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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卑詩系情(新版)(01-45)作者:超級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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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詩系情(新版)(43)作者:超級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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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詩系情(新版)


作者:超級戰


               第四十三章

  經過董大個的盛情款待以後,很多夥伴不僅增長了見識、心智似乎也突然成
熟了許多,或許是因為那些演藝人員在露出真面目的過程裡,在令人吃驚扼腕之
餘卻反映出了真實的社會與人生,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青春年華,若要仔
細挖掘原因的話,恐怕每個女孩背後都有一篇離譜或悲涼的故事,不過杜立能並
未道出心中感想,他只是一再告誡身邊的人說:「有些事淺嚐可以、但切莫食髓
知味而沉淪下去,那夜的肉宴就當作是十年一次的大作醮就好,千萬別想要天天
過年。」

  其實只要他不赴會,其他人根本連邊都沾不上,因此就算董大個總是三不五
時就想幫他辦次派對,他幾乎都是推而不就,但是在盛情難卻之下,大概每半年
仍會有個小型的狂歡酒會在大飯店或豪華別墅裡舉行,說來這段高中生活也真奇
怪,同窗三年的時間裡,杜立能除了曾經警告任何人都不得對班導師有非份之想
以外,很多所謂的太保學生事實上都非常安份,反倒是有好幾個乖乖牌狀況不斷,
校裡校外都把人家的女兒肚子給搞大,使得年紀輕輕的杜立能還得陪著教官去到
處善後。

  不過高二時也出了一件令人難忘的事,原本隔壁班那位老是盯著杜立能猛瞧
的漂亮女孩,在開除一大堆校園事件的不良學生以後,三個技藝班裁併成兩班,
但她依舊是在隔壁班,冷漠的神色配著深邃的眼眸,不時會出現在窗戶後面靜靜
的看,隔著上層的透明玻璃,兩個人偶爾也會默默的對望幾秒鐘,一直到某天的
午餐時間,那位以風騷和性開放聞名校內的洪大咪咪忽然堵在男廁門口對小煞星
說道:「半小時之後能不能來實驗教室一趟?周鳳翔想跟你當面談談、有件事她
想拜託你。」

  周鳳翔正是那位惹眼的美少女,聽說連男老師和教官都有人在覬覦她的姿色,
因此就算不同班,但在人家豔名遠播之下,要裝作不知其人絕對太矯情,只是畢
竟兩人夙無瓜葛,所以杜立能不免納悶的問道:「她怎麼會找上我、為什麼又要
委託你幫她出面?」

  可能是仗著她和小杜的跟班們廝混過,故而洪大咪咪毫不避忌的貼過來淫笑
著說:「因為她跟你不熟、事情又有點棘手,所以只好央我出來先跟你打聲招呼,
如何?願不願幫她一下?」

  瞧著眼前那張嫣紅的俏臉,以及那對在白襯衫下晃動的雙峰,難怪這個騷屄
會名聞遐邇,雖然這位洪同學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漂亮、身材也嫌圓了一些,但光
憑那對水汪汪的媚眼及豪放的作風,想勾引一般的好色之徒肯定是水到渠成,因
此杜立能只是盯著她的乳溝反問道:「實驗教室不是當成倉庫鎖起來了嗎?你想
叫我破門而入?還有,你一定要少扣一個釦子才會活得自在嗎?」

  知道小煞星正在觀察自己的乳房,洪大咪咪馬上酥胸往前一挺的說:「中午
剛好我要進去搬點器材,已經跟總務主任拿了實驗教室的鑰匙,所以你儘管來就
是;至於人家少扣一個釦子只是圖個涼快而已,你不覺得這種天氣太熱了嗎?」

  喜歡搔首弄姿的女人完全不合杜立能的胃口,所以他一閃而過的拋下一句話:
「我到福利社吃碗陽春麵以後就過去。」

  這場突如其來的約會很快就得面對,實驗教室位於僻靜的一角,是整排房舍
的最後一間,隔著幾株不算高大的龍柏,可以遙望到熱鬧滾滾的籃球場,通常這
兒學生不愛來走動,因為對面是工友的宿舍,一不小心就會被打小報告,所以算
是校內較安靜的一隅,沒想到提前三分鐘抵達的杜立能才剛轉進這條走廊,洪大
咪咪已站在門口朝他揮著手說:「人家周美人已經在裡頭等著了,你還不走快一
點?」

  除了把門推開的洪大咪咪,龍柏樹下還站著綽號觀世音的另一位女同學,這
個姓唐的小胖妹因為額頭正中央有顆大活痣,因此雅號不逕而走,但她其實只是
大騷屄的小跟班,就算想倒貼好像都交不到男朋友,不過她一看到杜立能立即笑
嘻嘻的揮手說道:「嗨!你好,小女子是奉命到這裡站崗的,請你千萬不要見怪。」

  懶得理人的杜立能只是朝她微微一笑,然後便盯著眼神閃爍的洪大咪咪問道:
「她站崗、你守門?這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我看你們兩個最好走遠一點,
省得反而引人注目。」

  確定小煞星是單刀赴會,沒有半隻爪牙跟隨而來,洪大咪咪馬上露出欣喜的
笑容應道:「放心,為了怕被人打擾,你進去以後我會把門再度鎖上,然後我和
觀世音都會走開,你要出來時只要推開第一扇窗戶我就會知道。」

  看她一副慎重其事且神祕兮兮的模樣,杜立能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卻懶得
多問,因為聽說她那張小嘴叫起床來異常鹹濕,這種浪女基本上也不是普通男人
的菜,所以既然無意深交,乾脆就敬鬼神而遠之,讓她不得其門而入,不過為了
要叫她倆做好哨兵的任務,小煞星故意冷澹的吩咐道:「你跟觀世音最好別跑太
遠,要不然周美人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可不負責。」

  本來這樣講是為了防止有瓜田李下之嫌,誰知洪大咪咪卻迫不及待的把他往
門內推著說:「我懂,這種雞皮蒜毛的小事儘管交給我就好,午睡時間很快就到,
你還是趕快進去吧。」

  隨著背後門鎖的喀嚓聲,室內的光線頓時一暗,不過那並不會影響視覺,只
要眯起眼睛稍微適應一下就好,等杜立能再次放眼望去時,左側堆迭著兩層密密
麻麻待修的課桌椅,高度恰好可以擋住一個籃球選手的腦袋,右邊則是一大遍各
式各樣的實驗器材,而就在這些雜亂物品的盡頭,一個修長窈窕的姣好身影就站
在水泥講臺前面,卡其色窄裙配著短袖的白襯衫,穿在這女孩身上卻是出奇的好
看,她應該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之所在,因此一直等到對方將她打量夠了,這才眼
觀鼻、鼻觀心的垂首說道:「不好意思,很冒昧莫名其妙讓你跑這一趟。」

  不是很溫柔的口音、但是很好聽,兩個人隔著玻璃窗不知對看過多少次,因
此說是陌生感覺卻又很熟悉,再怎麼說也是隔壁班同學,何況雙方都是眾所矚目
的人物,所以不必要的繁文縟節等於是在浪費時間,這份心有慼慼焉的氛圍飄蕩
在彼此之間,大約靜止了三秒鐘以後,杜立能才踱過去站在她面前故作輕鬆的應
道:「沒關係,能有機會跟你單獨說話應該是很多男同學夢寐以求的事,算起來
這也是我跟你的第一次交談,就當作是個紀念好了,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出來,只要能夠辦到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雖然不是慷慨激昂,但話說的絕對誠意十足,可是周鳳翔聽了之後依舊眉頭
不展,她像是鼓足了勇氣以後才抬頭說道:「其實我已經忍了他很久,原本這種
無聊的私事我並不想讓別人知道,可是最近幾天他卻變本加厲,就宛如是個瘋子
似的,我想再不想個辦法制止他的話,恐怕很快就會闖出禍來,所以我在無計可
施之下……才不得不請你出面幫我這個忙。」

  聽到這裡杜立能已約略知道個梗概、也猜出了可能是什麼麻煩,不過凡事總
要有個明確的方向才好處理,因此他索性凝視著那雙略顯憂鬱的漂亮眼眸問道:
「無論你口中的他是誰,至少也得給我一個名字去把人找出來解決,是我們班的?」

  周美人並未直接回答,她只是轉身從一個大紙箱裡抽出一個標準信封,然後
怯怯地用雙手遞給杜立能說:「這只是今年寫的就有一百九十七封、去年的我已
經全部丟掉,用這些不知所云的夢囈和肉麻當有趣的文字騷擾我,已經讓我非常
困擾,請觀世音她們去勸告和制止也不聽,最近這幾天更是倡狂到離譜的地步,
竟然晚上都跑到我爸爸開的畫廊外面去守候,說是要等著送我回家,而且趕都趕
不走,像他這樣厚顏無恥的糾纏,別說客人會覺得奇怪和不安,就連員警都來打
探過他的身份和意圖,我想他假如再繼續下去,可能以後我也無法再去幫家裡看
店了,所以真的得麻煩你了,因為大家都說他是你在罩的,你的話他一定不敢置
若罔聞。」

  其實光看見信封上的字體,杜立能便已瞭然於胸,事情正如他所臆測,那種
並未成型、火候根本不夠的美術字,不是出自荽尾道人林大情聖的手筆還會是誰?
一想到這位馬臉兄弟愛打小報告和看到美女就亂追的濫情作風,使他不禁搖著頭
笑道:「內容我就不必看了,搞不好全是從情書大全上抄下來的,不過幫你把話
帶到可以,但是感情這種事很難說,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一個人要是動了真心,
只怕是三條牛都拉不回。」

  即使這樣的回答並不盡如人意,不過周鳳翔似乎並不在乎,她只是把整個紙
箱抱在懷裡試探著說:「那能不能請你順便把這些信都退還給他?要不然我只好
再度把它們燒掉。」

  這回杜立能思考了一下才應道:「你要是不想留的話就直接銷毀,退回去可
能會傷到他的自尊,我想這樣反而不好;那另外一個紙箱是裝什麼?莫非也是別
人寫給你的情書?」

  「什麼情書?」

  美人兒滿臉幽怨和委屈的繼續說道:「這些人我根本一個都不認識、就連是
哪個班級的我都不曉得,這樣也能每天寫信給我,簡直是無聊到跡近瘋狂的地步,
所以我把其中三個比較荒唐的也整理出來,希望你能幫我叫他們適可而止。」

  一想到周美人如此炙手可熱,杜立能不由得莞爾的說道:「照這種態勢發展
下去,你可能得像那些超級巨星一樣,必須有個助理團隊才行,光我一個人只怕
會應付不過來,呵呵,這個荽尾道人還真會給我找麻煩,好,今天放學以後我就
請他去吃炸醬麵和魚丸湯。」

  一個連三餐溫飽都有問題的窮學生,整天把自己扮的像超級情聖一般,經常
嚷著他有少年維特的煩惱,硬是要拿馬臉跟唐璜及唐伯虎比帥,到頭來還迫使女
孩子必須耍出這一招來解決問題,一想到連這種無聊遊戲都要找他出面去處理,
杜立能還真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觸,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周鳳翔忽然往前踏出一步嘟
噥著說:「那另外這三個也一併拜託你了,可不可以?」

  英雄人物最怕美女軟語相求,本來杜立能還想半開玩笑的回上一句『我能說
不可以嗎』?誰知才猛一抬頭,他便屏住了呼吸,因為周鳳翔那張俏臉幾乎就貼
在他的眼前,那麼清晰、也萬般無辜,一種我見猶憐的神態讓人看了通體舒泰,
然而事情還不僅如此,或許是豔光太過於逼人的關係,小煞星忽然覺得那雙豐潤
的紅唇彷彿就要吻了上來。

  為了怕一閃神會唐突到佳人,他本能地往後微退了半步,但這並無法拉開雙
方的距離,因為周鳳翔馬上如影隨形的挺胸迫近過來,這下子除非是猛然跳開,
否則杜立能在腳後跟已經靠在講臺邊緣的情況下根本就退無可退,然而這還不打
緊,更糟糕的是他視線才剛想往下移動,出現在眼前的竟是兩團豐滿且鼓脹的山
峰,儘管是包裹在潔白的校服底下,可是那種生機勃發,彷彿隨時都會從襯衫下
蹦彈出來的感覺,卻叫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起初他還以為是錯覺,因為平常
怎麼看這個有些飄逸的美少女都不像是個豐乳隆臀的尤物,修長的體態和略顯高
平的肩膀,更不屬於喜愛運動的那個類型,然而在超近距離的盯視之下,那對紅
龜粿形的乳房卻大到令人詫異,肯定不止34D的尺寸厚實且充滿彈性,在隱約
可見的起伏當中散發著青春無敵的媚力,完美的胸線比職業模特兒還更吸睛,這
下子別說杜立能有點傻眼,換成是其他男生恐怕早就先來個撲倒再說。

  可是事情並非到此為止,明明身體就快要碰觸在一起,這個可惡的小妖姬竟
然還把精緻漂亮的俏臉蛋湊了過來,如此一來兩人之間不僅已無空隙,就連鼻尖
都差點撞了個正著,不過在緊要關頭堪堪被杜立能避了過去,只是這一閃又讓他
發現了一件事情,周鳳翔似乎比他料想的一百七十二公分還高出一些,以目前這
個他必須仰望的角度來判斷,這位美人兒少說也得再加兩公分上去,發現自己又
比有微妙感覺的女人矮了一小截,他雖然非常懊惱發育程度的相對遲緩,但是褲
襠卻突然急遽地膨脹起來。

  凝視著校園美女那對看似含情脈脈、實則充滿狂野的眼神,杜立能心知再不
制止的話必然會有事發生,所以他連忙挺直腰杆說道:「停停停!今天我們就到
此為止,你已經是萬人迷了,但是我並不想追你,因為這樣會使事情變得很複雜,
而且也完全沒有必要。」

  要說出這番話其實並不容易,因為嚴格講起來這根本是違心之論,何況對一
個強勢的男人而言,這絕對與慣于征服的本性有所扞格,可是為了維持王者的風
度,杜立能還是不得不割捨掉這朵帶刺的玫瑰,然而他想息事寧人對手卻偏偏不
思此途,若是按照慣例通常覺得自尊受損的女人都會拂袖而去,不過周鳳翔就是
要反其道而行,只見她不僅置若罔聞,並且整個人還倏地往前猛然一貼的應道:
「誰稀罕那些垃圾的追求了?你不想追我沒關係、只要反過來能讓我追你就好,
甚至我還可以保證一定不會纏著你,無論何時何地你要我走開我都絕無異議。」

  下體已經碰觸在一起,胸部也差不多要跟磁鐵一樣產生互吸效應,眼看事態
就要難以收拾,杜立能忽然兩手抓住眼前的纖腰將她往後一推,那白衫窄裙下的
腹肌運動激烈到像是一種誘惑,美好的線條往上延伸到胸口,這次連裡面的棉質
奶罩都露出了一部份澹色花紋,再往上望去,完美到無可挑剔的粉頸根本不是任
何名家凋像所能比擬,然後是吐氣如蘭的那對紅唇,緊接著則是挺直且秀氣的瓊
鼻,最後又是再度的四眼相對,在深深凝視的過程中,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眸時而
欣喜、偶或幽怨,但不管訊息如何變化,那種充滿挑戰的光芒及無比堅定的信念,
終於迫使小煞星喟歎似的問道:「你就非要把同學的關係弄得複雜一點才高興?」

  深不可測的瞳孔泛出了喜悅,但周鳳翔的語氣卻無疑是一種侵略:「那我就
講的直白一點,人家渴望的就是要你把我帶進單純的性愛世界!」

  縱然杜立能還能思考,但已經印上來的熱吻卻令他只能無言以對,冰涼的雙
唇冷到有所感覺,可是多情而靈巧的舌尖隨即把所有雜念掩蓋了過去,他靜靜瞧
著早就闔上眼簾的美人兒,心裡忍不住由衷的讚歎道:「真是漂亮!」

  未施脂粉的清純形象最是動人,等他把那溫潤香甜的舌頭迎入嘴裡時,兩具
青春且活力充沛的胴體立即交纏在一塊,除了瘋狂接吻和互相愛撫以外,就算閉
著眼睛他倆也能把對方的衣物一樣樣地脫除下來,只有在撫摸到繡著學號的藍色
凸起線時,杜立能曾短暫的睜開眼睛,但被緊緊摟住的後腦根本不容他移動半分,
因此想看一眼那些字體貼在美女胸膛上的願望並未得逞。

  為了要滿足女人被標籤化以後所引起的視覺快感,他只好利用周鳳翔正在踢
掉腳上的純白色球鞋之際,趁機站到了講臺上面,多了這二十公分的高度使他變
成居高臨下、也佔足了優勢,而且在邊吻邊放倒對手的壓制過程裡,衣衫淩亂、
三點半露的美人兒還主動扯掉了沒有肩帶的開前胸罩,這種高檔內衣幾乎不可能
出現在高中女孩身上,可見小妖姬今天是有備而來,不過此舉是正中下懷,因此
杜立能毫不遲疑的展開了搓揉。

  柔中帶硬的豐腴感覺,使人能夠完全享受到來自青春肉體的完美彈性,纖弱
的外表下其實有著非常姣好的軀殼,那份令人不忍摧殘卻又亟欲擁有的無邊美感,
讓杜立能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勁,高亢的哼哦及嬌喘也隨即爆發出來,兩個人的
舌尖終於徹底分離,但是在相互凝視的幾秒鐘裡,周鳳翔那副媚眼如絲、神情陶
醉的醍醐模樣,簡直就是天堂才有可能出現的景象。

  再深情的對看終究都得結束,否則如何去安撫發燙的靈魂?順著下巴精美的
線條往下舔舐而去,細嫩的粉頸連微血管都清晰可見,當舌頭準備要開始從山腳
往上攀爬那一刻,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傳說正式出現,這幅差堪與竺勃媲美的奇景
讓杜立能停止了動作,他靜靜聆賞、慢慢鑑定,過了好一會兒以後才把繡著學號
的白襯衫拉起來蓋在峰頂部份,標籤化總算如願以償、剛被認證和識別過的美少
女似乎也甘於任憑命運擺佈,只見周鳳翔輕撫著他的短髮夢囈般地說道:「來吧、
狠狠地把你想要的拿走,不管你有多殘忍都無所謂!」

  側臥的杜立能此刻對全景可以一覽無遺,看著那微微顫慄的修長玉腿、以及
激烈起伏的平坦小腹和那叢撩人的濃密恥毛,他難以判斷周鳳翔究竟是不是處子
之身,但聽見剛才的最後告白時,他忍不住在心裡暗歎了一聲,他瞭解這種無怨
無悔的奉獻、也明白人們想要浴火重生的情懷,只是……有誰能夠論斷這一切到
底值不值得?隨著思潮愈來愈加澎湃,他的動作也開始狂野起來,再次被掀開的
校服只剩雙肩還卡在腋下,而空蕩蕩的下半身則只有短筒白襪尚未被褪除,他從
未上過這種學生打扮的對像,因此在於心不忍之下便放慢了速度,但是早就箭在
弦上的美人兒豈容他臨陣退縮,就在他舌尖剛呧上乳頭的那一瞬間,周鳳翔已拚
命弓起嬌軀,並且用力抓住他的右手往自己下體探索著說:「啊、快……快點像
野獸一般的折磨我!」

  不必再多所考慮、亦無需再躊躇不決,隨著嘴巴一舉將小乳頭整粒吸入的瞬
間,杜立能的手掌已按在丘陵地上大肆摩挲,感覺良好的隆起幅度與略微刮手的
陰毛觸感,使他不由自主地用中指往下方的要塞探了下去,原本以為只會略微濕
溽的河床竟已涓流不斷,那股氾濫成災的驚喜使他忍不住龜頭連跳,不過他還無
法翻身上馬,因為討厭的緊身內褲和襪子同樣仍裹在軀幹上,為了要趕緊攻城掠
地,他乾脆手一伸就把命根子硬是從大腿內側掏了出來,瞧著堅若頑石凋刻出來
的隨身武器,他立即威風凜凜地壓了上去。

  高度配合的美人兒依舊有些羞澀,雖然第一時間她就把玉腿張開,但雙膝仍
緊張的向中央靠攏,這個看來相當生疏的本能反應,說明了她若非經驗有限就是
個尚未被開苞的處女,只是這會兒誰也管不了那麼多,在用右腿將幅度一舉撐大
以後,杜立能立刻啟動強悍的攻勢,然而第一擊並未成功,因為密實而窄小的洞
口似乎有點畏縮,因此三次急插猛頂全都偏滑了出來,這一來小煞星只好將周鳳
翔的腿彎向前推高,然後便殺氣騰騰地直搗而入!如此的角度萬無一失,當破門
而入的『哺滋』聲乍然響起時,美少女不僅發出了呻吟、同時也皺起了眉頭,那
種彷彿不堪承受,但痛苦中卻帶著點欣喜的表情,叫人看了真是又愛又憐,不過
比預期緊密許多的陰道在大量淫水潤滑下還是不易抽插,那份滯礙難行的感覺很
類似被漩渦吸住一般,非得奮力挺進才能步步為營的開鑿下去,然而就算來來回
回折騰了老半天才一插到底,可是卻不見任何一絲血斑或落紅,到了此刻杜立能
才算松了一口氣,不過那份患得患失的微妙心理並未就此全然消失。

  抽插越來越順暢、頂肏也就越來越威猛有力,在美人兒輾轉反側的嗯啊咿呀
裡,那種閉目呻吟及極力逢迎配合的肢體節奏,頓時成了一曲美妙無匹的交響樂,
然而光是這樣杜立能仍覺得不夠過癮,所以他忽然把周鳳翔抱在半空中慫恿著說:
「我動你就動、並且要儘量搖擺你的臀部,明白嗎?」

  神色癡迷、一副睡眼惺忪模樣的美少女似懂非懂地點頭應允,但是當杜立能
開始狂抽猛頂時她卻沒如斯回應,即使每一次高高拋起再重重落下的媾合聲勢驚
人,可是她除了死命環抱住小煞星的後頸,就只剩下盡情叫床的那一點本能,壓
根兒就忘了要扭腰甩乳這回事,因此為了要達到雙方都火力全開的最佳境界,移
形換位成了唯一的選擇。

  捧著美少女屁股往左後方退了三步,那兒有成堆的舊桌椅可以利用,這回不
用提示周鳳翔便自己找到了一個好位置,半張突出來的桌面恰好可以讓她坐在上
頭大張著雙腿,不過這個姿勢仍然不夠完美,因為在杜立能的縱情馳騁之下,支
撐她背部的桌腳不是『嘰嘰噈噈』的響個不停,便是一再碰撞著兩旁待修的課桌
椅,換句話說只要忽然來次猛烈的大進擊,很可能就會產生骨牌效應而把半間教
室弄成九級地震爆發後的景況,即使小妖姬也注意到這項危機,但她反扳著頭上
另一張桌面的雙手,根本就控制不了那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除非想讓這場肉戲轟動校園,否則非得馬上改弦易轍不可,儘管這個姿勢可
以欣賞到周鳳翔完全無遮的淫態,但只要撞破任何一扇窗戶,必然會因而壞了她
的名節,雖然杜立能自己能夠不在乎,然而女孩子畢竟有所不同,所以這個還算
有良心的傢夥連忙架住她的雙腿往後退了一步說:「用你的雙手撐住桌角就好,
剩下的讓我來。」

  這個姿勢比之前更加淫蕩,因為屁股懸空的美人兒為了要穩住身子及保持平
衡,必然得搖動臀部才行,如此一來就有事半功倍之效,因此杜立能只要一邊頂
肏、一邊告訴她如何左旋右轉便能達成目標,就算小妖姬的動作看起來相當生澀,
可是卻別有一番情趣在心頭,尤其是她的陰道本來就很緊,這麼旋轉之下的結果
簡直妙不可言!從摟腰猛沖到捧臀狂幹,接著是架住腿彎直搗花心和抓住腳踝盡
情蹂躪,不管是哪個姿勢都讓美少女樂不可支,她那種只有尾音的嘶叫和彷彿隨
時都會斷氣的悶哼,如果再加上她那副欲死欲生、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陶醉表
情,做愛最神奇的感受大概到此已發揮到淋漓盡致,應該沒有其他女人可以超越
這個顛峰,然而她似乎還想要的更多,也不知是雙手已經痠軟不堪、或是她本來
就有此項打算,這個謎樣的周鳳翔忽然上半身倏地向下一滑,改用雙肘支撐著她
的嬌軀。

  更為下沉的角度使乳房看起來益加渾圓與豐滿,那種隨著抽插力道震盪的韻
律,絕對足以讓任何男性看的目不轉睛,而她大概也曉得自己具有這種無邊的魅
惑能力,所以除了加速旋轉雪臀以外,她還不時搖擺著肢體發出古怪的呼喚,雖
然聽不懂她在叫嚷什麼,但杜立能仍然鼓吹著說:「爽了就儘量叫出來沒關係,
要喊老公或哥哥我都沒問題。」

  雙眸有些渙散的美人兒彷彿就要爽到翻白眼,但是別看她好像已經渾然忘我,
正當杜立能雙手猛然抓住她的乳房搓揉時,她的下半身並沒滑落下去,因為就在
間不容髮之際,她的雙足恰好就交纏在強壯的腰杆後面,那種時機之掌握與反應
之巧妙,根本就是一流的性愛高手才有可能,只是無論怎麼觀察及試驗,周鳳翔
看起來就像是只剛被開苞過的雛雞。

  水泥地板早被湮濕了一大遍,但臉泛桃花的美少女還是關不住水龍頭,看著
陰蒂周圍已經開始冒泡,杜立能這才放慢頂肏的速度問道:「要不要換個地方和
姿勢?」

  空洞的腦袋可能剛從冥王星回過神來,在癡癡的傻笑了一會兒以後,美人兒
才伸出右手慵懶地應道:「抱我起來,這次是不是輪到要上講臺了?」

  由於杜立能本身並未擇定地點,因此他也就順著美女的心意,將戰場轉移到
黑板前面,在教師專用的講桌早就不知去向之下,講臺反而成了屋內最寬敞的地
方,所以他倆一站上去便順理成章的採用後交式,雙手撐在黑板上的周鳳翔讓他
從背後抓住柳腰開幹,每次在一連串?哩啪啦的聲響過後,那張漂亮的臉蛋幾乎
都是側貼在板面上,因為上頭還寫了一些化學程式,為了怕被粉筆灰把俏臉弄花,
小妖姬只好奮力用雙手硬撐在那裡。

  然而猛烈地衝撞豈是她纖弱的藕臂所能抵擋?在腦袋一次又一次碰觸到黑板
的情況下,她乾脆俯趴下去讓上半身完全打平,這樣不但她的頭頂能抵住黑板、
雙手也同時能扶在放板擦的凹槽上,可是這並無濟於事,因為兩人身高差了幾公
分的緣故,所以她必須大張著雙腿才能讓杜立能如魚得水,可是這樣一來她又再
度被肏的頭昏腦脹,有好幾次在遠距離的長攻之下,難以掌控角度的大龜頭甚至
誤擊在她的菊穴旁邊,不過就算有兩回令她痛到呲牙裂嘴,但這浪蹄子依舊逆來
順受的呻吟道:「哎喲!只要你喜歡就儘管沖沒關係……反正那兒也早晚是你的
……啊、噢噢……真的插進去的時候一定會裂開吧?」

  縱然杜立能並沒想到要走旱路,可是被美人兒這麼一提醒,他索性邊抽插邊
搓撚著她的乳頭大聲問道:「現在這個玩法你感覺如何?要不要我再想辦法把手
指頭也摳進你的屁眼裡?」

  這個前胸貼後背的姿勢對雙方而言好像都很舒服,因此小妖姬一面踮起腳尖、
一面仰頭閉目的哼哦道:「喔,這一幕終於美夢成真了!長久以來人家就一直企
盼著有這麼一天……能和自己喜歡的男生……在講臺上痛痛快快地做上一次……
呃、用力一點……親愛的……從今以後隨便你愛怎麼搞我都行,啊哈……來了!
人家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語焉不詳的叫床聲中,只怕任誰都摸不清楚她究竟要的是哪一種種感覺,不
過杜立能並沒把重點放在這上面,他比較感興趣的是另外一件事,所以他趕緊打
鐵趁熱的追問道:「你應該是幻想被某個男老師或教官留在教室裡這樣玩弄吧?

  難道你不怕真有那麼一天時,你可能會被很多男生輪奸嗎?「

  聽到『輪奸』這兩個字的時候,周鳳翔的嬌軀很明顯地顫慄了一下,可是她
嘴裡卻急急否認著說:「哦、不!人家從來沒想過要跟別的男生做這件事,更別
說是男老師和教官了……啊、我就老實招了吧……人家從頭到尾想的一直就只有
你一個。」

  這到底是忘情時的真誠告白、亦或是隨機拋出來的一個誘餌?根本無暇思考
的杜立能一看周鳳翔將臉頰貼在黑板上,並且一雙柔荑還加入搓揉乳房的行列,
這種形同自慰的舉措除非是瀕臨高潮,否則一般少女應該不至於放浪到此等地步,
不過既然對手已經有即將潰堤的感覺,勝券在握者當然得再加把勁,以求能夠一
舉殲敵。

  想把敵人打擊到毫無反手之力必然就得劍及履及,因此杜立能一縮回雙手便
抓緊美少女的纖腰展開一輪猛攻,那種迅若霹靂、勢如破竹的驚人聲勢,片刻之
後便讓周鳳翔只剩下喘息和狺狺嘶叫的份兒,更誇張的是為了硬要挺住雙腿不被
撼動,她的右手只好放棄搓揉自己的乳房而改攀在凹槽上,不料在一次突如其來
的大撞擊之下,黑板的邊框竟然被她給扯落,刹那間只見一截截的粉筆和板擦墜
了一地,但就在這陣雜音和飛揚的粉塵當中,小妖姬卻還能抖簌著哀求道:「唉
唷!呃……別停、千萬不要停下來……喔、對!快、快點再插深一些……嗚、好
……杜、親愛的……就照現在這樣活活把我弄死吧!」

  若非腦袋已擠在黑板上面,雙膝打顫的美人兒險些趴跪下去,不過杜立能一
看她反應出乎意料的激烈,只停頓不到一秒鐘的屁股馬上又快速挺動起來,這次
周鳳翔是雪臀亂搖、兩手猛捶著黑板在嘶吼和配合,類似法拉頭的俏麗短髮甩落
了好幾串汗珠,輪流踮起又重重踩下的雙足,就像是在表演自由發揮的踢踏舞,
那種節奏與反彈的勁道,從腳板一路往上傳達到子宮深處,只要時機湊巧,甚至
連硬梆梆的大龜頭都能感受到。

  蹶尾甩頭的美少女雙眸渙散,但在一遍迷茫中卻偶爾會泛出一抹靈光,或許
對她來說此刻正在天旋地轉,不過在杜立能看來窗外陽光可是充滿了羅曼蒂克的
色彩,被課桌椅堵死的前門恰好是一道與世隔絕的屏障,他似乎已聽到過兩次鐘
響,只是那又如何呢?曠課對這裡的學生根本稀鬆平常,何況他已下定決心要讓
周鳳翔高潮迭起,在一次又一次的歇斯底里過後,徹底臣服在他無堅不摧的肉棒
之下!


              【未完待續】
2017-11-24 21: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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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uw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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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兄的口味格調好像有一些變化了,記得前幾個文章都是一女數男多P輪暴 女主都是身材高挑 穿著露背低胸晚禮服 現在變成高中女生 川學生服 相信必有一番新口味 盼望再次有令人刺激 想打手槍的滋味
2017-11-26 14:0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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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suw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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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整篇 覺得好像是超級兄開啟新的長篇模式 希望能看到與眾不同文章 就像以前ㄧ樣
看了令人亢奮不已  另請L6165sl兄可否轉貼超級佔名著 小心陌生人續集及黑色賣身契
那真是功德無量  感謝
2017-11-28 14:4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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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詩系情(新版)(44)作者:超級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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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詩系情(新版)


作者:超級戰


               第四十四章

  密閉的教室讓人汗流浹背,但身體越是濕滑、撫摸起來反而越有感覺,那種
順暢且溜手的雪白肌膚,簡直就是造物者神奇的恩賜,因此在欲罷不能之下,兩
人幾乎是使盡渾身解數在互相攻伐,在既對抗又得彼此配合的過程裡,心靈的碰
觸似乎比肉體的衝撞還更為交融與深入,別說桌椅和器材被搞到東倒西歪、甚至
東西掉的到處都是,不過這卻無損於激情的進行,在青春無敵、做愛有理的思維
當中,他倆是一次又一次詮釋著食色性也的大道理。

  可那是這一仗耗時太久的緣故,正當進行到最後的緊要關頭時,洪大咪咪和
觀世音竟然推開後門連袂走了進來,這兩個不速之客雖然躡手躡腳,但就連神色
恍惚的周鳳翔都知道有人闖了進來,不過她卻毫不在意的緊摟著杜立能說:「啊、
別停下來……不用理會她們……噢、對!就是這樣……想看就讓她們看……沒關
係,只要別停止動作就好。」

  回頭瞧了一下那兩個正在訕笑和吐舌頭的小花癡,杜立能心想妳都不怕了我
又何必在乎?所以他依舊火力十足的全力搶攻,因為城池早就不保的美少女現在
只能任人隨意宰割,只要讓她再徹底的潰敗一次,大概就會從此死心塌地的臣服,
因此在烽火連天之下,周鳳翔終於又開始邊戰邊逃,但在敵人窮追不捨的殺戮底
下,小浪貨只好哀哀的告饒起來。

  然而勝利者並不想輕易就放過她,在捧住她的雪臀共赴巫山雲雨到一半之際,
杜立能忽然猛地將肉棒拔出來喝道:「跪下!剩下的精液我要全部射進妳嘴裡,
一滴都不准漏出來,聽見沒有?」

  滿臉夢幻與迷離的美少女彷彿只剩下了本能,她乖乖的跪在水泥地上,兩手
一抓住肉棒便急促地吸啜起來,儘管她的動作已經夠快,但難以抑制的精液仍然
有些噴濺在她的俏臉上,不過鼻樑和眼睫毛都沾染著乳白色黏稠物的模樣卻很煽
情,如果此刻旁邊有其他男生在場,一場大鍋肏恐怕會難以避免,然而更讓人料
想不到的狀況沒幾秒以後便發生了,原以為杜立能已盡情發射完畢的周鳳翔才剛
張開嘴巴,那根還維持八分硬度的肉棒竟然繼續在湧出濃汁,她一發現不對就想
再把它含入口中,誰知洪大咪咪和觀世音卻一左一右的殺了出來,她倆一個二話
不說便忙著舔舐龜頭、一個則用手臂擋住女主角催促道:「剩下的讓我們來就好,
妳快去旁邊整理一下儀容。」

  有點莫可奈何的美少女和杜立能對看了一眼,然後才退到一旁去收拾衣物,
而兩位掠食者可是絲毫都不客氣,儘管大肉棒已經開始消風,但兩張賤嘴仍爭先
恐後地吃的不亦樂乎,騷名遠播的洪大咪咪甚至還解開襯衫晃動著豪乳說:「你
就不能幫人家摸幾把、測量一下究竟夠不夠份量嗎?」

 低頭看著精液已被吃的清潔溜溜、取而代之的是整支肉棒都是亮晶晶地口水

  ,再加上那對快把白襯衫撐裂的大奶球,杜立能只好伸手按住洪大咪咪的腦
袋笑駡著說:「妳這叫大而無當,以後買胸罩可能都要去特殊尺寸專賣店才找得
到。」

  其實觀世音的看樣子也不小,但洪大咪咪的尺寸至少有40E以上,難怪她
會淫笑著說:「反正還有不少色鬼喜歡,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讓你好好評鑑一次,
到時候分數可得幫我打高一點。」

  遇到這種行為大膽、口無遮攔的豪放女,小煞星還真有點難以消受,他除了
一面讓兩位小花癡做最後一次的乾洗、一面猜測著周鳳翔怎會跟她倆攪和在一起,
看起來氣質完全不同的三個女學生,為何會變成形同莫逆的姊妹淘?這時差不多
已打點完畢的美人兒也不容同伴再胡鬧下去,她主動走過來將兩人全都拉起來,
然後再把男生的內褲遞給杜立能說:「我們三個先出去了,你記得要快點幫我把
那幾個討厭鬼全部支開。」

  恍如南柯一夢的豔遇享受過後,杜立能馬上就把該處理的『情敵』分別找來
曉以大義,讓他們從此對周鳳翔全都徹底死心,其中最失落的當然是假情聖,但
班上所有同學幾乎是一致判斷,那小子不出一個月必然就會找到新的目標,繼續
去扮演他比驢還蠢的純愛角色,反正為賦新詩強說愁是這類小色狼的特色,只要
不鬧出什麼鳥事,大家應該也懶得去理他們。

  從此之後周鳳翔平均一個月會和杜立能上床一至兩次,而阿娟依然是夜間部
的枕邊人,一直跟東華保持聯繫的那些女藝人及名模偶爾也會來湊熱鬧,雖然青
春歲月沒有留白、並且是非常熱鬧,不過杜立能的內心始終沒有動搖過,這些美
人兒或其他的鶯鶯燕燕就只是過客的性質而已,經常在夜黑人靜時他就拿著六張
照片和竺勃那條項鍊沉思到破曉時分,彷彿是害怕會忘記了影中人的形象、又像
是只能依靠那兩樣東西睹物思人,不過他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根本沒人知道,
唯一能查覺這個秘密的便是他母親,因為有一次他忘了把它們放回抽屜隱密的暗
格裡,可是等他想起來時,他念茲在茲的物品早就躺在裡面,甚至外頭還多了一
層防水套。

  看似天下太平的日子裡,公道伯的勢力範圍越來越大,影響力也幾可直達天
聽的地步,但杜立能並未因此有所放鬆,因為他知道毒品和色情這兩個市場在遙
遠的城市裡仍方興未艾,而且呈現出難以阻擋的態勢,所以等哪天公道伯與有為
有守的治安人員都被自然淘汰以後,自己的地盤還能維持多久的淨土狀況根本無
法預料,然而這種事任誰都防範不了,成天瞎操心也不是辦法,因此他反而靜下
心來開始研讀法律典籍及苦練書法,一手令人讚歎的硬體字便如此益臻境界。

  一直到高中畢業生活都非常順遂,沒有人曉得這位黑道小煞星為自己儲備了
多少內涵,他依舊傲笑江湖、朋友更多如過江之鯽,但他卻逃避了大學聯考這一
關,在外人看來這並不稀奇,因為一般人都以為他本來就不是讀書的料,卻不知
他曾拿過好幾次外界的徵文大獎與入選高規格的繪畫比賽,一個有潛力的文藝青
年似乎在隱隱成形,可是觀諸他的外在生活卻絕對無人會信,而他也安之若素繼
續過著像是兩面人的生活。

  董大個變成他忠心耿耿的好朋友,兩人不僅時相往來,有一陣子這位紈褲子
弟甚至想效彷他好好學樣隨身寶在手,可惜只要見到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就馬上原
形畢露,所以在闖了一次大禍以後,不得不跑到美國去唸野雞大學,不過這小子
臨行前跟杜立能相約十年後彼此都要讓別人刮目相看,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公子哥
兒的志氣了吧?就在要送別董大個的前夕,周鳳翔忽然對杜立能提出了一個要求,
說她想透過董家的關係進入演藝圈發展,本來小煞星已一口回絕,因為他可不想
讓自己的性伴侶萬一去和同學的老爸發生肉體關係,那事情可就真的複雜了,不
料洪大咪咪早料到他會不肯點頭,所以早一步便寫了封信給董大個,這一來他就
算要裝聾作啞都不可得,畢竟校內大家都知道他倆是什麼關係,何況這還是董家
的電視臺主動派人找上門來,因此他也無法再保持沉默。

  話說回來董大個這件事不僅辦的漂亮、更是義氣十足,他為了要讓周鳳翔星
途走的順遂,竟然跟他父親約定只要能讓這位女同學迅速走紅,他就會在海外乖
乖的混張文憑回來,然後正式上場接班,或許真是對這位獨子有相當的寄望,所
以董老爹立即同意照辦,果然一個月後仗著外在條件的優越,名不見經傳的美少
女竟然成了八點檔連續劇的當家花旦。

  有了媒體的炒作及電視演出的機會,一年不到周鳳翔便成了大螢幕的女主角,
從來不看愛情故事的杜立能只好在首映當天以貴賓的身份蒞臨觀賞,那天他給足
了這位枕邊人面子,除了在戲院外的大馬路上排滿各一百對高架花籃和花圈以外,
陣頭和樂隊也全部上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更是差點將戲院擠爆,外行
人可能看不出名堂,但內行的一看就曉得這是有大哥級的人物在幫愛人擺譜,其
實小煞星自己只叫了十二對竹編花籃,但是在洪大咪咪與觀世音的假傳聖旨和起
鬨之下,就算有人想壓也壓不小來,畢竟讓老大的女人高興一點絕對不是過錯。

  然而又過了一年周鳳翔便在影藝圈消聲匿跡,因為她已接受一位南洋富商的
求婚,年紀輕輕就已嫁作商人婦,只是看著報紙上說她跟那位老華僑相差三十餘
歲,班上的男同學也只能祈求上蒼務必讓她幸福,不過對杜立能而言感受當然會
有所不同,這個像是謎團一般的美少女在他的生命裡來了又去,還真的是揮一揮
衣袖未曾帶走任何一片雲彩,那麼灑脫、也無比自在,一切就宛如從不存在,可
是卻好像在某人的心湖裡激起過一圈漣漪,如今倩影已遠,就算想問她究竟所圖
為何,恐怕只能等命運的齒輪有再次軋在一起的那天了。

  走了周鳳翔,身旁還有個無怨無悔的阿娟在陪伴,在讀大學的昔日同窗辦了
一次同學會,但參加的才十多人,因為有些已經入伍去當兵,有些則因犯桉而鋃
鐺入獄,胖阿童和阿忠兩個算是最早進苦窯深造的倒楣鬼,不過除了偶爾去牢裡
面會一下,對這兩個老同學也沒能幫上什麼忙,日子似乎有點無聊,除了到處遊
山玩水和看顧一些江湖兄弟以外,其實小杜腦海裡一直盤桓著幾件事情,只是他
從來就不告訴任何人而已。

  在同儕因升學、工作、入伍而紛紛各奔前程的狀況之下,他並未在地盤上坐
領分紅,這種黑道兄弟的福利完全不合乎他的胃口,所以他開始幫媒體畫插圖、
或是到影視公司去打工,就連文章也一篇篇的在報章雜誌上陸續發表,由於用的
是自取的筆名,因此外界根本沒人知道他是誰,而杜立能也澹然處之地過著隱士
般的平靜生活,因為他仍在思考與尋找,如何幫自己的生命挖掘到一個適當的出
口。

  正當他茫茫四顧卻還故作瀟灑的時候,一件突發的事情讓他瞬間便成長許多,
那是個彩霞滿天的傍晚,下班後的阿娟照例來到他的房間,兩人在纏綿過後,靜
靜坐在床頭梳著長髮的小女人忽然開口說道:「我要走了,因為我必須回家鄉結
婚,打從我還在娘胎裡我爸爸便和他的結拜兄弟指腹為婚,現在時間到了,所以
我一定得回南部去嫁人。」

  當場愣在床上的杜立能一時之間彷彿意會不過來,等驚覺到神色凝重的阿娟
並非在開玩笑的時候,這才猶如火燒屁股般的跳起來說道:「這都什麼時代了還
在指腹為婚?妳不用管,我去幫妳處理………」

  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比阿娟更瞭解小杜呢?所以沒等心上人把話講完,她便
轉身摀住小煞星的嘴巴說:「我爸爸欠了人家一筆還不清的恩情,因此才會有指
腹為婚這項約定,你放心,對方並不是個糟糕的壞男人,我嫁過去應該不至於要
過苦日子;何況……你又不會娶我當妻子……該散就散不是也很好嗎?」

  就像被悶雷連轟了好幾次似的,杜立能愣頭愣腦的定在床上,他一直以為自
己非常堅強、也比大多數的人都勇敢,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發覺阿娟的身軀比他巨
大了好幾倍,坐在那無形的陰影下面,他雖然試圖想要開口說話,但是最終只能
無言以對,末了還是準備離開房間的小女人要求著說:「明天下午兩點我們約在
後火車站那家百貨公司的大門見面,一定要來喔!因為人家要你買樣東西送給我
當永遠的紀念品。」

  只記得自己曾經點頭應允,可是阿娟都不知已回去多久了,杜立能這才恍如
大夢初醒地跳下床去穿戴衣物,他一邊整裝待發一邊思索著等一下該去哪裡,在
套上球鞋的那一瞬間,他知道目的地必須騎機車去才會快一點,所以他一走出家
門便立刻朝巷口大喉道:「阿昌,把你越野車的鑰匙給我!」

  越野機車在大馬路上風馳電掣,後面還跟著七、八部緊追不捨,當杜立能猛
然轉進天九牌賭場的巷內時,把風和看守外場的兄弟全都湧了過來,而他一熄火
便跨下來問道:「今天記刻板的是誰?把人叫出來說我有事要找他。」

  記刻板的人就是場內管理現金帳的掌櫃,平常杜立能難得到場子裡晃蕩,加
上他來勢洶洶後面又跟著一票人,所以根本不需通知就馬上有人從旁邊的店舖跑
出來把他迎了進去,店裡坐了四、五個中生代的兄弟在泡茶,但他們知道此刻必
然有事發生,因此打過招呼之後也不敢耽擱,立即又帶著小煞星往後頭走去,今
晚在裡頭坐鎮的是老缸和大江兩個角頭前輩,而老缸一看是貴客光臨,連忙關掉
電視站起來說道:「阿能,怎麼要來也不用電話先通知一聲?坐、坐、坐,先喝
口茶咱們再慢慢聊。」

  一落座便接過大江遞過來的凍頂烏龍喝了一大口,杜立能這才搔著後腦勺沉
吟道:「其實我還真的有點說不上來,因為事情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不過既然
你們全都認識她,那我就直說好了……阿娟要走了,所以我想送個禮物給她。」

  小煞星身邊的女人地頭上當然是無人不知,因此老缸馬上皺著眉頭問道:
「阿娟要走?她要走去哪裡?」

  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杜立能只能無奈地回答著說:「她要回故鄉嫁人,所以我
想送點比較貴重的東西讓她留在身邊。」

  這下子兩位前輩總算明白了,他倆互看了一眼之後,老缸便翹起二郎腿繼續
說道:「既然阿娟是要回去結婚,禮物當然是以送首飾最恰當,像是鑽戒或頸鍊
耳環這些東西,如何?你有沒有在哪家珠寶店裡看到中意的東西?」

  這回小煞星可就說的乾淨俐落了,他再度喝了一口熱茶應道:「光去看有什
麼用?進了珠寶店我就得買,可是我連要準備多少錢都不知道、就算知道大概我
也拿不出來,要不然我跑來這裡找記刻板的要做什麼?」

  話說到這個份上若有人再問下去就真是豬頭了,因此兩位前輩又互看了一眼
以後,大江立刻從身上掏出一支老式的鑰匙,金庫就藏在他旁邊的座位下面,掀
開椅墊和木板打開夾層,裡面有四迭捆好的大鈔包在塑膠袋裡,老缸走過來取出
其中一袋交給小煞星說:「去公園口那幾家珠寶店買才有歐洲進口的高級貨,這
裡是一百萬,如果不夠的話打個電話回來,我馬上叫人幫你送過去。」

  一般人要從內場取款或借錢,必須當場簽名畫押,就算是條子和大哥級的人
物也一樣,這就是記刻板者的任務,然而杜立能卻是拿了錢就走,什麼手續都不
必,不過他前腳才剛走,公道伯便隨即接到了消息,緊接著公園口有一半的珠寶
店都接到了關照電話,無論那位元年輕人在店裡挑了多貴重的首飾,一概以一百萬
計算,差額馬上會有人過去補足;這就是江湖的人情義理、也是黑道的效率與實
力!第二天午餐過後,杜立能懷中揣著珠寶盒提早五分鐘出現在百貨公司門口,
他還在考慮要不要把鑑定書和保證書都一起交給阿娟,因為明明標價是三百八十
萬的2。6克拉黃鑽,老闆卻說他剛好挑中三十週年慶的特價品,所以現金價一
百萬就成交,假如不是那顆鑽戒實在非常精美、店家又信譽卓著,他還真有點懷
疑自己是進了賣假貨的黑店,因此為了避免自己最後的心意遭到打折,他決定要
把兩張紙都交給阿娟,這樣至少以後要賣時可以有個憑藉。

  準時現身的阿娟依然笑容可掬,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早就改戴隱形眼鏡的
她剛才從小巷裡冒出來的時候,窈窕曼妙的身材竟然讓人眼睛為之一亮,從來沒
發現這位性伴侶也如此出色的杜立能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粗心,這種近水樓
台反而更容易疏忽枕邊人的過失,使渾小子似乎在那一瞬間領悟出了什麼道理,
不過那道靈光稍縱即逝,並沒讓任何人有空去仔細分析,何況阿娟也已經貼上來
說道:「沒等很久吧?來,我帶你上樓去看那樣東西。」

  親熱地勾著小杜的臂彎,雀躍地阿娟偎著即將分手的愛人,雙雙踩上了單向
的電扶梯,目的地在三樓,所有專櫃都是女性服飾為主,只有靠左邊樓梯口有一
區在賣兒童玩具,當他倆佇足在填充動物專賣區的前面時,杜立能忍不住問道:
「妳不會是想要買這種小朋友才愛的玩意吧?」

  「誰說不是?」

  沒想到興高彩烈地阿娟不但理直氣壯,而且還特別搖著他的臂膀強調道:
「你知道人家找了多久才找到嗎?很多店裡賣的不是體型太小就是品相很差,所
以我只好一直找、一直問,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在這地方被我找到滿意的,
為了怕被別人搶走,我還一再拜託經理一定要幫我保留,要不然今天你就沒機會
買給我了。」

  聽阿娟說的慎重其事,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分手時的悲傷,小杜便也放鬆心
情試探著說:「到底是什麼玩具讓妳這麼喜歡、並且是一副非要不可的模樣?這
樣好了,如果妳真的誓在必得,那我乾脆買兩隻送妳、湊一對,這樣如何?」

  按理說阿娟應該會欣然接受才對,沒想到她卻正經八百地應道:「不行!別
說牠在臺灣找不到第二隻、而且我要的就是獨一無二,這樣東西要是跟別人一樣,
那還有什麼稀奇?因為牠可是我心裡最最珍貴的一項禮物。」

  這下子杜立能不僅更加好奇、心裡也難免有些納悶,因此他只好直截了當的
說道:「既然是如此貴重的寶貝,那就趕快叫經理把東西拿出來,我還真懷疑有
哪種填充玩偶能讓妳如此著迷?」

  他這邊才剛嚷完,旁邊立刻有個穿粉紅色制服的女櫃員走過來招呼著說:
「陳小姐,東西我們已經用盒子幫妳包裝好了,只要繫上綵帶就大功告成;請問
您是要刷卡還是付現?」

  一聽禮物已經包裝好,阿娟立即搖著手說:「啊、不必包裝,我要直接抱著
牠走,請妳們現在就把牠搬出來交給我。」

  百貨公司自然是以客為尊,所以女櫃員立即打內線電話進去通報,等她一掛
掉話筒,杜立能馬上趨前跟她結帳,乖乖哢的咚!一隻玩偶要三萬新臺幣,還好
沒有第二隻,否則口袋再怎麼翻肯定都不夠,不過阿娟口風緊的很,無論他怎麼
追問就是不說,逼到後來這個小女人也只是拍拍旁邊的紅沙發說:「先坐下來休
息一下,反正答桉很快就會揭曉。」

  大約兩分鐘後,一個淺綠色的大紙箱被搬到他們面前,發票也已經貼在上面,
在阿娟一聲令下紙箱被打開的那一瞬間,杜立能只看了一眼就什麼都明白了,他
感到有股熱氣從丹田直沖腦門,可是卻無法開口說話,不過阿娟可就樂了,她眉
開眼笑地彎腰抱起那隻大玩偶說:「你看、帥不帥?像不像你?這可是人家找了
一個多月才找到的。」

  有點惘然、些許惆悵,看著正在甜笑的小女人,杜立能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阿娟如果不是天生冷血、就是內心正在哭泣!但是他倆在一起又非一朝一夕,所
以他很肯定後者才是真相,不過這個忍住眼淚的傻ㄚ頭依舊抱著那隻跟成人等高
的大玩偶嬌聲問道:「我沒亂說吧?連身高都跟你差不多,長相也足以跟你媲美,
胸膛也是厚厚的,抱起來好溫暖!」

  整個人完全茫然了,杜立能真正感到心酸是從這一刻才開始,以前他總認為
男人一定比女性勇敢,可是為何他老碰到比自己堅強一百倍以上的女人?她們對
分離為何都有一套別人無法摸索出來的哲學?如此平澹又瀟灑的態度是已經歷過
椎心泣血的漫漫長夜了嗎?否則這幾個女人怎麼都像春天的晨風一般,從他身邊
吹拂而過之後皆可微波不興,就此飄然遠去?難道,她們不知道男人也會黯然神
傷嗎?然而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誰傷心比較多又如何?假如再不說話他才真的
是個呆頭鵝,所以他一手摟住小女人柔軟的纖腰、一手撫觸著那隻填充玩偶表皮
的絨毛輕喟著說:「妳怎麼會想到要買這個的?」

  阿娟可不是少根筋的女人,她先謝過送貨下來的男員工以後,這才率先往電
扶梯的方向走著說:「因為這是你的生肖啊,而且跟你長的一樣帥氣又可愛,大
眼睛炯炯有神、體格好到隨時都能移山倒海,怎麼樣?這隻美猴王可以跟你匹配
吧?嘻嘻,以後我一定天天都要吻牠好多次。」

  說完她真的抱著那隻咖啡色作底、橙色為主要設計的大猴子站在電扶梯上親
吻起來,要說造型這隻海外進口的玩偶絕對無可挑剔,五官更是跳脫一般猩猩臉
的滑稽模樣,玩全把靈猴的英氣和聰明表露出來,再加上胸口那個英文大寫字母
剛好就是杜立能姓氏的開頭,難怪阿娟會說這隻是獨一無二,明白了小女人的用
心良苦以後,渾小子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地說道:「這麼大一隻,妳要把牠擺在
哪裡才不會佔空間?」

  「當然是放在我睡覺的床上啊!」

  阿娟毫不考慮的應道,接著又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傻笑著說:「其實我覺得
現在這一刻好幸福喔,一手抱著你的替身、一手摟著你的本尊,這種左擁右抱的
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不知何時阿娟的右手也已環在小杜後腰,她側首偎在不能讓她倚靠終生的雄
壯肩膀上,臉上是一副陶醉而滿足的表情,也不管有多少閒人在注目,她甚至還
闔上眼簾夢囈般的喟歎道:「要是這電扶梯能夠這樣一直跑,永遠都不停下來不
知道有多好?」

  是的,杜立能也感受到了,但他就算有三頭六臂又能如何?時間不斷在流失、
命運只能無奈地跟著前進,就算想多停個三、五秒都不可能,幸福有時候是稍縱
即逝,即使你權傾天下或富可敵國照樣皆無能為力,所以他只能在擁著阿娟踏離
電扶梯的同時,馬上將那只黃色鑽戒掏出來說道:「這是另一份我送妳的禮物,
希望我選的款式妳會喜歡。」

  兩人都沒停下腳步,一直到走出百貨公司以後,才由杜立能抱著猴子,而讓
阿娟站在紅磚道上專心將小盒子打開,雖然天氣有點陰,可是璀璨的光芒依然相
當耀眼,精細的切割使整顆鑽石看起來就宛如是項藝術品,就算不識貨的人看了
也會心動,何況這是愛人餽贈的臨別紀念品,所以目不轉睛盯著戒指欣賞的小女
人屏息問道:「好漂亮!這一定很貴吧?」

  沒有男人會在這個時刻去提價錢,因此杜立能只是趁機將折迭在口袋裡的兩
張紙一併交給阿娟說:「比利時的品質鑑定書和珠寶店的保證書妳要收好,這樣
要是妳哪天看膩了或是想換個款式才不會折價,基本上高級鑽石的市場是只漲不
跌,所以萬一妳想賣掉也會有一定的行情價可拿。」

  扣上盒蓋的阿娟一面將鑽石放進短大衣內袋、一面幽幽地說道:「我就算窮
到沒飯吃也不會把它賣掉,這可是你送我的東西耶,不管它值不值錢,對我而言
它就是無價之寶。」

  看著那張白裡透紅的俏臉,小杜仍然找不到一絲該有的哀傷,因此他只好也
故作輕鬆的說道:「那有什麼喜慶宴會的時候就把它拿出來戴一戴,以免放久了
會發黴,對了,妳幾時要回故鄉?」

  這時阿娟雙手把猴子抱了回去說:「我已經買好車票了,現在就要去搭車,
雖然我們要說再見了,但是我告訴你喔,以後我每天都會像這樣抱著牠睡覺,真
的!尤其是想念你的時候,只要這樣抱著你我就有安全感,所以我一定會天天都
抱著牠入眠,就好像你依舊躺在旁邊保護我一般。」

  天啊!這段話讓杜立能連鼻頭都酸了,可是阿娟為何還抱著猴子在親熱?這
小女人難道一滴眼淚都沒有嗎?她怎麼還可以維持如此甜美的笑容?莫非世界上
真有不會哭的女性?要不然她這麼堅強要做什麼?而且是馬上就要分別,這一去
說不定此生此世兩人都不會再重逢,難道她真能無動於衷?就在小煞星仍處於震
撼與啞然的狀態當中時,一輛空計程車緩緩駛了過來,司機竟然主動放下車窗問
道:「請問需要坐車嗎?」

  阿娟攔下了車子,並且後車門一打開她立刻把猴子塞了進去,就在她頭也不
回的要鑽進車內時,杜立能看見了~~一串忍不住的淚珠終於從她眼角滾落下來!
心臟狂跳的小煞星沖了上去,不、還不能上車,就算此生無緣也不能讓妳這樣就
走,即使彼此都難以開口說再見,但告別應該還有其他的方式才對!一把拉住小
女人把她抱進了懷裡,回過頭來的阿娟不再矜持,淚眼滂沱的她立刻把雙唇迎了
上去,兩個人閉著眼睛展開離別之吻,儘管是在熙來攘往的大馬路旁邊,他倆照
樣吻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因為熟悉的香舌就要遠離、美好的胴體即將屬於別
人,所以他倆不止盡情擁吻,甚至還互相愛撫,管他附近有人在流裡流氣的叫囂、
就算所有人為之側目那又如何?任性的杜立能就是要旁若無人,以前這種畫面只
在西洋電影裡頭看過,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抱著女人當眾熱吻,可是今天他
必須要、而且一定要,因此即使吻到舌尖發麻、牙齒互撞,他還是捨不得放手和
分開。

  最後還是阿娟輕輕推開他的,淚眼婆娑的美人兒眼神悽迷地望著他說:「別
再送了,否則我會走不開。」

  話一說完淚美人便矮身鑽了進去,但眼看後車門就要自動關上,杜立能連忙
抓住把手大聲吩咐道:「記住!只要有任何事情就趕快通知我,無論我人在哪裡
都會儘快到妳身邊,聽見沒有?這點千萬不要忘記!」

  計程車揚長而去以前,阿娟點了點頭,但是既未說話也不敢回眸,而杜立能
雖然在最後一刻拋出了男人永恆的承諾,可是他深深明白自己仍有虧欠,曾經的
枕邊人究竟是會始終無怨無悔還是會暗歎有所不足呢?懷著無盡的傷感和歉疚,
他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地走在人行道上。

  有點耳熟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那種不三不四的下流口氣馬上喚醒了他
的記憶,這不就是剛才他和阿娟擁吻時在一旁不斷鼓譟和叫囂的那群人嗎?他回
頭看了一眼,七、八尺外有四個鼻歪嘴斜的傢夥正裝腔作勢地晃盪過來,其中最
高最瘦的一個痞子一看他停下腳步,立刻追上來說道:「喂!少年的,剛才你那
樣抱著美女在路上接吻有妨礙風化的嫌疑喔,所以我覺得就讓你繳兩千元罰款了
事如何?」

  小煞星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年頭怎有人仍當街在抽戀愛稅?何況時間地
點也都不太對吧?或者,他們以為可以克爛飯,因為我看起來好欺負?他再仔細
看了四個小混混一眼,那種充滿粉味的娘娘腔實在令人望之生厭,不過他也沒心
情去理會這種貨色,所以他頭一回便揮手說道:「你們最好離我遠一點,要不然
我保證等一下會有戲看。」

  看他轉頭就走,後面馬上有人跑過來擋在他面前狠聲說道:「你他媽的在說
什麼?有種再給我說一次看看,老子要是不把你打到滿地找牙才怪!幹!也不去
打聽一下這裡是誰的地盤,瞎了狗眼啊你這混蛋?」

  四個痞子漫無章法地把他圍在中間,因為剛好走到十字路口轉角的紅綠燈下,
因此有幾個路人一看氛圍不對紛紛閃了開去,而杜立能瞧著面前滿臉猙獰的胖子
肅聲說道:「我再講一次、不要來煩我,識相的就快點閃開。」

  分立左右兩側的痞子各自掏出了武器,較壯碩的反握著扁鑽、左邊披頭散髮
的傢夥亮出了彈簧刀,這一來胖子就更囂張了,他用食指猛戳著小杜的胸口說:
「怎麼樣?想挨刀子還是乖乖的把鈔票掏出來?」

  對方戳的很用力、小杜笑的很詭異,這時後方的瘦子又開口了,他伸手搭著
小煞星的右肩說:「其實你大可不用害怕,我這個人一向很好商量,你要想息事
寧人倒也不難,只要罰款多繳一倍變成四千、然後再把剛才那個妞的電話給我,
只要試打成功的話,咱們就讓你走,這樣夠意思了吧?」

  沒人發現杜立能的眉角揚了起來,嘴角的笑意也越來越冷,因為胖子正在接
口胡謅:「這個好!我看你那個馬子身材倒是挺辣的、臉蛋也不錯,要是她肯回
來代替你向我們陪罪的話,我會舉雙手贊成,再說,我看你們好像是要分了,那
何不移交給我們兄弟好好照顧她呢?嘿嘿,我下面這支可是又粗又硬喔。」

  胖子這一講完,其他三個馬上都忙著加油添醋,就好像阿娟已是他們的囊中
物一樣,等這些下流話都告一段落,杜立能這才反戳著胖子的胸膛問道:「現在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們當中誰是老大?」

  後面的瘦子又把手搭在小煞星肩膀上應道:「在後火車站年輕一代的我就是
老大,瘦鬼雄就是我、英雄的雄,跆拳道三段,你再跟我拖泥帶水不爽快一點,
老子就叫你嘗嘗我的厲害,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回答我,六千元加上你馬
子的電話號碼,答不答應?」

  不知死活的蠢驢還在坐地起價,儘管早就滿腔怒火,但杜立能只是轉身靜靜
地告訴瘦子說:「我姓杜、木土杜,你到雙橋說要找阿能報仇就一定能找到我,
聽明白了嗎?」

  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瘦鬼雄納悶地問道:「報仇?誰要報仇?你他奶
奶的在跟我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邊說邊揚起右拳的瘦鬼雄已經出手,但全身儘是空門的傻瓜不曉得自已碰到
了什麼對手,他以為杜立能一定會應聲痛呼,可是事情的變化比他腦筋轉的還快,
敵人動了!然後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便抱住脖子斜飛出去,又狠又毒的一記直拳
猛地擊中喉結骨,那種足以叫人發狂的劇痛,絕非筆墨能夠形容,雖然敵人已經
倒在地上不停翻滾,怒凸的眼球就宛如看見惡魔一般,然而那種連呼吸都有困難
的慘狀才真叫人怵目驚心,幾乎粗了一圈的脖子整個脹紅起來,可憐的傢夥不斷
抓著自己的喉嚨在蹭蹬與掙扎,然而既無法出聲亦爬不起來的狗屁老大就只能在
地上像條癩皮狗似的打滾流淚。

  第一時間小煞星並未追擊可憐蟲,因為他順勢一搭一轉便用膝擊把拿扁鑽的
傢夥給頂了開去,口鼻鮮血直淌的二愣子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聽他發出慘叫以後,
被扭斷的右手已經拿不住武器,鏗鏘落地的短刃瞬間就落在敵人手裡,胖子總算
回過神來,可是他收縮的雙眸透露出了內心的恐懼,因此杜立能只看了猶豫不決
的彈簧刀一眼,然後便朝仍在抽搐的瘦鬼雄走去,因為他並不打算輕易就放過這
個欠人教訓的大白目!


              【未完待續】
2017-12-7 22: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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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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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很多不成材的狗屁老大都是遇到扎手貨才曉得自己不應該出來混,但這種覺
悟往往為時以晚、或是過個一陣子便有意無意地遺忘,所以後悔的事情必定還會
發生;這時候滿臉驚懼的瘦鬼雄拚命想要爬起來逃走,可是痛到全身無力加上慌
張的心情,使他根本連穩住雙腳都有問題,然而敵人正在迅速接近,因此最後他
雖然利用懶驢打滾的方式跪立起來,不過刹那之間他想狂奔或反擊仍有困難,只
是在這種危急時刻,誰慢半拍便註定誰會輸的一塌塗地。

  一手撐著地面乾咳、一邊還在冀望手下會適時伸出援手的可憐蟲,完全沒警
覺到狀況已經丕變,他認為只要有同伴沖過來捅上兩刀,讓自己可以跑到旁邊去
多喘幾口氣便可以重新再來,甚至徹底扭轉形勢應該也不無可能,然而他的如意
算盤才剛打完,突如其來的一記側踢馬上讓他撲倒在地,這次受創的是小腹部位,
只見他才剛用右手抱住肚子,另一記大腳隨即又補了上來,猛然翻轉過去的瘦削
身軀縮成了四腳朝天的烏龜,但是儘管這傢夥正躺在地上鬼哭神嚎,不過小煞星
照樣朝他下巴狠狠剷了下去。

  這種蹴球的技巧必定要強而有力才會奏功,因此這一擊不僅讓瘦鬼雄嘴巴鮮
血狂冒、就連大黃牙都噴飛了好幾顆,而且看起來沒有一顆是完整的,但是這還
不打緊,更可怕的是杜立能這時候繼續猛踹著這位狗屁老大的下體破口大駡:
「你行、你是黑道老大?要老子的錢還要奉送女人?我的女人是你能碰的嗎?很
屌是不是?老子就試看看你以後還硬不硬得起來!」

  在邊踹邊罵之下,瘦鬼雄業已兩眼翻白,並且褲襠下滲出了不少血跡,看樣
子這可憐蟲似乎鳥蛋早就爆裂了,若是在一般情況下可能會有路人或商家出來制
止或高喊這樣會死人,可是現場無人吭聲、所有車輛也沒半輛停下,因為杜立能
那副反握扁鑽、腳踩敵人,兩眼緊盯著胖子和拿彈簧刀那小子的模樣,簡直就是
勾魂使者的化身,因此沒有誰會傻到想要軋上一腳,當然,亦有可能是這幫混蛋
在此地惡名昭彰所導致。

  一直躊躇不決的彈簧刀眼看老大就快死在對手腳下,終於鼓足勇氣從十幾碼
外沖了過來,他邊跑邊大喊大叫,露出一副想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表情,本來小煞
星以為他想拚著一死來個正面對決,誰知這無膽鼠輩竟然在五、六米外變成了飛
刀手,他朝杜立能射出彈簧刀以後,根本不管有無命中,身子往旁一側便連忙來
個急轉彎,然後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刀尖距離杜立能的左肩約一尺半射向工地圍籬,不過沒等聲音響起人家便動
如脫兔般急追而去,跑在前面的傢夥沒了武器當然不敢再逗留,可是他大概以為
背後既無動靜、雙方也拉開到了安全距離,所以才會慢下腳步回頭觀望情勢,誰
知這一瞧差點就讓他的心臟從嘴裡跳出來,那種魂飛魄散的恐懼使他腳底發涼,
幸好騎樓上行人及機車都停了不少,只要能轉進裡面,脫身的機會至少提高了一
倍。

  兩人奔跑的速度都在加快,彈簧刀逆向跑在快車道的邊緣正在找空隙要閃進
騎樓裡,可是他快敵人更是快到不可思議,就在他瞧見不遠處有半邊沒障礙物的
騎樓,心頭正暗自竊喜之際,忽然發覺背後有一股熱氣,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在
放足衝刺的同時也回頭望去,媽的!追兵竟然緊貼在他右手邊,還好,目的地已
到,只要鑽進騎樓大家還有得拚,不過他這個想法究竟對不對並沒機會求證,因
為這傢夥忘了騎樓都有柱子,正當他斜側著身體要躍入裡面,杜立能只是順著沖
力往他後腦隨手一推,奔跑中的身影便宛如裝了推進器一般,忽然往釘滿雜物的
大柱子飛撞而去。

  彈簧刀的臉都還沒轉回去,整個上半身便已撞向了柱身,踉蹌的腳步加上奔
馳的速度,使他的腦袋和左肩就彷彿是肉球在砸石頭,只聽他一聲驚叫伴隨著許
多物品落地的聲音,然後便看到他整個人在硬碰硬的撞擊之下,搖頭晃腦地反彈
在路邊,之前額頭撞壁的響聲很清楚、這次僕倒在排水孔蓋上的怪音也很嚇人,
側趴的臉上有著擦傷痕跡與血水,不過癱軟的模樣應該是當場就昏倒在地。

  膽小如鼠的胖子直到此刻才又出聲,他站在奄奄一息的瘦鬼雄身邊,也不管
斷手和倒地昏迷的兩名同伴傷勢如何,手一舉便指著至少在八十碼外的小煞星大
放厥詞:「你小子有種就別落跑、並且給我報上名號,反正不管你混那裡的,今
天我就一定帶人去把這筆賬要回來,否則我的王就讓你倒過來寫。」

  原本已打算走人的小煞星瞇起了眼睛,怎麼光天化日之下就是會有不知死活
的人?莫非剛才這傢夥完全沒聽見他在說什麼?為了要讓這種貨色永遠記住教訓,
他故意慢條斯理地往回走著說:「你想知道的我之前就告訴過躺你腳邊那個,所
以我懶得再講一次;倒是你,王反過來寫又沒什麼差別,因此咱們是不是該換個
方式下注才公平?」

  王胖子雖然是驚弓之鳥,但是瞧著敵人那副安步當車的模樣,自然不疑有他,
何況雙方尚有一段距離,所以他繼續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嚷叫道:「你以為這是在
賭博啊?他媽的還想下注?好,小爺我就先坦白的告訴你,聽說過統領圓環一帶
的大九萬吧?我大哥瘦鬼雄就是萬董的二兒子,這下子你知道害怕了吧?媽的,
敢把我們幾個兄弟搞成這樣,你就準備少條胳膊缺條腿,或許還能留下小命去賣
彩券。」

  話太多通常不是好事,趁著胖子口沫橫飛之際,杜立能已推進到二十五碼範
圍內,只要再多五碼他就要發動攻擊,因此他一面暗中蓄勢、一面故作輕鬆的應
道:「你看,連九萬都出來了還說不是在賭博?既然是要打麻將,乾脆我就用麼
雞吃你這張大餅好了!」

  話聲一停小煞星便竄了出去,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驚覺到要快逃,然
而安全距離早已在他不知不覺當中消失殆盡,等他開始想要狂奔時兩人間隔只剩
不足五碼,在一個身材肥胖、動作遲緩,一個卻是足球健將的明顯對比之下,勝
負當然在三秒鐘內立見高下,跑不到十步的傻蛋先是左邊屁股被狠狠捅了一刀,
就在他踮著腳尖發出慘叫那一刻,第二刀又準確無比地刺進他的右邊股肉裡,而
且這次杜立能並未將刀拔出來,刃身整個消失無蹤的扁鑽就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下半身完全僵硬的王胖子在哭喊聲中好不容易才趴跪成功,盯著他那副如喪
考妣的可憐相,小煞星這才拍著他的後腦吩咐道:「不管你們總共有幾萬,想報
仇就二十四小時以內過來找我,否則這件事就此拉倒,懂嗎?」

  幾條街外似乎有警笛響起,不過杜立能頭也不回地越過斑馬線向前走去,很
快便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只剩下一大堆目擊者在現場議論紛紛,不過已坐
在計程車裡的他忽然內心一動,對了!就是剛才那句『我的女人』,也不曉得是
什麼原因,這四過字竟然讓他陷入了沉思。

  當晚大九萬就帶著幾個人找到了廟口,不過他們只是跟公道伯喝了兩泡茶便
打道回府,壓根兒連事主的面都沒見到一切便煙消雲散,等杜立能接到消息趕過
去時,幾位當時在場的前輩把經過大致說了一下,最後由老楊總結把心得報告出
來:「瘦鬼雄他們幾個在醫院裡只說了三分實話,其他都是謊言,不過他老爸並
沒那麼好騙,再加上四對一都討不了好,說更多只會更漏氣而已,何況咱們當家
的還告訴他們說阿娟是他無緣的媳婦,這下子誰還敢囉唆?所以連醫藥費都不敢
要求便摸摸鼻子走人了。」

  公道伯那句『無緣的媳婦』使杜立能心頭又是一震,這倒不是因為教父級人
物說出這種有著重中之重、份量十足的話語所導致,而是他不免再度聯想到『我
的女人』那四個字,每當此刻他的腦海中總會有女人的身影在盤旋,並且不止一
位,這就是令他困惑與難以釋懷之處,或許自己的感情生活應該好好沉澱一次了?

  接下來幾天他都陷在同樣的苦惱當中,就連東華說麗雅她們想找他出去環島
瘋狂一下,他都毫無興趣,一直到住在隔壁巷子的阿寶開著珍愛的法拉利出現在
河濱公園,他才像想起什麼急事般的從足球場沖出來說道:「寶哥,我想借你的
車子開到南部跑一趟,你方不方便?」

  阿寶只告訴他幾個駕駛人該注意的重點以後也沒多問,不過倒是附帶了一個
條件:「等你回來以後記得幫我介紹給那位元司儀妹妹認識,就是每次足球比賽都
會出現那一位,她很正、我喜歡!所以萬事拜託了。」

  那位專校女學生杜立能倒是認識,所以他馬上點頭應允道:「那你就幫我看
下半場吧,宋小姐目前人就在裡面負責記錄,說不定等我從高雄回來時你已經不
用我幫忙了。」

  阿寶本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球賽誰贏不重要,能看到心儀的美女才是主
要目的,現在多了小煞星的背書,他當然樂得更加大方的說道:「開起來順手的
話就多飆兩天沒關係,反正我還有一輛鷗翼。」

  兩人揮手告別以後,杜立能踩下了沉重的油門,咆哮的引擎像是機械怪獸在
怒吼,瞬間便沖上了堤外的快速道路,有些仰角的視線起初很不習慣,不過等切
入一高以後才發現超長的排檔桿最難適應,但是為了要把心中那股難以忘懷的遺
憾抹平,他知道這一趟非走不可,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半夜他能夠睡得安穩一點,
不然他會覺得這輩子都對阿娟有所虧欠。

  高級跑車開起來平穩而流暢,除了下班時間在中部地區略為塞車以外,一直
到高雄都可以風馳電掣,下了交流道他先到西子灣欣賞最後一道彩霞、順便吃了
點東西當晚餐,其實更主要的是他必須先平靜一下,如果見不著人當然簡單許多,
但若是能夠當頭對面時,他又該如何?總不能這樣莫名其妙的專程跑下來,然後
隨便說兩句就揚長而去吧?這次可是任何一顆心靈都有著再也不可承受之重啊!

  先把自己的心理建設好以後,杜立能才轉向小港,無星無月的夜空一遍灰濛
濛,他並沒有確切的地址,只能憑藉記憶裡的印象按圖索驥,阿娟說過的每個部
份都都依稀記得,但隨口而出的門牌號碼他卻沒有聽清楚、也不曾再問或拿筆寫
下來,如今懊悔於事無補,所以他只能依靠堅定不移的信念,相信自己必定能夠
找到那棟早晚會出現的房屋,因為那位從未有過一絲抱怨的傻女孩說過:「我家
那一帶都是新社區,居民不會很複雜,加上我父母都是公務員,所以只要你真想
找就篤定會找得到。」

  是的!今晚我一定要找到,就算是一份兩人未曾議定的誓約吧,只要能走在
你生長過的土地上,不管能否按下門鈴,這一夜都彌足珍貴、也絕對值得永銘於
心!就憑著這股信念和能夠想起來的每一條線索,他一條街又一條街的逢人必問,
甚至還按過十幾家的門鈴,後來有位老先生告訴他:「你可能搞錯方向了,三條
街外靠近造船廠那邊也有個新社區,住戶不多,但大部份居民都是公務員,你想
找的人或許是在那邊。」

  沒錯,印象中阿娟好像說過住家附近有修船廠或廢鐵廠之類的建築物,而且
靠近那頭都是荒地,並沒有住家,所以感覺上方向似乎是正確的,因此這次他沒
有下車去挨家挨戶的打聽,而是先開車在附近繞了兩、三圈,然後才在看起來最
像是目的地的那條橫巷將車泊好,他站在沒有盡頭的巷口打量環境,右側是四、
五條直巷,都是前門對後背的四層樓公寓,只有左邊這一排是一路到底的樓中樓
式小洋房,雖然亦是連棟建築,但明顯比對面那些公寓高檔且美觀許多,在往更
左邊望過去,至少兩百米內都是乾涸的黃土荒地,接著便是一大遍工廠模樣的鐵
皮屋頂,假如再極目望去,灰濛濛地夜幕下隱約有著海港的氣息。

  應該就是這裡了!如果不是的話,杜立能唯一的辦法就是上大馬路去敲鑼打
鼓,不過這兒是新興住宅區,九點剛過便已靜悄悄地杳無人跡,他開始從第一盞
路燈下沿途搜尋門牌,單號、不是21就是25,但是此處可能只有一排建物的
緣故,所以並沒有雙號建物矗立在對面,而是依序順編下去,所以他的目標便是
第21間房舍。

  過於稀少的路燈使整條長巷看起來有些昏暗,幸好高雄是全年日照充足的亞
熱帶氣候,否則一定會變得潮濕而陰森,不過每戶人家前面的小紅牆仍清晰可見,
但21號兩戶一棟的樓中樓上下都沒人點燈,因此他只好再往下走到下一個目標,
這次25號有人應門,可是在一問三不知之下只得作罷,然而杜立能並不灰心,
因為人類的心電感應有時很微妙,這會兒他就像忽然聞到了阿娟久違的氣息一般,
所以他並不打算就此放棄。

  下定決心以後,他開始從10號逐戶按下門鈴,這次不管是單雙號或樓上樓
下,也無論屋內有沒有亮著燈火,他就是執意要問個清楚,只要阿娟曾經在這裡
生活過,總該有左鄰右舍會知道她的存在吧?所以儘管連吃了好幾次閉門羹、背
部也淌流著汗水,但是他仍意志堅決,就算21號上下兩層樓都無人應門,不過
他的眼光隨時都在關注屋內是否會出現動靜。

  一直巡迴到30號還是不得要領,所以他只好又走回21號門前,在站立了
片刻之後他再一次踏上乾淨而狹小的玄關,屋內依舊一遍漆黑,不過他仍然按了
三次電鈴,等待過後的答案並未曾改變,不過他雖然退到了屋簷的陰影下面,但
心中還是有所期待,至少,可以找個路過的鄰居打探一下?也許真是皇天不負苦
心人,就在他有點黯然神傷之際,忽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平緩而溫柔地問道:「請
問你究竟要找誰?隔壁已經搬走沒有住人了。」

  22號樓下之前出來應門的是個中年男子,態度冷淡,不過這回站在鐵門後
面的婦人模樣親切了許多,因此杜立能連忙靠向前去說道:「對不起,打擾你們
了,我是來找陳文娟,請問您認識她嗎?」

  對方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靜靜凝視了他一眼以後才反問道:「你要找人
為什麼會沒有住址?這樣到處亂按門鈴人家當然會對你提高戒心。」

  知道自己的唐突很難解釋清楚,所以杜立能只能一逕地賠著罪說:「真不好
意思,因為我把她的地址弄丟了,才會這樣叨擾大家,加上我剛從臺北趕路下來,
人生地不熟,因此冒昧之處還請海涵。」

  中年婦人依然站在門後,不過臉色已經緩和許多,她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再
次問道:「你說的陳文娟約莫幾歲、你這麼固執一定要找到她是有什麼急事嗎?」

  只要對方肯發問就表示不會沒消息,所以杜立能馬上應道:「陳小姐差不多
二十三、四歲,我們是在臺北認識的,她的雙親好像都是公務員,並不是本地人,
應該是隨著父親調職才搬到高雄來的。」

  訊息應該是正確的,因為婦人已然推開鐵門走出來說道:「你想找的應該是
陳先生的女兒,其實她都在外縣市上班,很少回來,我也只見過一、兩次而已,
但是最近她已經嫁到台中,所以她的雙親也跟著搬離這兒,聽說他們已經準備把
這房子賣掉。」

  原來是嫁到台中,不過『最近』兩個字聽起來有些奇怪,因為阿娟結婚應該
就是這兩、三天的事,為了避免錯誤,小煞星趕緊補充著說:「她要結婚我知道,
其實我今天來就是要給她一份遲來的祝福,因為她離開臺北時很匆促,所以我來
不及準備禮物;對了,她父母是都在擔任教職嗎?」

  婦人的表情有點遲疑,像是思考過什麼以後才回答道:「她母親是國中老師、
不過父親是在調查局上班,兩人都還未退休,但是應該都請調到別處了;倒是有
件事我想問你,你怎會現在才趕來補送禮物呢?難道她沒喜帖給你、或是告訴你
確切的結婚日期?」

  說要送禮只是藉口,但為何要跑這一趟恐怕杜立能自己也說不出個理由,他
只知道不下來走這一遭,他可能一輩子內心都會感到有所虧欠與遺憾,因此他就
一路飆了下來,現在面對婦人的問題他只好如實以告:「她只告訴我要回來結婚、
也沒說是哪天要過門,加上我也忘了問,後來我愈想愈不對,所以才想要亡羊補
牢,不過看樣子我是遲到了。」「

  這次婦人好像心頭瞭然,她露出親切的笑容安慰著說:「遲到了沒關係,心
意到了就好,我想陳小姐若是知道你特地跑了這一趟應該會很高興、也一定能感
受到你的祝福;要不然這樣好了,你是否能留下姓名,這樣她或她的家人回來處
理這間房產時我便可以幫你轉告。」

  杜立能留下了姓名,告別時還向婦人深深地一鞠躬,他曉得有些話對方欲言
又止,但無論是基於任何原因,應該都是站在想要保護阿娟的立場吧?其實這個
沒有結果的下場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既不能忘掉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女人、
又怎麼可能把小港這位帶回家去?所以走了也好,凡人必有歸宿,儘管灰暗的夜
空有著無盡的傷感,不過兩人生命曾經碰撞出的火花亦足以回味終生了,因此就
把這位小女人永遠珍藏在心靈深處吧!

  「再見,阿娟,這輩子一定要幸福!」在車子駛離巷口的那一刻,杜立能終
於在心裡說出了這句號,但是當他在高速高路上瞧見台中的指標時忍不住還是把
車開下了交流道,現在這兒已是阿娟展開新生活的城市,所以就到處逛逛也好,
雖然不知道伊人睡在那扇窗戶後面,可是一想像她抱著那只大寵物進入夢鄉的甜
美模樣,中港路上的星光不免讓人有些心碎。

  中臺灣的夜空比較晴朗,浮雲皎月一路伴隨著法拉利在市區鑽來繞去,有好
幾次杜立能甚至衝動到想跳下車大喊阿娟的名字,但是就算把伊人叫了出來又能
如何?難以宣洩的心情只能用怒吼的引擎來取代,至少蹓躂了一個多小時他才在
警車的追逐下飆回高速公路,儘管幾分鐘之後便沒追兵,可是沉靜下來的心情反
而更為陰暗,而也直到此刻他才徹底體悟到~~真正的離別是種連靈魂都會發出
悲鳴的絕望和傷心!

  也許該出發去尋找竺勃才對?回來以後杜立能陷入了一連串的沉思當中,但
究竟是要搞清楚生活的目標或生命的目的,就連他自己都還一片模糊,所以儘管
在一群又一群的江湖兄弟簇擁之下,可是卻無人發覺他在亟思轉型、也就是他想
要改變目前的生活方式,在對讀大學並不熱衷、等入伍卻一直等不到召集令的狀
況當中,心情的苦悶可想而知,然而聰明人總會為生命找到出路,所以某一天的
傍晚他先和父母坐下來吃了頓交心的晚餐,然後再撥了通電話給公道伯,兩個人
約好當晚九點在山上的別墅碰面喝茶。

  那一夜老少兩個聊到快天亮才結束,不過消息被壓了一星期才釋放出來,杜
立能申請提前入伍已經獲准,而且再五天就要到新兵訓練基地去報到,這件事立
刻在圈子內引起騷動,因為雖然不是去讀軍校或當職業軍人,可是以小煞星的黑
道行情,會想提早當兵幾乎是不可能,然而不僅公道伯反過來被他這位欽定的接
班人說服,就連堅持要他必須考上一流大學再說的母親竟然也點頭應允,雖然內
中情節他根本懶得跟外人說明,但若是遇到追問不休的親友,他必定是笑嘻嘻的
應道:「因為我急著要討老婆,不快點去服完兵役怎麼能當大人呢?」

  僅剩的五天自由日子都在你來我往的酒席中渡過,這是臺灣社會的一項習俗,
當兵前的踐別宴親友越多者邀約自然也就越多,雖然不愛喝酒的杜立能沒有天天
醉,但每天都難免被灌到面紅耳赤亦是不爭的事實,而更讓江湖兄弟嘖嘖稱奇的
是在入伍前夕,他竟然能夠把那位素昧平生的餐廳女工讀生直接帶到附近的飯店
去過夜,身材惹火的大三女學生據說叫床叫了一整晚,分手時還說假日一定會去
訓練中心辦會面,使得小煞星的那群跟班是羨慕到差點就把她拖回房裡去輪奸。

  不過小杜也真絕,他就在一夜春宵之後連家都沒回,便直接在眾人的陪伴之
下到火車站去報到領車票,只是任誰可能都沒料到,當列車高亢的汽笛響起那一
刻,同時也為他譜下了改變命運之輪的序曲,轟隆啟動的龐然大物在越行越遠的
背影下,似乎預告著有人將因此行而脫胎換骨。

  訓練中心的第一夜下著滂沱大雨,入營體檢搞到晚上十一點還沒結束,所以
幾百個赤身露體的菜鳥,只好圍著唯一的女護士在大禮堂裡亂吃豆腐,可是別以
為人家會很好欺負,在『見多識廣』的背景之下,這位胖妞只要不爽隨時都會給
你來個評語,像是什麼「小鳥沒毛還敢在別人面前大搖大擺。」、「鳥蛋縮到快
要看不見,拜託你嘛幫幫忙,自己用手把它擠出來讓我瞧瞧有沒有毛病好不好?」
或者乾脆來句「整支看起來髒兮兮的,你是多久沒洗澡還是早就有性病?走開,
到醫官那邊去排隊等複驗。」如果還有更不識相的,這位老小姐一定會直接大吼:
「給我轉過去趴好,我要檢查肛門看看你是不是搞過同性戀!」

  最後一項下場最悲慘,因為肛門被插進一大截原子筆在那邊翻來攪去,男性
的尊嚴瞬間盡掃落地,要是你還被胖妞捅到鬼叫出聲時,肯定會換來一次哄堂大
笑,但新兵這會兒就像是個命運共同體,笑完以後也沒人會記得哪個傢夥剛才有
多狼狽,大家依舊嘻嘻哈哈的胡鬧下去,或許是人數太多的關係,他們這梯次竟
然連頭髮都沒理、衣服也沒換便在十二點以前被趕到大通鋪去強迫睡覺。

  一大票夜貓子半夜起來跑到寢室外面跟衛兵要香煙抽,因為除了幾張可以鈔
票可以隨身攜帶以外,所有物品都已被收繳去集中保管,所以有的衛兵還趁機發
筆小財,一根紙煙賣到一百元,反正在粥少僧多的狀況之下,還是有人邊罵邊掏
錢出來購買,不過杜立能沒跟這些人瞎攪和,他在附近隨興逛了一圈,想要先把
寢室區的環境先瞭解一下,既然大多數衛兵都懶得問口號,他索性越過大操場到
指揮部那邊順便打探打探。

  等所有人都被連長帶著一群教育班長趕回寢室以後,原本以為可以一覺到天
亮的杜立能沒多久便被吵醒,因為有兩批人馬正在甬道上互相對峙和叫囂,緊接
著便動手幹了起來,由於他是睡在上鋪,所以居高臨下可以把戰況看的很清楚,
起初只是十幾個人在互毆,但隨即變成了數十人的大亂鬥,在雙方都有人不斷增
援之下,臉盆和漱口杯已經到處亂飛,並且戰火很快就延燒到屋外,不過即使有
人開始把牙刷倒抓過來當武器使用,然而在不明究裡和沒有熟人參戰的局勢當中,
他倒也樂得盤腿坐在床頭隔山觀虎鬥。

  很快他就發現雙方人數比例越來越懸殊,最早勢均力敵的景像已然不見,取
而代之的是一面倒的情況,人數較少的一方目前變成是在被圍毆,而且即將出現
招架不住的態勢,但既然事不關己他也就不動如山,只要沒人刻意攻擊到他身上,
當逍遙侯絕對比跳進去淌渾水要輕鬆許多,所以他甚至還轉身跑到窗邊去觀察外
面的戰況,果然也是人少的一方在被追著打,不過由於戶外場地較為寬敞,所以
尚有能力可以回擊。

  前後左右的寢室都仍有新兵不斷跑出來助陣,但有些已換上制服,而且從雙
方的謾駡吆喝當中,杜立能已聽出來這是兩個結有夙怨的角頭在對幹,這種仇人
相見份外眼紅、甚至將戰火延伸到部隊裡面的愚蠢行為,事實上完全沒有必要,
不過年輕氣盛的街頭小混混不可能會想那麼多,所以他再度回到床頭盤腿而坐,
等著看毫無動靜的正規軍人要如何收拾場面。

  然而命帶魁罡的杜立能彷彿真的與這類事情犯有沖煞,就算他打算一本初衷
徹底置身事外,可是這時卻有三個人拿著棍棒從川堂那邊衝殺進來,他們隸屬於
人少的一方,由於個個都體型高大身手矯健,因此一時之間便起了立竿見影的效
果,眼看雙方就要再度轉回平分秋色的局面,可是源源不絕的敵軍卻使他們很快
便陷入苦戰,儘管在沒有動刀動槍的狀況下他們還可以負隅頑抗一陣子,可是有
人正在暗歎著他可能無法安之若素了。

  果然都還不到十秒鐘,三名生力軍當中的領導人在抬頭禦敵之際,忽然發現
救星竟然就坐在床頭納涼,馬上就大喜過望的疾呼道:「阿能,快點跳下來幫忙
啊!這些都是咱們的同盟兄弟,他們算是水嶺腳阿泰的兵馬,你老大可不能繼續
袖手旁觀。」

  其實不用搬出阿泰的名號杜立能也已有準備,因為說話的楊衛國不僅是他的
國中同學,而且就隸屬於廟口的週邊份子,酷愛打籃球外加練過一點拳腳上的硬
功夫,所以跟他交情算是不錯,因此第一眼瞧見他從川堂沖進來的時候,小煞星
便覺悟到了『宿命』的力量,該來的好像自己就會撞上來,想躲都躲不開,尤其
是同一個角頭的兄弟在外面有難之際,就算是在自家地盤上曾有些過節,這時候
基於臺灣的江湖傳統,不挺身而出是會遭人唾棄的,何況他在雙橋地區可是響叮
噹的人物,現在等於是手下在跟他討救兵,以他在故鄉的身份及地位,又豈有坐
視不管之理?

  本來就對整個戰局看在眼裡的杜立能緩緩站了起來,他慢慢走到左側的出入
口大聲喝道:「水嶺腳的兄弟都跟著我從這邊打出去,咱們到外面的連集合場去
跟內埔的分個輸贏!」

  領導人物天生就具有與眾不同的特質與氣勢,他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立刻像
是給屈居下風的盟友打了一劑強心針,特別是楊衛國又加料大喊著說:「各位,
他就是雙橋的少年老大煞星能、也是我的老同學,現在大家就跟著他把敵人幹個
屁滾尿流!」

  所謂人的名、樹的影,真正在北部混的要是沒聽過小杜這號人物,大概都還
是不入流的貨色,不過敵軍雖然有點驚懼,但在優勢兵力之下怎麼可能因此就退
縮,所以對方也立即有人大吼道:「不用管他是誰,反正把這些混蛋全部放倒就
對了,到時候他們就會知道什麼叫煞星。」

  講話的痞子滿臉橫肉、是個身材魁梧的打手型人物,只可惜他話才甫一說完,
原本距離他還有七、尺之遙的杜立能已蹦跳到他頭上,雖然慌亂中他用手臂擋住
了第一記飛踢,然而那只是虛張聲勢的一腳而已,真正的重手在緊隨而至的肘擊
上面,當那傢夥被捶斷鼻樑、後腦又撞到上鋪的床柱反彈回來那一瞬間,尚未落
地的小煞星左手早就趁勢一甩,硬是把一個倒楣鬼的脖子打腫了起來,那個差點
當場掛掉的瘦子才剛哀號倒地,滿臉鮮血的大塊頭也馬上被一腳踹進了下鋪。

  一出手就解決掉兩個敵人的狠勁,立刻讓靠近他的對手紛紛退避,但是走道
就那麼寬而已,除非是爬上兩邊的大通鋪,否則想退都還有點困難,因為他們的
援軍恰好堵住了門口,所以杜立能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在他觸手可及之處,
每個敵人幾乎都發出了慘叫,一腳踢斷別人脛骨不稀奇,他那招專抓肩頸部的鷹
爪功更是所向披靡,凡被逮到的人無不痛到臉色發白、兩腳顫抖,而在擒拿與柔
道的交互運用之下,手臂骨折的人少說也有四、五個,這下子搶著要湧進來的人
開始忙著要轉身逃出去,可是鼻樑歪塌的人也愈來愈多。

  光一名悍將很快便把局勢扭轉過來,越打越有精神的楊衛國已經貼近杜立能
身邊說道:「走,老大,再加把勁!就讓外面的兄弟和敵人見識一下你的威風。」

  然而杜立能可沒想的那般輕鬆,因為外面至少還有一百個敵人在追打自己的
盟友,要想擊潰他們可沒那麼容易,除非是部隊突然插手,否則他非得使出殺手?
才行,在迅速思考過後,他才正色盯著楊衛國說道:「羊頭,你心理要做好準備,
必要時咱們非得幹掉幾個不可,一旦死了人就得坐牢,你考慮好了再跟我衝殺出
去,否則留在這裡就好。」

  本來他以為羊頭至少會思考一下,不料楊衛國竟然咧嘴沖著他笑道:「能跟
你並肩像這樣痛痛快快地大幹一場,就算被殺死都沒關係,何況是要讓敵人倒地
不起呢?哈哈,坐牢就坐牢吧,感覺上蹲苦窯的人似乎比較佔便宜。」

  無論是誰都會擔心碰到豬一樣的隊友,一聽羊頭視死如歸,其他人也眾志成
城的嚷著要跟進,因此杜立能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後隨即吩咐道:「好,到外面
時我會先挑好幾個下重手的對像,大家等我下達指令再專攻要害,必要時最好一
擊就讓敵人掛掉!」

               第四十六章

  儘管三棟大寢室之間至少有三百多人在混戰,可是即使打殺之聲始終不絕於
耳,但部隊主管似乎有意要唱空城計,在一遍昏暗的環境當中,直到此刻都還不
見有任何上級出面制止,這種擺明有所圖謀的陰險做法令人齒冷,可是杜立能雖
然看出了其中必然有詐,現在卻已無法顧及那麼多,所以在連續摜倒四個對手以
後,他便帶隊領著羊頭等一行人沖出了門口,連集合場上本來是一面倒的情形,
然而在突然多了他們這股生力軍的助陣之下,狀況開始出現明顯的改變。

  緊跟在杜立能周圍的六、七個人形成了打頭陣的主力,只要他們沖向敵人聚
集之處,對方幾乎都撐不到半分鐘便作鳥獸散,雖然連固定小樹的木棍都被拔起
來當武器,可是那對這批人根本沒有用處,眼看優勢即將消失殆盡,內埔幫的開
始有人在大聲吆喝:「手上有傢夥的全部過來連集合場幫忙,快、快點集中到這
裡來,咱們一口氣把水嶺腳的全幹掉!」

  在此起彼落的呼喊傳達之下,果然有很多人影迅速向中央走道那頭集結,光
憑目測就能知道人數很快便會超出一百人,因此杜立能曉得該下辣手的時間到了,
他先相准正在發號司令的敵軍將領以後,這才用手肘碰了一下羊頭吩咐道:「找
二十個人當前鋒跟著你和我、另外再集中十個以上從左翼切入後轉向跟咱們會合,
目標是穿黃埔大內褲那個和他身旁那三個傢夥,記住!十五秒之後出擊,現在大
家先喘口氣、順便做幾次深呼吸。」

  羊頭立刻帶兩個人轉身去張羅,而杜立能則停下腳步並同時放鬆情緒,因為
幾秒鐘後現場必將風雲變色,所以他一邊原地扭轉著足踝、一邊觀察要從哪個角
度衝殺過去較能得心應手,對方已聚集超個一百五十人以上,不過毫無章法,而
自己這邊雖然總數不到七十位,但已接到指示的都知道得集中打擊的要害在哪裡,
剩下的就任由他們去自由發揮,說不定會產生不錯的牽制效果,這時羊頭他們已
經走了回來,瞧著他手上反握著一支鐵器,小煞星不禁冷然一笑的問道:「準備
好要大開殺戒了?」

  神經看來有些大條的羊頭點了點頭,然後才挨到他身邊應道:「我後面還有
三個人手上都有握把已經磨尖的牙刷,想放倒那幾個應該沒問題。」

  對方似乎覺得人數業已夠多,所以開始叫駡著逐漸合圍過來,而杜立能只是
似笑非笑的回頭望了一眼,然後才從容不迫地應道:「大家跟著我走,等我喊沖
時再一鼓作氣的殺過去。」

  一邊是心浮氣躁卻鬥志高昂的包圍過來、一邊是悄然無聲卻毫不在乎的迎了
上去,一觸即發的大決戰眼看就要發生,但杜立能臉上竟然掛著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手無寸鐵,可是剋敵致勝的信心反倒比任何人都強,因為打從在阿娟家的巷道
走上那一回、再加上在台中完成心靈的告別以後,昨日的許多往事都早就被他埋
葬在記憶裡,除非他想掀開,否則任誰都碰觸不到被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塊,
那夜幸好警車沒一路追上高速公路,要不然以他當時打算讓一切隨風而去的瀟灑
心態,天亮以後恐怕媒體就不會太寂寞,所以眼前這批不知死活的蠢蛋他又怎會
看在眼裡?

  雙方距離只剩二十碼左右,只要再多走三步便是發起總攻擊的時機,因此杜
立能的腳步逐漸緩了下來,因為要瞬間爆發就必須蓄勢以待,所以他正在儲存最
後一秒的能量,打算一出招就要讓對手是連怎麼死的都來不及知道,現在他的右
腳尖已經踮起,整個下半身也略為屈了下去,接下來便是在發出必殺令的同時竄
出去幹掉第一個目標,而且被他選定的傢夥只顧著耀武揚威,根本不曉得就將大
難臨頭,這種狀態等於是天賜良機,因此他不但右腳已跨了出去,甚至連必殺令
都準備要吼了出來,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槍聲響了!步槍子彈的呼嘯混雜
著槍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估計總共至少發射了五十發才停止,緊接著便是大聲公
在用高音提出嚴重警告:「所有新兵通通臥倒!再有任何動作或企圖抵抗一律格
殺勿論,聽見沒有?立刻臥倒!」

  很多打群架的人都愣住了,因為訓練中心的人馬來得太過於突兀,事先幾乎
毫無徵兆,所以有人還想摸黑溜回寢室,但馬上又是三聲槍響和如暴雷般的喝斥
此起彼落,收住身形的杜立能迅速打量了一下情況,在不見憲兵隊的蹤跡之下,
他估計事態尚不至於太嚴重,所以連忙低聲告訴羊頭說:「叫我們的人快把手上
的武器全仍掉,然後就地臥倒,嘴巴別亂謅就不至於會大禍臨頭,剩下的讓我來
扛就好。」

  雖然杜立能視死如歸,但羊頭也毫不含糊,他把話往後傳完以後便趁著趴下
的時候將尖鐵條偷偷踢開,然後才露出白牙咧嘴笑道:「這種小攤的讓我頂就好,
反正來龍去脈你一定沒我清楚,所以你老大就別跟我爭了,呵呵,總之這回咱們
沒漏氣就算贏,真爽!」

  杜立能想回話已經來不及,因為強烈的探照燈從四個角落一起射了過來,讓
人無法正視的燈光帶著熱氣,使現場紊亂的人心很難平靜下來,還有十幾個不願
臥倒的硬漢立刻被人用槍托重擊倒地,並且在教育班長的圍毆下有人開始哭叫出
來,這種也不知是傻瓜還是英雄的菜鳥,既然骨頭不夠硬,真不明白何苦要演出
這種悔不當初的戲碼?幸好因為有七、八個人翻牆逃出營區,所以有一半兵力隨
即被調出去參加圍捕,這幕大搞下馬威的爛戲才未繼續演出。

  本來小杜最討厭這種制式的規矩和生活,可是除非想一輩子當逃兵,否則自
己就必須適應這種有理說不清的團體活動才行,所以早就打定主意的他是抱著讓
自己強迫學習的心態來到部隊,若是真的無法適應的話,那恐怕就會有臭屁過頭
的倒楣鬼要當他的墊背,雖然長官被充員兵槍殺的桉例不勝枚舉,但這套管教方
式似乎並沒多大改變,打從報到那一刻開始,所有教育班長嘴上便不停重複著:
「來到這裡合理的叫訓練、不合理的叫磨練,有誰不服氣的就儘管造反試試看。」

  其實一直都有新兵在反抗,雖然吃虧的比較多,但也有不少教育班長一退伍
就遭人尋仇而慘不忍睹的,所以這種恐怖平衡還真有點報應遊戲的味道,不過抱
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理總比當不知死活的飼料雞要好一點,因此杜立能還頗好奇
接下來要如何收場,不過可能是翻牆逸去的人不止原先傳報的數目,故而各連的
連長立刻下令就地清點人數。

  混亂中好不容易才確定少了十三隻剛報到完的菜鳥,而且清一色都是內埔幫
那一邊的,看來蹲苦窯好像比當兵還輕鬆,要不然幹嘛第一天晚上就逃亡?整個
善後工作持續到將近午夜才告一段落,經過初步調查這次大打群架的總共有三梯
次的新兵參加、前後有五連的人馬投入戰局,重傷十餘名、輕傷超過一百五十人,
趁機逃亡的已經有人被捉回來,但詳細狀況仍不明。

  鬥毆的原因和主謀留待天亮再調查,在各連都把兵帶回寢室以後,指揮部立
即下達進行兩小時的收心操,無論是否曾加入打群架的行列皆一視同仁,通通都
得享受『黃埔大地震』和『翻山越嶺』的滋味,霎時整個營區果然都震動起來,
就算沒遭到處罰的其他連恐怕也難以入眠,其實黃埔大地震便是讓床鋪不斷地震
動,說穿了就是所有人在床上一起做仰臥起坐和交複蹲跳,因此大通鋪的木板自
然會乒乒乓乓響個不停,感覺還頗有點地震時的感覺,不過下鋪的人一定比較吃
虧,因為高度不足的關係,很多人的腦袋都難免會一撞再撞,甚至有一個還真當
場撞昏倒地。

  這兩項基本動作對杜立能而言毫無困難,因為他平時輕鬆如意便能二百五十
下伏地挺身入袋、交複蹲跳一百次也跟喝開水一樣,再加上上鋪高度十足,所以
他彈跳起來不僅姿勢標準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應付裕如,因此有好幾個教育班長
隨即就發現到他的與眾不同,不過這些像獄卒的傢夥是對他褒貶都有,反正折損
新兵的自尊似乎就是他們的最終目標,故而也沒人真的在意。

  不過『翻山越嶺』可就沒那麼輕鬆了,在做完前兩項運動時所有人都早就汗
流浹背,接下來是脫掉上衣只穿著內褲匍匐前進,而且是從上下鋪一路爬到床底
繞場三次才結束,床底的高度不到五十公分,一圈下來個個便都灰頭土臉外帶滿
身塵屑,難怪床底會沒有任何蜘蛛絲和雜小物質的存在,看來是每一梯次照例皆
會出這樣的收心操,縱使你不打架大概也沒兩樣。

  折騰了兩個鐘頭大夥才被帶去洗戰鬥澡,三分鐘的冷水浴令杜立能神清目明,
不過一回到寢室他卻能倒頭就睡,彷彿啥事都未發生過一般,直到淩晨五點被起
床號吵醒以後,他才聽說昨晚有不少人在睡夢中大喊大叫、甚至還有好幾個哭著
要找媽媽和阿嬤的,本來他仍半信半疑,但趕著他們去梳洗的教育班長卻尖酸刻
薄的吼道:「少在那邊說別人半夜尿褲子的鳥事,要是有不信邪的還想在部隊裡
充老大,小心老子不出十天就把你們操到急著找繩子上吊!」

  洗臉、刷牙兩分鐘,還有白癡以為會先吃過早餐才出操,誰知道才剛整裝完
畢便便帶到了大操場,一望無際的黃沙土地和雜草平原不知連綿了幾公里,只有
在最遠處有一道依稀的山巒線擋在天邊,若不是曙光已露只怕還什麼都看不清楚,
在重新編班之後副連長便大聲宣佈著說:「從現在開始每天早上都要跑五千公尺,
沒跑完就不能吃早餐,要是你敢在中途累垮或昏倒的話,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趁機
到醫務室去混水摸魚,告訴你,要是這樣你就大錯特錯了,因為我保證讓你摸到
大白鯊!記住,倒下去的人就得準備挨教育班長的拳腳,一直打到你自己能爬回
來餐廳吃早餐為止,若是有不信邪的就儘管試試看,到時候別給我哭爹喊娘變孬
種就好。」

  第一次穿上卡其制服的菜鳥總有人不知好歹,只見第三隊裡有個笨蛋聯手都
沒舉就大聲問道:「要是我們真的跑不完半途而廢、加上第一天出操連路在哪裡
都不曉得,那怎麼有辦法回餐廳吃早餐?」

  副連長都還沒答話,他的班長已經沖上去一拳打在笨蛋的肚子上破口大駡著
說:「沒教過你有問題要先舉手喊報告長官嗎?現在是誰准你發言的?走,馬上
給我出列!我今天要是不把你在社會上的壞習慣徹底改掉,這個教育班長的頭銜
怎麼對得起栽培我的國家?!」

  一時仍反應不過來的傻鳥被三名教育班長連推帶踢的拖了出來,他似乎還想
爭辯,但在副連長的大聲喝止之下,隨即被直屬班長命令就地趴下,然後是五十
個伏地挺身加五十個交複蹲跳,就在他被懲處的時候,輔導長出來把許多規矩再
擇要複述一次,反正重點就在於凡事都用軍法侍候,不信邪的好漢大可拿腦袋去
試看看,只是這套都尚未講完,那位愣頭青才做不到四十個伏地挺身便已跌在地
上變狗熊。

  沒執行完畢的賬被班長記在小手冊上面,早晚都要連利息一起還,然後狗熊
還是得跟著大家一起跑五公里,前面幾百公尺還聽得到不停有人在抱怨,等快接
近一公里的時候便開始有人不支倒地或小腿抽筋,起初十幾個教育班長仍會強迫
那些人繼續上路,但是當東歪西斜的人越來越多他們也就懶得管了,因為在隊伍
的後頭有輛軍用卡車在押陣,當真體力不行或即將暈倒的可憐蟲便會像撿屍般地
被扔上車去。

  來自大城市的菜鳥多半都是飼料雞,尤其是那些混幫派的小流氓在好吃懶做
之下,體能根本就差到像是豆腐渣工程那樣隨時都會垮下去,因此跑到一半路程
時人數只剩不到三分之一,即使教育班長也是邊罵邊找理由休息或開溜,因為這
種訓練一向都是第三周才會開始進行,這次卻因為昨夜的大鬥毆而破例提前,因
此這群措手不及的老鳥亦照樣跑到氣喘噓噓。

  能夠跑完全程的只有十一個人,扣掉三個教育班長以後只剩二十分之一強的
戰鬥力,難怪連長聽到馬上眉頭一皺的說道:「這種部隊怎麼能夠上戰場?為了
要迅速提升這些天兵的體能,下週一就開始揹五十公斤的石頭繞著大操場跑,我
會親自去督陣。」

  一聽要跑大操場,教育班長全樂得眉開眼笑,因為這樣他們不必跟著跑,只
要分散在各定點喊口號催促就好,否則像今天這樣穿過樹林還繞到田裡再跑回連
集合場的路徑,恐怕他們也是苦在心頭口難開,何況還要加上一個重達五十公斤
的大背包,光憑想像也能知道那絕對是一項挑戰,其實就算杜立能這樣可以輕鬆
跑完五公里的人胃部亦隱隱作痛,一來可能是睡眠不足和空腹的雙重因素、二來
則可能是連水都沒得喝的關係,不過新兵訓練中心本來就應該比足球隊的培訓更
嚴格才對,所以他反而期待會有更具挑戰性的花樣出現。

  第一頓早餐他竟然吃了十個饅頭、六碗豆漿,沾料就只有白沙糖與乳瑪琳兩
種,很多少爺兵露出一副根本嚥不下去的表情,有個小白臉甚至當眾流下了眼淚,
然而部隊才不管你是否吞得下食物,再裝模作樣下去只會惹來教育班長的謾駡及
同儕的譏笑而已,這年頭真正有背景的公子哥兒早就利用特權出國去了,誰還會
進來這兒等著數饅頭?然而那些自以為是少爺的蠢驢就是搞不清楚本身的份量,
難道他們真的不明白軍隊就是要讓你洗盡鉛華,凡事都必須自己來的地方嗎?

  上午的操課中聽到了不少消息,除了確定有四隻菜鳥逃亡成功,其他的都已
經被逮回來正在審訊,至於打群架的雙方都各有五名首謀被關進了禁閉室,羊頭
自然是榜上有名,不過杜立能也掃到了颱風尾,分配到一場兩小時的『棉被操』,
除此之外便是必須表演『火燒摩天輪』的倒楣鬼,總之只要遭人指認或點名的都
有一份午餐前的甜點可以享受,若是沒人把你看在眼裡的便算逃過一劫,因此在
懲處名單發表以後還真有種幾家歡樂幾家愁的怪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所謂的『棉被操』就是在連集合場的水泥地上,用自己的棉被把身體卷起來
只剩腦袋留在外面,而且是趴臥而非仰躺,然後班長再拿另一床棉被把你連頭部
都蓋起來,表面上說是讓你睡午覺,實則是要令被處罰的人在炙熱的陽光下乾烤
兩個鐘頭,為了怕萬一有菜鳥因此昏倒或悶色,巡邏的幾位教育班長還會視情況
跟某些人問問話或踢踢腳板,以免一個疏忽當真鬧出人命來。

  關於『火燒摩天樓』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立能也是事後聽受罰者說明才恍然
大悟,原來被懲處的人必須光著腳丫子爬上鐵杆頂端,然後雙手就抓著上面的橫
鐵條任由太陽曝曬,由於新式的爬杆已從竹竿變成黑鐵管,所以那種猶如古代炮
烙之刑的苦楚可想而知,若不是穿著卡其制服只怕每個人都會被嚴重燙傷,但即
使如此仍然有二十幾個人出現狀況,比較嚴重的是兩個因打瞌睡而直接跌落下來
折斷小腿的倒楣鬼。

  然而四十個出棉被操的人亦有五位出現狀況,兩個是不到一小時就因失水過
多昏厥過去、兩個則是口吐白沫緊急被送到醫務室去急救,另一個可能是悶到差
點就發瘋,所以自己從背窩裡鑽出來攻擊教育班長,儘管那傢夥很快就被壓制帶
去禁閉室,可是至少已經咬傷了三個人;不過最奇特的該算是杜立能,當每個人
都巴不得時間快點結束的時候,他卻在眾人皆已起床之後仍趴在那兒動也不動,
就連教育班長也連忙將他身上的蓋被一把掀開,可是滿頭大汗的他竟然還在呼呼
大睡。

  汗出如漿的他雖然從棉被裡鑽了出來,可是臉上卻帶著笑容,所有教育班長
都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然而這種事根本假裝不來,因為睡眼惺忪的他只是揉
著眼睛問道:「現在可以吃午飯了吧?」

  哭笑不得的第八班班長只能指著渾身濕透的他應道:「你這樣就好像睡覺時
尿濕了全身,不先去洗個澡、換套制服能看嗎?好,我就給你這個第一次看到的
怪胎十分鐘,馬上自己去洗個戰鬥澡、換好制服,然後再到餐廳吃午飯,不過用
餐時間只剩五分鐘,所以你自己最好看著辦,省得集合時遲到又要再被處罰。」

  銜命而去的杜立能快步如飛,不過他一跑進兩百多公尺外的大浴室裡,連鞋
子都沒脫便一頭栽進最大的水池裡,反正裡面空蕩蕩的不見人跡,所以他乾脆一
面游泳一面脫卸衣物,等原本發燙的皮膚都緩和下來以後,他才跳出來把半透明
的內褲穿上,接著也不管半路上會不會遇見什麼人,他就那樣抓著剩下的衣物朝
寢室跑了回去,也不曉得是心血來潮或剛才睡夢裡的幾個女人依然讓他興奮莫名,
所以他忽然有股想要到處裸奔的衝動。

  這天他們吃完晚餐、洗完澡以後又繼續出操,原本大家以為這是處罰的一環,
不料副連長卻告訴他們:「夜晚出操對你們這群菜鳥來說不是特例、而是常態,
因為我要恭喜各位被遴選到第五連來接受基本訓練,本連專收各路英雄好漢與蹲
過七年以下苦窯的痞子和老大,能夠琢磨出來的便可以脫胎換骨、朽木不可凋的
廢物大概都還會回去監牢或橫死街頭,所以我不管你們要怎麼想,我只奉勸各位
要好自為之,將這次磨練當作是人生的轉機。」

  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對這些菜鳥而言人生的大道理絕對是最討人厭的東西,
所以在昏暗的燈光下不僅有人冷笑、也有人是嗤之以鼻,不過有個傢夥倒是問了
一個比較像樣的問題:「請教長官,為什麼蹲過苦窯的要以七年為限,莫非其間
有什麼差別嗎?」

  這次副連長用更大的音量說明:「當然是有差別,凡是被判七年以上的便是
重刑犯,對部隊而言即是難以教化的頑劣份子,所以就算你想來也會被一腳踢開,
因為軍方可不是專收破銅爛鐵的冶煉場,除非是有打造成精鋼的可能,否則你們
很快就會被分配到其他單位去混吃等死,要知道能被編入空軍陸戰隊其實是你們
的榮幸,不過也別高興的太早,畢竟能成功從這兒光榮結訓出去的人並不多,能
再進一步接受各種特訓的更是少之又少,但我還是衷心希望本梯次會多出現幾個
叫人刮目相看的頂尖好手。」

  一向大家都只聽過海軍陸戰隊,這回怎麼空軍也冒出這種作戰單位?或許是
看出了很多菜鳥臉上都有著半信半疑的表情,因此副連長又繼續說道:「普通一
連是二百五十人,但本連總共是五百零八人,也就是比正常編制多了一倍以上,
昨晚跑過來打群架的其實就是和你們同一連的新兵,不過因為出了那件暴力衝突
的事情,所以指揮部已決定將這個特殊連拆開,本連仍是正宗的第五連、他們則
稱為臨五連,但不管是哪個第五連都得接受最嚴格的訓練,接受不了這次挑戰的
全都會被淘汰。」

  這次出夜操也編定了號次和確定各班的教育班長,不過由於多了一個臨五連,
所以兩邊各缺兩名班長,缺額就暫由各隊長兼代,而也就從那一刻起杜立能變成
第五連的112,麼麼兩好記又好念,因此他還蠻喜歡,只是這種猶如囚犯的編
碼制度叫人很不習慣,也不曉得是從何時開始有人發明了這一套,但真的把一個
人的姓名拿掉就會壓低他的自尊嗎?黑道兄弟可是巴不得自己的名聲愈響亮愈好,
只是綽號跟編碼基本上性質還不是相同?

  第二天一早跑五千公尺時小道消息依然不斷,先是說逃亡的四隻菜鳥並不算
逃兵,因為是新兵還沒編好兵籍號碼,所以沒有違反軍法的刑責存在,只要能在
擅自離營後的七天內自動歸隊,最多就是關禁閉或延長受訓時間罷了;另一個比
較聳動的是有七名新兵今晚才會從牢籠裡押過來報到,其中有一位前科纍纍的殺
人犯據說就是內埔幫老大,因此昨天以多對少的臨五連已經有人放話過來,只要
他們的老大一到,這個晚上肯定要讓對手吃不完兜著走,故而一時之間難免議論
紛紛。

  第一節的休息時間幾個教育班長也湊在一起討論,由於杜立能就坐在不遠之
處,所以八班班長把他叫了過去,不過他根本不知道內埔那位老大叫啥綽號或大
名,因此問他只是白搭而已,但是其他菜鳥當中立刻有人舉手徵詢是否可以發言,
經過班長點頭同意之後這傢夥立即說明:「內埔這個神經欉三次入獄都是因為殺
人桉,而且被他殺的人都在道上有點名望,加上他家是流氓世家,逞兇鬥狠確實
頗有一套,我聽說有個被他砍掉右臂的人為了怕二度遇害,竟然還拿五十萬去跟
他和解,可見他們家氣燄有多囂張?只是在越關朋友越多、名聲也越來越大的情
形之下,他的勢力自然就日益壯大。」

  綽號帶著『神經』的人不是很敏感便是相當的暴戾,但究其原因很多都是基
於有被害妄想症或擔心遭人欺負,久而久之就會形成這種個性,說穿了這種人的
內心非常壓抑,只要覺得缺乏安全感便會企圖利用暴力解決問題,所以習慣先下
手為強的通常就是這類殺胚,不過杜立能並未把自己的見解講出來,反倒是第七
班的班長反問著說:「你怎麼會對此人這麼瞭解?莫非你跟神經欉一起混過?」

  說話的菜鳥連忙搖著雙手解釋道:「其實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這些都是我
屘叔告訴我的,因為他跟神經欉小學念同班,所以每次他這個同學一鬧上新聞我
就會多聽一遍故事,如果算起來應該都快四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要入伍當新兵?」

  這個問題第九班班長倒是答得快:「因為這個林鐵欉逃過兩次兵,所以本來
三十六歲就能除役,他已經三十八卻還是得回來訓練中心從頭幹起,其實這次部
隊會一團亂、讓你們這群菜鳥到今天頭髮都還沒理光,就是由於從牢裡突然放出
來一大批假釋犯,搞得指揮部一個頭兩個大,別說床位和後勤補給都不夠,再加
上今晚才要來報到的這七個累犯,我看想不出事恐怕是難如登天!不過話說回來,
怎麼就有人好像永遠關不怕、無論如何就是學不乖呢?」

  這個問題一時三刻肯定說不清楚,所以一看眾人一遍沉默,杜立能立即把握
空檔問道:「說來說去,這個林鐵欉根本沒殺死過半個人對不對?」

  過來發言的123想了一下才點頭應道:「對,雖然他不止殺過三次人,但
沒聽過有誰死在他的刀下,所以應該最多就是重傷而已,否則他只怕要坐穿牢底
才會出來,根本就沒機會再來當兵了。」

  這種愚蠢的江湖人物和莫名所以的生活正是杜立能的一面鏡子,儘管人各有
志,但一輩子在牢房裡進進出出是人過的日子嗎?就算要當黑道老大也不能如此
無腦吧?不過想歸想他並不想多談,畢竟人生的旅途他才剛要獨自前進而已,所
以為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羈絆,他便也沒再開口,然而樹欲靜風卻似乎無法止息,
因為就在休息時間結束,大家都正在歸隊的時候,班長忽然走近他的身邊問道:
「112,聽說你在外面也是一號人物?我看你體力和身手好像都不錯,然而今
晚你最好小心一點,聽說臨五連已經點名要找你討回去,假如神經欉真的出面時
你怎麼辦、會不會害怕?這傢夥聽起來是很大尾喔!」

  被自己的班長如此一問,杜立能不禁哈哈一笑的應道:「訓練中心不就是部
隊嗎?軍方講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真有事情上門的話,害怕有個鳥用?

  何況到時候誰會比較神經還不知道咧,反正一切順其自然就好,長官大可不
必為我擔心。「

  瞧著杜立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雙唇扁薄的班長只好說道:「總之你謹慎一
點,最好不要再有任何麻煩發生,各種硬漢我在這裡看多了,到頭來都沒什麼好
下場,而且為了預防神經欉再度逃兵,營區一定會加強管制和巡邏,所以你還是
別拿頭髮試火會比較好。」

  反正也搞不懂班長是警告或好意,加上副連長的哨音業已響起,因此在各就
各位的情況下兩人便沒再交談,不過那天晚上倒是一覺好眠,並沒發生任何事情,
然而第二天一早又開始議論紛紛,原來傳說中的大流氓放話過來要找水嶺腳的帶
頭者談談,如此一來存心看戲的旁觀者與雙方人馬自然會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
起來,但是在要角差不多都被關在禁閉室的狀況下,杜立能就算想置之不理都不
可能。

  事實上人家想找的就是他,所以當天出完晚操回來內埔幫便立刻有人過來下
戰帖,子夜零時整在兩連中間的洗手台前見面,雙方各可以帶兩個副手,以免事
後會只有片面說詞的情形發生,至於要動員多少兵馬再幹一架就各憑本事去張羅,
估計時間只剩不到兩小時,因此在水嶺腳兄弟的簇擁下他一面抽煙、一面交代那
些人去準備應變,人少不一定會輸,即使大規模作戰也一樣,日本戰國時代的織
田信長就是在桶狹間以二千兵力擊敗對手的三萬大軍,並且砍下今川義元的腦袋,
當時突變的壞天氣幫了弱勢的尾張國一個大忙,但是今晚的小杜又能靠什麼取勝?

  吩咐完畢以後杜立能本想先去睡一覺再說,不料七、八、九班的班長卻連袂
堵在走道上等他,開口的當然是八班班長,這位薄唇先生故意用冷酷的口氣說道:
「112你又想幹什麼?別以為你們這些偷雞倒灶的勾當上面會完全不知道,我
警告你喔,要是晚上再給我弄的不可收拾,小心指揮部會用軍法嚴辦你們這群頑
劣份子,總之我們會盯著你們的一舉一動,若是膽敢造次的話大家就走著瞧!」

  瞧就瞧吧,反正事情早就沸沸揚揚,要說上面會不曉得才真有問題,因此他
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應道:「對方只說是要見面詳談而已,又沒講要大張旗鼓的兵
戎相見,說不定談完以後營區內就可以暫時相安無事,一切留待雙方都退伍回到
社會再去拚個輸贏,要不然隊部只要隨便來上幾次緊急集合就能把菜鳥全部累翻,
誰還有時間去搞談判?所以上面既然有意要看著辦,那就先讓我去赴約再說吧。」

  大概沒料到上級的如意算盤會被看穿,因此七班班長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用
明亮的雙眼盯著小杜問道:「我估計臨五連那邊的總人數要比你的兵馬多四到五
倍,萬一真要對決你有可能會勝嗎?到時候要是被人打到得爬著回來可就難看了,
如何?要不要我出面去幫你取消?」

  這次小杜也跟著傻笑道:「哈哈,真要碰上了對方縱然要拿刀拿槍也是沒辦
法的事,不過我要拉幾個墊底的一定沒問題,所以指揮部還是先把救護車準備好
會妥當一點。」

  聽來有點狂妄的口氣,使得尚未開口的九班班長頓時瞪大眼睛,這個身高接
近一米九的壯漢就像是尊怒目金剛,只見他氣呼呼的說道:「好,要打你就給我
打贏才回來,要是打輸的話我保證把你拖過來再打一頓,你這小子我一看就不順
眼,一副大屌不甩二屌的跩樣老子看了就不舒服,要是在外面我一定找你單挑活
活把你捶到死,怎麼樣?要不要試試哪天到我家鄉來搖擺一下,只要你的人馬能
走出我住的菜市場就算你厲害,我照樣會叫你一聲老大,這樣公不公平?」

  這個班長話說的夠囂張,不過杜立能卻點著頭認真回答道:「聽起來還算公
平,所以不妨現在先把你的角頭位址給我,這樣我才好去拜訪。」

  可能沒想到會碰上硬釘子,因此拉不下臉的大漢只好憤聲把角頭地點說了出
來,而且他最後還加了一句:「就算你有三頭六臂我也一定照單全收!」

  雖然頗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味道,但杜立能照樣一副不在乎天會塌下來的
表情,眼看三名班長已經讓開,所以他也毫不客氣地邁開步伐說道:「現在睡覺
最重要,各位長官若是晚一點不需要開會,最好快去休息一下,要不然半夜裡得
磨菰多久恐怕無法預料。」
2018-2-2 19:2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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