舊猶疑不定,探詢地看向靠在椅上閉目養神的劉健,「晦庵,你
來拿個主意。」

  劉健緩緩睜開眼睛,掃了衆人一圈,才慢慢說道:「非是老夫拿主意,而
是我等幫陛下做個決斷。」

  「正是,正是。」李榮連連點頭,「皇爺已有懲治之意,無奈心善耳根子
軟,下不得決心,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理當爲君分憂。」

  「王公公,這幾人如今都在做些什麽?」劉健問道。

  王嶽譏笑一聲,「如閣老所料,這些人都躲進了内東廠,而今怕是吓得尿
了褲子,哈哈……」

  「打草未驚到蛇,爲今隻有關門打狗了。」劉健微微颔首說道,随即對謝
遷眼神示意。

  謝遷會心一笑,起身由閣東诰敕房取出一份空白诏書,鋪在桌案上,提筆
拟了一份旨意。

  李榮随後拿起朱筆批紅,交予王嶽。

  王嶽細細掃視一番,笑道:「待咱家回司禮監用印,這一份貨真價實童叟
無欺的誅賊聖旨便成了。」

  劉健面色鄭重,囑咐道:「内相勿要輕忽,殺賊之事宜速斷,遲恐生變。」

  「閣老放心,咱家省得。」王嶽自信滿滿,一口答應,随即殺氣騰騰地道:
「隻等今夜皇城落鎖,便要劉瑾等人死無葬身之地」。

  韓文等幾人到如今還不知全盤計劃,好奇問道:「今夜可是二位公公率人
殺賊?」

  王、李二人驚愕地對視一眼,蓦地大笑。

  「莫非韓某言語錯漏?」韓文不喜道。

  「大司農勿怪。」李榮解釋道:「劉瑾武功深不可測,榮等頸上未曾裹鐵
,豈會自蹈險地,此事自有人代勞。」

  韓文還要再問,卻被劉健攔阻,「好了,到此爲止,便麻煩二位内相了。
事後麽……」

  看着劉健指向手中聖旨,王嶽便道:「劉閣老放心,不會留下手尾的。不
過爲安陛下之心,今日咱家少不得還要來回跑上幾遭,還請閣老陪着走個過場
吧。」

  「那是自然。」劉健應承,轉身對許進道:「東崖,今夜我等可以高枕安
眠,你卻要辛苦些了……」

     ***    ***    ***    ***

  北鎮撫司,诏獄。

  把着鐵木門檻,已淪爲階下囚的小财神鄧忍滿腹狐疑地望着對面監房内席
地而坐的二人。

  翁泰北發髻蓬亂,面容憔悴,自斟自飲,自得其樂。

  對面坐着的人面色凝重,對自己拿來的酒菜不動一筷,眼神中卻難抑激動
之色,面皮輕輕抖動,使得臉上那條蜿蜒傷疤更加可怖,正是翁泰北昔日親信
下屬,錦衣衛指揮同知百裏奔。

  鄧忍心中納悶,百裏奔賣友求榮,打擊嶽丈舊部的消息早由翁惜珠傳了進
來,翁泰北見了這勢利小人不說惡語相向,也該冷眼相對才是,怎地好像沒事
人似的喝酒閑聊,任他小财神玲珑心腸也是琢磨不透。

  「翁帥,您……受苦了。」百裏奔的話好像難以啓齒,吞吞吐吐。

  翁泰北又飲了一杯酒,爽朗笑道:「老夫已經不掌衛事了,就無須見外,
按以前的稱呼吧。」

  「是,師叔。」百裏奔如釋重負,口氣也輕快起來。

  鄧忍瞪大了眼睛,嶽父竟是百裏奔的同門師叔,而他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想來便是惜珠也不曉得,這位錦衣衛指揮使究竟還隐瞞了些什麽。

  翁泰北哈哈笑道:「這就對了,還記得第一次見你小子的時候,便是這副
天塌下來也不在乎的嘴臉,一個半大娃娃,竟然用柴刀放翻了兩隻野狼,真有
股子狠勁兒。」

  百裏奔也笑了,撫摸着臉上傷疤,追憶往事,道:「若不是師叔,那次便
遭了狼吻。」

  「當時你小子可沒說什麽救命之恩的狗屁話,倒是說什麽……」翁泰北沉思
回憶着。

  「兩隻狼是我的,誰搶便和他拼命。」百裏奔接道。

  「對對對,就是這個混賬話,讓老夫看對了眼。」翁泰北撫掌大笑,指着
百裏奔道:「老夫問你可願學武,你小子卻回了句……」

  「管飽飯麽?」百裏奔醜臉上漾起了一絲暖意。

  翁泰北捶地狂笑,淚水都笑了出來,「好一個飯桶啊,你一人的飯量能抵
上三個人的,可這學武的資質啊……啧啧……」

  翁泰北連連搖頭,好像回憶大爲不堪,「一套入門長拳你似乎學了七天才
會?」

  「七天半。」百裏奔笑容苦澀,「師兄弟們都說我資質魯鈍,不堪調教,
用飯時又有人取笑我吃得再多也是浪費糧食,不若喂狗……」

  「你便和那小子打了起來,人家入門比你早了三年啊,你哪是對手?」

  「我斷了三根肋骨,咬下他半隻耳朵。」百裏奔語氣平靜,既不覺得驕傲
,也不覺得那事丢人,隻是一種對兒時的緬懷,「師父要用門規責罰,我賭氣
跑下山,又遇見了師叔你……」

  「咱爺們對脾氣啊,隻問本心,那管什麽他人眼光……」翁泰北喟然一歎道
,「入了官場,卻再也找不回自己啦!」

  「師叔,你……」百裏奔有心相勸,卻拙於言詞,不知從何說起。

  「你不該殺了曲星武?」翁泰北忽然道。

  「若要取信劉瑾,總要有人去死,曲兄有靈,地下再與他賠罪。」百裏奔
略一沉默,旋即開口道。

  「你這樣包羞忍恥,受盡昔日同僚白眼唾罵,值麽?」翁泰北看向百裏奔
的眼神帶着感傷。

  「隻要師叔能再掌衛事,值!」百裏奔回答很是堅定。

  「你信他們的承諾?」翁泰北話中帶有一絲譏诮。

  百裏奔嘿然,起身出監,扭身見翁泰北還在注視着自己,猶豫了下,沉聲
道:「這是我等到的唯一機會……」

     ***    ***    ***    ***

  皇城,司禮監。

  「百裏奔那小子可以托付麽?」李榮問道。

  王嶽對着皇帝大寶呵了口氣,用力蓋在聖旨上,回道:「咱家和内閣許諾
事成之後,翁泰北重回錦衣衛,他必會盡心竭力。」

  戴義有些皺眉,「翁泰北心機深沉,頗具城府,錦衣衛内根深蒂固,若是
再掌衛事,怕是不會俯首帖耳,且前番落難時我等袖手旁觀,難保不會有所忌
恨,王公公三思啊……」

  「三思個屁,一杯牽機毒酒讓他了賬就是。」王嶽端詳着一手炮制出來的
聖旨,眉開眼笑。

  「百裏奔豈會善罷甘休?」戴義急道。

  王嶽飽含深意地瞧着戴義,「戴公公,你覺得百裏奔還會有明天麽……」

     ***    ***    ***    ***

  文淵閣,值房。

  劉健指着皇城地圖道:「皇城宿衛中有一千五百餘人的大漢将軍隸屬錦衣
衛,由百裏奔設法掌控,入夜之後圍剿内東廠。」

  「這麽大的聲勢,怕是要驚動其他宿衛,聞訊趕來如何是好?」韓文問道。

  劉健微笑不語,一副高深莫測狀。

  「不錯,皇城之中還有隸屬三千營的二千五百紅盔将軍及五百明甲,另有
五軍營叉刀圍子手三千人,人數占優,」李東陽爲之解惑道:「這原本是我們
擔心的,可那丁壽小兒卻是幫了我們一把。」

  「丁壽?!難道他也與王嶽互通款曲?」韓文納悶,那聯名奏疏豈不是誤
傷友軍了。

  謝遷笑道:「貫道多慮了,丁家小兒開罪了武定侯郭良,郭侯爺又與英國
公相交甚密,這二人豈不正分掌着三千營及五軍營麽。」

  韓文恍然大悟,「如此甚好,這近萬人的層層羅網,還怕劉瑾等人翻出天
去麽?」

  劉健得意的輕捋須髯,「老夫請許東崖夤夜坐鎮都督府,便是擔心武人輕
諾毀信,事有反複。」

  「晦庵不愧老成謀國,算無遺策呀!」韓文奉承大笑,忽然醒悟到什麽,
臉色一變,「不對,晦庵你漏算了,内廷還有一支武力,不可輕忽……」

  禦馬監!禦馬監四衛及勇士營揀選天下衛所精銳及草原逃人組建,器械兵
甲優于各軍,爲天子扈從,昔年土木之變京營精銳盡沒,在北京城下抵禦瓦剌
鐵騎的便有禦馬監的身影,若是這支人馬參與,足以力挽狂瀾。

  韓文将憂心說出,内閣三公笑而不語。

  見幾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韓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莫非老夫言語
有誤?」

  「貫道憂心極是,不過麽,」謝遷不屑道:「劉瑾等人自己将路走絕了。」

  「劉瑾丁壽等人一意媚上,所修豹房在賬目上多方苛責,承建豹房的禦馬
太監張忠久懷恨意,王嶽允諾事後由其提督禦馬監,所以麽……」謝遷呵呵一
笑,「隻消聖旨一到,張忠即刻領兵誅賊。」

  「老夫原想着引蛇出洞,劉瑾等人若有不軌之行一舉擒拿,不想他們都縮
進了東廠,如此也好,隻消這一天之内他們成了聾子瞎子,老夫便足以颠倒乾
坤。」劉健冷笑道。

  「禦馬監,錦衣衛,三千營,五軍營,」韓文掰着手指算計,「今夜這聲
勢太大,有牛刀殺雞之嫌啊。」

  「劉瑾逆黨與缇帥丁壽勾連百裏奔,率殿廷衛士作亂,禦馬監及皇城宿衛
奉旨彈壓,消弭禍患,有何不可啊?」劉健反問道。

  「好一招移禍江東。晦庵,你這是要血染皇城啊!」韓文也是訝于劉健的
大手筆。

  「今夜之後,吾等與内廷、武勳之間渾然一體,再無芥蒂,聖人垂拱,天
下大治,有何不好。」劉健淡然道。

     ***    ***    ***    ***

  錢甯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煩意亂,早朝的消息他也聽聞了,沒想到這幫大
頭巾耍起狠來硬是要得,一股腦兒要把天子近幸殺個一幹二淨,錢甯琢磨着是
不是應該出城躲躲,天知道城門失火,會不會殃及他這條錦衣衛池子裏的小蝦
米。

  心中有事,難免要借酒澆愁,找了間小酒館,用繡春刀拍走了其他客人,
錢甯霸着一張桌子包了全場。

  酒水寡淡,菜吃到嘴裏沒滋沒味的,老闆跑堂的早就躲到了後廚,錢甯有
火都沒處灑,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好威風啊,錢大人。」一個人影自顧坐到了對面。

  「滾——」氣正不順的錢甯脫口罵道,待看清來人後立即站起身來,張皇行
禮。

  「卑職見過百裏大人。」

  百裏奔面無表情,一努嘴,「坐。」

  「是。」錢甯戰戰兢兢地在凳子上挨了半個屁股。

  「早朝的事你該聽說了,什麽打算?」

  錢甯縮了縮脖子,「神仙打架,能礙着卑職什麽事,能作何打算。」

  百裏奔對錢甯之詞不置可否,扯起另一話題:「我知道給幾次榮王通風報
信的人是你。」

  「咣當」一聲,錢甯驚得站了起來,凳子倒了也不顧,結結巴巴道:「大
……大人……如……如何曉得……」

  「咱們吃的不就是這碗飯麽。」百裏奔抖了抖眉毛,那道蜿蜒曲折的傷疤
宛若活了過來,神态猙獰。

  「百裏大人可是要将卑職交予丁帥?」錢甯也光棍起來,扶起凳子一屁股
坐實。

  百裏奔略帶嘉許的點了點頭,「不忘舊主也好,兩頭下注也罷,你的心思
我懶得猜,丁壽如今是泥菩薩過江,你若還想有個下場,就幫我做一件事……」

     ***    ***    ***    ***

  錦衣衛,内堂書房。

  粉壁上挂着幾幅山水字畫,沿窗的一排書櫥上堆滿公文書函,書櫥對面牆
上懸着一把鑲金嵌玉的奢華繡春刀。

  錦衣衛指揮使石文義正坐在書案後唉聲歎氣,他的心情比之錢甯還要糟糕
,親曆了早朝那聲勢駭人的伏阙請願,文官們此次之堅定團結,是石指揮使所
沒預料到的。

  相比錦衣衛的小魚小蝦,石文義更是左右爲難,他清楚劉瑾等人在皇帝心
中的分量,不認爲皇帝真的會把他們殺了,最多敲打一番,暫時失勢,可他這
個錦衣衛掌事算是當到頭了,眼紅這個位置的人不要太多。

  有心改換門庭吧,人家未必肯收不說,萬一哪天劉瑾重新得勢,豈能放過
他去,麻杆打狼兩頭怕,便是石指揮的矛盾心理。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大膽。」石文義惱火喝道,現在下人越來越沒規矩了。

  「石大人,您的官威就收收吧。」百裏奔邁步進屋,不客氣道。

  「百裏奔,你要幹什麽?」石文義有些不祥的預感。

  「交出殿廷衛士的兵符。」百裏奔直奔主題。

  「什麽?」石文義以爲自己聽錯了,妄自調動殿廷衛士,這小子想幹嘛。

  「陛下有旨,命錦衣衛誅殺劉瑾一黨。」

  石文義在如此大事上并不糊塗,「荒謬,若有聖意自會傳旨于本官,你算
什麽東西!」

  「你拿是不拿?」百裏奔不做解釋,冷冰冰道。

  話不投機,石文義雙掌在桌案上一推,紫檀雕花書案直向百裏奔飛去,随
即身子一扭,躍至牆邊,欲待抽出牆上懸挂的繡春刀。

  刀剛剛抽出一半,冰冷的镔鐵判官筆已經貼上了他的臉龐。

  「百裏奔,你想造反?」石文義又驚又怕。

  百裏奔搖搖頭,淡漠道:「兵符。」

  「你要想清楚,犯上作亂是誅九族的……哎呀!」石文義話未說完,便覺
胸口一痛,判官筆入胸半寸。

  「兵符。」百裏奔聲音猶如數九寒冰,不帶一絲感情。

     ***    ***    ***    ***

  紅日西沉,玉兔東升。

  皇城内東廠,正堂上人聲嘈雜。

  劉瑾高居上座,淡淡地看着與他同列八虎的幾人。

  「怎麽辦?怎麽辦?」馬永成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動,一刻也停不
下來。

  「老馬,你且坐下,晃得我眼暈。」谷大用也是愁雲慘淡,被馬永成擾得
心煩意亂。

  「此時你還有心坐下?!」馬永成近乎嚎叫,比比劃劃道:「刀都架到脖
子上啦!」

  魏彬嘴中碎碎念着,「冤枉啊,我們做什麽了,不就是盡心伺候萬歲爺麽
,招誰惹誰啦……」

  張永雖也雙眉緊攢,面上好在還算鎮靜。

  羅祥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端着一盤艾窩窩,吃得津津有味。

  年歲最大的高鳳用手帕捂住嘴,不住低聲咳嗽。

  丘聚三角眼中精光四射,從一人臉上到另一人臉上來回掃動,冷笑不已。

  「諸位也不必憂心,」張永寬慰道:「乾清宮那邊傳來消息,萬歲爺讓王
嶽李榮一日三次往返内閣,事情未必沒有轉機。」

  劉瑾卻皺眉道:「萬歲爺還沒用膳?」

  張永輕輕搖頭。

  「不守臣禮,逼迫君上,真真該死。」劉瑾一捶身側幾案,恨聲道。

  擡頭瞥見廊下張頭張腦的丁壽,劉瑾不滿道:「壽哥兒,别鬼鬼祟祟的,
有什麽事?」

  「督公,石大人說有要事相告,十萬火急,他那無暇分身,請我去一趟。」
丁壽老老實實地回禀道。

  劉瑾眼珠轉了一轉,點頭道:「錦衣衛那裏不能出岔子,去吧,小心些。」

  丁壽應聲退出,與乾清宮小太監張銳錯身而過。

  張銳附在張永身邊一陣耳語,張永欣慰點頭,擺手讓張銳退下。

  「諸位,内閣口風松動,咱們的命保住了。」張永對衆人道。

  「那就好,那就好。」魏彬神色活泛起來,「萬歲爺保佑,老天爺保佑,
哪怕發落南京,也不失做一富家翁。」

  幾人紛紛應和稱是,柳無三悄無聲息出現在帷幕之後,遞給了劉瑾一張紙
條,劉瑾展開一看便塞入袖中。

  正在幾人彈冠相慶之際,劉瑾忽道:「咱家剛得到消息,内閣與王嶽矯旨
調兵,準備今夜将咱們幾個——」

  劉瑾話沒說完,隻是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張永霍地起身,不可置信道:「難不成他們想造反麽?!」

  谷大用與丘聚相視而驚,也爲這個消息所震撼。

  「萬歲爺啊,奴婢冤枉……」魏彬嗷地一聲,伏案大哭。

  突然一陣劇烈咳嗽聲,高鳳啞着嗓子苦笑道:「沒想到咱家也會被人惦記
上,早知如此結果,何必熬到這把年紀,真是何苦來哉……」

  馬永成胸口火起,語帶怨恚道:「高公公,您老也在司禮監當差,這麽大
事情您一點消息也沒得到,一把歲數活到哪兒去了!」

  張永頓時不滿,「老馬,高公公平日并不到司禮監理事,再說他也在八虎
之列,王嶽等人豈能不防着他,高老是宮中前輩,你懂些規矩!」

  馬永成被呵斥地無處發洩,轉臉見羅祥還自吃個不停,火上頂門,一把将
點心打掉,「吃吃吃,就他媽知道吃,着急吃斷頭飯啊!」

  羅祥動作停住,圓臉上神情詭異,以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馬永成,伸出
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厚厚的嘴唇。

  馬永成被羅祥的吊詭眼神瞅得發憷,突然想起宮中關于這家夥的傳言,吓
得心中發毛,連退了幾步,顫聲道:「你要作甚?」

  「好啦。」主位上的劉瑾突然出言。

  羅祥神情轉瞬回複正常,俯身撿起被打落的艾窩窩,輕輕吹了吹沾上的浮
灰,一口扔進了嘴裏。

  馬永成方才緩過神來,長籲一口氣,暗罵聲見鬼,随即求助地看向劉瑾,
「劉公公,你給拿個主意啊!」

  劉瑾從容自若地冷笑道:「你我的頭顱,今日尚架住頸上,有口能言,有
舌能辯,何必如此慌張?」

  谷大用上前幾步,急切問道:「督公已有定計。」

  劉瑾微微一笑,才待開言,忽聽身後有人道:「督公,請用茶。」

  「小川,怎地你做這些粗使活計?」劉瑾看着捧着茶盤恭敬伫立的白少川
,有些納悶。

  「屬下見督公這幾日勞形傷神,心甚不忍,恰庫中還存着四铛頭由遼東帶
回的上好人參,便爲您老煎了這碗參茶。」白少川笑吟吟地将茶遞了過去。

  「你有心了。」劉瑾接過茶盞,揭蓋輕輕吹了吹,便要飲下。

  茶未及唇,忽然高鳳又是一陣劇烈咳嗽,近乎要咳出血來。

  劉瑾蹙眉,走近關切道:「您老也要愛惜些身子,且用茶壓壓。」

  白少川一直緊緊盯着茶盞,聞言袖中雙手倏地握緊。

  高鳳用手帕輕輕擦着唇角,看了看劉瑾手中的參茶,再飽含深意地望了望
他身後的白少川,微微搖頭,道:「這花費了小川一番心思,老家夥若是奪人
之美,怕那孩子會埋怨死咱家的……」

  「高公公說笑。」白少川低首道。

  劉瑾哈哈一笑,「您老想得總是太多。」就手将參茶一飲而盡。

     ***    ***    ***    ***

  錦衣衛衙門。

  靜谧夜色下,丁壽沿着曲折回廊走向後堂。

  「石大人找我什麽事?」丁壽對着引路的錢甯問道。

  「卑職也不清楚,似乎是說錦衣衛有人勾結内閣與司禮監。」錢甯小心回
道,「故命小的請大人過來商量,詳情待會會面便知。」

  轉眼間,二人到了後堂院落。

  「石大人吩咐過,您到了便可自入書房,卑職在外守候。」錢甯躬身虛引。

  丁壽點頭,昂然而入。

  「石大人?」

  房間内陳設如常,隻是石文義背對而坐。

  丁壽皺眉,上前道:「石大人喚丁某何事?」

  「石大人?你怎麽了!」丁壽失聲驚呼。

  石文義癱坐在高背官帽椅上,一張刀條臉已走了形,一雙渾濁的眼珠瞪得
老大,胸前一個血洞已然幹涸,顯已死去多時。

  丁壽足尖一點,蹿出房去,錢甯已不見蹤影,隻得張口高呼:「快來人!」

  雜亂腳步聲響,百裏奔帶着張彪等親信,夾雜着錢甯出現在院中。

  「丁大人,大呼小叫成何體統。」百裏奔沉聲喝道。

  「石指揮使遇刺,快帶人緝兇。」

  百裏奔左右看看,疑惑道:「緝兇?兇手不就在這兒麽。」

  「誰?」丁壽左顧右看。

  「錦衣衛指揮丁壽謀害本衛掌印指揮使石文義,人證俱在。」副千戶張彪
喝道。

  「你要栽贓我?」丁壽頓時恍然。

  「這不正是丁大人的拿手把戲麽,诏獄裏的車霆最是明白不過呀。」錢甯
奸笑道。

  「錢甯,你小子真是漲了本事。」丁壽一攤手,「來吧,過來拿人呀。」

  「臨危不懼,丁大人果真有幾分錦衣衛官佐的氣度風範。」百裏奔拱手抱
拳:「在下佩服。」

  「危險?」丁壽不屑一笑,「百裏奔,你若能在我手下走過三招,二爺丁
字倒着寫。」

  百裏奔颔首,「丁大人武藝高強,某家甘拜下風,所幸,在下并未打算與
你交手。」

  身後張彪忽然大聲呼喝,隻聽一陣甲葉摩擦聲,從院落各處湧出大隊甲兵
,俱是身材高大,步履剛健,外罩長身魚鱗甲,手持禦林軍刀。

  一聲唿哨,甲兵瞬間列成重陣,将一幹人等團團圍住,「嘩」地一聲,長
刀頓地,整齊劃一,如牆而立。

  丁壽四顧,「殿廷衛士!百裏奔,你要如何?」

  百裏奔一指丁壽,「劉瑾丁壽等人結黨作亂,本官奉旨誅賊,殺!!!」

     ***    ***    ***    ***

  禦馬監,燭火幽幽。

  張忠籠手在袖,面色陰沉,呆呆地望着屋外。

  原本空曠的院内,密密麻麻滿是精兵,俱都長刀大镞,衣甲鮮明,月光之
下,宛若冰雪。

     ***    ***    ***    ***

  都督府内堂,燈火通明。

  廊庑檐下密布的帶刀官們手扶腰刀,盔明甲亮,凝神伫立。

  堂内,紅光滿面的英國公張懋與一位高高瘦瘦的老者陪同兵部尚書許進,
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    ***    ***    ***

  四海居,雅間。

  範亨悠閑自得地品着川地佳釀「文君醪」。

  「美酒易傾盡,好詩難卒酬」。這蜀中美酒喝到如今算是品出些滋味了,
待白少川一得手,各方勢力一同動手,東緝事廠,終究還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範公公盤算着執掌東廠後的算計,心中得意,不覺已有些醺醺然……
2018-4-12 03:5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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