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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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一絲不掛(01~22 完)作者:liming609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3-27 20:33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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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1~22 完)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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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楔子

  假如可以按時間刻度橫切世界,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就能發現許多值得回
味的人際關係迴圈。

  一對戀人手牽手互相注目,是兩點迴圈;丈夫看著孩子孩子看著母親母親看
著老公,是三點迴圈;而當一對情人在汽車裡做愛,男人想的是家中的妻兒,女
人想的是布拉德·皮特或比爾·蓋茨,物質世界裡的兩點迴圈,在精神世界裡卻
已經發散成了一把雙頭叉子。

  觀察這些迴圈的結構和發散的原因,比較兩個世界中的人際關係反差,研究
從迴圈到發散或從發散到迴圈的變化過程,顯然十分有趣。只有迴圈沒有發散,
是僵硬的;只有發散沒有迴圈,則是悲慘的;用辯證法的話來說,迴圈就是為了
發散,發散則是為了締結下一次的迴圈。變化才能產生能量,於是時移世易,事
過境遷,喜劇悲劇一撥撥過去,正劇鬧劇一撥撥來臨,像是大海裡層出不窮的鹹
帶魚。

               *****

  2001年的4月1日,下午4點13分,一個醞釀已久的五點迴圈,終於
在深圳結成了。

  最先進入前迴圈狀態的,是深圳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甄琰。她不在教室,
也沒在宿舍,而是側身躺在一張頗為精緻的床上。床罩是綠色的,淡綠,零星點
綴著些深紫的小花。暗淡的光勉強透過白色的窗紗,滑下她玲瓏細緻的身體。灰
影伴著輕微的凹陷,從赤裸的腳踝斜上去,又斜進來,然後圓轉著,爬進面前垂
落的短髮,給本應靈銳的眼睛,罩上了一層隱約的霧靄。

  甄琰已經這麽躺了很久,霧靄也已經從黑亮秀髮中彌漫開來,彌漫到那幅微
笑著的相片上。恍惚之間,相框,連同矮櫃,都開始輕輕搖擺,想要逃離這淺淡
的霧靄一般。左旋右晃中竟還夾雜著幾絲呻吟。

  劉鑫這個洋癟三到底有沒有迷上她,又迷到什麽程度了呢?甄琰努力地想著,
卻還是想不清楚。她不相信他會愛上自己,她也不希望他愛上自己,但著迷是必
須的,那是誘使他兌現承諾,甚至做出更多承諾的基礎。她需要這些承諾,比任
何時候都更需要。她不想因為自己誤判形勢失去任何機會。

  相框裡劉鑫的微笑忽然就有了些嘲謔的味道。

  游龍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總裁劉鑫的臉上,微笑卻正在漸漸消逝。

  消逝的原因並非甄琰,而是飛機舷窗外那大塊大塊的烏雲。剛從寒冷的河南
飛回來,劉鑫本是滿心希望能見到燦爛陽光的,如今卻只能搖頭歎息,暗自拿那
個漂亮的空中小姐出氣。出氣的方式很簡單,想像她在自己身體的壓迫下掙紮呻
吟就可以了。

  那正是劉鑫喜歡的類型。認真起來的那雙眼睛,和蕭雪頗有幾分神似。不過,
蕭雪的眼睛要比她純淨得多,也明亮得多。即使是通過粗放的VQ攝像頭,也能
讓他時常感覺到一種清冽的芬芳。

  那大約就是處女的芬芳吧。劉鑫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聳了聳。原本有些陰冷的
臉,竟也隱約浮現出一絲熱暈。他再度望向舷窗,試圖在烏雲的縫隙間找到一些
值得凝神注視的痕跡。然而,除了深淺不一的灰黑之外,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遠
方的陽光,也隨著飛機的下沉,一點點失去了蹤影。

  深大附中高二3班學生蕭雪,正仰望天色,悄悄發愁。同桌謝文超見老師走
來,伸腳輕蹬她的椅子腿,她也只對老師笑笑,又給謝文超一個白眼,繼續仰頭
看著窗外昏暗的天空。

  見老師並沒批評蕭雪,繼續念書去了,謝文超壓低聲音,忿忿不平地說:
「操蛋老師,我不專心聽講的時候怎麽那麽多話」蕭雪沒好氣地打斷他,「誰叫
你成績那麽差。活該!」說完,便把椅子拉遠一些,不去理會他嘴裡的嘟囔。

  如果晚上真的下起了雨,如果爸爸真的要半夜才回來,那就只能讓媽媽去買
哈根達斯給她吃了。蕭雪一邊想,一邊慢慢低下頭。讓媽媽受累雖然不好,但她
下雨天吃哈根達斯的習慣卻不容破壞。媽媽也是強迫她背負厚望的「元兇」之一,
為此受點累又有什麽不應該的呢?

  蕭雪臉上輕淡的愁容,終於開始漸漸消散。

  南山區老幹活動中心健康娛樂室副主任淩塵,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天色。她剛
剛回到那間狹小而安全的辦公室,正和心中的煩惡近乎徒勞地鬥爭著。

  煩惡的根源,是個軍人出身並在勞動局副局長任上離休的糟老頭子。原本粗
獷豪放的他,進入這裡後卻忽然「文化」起來,成了詩詞繪畫舞蹈班的常客。最
近更是變本加厲,整天戴個花呢帽在淩塵面前晃來晃去,糾纏不休,說些或酸腐
或曖昧的廢話。

  這個老淫蟲!淩塵暗罵了一聲,臉不由就紅了。端起茶杯,泯了好一陣兒,
才漸漸靜下心神。

  說什麽「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只要是男人,什麽時候都一樣要
「戒之在色」。「血氣方剛」的蕭森,不也經常和那些女學生搞得不清不楚嗎?
今天之所以要晚些回家,只怕也是為了和老情人幽會吧?

  淩塵放下茶杯,暗暗歎了口氣。

  深圳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蕭森,當然不會知道淩塵的心情,即使知道了也未必
願意理會,他現在已經夠鬱悶的了。

  開完三天的學術會議,蕭森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攔住一直有意無意躲著他
的袁小茵,問她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不料她竟以約了未婚夫看窗簾為由一口回
絕。媽的你個小淫婦,當初捧著老子的老二如饑似渴的時候怎麽不見你這麽正經?
難得老子念舊,你倒拿起架子來了。好,老子能讓你讀研,能讓你畢業,能給你
謀到檢察院的美差,就有辦法再把你整下去。到時候別怪老子翻臉。日你先人板
板!

  蕭森罵著罵著,心情總算舒爽了些。開車爬上廣深高速,一邊琢磨著該怎麽
懲治袁小茵。

  或者該再給她一個機會。這小淫婦婉轉承歡的模樣倒實在令人懷念。假如能
綁起她來肆意淩辱,加上久別勝新婚的快感,一定可以讓自己好好痛快幾天。想
到這裡,蕭森的陽具忽然就撐起了褲襠。媽的!先別想那麽多了,趕快回去找甄
琰泄泄火才是正經。

  就在蕭森陽具勃起想到甄琰的那一刹那,甄琰劉鑫蕭雪淩塵,立刻從連成一
線的前迴圈狀態,進入到了這個難能可貴的五點迴圈之中。此前他們從未達到過
這種「默契」,雖然他們全都互相認識。

  這意味著什麽嗎?誰也不知道。但五個人的心裡,卻都不由自主或猛或輕地
一震。一震之下,迴圈裡所有可能的連線,也都開始明暗閃爍起來,彷佛要儘量
利用這難得的機會,將所有已經存在或將要存在的問題,都理個一清二楚。

  甄琰撩起面前的散發,那些霧靄頓時沒了蹤影。不再晃蕩的相框裡,微笑嘴
角的嘲謔味道,卻是越來越濃了。

  甄琰恨恨地瞪了劉鑫一眼,想抬手悶倒他,停了陣兒,終於還是沒有。只猶
疑不定地轉過身,睡向另一側。

  假如劉鑫這裡行不通,那就只能再去蘑菇老蕭頭了。不過,他未必能有辦法
幫到自己。而且這老色鬼最近似乎瞄上了什麽新歡,雖然還不會立刻疏遠自己,
重視程度卻肯定是要打些折扣的。拿懷孕去威脅他只怕也難以成功。蕭森不會相
信自己敢把事情捅到院里弄個雞飛蛋打,他老婆又一副溫良懦弱不言不語的樣子,
知道了也多半會忍氣吞聲。

  難不成真的要自己出錢?甄琰不甘心地咬咬牙,吞了口唾沫。有沒有可能在
蕭雪那裡找到突破口呢?這小丫頭倒還像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蕭森這種人,也
絕對不會任由自己的形象在女兒心中崩潰。

  正為自己年過四十卻依然精力旺盛而洋洋自得,一輛紅色賓士跑車「嗚」地
一聲從左邊飛竄上來,握著方向盤的右手猛地一抖,幾乎蹭上跑車斜壓而去的屁
股。

  蕭森連忙把左手也擺上方向盤,停了陣兒,慢慢鬆下右手,邊甩邊罵:「日
你先人板板!會不會開車?」但,鬱悶的心情還是很快就重新籠罩了他,連呼吸
都感到有些艱辛。

  以他的起點而言,能混到這步田地確實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但在那些同輩甚
至小輩的映襯下,他還是時常自覺窮得可憐,也無力得可憐。連劉鑫這個沒多少
男子氣概的傢夥如今都已坐擁千萬,他卻只能住著一套簡陋的高層複式,開著這
輛二手破寶馬。當初選擇留校真是人生最大,可能還是唯一的失策啊。蕭森越想
越是鬱悶。淩塵他爹也是作怪。為什麽要自殺呢?好歹忍一忍熬過文革,怎麽也
弄個政協委員幹幹了。光是美麗賢淑溫文爾雅又有什麽鳥用?

  或許,只有蕭雪,才是他擁有別墅和賓士的希望所在。

  王老師到底還是看不下去了。趁著提問其他同學的機會,將手輕輕按在蕭雪
的桌子上,指頭一頓一頓地叩著,像在發一封沒人知道內容的電報。

  謝文超鄙夷地撇了撇嘴。蕭雪見狀,便故意擺出一副仰慕的神情,專注地看
著老師白皙的面孔。沒過多久,年輕老師的耳朵前面便漸漸開始紅潤,雖然他始
終沒有正眼看過蕭雪。

  蕭雪立刻又沒了興致。

  還是劉鑫師哥見過大場面。她曾用類似手段試探他多次,從來都沒引起過什
麽明顯的反應。成功人士畢竟就是成功人士,臭老九也畢竟還是臭老九。即使是
道貌岸然的老爺子,在面對誘惑時只怕也沒有鑫哥那麽從容鎮定。否則,那個甄
琰就不會總在他面前裝瘋賣傻裝嗲賣乖無理取鬧得理不饒人了。

  他也實在從容鎮定得有些過分。出差幾天都毫無音訊,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
嗎?想到這裡,蕭雪心頭立刻有如小鹿亂撞,跳蕩不已。

  機場大廳外愈加晦暗的天色,再次把劉鑫的頭摁進了水裡。

  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這種不詳從何而來,卻一時無法找到頭緒。總不
會僅僅是因為颱風可能提前到來吧?扯淡!劉鑫苦笑著搖搖頭,一邊向停車場疾
步走去,一邊重新檢討這幾天的行動安排。

  甄琰是肯定要見見的。她連續幾次留話詢問自己的歸期,多半是又有什麽事
情需要幫忙。乾脆跟她攤牌,逼她答應自己的條件算了。她得寸進尺的勁頭兒實
在令人厭煩。

  這樣倒也兩全其美。如果甄琰這邊能搞得定,自己就不用再在淩塵那裡下太
多功夫了。劉鑫忽然感到一陣輕鬆。他一直沒考慮清楚今後應該怎麽面對淩塵,
他也不想過分傷害這個善良的女人。她唯一的錯誤,不過是嫁給了蕭森而已。

  異樣的風迎面吹來,劉鑫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連忙拉開車門,坐進去。

  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將淩塵從哀怨中喚醒。但她仍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因為那聲「淩老師,你在嗎?」的低沉問訊,分明就是那個附庸風雅的糟老頭子
發出來的。

  淩塵暗自慶倖自己早已經養成了不開燈不開門的習慣。否則非被這些厚顏無
恥的傢夥們煩死不可。調來這裡的兩三年間,他們的糾纏幾乎就沒有斷過。

  那也比留在學校天天看著蕭森和甄琰晃來晃去的好。眼不見心不煩,既然想
過清淨日子,就只能放他去外面發洩。淩塵勉強安慰著自己,心裡卻忽然冒出一
個柔若無骨的聲音:「你真的只想清淨了麽?劉鑫又是怎麽回事?」轉眼之間,
柔細的聲音已經從她心裡穿刺出來,刺紅了她潤白的臉,刺遍了她每一寸豐腴的
肌膚。

  不,那是意外,事情也已經到此為止,永遠不會再有下文。淩塵咬著嘴唇,
拚命甩了甩頭。他和小雪才真正應該是一對。甄琰這個破鞋不會得逞。她配不上
他,劉鑫更不可能蠢到那種地步。

               *****

  五個人,十條連線,一個五邊形加一個五角星,就這麽在精神世界的天空中
明暗閃爍著,彷佛可以一直穩定均衡,堅持到遙遠的未來。

  但,永恆畢竟是不存在的,穩定均衡的理想狀態更是無法持久。何況在他們
之間迴圈穿梭的,不僅有愛惜,有憐憫,還有鄙視,有厭惡,甚至,還要加上,
算計和仇恨。

  於是,僅僅十五分鐘之後,這個醞釀已久難能可貴的五點迴圈,就已經分崩
離析得像是從來沒有結成過。

  十五分鐘,2001年4月1日下午4點13分到4點28分,不過是時間
長河的一個瞬間。

  瞬間過去,剩下的就只有一片空虛。

  天空越發晦暗莫名。


               第01章

  命運不過是個婊子,有錢有勢的人怎麼搞她都可以。小小一點預感,有什麼
好怕!

  過了同樂聯檢站,劉鑫的腦袋終於漸漸鬆弛下來。熟悉的感覺讓他重新有了
一切都在算中也都在握中的自信。而這種自信,是他在河南期間幾度遺失的。在
某些時刻,他甚至以為它根本不會再回來。

  但,他回來了,它也回來了。多麼幸福!劉鑫第一次感到深圳有了些家的味
道。在這種溫靜清新的味道籠罩下,過去幾天發生在遙遠河南的那些意外,都越
來越像是一個笑話,一個齷齪的笑話。

  當助理小王在電話裡興奮地告訴他準備簽約的時候,劉鑫多少還有些驚奇。
他知道這約早晚會簽,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快。說實話,這份IPO協議遠不象
它表面上那麼公正,甚至根本就不公正,雖然那幾個老傢夥從中能撈得不少油水。
但和他們售賣的資產相比,那只不過是個零頭。百分之一,五個人分,連零頭其
實都不能算。劉鑫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借機多敲幾筆竹杠呢。

  這裡面當然有小王的功勞,肯定也有小張不少功勞,可能還會有某個老闆的
功勞。不過,最終,這功勞大部分會落在劉鑫身上。談成公司第一單合資協議,
不僅可以幫他確立威信,也可以讓他在老闆面前更有發言權。從任何角度來看,
這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事後想來,或許正是這種對勝利快樂的預支,讓他在去到河南的頭三天裡頻
受打擊。

  先是,到機場接他的,除了驚惶而氣惱的小王小張之外,就只有一個言笑晏
晏的談判助理——徐暉。然後,在晚上的接風宴上,五個面目僵硬的老傢夥竟要
求把紅股和員工股的比例都增加到百分之一點五,按上市後5塊的股價來計算,
足足多要了一千萬。而在劉鑫斷然拒絕後的第二天第三天,他們竟都避而不見,
只留下徐暉繼續提示著那些要求,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姿態。

  「這幫老混蛋,答應的好好的居然也能變卦。真他媽的不是東西!」

  從來都是以淑女風度示人的小張終於還是無法壓抑住心中的氣惱,罵出聲來。
兩天來一直為有力無處使而惶恐自責的小王也低聲幫腔道:「就是,惹急了找人
扒掉他們的帽子,看他們還敢這麼囂張!」

  「得了吧你,扒人帽子這麼容易啊?我們的商業原則是雙贏,就算弄死了他
們,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劉鑫沒好氣地盯著小王,見他低下頭沒再出聲,才轉眼看看小張,緩了語氣,
慢慢說道:「還是再來檢討一下吧,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岔子。」

  小張立刻表功似的分析道:「牛局長和羅書記都親口跟我答應了條件,呂副
市長對這件事也一直很是支持,不會從中作梗。朱廠長和楊主任那裡是小王負責
的,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她這麼說著,斜向小王的嘴角卻一副不屑的神色。

  小王頓了頓,才慢條斯理地道:「朱廠長和楊主任也都很清楚這裡面的成敗
得失,而且他們都是說話算話的人。我倒懷疑有些人根本不會把自己在床上說的
話當真……」

  「你……」

  見小張想站起來,劉鑫連忙擺擺手,示意她坐下,又把兩個人的眼神招向自
己。「別急著互相指責。有人變卦又不是你們的錯。大家開誠佈公,才能找出問
題的根源。一個一個來。先說呂副市長,他主管工業,公司上市將來會成為他的
主要政績,這個項目又是他牽頭做起來的,相信他絕對不會變卦。你們同意嗎?」

  兩個人點點頭。小張媚笑著問道:「老闆那裡控制得住他嗎?」

  劉鑫猛地揚起眉毛,盯著她。「這不關你們的事。牛局和羅漢那裡你是怎麼
進行的?」

  小張凜了凜,笑容多少有些尷尬。「這兩個老色鬼還能有什麼問題。羅書記
上鉤快答應也快,牛局長雖然開始有點兒困難,但搞定之後也一再向我保證不會
變卦的。」

  「羅漢後來保證過嗎?」

  小張頓時收斂了笑容。「這倒沒有。不過他答應的很爽快,應該……」

  「商場如戰場,別跟我說什麼應該!」

  劉鑫冷冷地打斷她,好一陣兒,才轉頭問小王,「你那邊呢?是怎麼進行的?」

  「朱廠長和楊主任都是在我詳細分解其中的成敗得失之後自行答應的。我相
信以他們主管廠務財務的清醒頭腦,不會不知道談判破裂的後果。我認為他們沒
有變卦的任何理由。」

  「如此看來,還是羅漢這裡出岔子的可能性最大。」

  劉鑫沉吟了片刻,才又儘量溫厚地問:「小張,這也不完全是你的責任。你
不用太過自責。先說說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也不懂的色鬼。聽說他以前還是個縣長,因為亂搞才被貶來這個廠當
書記的。」

  「那憑你的手段,怎麼還會搞不定他?」

  小王臉帶嘲諷地問道。

  「是不是他變卦還不一定呢。」

  小張這麼說著,瞟向劉鑫的眼神裡卻沒有多少自信。「這老傢夥好色是真,
但他外面還有不少姘頭,我又不可能跟他長久,所以……估計他養姘頭開銷大也
是想抬高要價的一個原因。」

  「讓你從此跟著他做二奶,伺候他個舒服,不就得了?嘿嘿……」

  劉鑫連忙瞪了小王一眼。「胡說八道!什麼時候有人看上了你,你也去專心
做二爺嗎?公司還要不要做下去了?」

  為了讓自己的訓斥達到最佳效果,劉鑫泯了幾口咖啡。「你們兩個雖然現在
只是我的助理,但待遇和別人是一樣的,將來也肯定都要出去獨當一面。連團隊
精神都沒有,還想不想繼續在公司幹下去了?」

  「對不起劉總。我是看氣氛不好,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真沒什麼責怪她的
意思。對不起!」

  見小張也笑了,劉鑫這才溫和地說:「大家來想想看,怎樣才能徹底搞定羅
漢。」

  「你使出全副家當了沒有?」

  小王問。

  「差不多全用上了。只是,這傢夥久經沙場,效果方面我倒沒多少自信。但
我認為我們一定不能讓步。單獨給他優惠也不行。這種拿承諾不當回事的人,誰
敢保證他不會跟其他人通氣?」

  小張謹慎地琢磨著劉鑫的神色。「實在不行的話,只有換個人來試試了。」

  劉鑫立刻否定了她的建議。「別人就算比你厲害,也厲害得有限。小王,你
有什麼好主意?」

  「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主意。我想我們不妨倒過來,反正談判成敗也不在這幾
天,乾脆裝做收攤放棄的姿態,看他們會怎麼辦。」

  劉鑫點點頭。「我也這麼看。相信另外那四位都是能加則加不加也行的主兒,
如果談判真的有可能破裂,他們肯定會給羅漢不小的壓力。那時候,主動權可就
掌握在我們手裡了。」

  果然,在小張先行回深,劉鑫和小王也跑到鄭州找個酒店住下之後,他們很
快就沉不住氣了。不過,打電話到公司想要見他的人裡始終沒有羅漢,還是讓劉
鑫高興之餘,不由又有些擔心。他基本上可以確認羅漢就是那個暗中搗鬼的傢夥,
但這傢夥如此沉得住氣,問題只怕就沒那麼容易解決了。他實在不想委曲求全,
影響自己在公司裡的形象。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劉鑫信心漸失的昨天晚上,這個讓他不知如何下手只能
走一步看一步的危機,忽然就演化成了一個笑話。

  笑話是從他在大堂裡見到徐暉開始的。

  時近午夜,劉鑫在小王的攙扶下頭暈目眩地回到酒店,心裡正一直不斷地嘀
咕著——到底是自己裝得不象,還是他們竟然笨得找不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背
後叫住了他。「劉總!劉總!」

  那當然就是徐暉。在那一瞬間,劉鑫發現徐暉的聲音如此動聽,楞了好一陣
兒,才慢慢轉回頭,看著那張自己從未多加注意的臉,不由又吃了一驚。她固然
不能算是什麼美女,但若好好裝修一番,也未嘗就比小張甄琰她們差到哪兒去。
而她的豐潤適度,又是他認識的年輕女性中極其少見的。他喜歡這種豐潤,比任
何人以為的都更喜歡。

  劉鑫朦朦朧朧地想著,完全忘記了揣摩她找到這兒來的目的。

  見劉鑫神色古怪,也不說話,徐暉的神色越發怯懦。「劉總,您有沒有空,
我……我想和您談談。」

  劉鑫這才緩過神來,緊了緊抓著小王胳膊的手。小王立刻心領神會地答道:
「沒見劉總辛苦了一天嗎?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徐暉躊躇了一陣兒,終於還是跟到電梯口,儘量堅定地說:「劉總,求您了,
我今天一定得和您談,明天就來不及了。」

  劉鑫看著她,沉吟一陣,這才答道:「好吧,那你跟我上來。」

  把徐暉讓進房間,劉鑫拍拍小王的肩膀,示意他離開,然後關了門,一直走
過去,走到徐暉對面的沙發旁邊,卻並沒有坐,只朦朧著眼睛,端詳了她一陣,
直到她嘴角輕聳想要說話的時候,才搶先道:「我先洗個澡,沒意見吧?」

  「劉總請便。」

  徐暉眼睛閃了閃,昏光之下依然層次分明的眉睫,徑直掃在劉鑫的胸口上,
激起一片多年未曾有過的顫慄。

  劉鑫忽覺立足難穩,連忙轉身走進裡間,借著脫換衣服的間隙,迅速整理自
己的呼吸。見鬼!劉鑫咬牙暗罵。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性欲旺盛的人,從來不是。
即使是酒酣目迷之際,他的神志也總是能夠保持清醒。今天這是怎麼了?備受打
擊後終於如願的勝利快感,會讓他如此得意忘形嗎?不可能。讓他失態的根源,
只能是那具肉欲盎然的身體,和那雙渺若煙霞的眼睛。

  安昭,他的前妻,不正有著這樣的身體和這樣的眼睛嗎?剛才那樣的顫慄,
不正是在離開安昭之後,才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嗎?……

  劉鑫心中猛地一緊,不敢再想下去。搖晃著走出睡房,勉強給了沙發上的徐
暉一個微笑,又搖晃著沖進浴室,躺進浴缸,讓磅礴的水流直接傾瀉在頭上身上,
連睡衣都沒來得及脫。

  不知過了多久,劉鑫終於穩住了呼吸,也放鬆了身體。徐暉畢竟不是安昭,
也不可能是安昭。除了豐潤之外,她們的身體並沒有太多相同之處。安昭膚色更
黑,曲線更好;除了眼睛之外,她們的臉型,鼻子,嘴巴,也都截然不同,安昭
的臉廓沒這麼柔和,五官也沒這麼勻稱。而眼睛的相似,很大可能,只是酒酣目
迷之際一瞬間的錯覺。

  那麼,還要不要搞掉她呢?想到這裡,劉鑫臉上的微笑立刻從容了許多。兩
年來,性交始終都更像是他獲取某些東西的手段,漸漸沒有了味道。假如不在她
身上寄予過多幻想,說不定倒能找到一些別樣的純粹的樂趣。

  自己從來不把一起工作的女人當異性的習慣也該適當改一改了。至少,不是
自己的部下就沒什麼要緊。劉鑫沉吟了一陣,張口喊道:「徐暉,麻煩幫我拿下
睡衣,剛才這套不小心弄濕了。」

  喊完,還又得意地笑了笑。不像以往那樣叫她「小徐」應該會有助於消除他
們之間的地位差距。

  坐進對面的沙發,發現徐暉的臉色居然十分鎮定,劉鑫不由暗自詫異。除了
開始在樓下的幾分怯懦之外,她似乎一直就沒再慌亂過。是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還是懵懂無知不歆世事?是認為自己沒有足夠的吸引力,還是把我當成了坐懷不
亂的正人君子?或者,其實,只是她比較善於掩飾自己,七情不上面而已?都有
可能,也都不大可能。自己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她呢。除了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劉鑫甩甩頭,將煙捲叼在嘴上,擦了擦火機,卻並沒有點,見徐暉還不開腔,
便淡淡地問道:「說吧,你要和我談什麼?」

  「我……」

  徐暉到底還是猶豫了起來。

  劉鑫頓時感到了一些安穩,易於把握的安穩。他不想在尋找樂趣時遇到太過
高明的對手。那樣很容易變成某種曠日持久的戰鬥。或許勝利之後的快感更強烈,
但他沒那麼多時間可耗。只有徐暉這樣的高明但又不太高明的女人,才是他尋找
樂趣的最好對象。於是劉鑫笑了,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儘管說,沒關係,用不著顧忌什麼。」

  說完,便點著了煙,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略顯局促的舉動和神色。

  「是……是朱廠長叫我來的……」

  徐暉一邊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一邊抬眼看看劉鑫,忽然又轉向旁邊。

  「哦……」

  劉鑫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徐暉悄悄咬了咬嘴唇,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領導們聽說您已經訂好了明
天下午回深圳的機票,指示我一定要找到您,問清楚協議還有沒有簽訂的可能。」

  「都有哪些領導?除了朱廠長之外?」

  「市里局裡的領導,還有談判組的所有成員。」

  「羅漢呢?」

  「羅……也包括羅書記。」

  劉鑫心中懸了三天的石頭總算徹底落到了地上。他這三天帶著小王四處奔波
辛苦做戲的工夫畢竟沒有白費。假如不是認為他在全心尋找洽談新的合資機會,
老羅頭這個混蛋未必這麼容易就範。

  他的微笑越發從容了。「只要談好的條件照舊,協議明天就可以簽。來不及
的話我可以推遲兩天回深圳。」

  「如果……」

  徐暉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還又咬了咬嘴唇。「如果我們堅持最新的條
件呢?一點簽訂的可能都沒有嗎?」

  「沒有。」

  劉鑫近乎本能地回答。這時候鬆口,甚至只是極其短暫的猶豫,也可能會招
致全盤退卻,他還沒有弱智到那種地步。「你回去跟羅漢說,叫他想清楚,這次
的合資談判,我們耗得起,他們耗不起。別為了他自己一個人的貪婪,影響了大
傢夥到手了的利益。」

  「不,不是羅書記一個人的意思,是所有領導們的意思。」

  「呵呵……不管是誰的意思,我的答覆都一樣。」

  「那,最後期限還是明天嗎?能不能請您多等幾天,讓領導們有足夠的時間
好好商量。」

  「不行。明天過後,全部都要推倒重來。」

  徐暉的臉上終於開始有了些惶急,囁嚅了好一陣,還是無法找到那些很可能
早就準備好了的措辭。

  劉鑫也不出聲,仍舊饒有興致地玩味著徐暉的神色。這個剛出校門不到一年
的丫頭,本來大概還以為談判小組是個美差,這下可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想
到這裡,劉鑫心裡不由一陣憐惜,便打破沉默,溫和地說道:「你也不用內疚,
談判破裂又不是你的責任。呵呵……其實他們根本不該叫你來的。真是病急亂投
醫啊!」

  「我……我……」

  徐暉臉上的惶急忽然夾進了幾絲羞紅。她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眼睛盯著
雙手,雙手互相死命地抓掐著,像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劉鑫奇怪地問:「你還有什麼別的話說嗎?」

  「我……我……」

  徐暉的聲音細若蚊呐,「領導說只有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要我盡一切努力
說服劉總。」

  「盡一切努力?」

  劉鑫心中一動,故做不解地追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努力呢?」

  徐暉的頭越發低了,聲音卻反而大了一些。「如果劉總肯答應我們的條件,
我願意做劉總的情人。」

  劉鑫爽快已極,險些就笑出聲來。羅漢這個笨蛋,折騰半天,居然出這麼個
餿主意。我像是為女人不顧一切的人嗎?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利益,我也未必肯受
女人擺佈,更何況這一千萬裡屬於我的至少有五十萬。包一個月明星都夠了,區
區一個徐暉,難道是金子做的不成?靠!再者說了,你們這麼送貨上門,我搞掉
徐暉還是不鳥你,你又能奈我何?我一不是共產黨員,二不是國家公務員,三沒
有結婚,四沒有得罪不起的女友,難道你們還能拿這件事來要脅我不成?真他媽
的,一群人頭豬腦!

  半天不說話只發出一些古怪響動的劉鑫,顯然讓徐暉感到不知所措。她悄悄
抬起頭,悄悄窺伺著,琢磨著劉鑫爽快得十分紅潤的臉。漸漸,臉上的惶急和羞
澀開始退卻,眼睛裡也似乎有了些希冀的光芒。注意到那些光芒,劉鑫胸口又是
一陣顫慄。他連忙咳嗽一聲,重新將目光定位在徐暉頭頂,柔聲問道:「是羅漢
給你出的主意麼?」

  徐暉錯愕了片刻,急忙答道:「不,是我自己的主意。羅書記只叫我盡最大
努力說服您。」

  「是麼?你下這麼大本錢,能從中得到多少好處?」

  「保住工作,還可以得到更多員工股。另外,我想劉總這樣溫文爾雅身份尊
貴的人,一定不會虧待我的。」

  「就這些?」

  劉鑫多少有些失望。他並不以為徐暉很純潔,卻沒想到她會現實到這種地步。
一份工作,幾百員工股,一些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贍養費用……也太便宜些了吧。

  「就這些。」

  徐暉輕輕點著頭,眼睛裡的光芒渺若煙霞。

  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眼睛呢?劉鑫心裡一陣惋惜,一陣疑惑。
但他不想再追問下去了,在這種氣氛當中,實在很難問出什麼來。還是以後慢慢
側面瞭解的好。更何況,他已經無法壓抑住自己狂吻那雙眼睛的強烈欲望。他可
以不喜歡她的人,卻不能不為那樣一雙眼睛沉迷。有些時候,眼睛只是眼睛而已,
和擁有她們的人可以毫不相干。

  「那……」

  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劉鑫清清嗓子,才又說,「……你準備好做我
的情人了嗎?」

  徐暉重新低下頭,用輕柔得辨不出感情的聲音答道:「準備好了。」

  劉鑫立刻用右手在旁邊拍了拍。「那好,過來,坐我這裡。」

  「劉總答應我們的條件了?」

  徐暉抬起頭,漸盛的光芒之中,眼神越發飄渺恍惚。

  多麼值得珍視的眼睛啊!能把她們咬下來,咬在嘴裡才好。劉鑫暗暗歎了口
氣。強忍著衝動,冷冷地說:「不讓我先試試,我怎麼知道你值多少價錢?」

  光芒迅速被水暈籠罩了。徐暉死命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不許哭!過來坐!」

  劉鑫知道越這麼說,她的淚水就越是無法遏止。而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徐暉朦朧著眼睛,搖晃著身體,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了過來。

  也許重溫舊夢終歸不過是一種錯覺,也許徐暉終將讓他再次失望,但劉鑫顧
不了那麼多了,他胸中的激情,早已經澎湃跳蕩,不可遏止。在這樣的肉體和這
樣的眼睛誘惑下,他願意忘掉所有的創傷,甚至,忘掉自己。

  不待徐暉坐定,劉鑫已經一把將那具誘人的肉體攬在懷裡,壓進沙發靠背,
而他殺氣騰騰的雙唇,也開始上下輾轉,試圖徹底吞噬那雙眼睛,那雙光芒與水
暈交織閃爍的眼睛。

  但他的一張嘴,畢竟蓋不住一雙眼。他也無法完全忘掉自己,讓激情掌控一
切。多年的艱辛掙紮刻苦籌謀,使得他內心深處總能夠及時生髮出一種力量,將
他的部分靈魂清楚地分離出來,凝結徘徊在他頭頂,認真跟蹤研究他的一舉一動,
隨時預防任何可能出現的不良後果。

  劉鑫不由感到一陣氣惱。毫不掙紮任憑擺佈的徐暉,更是令他的氣惱一點點
膨脹開來。

  要做我的情人,至少也得有些職業道德吧。靠!你這是懶得應付我,還是在
故意扮純潔?難道竟以為我會喜歡一根木頭不成?劉鑫心裡暗罵著,一邊就鬆開
了原本抱著徐暉的頭防止她躲閃的左手,徑直伸進她腰間。

  徐暉總算掙紮了一下。嘴裡似乎還嘟囔了句什麼。但在激情勃發的劉鑫聽來,
那卻更像是一聲短促的呻吟。而當他執拗地擺脫她作勢推拒卻軟弱無力的雙手,
扯開腰帶,拉出天藍的毛衣和潔白的襯衣,狠狠地握住她曲線玲瓏的腰肢,徐暉
卻又迅速重新馴服,如同一隻絕望待死的羔羊。

  難得的激情忽然就已消散近半。

  肆意報復的手繼續伸上去,捏松鉤袢,抓住一隻盈掌的翹乳,用力揉搓起來。

  這次,徐暉竟連一聲呻吟都欠奉。

  清冽的鹹味中間,漸漸夾雜了些血和火的氣息。那只掩蓋不住的眼睛裡,光
芒和水暈竟也都不見了,只剩下殘垣斷壁一般破碎的哀傷。

  激情依舊在不斷消散,也許,很快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劉鑫徒勞地反抗著,
無奈地等待著。他知道,即使加上凝脂般的清涼肌膚所帶來的美妙觸覺,即使再
加上肉身的柔順,雙乳的溫軟,淋漓的香汗,淫猥的氣息,也不足以讓他的激情
維持太久。激情散後,剩下的就只不過是性欲罷了。陶醉在性欲之中的,也只有
他陽具昂揚的軀殼。

  但,無論如何,做總是要做下去的。搞掉徐暉卻不答應條件,絕對是給老羅
頭的最好警告。而且,「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

  誰又能夠保證這次的效果一定會大同小異呢?剛才那股激情不是明顯比以往
要強烈嗎?劉鑫一邊想,一邊就推開徐暉,站了起來。

  徐暉立刻也坐直身子,抻了抻外套,又試著想把衣服塞進褲腰。

  「用不著塞,反正進去還得再脫。」

  劉鑫心存逗弄地說。

  徐暉看了他一眼,並不答話,站起身,繼續塞好衣服,不待他再說什麼,便
當先走進睡房。

  劉鑫好勝之心頓起。再怎麼說你也才畢業一年,跟我鬥這些心眼兒,你還嫩
得很呢。今天不把你搞得哭爹叫娘,咱們就不算完。靠!想到這裡,劉鑫思忖了
片刻,躊躇滿志地走到窗邊,打開行李箱,從夾層裡翻出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藍
色藥丸,吞了下去。

  讓劉鑫頗感意外的是——當他走到睡房門口,按開燈,徐暉已經近乎全裸地
側躺在床上,正要拉起毛毯鑽進去。而在黃光乍亮之際,她的身體似乎先劇烈地
顫抖了一下,才隱沒在毛毯下面。

  劉鑫頓了頓,正色道:「誰叫你自己脫的?給我穿回去。」

  徐暉死命地咬著嘴唇,攥著毛毯的手也有些僵直,半天,才囁嚅了一句:
「不……不試了麼?」

  「當然要試。但我喜歡親自動手。」

  劉鑫嘲謔地笑笑,轉身背對著床,加重了語氣,催促道:「快點兒,我等著
呢。」

  悉嗦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劉鑫慢慢轉回頭,衣著整齊站在床邊的徐暉,眼睛
裡再一次水暈朦朧。

  我就不信治不住你。劉鑫竊喜著端詳了好一陣,才緩步踱過去,站在徐暉對
面,用食指托起她的下巴,盯住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徐暉終於再也無法維持原本自在的神色。水暈氤氳著搖紅了她的兩頰,逐漸
急促起來的呼吸中,鼻翼也在微微顫動。

  剛才已經所剩無幾的激情,又開始一點點累積,醞釀。

  劉鑫並不著急,雙手緩慢而熟練地動作著,眼睛卻始終逡巡在徐暉臉上。徐
暉越發不自在起來,幾度想要轉臉低頭,都被劉鑫強硬地扳了回去。隨著外套和
毛衣逐一拋到床上,她的全身也已經越來越僵硬。

  心知得計之下,劉鑫的動作益發遲緩而輕柔。一點點鬆開腰帶,一截截褪下
褲子,一個個捏開襯衣的紐扣,仿佛裡面包裹著的,並非一具可以揉搓擠壓的肉
體,而是一座吹彈得破的雪雕冰塑。有意無意之間,他的手指又會劃過幾乎每一
處漢白玉般的溫潤肌膚。偶爾還能如願地帶出一片寒風吹拂般的顫慄。

  只要不是歡場老手,沒有幾個女人能過得了他這一關。劉鑫得意地想,心裡
卻隱隱為那些顫慄的頻繁和廣泛感到吃驚。徐暉這樣的年紀,絕對不可能是久曠,
那她到底是天賦異稟的高手,還是全無經驗的新丁?

  但此時的劉鑫無暇細想這些,因為徐暉的眼睛裡漸漸竟又有了些光芒。渺若
煙霞的眼睛和羞紅濃重的臉,緩慢而堅定地鼓舞著他胸中的激情,只怕用不了多
久,就有可能超越剛才達到過的高度。

  「劉總。」

  徐暉突如其來的聲音,晨鐘一般敲進他心裡。「請您關上燈,好嗎?」

  「不行。我喜歡看。」

  劉鑫的聲音多少有些不耐煩,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加快了許多。轉眼之間,徐
暉身上已經毫無遮掩。

  羞紅越發濃重,煙霞越發飄渺,而那雙被緊緊縮咬進去的嘴唇,也開始難以
抑制地顫抖。

  劉鑫邪笑一聲,伸手將徐暉的視線扳下來,對正自己身體中央的隆起。然後
緩緩脫下睡衣睡褲,又抓過徐暉的雙手,盡可能緊密地合攏在他直挺挺的陽具上。

  徐暉赤裸的身體猛地前後左右搖晃起來。很快就無法站穩腳步,嬌吟一聲,
筆直仰倒在床上。劉鑫劇痛之下,只能順勢撲壓在她上面。但即便如此,那雙抓
著他陽具的手,依舊在身體的顫抖下搖晃不已。劉鑫費了好一陣工夫,才總算掰
開那雙異常有力的手,救出自己的命根子。

  靠!你他媽存心要我好看!劉鑫心裡怒駡連聲,略一喘息,便重新撲壓在徐
暉身上。

  但,不論劉鑫怎麼努力,也無法完全控制住徐暉顫抖不已的四肢。而她的眼
睛緊閉,她的臉色蒼白,她的嘴角,分明正有血絲輾轉湧出。

  這可實在不像是裝出來的,卻又肯定不是羊癲瘋。計窮的劉鑫只得直起身,
將她的雙手跪壓在膝下,左右開弓,狠狠地打了她兩個耳光。

  顫抖中的身體忽然就擺脫了劉鑫的壓迫,把他甩到一旁,然後扭曲成瑜珈般
的形狀,撐持了十幾秒,才終於癱軟下來。

  淚水立刻泉湧而出。

  「劉……劉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請您……請您……不要……」

  徐暉瑟縮著身體,泣不成聲。

  「你這是怎麼回事?有病啊?」

  劉鑫一肚子火,卻怎麼也沒辦法讓自己的聲音更強硬些。

  「我……沒病……我害怕……」

  「害怕?」

  劉鑫心中一凜,連忙追問道:「怕我太粗暴,還是從來沒這麼做過?」

  「是……是……」

  淚眼婆娑的徐暉,半天都沒能說出答案。

  是說不出還是不想說,不敢說?突然之間,劉鑫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你還
是處女?」

  徐暉停住抽噎,楞了一陣,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氣惱和欲望立刻全都不見了。劉鑫低頭看了看,陽具也早已萎頹如蟲。他一
邊暗自慶倖,一邊伸手給徐暉蓋上毛毯。然後慢慢穿上睡衣睡褲,走出去,點了
支煙,在沙發上坐下。

  難怪羅漢這個混蛋會以為徐暉能夠說服我。靠!劉鑫暗罵著,連抽了幾口煙,
心中總算略覺平靜。如此看來,徐暉一定受到了比她剛才所說更大的壓力,很可
能要大上許多倍。不然她也不會在羅漢手下工作一年還能保住清白之軀。象她這
樣的女子,大學畢業一年之後居然還是處女,生活觀念必定非常保守。那得是怎
樣巨大的壓力,才能驅使她如此堅定地向我獻身啊!

  羅漢這老東西也真有一套,居然一下子就點到了我的死穴。假如不是徐暉突
如其來的痙攣,自己還真會被他搞到進退失據左右為難了呢。「靠你媽的!」

  劉鑫忍不住沉罵了一聲。

  從青春期開始,劉鑫就始終堅定地認為,初夜只能是丈夫的權利。他不想損
害別人的這種權利,從來不想。這是他不可改變的原則。在他心目中,處女和非
處女完全是兩個不同的物種。他可以毫不在乎地和任何非處女性交,就算是別人
的老婆也無所謂,卻永遠也無法縱容自己輕易享有一個女人的初夜。而既然他不
想養什麼情人,也不認為徐暉夠格做他的妻子,在貿然佔有了徐暉的初夜之後,
多半就只能忍痛答應他們的條件了。否則,他一定會陷入強烈而持久的內疚自責
之中。那是他絕對無法忍受的。

  劉鑫不由長出一口氣。

  「劉……劉總。」

  徐暉的聲音裡,已經徹底失去了往日的從容。「還要不要再試了?」

  回頭看到徐暉只穿著內衣和底褲,怯怯地站在睡房門口,劉鑫吃驚之餘,不
由暗自好笑。這丫頭倒還真是個死心眼兒,他想。卻不敢輕易露出笑意,只溫言
說道:「不用試了,你穿上衣服吧。我有話要問你。」

  徐暉臉上立刻浮出一片失望。但她還是很快穿好衣服,怯怯地走過來,坐進
對面的沙發。

  劉鑫靜了陣,才開腔問道:「你老實告訴我,羅漢怎麼逼你來的?」

  徐暉楞住,半天,才小心翼翼地答道:「羅書記沒逼我。是……」

  「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劉鑫提高聲音打斷她,「你不老實說清楚的話,可就誰也幫不了你了。」

  「真的,我說的是真的。」

  徐暉呻吟般地重複著,眼睛裡的水暈卻又悄悄開始飄蕩。

  劉鑫憐意頓生。「你應該相信我。除了相信我,告訴我真相之外,你也沒有
別的選擇了。這樣子回去,你可什麼也得不到。」

  水暈飄來飄去,晃了好一陣兒,到底還是順著輕微紅腫的面頰,無所顧忌地
淌了下來。「我……我……」

  劉鑫靜靜地看著徐暉,直到她眼淚稍歇,抽噎漸止,才又溫言道:「說吧。
我會儘量幫你的。」

  良久,徐暉仍是執拗地搖了搖頭。「真的只有我說的那些。」

  劉鑫忍不住冷笑一聲。「那好,你可以走了。」

  徐暉神色古怪地看著他,忽然就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多少有些踉蹌不穩的腳步,讓劉鑫不得不又叫住了她。「等等。」

  徐暉停住,卻沒有轉身。「什麼?」

  劉鑫沉吟著道:「協議的事,我再給你們一個月期限,條件不變,但簽約地
點必須改到深圳。」

  徐暉這才回了頭,淡淡地答道:「好,我會轉告的。」

  劉鑫心中歉疚難去,略一沉吟,便又問:「我們公司要在鄭州設個代表處,
你有沒有興趣過來籌備?」

  徐暉頓了頓,說:「不用了,謝謝劉總。」

  然後轉身欲走。

  「還有,」

  聲音裡莫名其妙的急切讓劉鑫自己也有些吃驚,連忙緩一口氣,又說,「你
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隨時打我的手機。」

  徐暉勉強拼出些笑容,很淡,臉上的表情越發難以捉摸。「我想我自己可以
應付。不過,還是謝謝劉總關心。」

  劉鑫不覺有些洩氣,沒再說什麼,沉默地看著她,拉開門,走出去。

  走到了門外的徐暉卻忽然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聽說上市政策可能有變,
呂副市長指示4月底前協定必須正式簽署。」

  劉鑫立刻坐直了,好一陣兒,才將身體鬆倒在沙發靠背上,得意地笑出聲來。


               第02章

  北環大道以北,從華僑城路口到景田,基本上都是鬱鬱蔥蔥沒多少人煙的野
山。山是青色的,不高,樹草也沒有太多種類,但在深圳這樣一個漸趨現代化的
城市裡,無疑也是一種獨特的風景。這和北環大道遠離南部繁榮之地,本身又是
封閉公路有關。不過這幾年來,路南的山幾乎已經被開挖殆盡,有些地方甚至都
高樓林立了。剩下的那些黃白的土堆,估計也很快會被混凝土代替。

  劉鑫一向很喜歡驅車在北環大道上緩速滑行。如果是夜裡,他還會開著窗,
擰熄發動機,讓飛流而下的山風橫貫車廂,也讓自己的身體,有機會接受些自然
的野性。這是在繁華整齊的深南大道和精細優雅的濱海大道上絕對難以得到的。
他無法想像一旦路北的野山也化為烏有之後,深圳還有什麼可以讓他流連忘返的
地方。所以,雖然他難以否認深南大道是深圳的核心,但他卻從來都不認為深南
大道可以代表深圳人的靈魂。至於那個在外地人中間流傳的說法——每個深圳人
出外歸來,必然要到深南大道上走一走,否則就會寢食難安,仿佛沒有真正到家
一樣——他就更加嗤之以鼻了。在他想來,那不過是因為深南大道是大多數深圳
人從機場或車站回家的必經之路而已。

  或者他並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深圳人吧。即使他曾經在深圳大學呆過四年,
即使他回國發展的首選之地仍是深圳,即使他現在在深圳能夠輕易呼風喚雨,他
大概也還不夠資格做一個真正的深圳人。

  如今的劉鑫,也並不太想做一個深圳人。回國後的這一年多時間裡,深圳越
來越令他失望。當初那些年輕而勤奮的人們已經紛紛步入早衰,沒有了多少前進
的動力;整個城市也在逐漸變得陰柔,只想著用花團錦簇的公園街道和富麗堂皇
的中心廣場來裝點臉面。也許,很快,它就將和其它中國城市沒什麼兩樣。

  但,除了深圳,他還能到什麼地方去呢?幾乎所有的中國城市,都或陰柔或
衰老,見不到多少陽剛和活力。香港是個膚淺的貴婦,廣州是個市儈的民婦,武
漢是個潑辣的村婦,成都是個慵懶的情婦。此外,重慶是嬌縱少女,南京是小家
碧玉,杭州是沒落閨秀,上海是半老徐娘。而那幾個罕見的雄性城市,也都早已
經衰老不堪。西安是個老笨的農民,拉薩是個老蠢的巫師,瀋陽是個老朽的地主。
至於北京,最多只能算是個太監,老奸巨滑的太監,或者油嘴滑舌的太監。

  在陰柔和衰老的包圍中,深圳又能撐持多久呢?賈寶玉永遠不可能有多少男
子氣概,孫悟空也終於要接受鬥戰勝佛的稱號。陽剛十足活力四射的城市,根本
就不可能在中國長久存在,早晚都會變成挺而不堅堅而不久的神經性陽痿。劉鑫
無奈地笑笑,心裡暗自歎著長氣。也許,在完成了心願之後,自己終歸還是要回
到美國去。

  不詳的預感忽然又從腦海深處翻卷而出,劉鑫心神一緊,連忙甩甩頭,看看
天色。豆大的雨點卻已經劈裡啪啦地掉了下來。頃刻之間,灰僕僕的車窗就掛滿
了淚痕。

  倒省得我洗車了。劉鑫這麼安慰著自己,笑容卻越發顯得無奈。他不喜歡下
雨,也不喜歡讓雨水輕易洗去愛車身上的風霜。對越野陸虎來說,一塵不染是貴
族格調,塵灰遍佈是豪傑本色,雨水沖刷後卻什麼都不是了。沒了滄桑味道,也
不真正乾淨,只能給人帶來一種不倫不類喪失自我的羞恥。

  劉鑫煩躁地踩著油門,飛一般轉出北環,沖向及目可見的中銀大廈。昏黑的
天空中,中銀大廈幾個高聳的尖頂上似乎有電光閃亮。

  在樓下咖啡館倚窗獨坐翹首遙望的,分明就是甄琰。

  難道那股不詳的預感竟然是因甄琰而起?劉鑫心不在焉地倒車入位,熄火開
門,好一陣兒沒有邁出雙腿。

  甄琰是來找他的嗎?多半是的。她知道他大約什麼時候回來,她也未必還有
其他住在這裡的朋友。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居然能叫她如此著急,著急到不
僅多次詢問他的歸期,還要在這樣的天氣裡在此殷殷等候呢?這件事情有沒有可
能超出他的控制能力之外?會不會是蕭森他們那裡出了什麼大事?

  劉鑫越發躊躇起來。連忙從行李箱裡拿出手機,撥通公司。

  「劉總,您回來啦?剛到嗎?」

  秘書小陳嬌糯的聲音讓他神志為之一爽。「是啊,剛到。這兩天都有些什麼
人找我?」

  「公事都沒什麼要緊的,我還是不說了,免得影響劉總休息。嘻嘻……」

  小陳一如既往地揣摩著他的反應,見他沒出聲,便繼續說道:「私人方面就
只有甄小姐昨天來過一個電話,我已經照您指示說您今天下午回來,沒告訴她具
體時間。」

  「就只有這一個?」

  「是。從您昨天中午問過之後,就只有這一個。」

  小陳措辭嚴謹地答道。

  「哦,那好。今天我沒什麼事了。公司那裡如果不忙,你也早點下班吧。」

  「好,謝謝劉總。明天見!」

  劉鑫放下手機,越覺自己杞人憂天。靠!有事沒事也都要見的,在這裡瞎琢
磨個什麼勁!甄琰剛才很可能已經看見他進來了。還是趕快上去的好。躲躲閃閃
可不符合他一貫的風格。想到這裡,劉鑫抬起胳膊擴了擴胸,又深吸了幾口氣,
拉起行李箱,向電梯走去。

  甄琰果然就站在他房間門口。

  她個頭並不高,而且很瘦。劉鑫從來沒有問過她,但估計不會超過40公斤。
那條吊帶長裙穿在她身上,也就尤其顯得鬆弛灑脫。劉鑫出電梯的時候,她正倚
在牆上,手裡挽著一件純白色的西裝外套,和藍底白花的裙子一起,映襯著她白
皙細緻的小腿和臉,儼然就是一幅宜人的風景。

  假如她不是個子太矮,倒真適合去做服裝模特。劉鑫邊想邊走過去,並沒有
做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淡淡地問道:「等了很久了?」

  甄琰倒不由有些奇怪起來。「你知道我要來?還是剛才看見我了?」

  「知道你要來,剛才也看見你了。」

  劉鑫暗地裡有些好笑,卻依然只是淡淡地說。說完,便繞過她,拿鑰匙開門。

  「哼!那你怎麼這麼長時間才上來?我還以為你已經進去了呢。」

  甄琰這麼嗔怨著,語氣裡卻沒有絲毫惱火的成分,說她是在調情只怕還更要
恰當。

  劉鑫卻不肯吃她這一套,一邊拉開門,一邊放冷了聲音,道:「我幹什麼需
要向你彙報嗎?」

  「你……」

  甄琰幾乎噎住了,但很快,她的臉色又柔和下來。「你這人,人家關心你都
不行啊?是不是談判不順心,回來就拿我出氣啊?嘻嘻……」

  劉鑫的語氣越發陰冷下去。「那也不關你的事。你還是少關心我的好。」

  說完,便推開裡面的木門,走進去。

  甄琰立刻心生悔意。她本來還以為這次談判鐵定順利完成,所以才敢拿來跟
劉鑫開玩笑的,沒想到正好撞到了他的痛處。那個可惡的陳琳,居然敢不告訴我
實情,將來非想辦法治死這個小騷蹄子不可。

  劉鑫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冷冷地看著甄琰略顯猶疑的腳步和略顯畏縮的眼
神,心中大為得意。有了這個下馬威,局面應該會比較容易控制些。和甄琰這樣
的女人打交道,必須抓住每一次占得上風的機會,絕對不能象對徐暉那麼放鬆。

  見劉鑫一直在有意無意打量著自己,甄琰立刻端了端肩膀,笑了。她一向都
很善於迅速調整自己的姿態,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在這一點上,許多人都只能甘
拜下風,其中很可能也包括劉鑫。甚至連她自己,也常常因為這種天分的自然流
露感到驚異。

  不能讓她緩過去,劉鑫想。便閉上眼睛,倒在靠背上。

  甄琰磨蹭了一陣兒,到底還是走過來,坐在劉鑫身邊。「很累嗎?要不要我
幫你按摩?」

  說完,輕輕抓住他的胳膊,捏了捏。

  劉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心裡卻對甄琰見機行事的乖巧頗為嘆服。如果她
願意全心全意開誠佈公地和自己相處,不要總是滿腹心機,倒確實是個非常不錯
的夥伴,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中。只可惜她從一開始就不肯完全信任自
己,直到如今也沒有絲毫改變。那是因為本性所至,還是因為以前曾經被男人玩
弄欺騙過呢?

  劉鑫忽然意識到;雖然認識甄琰已近一年,他對她的過去竟還是一無所知。
也許該想辦法調查一下她的履歷和背景才對,劉鑫想。針鋒相對搶佔上風的欲望
卻也隨即淡了不少。

  纖細的五指和手掌依然在他胳膊和肩膀之間來回揉捏著。意志鬆懈的劉鑫,
很快連身體也軟了。乾脆就倒向沙發扶手,又抬起腿,架在甄琰的膝蓋上。

  甄琰識趣地改而揉捏他的大腿。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問:「到床上去按好不
好?這裡不太方便。」

  「不用。」

  在甄琰頗有專業風範的按摩手法中昏昏欲睡的劉鑫用夢囈一般的聲音說。他
倒確實是累了,昨天兩點多鐘才睡,今天還又一大早爬起來陪那個狗屁廳長打了
一上午的高爾夫。而且,和甄琰這樣的女人這樣各懷鬼胎地相處,也實在是件非
常辛苦的事,即使前後還沒超過半個小時。

  「那……要不要我給你放水洗澡?」

  甄琰的聲音益發柔慢,完全不肯領會他顯而易見的推拒。

  「不用。」

  劉鑫勉強振奮起精神,睜眼看著她朦朧的俏臉。一時竟想不清楚她為什麼遲
遲不肯說出這次前來的目的。難道真的事關重大,以至於一向自信滿滿的她,也
不得不借助於恰當的時機嗎?劉鑫懶得再勾心鬥角下去,決定先將她一軍再說。
「我想睡覺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

  甄琰半天沒有開腔,甚至全身也沒有動一動。

  「有事的話你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劉鑫的語氣明顯帶上了不耐煩。

  「非得有事才能來找你麼?」

  甄琰這麼反問著,聲音轉而柔媚異常。「這麼長時間沒見,人家想你了,不
行麼?」

  劉鑫立刻就楞住了。他實在沒有想到,甄琰居然會和他講起了感情。第一次
上床之後,她就很明確地表達過她的目的,要他負擔她將來出國留學後的全部生
活和學習費用。而作為交換條件,她願意從即日起直到他在美學習結束,隨時滿
足他所有的性需要。清楚知道自己身體價值的甄琰,怎麼可能犯下對嫖客動情的
青樓大忌呢?

  這肯定只是她的疑兵之計。假如自己輕易就上了鉤,或者僅僅是動了憐惜之
心,恐怕很快就會被逼入絕境,只能答應她的要求了。想到這裡,劉鑫穩住心神,
淡淡地說:「想我?怎麼想的,說來聽聽!」

  「還能怎麼想,嘻嘻……」

  甄琰一邊說,一邊就將手掌按在他褲襠正中,輕輕摩了兩下,停住。

  劉鑫略微松了口氣。「別想唬我,你什麼時候性欲這麼旺盛了?」

  「你不信?」

  甄琰側過身子,盯住他的眼睛,面色潮紅,笑容妖冶。

  劉鑫心中一蕩,幾乎要伸手將她拉進懷裡,但還是迅速忍住了。「不信。」

  他說。

  甄琰先不答話,而是回身抬起他的雙腿,擱在沙發上,然後騎跪在劉鑫腰間,
拉起劉鑫一隻手,探進吊帶長裙的下擺,這才重新盯住他的眼睛,說:「這下信
了沒?」

  話音剛落,她的頭就已經慢動作一般地垂了下來,迅速枕在他肩頸之間,全
身也似乎一下子被抽光了骨頭。

  那裡一片濡濕。她居然連底褲都沒穿。這分明都是做出來的,她分明早有准
備。靠!劉鑫暗罵一聲,腦子驟然清醒了許多,立刻沉聲叫道:「起來!聽到沒
有?」

  甄琰軟哼了幾聲,又扭了兩下,見劉鑫並無相應動作,只得撐持著起了身,
問:「怎麼了?」

  劉鑫推她下來,自己也坐正了,慢條斯理地說:「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
事?直說吧。省得玩起來也不痛快。」

  「你這人,還真是的……」

  甄琰嘴裡囁嚅著,臉上卻早已笑意全無,剛才幾乎滿溢的潮紅,也正在一點
點褪成灰白。

  劉鑫靜靜地看著她。他並不需要再說什麼。甄琰這樣的人,不可能至今還弄
不清局勢。

  甄琰果然就站起身,略微整了整裙擺,又坐下,呻吟般地輕喘了一口氣,說:
「我找你有事是真,但我想和你做愛也是真,你用不著這麼處處提防。」

  「什麼事?」

  劉鑫儘量簡單地問道。

  甄琰抬眼看看他,又低下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懷孕了。」

  劉鑫依然面無表情地靜著。對甄琰來說,懷孕可並非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她的話肯定還沒有完。

  甄琰的眼睛裡隱隱閃過一絲怨恨,但還是用清楚穩定的聲音繼續說道:「我
想去美國把他生下來,希望你能幫忙。」

  原來如此。甄琰之所以這麼著急,原來只是擔心時間長了肚子大起來而已。
這倒確實是個要她答應自己條件的絕好機會。劉鑫不由輕鬆了許多。「你要我怎
麼幫?」

  他的爽快讓甄琰多少感到有些意外。臉上立刻充滿了希望。「如果……我想
來想去,最好的方法應該是你和我登記結婚,等我在美國生了孩子領了綠卡之後
再離。」

  根本不用多想,劉鑫便斬釘截鐵地答道:「不行。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甄琰臉上容光頓斂。「這……我就不太懂了。你有什麼意見?是聯繫學校還
是聯繫企業?哪個比較快?」

  「哪個都不快。」

  劉鑫沉吟著,「只有用旅遊、商務、或者公務護照先過去,生了孩子再說。
不過,這樣一來,你將來的出國手續會比較囉嗦。」

  「聯繫學校是不是只能等到明年了?」

  「下半年也許會有機會,但你等不了那麼久。」

  「聯繫企業出去工作呢?」

  「至少得三個月吧。恐怕也來不及。」

  甄琰神情一滯,半天,才囁嚅著問道:「你……真的不能跟我假結婚嗎?」

  「不行。沒得商量。」

  劉鑫依舊斬釘截鐵。

  「那……好吧。請您先幫我聯繫企業。我這麼瘦,快的話也許還能遮掩過去。」

  劉鑫點點頭,覺得提出自己條件的時候到了,便笑了笑,問:「我有什麼好
處?」

  甄琰卻顯然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答案。「我在美國的生活和學習費用不用你負
責了,OK?」

  劉鑫頓感一陣失望。他本來還以為已經占得上風,可以輕易逼她答應自己的
條件,沒想到她竟出此奇招,打亂了他的如意算盤。不行!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機
會。劉鑫一邊想,一邊就假做關切地問道:「你自己能負擔得起嗎?你還要生孩
子,這在美國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這個不用你操心。」

  甄琰淡淡地答道,眼睛裡的得意卻怎麼也無法掩藏得住。她也並不太想掩藏。
能在劉鑫這裡占得上風,實在是件叫人高興的事。好不容易輪到一回,而且還是
忍痛放棄了最快出國途徑才得到的。假如不是擔心劉鑫氣惱起來不認真幫她聯繫
企業,她肯定會情不自禁地開懷大笑。

  急轉直下的戰況讓劉鑫有些惱火,說話也不由自主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那你提供給我的性服務呢?什麼時候終止?」

  甄琰面不改色。「隨便你,直到你認為我年老色衰,沒什麼操頭為止。」

  說完,她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劉鑫卻並沒有領會到她微笑的意味,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著:「既然你不需
要我提供你生活學習的費用,那你到了美國隨便一躲,我還能找FBI通緝你不
成?」

  「哈哈……那我保證……」

  沒等後面的話出口,甄琰就連忙閉上了嘴巴。過分刺激劉鑫可實在不是什麼
好玩的事情。

  但劉鑫還是從她突如其來的笑聲中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心神,靜
靜坐穩。靠!看來今天真是太累了。百般防範之下居然還是被她鑽了空子。假如
不趕快想辦法挽回一些失去的分數,今後只怕會很難控制得住她。想到這裡,劉
鑫清清嗓子,沉聲問道:「這孩子是誰的?」

  甄琰猶豫了片刻,才說:「這個好象不關你的事吧。」

  「有可能是我的,怎麼不關我的事!」

  「就算是你的也不關你的事。這是我的孩子。」

  甄琰面色凝重地說。

  她顯然十分在意這個孩子,說不定這還是她生兒育女的最後機會。這樣的殺
手鐧倒不必輕易拿出來浪費。劉鑫這麼想著,神色漸漸就從容起來。「如果不是
我的,那就是蕭森的啦。呵呵……」

  「你別瞎說,我和蕭副院長什麼關係也沒有。」

  「那還會有誰?」

  劉鑫欠起身,追問道。也許真的還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許多個呢,否則她也
不可能會有錢在美國生活。他雖然送過不少禮物,卻很少直接給她錢,蕭森也最
多隻會給她一點生活費而已。

  感覺到劉鑫並沒有搶奪這個孩子的意圖,甄琰不由松了口氣,笑著說:「反
正不是你的,操那麼多心幹什麼?」

  他確實懶得操這份閒心,就算真的是他自己的孩子,那也不過是個孽種,不
值得去跟她搶奪。但,如果她連和蕭森的關係都不肯承認,自己還怎麼向她提出
交換條件呢?太過急切逼迫她的話,又很可能會處處被動。

  靠!還是下次再說吧,反正殺手鐧還抓在自己手裡,急個什麼勁呢?劉鑫忽
然不想再跟甄琰折騰下去了。只是,他也不甘心就這麼讓她得意地離開。想到這
裡,劉鑫站起身,淡淡地笑了笑。說:「那好吧。我不操心就是。」

  說完,便走過去,一把拉起甄琰,橫抱在懷裡,轉身向睡房走去。

  劉鑫突然表現出來的強橫讓甄琰頗為吃驚。但她左右撐拒,還是無法擺脫那
兩條瘦硬的胳膊,只得鬆軟了身體,問:「你要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

  劉鑫伸腳蹬開房門,一邊又反問道,「你不是想我了嗎?總不能讓你白來一
趟。」

  「你……我現在不想了行不?你放我下來。」

  將甄琰狠狠地扔在床上,劉鑫這才說道:「你不想,我想,行不?」

  說完就邪笑一聲,開始脫衣解帶。

  屋外的雨聲忽然大了許多。門窗緊閉空調也沒打開的睡房裡,淡淡的酸腐氣
息被激蕩得越發濃鬱。昏光之中,又仿佛有濕漉漉的塵埃從床罩上飄起,讓無話
可說的甄琰不得不眯起眼睛。

  劉鑫很快就脫光了衣服,直挺挺地壓下來,迅速逼進她的身體。

  早已風乾了的外陰讓劉鑫感到一陣刺痛,但他還是強自鼓舞著沖了進去,幸
好,熟悉的陰道裡依然還是濕潤而溫暖。劉鑫略松一口氣,端正身子,豎起甄琰
的雙腿,長槍闊戟地沖蕩起來。

  甄琰無奈地承受著強行破關的灼熱痛楚,心裡不由一陣惶惑。劉鑫在女人面
前向來都是溫文爾雅禮貌多多,在床上也很少會以力量取勝,而更多地依靠細緻
的前戲和持久的愛撫。今天這是怎麼了?不僅前戲和愛撫全無,連她的吊帶長裙
也沒有全部脫下,只是拉到胸口堆著。他是真的欲火難耐,還是存心想折磨自己,
甚至不無弄掉孩子的企圖呢?

  甄琰終於有些擔心起來。雖然她以前想用這種方式流產的時候總是不能成功,
即使激烈到近乎變態,那些胎兒也總是頑固得非要把她逼進醫院不可。但這一次
她已經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她不能任由自己遭遇流產的危險。

  「請你……輕點兒,行麼?」

  甄琰低聲哀求著,剛才還只在大腿之間徘徊的灼痛,似乎已經蔓延到了她的
胸口。

  劉鑫邪笑著,並不答話,仍舊將她幼圓的屁股撞得劈啪直響。他雖然並不喜
歡這種粗暴的做愛方式,自己的髖骨也開始隱隱作痛,但甄琰的張惶和哀求還是
在他心裡激起一陣陣異樣的快感。他的陽具也越來越粗大堅挺,似乎隨時都可以
刺穿甄琰薄弱的小腹。這是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人類天長日久的獸性本能,
顯然要比他的理智有更強大的支配他身體的能力。意識到這一點,劉鑫益發拼命
地搖撼著甄琰光滑細緻的雙腿,仿佛要把昨晚憋住的所有精力,一股腦兒都發洩
在她身上。

  甄琰終於忍不住呻吟起來。呻吟聲裡卻沒有多少痛苦的成分,反而更像是在
享受劉鑫的狂野。凝滯空氣中那些揮之不去的懊熱,已經將她層層包圍;剛才那
些澀澀的灼痛,也已經在劇烈的震盪中均勻散到了全身,又緩緩沉沒在一片片酸
麻酥癢裡。正是這些逐漸向身體裡滲透的懊熱,和逐漸向腦袋裡彙聚的酸癢,使
得甄琰神志漸失,幾乎忘記了肚子裡那尚未成形的孩子。

  她忽然覺得此時此地發生的一切都是無恥命運的有意安排。她原本並不喜歡
在床上也溫文爾雅得過分的劉鑫,暗地裡還曾時常嘲笑他缺乏男子氣概,不料,
在她需要溫柔對待的今天,劉鑫卻莫名其妙地扮起了男子漢。難道這狗娘養的老
天爺,竟也想要害死我的孩子嗎?不行,不能再這麼忍受下去。也許要不了多久,
自己就會沉浸在無法遏止的性欲狂潮中。不!決不能讓他們得逞!

  甄琰奮力掙紮了幾次,卻在全身虛軟之下,怎麼也無法擺脫那雙胳膊的控制。
只得提高聲音,再次哀求道:「我……懷孕了,請你……不要這樣……」

  劉鑫這才停住動作,輕飄飄地問:「怎麼?這對懷孕不好?」

  你他媽的明知故問還是怎麼著?甄琰暗自唾駡著,嘴上卻絲毫不敢怠慢。
「對,妊娠頭三個月最好不要有性生活,很容易流產。」

  劉鑫甩開她的腿。「那你還跑來招惹我?」

  「我……」

  甄琰頓了頓,仔細斟酌著措辭,「我沒想到你今天這麼厲害。」

  劉鑫心中一陣得意,折磨甄琰的欲望不由淡去了很多。何況現在他已經不能
再裝糊塗,弄掉那個孩子對他又沒有什麼好處,倒也不必逼她過甚。想到這裡,
劉鑫緩緩躺倒在床上,淡淡地說:「知道厲害就好!以後少跟我耍心眼兒。」

  甄琰連聲應道:「是,是。」

  忽然又覺不妥,急忙加了句,「我本來也沒有跟你耍過什麼心眼兒。」

  「沒有麼?」

  「沒有。真的沒有。」

  劉鑫轉過身,看看她臉上徘徊著不肯散去的潮紅,又盯住她的眼睛。「好,
那我問你,你喜歡做愛時溫柔的男人,還是做愛時粗野的男人?」

  甄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低頭答道:「都喜歡,溫柔的舒服,粗野的刺激。」

  「今天夠不夠刺激?」

  「夠,足夠了。」

  「你是不是覺得很爽?」

  見他越問越奇怪,甄琰沉吟著答道:「很爽。假如不是怕影響到孩子,我…
…」

  劉鑫忽然打斷她。「蕭森就是粗野型的吧?」

  「蕭森?」

  他怎麼忽然對蕭森這麼感興趣了?甄琰心中暗自詫異,臉上卻不動半點聲色。
「我怎麼會知道他什麼類型?」

  「你和蕭森到底有沒有曖昧關係?」

  甄琰毫不猶豫地答道:「沒有,真的沒有。」

  剛說不耍心眼兒,立刻就又不老實了。靠!劉鑫暗罵一聲,卻也無可奈何,
只得重新躺倒在床上,慢條斯理地說:「你倒是爽過了,我怎麼辦?」

  說完,還用手搖了搖堅挺依舊的陽具。

  「我……用嘴幫你,行麼?」

  劉鑫悶哼一聲,躺正身子,閉上眼睛。

  溫潤的包圍中,那個色厲內荏的傢夥很快就丟盔卸甲,萎頹下來。

  這娘們倒是真肯下工夫,取悅男人的所有手段她全都遊刃有餘。這也就是自
己,因為不喜歡她這種過分瘦小的身材,所以才能抗得住誘惑。放在別人身上,
十之八九都會輕易被她俘虜。更何況她的聰明機智也過人一籌呢。如果有可能,
自己還是儘量不要和她成為敵人的好。

    劉鑫睡意朦朧地想著,越發感到甄琰不可小覷。便努力睜開眼睛,用溫厚的
聲音說道:「我想睡覺了。你洗個澡,就先回去吧。」

  「好。」

  甄琰應了一聲,輕輕爬下床,打開空調,走出去,關上門。

  恍惚之中,劉鑫覺得有些冷,便爬起來找東西蓋,找了半天,還是什麼也沒
找到。所有的櫃子裡都是空的。回頭看看床上,竟只剩下了光板,那架可惡的空
調也怎麼都不肯停下。劉鑫無奈,只得儘量活動著身體,過了一陣,還是不行,
冷得入骨,他心裡一急,乾脆就跑了起來,而且越跑越塊,一直沖到了屋外,這
才漸漸有了些暖意。

  大街上竟也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當然更沒有車。然而仍是冷,似乎比屋
子裡還冷。那多半是風的緣故,劉鑫想,依然只能繼續跑下去。跑著跑著,便轉
上了北環。

  空蕩蕩地北環靜靜地鋪向西方。劉鑫有些累了,卻不敢停,因為風正大起來,
如果他停住,只怕轉眼就會凍僵在地上。他不想讓自己變成一棵樹,於是只能跑。

  正不知要什麼時候才算到頭,路北的野山頂端忽然閃出一點光亮。劉鑫這才
注意到,所有的天空都是灰的,近黑的灰,一望無際的灰,一點濃淡參差都沒有。
而那片光亮,就閃在這片黑灰中,漸漸還大起來,像是一朵初開的梨花。劉鑫低
頭找了找,看到路邊的鐵絲網上有一個洞,便鑽了進去,開始爬山。

  飛一般爬到山頂,那朵初開的梨花還在。劉鑫高興地摘下她,捧在手裡。但
轉眼之間,梨花就已經灰敗下去,而且還腐爛了,爛得像一團被人嚼碎了的腐肉。
劉鑫立刻慌了神,抖著胳膊,想要甩掉它。卻怎麼也甩不掉,像是已經長在了手
心裡。他只好把手拉回來端詳,看看該如何割掉它,又驚恐地發現,它正章魚一
般伸出許多腳爪。腳爪沿著他的胳膊,輾轉爬行,轉眼就覆蓋了全身,將他緊緊
裹了起來。

  身上立刻又開始熱了,而且越來越熱,熱得幾乎喘不過氣。劉鑫拼命掙紮著,
不小心絆到了什麼,隨即就沿著山坡,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滾到北環大道還不
肯甘休,似乎被什麼人操控著,轉了幾轉,才終於在中銀大廈下的咖啡館停住。

  闊大的玻璃窗後面,正張牙舞爪哈哈大笑的,分明就是面目猙獰的蕭森。而
站在他旁邊微笑不語的那群人裡,竟然孩有甄琰、安昭、羅漢、淩塵,甚至,徐
暉……

  劉鑫「啊」地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睡房裡昏暗異常,窗外的雨還在下,他
的身上黏糊糊的,床頭的鬧鐘指著十點零五分。

  匆匆洗了個熱水澡,劉鑫走進書房,打開電腦。

  很快,蕭雪的留言就接連不斷地跳了出來。「師哥你回來了嗎?」

  「師哥你快回來!」

  「師哥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哼哼!」……

  劉鑫立刻欣慰地笑了。在這種時候,在許多時候,甚至,也許,在所有時候,
蕭雪總能帶給他——也只有蕭雪才能帶給他——絕對的安逸輕鬆。

  「我回來了。師妹你在不在?呵呵……」

  過了好一陣兒,蕭雪才突然閃出頭。「在啊在啊。師哥你終於回來啦。嘻嘻
……」

  「是啊,剛回來。教授和師母都還好吧?」

  「爸爸去了廣州開會,還沒回來,不過應該挺好的。媽媽也挺好的。」

  「你的功課也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芭蕾舞和鋼琴也學得很好。哼哼!」

  劉鑫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但還是故作糊塗地問道:「哼什麼哼?我又惹到你
了麼?」

  「還說?你明明就是故意搗蛋,問了我爸媽,問了我功課,卻偏偏不問我?
哼哼!」

  「哈……你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裡跟我聊天嗎?還問你幹什麼?」

  「那也要問。不問就說明你不關心我,愛護我,幫助我,體貼我。嘻嘻……」

  「好,好。我問,我問,大小姐這幾天過得還好嗎?吃喝拉撒的,都沒什麼
問題吧?」

  「討厭死了啊你。哼哼!」

  不等劉鑫答話,蕭雪的視頻電話申請就已經橫在了螢幕中間。

  看著她那張盈盈的笑臉,劉鑫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惱。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6-6-13 11: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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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3~04)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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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ming609


               第03章

  「師哥你瘦了不少耶,是不是在河南吃不飽啊?嘻嘻……」

  「是麼?」

  劉鑫若有所思地撫了撫兩頰,語氣多少有些誇張。「不覺得啊,我吃得好多。」

  「那怎麼腮幫子癟得跟猴子似的?」

  蕭雪笑著追問道。

  「亂說,我這麼英俊瀟灑,怎麼可能象猴子。」

  劉鑫鼓起兩腮,瞪起眼睛,擺了個自豪的架勢。

  「哈哈……笑死我了,你這副尊容也敢自稱英俊瀟灑,那豬八戒還不得帥得
驚動黨中央啊。」

  「我也就是沒他鼻子長而已。驚動個市政府倒也不在話下。呵呵……」

  劉鑫臉上一片溫柔敦厚,眼睛裡的喜悅閃啊閃的,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螢幕
裡跳出來,跳進她正呼吸著的空氣裡。蕭雪心頭猛地一顫,竟不知該如何乘勝追
擊才好。

  「怎麼不說話?市政府還沒驚動,就先把你嚇著了?」

  螢幕上劉鑫的笑容越發顯得意味深長。蕭雪的臉不由就熱了,想抬手上去拍
散它們,卻又擔心被劉鑫看到。正手足無措間,一串輕柔的敲門聲恰到好處地幫
她解了圍。

  「等等。」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轉過身,對著房門的方向喊道:「媽。什麼事?」

  「已經十點多了,你早點兒睡。」

  「還早呢,媽。」

  蕭雪回頭對著螢幕做了個鬼臉。「我正跟劉鑫師哥說話呢。他剛從河南回來。」

  門外的淩塵頓了頓,才說:「那好吧,不過也別太晚了,你師哥大概也要早
點休息的。聽到沒有?」

  「聽到了,媽。對了,剛才師哥問你和爸爸好來著。」

  「哦,也替我問你師哥好。」

  過了一陣,又說,「叫你師哥有空來玩兒。」

  「知道了。」

  蕭雪拖著長腔答應了,轉過身,重新看著螢幕,還是想不起該說什麼,只得
隨口問道。「師哥你在看什麼?」

  「看了兩條新聞。呵呵……」

  笑容淡靜的劉鑫顯然並未察覺到她剛才的窘迫。蕭雪悄悄松了口氣,一邊暗
自慶倖鏡頭夠小顏色也有些失真,一邊就又東拉西扯地聊了起來,神情也便漸漸
從容下去。

  轉眼就過了十一點,蕭雪看看桌上的鬧鐘,又看看那張清朗的臉和那副溫厚
的笑容,心中頗有些不舍。「師哥,我得睡覺去了。」

  「好,去吧。晚安。」

  蕭雪猶疑著,又說:「師哥你也早點休息吧,剛出差回來,肯定也很累了。」

  「我不累,沒事兒,呵呵……」

  「還說不累?」

  意識到自己話裡濃鬱的關切,蕭雪忽然又有些窘迫,但還是忍不住繼續嗔怨
道:「你真的瘦了好多呢。」

  「亂說。」

  劉鑫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臉。「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我鬍子太長造成的
錯覺。奇怪!你年紀輕輕,怎麼就變老花眼了?呵呵……」

  「呸!你才亂說呢,你才老花眼呢。分明就是瘦了,還不承認。」

  「好,好,瘦就瘦了吧,反正過兩天還會胖起來的。」

  「哼哼!」

  蕭雪這才滿意地咧了咧嘴,又問:「談判很辛苦嗎?」

  「你還睡不睡覺去了?」

  劉鑫半認真半打趣地反問道。

  「不用你管,回答我的問題。」

  「一點都不辛苦,整天吃喝玩樂,游山逛水。舒服得很呢。呵呵……」

  「那怎麼還瘦了這麼多?」

  「因為……」

  螢幕上的劉鑫專注地盯著她,神情忽然變得十分古怪。「因為我想你了唄,
嘿嘿……」

  蕭雪頓時心跳臉熱,連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臭師哥,不許胡說八道。」

  「哈……你看看你,不問候你吧,說我不關心你;想你吧,又說我胡說八道。
那要我怎麼樣才算好呢?」

  劉鑫的臉上又只剩下了調侃打趣。

  「怎麼樣都不好,你天生就是臭師哥,爛師哥,嚇倒市政府的豬八戒師哥。
哼哼!」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抓起滑鼠,關掉了那個總是讓她手足無措的窗口。

  但劉鑫的話還是變成文字追了過來。「我是真的想你了啊,什麼時候想我親
愛的小師妹也成胡說八道了?嘿嘿……」

  「懶得理你!哼哼!」

  蕭雪咬牙送出這幾個字,隨即就關掉電腦,沖到床上,將混亂不堪的腦袋和
火燒火燎的臉,一起埋在了枕頭下面。

  他怎麼總是這樣一副水火不侵的長輩做派?雖然並不是那種嚴肅呆板的長輩,
但長輩畢竟就是長輩。在他眼裡,自己似乎一直都還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不可能
變成一個和他有著對等地位的成年人,更不可能變成一個能夠吸引得住他的女人。
在網上偶爾說的那些略帶曖昧的話,多半也不過是拿自己逗著玩兒尋開心罷了。
象他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跟一個高中女生認真呢?蕭雪想著想著,越發覺得煩
躁不安,猛地抓起枕頭,砸向電腦。還不夠解氣,便將所有伸手能及的東西全都
扔了過去。

  那只紅色的手機剛一出手,蕭雪就驚得停住了。手機撞牆的「喀啦」聲和砸
在地板上的「噗嗵」聲,也都直接穿刺過來,仿佛要在她胸膛裡戳出一個巨大的
傷口。蕭雪連忙搶過去,抓起手機,按了幾下,又解開皮套看了半天,才總算放
下心來,全身乏力地躺倒在床上。

  那是劉鑫從美國帶回來送給她的摩托羅拉T8088。

  輕柔的敲門聲忽然又響了。「小雪,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有,媽。」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蕭雪連忙清了清嗓子,又說,「我掉了東西在
地上。」

  「哦,早點睡吧,都快12點了。」

  「是,媽。」

  蕭雪一邊答應著,一邊就躡手躡腳地走到冰箱旁邊,打開冷藏櫃,拿出晚上
吃剩下的那小半桶哈根達斯香草霜淇淋,關了燈,又躡手躡腳地走去床邊,坐在
地上。

  吃完霜淇淋,蕭雪的情緒才總算安定下來。她爬上床,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心裡卻還在不斷嘀咕著:既然他總說自己瘦,那就得想辦法吃得再胖些才行。好
不容易才等到他,決不能讓他再落到別的女人手裡。

  第一次見到劉鑫,是在蕭雪十歲的時候。1994年的春天,她上小學四年
級,下半學期剛剛開始。那是一個颱風肆虐的下午,週末,爸爸媽媽一早就出門
去了,說是要陪一個北京來的老同學吃午飯。因為她上學期成績不太好,所以留
她在家,跟著爸爸帶的研究生安昭補習功課。

  也不知為什麼,午飯過後,蕭雪忽然很想吃霜淇淋。那時好象還沒有哈根達
斯,最好的霜淇淋也不過是和路雪罷了。但她還是想吃,想得不得了。十歲的小
孩子,得不到的時候當然只有哭,哭得安昭也心煩意亂起來。又找不到爸爸媽媽,
只好打電話向劉鑫求助。

  那時她家還在學校裡面的教師樓裡,所以劉鑫很快就趕來了。全身透濕的他,
手裡拎著一個白色的小袋,裡面裝著四隻雪糕。這數目蕭雪記得很清楚,因為在
一個人吃了兩根雪糕之後她還不滿意,依舊哭鬧個不停,以至劉鑫不得不頂著台
風沖了出去,好半天,才又帶了四個甜筒回來。

  等到颱風漸歇劉鑫要走的時候,安昭卻又留住了他。她怎麼也無法向蕭雪解
釋清楚那幾道數學應用題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者只是她解釋得清楚而蕭雪無法理
解。但最終,她只能再度求助劉鑫,雖然他的衣服還一直濕著。幸好,劉鑫的講
解簡單明瞭,而且十分有趣。

  只可惜蕭雪已經不記得那是些什麼題目,劉鑫又是怎麼講解的了。她也完全
不記得第一次見到的劉鑫是個什麼樣子。那時她正處在厭惡異性的青春前期,劉
鑫在她腦袋裡留下的,就只有一個白皙而瘦弱的影子。但有些別的東西,卻讓她
對這位大哥哥印象很深。他的勇毅,他的聰敏,以及,尤其是他執著的樂觀。

  後來,在劉鑫去美國之前,蕭雪還又見過他很多次。然而,那時的劉鑫,臉
上的憂鬱卻比樂觀更盛。而從美國回來後的劉鑫,代替那樂觀的,又已經變成了
沉靜深邃。

  差不多有三年時間,蕭雪一直試圖回憶起那個最初的劉鑫。卻怎麼也無法成
功。但在她心目中,最初的劉鑫和現在的劉鑫始終都佔據著同樣重要的地位。而
中間的那個,雖然樣子記得很清楚,卻只能讓她覺得可悲可憐。

  一直到95年春天,蕭雪都沒再見過劉鑫。然而,每次安昭講解不清楚的時
候,都會打電話找他幫忙。一開始是他講給安昭,安昭再講給蕭雪,後來是他直
接講給蕭雪。再後來,只要蕭雪覺得安昭講解得有些吃力,就會催促她給劉鑫打
電話,以免耽誤大家的時間。

  漸漸地,蕭雪喜歡上了那把明亮而溫和的聲音。如果連續兩三天沒有聽到,
她就會故意找個藉口裝糊塗。仿佛那聲音不僅能教她功課,還能讓她忘記許多無
聊的煩惱。以至她偶爾會不由自主地懷疑,其實不是劉鑫講解得好,而是他的聲
音改善了她的心情,激發了她的理解能力。因為,有那麼幾次,劉鑫才剛說了幾
個字,她就已經豁然貫通,不再需要任何講解了。

  但她還是會假作不解地繼續聽下去。那些清晰的吐字和沉穩的呼吸,以及那
些誇張的贊許和爽朗的笑聲,常常讓她快樂得不能自己。假如不是安昭在旁邊,
她很可能會抱著電話,一直聽下去,直到耳朵爛在話筒上為止。

  這種日子並沒能維持多久,夏天來臨後,突然之間,安昭就再也不肯打電話
給劉鑫了,而且還嚴厲禁止蕭雪提到他。

  蕭雪立刻像是掉進了冰窖裡。

  那時她已經十一歲,多少懂得了一些男女關係,知道劉鑫和安昭是一對戀人。
卻還不是很能理解戀人之間的衝突和冷戰。那怎麼可能發生呢?愛情不是兩個人
之間的完全奉獻麼?完全奉獻給對方了的兩個人,怎麼會有如此激烈的矛盾,怎
麼會不願和對方說話,又怎麼會因為一些無法理解的東西而分手呢?

  從安昭這裡得不到答案,蕭雪只能自己偷偷去找劉鑫。

  那是一個熱辣的下午,四點多了,陽光還毒得像是被什麼人下了砒霜。蕭雪
放學沒有回家,在法學院的辦公室打聽了好一陣兒,又在校園裡繞了一大圈,才
總算找到了研究生樓。

  知道劉鑫在上面而且馬上就會下來看她,蕭雪站在門廊裡,一邊喘息著擦汗,
一邊在心裡七上八下地敲著小鼓。她本沒有期望今天就能找到他,一旦找到了,
不由又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獨自跑出來找一個陌生人。
雖然她如此熟悉如此喜歡他的聲音,他的人,卻始終也只是一個白皙而瘦弱的影
子。

  只是,時間已經不容許她再打退堂鼓,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一個
人從樓梯口風一般沖了出來,在她面前笑呵呵地站住。「你好啊,小師妹。」

  「你……你好。」

  蕭雪輕聲囁嚅著,頭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

  劉鑫的樣子似乎比她印象中的還要瘦弱,臉上的笑容也帶著一種奇怪的味道,
說不出是乾澀還是蒼老。難道,這就是那個勇毅聰敏執著樂觀的大哥哥嗎?這就
是那個在颱風中跑來跑去輕易幫她解決所有難題的大哥哥嗎?蕭雪偷眼看著他腳
上的涼鞋,腿上的西褲,身上的襯衫,越看越覺失望,雙腳蠕動著,幾乎想要轉
身逃開。

  「來跟我請教什麼功課?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累不累?幹嗎不說話?啞巴
了?呵呵……」

  他的聲音明亮溫和依舊,仿佛是直接從她腦袋裡拷貝出去的一般。蕭雪聽著
聽著,不覺就輕鬆了許多,這才抬起頭,略帶猶疑地答道:「是,數學。好多數
學。」

  「好多數學?呵呵……那你還是跟我上來吧。我看你累得都快站不住了。」

  說完,轉身走了兩步,回頭見蕭雪沒有動靜,便又打趣道,「怎麼,已經走
不動啦?要不要我背你?」

  蕭雪臉上一熱,連忙說了聲「不用。」

  隨即跟在他後面,爬上三樓。

  蕭雪至今還可以在腦海裡清晰地回憶起那間雙人宿舍,她後來又去過很多次,
每次都很整齊,很乾淨,讓她越來越覺得自在。宿舍不大,不到20平方,比她
的房間大不了多少,而且到處都是書,各種各樣的顏色和裝楨,一排一排地站在
明黃色的書架和書桌上。窗簾和床單都是淡青色的,上面有深淺的藍色紋格。風
扇永遠都開著,門口是一台黑色的14寸電視,一台乳白色的單開門冰箱。

  劉鑫一進門就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水,笑著問:「我這裡可沒霜淇淋,涼開
水喝不喝?」

  蕭雪不好意思地笑笑,點頭接過杯子,喝了幾口。然後拿出課本,問了幾個
算術題目。

  劉鑫很快就解釋了一遍,見蕭雪表示全懂了,便問:「還有嗎?」

  「沒了。」

  「那你回去吧,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再來問我。」

  「還來這裡找你嗎?」

  「也不一定。這樣吧,你記下我的呼機號碼,有問題就呼我好了。」

  「好,謝謝劉叔叔。」

  蕭雪慢慢收拾著課本和筆記,心裡卻不停在猶豫著,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說明
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只好東一下西一下地磨蹭了半天,才總算裝好書包,站起來。
正想就這麼回去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轉身發現靜靜坐在床上的劉鑫,正眼神
呆滯地看著窗外,臉上的乾澀和蒼老益發濃重,不由又站住,嘴巴動了幾下,卻
還是說不出一個字。

  好一陣兒,劉鑫才忽然回過神來,看到蕭雪還站在後面,連忙笑著問:「收
拾好了嗎?我領你下去吧。」

  「收拾好了。」

  蕭雪嘴裡應著,卻不肯轉身,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蕭雪握了握拳頭,鼓起勇氣,低聲說道:「劉……劉叔叔,你來做我的家教
好不好?」

  「怎麼?安昭阿姨教的不好嗎?」

  「不,不是不好。可是……我想讓你教。」

  「哦,呵呵……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安昭阿姨負責教你,有問題還可以來
問我。等於有兩個家教呢。」

  「可是……可是……現在安昭阿姨都不肯打電話給你了。」

  蕭雪抬起頭,看著他。

  劉鑫楞了片刻,還是笑了,笑容卻乾澀得厲害。「她不打你可以打嘛。不要
緊。」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劉鑫收斂起笑容,看了看她,這才歎息一般地慢慢說道:「說了你也不懂。
小孩子好好讀書,不要管大人的閒事。」

  蕭雪立刻噘起了嘴巴。「我懂,你說了我就懂。」

  劉鑫好奇地看著她,忽然又笑笑。「那好。我告訴你。我們倆今年研究生畢
業,我已經聯繫好了去美國,你安昭阿姨卻不肯去,既不想去讀書,也不想和我
登記結婚後過去陪讀,非要留在這裡當老師不可。」

  「當老師不好嗎?劉叔叔不喜歡老師?」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她早就知道我要出國,也答應了跟我一起去,現在卻
……」

  看到蕭雪努力做出理解的樣子,劉鑫忽然就醒過味來。「哈……我跟你說這
些幹什麼,都說你還小,不會明白的了。」

  「我明白。」

  蕭雪忍不住大叫。

  但她當然是不明白的。真正理解劉鑫的那番話,已經是幾年之後的事了。

  直到夏天離開深圳,劉鑫再也沒有在她面前提到過安昭。每次蕭雪去找他或
者傳呼他,他也總是只肯講解那些課本上的東西,連閒話也難得會說幾句。漸漸
地,蕭雪就沒以前那麼喜歡他了。假如不是後來的那封信,蕭雪說不定還會就此
完全忘掉他。

  只是,蕭雪也始終沒辦法喜歡安昭,在她心目中,安昭本就是個平凡得毫無
特徵的女人。長相中等,學識一般,除了性格溫順之外,看不出一點特別的好處。
經過劉鑫這件事,她越發討厭起安昭來。她心裡暗暗覺得:能有劉鑫這樣的人喜
歡,安昭實在應該好好珍惜才對,怎麼可以那樣出爾反爾欺騙劉鑫,給那張樂觀
開朗的臉,塗上那麼多的乾澀和蒼老呢?

  於是,在劉鑫獨自去了美國之後,蕭雪的成績很快就一落千丈。中考的前景
也立刻黯淡起來。

  96年春節,蕭雪收到了劉鑫從美國寄來的一封信。那是她有生以來收到的
第一封正式信件。

  「蕭雪小師妹,你好!

  「以前你都是叫我『叔叔』的。我們年齡相差15歲,這麼稱呼本來也沒什
麼不妥。不過,從輩分上來看,我是你爸爸的學生,跟你應該算是同輩,所以我
覺得還是叫你『師妹』的好。你同意嗎?不反對的話,以後你就叫我『師哥』吧。

  「我現在在紐約大學就讀法學理碩士和工商管理碩士雙學位。雖然我英文底
子還不錯,但聽起課來仍很吃力;加上我想在兩年時間內得到這兩個學位,課程
安排很緊;此外在生活方面還需要一定時間才能適應,許多簡單的事情也都要加
倍努力才能完成,所以更加辛苦。

  「但我卻對自己很有信心。我拿著最高的獎學金,開支方面基本不用擔心。
而在學業方面,我又是一向遊刃有餘的。如果學位順利修完,我還想再讀一個C
FA,也就是高級金融分析證書課程呢。

  「聽我說完這些,也許你會認為我是一個天生喜歡讀書的人,在中國讀了十
幾年,到了花花世界的美國之後也不知道享受,還要不停地讀下去。其實不是的,
我也是個喜歡享受生活的人。只不過我選擇了一種最適合我採用也最容易達到目
標的途徑而已。

  「從和你差不多的年紀開始,我就時常思考這樣一個問題:讀書到底是為了
什麼。媽媽告訴我,讀書是為了將來能有一個好的前途。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
得她只說對了一半。書讀好了當然會有比較好的前途,難道書讀不好就一定不會
有好的前途嗎?也不一定。很多歌星,影星,體育明星,書讀的都不怎麼樣,他
們的前途不也很好嗎?

  「所以,問題的關鍵是,並不是什麼人都做得了歌星影星體育明星。在成為
『星』之前,他們所付出的努力,只怕要比我讀書所付出的努力多很多倍。而我
沒有歌唱天分,沒有演戲天分,沒有體育天分,即使願意付出和他們相同的努力,
也成不了他們那樣的明星。

  「每個人都對未來的生活有著自己的期望。有的期望自由,有的期望富有,
有的期望幸福。但不管期望什麼,在中國,甚至在全世界,讀好書,學好知識,
鍛煉好頭腦,都是那些沒有明星潛質的人達成自己期望的最主要途徑。讀書不成
功的人,長大了常常也無法成功,而且很容易就被別人控制,成了別人的奴隸。

  「聽安昭阿姨說,你這個學期學習不夠努力,成績明顯下降,可能會考不上
深大附中,很是為你擔心。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很聰明的人,只要認真讀書,什
麼樣的題目都難不倒你。但如果你存心不好好學習,那麼,不管你將來想做什麼,
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你也很可能會變成一個被別人控制的奴隸。

  「匆匆寫了這麼多,雖然你未必全都能懂,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寫了下來。
作為你的師哥,我覺得有責任要告訴你這些道理。即使你現在不明白,將來也肯
定是會明白的。只要你記得一句話就好了——不想當奴隸,那就好好讀書吧。

  「對了,你現在好好讀書還有一個最直接的好處,那就是爸爸媽媽為你提供
的快樂生活。假如你考不上好中學,他們一生氣,不僅很多享受沒有了,說不定
連霜淇淋都沒得吃了。那是多麼巨大的痛苦啊。呵呵……

  「祝安康!等待你的回信!

  「師哥劉鑫草」蕭雪一直保留著這封信。即使後來她意識到這封信一定是在
安昭的建議和爸爸的請求下出籠的,也還是對劉鑫感激不已。在那樣的繁忙中寫
這樣的長信從那麼遠的地方寄來給她,已經足以讓她努力幾個月了。

  幾次信件來往之後,蕭雪對劉鑫的喜愛重新又蓬勃了起來。他來信的時間間
隔很長,很少羅七八嗦;他也從不居高臨下,每次都是大哥哥一般的平輩口吻。
雖然信的內容的也都無非是些無聊的人生道理,但用什麼方式說,以什麼樣的頻
率說,對十二歲的少女而言,實在是比內容更為重要的事情。於是,很快,劉鑫
在蕭雪心目中的定位,就從一個學業指導者,變成了生活領路人。對她的影響力
也輕易就超過了爸爸甚至媽媽。

  但,順利考上深大附中之後沒多久,安昭將去美國留學的消息,卻又一次讓
蕭雪陷入了混亂。

  那時她剛剛度過少女的初潮危機,從同學那裡知道了些男女之事,也看了幾
本席娟岑凱倫之類的粉色讀物,滿以為自己即將成年,對愛情的認識也已經相當
豐富了。不料,劉鑫和安昭之間的情愛糾葛,竟如同一道沒有標準答案的數學應
用題一般,讓她始終不得要領。她又無從瞭解詳情,劉鑫不會說,安昭當然更不
會說。她所知道的一切,大都只能是她的猜測。而她越猜測,就越是疑惑難解。
有那麼一段時間,她幾乎被這個問題折騰得像是變了一個人。

  難道不是嗎?愛情就是愛情,如此神聖,又如此簡單。愛上了就應該在一起,
不愛了就應該分開;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痛苦,被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愛上也
是痛苦;和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是笨蛋,和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也是笨蛋。難道
這些不都是無庸質疑的愛情真理嗎?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其他形式其他種類的
愛情嗎?安昭固然是個笨蛋,難道劉鑫也是個和她一樣的笨蛋嗎?

  安昭當然是去找劉鑫的,而且很可能會和劉鑫結婚,蕭雪越想越覺得心裡不
舒服。她知道自己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尤其是應該為劉鑫感到高興,因為這肯
定是他的願望,也是他刻苦努力的結果。但她卻就是高興不起來。她討厭安昭,
雖然並沒有因此也討厭劉鑫,但他莫名其妙的頑固執著,卻實在叫她感到失望,
有時她甚至會在恍惚間相信劉鑫的聰敏都不過是假像。她不認為安昭配得上劉鑫,
她也不明白劉鑫為什麼愚蠢得非要死抓著安昭不肯放手,而在那樣的「欺騙」之
後,安昭居然還有臉再去找劉鑫,則已經可以算做是一種無恥了。

  送走安昭,蕭雪還又鬱悶了很久,想要寫信給劉鑫探問消息,卻又擔心被安
昭看到,幾封寫好的信都沒敢寄出。於是,送出的信越拖越慢,收到的信也逐漸
短促,最終全都變成了節假日那些可有可無的問候,他們的聯繫也就越來越像是
一根已經乾涸了的血管。

  只是,乾涸的血管,還是會有橡皮筋一樣的牽扯作用。在經過這樣一些周折
之後,蕭雪已經再也忘不了劉鑫。即使那時她並沒有意識到,除了哥哥和父親之
外,劉鑫還具備著在她生活中扮演其他角色的可能性;即使她後來曾經為了過分
沉重的學業和課外訓練的壓力,獨自和爸爸媽媽奮爭了一年有餘,並最終獲得了
補償性的勝利;即使她還曾經歷了兩次被掐死在萌芽狀態的早戀,開始封閉自己,
並對一切道貌岸然的長輩心懷怨恨,她也無法忘記劉鑫。因為她忘不了劉鑫告訴
她的那句話——「不想當奴隸,那就好好讀書吧。」

  每次重讀那封信,她都對這句話有了更深的認識,以至於本來只是寫在那裡
的幾個字,在一遍又一遍的描摹之後,逐漸透進了她的心裡。她不想做奴隸,她
要好好讀書,不是為父母而讀,是為自己而讀,讀好了,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離
開這裡,象三毛一樣,擺脫一切人的控制,走得遠遠的,走到天涯海角去。

  假如不是2000年春節劉鑫突然從美國回來深圳定居,蕭雪也許真的會一
直這麼苦讀下去,她的未來生活中,也未必會再給劉鑫留下什麼位置。

  差不多有整整一年,蕭雪都還搞不清楚劉鑫的「海歸」對她究竟意味著些什
麼,又將如何改變她的生活。是的,他已經離婚,擺脫了討厭的安昭和莫名其妙
的愚蠢;他的體型比以前健壯,臉上也沒有了叫人難受的乾澀和蒼老;他在納斯
達克賺了不少錢,又成了一家後臺堅實的投資公司的總裁,讀書有成人生得意;
所有這一切,都讓他立刻又成了蕭雪的人生榜樣,而且如此立體真實,比以前平
板的書面教誨要有說服力得多。

    從他送她最新款的手機,以及經常抽時間跟她聊天來看,他也仍舊保持著溫
厚仁愛的大哥哥風範,時刻關切著她這個總有很多麻煩事總有很多囉嗦問題的小
妹妹。但,問題是:劉鑫真的僅僅只是她的榜樣和哥哥而已嗎?在起初的驚喜和
快樂之後,她還在期望著些什麼呢?到底是自己想不清楚,還是自己不敢承認?

  矛盾之中的蕭雪,在劉鑫面前越來越無法做到象以前那樣的輕鬆自在。他似
乎也並不想和她過分接近。他從來都不邀請她去參觀他的房子和公司,即使蕭雪
主動提出想去看看,他也總以工作忙之類的理由回絕;他那雙曾經純淨樂觀曾經
淒苦絕望的眼睛,也已經變得沉靜深邃,誰也無法輕易看出他的情緒。自己真的
會喜歡上這個無法捉摸的老男人嗎?

  幸好,今年春節發生的一件事,讓蕭雪不能再繼續陶醉在這種若即若離患得
患失的幸福之中了。

  知道又有一部電影要來深圳招選女主角之後,爸爸立刻興奮得象只大猩猩,
叫著要趕快帶蕭雪去試鏡。蕭雪起初還沒怎麼反感,只是因為害羞和不自信,隨
口推搪了幾句。

    爸爸試圖說服她的理由和媽媽隨後的反應卻著實讓她大吃一驚。爸爸的理由
是:女孩子讀書再出色也沒用,最後無非就是嫁人生子過一輩子的平凡生活而已。
只有想辦法進入娛樂圈才有可能出人頭地,成不了大明星也有很多機會嫁入豪門
當上養尊處優的少奶,他們兩老自然也就可以不再操勞盡享清福。而媽媽的反應
呢?除了孩子還小將來可以考電影學院之外,就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蕭雪終於明白爸爸為什麼從小就逼她學習鋼琴舞蹈聲樂以及諸如此類她從來
沒有顯露過多少天分的玩意兒了。即使在她學業異常沉重的中考期間,也都不允
許她停止這些課外訓練。

    而且,他和希望她讀書成材的媽媽顯然有過秘密協定,在雙方都不肯妥協之
下,她不得不同時拉起了兩架欲望的戰車。正是這些強加上來的欲望,讓她辛辛
苦苦地活了十七年,每天不是讀書就是練習,至今都沒有過過幾天像樣的生活,
也沒有一個像樣的朋友。她一直都是他們的奴隸,將來就算出了名嫁了大款,只
怕還要繼續做他們的奴隸。

  蕭雪無法想像自己如何還能在他們的控制下過四年的大學生活,假如不是離
18歲成年還有將近十個月,她甚至會立刻從這個家庭中逃開,像是逃離一座令
人窒息的地獄。而在逃開之後,她唯一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除了劉鑫不會有別
人。也只有劉鑫,才能提供給她自由自在走遍世界每一角落的快樂生活。

  當你和某個人在一起就會快樂,而且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快樂的時候,那不
就是愛情了嗎?除了設法讓他愛上自己,又還有什麼能抓住他不讓他跑掉的辦法
呢?蕭雪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理解,當初劉鑫為什麼會那麼頑固執著地抓著安昭不
放了。

  勉強應付過那次試鏡,蕭雪將自己的全副精力,都用在了劉鑫身上。


               第04章

  「咦?爸,你怎麼在家?」

  蕭雪進了家門,踢掉鞋子,剛想要往樓上跑,看見蕭森正坐在客廳沙發上抽
著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有些奇怪地問。

  「我今天補休。」

  蕭森一邊說,一邊就近乎諂媚地笑笑,又拍拍身邊的沙發。「你過來一下,
爸爸有事要問你。」

  不會是又要逼我投考電影學院吧?蕭雪心中一陣厭煩,便站在樓梯口沒動,
冷冰冰地問道:「什麼事?」

  蕭森遲疑了一下,重新笑了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先過來坐。」

  這回的笑容卻有些尷尬。

  「有事你就說啊,怎麼這麼囉嗦?」

  蕭雪嘀咕著,到底還是走了過去。隔著茶几站在蕭森對面,從籃子裡捏出一
顆葡萄,慢慢塞進嘴裡。

  蕭森忽然就有些急了,瞪著蕭雪,沉聲喝道:「坐下!」

  蕭雪不由一楞,正想要反抗幾句,卻被蕭森眼裡那絲一閃而過的寒光給嚇得
咽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去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一邊偷偷翻著白眼,
一邊用近乎喘息的聲音說道:「坐就坐,有什麼好叫喚的。」

  在那次漫長的獨力奮爭之後,作為蕭雪努力讀書訓練的一部分補償條件。蕭
森再也沒有對她聲色俱厲過。兩三年下來,蕭雪甚至都快要相信爸爸已經不會發
火了。但,性別和年齡造成的心理弱勢,以及童年時代的某些痛苦記憶,仍舊深
深地埋藏在自己心裡,讓她在突如其來的威嚇面前不由自主地要表示屈服。

  單獨面對軍人出身的老頭子,還是老實一點為好。如果媽媽在的話自己倒可
以表現得強硬一些。媽媽是一定會阻止爸爸對她施加暴力的。蕭雪這麼想著,沒
敢抬腕看表,只悄悄掃了眼牆上的鬧鐘,不由又有些洩氣。早該想到爸爸會補休,
那樣自己也就不會這麼早回家了。這才四點半不到,媽媽回來至少還得一個小時
呢。

  蕭森顯然沒有聽清楚蕭雪剛才說了些什麼,等她坐了,便繼續訓斥道:「你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爸爸媽媽什麼都儘量依著你,是為了讓你專心讀書
學習,不是為了讓你成為一個養尊處優不懂得尊敬長輩的大小姐少奶奶。」

  蕭雪忍不住輕輕「嘁」了一聲,臉帶譏諷地看住蕭森。「你不就想我去當大
戶人家的少奶奶嗎?」

  蕭森的氣勢立刻就有些弱了,眼神也不再象剛才那麼淩厲。「那也是你嫁進
豪門之後的事情。而且,我們永遠都是你的父母,就算你將來真的大富大貴,也
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必須對我們保持尊敬。不然我們還養著你幹什麼!」

  我又沒叫你們養我。哼!蕭雪暗暗噴了下鼻子,嘴裡卻息事寧人般地說道:
「好了好了,我還有好多作業要做呢。到底什麼事,快說啊!」

  「哦。」

  蕭森答應一聲,臉上的表情忽軟忽硬,竟半天沒有出聲。

  什麼嘛,明明是有求於我,居然還敢這麼凶,看我等會兒怎麼敷衍你。蕭雪
心中竊喜,臉上卻努力不動聲色,只靜靜地看著爸爸,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好一陣兒,蕭森才終於清了清嗓子,儘量溫和地問道:「你最近還經常和你
劉鑫師哥聊天嗎?」

  自己果然猜得沒錯。蕭雪越發高興起來,嘴裡卻一本正經地答道:「沒有了,
我怕聊天過多耽誤學習時間,所以都不怎麼上網了。」

  蕭森詭秘地笑了笑,仿佛自己就是抓住了孫悟空的如來。「真的?那你媽媽
怎麼告訴我昨天你還跟他聊天來著?」

  「偶爾還是會碰到一次兩次的。嘻嘻……」

  蕭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只得嬉笑著想搪塞過去。

  蕭森倒也不為己甚,仍舊用溫和的聲音問:「你劉鑫師哥是剛從河南回來嗎?」

  這個昨天告訴過媽媽的,蕭雪想,便老老實實地答道:「是。昨天晚上才回
來。」

  「是去跟那家將要上市的公司談判嗎?」

  「不知道,我沒問過。」

  「哦。」

  蕭森沉吟了片刻,又問。「談判結束了沒有,你知道嗎?」

  「好象是結束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劉鑫師哥很少跟我說這些。」

  蕭雪忽然覺得有些遺憾。自己昨天幹嗎不多問劉鑫師哥幾句呢?現在可好,
連關子都沒法向老頭子賣。

  不過,爸爸問這些幹什麼?他不是一向都看不起劉鑫的嗎?劉鑫出國之前,
爸爸就經常說他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財迷,沒有一點男子漢氣概;劉鑫衣錦榮歸
之後,爸爸對他的評價,也不過是升級為「走了狗屎運」的財迷而已,還是沒有
一點男子漢氣概。每次劉鑫來他們家拜訪,他也總是不冷不熱地說幾句閒話,便
找個理由出門或者躲進書房,把劉鑫留給媽媽和自己來接待。這會兒怎麼又關心
起劉鑫的工作來了?

  蕭雪越想越覺疑惑,抬頭看著沉思不語的蕭森。「爸,你想知道什麼,告訴
我,下次有機會我好幫你問。」

  「也沒什麼,不用了。」

  蕭森臉色一松,語氣卻轉而嚴肅起來。「劉鑫對你還好吧?」

  「好啊。就象對待他的親妹妹一樣。」

  蕭雪這麼說著,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為什麼要和安昭離婚?」

  「那當然是安昭不好啦,還能因為什麼?」

  蕭雪想也不想地答道。

  蕭森立刻露出幾絲緊張的神情。「是他自己告訴你的嗎?安昭怎麼不好了?」

  今天爸爸是怎麼了,盡問一些希奇古怪的問題。蕭雪一邊想,一邊還是老老
實實地答道:「沒有,是我自己猜的。嘻嘻……」

  蕭森這才松了一口氣。「人家的事情,你小孩子瞎猜什麼。哼!」

  「是你問我才說的。而且,本來也是安昭阿姨不好,當初……」

  「你知道什麼就當初?」

  蕭森厲聲打斷蕭雪,頓了頓,才又沉聲說道。「沒事了,你回房間寫作業吧。」

  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蕭雪越來越覺得爸爸不可能無緣無故問出那些問題。按
照她對爸爸的瞭解,假如不是有利可圖,爸爸絕對不會去關心別人的工作成敗。
但,他能從那個談判中間得到什麼,怎麼得到?劉鑫師哥又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
呢?蕭雪這才發現,除了知道那家公司是投資公司之外,她對劉鑫整天在忙些什
麼竟完全沒有一點瞭解。劉鑫偶爾向她提到過的一些細節,她也從來都沒有放在
心上。

  也許以前她並不需要瞭解那些東西,現在她卻必須要開始學著去瞭解了。只
有這樣,她才能弄清楚爸爸究竟想要對劉鑫怎麼樣,也才能決定自己應該怎麼做。
想到這裡,蕭雪一骨碌爬起身,打開電腦。

  網上完全找不到「遊龍投資發展有限公司」的字樣。而在分別以「投資公司」、
「談判」、「上市」搜尋了一番之後,蕭雪又更加洩氣了。搜尋結果的數量都是
以萬為單位來計算的,這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得完呢?

  蕭雪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六點,便拿起手機,猶豫著撥通了劉鑫的專
線。

  「師哥,是我啊,小雪。」

  「哦,小師妹,有事嗎?」

  劉鑫溫和的聲音裡竟有著淡淡的驚喜。

  蕭雪心中一亂,說話也有些不自然起來。「我們老師佈置了一個瞭解商業公
司運作情況的課外論文題目,我想寫師哥的公司,不知道方不方便?」

  「沒問題。」

  劉鑫爽快地答應了,隨即又說。「我現在正忙,等有空再跟你講解,好嗎?」

  「那……您晚上什麼時候能上網?」

  蕭雪惴惴不安地問。

  「今天大概沒時間了。怎麼,你這麼急?」

  「嗯。老師只給了兩個星期的時間。」

  「那應該來得及,呵呵……不過,我晚上會儘量抽空上來的。」

  「謝謝師哥。那我等你啦。」

  聽到那邊「哢噠」的掛機聲,蕭雪依依不捨地放下電話,隨便找了個講解股
票市場的網頁,有一句沒一句地看著。忽然之間,一陣莫名其妙的喜悅從她胸中
沛然湧出,轉眼就充溢了她的腦袋。蕭雪搖晃著站起身,搖晃著走到床邊,搖晃
著倒下,抱住一個枕頭,半天,都沒有動一動。

  怎麼她以前沒有想到用這種方法來重新打通和劉鑫之間的思想交流血管呢?
象他那樣的成功男人,又怎麼會喜歡一個完全不瞭解他的事業的女人呢?假如自
己不僅能在生活方面關心他,能在性愛方面滿足他,還能在事業方面幫助他,不
是就更能吸引他愛上自己了嗎?想到這裡,蕭雪心中的喜悅越發澎湃激昂,很快
就在她腦海裡彙聚出一團巨大的火焰,不僅清晰照耀著她前行的方向,也大大鼓
舞了她前行的信心。

  誘惑男性雖然可算是女性與生俱來的本能,但在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情況下,
如何誘惑劉鑫這個三十多歲閱歷豐富的成功男人,對十七歲毫無經驗的蕭雪來說,
卻實在是個無法下手的難題。即使她已經輾轉摸索了近兩個月,問過許多同學,
試驗過許多老師,看了許多成人網站,讀了許多色情小說,即使她知道瘦高型男
人大都喜歡豐潤型女人,中年男性大都對青春少女充滿幻想,成功人士大都需要
溫柔體貼順從的美麗,她也還是對自己毫無把握。她總覺得劉鑫不是一個普普通
通的男人,在青春美麗順從豐潤之外,他一定還需要著些別的什麼。

  假如不是老頭子誤打誤撞的啟發,自己還不知要在黑暗中輾轉摸索多久呢。
蕭雪越想越覺得意,全身也開始隨著劇烈的心跳微微顫動。

  天忽然就黑了。帶著幾絲涼意的風,從窗外盤旋著沖進來,又輾轉著從門口
飄出去,一陣陣清冷著蕭雪的肌膚。但腦海裡那團巨大的火焰,卻不僅沒有清冷
安靜下來。反而風借火勢,火借風威,漸漸燒到了蕭雪的小腹。不知什麼時候,
劉鑫也已經悄悄來到她的床前,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不聲不響地看著她,仿佛
要用柔情的目光,將她徹底切爛,撕碎,拋灑在那一團火焰之中。

  蕭雪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想要抬手遮住自己滾燙欲裂的臉,胳膊卻僵死
了一般地橫在枕頭下面,怎麼都不肯動一動。在益發兇猛的心跳激蕩下,它們似
乎也成了火焰的一部分,用無法遏止的顫抖和鼓脹,不斷製造出一串串麻癢,蓄
積著,蓄積著,隨時準備對她殘存的那點清醒意志發起勢如破竹的猛攻。

  自己總該做些什麼吧?但,除了等待,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站起來脫自己
的衣服,還是走過去抱住劉鑫?想起那些色情小說裡的女孩子,蕭雪幾乎連眼睛
都不敢睜開了。假如要她做出那些舉動,還不如現在就把她燒死。

  看穿了她的心意似的,劉鑫漸漸收斂起微笑,無聲無息地走過來,伸出雙手,
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停了一陣,又輕輕滑下,輕輕攬住她的腰身。這不正是她
渴盼了許久的幸福嗎?在漫長的不明所以的等待與摸索之後,這難道不正是她應
得的補償嗎?……劉鑫到底有沒有愛上自己?自己會不會僅僅只是他用來發洩獸
欲的工具?……第一次,這就是我的第一次了麼?第一次之後,我又將變成一個
什麼樣的女人?……

    各種各樣奇怪的念頭垂死掙紮一般地盤旋紛飛在蕭雪的腦袋裡,所有的念頭
都模糊而零碎,仿佛已經被火焰燒炙得不成樣子,也許,永遠,都再也無法組合
起來了。

  在這些模糊飛舞的零碎念頭之間,那雙熟悉的眼睛,忽然就從沸騰的火焰背
景中氣霧繚繞地冒了出來,以不容置疑的氣勢,衝開一切遮擋,強迫蕭雪放下枕
頭,面對他,抱住他。

  蕭雪心裡最後那一點可憐的清醒,立刻在烈火中化為了烏有。除了收緊自己
的胳膊,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之外,她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她只能這樣,
她願意這樣,她也渴望這樣。假如自己胡亂掙紮,說不定反倒會嚇跑了他。

  然而,直到夜風再一次清冷了她的肌膚,劉鑫也始終只是傻傻地任她抱著,
什麼動作也沒有。

  蕭雪奇怪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她緊緊抱在懷裡的,也還是那只討厭的枕
頭,而已。

  天已經黑透了。門外燈光明亮,卻靜若天涯。樓下遠遠地響著電視的音樂和
父母的交談。他們想必以為自己睡著了,正在吃飯吧。

  蕭雪咬咬嘴唇,猶豫了一陣,慢慢站起身,走去關了門,又走回來,重新躺
在床上。

  這其實也可以算是她的第一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幻想到劉鑫,第一次如此
強烈地感受到欲望的力量。那以喜悅為引的欲望火焰,至今還燃燒在她身體裡。
讓她手腳鬆軟,讓她臉頰滾燙,讓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認:只有把它們發洩出來,
自己才能得到安寧。

  但她還是又猶豫了一陣,才慢慢撩起裙子,探出兩根手指,像是要觸摸仙人
掌一般,輕輕地放在了底褲前端。感覺到那種滑膩的濕潤,蕭雪不由打了個冷戰。
只得先停下,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慢慢加力,按住那片墳起的濕布。

  這回卻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冷戰,而是一次接一次劇烈的顫抖了。顫抖之中,
一股股濃烈的酸麻,也從前而後竄進尾椎,竄過脊背,竄上後腦,隨即又散飛在
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和灼熱的火焰糾纏在一起,將她的身體卷起來,蕩上去,
直奔窗外那一片虛空。

  蕭雪狠吸了幾口涼氣,雙乳隱約開始酥癢。正想把另一隻手伸上去,抓住它
們,恍惚之間,忽然又覺得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悄悄窺視,驚得她連忙上下左
右看了好一陣,才總算放下心來,再度集中起精神,繼續剛才的動作。

  沒過多久,她的雙手就已經由外而內,分別放在了濕熱鼓脹和軟滑小巧之中。

  欲望之火燃燒得益發宏偉壯闊了。而且,沒有了眼睛擁抱和各種念頭的火焰
竟是如此純粹,純粹的仿佛連顏色也沒有。蕭雪暗暗為自己身體的奇妙感到心悸。
是啊,在這樣純粹的火焰裡隨著雙手節奏自由舞動著的純粹的肉身,分明就是人
世間最為美麗的風景!任何一個襟懷坦蕩的人,都必然會為之屏氣凝神,衷心歎
服。她又有什麼需要掩飾,需要羞愧,需要害怕的呢?

  擺脫了一切不自在的蕭雪,動作越來越靈巧,力量越來越充分,頻率也越來
越快了。偶爾出現的艱澀和疼痛,也都在烈焰的燒炙下,迅速成為激發更多快感
的原點。終於,在漫長的刹那之後,在某個永恆的瞬間,一股滾燙的洪流從小腹
正中破閘而出,帶著刺痛吐著火舌,迅速淹沒了整片芳草稀疏的處女地。

  抓著乳房夾著恥丘的雙手死死釘在軟肉深處,伸縮不已的腿和搖擺不定的腦
袋猛地僵在空中。酸麻與熱火卷裹下的她的身體,倏忽就已經穿越了無盡虛空,
來到世界的盡頭。

  白茫茫一片乾淨的世界,蕭雪卻絲毫沒有覺得孤獨,而是滿心滿臉的喜樂和
安詳。她身輕如燕地在這個世界裡輾轉翱翔著,像是決心要將自己未來所有的快
樂都一次透支乾淨。但她知道,那其實是不可能透支得乾淨的,在她一生中肯定
還將無數次重新來到這裡,很多時候還會和劉鑫在一起。那又將是怎樣一種奇妙
而美麗的終極體驗呢?

  她並不真的想那麼快得到答案,並不。重新回到房間裡的蕭雪,靜靜地看著
周圍的黑暗和窗外的燈火,仿佛她的視線可以輕易穿越一切。也許,很多時候,
等待也是美麗的一部分,必須盡可能仔細地享受,就象她一直等到十七歲才第一
次體味到這種快樂一樣。

  直到鬧鐘指向八點半,蕭雪才慢慢爬起身,隨便揀了套睡衣,走去隔壁的衛
生間,沖完涼,洗完底褲。又在鏡中端詳了自己一陣,才走出來,下了樓梯,去
廚房拿了兩罐椰奶,回到餐廳坐下,開始吃飯。

  除了身材還不夠豐潤之外,她找不出劉鑫不喜歡她的理由。偏偏這一點又是
急不得的,她畢竟還只是少女,光靠吃可吃不出凸凹有致的身材。蕭雪悻悻地想
著,不由自主地甩了甩頭。

  「怎麼?不合胃口嗎?」

  淩塵用柔和的聲音,在她背後問道。

  「沒有,挺好吃的。」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夾起一塊魚肉,放進嘴裡,誇張地嚼了起來。

  淩塵笑了笑,拉張凳子坐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大吃大喝中的蕭雪,一副欲言
又止的樣子。

  蕭雪只好放下筷子,問:「有事麼?媽!」

  淩塵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先吃你的。」

  「你坐這兒看著,我還怎麼吃嘛。」

  蕭雪拖長了聲音,嬌嗔著。

  「哦,那我不看了,你快吃吧。」

  淩塵一邊說,一邊就站起身,走去了客廳。

  蕭雪回頭看著淩塵的背影,不禁暗自嘆服。媽媽的身材可比她要好得多了。
雖然不是舞蹈專業出身,但長期的形體訓練,卻讓已經三十九歲的媽媽始終保持
著綽約的身段。加上精心保養修飾的皮膚,溫文爾雅的舉止談吐,說不定在很多
男人眼裡都還更有吸引力呢。難怪爸爸總是對她敬若神明,重話都不敢說一句。
劉鑫師哥將來會不會也這麼對自己呢?一定會的。自己將來一定會比媽媽還要幸
福。蕭雪甜滋滋地想。

  蕭雪之所以對這一點如此肯定,並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比媽媽更漂亮,而是
因為她相信,劉鑫不僅比爸爸更英俊瀟灑,還比爸爸更成功,比爸爸更聰明,比
爸爸更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和劉鑫相比,爸爸簡直就是個窮怪老醜的武夫,笨
蛋。除了身體好之外,就再也沒有一點值得誇耀的地方了。

  假如自己是媽媽,是絕對不會看上爸爸這個身材矮小的川娃子。蕭雪這麼想
著,便噴了下鼻子,臉上浮出些洞悉一切的得意。媽媽當初一定是被爸爸騙到手
的。否則,在搬到這裡後不久,媽媽就不會以喜歡安靜不想聽到爸爸打鼾為由,
一個人住進了客廳後面的這間小小的睡房。

  不過,媽媽以前有沒有愛過爸爸,又是怎麼愛上的呢?爸爸這種人,難道也
會說什麼騙人上鉤的甜言蜜語嗎?

  蕭雪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蕭森和淩塵從來都沒有對她講過他們的戀愛故事。
以前是她不懂得問,後來是她不想問。在那次艱苦卓絕的奮爭之後,她和他們的
關係就再也沒有親密無間過。恐怕之前也未必是真正的親密無間。除了劉鑫師哥
之外,又有幾個成年人願意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平起平坐呢?

  不過,現在也許是到了問問他們的時候了。說不定還能從中吸取到什麼經驗
教訓呢。蕭雪一邊想,一邊將剩下的幾口飯匆匆扒進嘴裡,扔下筷子,抓起最後
半罐椰奶,走向客廳。

  淩塵顯然並沒有專心看電視。聽到碗筷的叮噹聲和椅子的摩擦聲,她就立刻
也站了起來,剛好和蕭雪走了個照面。「媽,先放著吧,等會兒我自己收拾。」

  蕭雪這麼說著,語氣裡卻沒有多少阻止的意思。淩塵也只淡淡一笑,沒有答
腔,仍舊過去將碗筷收了,然後才重新走回來,坐進蕭雪旁邊的單人沙發。

  見淩塵眼望著電視並不出聲,蕭雪便也不問,只若即若離地盯著電視,眼角
卻始終瞄在淩塵臉上。好一陣兒,發現淩塵悄悄轉頭看她,蕭雪這才側過臉來,
嫣然一笑,淩塵的臉色立刻顯得有些尷尬。

  「你這孩子,呵呵……」

  淩塵無奈地笑笑,沒有多說什麼,又把眼睛轉向電視。

  和媽媽鬥耐性,那可實在是找錯了對象,蕭雪想。不由就有些惱火。「媽,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沒有的話我上去寫作業了。剛才睡了半天,一點作業都
沒做呢。」

  「也沒什麼事。」

  淩塵沉吟著,又說。「你今天怎麼會這麼累?白天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是昨天睡得晚了點兒,嘻嘻……」

  「是麼?跟你師哥聊到幾點?」

  「也就十一點,沒太晚。是我自己睡不好,大概做了什麼噩夢吧。不記得了。」

  蕭雪拐彎抹角地說,並不怎麼擔心謊言被揭穿。他們不可能會知道她在自己
房間裡做什麼,淩塵也很少會去追究這些。

  「昨天晚上雨都差不多停了啊,怎麼還會做噩夢?」

  「那誰知道。知道我就不睡覺了。」

  淩塵的追問讓蕭雪有些不耐煩,便將目光轉向電視,冷了語氣答道。

  淩塵也不在意,大度地笑了笑,又問:「你師哥最近工作順利嗎?」

  怎麼媽媽也關心起他的工作來了?一定是爸爸叫她問的,哼哼!蕭雪一邊想,
一邊就敷衍道:「應該順利吧。我很少問他這方面的事情,他自己也很少提起。」

  「你們平時都聊些什麼?」

  見淩塵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蕭雪轉而誇張地說:「好多呢。人生啦,事業啦,
生活啦,品味啦,吃啦,喝啦,玩啦,樂啦,等等等等,不可勝數。」

  「這麼多啊,呵呵……那你們一定互相很瞭解啦?」

  「不算很瞭解,一般瞭解而已。嘻嘻……」

  「你覺得劉鑫師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都好,就是瘦了點,長得也不夠漂亮。」

  「你這孩子……男的還分什麼漂亮不漂亮。」

  「現在都這麼分的。嘻嘻……張國榮就很漂亮,謝霆鋒陳冠希吳彥祖也都不
錯。」

  蕭雪臉上笑著,心裡卻多少有些奇怪,媽媽今天怎麼不督促自己學業了呢?

  淩塵頓了頓,忽然略顯嚴肅地問:「你喜歡漂亮的多些呢,還是喜歡你師哥
這樣的多些?」

  蕭雪心中一抖,連忙掩飾著說:「這怎麼能拿來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怎麼不能比呢?假如一個漂亮男人的和一個你師哥這樣的男人一起來追求
你,你會選擇哪個?」

  難道媽媽看出什麼了不成?蕭雪的臉越發熱了。「媽~~,你問這些幹什麼?
以前不是總說我還小,讀書要緊,用不著考慮這些問題的嗎?」

  淩塵楞了一下,笑道:「那是兩年前。你現在都快成年了,可以開始考慮這
些了。」

  客廳的燈光忽然就亮了起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拍拖了呢?」

  蕭雪盡可能平靜地問,但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卻完全無法掩蓋她內心真實
的感受。

  淩塵沉吟著道:「如果對方不錯的話,當然可以。」

  「那我……」

  驚喜之下,劉鑫的名字險些就脫口而出。蕭雪連吸了幾口氣,才勉強想到該
說什麼。「那……什麼樣的男孩子你們可以接受呢?」

  淩塵看著蕭雪的樣子,忍不住微笑著打趣道:「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什麼問題?我忘了。嘻嘻……」

  「那我再問一遍好了。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什麼嘛!」

  蕭雪噘嘴嗔道,「你剛才明明不是這麼問的。」

  「那我剛才是怎麼問的呢?」

  淩塵嘴裡故做不解,臉上揶揄的神情卻益發濃烈了。

  「你剛才……你剛才……」

  看著媽媽那樣的表情,蕭雪終於意識到自己即將落入陷阱。雖然那可能正好
是她所渴望的陷阱,但被別人推進去和自己主動走進去,畢竟不是一回事。

    於是她咬咬嘴唇,轉而答道:「我喜歡又漂亮又聰明又富有又溫柔的男孩子。
嘻嘻……」

  「呵呵……」

  淩塵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一陣兒,才又故意做出遺憾的表情,說道:「那你
是不喜歡劉鑫師哥了,對嗎?」

  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窘迫立刻又脹了一臉。無奈之下,蕭雪只得嬌嗔地喊了
聲,「媽~~」隨即抱起雙膝,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領教過媽媽的談笑風生了。雖然由於媽媽對她的期望也是讀
書成材,她和媽媽的關係因而要比爸爸好很多,但她還是一直都不怎麼願意和媽
媽說心裡話,象今天這樣的親昵笑鬧就更加難得一見。假如不是她們今天「各懷
鬼胎」恐怕也不可能輕易達到這樣的和諧吧。

  「你劉鑫師哥也喜歡你嗎?」

  淩塵忽然又問,語氣竟微微有些凝滯。

  蕭雪慢慢抬起頭,看了看淩塵,沒發現什麼反常的痕跡,便又把頭低了,輕
聲說道:「喜歡吧。不知道。」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知道?呵呵……」

  淩塵的笑聲竟也不甚順暢。

  蕭雪忍不住又抬起頭,看著淩塵的臉,依然找不到絲毫反常,心中越發覺得
奇怪。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措辭,無奈地想了一陣,說笑的欲望不由就
淡了,只得簡單答道:「也許他只是把我當妹妹喜歡的吧。」

  說完,心情忽然就有些煩悶。

  淩塵若有所思地看著蕭雪,字斟句酌地說:「他又不真的是你哥哥。何況,
你這麼漂亮可愛,隨便哪個男人都一定會喜歡的。關鍵是你喜不喜歡他。只要你
喜歡他,我看不出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可是……他大我好多,又那麼有本事。」

  「所以你才更要好好學習啊。學好了,將來就可以成為他的幫手。至於年齡,
也就相差十五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為什麼要做他的幫手?說不定我將來成就比他還大,他還得求我收他做
幫手呢。嘻嘻……」

  蕭雪的神色總算又漸漸輕鬆起來。

  「這孩子。呵呵……你將來能有你劉鑫師哥一半的成就就不錯了。就算他肯
做你的幫手,多半也是他讓你的,要不,就是在洗衣服做飯的時候。」

  淩塵這麼說著,聲音越來越從容,笑容裡也漸漸浮現出悅目的光輝。

  這就是母性的光輝嗎?蕭雪看著媽媽,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僅全然忘記了
反駁,臉上的羞澀也幾乎沒了蹤影。在劉鑫這件事情上,她一向不敢奢望別人的
支援,她也一直告訴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援,此時她卻意外地發現,母親的支
持竟然對她如此重要,重要到不允許再失去的地步。想到這裡,蕭雪情不自禁地
站起身,慢慢走到淩塵身邊,輕輕叫了一聲,「媽。」

  然後蹲下去,摟住她,把頭鑽進那個多年未曾享受過的溫暖懷抱裡。

  淩塵也沒再說什麼,用手撥弄梳理著蕭雪依然潤濕的長髮,動作異常輕柔,
仿佛一根也不忍弄斷。看到時間已近九點半,淩塵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低聲說道:
「好了,不早了,你該去做作業了。起來吧。」

  蕭雪「嗯」了一聲,胳膊卻依然沒有鬆開。像是生怕淩塵會突然消失一般。

  「你今天又不想睡覺了?」

  蕭雪搖了搖依然埋在淩塵懷裡的頭,忽然問道:「媽。你以前跟爸爸是怎麼
認識的?」

  淩塵楞了楞,「怎麼忽然問這個?」

  蕭雪扭扭肩膀,「說嘛,人家想知道嘛。嘻嘻……」

  「也很簡單。媽媽回北京的時候,因為沒有戶口,所以找不到工作。那時你
姥爺已經過世了,姥姥又一直有病,只能吃勞保。於是經人介紹認識了你爸爸,
很快就結了婚。」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79年。」

  「那時爸爸就是老師了?」

  「是啊。不過也是剛畢業留校。」

  「你愛爸爸嗎?」

  「愛吧。你爸爸當時是北大團委副書記,人又長得氣派,好多女孩子搶著要
嫁給他呢。」

  「哇……爸爸以前這麼厲害啊?」

  「當然。他是貧下中農,又是軍人出身,那時還是校黨委重點培養的對象。」

  「那你們後來為什麼要來深圳?」

  「後來這些都不吃香了啊。當然還有許多其它原因,不過大學裡面畢竟還是
學問最重要。你爸爸底子不是很好,所以總吃虧。」

  「那爸爸幹嘛不自己好好努力呢?」

  「知道這一點的時候在北京就已經呆不下去了。你爸爸來深圳後努力了好幾
年,才慢慢趕上別人的水準。」

  「哦。」

  蕭雪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忽然又問:「媽,你只愛過爸爸一個人嗎?以前有
沒有別人追求過你?」

  「你這孩子,呵呵……」

  淩塵的笑容又有些尷尬起來。「快去做作業吧。媽媽也要睡覺了。」

  「說嘛,媽~~」淩塵定了定神,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我只愛過你爸
爸一個,行了吧。快做作業去。」


                                【待續】
2016-5-28 1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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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5)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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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05章

  淩塵說的當然不是真話。她也不可能說真話,因為一旦她告訴蕭雪說自己曾
經愛過別人,就不可避免地要同時提起很多往事。而那些連蕭森也不知道的往事,
是她一直都在強迫自己徹底忘掉的。

  1968年,隨著劉少奇的下臺,早就被劃為右派留校查看的父親也終於被
學生們從北大趕了出來,帶著舞蹈演員出身的母親和剛滿十歲的淩塵,一起來到
河南的一個小山村務農。後來,在那位淳樸的大隊書記照應下,父親做了小學教
師,母親則當上了大隊記分員,漸漸也就不再奢望還能回到北京去。

  山村的生活雖然艱辛,淩塵卻也因此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父親不再逼她
讀書,母親不再逼她學舞,周圍也不再有那些以嘲笑羞辱她為能事的同學和鄰居。
假如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淩塵很可能會將那個地方和那十年光陰永遠珍視
在心,時時拿出來品嘗回味。

  這大概就是命吧。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命運不是總這樣翻來覆去地捉
弄每一個不肯輕易受它擺佈的人的嗎?即使在很多年後,淩塵也只能這麼回答自
己。她一直都無法給自己的遭遇找到更合理的解釋,就象她無法想明白,自己為
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上徐東一樣。

  73年,在山下的公社中學裡讀初三的淩塵,本來已經決定輟學回家了。這
一方面是因為學校裡根本學不到什麼東西,一方面也是因為50多歲的父親身體
日漸虛弱,需要淩塵承擔更多的家務和農活。不料,春天開學的時候,新調來的
班主任徐東,卻讓情竇初開的淩塵迅速陷進了情網。在父親的默許和母親的妥協
下,她接受了不得住校並在節假日承擔更多家務農活的條件,繼續上了三年高中。

  但徐東已經有了未婚妻,據說還是公社書記的女兒,插隊時期認識並一起調
回河南的。所以他雖然對這個聰明漂亮的女學生欣賞有加,卻從來都不敢有過分
的言行舉動,淩塵當然就更不可能向他表示什麼了。

  三年時間,就這麼在辛勞的折磨和等待的煎熬中過去。很多時候,淩塵也搞
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對她來說,能在有限的時間裡多看徐東一眼,就
已經可算是無比巨大的幸福了。這些偶得的甜蜜回憶,是那樣光彩奪目地照耀著
她,照耀著上山下山的路,照耀著每一片雲,每一顆樹,每一朵花,每一隻豬牛
蟲鳥,讓淩塵心中的柔情和激情日益澎湃,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中一畢業,淩塵就找到了正在籌備婚禮的徐東,向他說出了一切。她並不
期望得到什麼,只不過需要表達,需要一點可以讓她珍惜一輩子的溫情話語而已。
但,除了勸她好好讀書以便參加即將恢復的高考,將來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愛情
之外,徐東什麼表示也沒有。

  一個月之後,在特意跑來參加完徐東婚禮上山回家的路上,淩塵被一夥男人
輪奸。領頭的她在某次公社大會上見過,是尚未解散的公社革委會副主任。

  淩塵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想知道。

  此後的一年裡,淩塵除了以淚洗面之外,什麼話都說不出,什麼事都做不了。
甚至連幫父親端一碗稀飯,也經常會在半路灑個精光。

  父親很快就鬱鬱而終。77年,母親帶著精神漸趨安定的她,回到了北京。

  淩塵相信那夥人絕對是受了徐東岳父的指使。否則不可能會有那麼巧,更不
需要出動到革委會副主任這樣的大官。淩塵也相信這一切絕對是源于徐東有意無
意的洩露。否則沒有人會知道她對他的愛,她也就不會受到這樣的蹂躪。他怎麼
可以這麼草率地讓她暴露在這樣的危險中呢?

  但她卻始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恨徐東。她也恨不起來。三年多時間不斷
的重彩描畫,已經把徐東的影子如此清晰地銘刻在她心裡,怎麼都無法抹去。甚
至,一切能讓她聯想到徐東的東西,都可以給她帶來某種程度的震撼。不管是2
0年前蕭森的教師頭銜,還是20年後劉鑫的白皙瘦削,以及笑容下面掩飾不住
的滄桑。

  是的,滄桑。也許正是這滄桑,讓本來就對劉鑫頗有好感的淩塵,時常感到
情難自禁,身不由己。除了儘快把蕭雪推出去做擋箭牌之外,她想不出別的辦法。

  但,這樣就行了嗎?命運的魔手又將把垂死掙紮的她推進什麼樣的深淵裡呢?
淩塵實在沒有多少自信。在那天之後,她已經越來越難以看清自己,也不敢輕易
預言未來了。

  那是一個月前的初春,一個異常寒冷的下午。淩塵下班正想回家,卻被一輛
轎車攔住了。車窗開著,裡面坐的是卸任不久的前南山區教育局長。由於淩塵對
作風嚴謹的他印象很好,而且兩家人很熟,經常互相酬酢往來,淩塵也就沒有過
多推辭,欣然接受了他送她一程的好意。

  讓淩塵大感意外的是:車子居然從深圳大學門口疾速滑過,轉眼就上了深南
大道上的立交橋,直接向西麗方向沖去。

  發現門窗早已經鎖死,又回頭看看侯局長道貌岸然的樣子,淩塵立刻感覺到
了些什麼,厲聲喝問道:「侯局長,你要帶我去哪裡?」

  「別著急。」

  侯局長事不關己似的笑了笑,「你還是先打個電話告訴小雪自己一個人吃飯
吧。省得孩子見不到你,耽誤了晚上的鋼琴課。」

  「你……」

  淩塵幾乎為之氣結。「侯局長,我不管你要帶我去哪裡。但今天的事情,我
無論如何都會告訴大姐的。你就不怕……」

  侯局長用滿不在乎的笑聲打斷她。「得了吧。呵呵……你大姐已經去了美國,
她沒告訴你嗎?」

  淩塵楞了片刻,也不答話,逕自掏出手機,撥了他家的電話號碼。

  「不用白費力氣了吧。我們家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人還在深圳。不過下個星期
也要走。」

  電話果然無人接聽。淩塵呆了好一陣兒,才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總要回
來的。我會報警!」

  「就算以後我們回來,也已經全都變成美國人了。你以為警察局會為你冒引
起國際糾紛的風險嗎?」

  淩塵忽然就有了些信心。「老蕭好歹還是個法學教授,你算盤也別打得太如
意了。」

  「哈哈……我看你還是別告訴蕭森的好。他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就算你是被
強姦的,他也不會讓你好過。你好好想想吧。」

  「你……你……」

  聽到「強姦」這兩個字,淩塵的信心轉眼就和臉上的從容一起喪失殆盡。

  侯局長卻還在不緊不慢地說:「今天這件事,最好只局限在我們倆和司機三
個人知道,連小雪也不能讓她起疑心,否則,後果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提醒你
了。」

  話音未落,一隻粗糙的大手就已經摸了過來,無所顧忌地放在淩塵大腿上。

  淩塵立刻被一陣冷戰驚醒。想要推開它,卻發現自己竟然使不出一絲力氣。
只得無奈地哀求道:「侯局長,我們兩家認識也有十幾年了,您何必要做這種事
情讓我瞧不起呢?」

  「等會兒你就不會瞧不起我了,嘿嘿……」

  侯局長忽然淫笑一聲,又把另一隻手從她背後繞過來,抱住她的肩膀。「說
實話,淩塵,我想你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夢想著要把
你搞到手。只不過蕭森看得太緊,一直沒有找到什麼好機會罷了。你就看在我多
年苦心的份兒上,好好陪我幾次,讓我在去美國之前也能了了自己的宿願,如何?」

  淩塵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她完全無法領會他在說些什麼,也不能說話,
更做不出任何動作。除了絕望的眼神和身體輕微的扭動外,她簡直就已經是一個
死人。在這種時候,她是不會哭的,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

  侯局長大感無趣。「你這個娘們兒還真是死腦筋。蕭森在外面不知道搞了多
少女學生了,你還憋著給他守節不成?」

  他邊說邊就雙手加力,在淩塵胸前腿上揉搓了好一陣兒,忽然又放開手,將
她推到一邊。「我告訴你,我不喜歡挺屍的女人,你最好想想待會兒怎麼伺候我。
否則,弄到強姦的份兒上,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感覺到那雙手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淩塵這才重新開始清醒。

  他說的對,不管事情經過如何,蕭森都很可能會讓她承擔大部分責任,甚至
可能會跟他離婚。當初結婚的時候,他就曾因為沒能見紅而猜疑了許久,假如不
是幾年時間下來始終沒發現她和其他男人有任何聯繫,他們的婚姻根本不可能維
持這麼久。蕭森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對她做出讓步,惟獨這一點卻絕對不會有一絲
鬆動的餘地。她不能冒這個險!

  幸好蕭森下午就去陪一位他擔任法律顧問的公司老總了,應該會很晚才回家。
想到這裡,淩塵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機。

  侯局長顯然一直在觀察她的動作。「你就說臨時決定陪我老婆去買東西了。
我會幫忙掩飾過去的。嘿嘿……」

  車子駛過白芒檢查站,又繞了十幾分鐘,經過一段碎石小路,才停在一棟孤
零零的山邊別墅前面。看到別墅周圍數百米之內連燈光都沒有,淩塵越發感到惶
恐。這老混蛋顯然早有準備。該怎樣才能擺脫他的侮辱呢?沒有辦法——直到走
進那間豪華的臥室,淩塵的結論仍然是——沒有辦法。

  她唯一還能做的,就是「挺屍」即使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一條條撕開,淩塵
也只能強忍著心中的屈辱,一動都不肯動。

  侯局長百般無奈之下,卻也不著急了。「好。看誰耗得過誰。現在是七點,
我給你一個小時時間。如果你還不老老實實伺候我,別怪我不客氣。」

  看著他好整以暇的從容表情,淩塵不由奇怪起來。「你……你還想把我怎麼
樣?」

  「也不怎麼樣,先強姦了你,然後再把你綁在這裡,陪我一個星期。等我去
了美國之後,再打電話叫蕭森來接你回家。哈哈……」

  侯局長一邊說,一邊就大笑著摔了門,走出去。

  淩塵躺在床上,忽然淚如雨下。

  她本來已經想要無可奈何地接受命運再一次的淩辱了。反正她的身體早已經
不乾淨,就算再加上這一次,又還能髒到哪裡去呢?多一次少一次,並沒有什麼
根本的區別。只要不讓蕭森和小雪知道,一個星期時間轉眼就會過去。她完全可
以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然而,意外多出來的一個小時考慮時間,卻讓她不得不重做打算。

  有機會還不抓緊,不就等於做了命運的同謀犯嗎?淩塵好不容易止住淚水,
拉了床單裹在身上,輕輕走過去,輕輕打開門。

  樓下隱約傳來侯局長講電話的聲音。放肆的笑聲讓淩塵一陣噁心。連忙關了
門,喘息一陣,又走過去撥開通向陽臺的落地窗簾。

  車子就停在外面,車窗裡閃爍的紅點,說明司機正坐在裡面,可能還在不停
觀察著這間睡房裡的動靜。

  淩塵勉強鼓起的希望立刻化為烏有,只能蹣跚著走回來,坐在床上。

  就算跑出去又怎樣?能跑到哪裡去呢?她連這裡具體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周圍又完全看不到人煙。山路倒不可怕,但這樣子沒錢沒手機地跑出去,卻很可
能會遇到比侯局長更為下作的壞人。蕭森那裡也肯定是瞞不住了。想到這裡,淩
塵的淚水再一次沖出眼眶。

  思考對策,尤其是在這樣緊迫的危機下思考對策,從來都不是淩塵擅長的事
情。也許,在潛意識裡,她還是寧願侯局長趕快發洩完送她回家,也不願意這麼
費盡心神想著怎麼逃跑。聽天由命是她一直以來的本能。從少女時代開始,她就
已經習慣了這種本能,蕭森無微不至地關切甚至控制,又幫助她將這種本能維持
到現在。假如沒有這一個小時,她自然也就不必為自己剛才聽天由命的打算感到
羞愧了。

  事到如今,不做命運同謀的唯一方法,只有自殺。

  「自殺」這個字眼兒剛一跳進腦海,淩塵立刻就停止了抽泣,臉上也有了幾
分光彩。是的,自殺。自己本就是個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假如不是當初母
親極力阻止,也許自己早已經死了。這二十年來,送終了母親,養大了蕭雪,活
得也算夠本。此時不死,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決心既下,淩塵的腳步不由輕鬆了許多。她走去閂了門,又檢查了一下陽臺
和窗戶有沒有關緊,然後回身尋思了好一陣,這才從電視後面扯下電源線,走進
衛生間,將熱水器的插頭拔下來,將電源線上的插頭插進去。另一頭剛好垂在浴
缸的出水口下麵。

  淩塵滿意地點點頭,回身關門上鎖,裹著白色的床單坐進浴缸裡,擰開水龍。

  冰冷的水迅速漫上了淩塵的腰肢。水很冷,像是剛被凜冽的山風吹拂過一般。
那個夏夜的風,也曾如此寒冷,輕易就將不見人煙的荒野,凍成了一片灰白。

  淩塵顫抖著身體,緊咬著雙唇,慢慢躺臥下去。

  冰針不斷戳刺著每一片肌膚。外面傳來幾下飄渺的敲門聲。電線一點點落下
來,落下來,轉眼就將垂入水面……

  無邊的靜寂之中,淩塵仿佛看見一道藍光,幾絲白煙,隨即,一切的一切,
全都陷入了黑暗。

  這就是死亡了麼?淩塵遺憾地想。她不僅沒有看見傳說中的仙境天堂,甚至
連一點光明都沒有發現。難道真的象那些無神論者所說,死亡就是無限的虛無嗎?
怪不得命運的魔鬼敢如此肆無忌憚,全然不在乎有任何報應!

  似乎已經過了很久,又似乎僅僅是一眨眼間,冰針忽然又從四面八方攢刺過
來,激得淩塵全身的皮膚都緊緊繃在了一起。與此同時,一雙靈巧的手正用力按
壓著她赤裸的前胸,在雙手停頓的時候,一雙溫暖的唇又緊緊貼住她的,將生命
的氣息吹進她硬直的喉管。

  那是男人的手和男人的唇,卻絕對不是侯局長的,也絕對不是蕭森的。朦朧
模糊之中的淩塵越想越覺欣慰。徐東到底還是來了。在這寒風的夜裡,她默默呼
喚了這麼多遍,才終於把他招到了身邊。在這一刻,在死亡之中,在長達二十年
的等待後,命運終於對她露出了一點善意的微笑。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值得慶倖的
呢。她總算不枉死了這麼一回。

  「淩塵?淩塵?」

  一個熟悉的聲音遠遠地飄過來。這應該是劉鑫啊?他怎麼也來了?淩塵心中
一驚,卻又很快找到了寬慰自己的解釋。這當然不是劉鑫。他一向是叫自己「淩
師母」的。只能是徐東,一定是徐東,不會有別人。自己對他的聲音竟有些生疏
了。

  冰針忽然就換了個方向,開始從內向外紛亂地迸射。淩塵嘴角抖動了幾下,
想說些什麼,終於還是被一陣陣顫抖給擋了回去。

  那雙溫暖的手,也轉而開始揉搓她依然僵冷著的肌膚,迅速而細緻,有力而
輕柔。掌心潺潺的暖流,將那些冰針接二連三地溶解成水一般的溫情,又全都匯
聚在胸口和腦袋裡,沒過多久,淩塵就已經被澎湃的心潮脹熱了面頰。

  這就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人生極樂嗎?這就是她二十年前曾經無比渴望的細
意溫存,曾經無數次想抓住卻總也抓不住的清新味道嗎?淩塵顫抖著,無法動作,
也無法出聲。但這時的顫抖,已經不是因為寒冷。二十年來,蕭森從來都不能將
她帶到這樣的境地。再努力輕柔,他的撫慰也總暗藏著粗魯;洗得再乾淨,他的
味道也總隱含著混濁。那分明就是他的本質,不管怎樣掩飾,都可以讓淩塵輕而
易舉感覺到蛛絲馬跡。

  淩塵不敢睜開雙眼,即使世界仍然一片黑暗,她也不由自主地要害怕,害怕
自己一睜眼,徐東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只敢輕輕抬起胳膊,輕輕伸出雙手,
輕輕抓住那兩團在她胸腹間遊走的熱力之源,又輕輕地拉過來,輕輕地,放在自
己心口。

  心跳益發劇烈了。全身的肌膚也都已經鼓脹欲裂。

  那雙手略一凝滯,隨即又開始遊走起來,而且換了一種更為複雜的方式,有
時強悍,有時飄忽,強悍時幾乎要抓進她的心裡,飄忽時又幾乎要把她的心挑向
雲端。甜蜜的痛楚和醉人的酥癢,交替蕩漾在淩塵身體裡,逼得她不得不張開嘴,
大口大口低喘著粗氣。

  更加溫熱而且潮濕的唇終於埋了下來,在臉頰和脖頸之間輾轉徘徊,若有若
無地咬齧吸啄著。那雙手也從胸口滑下小腹,又從小腹滑向大腿,從大腿滑進那
片茂密的水草地,肆無忌憚地捏撥揉探著。很快,淩塵就已經呻吟連聲,忍不住
抬起胳膊,攬出他的脖子,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直到他依依不捨地起身脫衣服,淩塵才悄悄睜開眼睛,仔細端詳著那具在黑
暗之中益顯挺拔的雄性身軀,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也許,什麼
都不說就最好。

  忽然,落地窗簾參差的影子猛地拽住了她的視線。自己這是在哪裡?徐東怎
麼可能會到深圳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但,沒等淩塵想明白這些問題,那具身軀就已經支肘側壓在她身上。不管怎
麼推搡拉拽,那顆頭都始終頑強地埋在她胸口。另一隻手,也迅速擠進她兩腿之
間,指甲劃過軟肉,帶起一陣鑽心的刺痛。

  「你……你是誰?」

  淩塵只得放棄了掙紮,喘息著問道。淚水不由自主漲滿了眼眶。

  頭慢慢抬起來,橫在她眼前。「淩……淩塵,我是劉鑫。」

  淩塵頓時驚住了。好一陣兒,才總算回過神來,低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裡?侯……侯局長呢?」

  「小雪說你跟侯太太出去買東西了,我覺察不對,立刻打電話給老侯,才知
道你被他劫來了這裡。」

  劉鑫這麼說著,身體卻依然死死地壓在淩塵身上,那只中指,也依然勾在陰
道裡輕輕揉顫著,仿佛他在說的,都是些迷人的情話。

  淩塵扭動了幾下,卻只給自己帶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巨痛,只得接著話尾,提
高了聲音問:「他人呢?」

  「看見差點兒鬧出人命,我一來他就跑了。」

  「謝謝你救了我。」

  淩塵看著他,隨即又半哀求半命令地說道:「我是你師母,請不要這樣,好
不好?」

  劉鑫也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蕭森從來沒有帶過我任何課程,他不是我師父,
你也不是我師母。」

  「但在名分上我畢竟是你長輩。」

  淩塵忽然覺得全身乏力。她沒有想到,這個和徐東如此相似的年輕男人,內
心竟然如此齷齪。和這樣的人又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呢?自己以前真是錯看了他。
淩塵這麼想著,嘴裡卻還是忍不住要做最後的努力。「你現在的條件,什麼樣的
女人找不到?何必折騰我這個老太婆。我比你大十歲呢。」

  說到「十歲」淩塵盡可能加重了語氣。

  「我不在乎。從13年前在閱覽室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上你
了。」

  淩塵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好說,便偏了頭,不再看他。

  不料,劉鑫卻突然抽出下面的手,又用攬著她肩膀的另一隻手,將她的臉扳
正,然後將那只泛著微光的中指塞進嘴裡,吸吮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象
是一個吃著冰棒的快樂孩童,又像是一個含著女體的淫邪魔鬼。

  心跳又再劇烈如雷。淩塵連忙閉上眼睛,卻聽見劉鑫淡淡地問道:「你真的
不要?你確定?」

  淩塵努力控制著胸口湧動不已的潮水,搖搖頭,又點點頭,聲音低得像是在
自言自語。「不要,真的。我確定。」

  劉鑫靜了一陣,沒再說話,卻也沒有起身離開,而是拉起她軟弱無力的手,
握住了那根與他身材同樣挺拔的陽具。

  滾滾巨浪立刻淹沒了淩塵。她溺水一般地掙紮喘息著,怎麼都無法找到救命
稻草的一絲影子。劉鑫這個混蛋,這個可惡可恨的混蛋,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假
裝徵求自己的意見?又為什麼要在自己明言拒絕之後依然不肯善罷甘休?難道非
得要自己徹底屈服成為他可恥的同謀不可嗎?

  腦袋幾乎已被席捲一空的淩塵當然不可能想清楚這些問題。她只能努力聚集
起殘餘的一點神志,幾分力量,左右搖擺著,想要脫出劉鑫的掌握。但她無力逃
脫,也無法逃脫。因為這掌握不僅僅是力量上的,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甚至,
其中很大一部分,還是源於她自己長期壓抑驟然崩潰後的渴望。對一個從未享受
過真正的性快樂的女人來說,初嘗異味後的這種渴望是不可抗拒的。更何況,技
巧純熟溫柔體貼的劉鑫,顯然有辦法讓她得到快樂。——他又那麼象徐東。——
她對他又一向抱有好感。

  想到這裡,淩塵徹底放棄了掙紮,握著劉鑫陽具的手,也不由自主輕輕撚動。
她不知道這還算不算聽天由命,但她懶得再羞愧下去。如果可能,她甚至想要完
全忘記那些多餘的羞愧,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好好享受這一次難得的幸福。一次,
只這麼一次。就把他當作是徐東好了。

  黑暗之中,徐東微笑的眼睛象夏夜裡閃爍的星光。

  淩塵暗自歎息一聲,隨即就在他駕輕就熟的撫弄與親吻下不顧一切地呻吟起
來。她的另一隻手,也在遲疑了一陣之後悄悄抬起,攬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緊
緊壓在自己胸前。

  摩挲著徐東光滑無汗的後背,淩塵的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那根挺拔的陽具,終於在她的牽引之下,緩緩駛進水波蕩漾的陰道。

  在雲端飄蕩了許久的淩塵,也終於再度向上飛升。

  這是怎樣美妙的境界啊。淩塵咬著嘴唇,屏住呼吸,不肯放過其中任何一個
細節。他的陽具光滑而柔順,他的動作有力而深入,他的節奏也輕重緩急,拿捏
適度。每一次衝擊,都和她的呼吸與心跳搭配得錯落有致,像是經過事先精密的
彩排。他真的是第一次和她做愛嗎?她真的能夠滿足於這唯一的一次嗎?

  不斷飛升中的淩塵,被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攪擾得益發暢快。全身燥熱的潮
水,也正一點點向陰道盡頭凝聚,似乎在醞釀著澎湃磅礴勢不可擋的爆發。

  淩塵再也無法看清時間的流逝了。他的節奏已經激烈得如同衝鋒的戰鼓。那
根長而有力的陽具,在無數次輾轉的試探之後,也已經不再左右徘徊,一次又一
次猛烈地撞向蓄積著潮水的薄弱堤防。而那潮水,更早已經接近沸騰。

  就要來了麼?就要來了麼?真的就要來了麼?恍惚中的淩塵斷斷續續地默念
著,自由奔湧的渴望。迫使她緊緊地抱住了面前這具搖撼中的身軀。

  倏忽之間,搖撼就已經戛然而止。死死頂在陰道盡頭的陽具,在最後的撞擊
中劇烈地抖動著,噴出股股滾燙的水流。如火的水流鼓動下,蓄積已久的潮水也
立刻燒到了沸點,轉眼就將薄弱不堪的堤防沖了個七零八落。

  指甲陷在肌肉裡,牙齒咬在肩膀上,身體飛在虛空中,靈魂,不知去向。

  當身體落地靈魂回來的時候,看著身邊笑意盈盈目光灼灼的劉鑫,淩塵心中
竟滿是悔恨。

  她實在不該放縱自己。經過這次放縱,自己只怕很難再安安分分做蕭森的妻
子了。而劉鑫,假如他真的愛自己,只怕也很難從容面對一個重新變回師母的自
己。以他的聰明和權勢,想必可以找到很多引誘甚至迫使自己屈從的方法,那時,
自己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不行!必須跟他說清楚。淩塵一邊想,一邊就躲著眼神,輕輕推開劉鑫,拉
起床單裹住身體,走進衛生間。

  似乎是覺察到了些什麼,見她洗完澡出來,劉鑫並沒說話,徑直揀了內衣褲,
也走進去。

  自己是不是太冷酷了點兒呢?淩塵情不自禁地想,很快卻又不得不釋然。不
冷酷還能怎麼樣?難道真的要繼續跟他糾纏下去不成?

  「我們回去吧。你送我到關口就好。」

  淩塵拿出不容置疑的語氣,冷冰冰地說。

  劉鑫楞了楞,「你不是在怪我吧?」

  淩塵心中一動,但還是簡單答道:「哪裡,沒有。」

  「真的?」

  「真的,沒有怪你。這也不全是你的責任。你是為了救我才弄成這樣的。」

  淩塵這麼說著,心裡竟有些莫名其妙的隱痛。

  「那就好。」

  劉鑫看著她,呆了一陣兒,勉強笑了笑,又說:「我還是送你回家吧。你這
個樣子,只怕也不能自己回去。要不要我幫你找幾件衣服?」

  這樣子回去,萬一給鄰居甚至小雪看到,倒確實麻煩。想到這裡,淩塵只好
無奈地點點頭,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

  蕭森肯定還沒回來,小雪……想起小雪,淩塵不由一驚,連忙問道:「你有
沒有告訴小雪我是被侯局長劫走的?」

  劉鑫若有所思地看看她,淡淡地說:「沒有,她以為你陪侯太太買東西去了。
現在回去,大概得十一點半左右,她應該也已經睡了吧。」

  淩塵這才放下心來。「嗯。不過還是算了。賣衣服的店肯定早都關了。你直
接送我回家吧。」

  「不要緊。我認識一個服裝店的老闆。可以叫他幫我們開門。他那裡什麼衣
服都有。」

  劉鑫沉吟了片刻,接著又說。「你放心,到了之後我就叫他躲進辦公室,絕
對不會看見你。」

  「那好。」

  淩塵猶豫了一陣,剛才想好要說的那些話,被劉鑫的溫柔細緻沖得有些零亂。
只好暫時放下心神,輕聲說道:「我們走吧。」

  隨即起身下樓,在客廳沙發上找到自己的錢包和手機,又跟在劉鑫後面,上
了那輛只見過沒坐過的越野路虎,前座。

  劉鑫專注地開著車。對面偶爾的燈光中,他的臉平靜而深邃。眉梢眼角熟悉
的滄桑,讓淩塵囁嚅了良久,還是無法說出那些冷酷的話。

  13年前,甚至直到6年前,劉鑫臉上所有的,充其量不過是稚嫩和強愁而
已。

  那時淩塵還在深圳大學法學院擔任專業閱覽室管理員。劉鑫則是第一個跑來
借書的88級新生。但,雖然他的白皙和瘦削讓淩塵頗有好感,雖然後來知道他
就是安昭的男朋友,雖然他暗暗幫小雪補課的舉止讓她十分感動,淩塵還是謹守
著自己沉靜的本性,從來沒有跟他有過借書還書之外的交道。

  他真的是在那時就喜歡上了自己嗎?在那七年的時間裡,每次經過淩塵桌前。
他都只是淡淡地笑著,淡淡地說「謝謝」然後淡淡地離開。他怎麼會愛上自己?
又怎麼可能愛上自己?那些由稚嫩分解出來的強愁,難道不僅僅是因為安昭的疏
遠嗎?

  這些問題既無法出口,淩塵也不敢放任自己再想下去,便打破難堪的沉默,
說道:「我今天沒帶多少錢,麻煩你見到提款機就停一下。」

  劉鑫瞟過來的眼神很有些奇怪。「不用了吧。都是朋友。他大概也不好意思
收我的錢。」

  「那怎麼可以。就算他不收,我也一定要把錢留下。」

  「他的店裡可都是高檔貨。你還是別客氣了。」

  「我付得起。」

  淩塵依然堅持著說。

  劉鑫不以為然地瞥了她兩眼,沉吟了一陣,才又說道:「你們家的收入情況
我大概清楚。幾千塊錢的衣服,就算你自己捨得,只怕也會引起蕭森的猜疑。何
必冒這種風險呢?」

  「我有辦法應付,多謝你費心。」

  劉鑫顯然聽出了她語氣裡的冷漠,立刻放慢了車速,沿著路肩緩緩滑行著,
一邊就不斷轉過臉,看了她好一陣,忽然詭秘地笑道:「那這樣吧。我幫你付錢
給他,就算是……就算是我買下送你的好了。」

  淩塵總算找到了一個機會。「不用。另外,還要請你忘記今天發生的事。以
後如果沒有我直接的邀請,也請你不要再到我家來。」

  車子「吱」地停住,劉鑫用奇怪的眼神,直盯盯地看著她。「你這是什麼意
思?」

  淩塵不由有些膽怯。「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確實沒有,我保證。但既然
發生了這種事,我想我們還是儘量不要見面的好。」

  劉鑫低低地「哦」了一聲,忽然又問:「你真的不要?你確定?」

  淩塵還是無法捉摸出劉鑫語氣裡的真實意味。在這一瞬間,她甚至想伸手抓
住它,以便能看清楚裡面藏著的,到底是強橫還是溫柔,是淫邪還是純稚,是自
信還是無助。但那是抓不到的。即使抓到了,看清了,只怕她也只能儘量堅定地
回答:「不要,真的。我確定。絕對確定。」

  這次,劉鑫除了繼續開車疾弛之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也再沒有說過一
句話。

  夜色中,他臉上益發濃郁的滄桑,讓淩塵刻骨難忘。


                             【待續】
2016-5-29 1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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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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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挂(06)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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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挂(06)


作者:liming609

               第06章

  刻骨難忘的,又豈止是和徐東一模一樣的滄桑而已。淩塵輕輕撫弄着自己的
乳房,心中的滋味無以言表。既曾崩潰的堤防再想重新築起,竟然是如此艱難的
一件事。遠比她曾經聽說事先預想的要艱難得多。一個多月來,那些熱脹和酥癢
如此頻繁地在她身體裏出沒,捉不住,摸不着,卻又總能掀起一陣陣不可抗拒的
波瀾。仿佛劉鑫的那雙手,已經長在了她的肉裏,随時窺伺利用着每一次她靜下
來的機會,或輕攏慢撚,或急搓猛挑,決意要将她置于死地。

  但她不能依賴自己的手。這雙手過分細嫩,過分輕柔,也過分笨拙;她也不
能去找别人,那需要太多的勇氣,太多的自信,和太多的時間;她更不能求助于
蕭森。假如在性生活中斷了将近半年之後,突然讓蕭森發現自己對性的渴望,他
一定會疑心叢生,不肯輕易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迹。而在熱潮頻繁折磨中的她,
是絕無可能逃過他無孔不入的盤查追問的。

  聊以抵擋它們的唯一辦法,恐怕也隻有磅礴的冷水浴了。淩塵無奈地想,拿
起噴頭,打開水龍。

  涼沁的水流,立刻驅散了四月懊熱的空氣。淩塵暢快地「哈」了一聲,又将
幾口涼氣深深吸進胸中,這才開始前後左右地沖水。

  手在胸背腰臂之間滑翔着,卻還不大敢接觸小腹,下面的敏感三角更是絕對
的禁地。至少現在還是禁地。體内的懊熱依然還在那裏沖蕩不已,強行壓抑貿然
對抗,隻能讓它們下一次更猛烈地發作,有時甚至還會起到推波助瀾的效果。按
照以往的經驗,此時她隻能等待,等到熱脹和酥癢基本消失爲止。

  等待總是乏味的,淩塵想。雖然她一向就願意和水親近,但這樣不自在的親
近法卻實在有些令人厭煩。而且,涼水沖得久了,對自己本已開始衰老的皮膚可
沒有太多好處。想到這裏,淩塵轉身看看側面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有些愣怔。

  鏡子裏的那張臉依然可算細緻動人。整個身材保持得也很好,皮膚并不太松
弛,乳房的下垂也還不明顯。這當然是她長年精心保養修飾的結果,淩塵想。但
自己到底爲什麽要這樣做呢?這個問題她可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從來沒有用身體
吸引别人的打算。在嫁給蕭森生了小雪之後就更無此必要了。難道保養修飾自己
的身體,真的就是所有女人都應該做必須做本能要去做的事情嗎?或者,其實,
自己一直也都在期待着些什麽,隻不過在命運的欺騙下,總也意識不到罷了?

  什麽呢?淩塵不由就有些彷徨起來。她不相信自己一直都在奢望着和徐東再
續前緣。那種幾十年後白發相見的場面,一直都是她不敢想象也不願想象的事情。
對她而言,保養身體雖然并不如何有趣,可以讓人樂在其中,但也可算是一種聊
勝于無的消遣,一種獲取羨慕與尊敬的手段,甚至忘卻辛酸往事的自我暗示。做
一個有保養癖的偏執狂,總歸要比做一個奢望那些份外之物的傻子要好些。

  隻是,自己已經四十歲了。這樣的身體,也許轉眼之間就将化爲烏有,被衰
老和松弛取而代之。這些遲來的欲望潮水,隻怕也終将一去不返,那僅得一見的
快樂,更是不可能會有機會再度品嘗了。

  高舉着噴頭的手緩緩垂落。皮膚上沖刷的澀痛益發清晰。體内的懊熱卻還是
殘留了不少。

  淩塵看看放在氣窗邊的手表,發現已經沖了十幾分鍾,身體竟微微有些顫抖。

  是否正是這種隐約的不甘,讓自己越來越難以招架欲望潮水決一死戰式的攻
擊了呢?在連續不斷的交鋒之中,酥癢已經越來越廣泛,時間已經越來越漫長,
那隻捉摸不定花樣百出的手,也已經越來越鮮明和自由,幾乎使得淩塵再也無法
分辨出性和愛的區别。她當然不愛劉鑫,但假如繼續這麽硬撐下去,過不了多久,
她就會在精神上徹底向劉鑫屈服。到了那時,也許隻要劉鑫一句話,一個動作,
甚至一個眼神,她就會身不由己地癱軟在他溫暖的懷抱裏,陶醉在他精湛的技巧
中,再也無法逃開。前幾天她不是就已經忍不住讓小雪邀請他來玩了嗎?幸好劉
鑫并沒有來。是小雪沒有轉達也好,是劉鑫不敢見她也罷。不來,自己就不用直
接面對誘惑。

  但願小雪能夠将他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釜底抽薪,斬草除根,才是讓自己恢
複平靜的根本辦法。一旦劉鑫陷入小雪的情網,他就不大可能再對自己有任何暗
示,自己也就隻能拿出長輩的面目,和劉鑫保持恰當距離了。

  淩塵咬咬嘴唇,重新舉起噴頭。

  門外忽然傳來蕭森的聲音。「淩塵?你還沒沖完嗎?」

  他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這麽早?淩塵一邊想,一邊就高聲答道:「快了,
有事嗎?」

  「那你快點兒。等你半天了。」

  見蕭森并沒說是什麽事,淩塵遲疑了片刻,決定先不追問。「哦,我就好,
你再等幾分鍾。」

  說完,她猛地一咬牙,水龍擰到最大,将噴頭對準了那塊三角禁地。

  連續幾個劇烈的冷戰險些将她搖翻在地。淩塵趕忙伸手扶住盥洗台,喘了幾
口粗氣,又倚着冰涼的瓷磚牆,将手伸下去,迅速清洗着那些潮水的痕迹。她知
道這麽做很可能會讓她徹夜難眠,但她沒有别的選擇。

  幸好,在突如其來的驚急之中,熱脹和酥癢已經悄悄消退了許多。

  穿好睡衣走出衛生間,蕭森正斜在客廳的沙發上,醉意朦胧的眼睛,也不知
道有沒有在看電視。

  「怎麽不上去洗澡睡覺?有事嗎?」

  蕭森猛然睜開眼睛,臉上的微笑很有些燦爛。「哦,我想喝點醒酒湯。你怎
麽洗了這麽久?」

  「剛才不小心沾了好多油煙,好不容易才洗幹淨。」

  淩塵小心地說着理由,見蕭森并沒怎麽在意,便繼續說道。「我這就去做。
要不,你先上去洗個澡吧。」

  蕭森很快就穿着睡衣,精神抖擻地坐回沙發。一邊接過淩塵端來的湯碗,一
邊笑呵呵地說:「你坐一下。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

  淩塵不覺有些奇怪。「你今天怎麽這麽高興?跟誰喝酒去了?」

  蕭森看了她兩眼,端碗喝了一大口,放在茶幾上,又把身體倒進沙發後背,
動了動,這才說:「你猜!」

  淩塵被弄得哭笑不得。「你的酒友那麽多,我怎麽會知道?說吧,是要升官
了還是要發财了?」

  蕭森慢慢收斂起笑容,問:「升官發财之外呢?難道就沒有别的事情了嗎?」

  找到一個新情人你也不會對我說。想到這個,淩塵沒好氣地答道:「别的事
情我不感興趣。」

  蕭森顯然也意識到了她話中的意思,笑容多少有些尴尬。「那也不是。不過
你還真猜對了。而且是升官發财雙喜臨門。呵呵……」

  就知道你不會有别的好事。淩塵暗自有些得意,口氣不由軟了下去。「哦,
這麽快就有機會當上院長了?」

  「也不快吧。副院長都做了三年了。而且我這年齡,再上不去以後哪裏還會
有機會。」

  「好多副院長都做了五年以上呢。你還不滿足?」

  「那是他們沒本事。想升上去都難。呵呵……」

  「你也就是運氣好罷了。怎麽?老謝是要走還是……」

  淩塵有意不把話說完,因爲她知道蕭森一定會接上去的。

  「怎麽可能走?說不定下個月他就是校長了。」

  蕭森又再得意地笑了起來。

  「難怪!呵呵……校長怎麽會突然要走呢?」

  「好象是要去北京。具體不是很清楚,但走是肯定的了。」

  「老謝有多大把握升上去?」

  「總有五六成的把握了。不然他也不會輕易跟我說這些。」

  「他現在應該是第二副院長吧?」

  「是啊。所以才沒有十成把握。而且從其他地方空降過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才五六成把握而已,你現在高興個什麽勁。」

  感覺到蕭森的話并沒有說完,淩塵故意給他潑了瓢冷水。

  蕭森果然笑得越發得意了。「光他自己,當然隻有五六成而已。加上我差不
多就有九成啦。呵呵……」

  「你什麽時候這麽有能耐了?怎麽沒見你使出來過?」

  「我以前那麽多戰友校友,可都不是吃幹飯的啊。再說,北京那裏我還認識
幾個人物。」

  「那當初評教授當副院長的時候他們怎麽幫不到你?」

  「評教授是學術,副院長又太小,都不好幫。而且那時候我也傻,總以爲靠
老關系就可以了,卻沒想到,有關系也還得肯花錢才行。」

  「現在總算開竅了?呵呵……」

  「早就開竅了。不然老謝怎麽會這麽看重我。」

  「才怪!是想讓我們替他出錢吧?」

  淩塵忽覺有些厭煩。說來說去,還不是靠吃人家的殘羹冷炙,難爲他居然樂
成這樣。

  「爲他活動,大頭當然是他出。不過我們出點血也是免不了的。難道人家白
給你個院長不成?」

  「你估計要用多少?」

  蕭森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淩塵道:「劉鑫很久沒來了。怎麽回事?」

  淩塵心中一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随口答道:「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爲太
忙吧。」

  蕭森卻隻簡單地「哦」了一聲,收斂了笑容,眼光轉向電視。

  難道他看出什麽來了?不可能。那件事他不可能知道,在他面前自己也絕對
沒有什麽能讓他起疑的異常舉動。自從分房睡以後,他們見面的時間就又少了很
多。淩塵的腦袋忽然轉得異常迅速,迅速得連她自己都有些吃驚。

  但她還是想不通蕭森爲什麽會忽然問起劉鑫。他一向都不喜歡他的。即使在
小雪的事情上曾經接受過他的幫助,即使劉鑫如今有錢有勢,成功得意,他也依
然不喜歡他。甚至,很可能,他還會暗地裏怪罪劉鑫。因爲他當初想要劉鑫做小
雪家教的時候,劉鑫卻以薪水比普通家教還低而拒絕了。他們實在是太過不同,
甚至完全相反的兩個人,除了敵人之外什麽都做不了。自己當初之所以會嫁給他,
不也正是覺得隻有他這種和劉鑫徐東完全相反的人才能帶給自己足夠的安全感嗎?

  發現思路已經偏離原有方向太遠,淩塵連忙甩了甩腦袋,看着沉吟中的蕭森,
忽然就醒悟到些什麽,不由自嘲地笑了。他當然是爲了錢。除了想借錢或者通過
劉鑫掙錢之外,他沒有一點關心劉鑫的理由。

  「你是不是想找他借錢?」

  淩塵問。

  蕭森略顯驚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就故做不屑地說:「這種财迷,就是他想
借給我,我也未必肯要。不定要收多少利息呢。哼!」

  通過劉鑫掙錢還不是一樣。我就不相信你會無緣無故地問起他。淩塵這麽想
着,臉上卻做出些擔心的樣子。「我們剛剛買了這房子,剩下的錢也不多了。你
覺得夠用嗎?」

  蕭森還是不肯回答她的問題。但也沒有沉吟下去,而是用一種有些僵硬的聲
音問道:「小雪最近跟他還經常聯系嗎?」

  見蕭森有要說明真實目的的意思,淩塵便也盡量配合着他。「經常在網上聊
天。可能也會偶爾通電話。」

  「他們的關系怎麽樣?」

  「應該還是兄長導師加榜樣吧。好象一直也沒什麽變化。」

  蕭森頓了頓,才又淡淡地問道:「你說,如果小雪有什麽事求他,他會答應
嗎?」

  「要看是什麽事。不太耽誤時間精力的小事多半會答應。其他就難說了。」

  「如果是安排我做他們那家上市公司的法律顧問呢?」

  蕭森的直截了當讓淩塵感到有些意外。「我看夠戗。這事兒太大了。」

  「你估計有多少可能?」

  假如劉鑫愛上小雪,那還有些可能。淩塵一邊想,一邊就用肯定的語氣答道:
「不知道,反正我覺得不大可能。」

  說完,見蕭森沒什麽反應,便又問,「他們有上市公司嗎?」

  「就快有了。」

  「是不是去剛去河南談判回來的那家?」

  「應該就是。」

  「你倒知道得挺清楚。呵呵……」

  「嗯。」

  蕭森并沒有太在意淩塵聲音裏的揶揄,很快又斬釘截鐵地說。「這個肥缺本
來是要給老周的。幸好被我早一步知道了。」

  「你說的雙喜臨門就是這個?」

  「對。」

  「這不都是沒影兒的事嘛,你怎麽就這麽有把握。」

  蕭森神色輕松地倒近沙發靠背,笑着說:「我已經想好萬無一失的辦法,當
然有把握。」

  「什麽把握?老周好歹是他的研究生導師,以前也一直很欣賞他,照顧他。
你有什麽?」

  「我有女兒。呵呵……」

  淩塵立刻就楞住了。沒想到蕭森居然和她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起。難道冥冥中
真的有些什麽東西在撥弄着他們,以便爲劉鑫和小雪的未來掃清障礙嗎?這個世
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巧合堆積下的好事?或者那根本不是好事,而是……淩塵擔
心得不敢再想下去,卻怎麽也無法阻止腦袋裏飛速的旋轉。等待着他們的到底會
是什麽樣的命運?小雪能得到幸福快樂嗎?劉鑫這種地位的人,真的可以拒絕一
切誘惑全心全意地對待小雪?小雪會不會受到傷害?她能承受得了嗎?他們這麽
做,是否也就等于把小雪推進了火坑,就象當初母親把自己推給蕭森一樣?淩塵
越想越覺害怕,竟已忘記了旁邊的蕭森還在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你怎麽了?」

  好一會兒,蕭森才終于意識到不對,奇怪地看着她,問。

  淩塵這才擺脫那些問題的糾纏,看了看樓梯,低聲道:「你想用小雪來交換
這個職位?」

  「小雪可不止這個價錢。嘿嘿……」

  淩塵突然銳利起來的眼神讓蕭森的得意連續打了幾次折扣,後面的話不由也
有些嗫嚅。「我開玩笑的,不是要賣小雪。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們戀愛結婚了,
我們哪裏還會在乎這每月幾千塊錢。呵呵……」

  「這也沒什麽不同。你就是想拿小雪去做交易。」

  淩塵這麽說着,自己心裏卻也有些惴惴。她推小雪出去當擋箭牌,可也不是
什麽太好的動機。雖說她事先多少對小雪的心意有所了解,但也絕對不是完全爲
了小雪好。和蕭森相比,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我也是爲了小雪未來一生的幸福。」

  蕭森的語氣并不怎麽堅定。「要說交易的話,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算
是交易。用物質換物質是交易,用真情換真情也是一種交易。那些鼓吹無私奉獻
的人,潛意識裏都是想讓别人奉獻給他不求回報;那些鼓吹真情無價的人,也不
過是想讓别人用一切來報答他所謂的真情。想通了其實都是一回事。假如所有人
都照他們說的……」

  「好了好了。你又來了。」

  見蕭森拿出上課的做派,淩塵連忙不耐煩地打斷他。「我不懂你這麽多大道
理。但我覺得我們不能拿小雪随便做交易。」

  「又不見得真的就決定讓小雪嫁給他了。不過是試一試,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要是小雪不喜歡他呢?」

  「怎麽可能?别睜着眼睛說瞎話。呵呵……」

  淩塵頓了頓,依然不甘示弱地說:「小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

  「你怎麽知道不是?」

  「她是我女兒,我當然知道。你們男人懂什麽。」

  蕭森沉吟了片刻,才又笑着說:「那也沒關系,小雪這種年紀,劉鑫的條件
肯定可以打動她。隻要我們提點她一下,劉鑫那邊再主動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麽
問題的。」

  感覺到自己掌握着比蕭森更多的信息,淩塵立刻輕松了許多。「劉鑫如果也
不喜歡小雪呢?」

  蕭森卻也似乎想通了所有關節。「我還沒見過中年男人不喜歡青春少女的呢。
呵呵……而且我們家小雪這麽漂亮,隻要劉鑫起過這個念頭就好辦。」

  「怎麽辦?」

  「暗示他一下,或者幹脆明說也行。」

  蕭森又賣起關子來。

  「明說什麽?」

  「就跟他說小雪已經愛上他了,但自己又不好意思表白,隻是拼命忍着。我
們實在看不下去,不想讓孩子這麽辛苦,可又說服不了她,所以希望他能多跟小
雪接觸溝通,或者想辦法讓小雪死心。」

  蕭森得意地停下,看着淩塵。「我想劉鑫這種人一定會選擇前者的。就算他
一開始還有顧慮,慢慢也肯定會動心。後面自然就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淩塵默然了,她相信劉鑫非常可能會上鈎。和女兒相比,她這個即将衰老的
女人實在并沒有多少競争力。一次做愛,一句喜歡,根本就說明不了什麽。而且
他肯定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跟他私通的,更不可能跟蕭森離婚。在情在理,他
都一定會轉而喜歡小雪。哪怕僅僅是當成自己的替代品也好。但她心裏爲什麽還
會有這麽許多嫉妒的酸楚呢?淩塵哀傷地想着,好一陣兒,才總算想出些什麽,
說:「劉鑫未必會信你的。」

  「我說當然不行。你說的話,可就有九成九的把握了。」

  蕭森的臉上再一次挂滿了得意的微笑。

  淩塵再也弄不清楚蕩漾在自己腦海裏的到底是什麽感覺了。蕭森的辦法雖然
多少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但她的潛意識似乎早有覺察,所以并不怎樣吃驚。取而
代之的,是紛紛揚揚的惶恐,擔心,手足無措,甚至可能還有喜歡。它們不僅降
低了淩塵腦袋的轉速,還一鍋粥般地攪和着,蕩漾着,讓腦袋的轉動幾乎無法看
出方向。

  「我怎麽好意思去說這個。」

  害怕蕭森感覺出什麽,淩塵隻好暗暗喘了口氣,低聲說。

  「隻能你去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吧。爲了女兒一輩子的幸福,你做母親的
犧牲點面子算什麽。」

  「我……」

  淩塵不知該說什麽,隻好又停住,努力想了想,「我去說也未必就能管用。」

  「管用不管用看運氣,說不說可在你了。」

  蕭森盯着淩塵,語氣越來越斬釘截鐵。「如果你确實照我說的去做,成功的
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要和劉鑫單獨會面,淩塵心裏暗暗叫苦。自己實在該從一開始就強烈表
示反對啊。現在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再回頭說不同意見,隻怕蕭森根本就聽不
進去了。

  「怎麽樣?如果你沒什麽意見的話,這個周末就約劉鑫過來吃飯吧。」

  淩塵聞言又是一驚。「這麽快?用得着這麽急嗎?小雪還年輕,日子長着呢。」

  「那個職位可等不了多久。呵呵……」

  蕭森不以爲然地笑着,「倒不是說非要搶到它,而是有了劉鑫這個準女婿,
我們就算先花一些錢,心裏也會塌實很多。」

  「要是以後他們成不了呢?」

  淩塵努力尋找着蕭森的缺口,希望能從中找到什麽轉機。

  「成不了就算啦。我們還能包辦小雪的婚姻大事啊。」

  「那要是什麽都得不到,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放心,劉鑫這樣的人,計算肯定比我們清楚得多。即使最後不成他也不敢
虧待我們的。」

  蕭森得意地看着淩塵。「再說了,我們還可以偶爾提醒提醒他,不是嗎?」

  淩塵隻得苦笑道:「這大概又是我的任務了。」

  「當然。呵呵……」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劉鑫的嗎?怎麽就這麽放心把小雪交給他?萬一小雪
将來不幸福怎麽辦?」

  「我是不喜歡他,現在也還不喜歡他。但也不至于就很讨厭他。否則我也不
會允許小雪跟他交往。至于他們的未來,我倒不怎麽擔心。劉鑫基本上是個不錯
的男人,雖然不對我的胃口,但小雪肯定不會吃虧。」

  淩塵無奈地轉頭看向電視。「如果小雪能主動就好了。我也可以輕松點兒。」

  「你可别這麽想。就算小雪真的已經愛上了劉鑫,想要主動出擊,也必須阻
止她,等你先去說。在這個問題上,她的面子比你的重要。」

  淩塵看看蕭森,又回頭看着電視,沒再說話。

  過了十幾分鍾,淩塵的腦袋裏依然渾渾噩噩的,仿佛吃了迷藥一般,怎麽都
找不到思索的方向,連思索的原點也都已經模糊得看不出面目了。隻有小雪的影
子和劉鑫的影子,還在跷跷闆似地七上八下着,卻又始終不肯站在一起,讓她好
好享受一下當長輩的幸福。而恍惚之中,劉鑫伸出來的那隻手,伸向的分明就是
她自己的胸膛。

  在這種情景下,即使她能說出小雪的事,劉鑫隻怕也未必會當面答允。而自
己呢,是否又狠得下心去嚴詞拒絕那種肉體的狂歡?那些難以言喻的快樂,真的
可以讓人漠視情感,抗拒道德,甚至超越一切人類規範嗎?淩塵朦胧模糊地想着,
緩慢而堅定的那隻手,忽然就已經燙熱了她脖頸下的肌膚。

  意識到蕭森就在旁邊,淩塵心中不由一凜,身體抖動了一下,想甩開那隻虛
無缥缈的魔手,卻發現脖子上的手粗壯厚實,分明不是屬于劉鑫而是屬于蕭森,
這才暗暗松了口氣,伸手上去抓住了它。

  「你這兩個月是不是在吃什麽高級補品?」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背後的蕭森,用一種難得的調情腔調,低聲問道。

  淩塵頭皮一陣發緊,趕忙轉身看看蕭森,疑惑地問:「沒有啊?爲什麽這麽
說?」

  「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有味道了。嘿嘿……」

  蕭森這麽說着,又把另一隻手從淩塵領口伸下去,在胸罩裏面堅硬地捏抓撥
弄。

  淩塵不敢推開他的手。蕭森顯然已經對她近來的變化有所察覺。假如她反應
過分劇烈,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于是淩塵笑了笑,輕描淡
寫地說:「可能是瑜珈的功勞吧。我們哪兒最近辦了個班,我也跟着練了幾下。
本來還沒覺得什麽,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還真是神清氣爽了很多呢。你要不要
也練練?」

  「我哪兒有那麽多時間。」

  蕭森笑着搖搖頭,俯身下來湊住淩塵的耳朵,「走吧,去我房間。」

  淩塵不知道該不該拒絕他,又要怎麽拒絕他。這半年多來的因分房而停房,
也并不是因爲她拒絕蕭森,而是因爲蕭森沒有找過她。即使她從來沒有從蕭森這
裏得到過什麽快感,即使後來蕭森把和她做愛當做一項任務來做,她也沒有想過
要拒絕他的求歡。反正對她來說做不做都一樣,犯不着爲此跟蕭森沖突。現在卻
不一樣了,在經曆過那次狂歡之後,她相信自己的反應肯定會有所不同,萬一蕭
森從中看出什麽破綻可怎麽辦?想到這裏,淩塵冷冷地說:「你最近在外面不大
如意?」

  說完,還又擡起頭,用揶揄的眼神斜斜地看着蕭森。

  蕭森當然不會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但他的臉色卻依然自在得很,說話還漸
漸強硬了起來。「說那些幹什麽,我現在就想跟你幹。」

  最後這個「幹」字,甚至有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個粗俗動詞所包含的意味讓淩塵心口一陣顫栗。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
也許如今的她已經能夠更好地領會蕭森的欲望;也許如今的她已經能夠理解并願
意接受那些欲望;也許她可以嘗試着讓自己的欲望和蕭森的欲望融和在一起。如
果僥幸成功了,她不是就可以擺脫劉鑫的誘惑了嗎?淩塵這麽想着,體内的潮水
竟也漸漸湧動如千裏煙波。「老蕭……」

  她嗫嚅着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轉而又想着還是什麽都不說的好,
便閉了嘴,閉上眼睛,努力感受着那雙堅硬的手和步操一般的動作。

  蕭森的手很快就探到淩塵背後,解開了胸罩,揉面似的輪流擠壓着她的雙乳。
另一隻手也從睡衣中間直伸進睡褲,在大腿上敷衍了兩圈,随即就用力按住潮水
源頭的山丘。身子挂在沙發靠背上,頭垂在淩塵耳邊,順嘴嘬了兩口,松開,發
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淩塵剛剛培養起來的那點溫柔錯覺,被他呼出的零星酒
氣一沖,轉眼就又飛散如午夜夢回中的青春年華。

  那畢竟是不一樣的。養尊處優了二十年的蕭森,手卻依然粗糙得象是剛剛退
伍的軍人,而且過分肥大,而且過分寬厚。他的動作也總是簡單,直接,撇除了
所有的繁文缛節。淩塵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可以知道他後面所有的标準化流程——
抱她起來,踢開門,踢關門,放她上床,脫自己的衣服,脫她的衣服,然後站在
床邊,進入她,不停沖蕩,直到癱軟在她身邊。有時沉沉地睡去,有時點上一支
煙,打開電視。假如房間裏有電視的話。

  淩塵暗暗歎息一聲,睜眼看看還開着的電視,努力伸長胳膊,抓了遙控器過
來,把電視關上。然後輕聲說:「别在這兒,去我房間吧。」

  「都十二點多了,小雪肯定早睡着了,不要緊。」

  說完,蕭森頓了頓,越發努力地揉搓起來。淩塵知道他的耐性已經不多了。
淩塵也知道他做這些并不是出于什麽溫柔體貼,而是爲了讓其後的性交得到更方
便有效的潤滑。一旦發現這次的準備工作将耗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他就不會再
等待下去,甯可弄杯溫水甚至口水來代替。或許在他看來,那其實也沒什麽不一
樣。他要的本來就是個天生不易動情的貞潔女人,男人的溫柔體貼也有很多地方
可以表現,不用耽誤這千鈞一發的「浪漫春宵」隻是,這樣子穿新鞋走老路雖然
簡單容易,欲望的融合卻無疑将成泡影,自己也将依然無法擺脫對肉體狂歡的向
往。淩塵越想越覺着急,不由自主抓住蕭森的手,想要讓他輕柔一些。假如不是
擔心被看出破綻,她甚至還想要教他幾個自己回憶回味了幾百上千次的技巧。

  蕭森卻并不能領會淩塵的意願,或者根本不想領會,依舊執着地揉搓着她。

  呼吸越發沉重急促。屋子裏靜若荒野。山丘下面,近乎死寂。

  假如能把蕭森幻想成劉鑫,是否可以讓自己得到一些打了折扣的快感呢?淩
塵想。從前她也曾幻想過徐東,但因爲沒有半點真正體驗的基礎,想象自然也就
完全不切實際。如今卻截然不同了。那次經曆如此清晰地銘刻在她心裏,甚至就
直接銘刻在她身體上,以至她不需太多動念,就可以模拟出個八九不離十。雖說
他們兩個差别如此明顯,但關燈閉眼,刻意求工之下,諒必不會差了太多。就算
隻能達到一半效果,那也很可以讓她得到相當程度的解脫了。

  決心已下,淩塵咬咬牙,松開一隻手,抱住蕭森的脖子,将他的耳朵拉到嘴
邊。「别這麽急好嗎?太久沒做了,疼。」

  蕭森「哦」了一聲,這才稍稍放慢了節奏,放輕了力量。

  潮水終于又漸漸從山丘下湧蕩而出。淩塵再次閉上眼睛,努力把自己沉浸在
蔓延得越來越遠的蕩漾裏。徐東的臉早已是模糊的了,劉鑫的臉也在一點點模糊
下去。也許,很快,剩下的就隻有潮水,無邊無際的潮水。而她必将在這潮水中
淹沒,哪裏還顧得到身體的粗細,陽具的長短,手的主人到底是誰。

  正自欣喜之間,蕭森已經掙紮着站起來,抱着她走進房間,将她放在那張單
人床上,開始脫自己的衣服。眼看着剛剛開始溢出身體的潮水又在漸漸退卻,淩
塵無奈地歎了口氣。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心裏的氣惱和不甘并沒有随着歎息而淡
去,反倒在黑暗之中迅速孳生出龐大的規模,轉眼就籠罩了她全身。她忽然明白,
自己已經再也無法容忍蕭森這麽簡單方便直截了當地把她當作發洩的工具了。假
如他不肯稍做妥協,那就隻能靠自己的努力。就算引起他的懷疑也不要緊,隻要
自己不跟劉鑫再有暧昧,除了控制監視她行動一段時間之外,他還能把她怎麽樣
呢?想到這裏,淩塵擡手抓住正想脫她衣服的蕭森,将他拉倒在自己懷裏。

  蕭森似乎有些吃驚,遲疑抗拒了好一陣,才終于屈從了淩塵堅定的拉攏,将
頭埋進她胸前。

  但淩塵沒有想到的是:經過相對漫長的前戲,蕭森的沖蕩竟隻維持了不到一
分鍾。

  性畢竟是兩個人的事,單靠自己的幻想畢竟還是不成。

  經此一役,她對肉體狂歡的向往,不僅沒有絲毫減弱,甚至還又增加了不少。

  難道命運非要這麽戲弄她,不死不休嗎?

  在黑暗之中,淩塵的歎氣聲,象是斷翅候鳥落入大海之前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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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5-30 1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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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7)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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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ming609


               第07章

  蕭森起初並沒有太在意時間的長短。一個多星期未曾發洩,加上漫長前戲的
折磨,他能維持一分鐘已經很不錯了。何況對他來說,只要得到了同樣的結果,
時間短些也沒什麼不好。他畢竟已經年近五十,精力雖然可以不遜少年,體力卻
是大不如前。連續沖蕩是件相當累人的事情。假如對方不肯做些別的什麼來分擔
勞苦,他通常都不會讓自己持續五分鐘以上。

  但淩塵若有若無的不滿,卻讓蕭森奇怪不已。先是,她不允許他直截了當地
進入,執拗地引導他做些可以增加她快感的舉動;後是,他剛剛做完躺下,她就
慢慢爬起身,抓了睡衣睡褲,走去隔壁的衛生間,唰啦啦地沖起水來。半年多的
養精蓄銳,真的可以讓一向被動得近乎冷感的淩塵,變得如此情欲勃發嗎?

  或許還是老話說的對,「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以前自己倒真是有些忽略淩塵
了。除了床上功夫之外,她確實是個非常稱職也非常稱頭的老婆,得多給她些甜
頭才行。蕭森這麼想著,重新回憶了一遍剛才的經過細節,覺得一切都算合情合
理,便就放鬆了疑惑,得意地笑笑。幸好她的情欲還沒有旺盛到主動求歡的程度,
否則自己說不定會難以招架呢。甄琰那個浪貨,可從來都是不把他榨幹不肯甘休
的。

  想起甄琰,蕭森不由又有些惱火。伸手摸摸床頭,碰到旁邊的冷牆,這才想
起香煙還放在客廳茶几上,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穿了睡褲走出去,點上只煙,
打開電視。

  從廣州回來那天,甄琰的手機一直關著。百般無奈的蕭森只好跑去一家髮廊,
隨便找了個還算順眼的洗頭妹。不料那個賤貨竟沒有一點專業技巧和職業道德,
只會躺在床上死挺,即使他一再要求,也不過假模假樣地胡亂哼幾聲,讓他很不
爽快,只能粗枝大葉地發洩一番了事。臨走的時候,卻又因為身上錢帶得太少,
被她平白奚落了幾句。

  這令蕭森在惱恨甄琰之餘,很是渴望再次享受到她嫺熟的技巧和傾力的侍奉,
決心要找個機會和她大戰一場。然而,一個多星期過去了,甄琰每天都只是上午
來院裡點個卯,然後就揚長而去,連話都不跟他多說一句,讓蕭森根本找不到和
她商定時間地點的機會。她的手機也從來沒開過,她又不在學校裡住,她分明是
在有意躲避著他。

  袁小茵之後是甄琰,那個想要考研的大四女生也遲遲不肯露出破綻,這些浪
貨難道全都事先約好了不成?蕭森恨恨地抽了口煙,眼睛盯著電視。假如不是謝
院長帶來的那些好消息,他還不知道要鬱悶多久呢。等老子坐上院長寶座,手裡
又有了錢,看你們還敢不敢端這麼大架子。日……蕭森暗罵一聲,把煙頭死死按
在煙灰缸裡,擰了擰,隨即倒進沙發靠背,長長吐著煙氣。這陣子乾脆呆在家裡
就近觀察劉鑫和小雪的進展好了。順便也可以多滋潤一下淩塵,甚至教她幾招侍
奉男人的玩意兒。想到這裡,蕭森回過頭,看了看衛生間的門。

  那扇乳白色的門竟還關著,水聲也依然還在隱約作響,像是永遠不會停止。

  怎麼淩塵今天沒完沒了了?就算她一向愛乾淨,也不至於要洗這麼久啊?蕭
森越想越覺疑惑,忍不住就站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去門邊,聽了一陣,又猶豫著
在餐桌邊坐下。

  從門扇的溫度來看,淩塵沖的很可能是涼水。她一定是在試圖壓抑自己的情
欲。蕭森一邊想,一邊側耳捕捉著衛生間裡的聲音,想要找出些更明確的痕跡。
然而,隱約在門扇後面的,除了水聲還是水聲,聽不到任何別的動靜。假如不是
知道淩塵在裡面,蕭森簡直就要相信那只不過是水龍沒關的緣故了。

  「淩塵。」

  「啊,老蕭,什麼事?」

  淩塵的聲音相當鎮定,聽不出一絲驚惶。

  「沒事兒。我怕你在裡面睡著了。呵呵……」

  蕭森笑得有些幹,想再說些什麼,卻又覺得不妥,便咽了口唾沫,視線轉向
客廳裡的電視。

  「怎麼會。我今天特別熱,所以多沖一會兒。」

  淩塵低聲答道,然後又提高了聲音,「不早了,你先上去睡覺吧。我馬上洗
完,也要睡了。」

  「哦,好吧。」

  蕭森猶疑地應著,決定還是暫時不要急於追究,便走過去,關了電視,上樓
回到自己的睡房。

  但當蕭森關了燈躺在床上,不知為什麼,那水聲忽然就又響了起來,輾轉縈
繞在他耳邊,腦後,聲音也大了不止一倍,讓他遲遲無法入睡。

  隨著時間的緩慢流逝,蕭森漸漸有些忐忑不安了。

  之前淩塵就沖了十幾分鐘,之後又再沖了十幾分鐘,再旺盛的情欲也早該沖
沒了啊。難道她只不過是躲在裡面以便避免見到自己?有這個必要嗎?她有那麼
討厭自己嗎?就算她因為無法滿足而生他的氣,也大可以將他趕去樓上,用不著
在那裡浪費自來水。這裡面一定還有蹊蹺。會是什麼樣的蹊蹺呢?外遇?不可能,
她接觸的那些老頭子大都已經有心無力,她也不是一個經不起誘惑的水性揚花的
女人。何況,如果她有了外遇,情欲肯定也就發洩光了,哪裡還需要這樣子的沖
洗。

  除非……除非……她遇到了她以前的情人,甚至是初戀情人。這個念頭的出
現讓蕭森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他不願意相信這種判斷,但卻只有這個判斷,才
能解釋淩塵今天的異常。遇見了以前情人卻還沒有越軌,所以她才會情欲勃發,
不可遏止。

  蕭森更加睡不著了。但他既不知道淩塵的情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在什麼
情形下重逢的,當然也就不可能找到任何有效的對策。除了更嚴密地注意淩塵的
行蹤外,他實在沒有更多可以馬上著手去做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的蕭森,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誰?」

  蕭森慌忙放下那個女孩的衣服,戰戰兢兢地問。

  外面傳來的,分明是他中學孔校長的聲音,「蕭森,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蕭森越發驚慌失措了。他緊張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心裡清楚自己是不可能藏
起來,也不可能逃出去的。這個長寬不足三米的小屋,只擺著一張桌子,一個草
墊,牆上那個本來就沒多大的氣窗,也早已經被人用木板釘死。但他環顧了一遍,
又環顧了一遍,仿佛多看一遍,就能多些應對校長的把握。而旁邊的那個小女生,
卻只會躲在黑暗裡,瑟縮地抽泣。

  「別吵。」

  蕭森惡狠狠地喝止她。她猛地停住,用汪洋一般的眼睛看看他,立刻卻又哭
出聲來。

  「蕭森,你再不開門,我就撞了啊。」

  孔校長嚴厲的聲音在門外暴響著。

  蕭森顫抖著走過去,顫抖著拉開門閂。

  明亮的電筒光炸雷一般轟在他臉上,幾乎將他震倒在地。「好你個小流氓,
竟然騙了人家小女孩來這裡做壞事。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回人贓並
獲,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我沒做壞事。我只不過是想看看……」

  「看看?看什麼?女孩子是你隨便看得的嗎?你這還不是耍流氓嗎?」

  電筒光在屋子裡轉了幾下,停在那個女孩身上。

    「幸好我來的及時,不然人家好好的黃花閨女,非讓你給糟蹋了不可。」

  見校長這麼說,蕭森不由有些急了。流氓罪可是隨時都會被拉去吃槍子的。
「我沒要糟蹋她。我真的只是想看看。我不想死。」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隱隱竟有了幾分哭腔。

  「哈——難為你也知道耍流氓的後果啊。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平時
鐵杆貧農的氣派哪裡去了?真想不明白,勤勞樸實的勞動人民怎麼養出了你這樣
的流氓後代。」

  「我不是流氓,我不是流氓。」

  蕭森終於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是不是可由不得你自己說。那得人民警察說了才算。」

  孔校長一邊說,一邊就抓住他的胳膊,拖向屋外,「走,跟我上警察局。」

  蕭森拼命掙紮著,想要擺脫孔校長的掌握,卻沒料到這個瘦骨嶙峋的白麵書
生,手上竟然有著鐵鉗一般的力量。情急之下,他一咬牙,一跺腳,從褲袋裡悄
悄掏出一把電工刀,背對著校長用牙咬開,一轉身,狠狠地戳在那件白襯衫中間。

  孔校長立刻瞪大了眼睛,慢動作一般地癱軟在地上。

  但他最後一字一句說出來的那些話,卻依然蟲子似的鑽進他腦袋裡,翻來攪
去,勢不可擋。「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淫。」

  不,不對。他說的不是這句話!蕭森一身冷汗地睜開眼睛。喘了幾口粗氣,
才總算從夢境中擺脫出來,回到這張舒適的床上。

  那句話確實不是孔校長說的,而是一個拒絕了他的女人說的。

  至於校長當時說了什麼,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也很可能什麼都沒說,因為
他一見校長癱軟在地,就已經口不能言,耳不能聽,只知道撒開腳丫子,向屋後
的山林裡拼命逃去。

  等到他流浪了一年又當了三年兵回來,才知道孔校長是在兩年前被其他學生
打死的。

  喪失了成就感又無法解氣的蕭森曾經還想找他家人的麻煩,卻在發現他沒有
結婚沒有後代甚至連一個親戚都沒有之後,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當然有權利憎恨他。假如不是孔校長一再嘲諷他因家裡太忙沒能讀好小學
課程造成的遲鈍,他也不會破罐破摔,仗著自己的貧農出身,屢次當面頂撞;假
如孔校長肯體諒少年的好奇心,不小題大做地抓他流氓,他也不會失學流浪,最
終在部隊混了八年,才得到了重新讀書的機會。說他的一生都是被孔校長毀掉的
也並不誇張,所以他也從來沒有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過。很多時候,他甚至還
會想,他當時怎麼就沒有再補幾刀,將他徹底刺死呢?

  蕭森忍不住歎了口氣。正想起床洗漱,那句蟲子一般的話卻又從腦後繞了出
來。「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淫。」

  難道是孔校長良心發現,特意托夢來提點他麼?蕭森自嘲地笑笑,甩甩頭,
走進衛生間。淩塵當然需要嚴密監控,但神鬼之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即使這個夢將多年未曾憶起的往事再現得如此清晰,他也不會相信。

  樓下忽然傳來蕭雪嗔怪的喊聲:「爸,快點兒!我要遲到了。」

  蕭森連忙從嘴裡拿出牙刷,大聲應道:「唔——幹嗎?」

  「不是告訴你我們今天要去春遊爬南山了嗎?你怎麼都給忘了?」

  「就好,就好。」

  想起自己得提前送蕭雪去學校,蕭森只得三下五除二地漱了嘴,洗了臉,隨
便換了件衣服,噔噔噔跑下樓。

  蕭雪早已T恤短褲站在了門口,「你怎麼這麼晚才起來,媽媽不是上去叫過
你了嗎?」

  「是麼?」

  蕭森疑惑地看了看餐桌邊的淩塵,「我怎麼沒聽到?」

  淩塵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應了我一聲,我還以為你醒了呢。」

  「可能是昨天太累了吧。呵呵……」

  蕭森解圍似地笑笑,走向餐桌,正想隨便吃點東西。但他還沒舉起那杯牛奶,
蕭雪已經又再叫了起來,「別吃了,已經來不及了。快走吧。」

  那你們怎麼不早點兒把我弄醒?蕭森瞪了淩塵一眼,又看了看牆上的鬧鐘。
猶疑著道:「哪兒就這麼急了,也不差這幾分鐘。」

  說完,便舉起杯子,喝了一口。

  「已經晚了啊。」

  蕭雪沒好氣地嗔道。見蕭森兀自躊躇著不肯放手,忽然又氣衝衝地走去客廳,
坐在沙發上,「那你吃吧。我不去了。哼哼!」

  蕭森只好停住,看看淩塵,尷尬地笑了笑。自從兩年前答應了小雪的交換條
件之後,他就再也不能對小雪發火,起初是不想,後來是不敢。尤其是在淩塵面
前,甚至連高聲說話也都必須儘量避免。否則,一旦給小雪找到了賣刁的藉口,
她們兩個就會聯合起來,一個冷戰,一個熱勸,而且沒完沒了,直到他「低頭認
罪」才能重新恢復正常。

  在這個非常時期,他更加需要小心謹慎,萬不可輕易得罪小雪。

  「老蕭你也是,回來再吃還不是一樣。」

  淩塵一邊多少有些誇張地責怪著他,一邊就走去客廳,拉了拉小雪的胳膊。
「好啦,你爸爸不吃了,快走吧。」

  蕭雪作勢掰著淩塵的手,「我不去了,讓爸爸慢慢吃好了。哼!」

  淩塵只好陪笑道:「好啦好啦,哪兒就生這麼大氣。再說了,你是文體委員,
這樣的活動怎麼可以不去呢。」

  說完,又連續向蕭森使了幾個眼色。

  「就說我病了。文體委員也不能不許生病啊。」

  蕭雪這麼說著,偷偷瞟了他一眼,立刻又轉回去,裝模作樣地找遙控器。

  看著女兒嬌憨的舉動,蕭森腦子一熱,心下一軟,溫言笑道:「好好,都是
爸爸不對。一不該這麼晚才起床,讓寶貝女兒久等;二不該忘了重大任務,勞寶
貝女兒提醒;三不該非要吃什麼早餐,惹寶貝女兒生氣。行了吧?」

  見他駕輕就熟地道了歉,蕭雪「哼」了一聲,終於還是站起身,回頭對淩塵
笑笑,繃著臉,走向門口。

  蕭森做了個有請的姿勢,讓蕭雪過去,又得意地看了淩塵一眼,跟在後面。

  「等等,老蕭。」

  淩塵一邊叫,一邊拎起沙發旁邊的黃色背包和茶几上的車鑰匙,交給他。

  出了停車場,金黃色的朝陽立刻飄滿了車廂,把蕭雪襯托得益發曲線玲瓏。

  蕭森不用轉頭去看,就可以清楚地想像到女兒裸露的大腿在陽光中的樣子。
那雙潤白而修長的腿,被細薄輕飄的絨毛霧一般地籠罩著,每次都讓蕭森心悸不
已。假如蕭雪不是他的女兒,他很可能會停下車,撲上去,將她的雙腿啃咬得一
幹二淨。

  甄琰倒很少坐他的車子。她也從來不穿這種毛邊的牛仔短褲。蕭森不覺有些
惋惜。她雖然比蕭雪矮幾公分,又沒蕭雪這麼青春,但腿的纖細白皙,倒也和蕭
雪堪稱一時瑜亮。在明媚的陽光下,只怕更會有與暗夜裡截然不同的風采。安昭
和袁小茵可就不行了,前者過肥,後者稍黑。雖說那也不能算是什麼缺點,卻絕
對不適合這樣子打扮,也未必能引得起他這樣的衝動。

  想到這裡,蕭森忍不住偷眼看看旁邊的女兒。見她正神情嚴肅地看著窗外,
視線立刻輾轉而下,沿著那條墳起尚不明顯的曲線,迅速滑落在那雙光彩奪目的
腿上。

  果然跟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蕭森暗自讚歎著造物的神奇,一邊把視線滑
下去,在輕捷的小腿和靈巧的雙腳上轉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陰影上方。而他的陽
具忽然就硬了,那道併攏雙腿形成的黑線,和兩道傾斜的牛仔短褲毛邊組合在一
起,像是一個大大的箭頭,分明地指引著他視線的去向。

  「串道啦。」

  蕭森心頭猛地一凜,連忙把視線硬生生扭到道路前方。見四周並沒有其它車
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慢慢打回方向盤。正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蕭雪卻搶
先半驚半疑地問道:「爸,你剛才看什麼呢?」

  「沒看什麼。只是發現我女兒越來越漂亮了,心裡高興而已。呵呵……」

  蕭森這麼說著,笑聲多少有些不夠順暢。

  蕭雪「哦」了一聲,目光在他臉上掃了兩圈,沒再說什麼。

  從小雪上學開始,蕭森就偶爾會因為女兒的擁抱和親吻而衝動。隨著她的逐
年長大,他的衝動也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強烈。以至後來的一兩年間,他時時都
在為自己可能的亂倫擔心不已,必須嚴格禁止小雪和他有任何過分親昵的舉動。
那時他還沒有找過情人,生育之後仍舊冷感甚至益發冷感的淩塵,也總是讓他的
欲望得不到滿足。從這個角度講,他的出軌實在有著極其充分的理由。假如不是
安昭的主動接近和獻身,假如不是後來又分別搞定了袁小茵和甄琰,他真不知道
自己會做出些什麼獸行出來。

  不過,只要不符諸行動,蕭森倒也並不認為自己對女兒有性幻想是件什麼了
不得的壞事。不是有很多專家都說大多數父親都會有類似的陰暗心理嗎?世界名
著的《洛麗塔》不也就是這種陰暗心理的文學演繹嗎?他甚至還看過一部電影,
法國或者義大利的,說一對父女在明知雙方關係時仍然堅持同居了很長時間。

  誰叫女兒容色這麼出眾,自己的精力又這麼旺盛呢。蕭森不由得意地笑笑,
轉頭看看蕭雪,問道:「你最近增重的效果怎麼樣了?」

  說到她關心的話題,蕭雪立刻忘記了剛才的不快,輕輕皺著眉頭,懊惱地說:
「沒什麼效果呢。現在也才46點3公斤,離我50公斤的目標還差好多。」

  「不能太急。你年齡還不到呢。萬一盡長肥肉不長曲線,那不是麻煩了。呵
呵……」

  「媽也這麼說。可是我們同學都已經比我勻稱多了。就我還這麼瘦。」

  她們肯定已經不是處女了。蕭森心裡暗想,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品種不
同。我們家品種好,所以就長得慢些。呵呵……你媽當初也是20歲後才開始勻
稱起來的。」

  蕭雪點頭應著,終於對他笑了笑。

  蕭森的心情越發明朗。

  然而,當他目送女兒下車走進校門,轉動方向盤正打算回家的時候,那句蟲
子一般的話忽然又從腦後繞了出來,當場就凝固了他的笑容。

  「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淫。」

  自己怎麼就忘不了這句半文半白不文不白的破話了呢?蕭森一邊想,一邊沿
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開著車。命運不過是個婊子,有錢有勢的人怎麼搞她都可
以。哪裡會真的有「因果報應從來不爽」這種事。淩塵的異常和他的所作所為根
本拉不上任何關係。只要嚴密監控她一段時間,相信也就不會出什麼岔子了。

  蕭森儘量寬慰著自己,但,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到底還是叫他楞住了。—
—難道這句話的意思,竟然不是命運的報應,而是有人蓄意要報復他嗎?

  他可從來沒有「淫」過別人的妻子。即使是那個拒絕了他的女人,也只是別
人的未婚妻而已。「淫」人之女倒還說得過去,但現在這個年代已經沒有幾個女
人能從一而終,也沒有幾個女人會從一而終。只要不是強姦,「淫」了人家的女
兒根本就算不得什麼。小雪將來被人「淫」當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既然自己不
能「淫」就只能讓給別人「淫」只要「淫」她的人肯付出代價就夠了。安昭袁小
茵甄琰她們,不是也都得到了足夠補償嗎?在被他「淫」的那段時間裡,她們甚
至連正式的男朋友都沒有。

  蕭森越想越覺混亂,連忙將車停在路邊,靜了靜心神。

  如果連女朋友也算的話,有嫌疑的就只有劉鑫和袁小茵現在的未婚夫了。蕭
森用起排除法來一向得心應手,這次也不可能例外。

  劉鑫的嫌疑相對較小。第一,劉鑫當時並不是安昭真正的男朋友,安昭之所
以沒有拒絕劉鑫的殷勤,僅僅是為了掩飾和他的曖昧關係並阻擋其它男人的追求;
其次,劉鑫那時除了拼命讀書做研究之外,幾乎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賺錢
上面,不大可能會知道蕭森和安昭之間的糾葛;最後,劉鑫回深圳一年多來,一
直待小雪以關懷,待淩塵以敬重,完全沒有一點要報復他的樣子。否則,以劉鑫
現在的財勢,絕對不會等這麼久。

  袁小茵那邊的嫌疑其實也並不大。第一,雖然他們交往之初他也曾找過袁小
茵幾次,但他們訂婚之後的這次,袁小茵卻沒有給他一點好臉色;其次,袁小茵
不大可能會主動向她男朋友坦白,那傢夥也未必有本事能查出那些三年前的舊事;
最後,他們很快就要結婚生子了,應該不會選擇這個時間來向他挑戰。他們也還
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但,假如不是他們兩個,還會有誰呢?蕭森無奈地搖搖頭,睬下油門。折騰
了這麼半天,除了嚴密監控淩塵行蹤之外,他還是沒有更多可以馬上著手去做的
事情。當然,假如小雪能迅速搞定劉鑫,他也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了。這才是他
應該全力以赴的正確方向啊。

  回到家裡,淩塵正躺在沙發扶手上,昏昏欲睡。見蕭森推門進來,她抬起頭,
朦朧著眼睛,說道:「你回來了?腸粉可能涼了,要不要我幫你蒸一下。」

  她昨天幾點鐘睡的?蕭森心裡暗自琢磨著,隨口說道:「不用了。涼的更好
吃。你困了的話就先回房睡一會兒吧。」

  淩塵「嗯」了一聲,卻並沒有起身,把頭昂了一陣,慢慢又放下,慢慢閉上
眼睛。

  陽光明亮的散射下,淩塵未經修飾的臉顯得異常粗糙。兩頰軟遝遝的,眼袋
脹鼓鼓的,那些雛菊般的魚尾紋,也在頭髮的陰影中清晰地簇擁著,像是好不容
易才有機會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蕭森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盯著淩塵,越看越覺觸目驚心。

  她的頭髮已經失去了過去的光澤,她的乳房也已經失去了過去的形狀。裸露
的胳膊和小腿上,皮膚乾澀,肌肉鬆弛,還零星點綴著些黑點和暗斑。衣服下麵
也可以找到許多相當明顯的衰老痕跡。曾經讓他們引以為豪的勻稱比例和優美曲
線,更是已經潰敗得不成體統。這就是昨晚那個讓自己心旌動搖的女人嗎?這就
是那個自己一直敬若天仙的老婆嗎?他有多久沒有好好注視過她了?一年,三年,
還是十年?生機的喪失,美麗的沒落,真的可以如此迅速,如此廣泛,絲毫不留
一點情面嗎?

  兔死狐悲的情緒漸漸籠罩住了蕭森。他一向都不是個多愁善感的男人,但此
時此刻,他卻被突如其來的哀傷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是啊,當淩塵的青春和芳
華一點點轉移到小雪身上時,他自己的力量和才智以及努力獲得的聲名地位,卻
只能在虛空中一點點拋擲,留不下多少讓人追念的痕跡。從某種角度講,他所面
臨的未來甚至要比淩塵還悲慘。因為,他沒有能夠繼承自己衣缽的兒子。

  蕭森艱難地走去餐桌邊,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腸粉,像是全身都沒了
力氣。

  自己當初真不該答應淩塵不生第二胎的要求,更不該同意她去做絕育手術。
蕭森回頭看看淩塵,立刻又轉過來,露出一絲厭煩的神色。也許該另外找人幫自
己生個兒子出來。找誰呢?甄琰不行,個子太矮,身材太弱,不是個好生養的樣
子。她大概也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袁小茵當然不必考慮,臨時去找其他女人也
非易事。想來想去,倒還是豐滿結實的安昭最為適合。雖然長相差了些,但男孩
子並不需要太漂亮。

  想到這裡,蕭森匆匆將剩下的幾口腸粉掃進肚子,快步上樓走進書房,在一
個鎖著的抽屜裡拿出一疊信,又走出來閂上門,這才坐在書桌後面,打開最前面
那個信封。

  地址下麵居然沒有電話號碼。蕭森多少有些惱火,乾脆將所有的信全都抽了
出來,一封一封地掃了一遍,又掃了一遍,終於還是廢然倒進椅子靠背。這都什
麼時代了,不打電話也可以用電子郵件,非寫這老掉牙的信幹什麼。蕭森無奈地
想了一陣,不得不決定週一去到學校就簡單寫幾個字寄去勸她回來。

  安昭會回來嗎?蕭森掃視著桌子上零亂的信紙,忽然又有些不自信起來。

  當年一怒離去之後,直到99年初,安昭才寄來第一封信。隨後的兩年裡,
則基本維持著一個月一封的速度。那時她雖然已經和劉鑫離婚,但顯然還是很怕
被別人偷看,所以信的內容一直都很簡單,很正經。主要談的是她自己的生活和
工作,連劉鑫都很少提起,乾淨得象在跟朋友彙報近況。蕭森必須反復閱讀,才
能在某幾段隱秘的字裡行間,找到一些她未能妥善掩蓋的真情實感。不過,也許
是因為時間的沖刷,也許是因為技巧的進步,也許只不過是因為他自己的疲乏冷
漠,那些情感漸漸就沒了蹤影。以至於到了後來,蕭森不僅不回信,甚至看也懶
得看了。

  怎樣才能勸得動她呢?她會願意做單身母親嗎?劉鑫那裡會不會聽到什麼風
聲?蕭森點上煙,深吸了兩口,視線轉向窗外的天空。如果她肯接受的話,將來
生下的兒子還會成為美國人,倒確實可算是一石二鳥了。想到這裡,蕭森不由又
有些得意。管它呢,先把她從美國騙回來再說。

  「叮鈴——」

  電話突如其來的響聲嚇了蕭森一跳。難道是安昭打過來的?沒可能這麼巧吧?
她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蕭森自嘲地笑笑,抓起話筒。

  「喂——」

  「老蕭嗎?我啊,老謝。」

  原來是這傢夥,該不是又想讓我請客做冤大頭了吧?蕭森這麼想著,語氣便
多少有些輕蔑的意思。「謝院長啊,怎麼?又想找酒喝了?昨天的酒醒了嗎?呵
呵……」

  「哪裡,我怎麼有你那麼能喝,昨天的勁兒還沒過去呢。」

  老謝不苟言笑的聲音讓蕭森遲疑了一下,連忙恭謹有加地說道:「您謙虛什
麼啊,我也就是有一股子猛勁兒,哪兒比得上您的氣力悠長。」

  「嗯,好啦,說正經的。我不記得昨天叮囑過你沒有,所以特別打電話再叮
囑你一遍。」

  老謝頓了頓,不待蕭森答話,立刻又說:「我們那件事你千萬不要向任何人
提起。即使是十分信得過的人,也一定要先得到我的同意。還有,我們這個月的
主要工作是查清楚上面到底有沒有派『空降兵』過來的意思,並盡一切努力阻止
這種事情發生。校內的活動暫時不必開展。」

  「是,是。我明白。昨天您已經叮囑過我了。不過再多叮囑一遍也是應該的。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呵呵……」

  蕭森湊趣地笑著,心裡卻暗暗嫌怨這老傢夥多事。

  「你知道就好。」

  老謝沉吟了片刻,又說:「有沒有開始著手做些什麼了?」

  「我剛剛就正在研究那些老同學老戰友的情況,打算過一會兒就打幾個電話,
探探風聲再說。」

  蕭森一邊說,一邊悄悄拉過名片簿,故意翻得啪啪直響。

  老謝總算高興起來,「你手還真快。呵呵……不過也不用這麼早。今天是星
期六,那些人只怕都還在床上抱著小蜜做夢呢。可不能打擾了他們。」

  這還用你說?日……蕭森暗罵一聲,語氣卻益發恭謹,「是,您提醒的對。
要不我還真有可能釀成大錯。」

  「你還真是粗枝大葉慣了。呵呵……要不這樣吧,以後你要做什麼的時候,
盡可能先跟我商量一下,以策萬全。」

  媽的你個老謝頭,把老子當什麼人了,日你先人板板!蕭森越想越是火大,
幾乎要把話筒扔了出去。「是是。我還正想請您老隨時指點呢。」

  「嗯。好了。我酒勁還沒散淨,得先去補個覺。你忙你的吧,有什麼進展隨
時通知我就行了。」

  「您放心休息好了,我絕對不會給您捅什麼漏子的。」

  聽到那邊「喀噠」的聲音,蕭森猛地將話筒砸在電話機上。還不解氣,隨手
揀起名片簿,狠狠摔在地板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跟著老謝頭慢慢往上爬,窩囊氣可有得受了。好一陣兒,蕭森才慢慢平靜下
來。還是該儘快搞定劉鑫為要。他總不能不給自己這個岳父面子吧?以他的實力,
幫自己謀個上市公司執行董事的肥缺都不在話下。這個破院長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呢。

  蕭森胡亂收拾了信紙信封,鎖進抽屜。開門下樓,叫醒了淩塵。

  「你給劉鑫打個電話,就說今天家裡買了幾斤上等鮮鮑,請他過來嘗嘗小雪
的手藝。」

  淩塵朦朧著眼睛,愣怔了好一陣,才大惑不解地說道:「中午小雪不回來吃
飯啊。而且,她可連雞蛋都炒不好,什麼時候會做鮑魚了?」

  蕭森頓了頓,忍不住笑了,「那就叫他晚上來好了。也省得我來不及去買。
小雪不會不要緊,先做個樣子,以後慢慢再學吧。」


              【未完待續】
2016-5-31 13: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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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8)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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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08章

  讓蕭森倍感惱火的是:劉鑫竟以工作太忙為理由,拒絕了淩塵殷切的邀請。
而且在第二天和第二個週末,他又以同樣的理由拒絕了蕭雪嬌憨的邀請。

  以前他可是沒這麼難請的。每次從外地出差回來,甚至還會帶些小禮物分別
送給他們。這回是怎麼了?難道他竟從什麼地方知道或猜到了自己的意圖?不可
能。蕭雪都還不知道,老周老謝當然也不知道,淩塵更絕不會告訴他。他也不可
能猜得到。這一年多來,自己從沒要他幫過什麼忙,見到他的時候也總是一副清
高冷淡的樣子,他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求於他。

  蕭森越是想不出劉鑫為什麼拒絕前來,就越是無法找到解決這個困境的恰當
辦法。蕭雪的事情怎麼都應該當面說才對。電話裡既看不到他的反應,難以正確
選擇後續策略;也很容易遭到懷疑,可能還會被他置之不理。

    而且,誰能知道在聽那些蓄意想要打動他的話的時候,他身邊會是什麼環境,
周圍會是什麼氣氛,腦子又會在想著其它什麼事情呢?白天肯定要工作,晚上多
半有應酬,夜裡則沒準兒身邊就躺著一兩個女人。假如第一次沒能打動他,以後
再想讓他回心轉意,可就實在太難了。劉鑫本就是個異常固執而自大的人。

  多年前的兩件事,蕭森一直都記得很清楚。一件,是在劉鑫畢業考研的時候。
由於他當初入學的分數就是全校第一,歷年的單科和綜合學業成績也全都在法學
院前三,於是蕭森就和老周暗地裡鬥法,想把這個尖子拉攏到自己門下。不料,
雖然蕭森出盡法寶,劉鑫還是選擇了給出的待遇條件比他低不少的老周;另一件,
是在他想請劉鑫做蕭雪家教的時候,劉鑫竟以報酬太少為由不肯接受。假如不是
因禍得福,安昭主動找上門來並很快成為他的情人,蕭森很可能會想方設法要劉
鑫好看。

  蕭森並不認為一個男人固執一點自大一點是什麼壞事。但如果固執自大到不
看場合不辨物件,那就實在有些令人憎惡了。更何況,一個為幾百塊小錢斤斤計
較的男人,很難稱得上是個真正的男人。

    所以,即使劉鑫後來確實偷偷幫過蕭雪,蕭森也只把功勞算在安昭頭上,對
劉鑫鄙視依舊,沒有絲毫感激之情,更不會因為安昭是他名義上的女朋友而覺得
愧疚。這樣的男人,安昭不喜歡,本就極其正常。假如不是他走運發了大財,自
己也是絕對不會允許女兒和他有任何瓜葛的,普通來往也不行。

  只是,現在又該怎麼對付這個一向都不好對付的傢夥呢?總不能讓淩塵找上
門去吧?那也太丟自己的面子了。日……蕭森每次想到這最後的無奈之舉,都忍
不住要暗罵劉鑫幾句。而且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咬牙切齒,直到悄悄罵出聲來。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轉眼已經過了月中,他必須找個時間到北京去一趟。

  蕭森其實也很清楚這件事情是急不得的,但一天見不到比較確定的結果,尤
其是根本無法預期什麼時候才會有初步結果,他做任何事情就都總覺不能安心。
何況這次去北京打點,要花的錢只怕不在少數,假如沒有可靠的收入來源,他這
個窮人家的孩子是一定會送得心顫手抖的。

    畢竟,院長的職位更多只是個虛名,拿來騙幾個女大學生容易,要想撈些實
在的油水可就太難了。那些教授講師一個個精得像餓死鬼投胎,誰也不會輕易把
自己辛苦賺來的那麼點錢分潤給管得了行政管不了學術的院長。連校長都還要靠
那幾個權威打牌子,悄悄給他們各種好處呢,院長又算個什麼鳥!

  在這樣的惱火,焦躁,自卑,甚至隱約的後悔之中,蕭森對所有東西都漸漸
失去了興致,沒心思去下功夫討好那個有意考研的大四女生,也幾乎忘記了已經
「銷聲匿跡」十多天的甄琰。

  而甄琰忽然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是你啊,最近躲哪兒去了?很忙嗎?」

  見到甄琰推門走進他的辦公室,蕭森立刻又驚又喜地問。一邊又用眼神示意
她關門。

  甄琰卻只淡淡一笑,徑直走到桌前三米左右的地方,站住。「最近有點事兒,
沒怎麼來院裡。蕭院長忙嗎?」

  見她這麼生分地稱呼自己,蕭森不由有些詫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門外,又
上下打量了甄琰幾眼,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便也拿出公事公辦的腔調答道:
「挺好。你的事情忙完了?不行的話就乾脆請假吧。老這麼只點卯不應工,影響
不好。」

  甄琰今天異乎尋常地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裝,而且正襟危步,髮髻高聳,一副
凜然不可侵犯的架勢。假如不是說話還帶著許多固有的嬌嗲,蕭森簡直要以為站
在自己桌前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女人。她當然是有求於自己才來的,但她又顯
然不想付出太多代價,所以才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他的辦公
室。蕭森想,心裡不由就有些好笑。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怎麼還敢奢望自
己免費幫她的忙呢?

  甄琰卻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蕭森的官腔,仍舊保持著淡淡的笑容。「不用了,
我的事兒明天就完,下星期可以恢復正常。」

  蕭森「哦」地應了一聲,看看那張齒白唇紅的臉,意外地發現一本正經的甄
琰倒也有種奇怪的魅惑力量,心中便是一動,口氣也就軟了些。「你今天找我,
是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我下個月就要到美國去,怕來不及拿到學位,所以想請您幫我盡
早安排一下論文答辯。最好是下月初。」

  「那你也拿不到啊。學位評定會議肯定是要到六月中才開的,評定之後才能
發碩士證給你的。」

  「答辯通過不就等於拿到了嗎?正式的證書我會拜託同學寄給我。」

  「萬一通不過呢?」

  蕭森這麼說著,語氣已經由官腔漸漸變成了揶揄。

  「蕭院長的學生,怎麼會通不過答辯呢?」

  甄琰臉上神色肅靜,聲音卻越發婉轉軟糯。

  「那不一定。我可不敢保證。呵呵……」

  蕭森得意地笑笑,仰靠在後面,左右輕輕搖擺著坐椅。

  被甄琰有意無意挑逗起了欲望,蕭森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又是一個多星期沒碰
女人了,越發覺得今天不能輕易放過甄琰。她這樣的打扮倒是強姦的好目標。嚴
肅套裝之下的誘惑,也許可以讓自己體味到一種別樣的極樂,蕭森想,視線不由
自主落在正對著房門的那張長沙發上,暗自琢磨著該設計個什麼情節才好。

  甄琰看著他,沉吟了片刻,隨即淡淡地問:「保證的話,大概需要多少錢?」

  蕭森楞了楞,又笑了。「不是錢的事。」

  說完,揮了揮手,示意她去把門關上。

  甄琰卻並沒有動,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好一陣兒,才勉強說道:「實
在不行的話那就明年重新來過好了。您幫我儘快安排答辯吧。」

  蕭森只好自己站起身,走過去,關門上閂,又走回來,攬住甄琰的肩膀,想
要把她拉到那邊的沙發上去。不料甄琰卻硬起身子,抖了抖,不肯輕易就範。蕭
森立刻拿出強硬的語氣,冷冷地說:「明年重來也得我同意,提前答辯也得我同
意。你的論文現在還沒交,能否正式提交還是得我同意。而且,按規定要交了論
文兩個星期之後才可以安排答辯。我倒不急,但隨便什麼環節耽誤一下,可能就
要到五月底六月初了。你要有心理準備啊。這個世界可沒什麼十拿九穩的事。」

  說完,攬著她肩膀的手又一次向沙發方向發力。

  甄琰依舊硬著身子,說話卻已經有了些哀求的意味。「蕭院長,我今天身體
不舒服,改天好不好?」

  蕭森涎著臉,突然一彎腰,將手從下兜進甄琰的裙子。「怎麼?來月經了?
這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沒這麼玩兒過,怕什麼?嘿嘿……」

  甄琰盡力躲了兩下,終於還是沒躲開,只好繼續哀求道:「我確實是身體不
舒服……」

  蕭森的手繼續摸弄著,聲音很有些不耐煩。「我看你容光煥發,精神好著呢。
怎麼?在外面找到更好的了?還是跟我玩新鮮,故意裝成這樣讓我強姦你?」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身體不舒服,不想做。」

  見蕭森沒有停手的意思,甄琰咬了咬牙。「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人了。」

  甄琰的話讓蕭森先是一驚,後是一怒,終於還是將手拉了出來,甩了幾甩,
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仰頭看了她兩眼,恨恨地說道:「好,算你狠。你走吧。別
後悔就行。反正去了美國,有沒有這個碩士學位估計也無關緊要。」

  甄琰整了整裙子,楞楞地站在那裡,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錯綜複雜,變
換莫測。有求懇,有恐懼,有憤怒,也有怯懦,就是沒有屈服和逢迎。

  蕭森暗暗覺得可惜。如果是在別的地方,或者是晚上就好了。現在時間地點
都不對,誰知道這浪貨會不會真的喊叫起來呢?她叫起床來倒一向都是聲嘶力竭
的。日……想到過去那些銷魂蝕骨的體驗,蕭森不由抽了口冷氣,褲襠中的陽具
越發堅硬茁壯,呼之欲出。

  好一陣兒,甄琰才總算重新平靜了臉色,低聲說道:「您真的沒辦法幫忙嗎?
蕭院長?」

  感覺到最後那聲稱呼中的重音,蕭森笑了笑。「恐怕不行。當然,我也不想
故意刁難你,一切都會按規定辦。」

  「能不能看在我過去盡心盡力服侍您的份上,幫我這最後一次?該付的錢我
都會照付。」

  蕭森並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忽然問道:「你這麼快就辦好了去美國的手
續,是不是傍上了什麼大款?可別告訴我是劉鑫?」

  說完,見甄琰猶豫著沒說什麼,立刻又氣惱地罵道:「日……我就知道。當
初在我家裡見到他,你的眼神就他媽不對。果然還是被你給姘上了。日……他難
道還能比我厲害?不就是走了狗屎運發了一筆洋財嗎?你他媽的真不知道好歹!」

  甄琰的聲音立刻高了許多。「蕭院長,你別胡說八道。那次以後我根本就沒
見過他。去美國的事是以前一個中學同學幫我聯繫的,絕對和他無關。」

  「好好。我才懶得理你這些爛事。這樣吧。我給你二十四個小時。明天此時
你的身體要是還不好,或者躲著不肯見我,那就別怪我公事公辦了。」

  說完,蕭森笑了笑,站起來,走回桌後,拿起份論文,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甄琰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咬咬牙,昂首走了出去。

  等到甄琰玲瓏的身影從門外消失,蕭森慢慢丟開那份論文,從抽屜裡捏了支
煙,點上。

  蕭森其實並不在乎甄琰還有幾個姘頭。他很少給她錢,她在外面另找財源當
然也就很正常。而且很早以前他就聽說,甄琰從大二開始就做了一個香港商人的
二奶,她現在住的房子,用的車子,都是那傢夥給買的。算起來,他倒應該為甄
琰的不忠感到開心才對。

  那傢夥還真是個冤大頭!蕭森得意地抖了抖大腿,讓充血的陽具逐漸鬆弛下
去。沒有大而結實的一張好皮,就不要學人家包什麼二奶,像我這樣找個情人不
就好了嗎?花大價錢包女大學生甚至女碩士,又能掙得來多少面子呢?面子沒掙
到,包還包漏了,怎一個冤字了得!蕭森越想越覺好笑,險些讓嘴裡的煙頭掉進
自己懷裡,不得不忙亂了一陣,才總算將它扔進煙灰缸。

  這倒真是樂極生悲了。蕭森自嘲地笑笑,忽然想起些什麼,漸漸就陷入了沉
思。

  劉鑫會不會真的是她裙下另一個冤大頭呢?這倒確實值得懷疑。甄琰對他肯
定是落花有意的,以他現今的財勢和過去的經歷,一心想要出國的甄琰肯定會有
許多希望他幫忙的地方。而她唯一能拿得出手有可能打動劉鑫的,就只有她動人
的身體和高超的技巧。那麼,劉鑫會看得上甄琰嗎?從安昭的樣本來看,他似乎
也並不喜歡嬌小玲瓏的類型;那次見面對甄琰的態度也相當冷淡,即使甄琰有意
勾引,見過不少世面的他也應該不會輕易上鉤。

    此外,大多數學業有成的男人都更喜歡那些簡單純樸對自己的尊嚴和獨立不
構成威脅的青春少女,而不喜歡個性堅強手段高明的女碩女博。他們更不需要像
那些沒文化的暴發戶一樣,拿老婆的才華充自己的面子。

  但,說是這麼說,他們之間沒關係當然好,萬一他們真的有什麼曖昧呢?會
不會對小雪,因而也對自己的利益構成威脅?想到這裡,蕭森不由心下惴惴,煙
頭捏在嘴邊,火機攥在手裡,卻半天都想不起要把煙點上。

  劉鑫這樣吝嗇而精明的人,不可能被一個小小的甄琰給弄到破產。充其量也
不過是幾十一百萬的事情罷了。在如今的劉鑫眼裡,這不過只是一筆小錢。蕭森
這麼想著,豔羨和不屑之餘,隱約也有著幾絲惋惜。

    但他也知道,劉鑫的財產是不可能全部留給小雪和他這個泰山大人的,剩下
的那些,誰多拿一點,少拿一點,根本就無關緊要。只要他能得到可觀的一部分,
就算劉鑫被拿成了窮光蛋,和他也沒有絲毫關係。真的成了窮光蛋才好呢,省得
他以後要一直活在劉鑫的威脅下,討他的歡心,看他的臉色,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蕭森忽然又有些希望甄琰能夠勾引到劉鑫了。這樣一來,他就等於在安昭之
外抓到了另一個有力的把柄。一旦劉鑫將來敢對小雪和自己不利,就可以左右開
弓,殺他個措手不及。

  得想辦法弄清楚這件事情才行。蕭森終於點上煙,掃了窗外一眼,起身走去
關了門,重新回來坐下。

  事情真是越來越多了。蕭森想,卻並沒有感到半點痛苦,反而有一種竭盡所
能孤注一擲的快意。曾經做了八年軍人,他非常喜歡這種大戰在即的感覺。而自
從當初決心去讀大學之後,這種感覺就很難享受到了。北京那次仕途紛爭雖然也
不算小,但他卻是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倉促應戰的,根本沒有時間做任何準備,
以至終於一敗塗地,只能跑到深圳來苟延殘喘。這次自己可該早早準備,讓劉鑫
這兔崽子好好嘗嘗老將出馬的味道。

  蕭森拿出一張列印紙,按照輕重緩急排了排順序,並注明應特別注意的事項。

  第一重要的當然是小雪和劉鑫的關係變化和進展。但這個急不得,而且很難
準確預期雙方反應和行動,必須見機行事。目前只能按照既定方針先辦。切勿輕
敵冒進;第二重要的則是老謝的校長和自己的院長。

    這件事難度不算大,時間卻最為緊迫,只怕週末就得去北京跑一趟。切忌不
能吝嗇。也要嚴防老謝過橋抽板;第三是要設法弄清甄琰和劉鑫的關係,這個也
不難。憑自己一向極能讓她滿足的身手,加上老謀深算的智慧,甄琰根本無從反
抗。倒是後續對策會比較複雜。假如甄琰確實和劉鑫有曖昧,那就應該想方設法
控制甄琰,以便將來能利用她打擊劉鑫,或至少得到更多劉鑫的資訊。假如她和
劉鑫沒關係,也許還應該暗示並鼓勵她拉劉鑫下水,以便自己能從中漁利。只是,
萬一給淩塵小雪知道了,自己很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蕭森提綱挈領寫到這裡,停了一陣,在第三條前畫了個大大的問號,表示後
續策略待定。又寫了個「四」字,琢磨著淩塵的外遇問題,想不出有什麼可寫的,
便乾脆留白。隨即插了筆,將紙斜了,身體倒在椅背上,重新看了一遍,覺得很
滿意。

  其實還應該有「五」「六」「七」的,想起那封給安昭的信,那個身材頎長
的大四女生,以及對袁小茵的報復計畫,蕭森得意地笑了笑。他並沒有打算巨細
靡遺羅列一切,那會讓人認不清重點。反正前者要等安昭有回音才能決定,後兩
項也幾乎可以長時間擱置,都不值得在現階段費太多腦筋。

  將三件大事的要點再次默讀了一遍,蕭森抓起打火機,猶豫了片刻,還是決
定保留這張紙以備不時的增添和參考。便打開抽屜放進去,鎖好。

  訂好機票,又打了幾個電話,告訴諸色人等他將去北京的消息,看看時間已
經接近下午四點,蕭森決定提前回家,整理一下行李,順便和小雪再單獨溝通一
下。便將桌上的論文隨便堆了,拿起皮包,出門下樓。

  去北京之前大概是見不到甄琰了。以甄琰的脾氣,是很有可能躲起來不見自
己的。但她六月才去美國,時間還很充裕。她一定會想些別的什麼招數來說服自
己。在不達目的誓不甘休這一點上,甄琰倒還真不愧是自己的門生。蕭森一邊開
車,一邊不慍不火地想著。對即將開始的戰鬥的渴望,已經悄悄把折磨了他好幾
個星期的性欲,擠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

  出乎蕭森意料的是,當他走出電梯,甄琰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了。

  蕭森楞了楞,很快就道貌岸然地問道:「你怎麼來了?有事?」

  「森哥。」

  甄琰沒有理會他嚴肅的語氣,顧自嬌嗲地喊著。同時扭腰側臉,神情若羞若
媚,若笑若癡。那一身套裝,也仿佛忽然變成了性感內衣,不僅無法擋住一點從
她身體裡沛然散發出來的魅惑,甚至還為她憑添了一種異常的妖媚。「您這不是
明知故問嘛。剛才嚇得人家還不夠嗎?哼哼!」

  蕭森又喜又驚,連忙走近她,低聲斥道:「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不能在外面這
麼叫嗎?萬一被人家聽到了,小心你的屁股。居然還做出這副騷樣?想死啊你。」

  「你不喜歡嗎?森哥?」

  甄琰依舊不肯正經說話,還伸出一根細指,輕輕點在蕭森襯衣上,指甲劃起
一陣酸麻,然後停在乳頭上面,繼續呻吟般地說。「我是想死了。森哥你想不想
呢?我們有半個多月沒爽過了吧?我的屁股正癢的難受呢?你呢,癢不癢?」

  說完,手指又開始繞著乳頭畫圈。

  低頭看著那片被激得漸漸隆起的襯衣,蕭森心裡暗罵一聲,開門關門,隨即
將甄琰死死地頂在門背後。「看在你這麼識趣沒讓我等二十四個小時的份兒上,
今天就饒你一回。下次再這麼胡雞巴亂整,老子非打花你的屁股不可。日……」

  伴隨著最後這聲長音,蕭森往前狠狠鼓了一下肚子,算是對她的「正式」警
告。

  甄琰不以為意地輕輕推開他,半嗔半笑地說:「這會兒不也沒在外面了嘛,
你還這麼凶幹什麼?哼哼!」

  「你他媽的,剛才在走廊裡……」

  看到甄琰揶揄的表情,蕭森立刻收住話尾,轉而斥道:「你他媽的下午裝那
一副B樣幹什麼?存心要老子好看不是?」

  甄琰忽然板起臉,仿佛重新變成了辦公室裡的那個女人,連聲音也淡得如出
一轍。「我那會兒確實是不舒服。而且青天白日的院長辦公室,你不要臉,我還
要臉呢。」

  蕭森神情一滯,竟想不出該怎麼回話,不由就有些急了。「日你媽啊,好象
你有多要臉似的。要臉你還來找我幹什麼?要臉你當初死氣白賴地勾搭我幹什麼?
老子那時候看上的可不是你。你個不要臉的浪貨,怕自己考不上研,巴巴地跑來
向我哭訴。怎麼?現在弄得,好像還是我虧待了你不成?再說了,哪次你不是被
老子日得很爽?哪次你不是叫得好像沒了魂兒?哪次你不是哭著喊著千求百懇讓
我再來一次?你說!」

  甄琰也提高了聲音,冷冷地說:「得了吧蕭院長。再怎麼說您也是老師,我
還是學生。就算我跑去跟你哭訴,您就可以涎著臉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怎麼反
抗都不肯甘休嗎?」

  「去你媽的吧。你那是反抗?我看是叫床還差不多。你這種……」

  說到這裡,蕭森忽然覺得氣氛有異,連忙閉了嘴,「算了,今天我沒興致跟
你吵。你回去吧。」

  甄琰立刻就眼泛淚光,泫然欲泣。「你真的就不肯幫我的忙了?」

  「幫什麼忙?你這麼要臉的人,哪裡還用得著我幫忙。呵呵……」

  蕭森一邊冷笑,一邊就走去坐在沙發上。

  甄琰卻神情一變,重新擺出剛才的妖媚模樣,緊跟著坐在蕭森旁邊,雙手抓
著他的胳膊,乳房在肩膀上蹭了兩下,用天真少女一般的語氣,仰臉在他耳邊低
聲叫道:「森哥,森哥?嘻嘻……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就急成這樣了。我這不
是來了嘛。不要臉的話我們就一起不要臉好了。如果你還不滿意,那我連屁股也
不要了,行不?」

  蕭森忍了一陣,到底還是笑了。「媽的,你個浪貨,老子真是拿你沒辦法。」

  「嘻嘻……我還以為這次要玩強姦遊戲呢。誰知道你這麼不配合。」

  蕭森心中一動。「配合配合。我還等著你先強姦我呢。嘿嘿……」

  甄琰看了他幾眼,沒再說話,而是咬牙切齒,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單手揪
住蕭森的領口,牽狗一般地拉他上樓。

  蕭森半推半就地跟在她後面,視線從她的長髮,迅速滑過她輕軟的腰肢,停
在那兩片忽然變得異常龐大的屁股上。即使屁股很快又再沉在暗影裡,他的視線
也不忍輕易移開。

  一進房間,甄琰就迅速把他揪到面前,推到床邊,推倒在床上,然後看著他
的眼睛,說道:「今天你倒老實。是不是怕我綁你啊?」

  蕭森沉吟了一陣,猶疑地答道:「還是綁吧。不然我肯定會亂動,就沒味道
了。」

  甄琰點點頭,看了看床尾。「這張床真破,繫繩子的地方都沒有。」

  「下面輪腳可以系。笨……」

  蕭森低聲反駁道。

  甄琰聞言,立刻一臉怒氣地跳上床,騎在他身上,抬手就是一個耳光。「你
吃飽了不是?敢跟老娘這麼說話?我自己難道會看不出來嗎?用得著你多嘴?老
娘不過是嫌那樣綁不緊罷了。哼哼!」

  蕭森臉上吃痛,肚子吃癟,心裡卻還是為甄琰裝腔作勢的惡毒感到好笑。但
他不敢露出笑容,只能儘量用恭謹的語氣,小心謹慎地說:「是是,是我不對。
我的床也不對。早知道您老會來,我就該買個四角能掛鐵鍊的大鐵床。」

  第二個耳光還是狠狠地打上了另半邊臉。「我不是您老,要叫女主人。哼哼!」

  「是是,女主人。要不,女主人您還是湊合著綁綁?松一點就松一點吧。」

  「你想得倒美,綁松點兒?萬一你掙脫了怎麼辦?是我強姦你還是你強姦我
啊?哼哼!」

  甄琰咬牙切齒地說著,幾絲笑意隱約浮現在嘴角,轉眼就又不見了。「繩子
呢?準備好了沒有?」

  「有有。在衣櫃頂上。」

  甄琰直跪起來,兩條纖細的腿異常有力地夾著那只略嫌肥大的肚子,抬手欲
打。「要叫女主人!每句話都要叫!」

  「是是,女主人。夠不著的話,您就拉這個床頭櫃過去。也是有輪腳的。」

  蕭森益發恭謹地說,直到甄琰跳下床,拖著床頭櫃過去,才悄悄喘了幾口粗
氣。

  也只有在甄琰面前,他才能輕鬆展現出真實自己的另一面。看到甄琰開始逐
個綁住自己的手腳,蕭森多少有些得意地想。命運還真是待他不薄。在美麗而冷
感的淩塵,唯愛而專情的安昭,被動而順從的袁小茵之後,又把刁鑽而伶俐的甄
琰主動送上門來,讓他終於能夠找到一個絕妙的發洩途徑,不再需要無限制地壓
抑那個或粗俗或卑賤的自己。

    雖然他並不認為這個自己比師生妻女面前斯文有禮的那個自己更真實。但如
果讓他整年都維持那種形象,他也不可能會感到快樂。如果說儒雅清高是他的理
想,那麼粗俗卑賤就是他的本能。他融合不了它們,他也不想擯棄其中任何一個。
缺少了哪一個,都不能組成現在這樣能上能下能附庸風雅也能隨心從俗的蕭森。
他對自己一向可都是非常滿意的。

  只可惜她就要到美國去了。想要再找一個象甄琰這樣能和自己如此契合的女
人,而且還得是漂亮女人,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當初試探和培養甄琰,可實在
費了他不少工夫。有沒有可能想辦法留住她呢?蕭森這麼想著,看向甄琰的眼神
似乎也帶上了幾絲溫情。

  甄琰將他綁好,扯成一個「太」字,回身看到他的眼神,不由也是一楞。
「你在看什麼?哼!」

  蕭森只得收斂起思緒,聳聳陽具,促狹地說:「沒,沒。女主人,您打算怎
麼強姦我啊?」

  甄琰用憎惡的表情看了看,隨即抬起頭,唾道:「切!強姦你還用得打算。
總之讓你舒服不了就是。」

  說完,伸手輕輕撥弄了兩把,轉身下床,一件件脫去自己的衣服。

  「女主人,您忘了關門上鎖。」

  「怕什麼,還早呢,這時候你老婆女兒怎麼可能回家?」

  「還是小心點好,女主人。萬一……」

  「好好。就你這個老東西想得周到。哼哼!」

  甄琰沒好氣地打斷他,走去閂了門,動作也自然而然地加快了速度,轉眼就
赤裸著側躺在蕭森身旁。

  隨著甄琰蜻蜓點水般的輕撫,蕭森忍不住呻吟連聲。

  然而,甄琰卻遲遲不肯下什麼狠手,一味撫弄挑逗著,從胸口,到小腹,到
陽具,到大腿小腿腳踝腳掌,又轉回來,一直升到肩頭,升到脖子,升到他耳朵
後面的軟肉。蕭森吃癢,猛地擺了幾下頭,作勢欲咬,甄琰卻立刻縮了手,吃吃
地笑著,忽然又揪住他的耳朵,將整顆腦袋拎得懸在半空。蕭森「啊」地輕叫一
聲,全身的肌肉也都繃了起來。

  「你想造反嗎?你以為你是李自成啊?」

  「我不是!我是你的奴隸,永生永世永遠不變的奴隸。女主人。」

  「這還差不多,嘻嘻……」

  不待蕭森有絲毫準備,甄琰已經俯身下去,死死咬住了他的胳膊。另外那只
手也迅速擰在乳頭上,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哧啦聲。

  蕭森強行忍住叫喊的欲望。他不想讓自己錯失了體味快感的最好時機。此時,
它們正迅速沖進他的胸口和腦袋,像三枚粗大的鐵釘,輕易就穿越了經年不化的
凍土,穿進下面悠遠而溫潤的回憶,牢牢鑲嵌在那一片混雜萬端的細膩之中。於
是,整張床漸漸開始下沉,以一種堅穩異常的恒定速度,將他陷向那個從來都不
曾到達過的深淵。

  在風一般的輕撫承接引領下,疼痛的快感已經將所有的土殼,全都戳成了篩
子。

  蕭森越來越期盼那摧枯拉朽的最後一擊了。他抬頭睜眼,看著甄琰,臉上露
出乞求的神色。

  甄琰停下動作,笑了笑。「還敢不敢不聽話?」

  「不敢了,女主人。」

  「以後是不是我說什麼都要聽?」

  恍惚之中,蕭森本能地遲疑了片刻,還是答道:「是,女主人。」

  「幫不幫我搞定答辯的事?」

  蕭森臉上神色一變,沒有說話。

  「那好,我走了。你自己爽吧。」

  甄琰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樣子,眼睛卻依然停在他臉上,像是知道他一定會
暫時屈服。

  鐵釘正在一點點消失,凍土也正在一點點重新凝結。蕭森不由害怕起來,無
奈地說道:「我答應還不行嗎?你這個浪貨,快讓老子好好爽爽。」

  甄琰得意地笑笑,回身重新趴下,雙手分別抓住他的大腿和乳頭,使勁掐擰
著,牙齒同時落在陽具周圍毛茸茸的草叢間,細密而周詳地咬齧起來。

  蕭森轉眼又再呻吟連聲。除了恍惚而快樂地下沉之外,他幾乎已經忘記了一
切。全身所有的感覺,也正被一點點吸進甄琰嘴裡。

  那個誘惑了他許久的深淵,卻依然遙遠如恒。

  不知過了多久,蕭森總算恢復了一點神志,勉強睜開眼睛,卻正看見甄琰正
上下吞吐著他的陽具,心中一驚,連忙喝阻道:「你幹什麼?想讓我現在就洩氣
啊?老子還沒強姦你呢?日……」

  甄琰臉色一抖,動作隨即停頓下來,悻悻地坐直了,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待續】
2016-6-1 15:3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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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09)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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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09章

  窗外陽光燦爛。天色明透得如水晶一般,似乎稍一努力,就可以輕易看到外
面廣袤的太空。然而,蕭森沉重渾濁的喘息,卻也在不斷呼出一朵朵若有若無的
灰雲,試圖將周圍的一切,全都籠罩在他的控制之下。

  她可以逃離這種控制,那並不難。但這樣一來,蕭森剛才的承諾是一定不會
作數的,甚至僅僅興致受挫,就足以成為蕭森承諾縮水的藉口。類似的事情曾經
發生過很多次,每次她都必須加倍予以補償,才能達到那些本來十分簡單的目的。

    甄琰甩了甩頭,儘量讓失望平復下去,以免再被蕭森看出端倪。這個學位畢
竟耗費了她兩三年的時間和許多代價,即使她將來未必會怎麼用得到,也不想輕
易讓它化為烏有。她現在又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自己的肉體暴露在遠比其他任
何人都要激烈的蕭森面前,上次劉鑫異乎尋常的粗魯,就曾經讓她擔憂了好幾天,
去醫院檢查了兩三次才總算放下心來。

  想到這裡,甄琰重新拿出剛才那副妖媚模樣,滿目含春地看著逐漸喘定的蕭
森。「怎麼樣?我這個女主人對你還不錯吧。」

  「不錯個鬼!險些就盜了老子的元陽。」

  蕭森笑駡著,似乎並沒有太多心。「快把我解開,輪到老子伺候你了。嘿嘿
……」

  該來的總須要來。甄琰輕輕「哦」了聲,在臉上堆起幾分嬌羞,一絲期盼,
手腳也輕捷得像是去迎接遠方的情人。

  蕭森簡單綁住她的雙手,便直截了當地倒騎在她身上,一邊啃咬她的大腿,
一邊使勁抓揉著她的屁股。他大概也是怕時間不夠了吧。甄琰寬慰著自己,心情
一松,本來還算清醒的神志,漸漸就被鋪天蓋地沙塵暴般的刺痛與酥癢一點點淹
沒。

  聽到甄琰細若遊絲的呻吟,蕭森越發賣力地動作起來,仿佛真的要把她整個
身體,撕成碎屑,揉成粉末,併入他潮熱而淩厲的呼吸。

  很快,甄琰的呻吟就越來越大,越來越尖,越來越輾轉悠長了,兩腿的掙紮
也越來越急,越來越猛,越來越千姿百態了。層出不窮奇峰疊現的聲音,像是一
根根不斷滋生的鋼絲彈簧,在空中萬花筒般來回飛舞,和漫無目的沒有效果的雙
腿一起,堆積出一個又一個或優美或粗俗,或古典或現代,或有序或混沌的圖樣。
而在最後的這個刹那,所有的感覺,忽然就全都消失在遮天蔽日的黃沙裡,消失
得無影無蹤。

  雙腳枉自搖擺折衝著,卻就是找不到著力之處;嘴巴枉自張合歪扭著,卻就
是發不出一絲聲音。沒有誰會來拯救她,沒有誰能來拯救她,她也不需要別人的
拯救。在這個世界裡,她是一切的主人。

  那是何其瑰麗的一個世界啊,天空變成了泥黃色,大地融化在風沙裡,她自
己也已經四分五裂,化骨成灰,隨著不計其數的塵埃,飄蕩在整個宇宙的每一角
落。那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帶給她的極樂世界。假如不是為了孩子的安全,甄琰
一定會在其中盡情徜徉,直到……直到……直到淩塵小雪出現在她和蕭森面前。

  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讓甄琰殘存的神志不由自主地一凜,連忙睜開眼睛,側
耳細聽。門外果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甄琰嚇得渾身僵硬,四肢抖顫,來不及從
黃沙的世界中退出,勉強彎回腿,用腳後跟搗了搗蕭森的頭頂,見他疑惑地抬眼
看她,低聲警告道:「有人來了。」

  蕭森也是一楞,正想轉臉聽個清楚,蕭雪清亮的聲音就已經伴隨著敲門聲響
了起來。「爸,你在裡面嗎?爸——」

  蕭森連忙豎指噤聲,見門鎖得死死的,這才輕鬆了些。回頭對著甄琰笑笑,
悄聲說道:「不要緊。她肯定以為沒人在家,一會兒就回自己房間了。」

  知道基本上沒有被捉姦在床的危險,又可以逃避掉粗壯蕭森的最後衝擊,甄
琰心裡暗自高興。這小雪回來的可真是時候,她想,臉上卻仍是一副擔心害怕的
表情,抖了抖胳膊,用略顯遺憾的聲音說:「還不快放我起來。再晚一點,連淩
塵也回到家,可沒這麼容易躲開了。」

  蕭森低頭看看那根依然昂首挺胸的陽具,又看看甄琰,看看房門,猶豫了一
陣,到底還是下定了決心。「怕什麼!淩塵至少還要一個小時才能回來,小雪的
房間也從來都是關著門的。我們小心些,她一定聽不見。總不能讓老子把它憋回
肚子裡去吧。日……」

  蕭森那近乎邪惡的神情讓甄琰寒意頓生,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得勉強做個鬼臉,將視線也轉向門後。

  蕭森忽然又低頭附到她耳朵旁邊,「別怕啊,我的乖乖浪貨。我都不怕,你
還有什麼好怕的。偷情不是更能增加快感嘛。嘿嘿……」

  甄琰斜眼看著他,恨喜難辨地咧了咧嘴,咬了咬牙,隨即又轉過頭去。

  外面的關門聲餘音未息,粗壯的蕭森就已經闖入了那個即將塵埃落定的黃沙
世界,上下左右地揮舞著,攪鬧著,似乎想用最短的時間,將噴薄欲出的血雨腥
風,盡數傾泄在黃沙深處。

  甄琰忍受著逐漸明顯起來的澀痛,勉強配合著他的動作,心裡卻怎麼也無法
安寧下去。這孩子怎麼如此命苦,出生之前就要時時面臨夭折的危險。並且這危
險還是來自兩個最有很可能是他父親的男人。難道狗娘養的老天爺,也不想讓他
順利出世嗎?不行,我一定要生下他。只要熬過這一關,我不會再讓他受任何苦
楚。蕭森劉鑫這兩個混蛋,如果再敢對我用強,我一輩子都不會饒了他們!

  仿佛聽到了甄琰心聲似的,蕭森迅速在黃沙的層層圍裹中丟盔卸甲,萎頹而
出。甄琰暗暗松了口氣,神色卻益發弄得遺憾。「怎麼今天這麼快?」

  蕭森鄙夷地斜著她,「得了吧你,嚇得一點興致都沒了。還敢嫌我快。」

  忽然又笑了笑,語氣轉而溫和起來。「不過,今天確實夠刺激的,偷情的快
感也太強烈,堅持不下去沒什麼不正常。」

  蕭森的態度讓甄琰多少有些吃驚。他可是從來懶得跟自己說這些廢話的,甄
琰想,心裡的怨憤似乎竟有些淡了。「我現在不怕了,要不要再來一次?嘻嘻…
…」

  「你他媽真是個浪貨。明知道時間已經不夠了還這麼挑逗我,是不是非要弄
個魚死網破不可啊?」

  蕭森嘴裡沒好氣地罵著,臉上卻一副得意滿滿閒適愉快的樣子,像是秦始皇
登上了泰山。

  「嘻嘻……」

  甄琰笑了笑,想著再逗下去這老東西說不定又要上臉了,乾脆就住了口,拿
起蕭森的襯衫,隨手擦了擦,走過去揀了衣服,一件件穿上,拉好。回頭看見蕭
森還大模大樣地赤裸躺著,便道:「你也穿好衣服跟我一起出去吧。省得你家寶
貝女兒起了疑心。」

  「哦,也對。」

  蕭森點點頭,慢慢爬起身。

  他們躡手躡腳下了樓,打開房門,正想出去,蕭雪的房門卻「吱呀」一聲開
了。兩個人都是一楞,正不知道該不該趕快跑出去,蕭雪就已經大聲招呼道:
「爸,你回來啦。外面還有人嗎?」

  一手扶著木門的蕭森只得堆笑著說:「是,剛進門,你甄琰師姐也來了,有
點學校裡的事,要來跟我談談。」

  說完,回身對甄琰心照不宣地笑笑。「進來吧。進來坐。呵呵……」

  兩個人裝模作樣說著論文的事,一邊走進客廳坐下。蕭雪在房間門口遲疑了
片刻,也「噔噔」下了樓,走到甄琰面前,淡淡地叫了聲「師姐好」隨即又拉著
蕭森,低聲問道:「爸,怎麼剛才我回來的時候你的房門還鎖著,現在又莫名其
妙地打開了?」

  甄琰心中一驚,偷偷看了蕭森兩眼,卻見他表情自在地反問道:「不會吧?
你是不是曬昏了頭啦。我不在的時候從來都不鎖房間門的。」

  「那是怎麼回事?我剛才還擰了半天呢,現在門卻敞著。難道我們家有鬼不
成?」

  蕭雪這麼說著,視線有意無意掃了掃甄琰,忽然又說:「也許真的是我弄錯
了吧。今天下午考數學,估計是給考糊塗了。」

  甄琰忍不住插嘴道:「多半是你弄錯了。」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連忙掩飾道:「可別告訴我你們家有鬼。我最怕鬼
神這些東西。你再這麼說,我更不敢到你們家來了。」

  「師姐堂堂法學碩士,怎麼也這麼膽小啊?我看人家電視裡的律師,可都一
個個渾身是膽,什麼人都不怕的。」

  「人我也不怕,我就怕鬼,嘻嘻……蕭院長好象和我就不一樣了。不怕鬼,
只怕人。」

  蕭森立刻接過話題,一本正經地說:「我是無神論者,怕什麼鬼。再說了,
鬼害死我之後,我也變成鬼,正好可以找他報仇,他怕我還來不及呢。呵呵……
算起來倒還是人更可怕些。」

  「不跟你們說了,再說下去我晚上要睡不著了。哼哼!」

  蕭雪嬌嗔著轉身上樓,忽然又回頭對甄琰笑道。「師姐,你們慢慢談正事,
我上去寫作業。有事儘管叫我。」

  蕭森笑著斥道:「你這丫頭真沒禮貌,師姐來了怎麼也不去倒杯水來待客?」

  「師姐又不是什麼外人。嘻嘻……」

  蕭雪一邊說,一邊看著甄琰,仿佛在等待她的反應。

  「是啊是啊,我可不敢當自己是客人。小雪你快去做作業吧。明年就要高考
了,還是功課要緊。不用在這裡招待我。」

  「得得,你們倆倒親得象姐妹一樣,我懶得和你們爭。呵呵……」

  「就是。師姐。晚上在我們家吃飯吧。我可能還有幾個數學題要問你呢。」

  「不行啊。」

  甄琰做出無奈的表情。「我晚上還有點私事,等下就得走了。你也別再下來
送我。有什麼問題打我電話吧。」

  「嗯。小雪你別煩著師姐了。打電話找你劉鑫師哥不是一樣嗎?」

  蕭雪這才遺憾地說道:「那好吧,師姐拜拜。改天見。」

  說完,便轉身上樓,進房關門。

  房間裡頓時安靜異常。窗外的天色正在漸漸暗下去。蕭森卻並沒有要開燈的
意思,只走過來坐下,在昏光中靜靜地看她。甄琰心中詫異,覺得今天的蕭森處
處都有古怪,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便站起身,打算告辭出門。

  「等等。」

  蕭森忽然叫住她。

  甄琰只得一本正經地問道:「還有事嗎?蕭院長?」

  蕭森招招手,「你坐,有點事要問你。」

  見她猶疑著坐了,又沉吟了一陣,用溫和的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
在很嚴肅地問你,這件事也很重要,你最好說實話。你和劉鑫到底有沒有什麼關
系?」

  這老東西怎麼吃起醋來這麼長氣?甄琰心中暗笑,嘴裡卻平靜地答道:「真
的沒有。你實在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不過,你可以自己去問劉鑫。」

  劉鑫肯定是不會承認的。當初他甚至還要求自己不許把他們的關係告訴任何
人呢。甄琰想,越發有些得意。

  「哦。」

  蕭森頓了頓,又問,「如果要你接近他,會有什麼困難嗎?」

  甄琰吃驚地看了看那雙昏黃中益顯深沉的眼睛,卻什麼也沒發現,只好遲疑
著問:「怎麼?為什麼要接近他?」

  「實話告訴你吧。他下面有個公司最近要上市,據我瞭解已經內定了老周做
法律顧問,我打算搶下這個肥缺。你如果願意幫忙的話,將來大家都有好處。」

  「這樣啊。」

  甄琰總算明白了蕭森所有的那些異常舉動,便松了口氣。「你先說說看,我
都能得到些什麼好處?」

  見她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蕭森的聲音也輕鬆了許多。「我會盡自己能力幫
你做任何能做的事。畢業,留學,甚至讀博士,留校當老師,都行。不過,你搞
定劉鑫之後,說不定就不會在乎這些好處了。呵呵……」

  搞定他也未必就有什麼好處。甄琰頗感失落地想,覺得還是不要讓蕭森對她
和劉鑫的關係有任何懷疑為好,便冷了語氣,淡淡地說:「沒可能。我不打算接
近他。」

  蕭森楞了楞,聲音裡帶著幾絲焦灼。「怎麼?在他那兒碰過釘子?」

  「我只見過他一次,能碰什麼釘子。」

  甄琰沒好氣地搶白道,隨後又加了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哪裡。我怎麼敢不相信你。呵呵……」

  蕭森解圍似的笑笑,「我只是奇怪,劉鑫也是個很有價值的男人啊。你那次
見他的時候好象還對他滿有興趣的。是沒機會還是……」

  「有興趣就一定要接近他嗎?我只是對他發達的過程有興趣不行嗎?」

  甄琰繼續搶白道,忽然又覺得有些過火,連忙放慢了語速,放柔了聲音。
「再說了,我只喜歡蕭院長這樣豪爽型的男人,身體又好,又平易近人,劉鑫那
種眼高於頂的瘦麻竿兒,沒幾個女人會喜歡的。嘻嘻……」

  蕭森卻並沒有顯現出絲毫被恭維的快慰,而是收斂了笑容,盯了她好一陣兒,
才故作輕鬆地問:「那麼,你是不打算幫我這個忙了,對嗎?」

  「蕭院長的忙我怎麼敢不幫。」

  甄琰看著意存要脅的蕭森,心裡益發覺得好笑。一直難以擺脫蕭森居高臨下
控制的她,一旦得到這樣的主導機會,自然要盡可能從中獲得最大的快樂。

  「扯淡,你都不肯接近他,怎麼幫?」

  「我幫得了你就是。」

  甄琰輕描淡寫地說,終於還是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蕭森見狀,楞了片刻,這才若有所悟地問:「難道你還有其它什麼辦法嗎?」

  反正以後就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這會兒倒不用太過刺激他。甄琰這麼想著,
好不容易才平順了呼吸,笑著說:「如果你是想不費力氣憑空得到那個職位,我
絕對沒有辦法;但如果你只是想得到劉鑫公司的一些內幕消息,那就好辦了。」

  「是嗎?你怎麼得到那些消息?」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吧。」

  蕭森忽然又嚴肅起來。「不行。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做任何有損
你利益的事情。但你必須告訴我消息的具體來源,否則我信不過,一切只能做罷。」

  這老東西還真夠狡猾的。甄琰暗罵一聲,做出猶豫不決的樣子,半天才說:
「那好。既然你這麼開誠佈公,我也不瞞著你了。陳琳現在是劉鑫的秘書,什麼
事情她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陳琳?那個只知道讀書長得不怎麼樣卻自視甚高的女孩子嗎?」

  「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千萬別直接找她,她對你的印象可一直不怎麼
好。」

  「哦。這樣我就放心了。呵呵……如果她還能對劉鑫的決策稍稍施加一些影
響,那就更好了。」

  「您老還是自己做足功夫吧,別指望著別人把什麼都弄好給你。」

  感到自己語帶訓斥,甄琰頓了頓,看著蕭森的眼神也沒有剛才那麼從容了。
自己顯然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慢慢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平等,做到真正的不卑不
亢,甄琰懊惱地想,越發感到有必要加重一下自己的分量,便又補充道。「陳琳
那裡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搞得定的。這人死心眼兒得很。」

  「所以啊,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忍辱負重……」

  蕭森淫猥地上下掃視了她幾眼,又說。「憑你的手段,要真想搞定他,那還
不是手到擒來。」

  「別想得那麼簡單。劉鑫這樣的人,未必肯聽女人的枕邊風。尤其是工作上
的事情。沒準兒秘書對他的影響力還要大一些呢。」

  「也對。呵呵……陳琳那裡就拜託你了。你認真幫我這個忙,我絕對不會虧
待你的。」

  甄琰故意拿出嬌嗲的聲音,說道:「我想您也不是過橋抽板的人。是不是啊,
森哥?」

  「你又來了。哼!」

  蕭森作了個責備的樣子,卻顯然不敢真地生氣。「關於那家公司,你現在都
知道些什麼,說來聽聽。」

  「我還沒打聽呢,怎麼會知道?我從來都不關心別人的事情。」

  甄琰一本正經地說,忽然又韻味十足地加了句。「當然,森哥除外。您可不
是外人。嘻嘻……」

  「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沒什麼事的話就走吧,淩塵快要回來了。」

  「嘻嘻……那我可真走啦?」

  甄琰一邊說,一邊走去開了門。「有什麼消息我會隨時打你電話。」

  「好。」

  蕭森跟在後面,扶著門,帶著得意的微笑,目送她走進電梯。

  甄琰心中的得意更是無以言表,甚至,當她開著車來到自己家樓下,嘴巴都
還沒有辦法完全合攏超過十秒鐘。在多年的被鄙視被侮辱被看成沒有靈魂的肉體
之後,即將得到作為一個人的尊嚴,這讓她怎能不喜笑顏開呢?

  現在也就只剩下劉鑫了。甄琰想,快樂卻並沒有絲毫消減。她相信自己能戰
勝劉鑫。即使現在還不行,將來也一定能夠做到。她還有的是時間,劉鑫畢竟比
她早跑了6年。或者她讀書成績不夠好,並不能完全仿效劉鑫的故事,但她也有
著比劉鑫更充分更有力的條件——肉體。兩相增減,至少也是個平手,更何況劉
鑫在明,而且還一直對她有所輕忽呢?

  叫了一個保安幫忙,甄琰把DVD,電視,還有十幾部動作片的光碟,從樓
上搬下來,放進車子後座。給了他二十塊錢,重新開車上路。

  燈光下色彩斑斕的深南大道,美麗得像是無數年前春節夜空的繽紛炮花。

  甄琰忽然有種要說說自己故事的欲望。但,找誰呢?最好當然是找一個不認
識自己也不會借此找自己麻煩的人。想到這裡,甄琰立刻有了決定,將車子轉個
方向,直奔那家在健身房認識的女朋友說起過的那家歌舞廳。

  看著陰暗角落裡那些曖昧交談和動作著的男女,甄琰多少有些發窘。即使她
完全能夠想像這裡會是個什麼樣子,但親眼看到所造成的震動,還是讓她兩腿發
軟,喉嚨發抖,像是第一次遭遇愛情,或者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赤身裸體。

    沒錯,那些獨坐男人的奇特眼光,雖然沒有幾分欲望,卻分明已經把她的衣
服剝光了無數次。這種眼光,可一向都是她用來看其他男人的。

  甄琰晃了晃肩膀,昂首挺胸,跟著服務生,在一個角落坐下,掃視了周圍一
圈,隨即清了清嗓子,吩咐道:「來杯天蠍,再請你們黃經理過來一下。」

  「是。」

  那個小男孩恭謹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很快就帶了一個白淨胖子過來。

  「您是……」

  黃經理有意拖長了聲音,一邊遞上名片。

  「我是玲姐的朋友,第一次來,還請多照應。」

  甄琰淡淡地說。

  「哪裡哪裡,應該是您照應我們才對。呵呵……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一定
盡力做到。」

  「也沒什麼,我想找個文化高點的,說說話。最好是大學畢業生,但不要深
大的。您這兒有沒有?」

  「有有,碩士都有。」

  「不要碩士。大學畢業生就行,但一定要老實懂規矩,氣質要好。」

  「那當然。您先坐,我這就叫兩個來讓您過過眼。」

  「先叫一個就好了。不順眼再換。」

  「好好。」

  黃經理堆著笑,唯唯諾諾地答應著,走開。

  那是一個叫馮虎的年輕人。身材魁梧,面容清朗。沉靜中還頗有些陽光的味
道。假如不是眼泡有些腫,眼圈有些黑的話,甄琰也許會很樂意跟他做個朋友。

  黃經理識趣地退開了。甄琰看著馮虎,笑了笑,端起天蠍抿了口,靜靜等著
看他會有什麼反應。而他竟也不說話,靜默的臉上,艱澀,尷尬,疑惑的神情排
著隊一閃而過,很快就變得從容自在起來,仿佛面對的是一位多年深交的知己。

  甄琰滿意地點了點頭,問:「你多大了?」

  「二十三。」

  「哪裡人?什麼學校畢業?學什麼的?」

  他楞了楞,隨即又溫和地答道:「銀川人。南開畢業,學的是管理。大姐怎
麼稱呼?」

  「叫我劉姐好了。」

  「好。」

  馮虎等了陣兒,見甄琰還是不說話,便小心翼翼地問,「劉姐今天好象心情
不錯啊,是嗎?」

  「你眼神倒尖。確實是不錯。」

  「那為什麼……」

  馮虎剛說了幾個字,忽然就停住,似乎是覺得自己有些多嘴。

  甄琰體諒地笑笑。「是不是只有心情不好的人才來找你們聊天?」

  馮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倒也不是。不過,心情好的一般都不只純聊天
了。」

  甄琰不由覺得有趣。「我就是心情好,所以才想找個人說說。不行麼?」

  「當然可以。我其實挺討厭那種怨婦式哭訴的。不想辦法解決問題,一味哭
哭啼啼等人憐憫,有什麼用呢?還是劉姐這樣又漂亮又能幹的人聊起來才舒服。」

  酒勁終於漸漸浮上了雙頰。甄琰看著馮虎,得意地笑出聲來。「算你會說話。
看來我是找對人了。」

  「我最擅長的其實不是說話,而是傾聽。呵呵……」

  「嗯。你確實不錯。」

  甄琰一邊說,一邊點點頭,沉吟了一陣,忽然問道:「你說,人活著到底是
為了什麼?」

  「我要求不高,能讓自己和家人都過上好日子,就夠了。」

  「不想將來能做人上人嗎?」

  「那是劉姐這樣的人想的。我連正經工作都找不到,哪裡還想得了那麼多。」

  「你倒想得開。就是太灰心了些。」

  甄琰笑了笑,端杯放在嘴邊,卻沒馬上喝。「如果有人看不起你,你也一點
都不想戰勝他,或至少能和他平起平坐嗎?」

  「我畢竟還是個男人,說不想是假的。只不過我無權無勢,看不起我的人又
太多,想了多半也是白想。還是先顧住自己為好。」

  「別這麼悲觀。權勢也是慢慢謀來的。而且,如果你夠聰明的話,有很多東
西可以利用,不見得非要權勢不可。」

  甄琰放下杯子,朦朧著眼睛,倒在靠背上。見馮虎多少還有些不以為然,又
道:「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為什麼這麼開心?」

  「當然想。劉姐就別再賣關子了吧。我都等得心急如焚了。呵呵……」

  「簡單這麼說吧,就在這一個星期之內,以前侮辱過我的人,反過來求我保
護;以前鄙視過我的人,反過來求我幫忙。你說,我開心有沒有道理?」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劉姐你真厲害。小弟佩服之至。」

  馮虎這麼說著,一邊就抱起雙拳作了個揖。「請劉姐詳細說說,如何?若是
小弟有幸能從中學到些什麼,一定不忘劉姐的大恩。」

  「你看金庸太多了吧?」

  甄琰斜著眼,嘲弄地笑他。「怎麼個不忘法?免費陪我聊天嗎?」

  「免費陪您上床都行。嘿嘿……當然,如果您需要的話。」

  「我沒那麼多需要。也不敢隨便剝削你的血汗錢。」

  甄琰看著他,一陣好笑,又一陣憐憫。假如自己處在他那樣的位置,表現未
必就會比他好多少。當初求香港佬,求蕭森,甚至求劉鑫的時候,不也是如此這
般地卑躬屈膝,連自己回想起來都感到有些可恥嗎?想到這裡,甄琰正了正身體,
收斂起笑容。「你別亂說話,好好聽我的故事。」

  「哦。」

  馮虎應了一聲,正色靜住。

  周圍忽然變得異常靜謐。甄琰的聲音,即使在她自己耳朵裡,也仿佛響自遙
遠的天涯孩角。

  「我父母都是軍人出身,小時候一直跟著奶奶住在鄉下。一個很江南的地方,
水遠草長,天藍山青。」

  甄琰停了停,覺得嗓子有些滯,便抿了口酒,喘了口氣。

  她沒想到啟齒之際,一切竟還是如此艱難。即使她刻意選擇了從頭說起,後
面的話卻還是糾纏往復,不肯輕易出口。那些從未對任何人講過,甚至自己也很
少仔細想起的往事,一下子又全都浮現在她腦海裡,像是被什麼人突然灌進來的
記憶,破碎而零亂,必須好好整理一番,才能找到拼起它們的線索和次序。

  「很美的地方啊。」

  馮虎輕輕地說著,眼神居然也有些恍惚。

  甄琰一時捉摸不清他的反應,便收回目光,繼續說道:「回憶起來確實很美。
真實生活卻簡陋得厲害。而且那個老師很可惡,總是說我上課不專心聽講,找個
藉口就打我手心,罰我留堂。我那時不懂他為什麼老是要針對我,後來看了那些
社會新聞,才明白他一定是那種潛在的姦淫幼女犯。只不過他還沒敢做出來罷了。」

  有很多時候,甄琰甚至情願自己的歷史是一片完全的空白。但那畢竟不是空
白。所有的那一切,都在她心裡留下了如此堅硬的印記,讓她即使現在想起,胸
口都還會隱隱作痛。

  「這老師真可惡。」

  「幸好我只在那個小學裡呆了兩年。爸爸媽媽復員後,便把我和奶奶接到了
城裡。不過他們總是很忙,不怎麼關心我的生活和學業。軍人出身的媽媽更是連
家務都不怎麼會做。所以等到我上了高中,奶奶也過了世,我一下子沒了束縛,
就跑得很野,整天跟鄰居幾個男孩子在外面逛蕩。甚至還跟他們一起打架,一起
泡妞,像是忘記了自己其實是個女孩。」

  那是美好的嗎?也許是,當然是。之前在鄉下,之後在深圳,也同樣發生過
不少美好的事情,讓她在苦心孤詣之餘,益發感到生命的可貴。想到這裡,甄琰
不由有些心驚。一直以來,對命運的怨憤和對成功的渴望,竟將她裹得如此周密
嚴實,幾乎淡忘了那些曾經有過的快樂。

  只是,這些快樂,遠遠無法和她受到過的屈辱等量齊觀,而且轉瞬即逝,象
是蕭森眼裡曇花一現的溫柔。

  「劉姐這麼漂亮,那幾位大哥居然可以視而不見?」

  「什麼啊。我那時候是個黑瘦的小丫頭,哪兒有一點女人味道。呵呵……」

  甄琰浮泛地笑著,酒勁一陣陣湧上來,急於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都沖上雲端。
甄琰連忙咽了兩口唾沫,重新將隱隱作痛的心,集中在那段最為悽楚的往事上。

    「後來,我就喜歡上了一個工人家庭的男孩子。也奇怪,他高中都沒畢業,
是個街頭混混,長得也實在不怎麼樣,個子很矮,頭髮稀疏,說話又不怎麼靈便,
整天就知道隨便放狠話嚇人,真要動手的時候卻總是畏縮在後面。而我那時已經
上了大學,模樣漸漸長開了,追求者也不少。可不知為什麼,我還就是喜歡他,
喜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甚至為了他不惜和父母斷絕關係,退了學出來打工掙錢。
想著只要能跟他結婚,安安定定地過日子,就是絕大的幸福。可誰知道,最後竟
落到那樣一個下場。」

  甄琰一口氣說到這裡,眼睛漸漸就有些模糊。馮虎遞過一張紙巾,靜靜地看
著她,沒有說話。周圍的聲音忽然又嘈雜起來,像是有誰悄悄擰大了所有人的音
量。

  那些破碎而淩亂的記憶,就在這嘈雜的聲音伴奏下,一點點拼湊成形,又一
張張排出情節,排成故事。初戀的焦灼,初吻的欣喜,以及初夜的失落,像是昨
天才剛剛發生一般,清晰得纖毫畢致,看不到一絲曾經撕碎過的痕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甄琰才終於擦乾淚水,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想想也
是好笑。他父母不知為什麼,怎樣都不肯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他,可是又找不出任
何我能從中獲取其它利益的地方,就只好有事沒事挑我的刺,稍不順他們的意,
便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說我的不是。後來,我家好不容易答應了我們的婚事,要
求兩家共同出錢買套新房。他父母又說什麼都不肯拿錢出來。

    直到有一次,我和他們講道理不聽,而且他們說話越來越噁心,我飯吃到一
半,氣得扔了筷子就走,他追出來,跟我爭了幾句,打了我一個耳光,我才終於
看清楚,他根本就是一團狗屎。」

  「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狗屎不如。讓劉姐吃這麼多苦頭。媽的!」

  酒勁已經隨著眼淚的流淌漸漸散去。甄琰看看馮虎,笑了笑,忽然就端起杯
子,一飲而盡。「也不算怎麼苦,主要是精神上的壓力而已。生活上起初比較難,
後來找到工作,再節儉一點,過得也還好。而且從我退學開始到和他分手,前後
不到一年。一年的時間,現在想想,也不過是轉眼的功夫。」

  甄琰嘴裡這麼說著,想起當初自己高官厚祿的父母有意製造出來的那些障礙,
心中猶有餘悸。在那些日子裡,她不得不常常一個人奔走在鄉間,為的只不過是
幾十一百塊錢的可憐收入。而他呢?除了藉口有大事要做整天跟在那些狐朋狗友
屁股後面揀些殘羹冷炙外,連到車站接她也漸漸都不肯了。

  假如不是那一巴掌,自己還真不知道要被他蒙蔽多久呢。

  「後來呢?」

  甄琰遲疑了一下,覺得沒必要再講下去,便淡淡地說道:「後來我想躲得遠
一點,就重新考到南方。一晃已經六七年了。」

  正是在那段時間裡,甄琰發誓將來要把父母用在她身上的錢全都還給他們。
而且,在來深圳一年之後,她就不顧父母的猜疑和威脅,退回了他們寄來的所有
匯款,並逐漸開始向他們支付養育費。

  「現在那傢夥又來投奔你了?」

  甄琰不由一楞,很快又笑著說道:「你果然很聰明。沒錯。否則我也不會這
麼高興。」

  「劉姐千萬不要再上了他的當啊。」

  馮虎眼中的關切讓甄琰有些吃驚,又有些感動。「不會的。我有分寸。不過
還是謝謝你。這樣吧,你留個電話給我,等我哪天有空,心情又好的時候,就打
電話約你出來聊天。」

  「怎麼?您要走了?」

  「我還有事。已經晚了快兩個小時了。」

  「不要緊吧?」

  「不要緊,那個混蛋,等我等到餓死也是活該。」

  「難道就是……」

  馮虎識趣地笑笑,沒說下去。


                               【待續】
2016-6-2 13: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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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0)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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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0章

  三天前,週一,甄琰剛從院裡點卯出來,就被衣著光鮮趾高氣揚的何群攔住
了。

  讓甄琰十分滿意的是,她當時沒有露出絲毫震驚的表情。在一眼認出那個喊
「甄琰」的瘦小男人就是何群之後,她僅僅只揚了揚眉頭,冷冷地站住,冷冷地
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何群的氣焰立刻矮掉了一大半。他原本就是個色厲內荏欺軟怕硬的人,七八
年的時間雖然給他的臉加上了一點沉靜的風霜,但狗改不了吃屎,他的性格不可
能有任何根本變化。「我來看你,不行嗎?」

  何群這麼說著,勉強擠出些笑意,似乎想要盡可能找到往日那種隨心所欲的
感覺。只可惜,在他猥瑣的臉上,卻依然有著隱藏不住又揮之不去的尷尬。

  甄琰不想和他多做糾纏,便緊接著未落的話音,冷冷答道:「我活得很好,
比以前好上幾千倍,幾萬倍。看到了嗎?知道了嗎?知道了就滾吧,不要讓我再
見到你。」

  說完,轉身就走。

  何群大老遠地跑來深圳,當然不是僅僅為了要看看她。果不其然,甄琰還沒
走出幾步,他就已經重新攔在她面前,臉上也換成一副搖尾乞憐的表情。「別這
麼絕情,好嗎?都這麼長時間了,再怎麼恨我,也不至於連說幾句話的情分都沒
有了吧。」

  甄琰不以為然地嗤笑道:「我恨你幹什麼?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要不是你,
我今天能活得這麼好嗎?沒準兒現在還是個沒文化沒教養的窮人家小媳婦。整天
就知道鋪床疊被,刷鍋洗碗。也不會有什麼人來跟這樣的黃臉婆講什麼情分了。」

  「你……」

  何群叫了一聲,卻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只得看了她一陣兒,將臉色鬆弛了,
歎息一般地說道。「好好,都是我的錯。我也知道當初做的不對,讓你吃了不少
苦頭。只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前幾年我景況好起來的時候,曾經問過你爸
爸媽媽好幾次,他們卻怎麼都不肯告訴我你在哪裡。這要不是最近和一個郵局的
朋友偶爾提起這件事,他告訴我說你父母經常接到深圳寄來的匯款,我也不會想
到你在深圳。」

  訴苦是他的拿手好戲,千萬不能上他的當。甄琰這麼想著,心下卻還是漸漸
地軟了。好不容易才硬起聲音,嘲謔著說道:「得了吧你。你會專門跑過來看我?
我認識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還真能有什麼長進不成?我勸你還是有什麼
說什麼吧,少跟我耍這種花槍!」

  何群楞了楞,笑容又有些尷尬。「雖說不是專門,但至少也是主要原因吧。」

  見甄琰冷著臉沒有答腔,何群只好又悻悻地說道:「我打算出來闖闖世界,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深圳。」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你闖你的,以後少來惹我。」

  忽然發現自己磨練多年的心竟還是會一陣陣發軟,甄琰不知道該高興,該惱
怒,還是該悲傷。

  「是是。我知道。可我還是忍不住。」

  何群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甄琰的臉色,見她不再頑強抗拒,便拿出最溫
柔的聲音,「我請你吃午飯吧,好不好?」

  甄琰忽然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由自主掃視了周圍一圈,問:「你現在很有
錢了嗎?發了多大?」

  「問這個幹什麼。反正我請得起就是。呵呵……」

  何群大模大樣地笑著,眼神裡的恍惚,卻讓甄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窘迫。

  「看你能請得起什麼級別的館子啊。我現在喜歡吃燕鮑翅套餐。便宜的每人
七百塊,但我更喜歡吃三千的那種。好吃得不得了,每次去我都要吃雙份兒。」

  「什麼燕鮑翅?這也太貴了吧。」

  「那就算了。」

  甄琰試探出何群的底細,暗暗決定要在去美國之前好好作踐他一番,便放軟
了語氣,問。「你真的準備在深圳長住?」

  何群全身又重新振奮起來。「是啊是啊。我發過誓的,不在深圳做一番大事
業,絕不回去。」

  甄琰做出好奇的樣子,問:「你要做什麼大事業呢?」

  何群頓了頓,澀笑著道:「還沒想好。呵呵……我這不才剛來幾天,正考察
呢嘛。」

  「你現在住哪裡?」

  「住……五洲賓館。」

  「不錯啊,多少錢一天?」

  何群眼睛閃了閃,「四百多。」

  「五洲賓館有四百多的房間嗎?雜物房吧?」

  感覺到甄琰話中的嘲弄,何群楞了一陣,隨即就笑了。「你果然還是那麼聰
明。我其實住在五洲賓館對面,特區報社後面,一個小賓館。」

  他以前可沒這麼隨機應變,自己倒要小心些了。甄琰一邊想,一邊就淡淡地
問道:「怎麼不去找間公寓?」

  「我對深圳不熟,哪裡找得到?」

  「滿大街都是仲介公司,你不會進去問問?」

  「我怕他們欺負我這個外鄉人……」

  「多問幾家,比較一下,不就知道了。」

  甄琰說到這裡,覺得說了也是白說,便住了嘴。

  「用不著吧。這不還有你嘛。你幫我去找找,不就什麼都可以放心了嗎?」

  甄琰看著他,說不清心裡是可憐還是鄙夷,好一陣兒,才總算調節好自己的
情緒,淡淡地說:「那好吧,我這就帶你去。」

  讓甄琰愈加感到可憐和鄙夷的是,在看中景田北那個公寓房間之後,何群竟
然涎著臉說錢包沒帶,不僅用她的名字簽租約,還讓她付了押金和租金。這種男
人,也就只有那一對市儈才養得出來。

  「你不會是沒錢了才來找我的吧?要不要我先給你點兒,買些日常用品什麼
的?」

  甄琰倒在沙發裡,斜著眼睛,臉上全是嘲諷的神色。

  何群終於有些掛不住了。「那倒暫時不用。錢我還有一些。應該能撐到上班。」

  「你可千萬別硬撐?我是無所謂,最後吃苦的可是你自己。」

  「我這次出來帶了筆錢的。」

  「多少?」

  「一萬。」

  「還剩多少?」

  「一半吧。」

  甄琰不由又笑了起來。「早知道找個棚子給你住了。你這點兒錢,在這裡連
兩個月也住不滿。」

  想到自己去美國之後何群必然要陷入左支右絀拆東牆補西牆的困境,甄琰越
發感到開心。她就是要逼他卑躬屈膝,就是要讓他養尊處優然後弄到傾家蕩產。
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徹底忘記那些曾經經受過的侮辱。

  「一個月就夠了。只要我找到事情,會儘快把你替我出的錢還給你的。」

  「你倒還真是有自信。也不想想,憑你的學歷,在深圳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有三千就算不錯了。」

  「我現在也是大學生了。嘿嘿……」

  甄琰楞了楞,隨即就醒過神來。「買的吧?花了多少錢?這麼捨得?」

  「沒花多少。書還是讀了點兒的,我想夠用了。」

  「那你就試試好了。呵呵……」

  甄琰一邊說,一邊就站起身。「我下午還有事,先走了,行李你自己回去拿
吧。要快,過十二點就又要收一天的房錢。」

  「我知道。早上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把行李整理好寄放在櫃檯了。不要錢。」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仔細了?」

  甄琰這麼說著,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勁,便緊接著追問道:「你真的沒帶錢
包?」

  何群臉上頓時浮起幾絲懊悔,想裝出些笑容,卻半天也沒能擺好五官,只好
將頭悶下去,一頓一頓地點著,許久,才低聲說道:「其實是帶了的,不過不方
便,沒敢拿出來。」

  「怎麼不方便?不會是把錢包捆在內褲裡了吧?」

  「不是。」

  何群抬起頭,咬了咬牙,又說。「我是犯了事跑出來的。」

  甄琰心中一震,連忙追問道:「犯了什麼事?打傷人了?」

  「打死了一個副局長。」

  何群這麼說著,眼睛裡的神色卻複雜遊離,難以捉摸。

  「真的?」

  甄琰不相信他有這樣的膽子,隨即就試探著說道。「是幫老大他們背黑鍋吧?」

  何群顯然沒想到甄琰能這麼快就猜出真相,嘴巴囁嚅了好一陣兒,還是沒說
出一個字。

  「也就你幹得出這種蠢事。」

  甄琰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會不會連累到自己呢?萬一耽誤了出國大事可就麻煩了。甄琰重新坐回沙
發,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想著他被關進監獄後那兩個老市儈的淒慘晚年,不
忍之餘,竟也隱隱感到十分爽快。如果先能把他們搞得家徒四壁,然後再送他進
監獄,那豈不是更解氣了嗎?想到這裡,甄琰立刻找出了很多不去報案的理由。
她和他七八年沒有聯繫過,不會有人想到要找她追查他的下落;另外幫他買個身
份證,再去理個發,配副眼鏡,估計沒多少人能認出他;自己在深圳最多也就再
呆兩個月,中國的員警沒那麼快就能找到這裡;即使他們抓住了他,自己也可以
藉口說不知道他是逃犯,實在不行,還可以找蕭森劉鑫他們幫忙……

  震驚漸漸平順之後,甄琰重新拾起剛才的話頭,問道:「你就這麼跑出來了?
他們沒給你湊點兒路費?」

  何群老老實實地答道:「老大給了我五萬。我留給二老四萬,自己帶了一萬。」

  那四萬總也要儘快搞光才好。但,怎麼搞呢?甄琰一時想不到恰當的辦法,
便暫時放在一旁,沉吟著說道:「這樣吧,我找人幫你做張新身份證。這幾天你
最好不要隨便出去,要出去也最好是晚上。一切都等身份證做好了再說。聽到沒
有?」

  何群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眼睛裡的感激卻清晰可見。

  如果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只怕他就不會這麼感恩戴德了。甄琰暗暗感到有
些好笑,臉上卻還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我是學法律的,知道中國員警的厲
害。你別不當一回事。否則被人抓了去,我可救不了你。」

  甄琰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他的動靜,見何群仍是點頭不說話,似乎沒什
麼異常,這才放慢了聲音,溫和地說,「你耐住性子,不要著急。過幾天我把電
視和DVD搬來給你解悶兒。」

  何群臉上的卑微和眼裡的感激,讓甄琰每次想起,都幾乎要笑出聲來。尤其
是在打電話回去問過一個公安局的朋友,知道那個副局長其實並沒有死之後。

  在甄琰的笑聲中,深南大道益發繽紛奪目了。夜空似乎也染上了七彩的顏色,
堂皇地照著前面的路。周圍的喧囂水一般地流向後方,甄琰隨意徜徉,如入大海。

  來到那幢公寓樓下,甄琰停好車,撥通手機。「何群。下來搬電視。」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昨天不是在電話裡說好一起吃飯的嗎?我都餓壞了。」

  聽到他略帶怨憤的聲音,甄琰笑了笑,冷冷答道:「我有事。你快點兒,這
兒不能停車。」

  說完便掐斷了電話。

  這個混蛋,剛給他一點好臉色,立刻就又想爬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真應該
再多晾他幾天才對。甄琰這麼想著,看到那個乾瘦的影子推開門,用頭髮稀疏的
腦袋左右張望了一陣,然後弓背快走過來,心中忽然就有些煩悶。便打開車窗,
使勁吸了幾口初涼的夜風。

  何群站住,輕輕敲了敲車門,小心翼翼地問:「你這幾天一直都很忙嗎?是
不是很累?吃飯了沒?要不,我去買幾個菜,咱們上去一起吃?」

  聲音裡出乎意料的溫柔竟讓她感到有些暈眩。甄琰忍不住抬頭看去,昏光之
中,那張神色恭謹的臉上滿是落寞和滄桑。這才幾天功夫,就能把一個男人愁成
這個樣子了?甄琰心一軟,險些就翻出久已忘卻的慈祥語氣,出言安慰他。那曾
經是他每次受了別人的氣時必然要用的療傷聖藥。自從離開他之後,甄琰就再也
沒有對任何人用過。想起往事,甄琰一陣心痛,連忙強行止住這不該有的悲憫,
轉身打開後座的車門,喘了口氣,儘量平靜地說:「我不餓。你把東西搬上去,
自己吃吧。」

  何群扶著車門,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囁嚅著道:「你……你不上去坐
坐了嗎?我還有些話要對你說。很重要的話,前天本來就要對你說的,可是一直
沒找到機會。」

  不是你沒找到機會,是我根本就沒給你機會。甄琰用嘲弄壓抑著悲憫,臉上
卻絲毫沒動聲色。「什麼事這麼嚇人,在這兒不能說嗎?」

  「不行。是性命攸關的大事。真的。求你了,小琰。」

  何群輕聲喊著她的名字,分明是存心挑起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而在朦朧的夜色和殘留的酒意之中,他這種一眼就可以看穿的伎倆居然就奏
效了。剛才真不該心血來潮回憶什麼過去,還喝了那麼多酒。你這個蠢女人!甄
琰忍不住在心裡責駡自己,一邊就高聲斥道:「不許叫我小琰。」

  「那……那我要叫你什麼?」

  何群扮出不明所以的表情,直盯盯地看著她。

  「甄小姐。」

  「好好,甄小姐,甄小姐。」

  何群在黑暗中低聲重複著,似乎是想笑,卻又沒敢露出笑容。「你答應上去
了嗎?」

  甄琰沒好氣地拍拍電視,「你快點兒吧。我還得去停車呢。」

  拎著碟片走進電梯,甄琰偷眼看看旁邊的何群,思緒紛亂不已。而他臉上的
神情,卻正在逐漸鎮定自若起來,像是即將看到她手裡所有的底牌。

  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對他更狠一點呢?此前不是一直都處理得很好嗎?昨天幹
嘛要同意和他一起吃飯?為什麼不讓他再多悶幾天?甄琰懊惱地想,幾乎要拔腿
沖出電梯。

  但真正逼得她沖出去的,不是心中輾轉的懊惱,而是層層湧上咽喉的酸澀。

  在太平門旁邊吐了好一陣兒,甄琰才慢慢回過神,想要甩開粘在她背上和胳
膊上的那兩隻手,卻翻來倒去總要留下一隻,只好含混地罵道:「混蛋。放開我!」

  何群刻意溫柔的聲音象蟲子一般,在她耳朵四周爬來爬去。「你醉了。快進
屋歇會兒吧,我扶你。」

  甄琰執拗地掙紮著,站直身子,靠在牆上。一邊揉著耳朵,一邊咬牙切齒地
說:「你放不放?再不放我可喊了!」

  何群遲疑著松了手,「我又沒想怎麼樣,幹嗎這麼激動呢?小琰。」

  再次聽到這句獨具意義的稱呼,甄琰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我警告你,
如果再這麼叫我,就儘早卷好鋪蓋準備回去蹲監獄挨槍子吧。」

  「你……」

  何群叫了一聲,沒說下去。朦朧中的眼神很有一些破釜沉舟的味道。

  甄琰冷笑一聲,低緩而堅穩地說:「你還能把我怎麼樣不成?深圳可不是沒
人管的小城市,我也不是以前的甄琰。你最好還是放聰明點兒,別做傻事。光你
自己倒還罷了,萬一累及家中二老,是會永遠不得超生的。」

  何群一向堅持不了多久的勇毅果然就驚兔一般,迅速消失在怯懦後面。「你
想到哪兒去了?呵呵……你現在是法學碩士,又這麼有錢,我聽你的話還來不及
呢。再說,以前確實是我不好,這次來深圳之前也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補償你。
雖說我能做的不多,但補償一點算一點,總歸是我一番心意不是?只要你還肯偶
爾見我一面兩面,叫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可千萬別胡想八想,甄小姐——」

  甄琰心中又是厭惡,又是好笑。便悶哼一聲,斜眼看著他,「你真的肯這麼
聽我的話?」

  何群挺了挺胸。「當然,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那好。我知道你是個孝子,所以也用不著叫你發誓了。」

  甄琰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胳膊。「扶我進去吧。」

  躺在床頭,喝著何群跑去買來的醒酒湯,指揮他裝好電視DVD,放上《貝
隆夫人》甄琰心中的快意無以復加。

  也許這才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賺再多錢,事業再成功,最終還不是為了要
讓這些臭男人在自己面前俯首貼耳,稱奴稱臣嗎?當然,要修煉到能徹底征服蕭
森劉鑫之類男人的程度,自己還差得太遠。但只要自己硬得起心,要想捉弄低俗
猥瑣的何群卻很容易,而且也同樣能帶來許多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快感。反正自
己很快就要到美國去了,那條貴婦又因懷孕送給了別人,就把他當狗一樣養上幾
天,好好為以前的屈辱出口惡氣,倒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甄琰志得意滿地想著,見何群正逡巡著眼睛,不知是要走過來坐在床邊還是
要走過去坐進沙發,立刻冷臉低叫道:「快滾一邊吃你的飯去,別擋我看電視。」

  何群「哦」了一聲,臉上的恭謹居然沒有絲毫變化,老老實實地低了頭,狼
吞虎咽起來。

  甄琰暗覺詫異,覺得一切好象都太過容易了些,卻又不知道他還能有什麼詭
計,忽然想起剛才樓下的對話,便提高了聲音,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麼性命攸
關的大事?怎麼不說了?」

  何群拿著筷子,停了一陣,才諂媚地笑笑,說:「我……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說過了?」

  甄琰益發感到詫異。「你再說一遍!」

  何群收斂起笑容,看著她。「就是希望你體諒我一番心意,沒事常來看看我。」

  甄琰又好氣又好笑,那些好不容易壓抑下去的悲憫,卻也在一點點浮出水面。
「這就是你所謂的性命攸關?你玩我啊你?」

  「不是啊,絕對不是。我是真覺得性命攸關。」

  何群這麼說著,轉瞬之間,臉上竟掛出了幾絲哀傷。「我現在這個樣子,逃
得一年兩年,卻逃不了一輩子,早晚還是會被抓進去的。好在父母得了那筆錢,
晚年生活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除此之外,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過得怎麼樣,
和我有沒有機會儘量補償你了。假如能在臨死之前做幾件讓你開心的事,我就是
當場死了,也是心甘情願,含笑九泉啊。」

  甄琰心神動搖地聽著,正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猛地聽到那句「含笑九
泉」忽然就明白了,這幾句話,以及剛才那些話,肯定都是他準備了好久才記熟
的。否則,口舌一向不太靈便的何群,不可能這麼毫無滯澀地長篇大論。他倒還
真是處心積慮,打得好如意算盤呢!甄琰一邊暗自贊許著自己的敏捷靈透,一邊
就順水推舟地說道:「你是想全心全意讓我開心,是嗎?」

  何群立刻喜形於色地答道:「是啊是啊,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真是太好了。」

  「我明白,而且現在就給你個機會。你過來。」

  甄琰招招手,然後一步步指點著何群。「把我的鞋脫掉……襪子也脫掉……
好了,去打盆熱水幫我洗了,然後好好捏捏。」

  他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呢?見何群依然毫無反抗之意,甄琰又重新疑惑不
已。然而,隨著熟練的手法在她雙腳小腿上輕柔地遊走,疲勞和醉意不肯讓她尋
根究底下去,很快就把她送進了夢鄉。

  「小琰?小琰——」

  窗外細弱的叫聲毫不費力地喚醒了她。

  甄琰抬起頭,高興地站起來,推開窗子。「你來啦?不是說我今天要認真複
習功課的嗎?你還來幹什麼?」

  甄琰這麼說著,臉上卻笑成了一朵花。

  「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走,我帶你去瞧瞧。」

  甄琰低頭看看書桌上的課本,又回頭看看後面的房門,為難地說:「不行啊。
我還有好些要看呢。媽媽也守在外面。還是高考完了再去吧。」

  「怕什麼,你這麼聰明,少看一天半天有什麼要緊。而且……你媽剛開始打
盹,只要你把電話話筒拿起來,至少得一個小時之後才會醒。你再不快點兒,可
就真的來不及了。」

  「那好吧。先說好,一個小時之內一定要回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哼哼!」

  轉眼之間,他們就來到了樹林深處一圈籬笆似的灌木中間。看到下面厚實的
青草,甄琰蹲下來,四處按了按,忽然就羞紅了臉,唾道:「你帶我來這裡幹什
麼?這又算什麼好地方了?」

  他從後面輕輕抱住她,一起滾倒在草地上。「怎麼不是好地方?以後這裡就
是我們兩個見面的固定地點了。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群琰閣』。你說好不
好聽?」

  甄琰好不容易擺脫了他不斷遊走的雙手,氣喘吁吁地嗔道:「不好,俗氣死
了。而且,為什麼你的名字要在前面?應該叫『琰群坪』才對!」

  「好好,就叫『琰群坪』。」

  他一邊說,一邊曖昧地笑著,把頭埋在她脖頸中間,幾口就吞沒了她所有的
理智。

  融化了的鐵水在身體裡輾轉徘徊,燒灼得甄琰無法喘過氣來。知道今天已經
不可能逃離這雙魔掌,她忽然就放棄了軟弱無力的抵抗,任它們解開身上所有的
束縛。於是,肌膚的接觸,青春與青春,蟲語和草香,纏綿不斷地,將甄琰帶向
雲外,扯進深淵。

  但,他的陽具竟是如此細短輕軟,根本無法進入到陰道深處。

  她曾經認為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她也曾經認為他是因為緊張才會這樣的;
她還曾經認為結婚之後他就會好起來,但她全都錯了。他寡人有疾,根本無法用
正常方式滿足任何正常女人。也許,他們當初之所以會趕她離開,這一因素也起
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她當時相信自己完全可以不在乎這些。

  甄琰失望地睜開眼睛,與此同時,一股渾濁而粘稠的熱流,正蟲子般地一點
點淌在她赤裸的大腿上,停了片刻,又緩緩爬下,爬進下面的床單。她忍不住抖
了抖雙腿,看著依然癱軟在自己身上的何群,冷冷說道:「混蛋!你能做麼就來
惹我?」

  何群一驚,撐身抬頭,看了看她,悻悻地說道:「我會儘量讓你滿足的……」

  「你憑什麼讓我滿足?」

  甄琰鄙夷地看著他鼻涕蟲般的陽具。「你根本就沒有想女人的資格。」

  「可……可我畢竟還是個男人。」

  何群乍然高亢的聲音在空中嗡鳴了一陣,又漸漸低沉下去。「你知道我這幾
年被多少女人嘲笑過嗎?那幫殺千刀的,收了我的錢,卻不好好服務,還到處宣
揚我的殘疾……」

  甄琰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以為我就不會嘲笑你嗎?我可不再是以前那個少
不經事隨便你怎麼糊弄的傻丫頭了。你別想得太好。」

  「小琰——」

  何群低叫一聲,見她沒有在意,便繼續說道。「我不管。反正,在我認識的
所有女人裡,只有你……只有你從來沒有嘲笑過我,甚至還一直把我當成了不起
的男子漢。我想來想去,都還是你最好,我忘不了你……」

  「難得你還記得我的好處。呵呵……」

  甄琰苦笑著偏了頭。她不想看他,也不敢看他。那些一直無法完全消除的悲
憫,忽然就被何群滄桑痛切的臉和欲哭無淚的哀訴重新激蕩起來,而且越來越澎
湃洶湧,難以遽止。轉眼之間,那些近乎凝滯了的鐵水,也被如潮的悲憫驅趕著,
重新開始在四面八方輾轉徘徊。甄琰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瞭解自己的身體。在
被劉鑫和蕭森的強暴連續兩次中途阻遏之後,今天又被何群有意無意挑起了情欲,
只怕就沒那麼容易平息了。幸好,他絕對不可能傷到孩子。想到這裡,甄琰心裡
有了決定,便問:「你今天把我騙上來,就是為了這個?」

  「是。前天我去找你時本來也沒想那麼多。但見到你之後,這幾天晚上我都
一直在想你,想得不行。所以……所以……」

  何群偷眼看著她的臉色,囁嚅了半天,還是無法繼續說下去。

  弄明白他今天那些奇怪言行的目的,甄琰不由又有些惱火,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以後再敢騙我一個字,有你好受的。哼!」

  「不敢了,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何群如遇大赦般地說完,慢慢直起身,想要下床。

  「等等!」

  甄琰叫住他。「你他媽的倒舒服過了,我呢?」

  何群楞了楞,臉上不由就得意起來。但他仍極力掩飾著,恭謹地問:「好,
好。要我怎麼做?你說!」

  甄琰挺挺小腹,閉上眼睛。「給我舔,好好舔,舔到我叫停為止。」

  聽見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看到顯示幕上甄琰的號碼,劉鑫連忙對螢幕上的
蕭雪說了聲,「你等等,我先接電話。」

  然後悄悄關掉音訊,拿起聽筒。

  「劉總,您忙什麼呢?」

  甄琰的聲音嬌糯依舊,悠長的尾音裡還加進了幾絲恰如其分的諂媚。

  「沒忙什麼,看幾份資料而已。找我有事嗎?」

  劉鑫一邊說,一邊看著螢幕上噘嘴瞪他的蕭雪,笑了笑,揮揮手。

  每次他關掉音訊接電話,蕭雪都是這副模樣,最近更漸漸開始表示起不滿來。
這讓劉鑫在欣喜之餘,也頗有些為難。他當然明白,想要知道對方的一切,是少
男少女愛上一個人的基本特徵。但他卻不可能告訴她自己在工作之外還有著怎樣
的私生活,他又還來不及教會她關於隱私權的道理。在這種充滿幻想的年紀,蕭
雪恐怕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戀人夫妻之間可以各自保有隱私,並必須尊重對方的隱
私。

  「是這樣。有個朋友剛來深圳,還沒找到工作。所以想問問您那裡需不需要
人。」

  甄琰頓了頓,又說,聲音裡竟似乎有些不那麼自信。「或者能介紹到其他地
方,也行。」

  甄琰可是一向都認為這種事情是不值得拿來求人的。劉鑫暗自感到詫異,對
蕭雪做了個鬼臉,然後把椅子轉了一百八十度,問:「什麼樣的人?學歷履歷大
概是怎樣的?」

  「男,28歲,大學畢業,未婚。在工廠和保險公司都做過。人還算機靈,
肯幹。要不,什麼時候我送份簡歷過去給您過過目?」

  甄琰字斟句酌地說,像是在隱藏著些什麼。

  「嗯,好。我看看先。」

  劉鑫答應著,忽然想起以前那份調查報告裡關於甄琰初戀情人的描述,覺得
若合符節,便笑著問道:「這人對你很重要嗎?居然連出國的事情都不管了,上
來就給他找工作。」

  甄琰的聲音明顯一滯,隨即刻意加添了嫵媚,嬌嗔著道:「你瞎猜什麼啊。
人家是知道你辦事牢靠,有什麼進展一定會首先告訴我,所以才樂得省心的。」

  「是麼?」

  劉鑫越發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心中一陣驚喜:這倒給自己逼迫甄琰就範增加
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砝碼。

  「是呀。難道你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嘻嘻……」

  「我說話算數還不夠。有些事情我控制不到,說了也是白說。」

  「不是吧?別告訴我你堂堂劉總,幫忙找個工作也這麼難!又沒叫你養著他。」

  發覺甄琰會錯了意,劉鑫很想順著這個話題說下去,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
但轉念之間又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急過頭了?拿一份還沒影子的工作大張旗鼓,
沒準兒反而還把甄琰給嚇跑了。還是應該認真考慮清楚再下手的好。劉鑫這麼想
著,到底還是糾正道:「不是介紹工作的事,是你出國的事。」

  甄琰立刻沉靜下去,低聲問道:「怎麼?出了什麼問題嗎?」

  側頭看見蕭雪越發嗔怒的嬌憨模樣,劉鑫不敢再糾纏下去,便笑著說:「暫
時還沒什麼問題。不過,我怕你的肚子不爭氣,到時候被人看出來,可就前功盡
棄了。」

  「切!你嚇唬我啊。還以為說什麼呢,嚇了我一跳。嘻嘻……」

  甄琰又再從容調笑起來。「實在不行我就吃胖點兒。你說,是胖子容易掩飾
還是瘦子容易掩飾?」

  一個豐腴的甄琰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劉鑫覺得有趣,便道:「應該是胖子吧。」

  「哦。還是等我想想再決定吧。」

  甄琰停了停,又問。「你最近忙嗎?」

  「還好。跟以前差不多。」

  劉鑫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便淡淡地答著,一邊就轉回椅子,看著蕭雪,
伸手過去,上下虛抹著她的臉,然後用誇張的嘴形,無聲地說道。「馬上就好啦
——」

  「要不要我過去伺候伺候您啊?」

  得了吧,受罪還差不多。熟悉的過程和熟悉的語氣讓劉鑫不由有些惱火,但
他也不想弄崩了和甄琰的關係,便道:「不用了,我今天會早點休息。沒別的事
就先這樣吧。簡歷你下星期拿到公司來給我好了。」


                               【待續】
2016-6-3 12: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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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1)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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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1章

  掛上電話,重新在電腦前坐好,打開音訊,劉鑫笑著說道:「你的嘴今天好
辛苦啊。快去給它們澆點兒水吧。呵呵……」

  說完,才覺得自己話中異乎尋常的調笑意味,越發得意地看著蕭雪。

  蕭雪臉一紅,「怎麼辛苦了?」

  「噘了這麼半天,難道還不辛苦嗎?哈哈……」

  劉鑫一邊笑,一邊仔細觀看著蕭雪的動作。

  嗔怒很快就被羞澀取代,而且還漸漸濃烈起來,像是在一點點調高顯示器的
色溫。好一陣兒,蕭雪才總算停止了調整,咬牙切齒地說,「去你的,臭師哥,
爛師哥。要澆也應該你……」

  話到一半,發現不能再說下去,蕭雪連忙住了嘴,瞪住劉鑫,囁嚅著,轉身
拿起水杯,猶豫著要不要喝,忽然就忍不住羞低了頭。

  劉鑫心中熱潮洶湧。在安昭之前,由於母親的嚴格管束和自己的孤僻性格,
他一向都對學業十分專注,在異性面前也十分拘謹,從來沒有正式交過女朋友。
所以一直沒有機會親眼領略懷春少女的種種迷人之處。而安昭呢?起初是不允許
他語涉曖昧,婚後則是要麼對他的調笑置若罔聞,要麼反應僵滯,全無半點動人
心弦的味道。假如不是終於知道安昭愛的並非自己,劉鑫幾乎要完全徹底地相信,
所有那些電影電視小說雜誌上的愛情表演,全都是文學家們白日夢般的幻想了。

  能在蕭雪這裡得到這種享受,無疑是命運對他刻苦努力的最好報答。劉鑫看
著蕭雪欲仰還垂的頭,忽然覺得老天爺待他也算不薄。也許,安昭的背叛,蕭森
的掠奪,都不過是為了把他推到這裡,推到天使一般的蕭雪面前,讓他能有機會
回到自己的純情年代,談一場貨真價實的初戀。

  那麼,自己還要不要向蕭森復仇呢?想到這裡,劉鑫越發躊躇起來。他一直
不肯應邀去蕭家拜訪,固然有吊淩塵胃口的意思,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在純真
稚嫩的蕭雪之外,又見識了淩塵的溫良柔順,實在忍不下心去破壞她們還算美好
和睦的家庭關係。即使只是表面上美好和睦吧,也是她們主要甚至唯一的精神支
撐。真不知道家庭崩潰之後,她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剛才誰的電話?」

  不知什麼時候,蕭雪已經抬起頭,神情也基本恢復了平靜。

  「一個老同學。呵呵……」

  劉鑫故做輕鬆地說,視線竟一時不敢轉去看她。

  蕭雪又輕輕噘了噘嘴。「都聊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呀?瞞著不讓聽。哼!」

  劉鑫看看她,打趣道:「老男人之間能有什麼好話。小孩子家,還是不聽為
好。」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明年就成年了。」

  「那也還早。成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身體上成熟了,思想上的成熟也
依然可望不可即。多少人活到七老八十了,思想還幼稚得象個小孩子呢。」

  「我才不會呢。嘻嘻……不管怎麼樣,先把身體成熟了再說。至少爸爸媽媽
就不能老是管這管那了。」

  劉鑫的心情漸漸又輕鬆起來。「你身體上也還沒成熟。嘿嘿……」

  蕭雪瞪眼挺胸,嬌嗔著叫道:「我哪兒不成熟了?」

  「除了個子之外,哪兒都不成熟。哈哈……」

  「就知道你喜歡胖人。臭師哥。是不是要象我媽媽那麼胖,你就喜歡了?」

  劉鑫心中一緊,看看蕭雪,不象語含深意的樣子,便笑著說:「是啊。你就
是太瘦。還沒發育全呢。」

  蕭雪的神情立刻低沉了許多,聲音也輕得像是無力的掙紮。「我已經胖了好
些了。」

  劉鑫不由一陣憐惜,加意安慰道:「你別急啊。再過兩年,你想瘦都瘦不了
呢。呵呵……而且,現在瘦才時髦。那些影星模特為了能有你這種身材,吃了多
少苦頭啊。」

  蕭雪定定地看著他,「我又不想做影星做模特。我……我只問你,喜歡瘦的
還是喜歡胖的?」

  劉鑫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裡說破什麼,只好躲閃著答道:「太瘦太胖我都不喜
歡。」

  蕭雪咬了咬嘴唇,半天,才又恨恨地說:「死師哥,我就知道,哼!你等著,
我叫媽來比一比,非讓你說清楚到底喜歡什麼樣的身材不行。」

  劉鑫大吃一驚,連忙制止道:「別胡鬧。師母肯定已經睡了。」

  蕭雪的語氣越發堅定。「沒有。她剛才還上來叫我睡……不是,叫我吃夜宵
呢。」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起身跑了出去。

  劉鑫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可麻煩了。自己倒還沒什麼,就怕淩塵一個拿捏不
住露出破綻,天知道會產生什麼無法收拾的結果。自己當時真不該一時衝動誘姦
了淩塵。難道老天爺也存心想要阻止自己嗎?這又是怎麼一個阻止法?總不會連
蕭雪都要從自己的籃子裡拿走吧?想到這裡,劉鑫定了定神。不管怎麼樣,蕭森
可以想別的辦法去收拾,到手的鴨子卻絕不能飛掉。

  還不待他想定對策,蕭雪已經拉著淩塵,並排遠遠地站在床邊,束束自己的
睡衣,又從後面束束淩塵的睡衣。得意地叫道:「師哥,看清了沒?到底是瘦的
好還是胖的好?」

  劉鑫看不清淩塵的神色,但她的動作卻很有些不自在。幸好蕭雪的注意力完
全放在螢幕這邊,否則自己的擔心只怕真的會變成現實。劉鑫不由松了口氣,笑
著說道:「你這孩子。呵呵……師母好!真不好意思,和師妹鬧著玩兒,結果還
驚動了您老人家。」

  「劉鑫好。」

  淩塵的聲音有些低,有些滯。「最近還忙嗎?」

  「是挺忙的。蕭教授也還好吧?」

  「媽——」

  蕭雪嬌嗔了一聲,又說,「等師哥回答了我的問題你們再拉家常好不好?」

  淩塵似乎笑了笑,動作依然有些僵硬。「好,好。你們說。」

  劉鑫只得沉吟著答道:「都很好看啊。胖有胖的好,瘦有瘦的好。呵呵……」

  「不許含糊其辭。快說,你喜歡的身材應該是什麼樣的?」

  「非要說啊。」

  劉鑫想了想,知道不能跟蕭雪糾纏下去,那樣很可能比自己語含冒犯更加危
險。「就平均一下好了。你瘦了點兒,師母胖了點兒。這個答案可以滿意嗎?」

  「這還差不多。嘻嘻……」

  蕭雪笑著轉過身,正想送淩塵出門,淩塵卻突然回身問道:「對了劉鑫,你
這個週末有沒有空了?」

  蕭雪也隨即幫腔道:「是啊,師哥。你好久沒來我家了。我爸我媽老想煮好
東西給你吃呢。」

  劉鑫遲疑了一下,正想答話,淩塵卻已經又開了口。「如果你覺得來我們家
是件讓你很為難的事情,那就算了。」

  劉鑫驚得幾乎叫出聲來。這個淩塵,此時此地怎麼可以說這種話?難道不怕
蕭雪察覺到什麼嗎?

  蕭雪疑惑地看了淩塵一眼,又轉頭看向這邊。「師哥才不會嫌棄我們家呢,
是不是?這個星期來吧,不然爸爸媽媽肯定會生氣的。都請了你這麼多回了。」

  劉鑫只好連連點頭,道:「是是。我週六下午有空。你們如果在家的話,我
一定過去拜訪。」

  「那好。我們等你。」

  淩塵清晰地笑笑,臉上的神色卻依然無法捉摸。

  直到第二天來到公司,劉鑫也還是沒想清楚淩塵到底為什麼堅持要把他請到
家裡。而在得知蕭森週六上午就將飛去北京之後,他更開始擔心起來,擔心會出
現什麼意想不到的局面。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喜歡。自從回到深圳以來,
他就一再告誡過自己,決不能打無準備之仗。

  劉鑫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蔚藍的天空,和天空下慌亂的市民中心,越發
覺得自己當初太過衝動。雖說老侯急於出國使得那次安排只好提前,但他原本的
計畫,卻並沒有打算讓他強姦淩塵,更沒有打算親自誘姦淩塵。他所需要的,不
過是一個男人趴在赤身裸體的淩塵身上的錄像帶而已。在那一個小時的緩衝之後,
他會及時出現,制止老侯的進一步行動。然後讓淩塵感恩戴德地把蕭雪許給他。
最好還能在將來針對蕭森的行動中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場,或至少不偏不倚,以便
保證蕭雪的歸屬。

  但他沒想到的是:在不可逃避的壓力面前,一向軟弱認命的淩塵,竟然選擇
了自殺。他更沒想到的是:在努力救醒淩塵之後,一向冷靜周到的自己,竟然會
被突起的欲望沖昏了頭腦。而且,這種欲望,還並不完全是因為第一次觸犯刑律
所帶來的刺激造成的。在那樣的黑暗裡,撫摩擁抱著那樣豐腴溫軟的淩塵,分明
帶給了他以前從未得到甚至也從未想像過的快樂,肉欲的快樂和精神的快樂。

  13年前,專心向學的他,就是被桌子後面那個美麗溫靜的身影,第一次開
啟了情竇的。雖然在知道了淩塵是全院最為嚴厲的蕭教授的夫人之後,他只能努
力摒棄一切幻想,把自己重新投入到刻苦的學業當中,但他還是會時常忍不住跑
去閱覽室,在那個不被人注意卻可以看到她側影的角落,一坐就是兩三個鐘頭。
從這個意義上講,淩塵才是他真正的初戀情人。即使讀研後和安昭有了第一次正
式的戀情,他也無法從心裡將淩塵徹底抹去。

  也許這也是他拒絕讀蕭森研究生的一個因素;也許這才是他拒絕做小雪家教
的主要因素;也許這還是他無比痛恨蕭森的重大因素之一。劉鑫頓了頓,無奈地
搖頭笑笑,走回去,坐下。

  只是,現在呢?自己還喜歡她嗎?自己還會喜歡她嗎?——這個問題劉鑫曾
經想到過許多次,卻一直沒敢得出什麼結論。如果說回到深圳見到淩塵之前,他
還對這種可能抱有一絲幻想,在見到年已40行將衰老的淩塵之後,他卻已經沒
有任何理由再繼續喜歡她了。對蕭森的痛恨,更是讓他漸漸忘卻了那些年代久遠
的鍾情,漸漸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蕭雪身上。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他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兩難境地,連復仇都開始漸漸變得
荒誕起來。因為在他心目中,淩塵的地位已經漸漸發生了變化,對蕭雪的佔有圖
謀似乎也顯得不再那麼重要了。從某種角度講,對蕭森的復仇正在悄悄向爭奪淩
塵演變,迫使他不得不時常慮及淩塵以及蕭雪的反應。這可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再次確認了這個關節,劉鑫滿意地點點頭,重新站起身,走過去,看看蔥鬱
的蓮花山,抬肘擴擴胸,做了幾個深呼吸。

  他確實不希望對她們母女造成太多傷害,那明顯有違他的本意。但他也不能
為了避免這種傷害,全盤放棄自己的復仇計畫。既然搞掉蕭森佔有蕭雪的初衷不
能變,那就還是儘量不要去考慮淩塵的價值為好。反正她現在怎麼也不敢說出那
件事,小雪和蕭森再猜疑,也不會有什麼實質的證據。等到將來大局已定,她說
出來也就起不到多少作用了。最多不過是讓小雪離開自己而已。

  下定了決心,劉鑫的呼吸立刻輕鬆了許多。

  淩塵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態,倒還頗需費一番琢磨。她不像是在怨恨著自己,
否則就不會一再邀請自己去拜訪;她也不像是真的被自己吊起了胃口,否則就應
該設法單獨和自己會面。即使起初的邀請其實是礙於面子的試探,這次的堅邀也
肯定不是為了和自己再續前緣。難道她是想在公開場合強調師母尊嚴,以便在阻
止自己進一步逼近的同時,恢復以往的和諧關係,讓小雪和自己有條件繼續發展
嗎?這倒很有可能。她一直都很贊同小雪跟自己來往,偶爾影響到小雪的功課,
她也只簡單提醒幾句,從來沒有明確地制止過。這中間固然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
讓小雪以自己為榜樣,但也未嘗沒有從師母升級為岳母的企圖。但,她為什麼會
偏偏選擇了蕭森不在家的這個週末呢?是怕老奸巨滑的蕭森看出什麼破綻?還是,
在欲、恨,或忘卻之外,她竟還有著其它自己所不知道的動機?

  劉鑫越想越覺可疑,卻還是不得不承認,在見到淩塵之前,他是不可能想出
答案的。看來,這個無準備之仗,他是非打不可了。

  劉鑫苦笑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打個電話過去探探蕭森的口風,桌邊的手
機忽然就「嘟,嘟……」

  地響了起來。

  劉鑫看了看,是河南的坐機,連忙舉起來,問:「哪位?」

  「劉總,是我,徐暉。」

  清脆的聲音盤旋入耳,立刻就撥順了劉鑫的心情。「是你啊。呵呵……有什
麼事嗎?」

  徐暉冷靜得象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似的。「沒什麼,只是想問問,如果我們
下個星期去深圳,貴公司到底能不能接待。」

  她不可能是只為這個就打自己的手機。女人還真是善於偽裝的動物啊。劉鑫
得意洋洋地想,仍舊保持著清朗的聲調。「可以啊。小陳沒答覆你們嗎?」

  「她只說等我們定下行程再答覆。領導不放心,讓我直接問問劉總,免得到
時出什麼岔子。」

  發覺徐暉始終一股公事公辦的味道,劉鑫多少有些失落。不過,轉而想到自
己的談判手腕效果如此良好,他的得意也並沒有完全消散下去。「接待就肯定沒
什麼問題。但我月底可能還有其它事情要辦,你們定不下行程,談判的事情就不
大好安排了。」

  「哦,那我先問過領導再答覆您吧。謝謝劉總。」

  劉鑫不由一滯,忍不住就叫了聲「徐暉」又不得不停住,亡羊補牢地想著下
一句話該怎麼說,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腦子裡轉著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
念頭。

  徐暉這種毫無經驗的女孩子,怎麼會在經過那一夜的糾纏之後,還能在他面
前保持這樣的冷靜呢?難道她其實並非處女,而是裝腔作勢的假冒偽劣產品?虧
得自己還打算拿她做蕭雪的後備呢,連這樣的大謊都沒看出來,也真夠丟人的了
……

  「劉總,還有事嗎?」

  劉鑫楞了楞,感到自己的明顯失態,連忙搖搖頭,笑了笑,問:「你最近還
好嗎?」

  徐暉停了一陣,才用略顯溫柔的聲音答道:「挺好的,謝謝劉總關心。」

  「羅漢沒有找你什麼麻煩吧?」

  徐暉的聲音越發輕軟下去。「沒有。領導們都很好,謝謝!」

  她身邊似乎還有別人。自己倒真是多疑得有些過分了。想到這裡,劉鑫的呼
吸總算重新順暢起來。「你說話不方便,是嗎?那你就聽我說好了,呵呵……如
果我說對了,你就答是。好嗎?」

  徐暉遲疑著答道:「好。」

  「你們是不是已經定好了來深圳的機票?」

  「是。」

  「是周初嗎?」

  「不是。」

  「週四?」

  「不是。」

  「週五?」

  「是。」

  「要來幾個人?你和羅漢都會來嗎?」

  「是。」

  「還有其他人嗎?」

  徐暉又遲疑了一下,還是答道:「沒有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這回徐暉停了好久,聲音也輕軟得像是在呻吟。「沒有。」

  「那就好。呵呵……和羅漢兩個人出差,你一切都要小心,知道嗎?」

  「是。」

  「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都可以打我的手機。沒什麼事的時候也可以打。還
有,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仍然算數。想來深圳發展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安排。」

  「謝謝。」

  劉鑫得意地點點頭,「好了。那就再見吧。」

  「再見,劉總。」

  劉鑫放下手機,想了想,拿起電話,找到小王。「上次我叫你找人調查徐暉
的履歷背景,有消息了沒有?」

  「我昨天才問過,就快出來了。」

  「再催一催,下週四之前一定要拿到。」

  「好。」

  或許徐暉並沒有小雪的青春美麗,但她的溫順忠實,以及24歲的處女身份,
卻也是女人中間難得一見的。拿來做小雪的備份絕對綽綽有餘。劉鑫這麼想著,
忽然就對明天的拜訪有了信心。就算小雪將來不肯嫁給自己,那也沒什麼大不了
的吧。只要能避免刺激淩塵把那件事說出去,就不會影響搞掉蕭森佔有小雪的複
仇大局。而且,說不定自己還有機會在她身上多享受幾次呢。想到這裡,劉鑫忍
不住笑出聲來。

  乍然聽到自己的笑聲裡很有些淫邪的意味,劉鑫暗暗有些心驚。媽的。這是
個什麼社會啊!自己才只回來一年,就已經不得不向蕭森靠攏了麼?看來,還是
儘早了結完心願,帶著小雪或者徐暉回美國的好。

  但劉鑫沒有想到的是:當溫婉嫻雅的淩塵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理智所能
起到的作用竟是那麼有限。

  在蕭雪不斷地催促之下,還不到三點,劉鑫就拿著剛剛買來的唐三彩和汴繡,
輕輕按響了門鈴。

  見到出來開門的居然是淩塵,劉鑫楞了片刻,儘量從容地笑道:「師母好!
小雪呢?」

  淩塵笑得也很象一個慈祥的母親,「劉鑫好,快進來吧。小雪還在樓上,不
知鼓搗什麼呢。來玩就好了,還帶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是上次出差就買了的。最近忙,一直沒時間拿過來。」

  劉鑫一邊說,一邊走進去,在沙發上坐下,看看那條靜悄悄的樓梯,心裡不
由感到詫異。

  「小雪,你師哥到了,還不快下來?」

  「就來——」

  蕭雪高聲答應著,半天,還是不見動靜。

  淩塵猶疑了一陣,終於還是坐進旁邊的單人沙發。沒有說話,只拿了一隻柑
橘,慢條斯理地剝著,偶爾回頭看看樓上,神色漸漸有些焦躁。

  注意到淩塵身上那套長衣長褲的黑色洋裝正是上次從朋友店裡買來的,劉鑫
心中竊喜,便也不說話,只上下左右打量著她,像是在審視一件好不容易才弄到
手的收藏品。

  頭髮整齊地卷在後面,髮夾之外的末端,幾綹碎發別致地聳向天空,氤氳著
自然而淩亂的意趣。臉精心修飾過,眼眉濃烈,鼻唇柔和,在滄桑的成熟下流動
著的,分明是溫靜寬厚的容光。然後是腴白細緻的脖子,腴白細緻的鎖骨,和漸
漸躲進黑色流線下面的同樣腴白細緻的肌膚。也許,應該,一定還會更加腴白細
致些。但它們被裹得如此嚴實,在洋裝裡起伏蕩漾了許久,才終於從袖口露出一
腕尾聲,然後就迅速消失在手背的微黑和手指的粗糙裡,再也找不到一絲影子。
下麵穿的雖然是拖鞋,卻還有褐色的襪子,包裹著那雙輕巧穩健的腳。

  一個40歲的中年婦女,怎麼還能讓自己如此著迷呢?意識到這個問題,劉
鑫越發想要知道脫光了衣服的淩塵到底會是怎麼一副模樣了。就算再努力的保養
修飾,她的皮膚也不可能全都這麼腴白細緻;她的身體更不可能真的沒有明顯下
垂。也許,只有在看清楚淩塵所有衰老的痕跡之後,他才有辦法徹底擺脫淩塵帶
來的困擾,平心靜氣地將復仇計畫推行下去。

  發覺劉鑫幾乎可以剝去她所有衣裝的眼神,淩塵抖了抖,將柑橘送過來,放
在劉鑫面前,用不帶一絲溫情的聲音,命令似地說:「劉鑫,吃柑橘。」

  劉鑫連忙定了定神,偷偷喘了幾口氣,說道:「謝謝師母。」

  然後拿起柑橘,吃了一塊,又問,「師母最近過得還好吧?」

  淩塵看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挺好的,謝謝!」

  劉鑫勉強笑了笑,忽然想起什麼,便拿起身邊的那兩個紙袋,將唐三彩和汴
繡拿出來,擺在茶几上,「怎麼樣?漂亮嗎?」

  淩塵看了看,卻仍然面無表情,淡淡地答道:「挺漂亮的。謝謝。」

  劉鑫並不洩氣,轉身又從自己的皮包裡拿出一個小紙包,放在茶几上,推過
去,「還有這個。」

  淩塵一楞,疑惑地看著他,並沒有動,依然聲音淡靜地問:「什麼?」

  劉鑫盯著她,一字字地說:「獨山玉鐲。送給你的。」

  淩塵的神情立時慌亂起來,好一陣兒,才總算囁嚅道:「我不要。你送給小
雪吧。」

  看你是否真的能一直冷若冰霜!劉鑫得意地想,一邊仔細品味著淩塵臉上和
小雪幾無二致的羞澀,一邊就智珠在握般地說:「小雪還有,這個是送給你的。
收下吧,淩……塵。」

  他有意把「塵」字念得很輕。

  淩塵抖動著胳膊,將紙包輕推回來,然後努力坐直身體,莊重地看著他。
「我說了不要,請你收起來吧。」

  「你真的不要?你確定?」

  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劉鑫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淩塵全身猛地一震,眼睛裡閃出些銳利的光,正要說些什麼。樓上的開門聲
和緊接著的腳步聲,卻硬是把她給憋了回去。

  劉鑫微笑著,重新把鐲子推過去。

  「什麼東西啊,師哥?送給我媽的?」

  蕭雪開心地笑著問。

  「是個玉鐲子,不算什麼好東西。呵呵……你媽還不肯收呢。」

  蕭雪伸手抓起紙包,打開,看了看,拉著淩塵的手就往上套。淩塵輕輕躲閃
了一下,到底還是順從了女兒,任她把鐲子套上去,然後捋起袖子,露出一段胳
膊。

  她怎麼可以把自己保養得如此之好?劉鑫暗暗歎息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蕭雪把那條胳膊上下左右擺弄了半天,才終於滿意地說:「很漂亮啊,媽,你就
收下吧。」

  淩塵沒有答話,看向劉鑫的眼睛裡,怨憤被隱約的水光蒸騰著,漸漸就沒了
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又一絲無奈的淒涼。

  「我的呢?」

  蕭雪伸出一條更加光滑略嫌單薄同樣美麗的胳膊,問。

  「在這裡,呵呵……你倒一點不客氣。」

  「跟你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嘻嘻……」

  蕭雪抓過鐲子,又比了半天才戴上。

  蕭雪的胳膊卻沒有淩塵那樣強烈的魅惑。劉鑫遺憾地想。難道真的是越難得
到就越想得到嗎?難道越軌偷情的刺激真的如此讓自己著迷嗎?一旦得到了即將
迅速衰老的淩塵,自己又能對她維持多久的興趣和「性」趣呢?說到底,也都還
是選擇蕭雪的好吧。劉鑫這麼想著,心情漸漸平順下來。

  淩塵好不容易也調整好神色,見蕭雪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長袖連衣裙,便打趣
地問:「你怎麼又去換了這件衣服?這會兒怎麼不怕顯得小孩子氣了?」

  「媽——」

  蕭雪嬌嗔地叫著,扯扯淩塵的衣袖,然後附耳過去,說了幾句什麼。

  劉鑫好奇心起,便問:「剛才穿的是什麼衣服?」

  「媽——不能說。」

  淩塵沉吟了一下,笑道:「那有什麼不能說的。她啊,起初想打扮得成熟一
點,所以穿了件削肩露背的白色洋裝。後來又嫌太暴露了,就……」

  「媽——」

  還不等淩塵說完,蕭雪已經大叫一聲,轉身跑上樓去。

  她是故意激怒小雪的吧。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劉鑫尋思著淩塵的動機,一時
竟有些摸不著頭腦。淩塵卻淡淡一笑,說道:「你去勸勸她吧。她現在大概只會
聽你的。」

  劉鑫疑惑地看著淩塵,頓了頓,慢慢站起身,「那我失陪一下,不好意思。」

  敲了幾次門,蕭雪才終於讓他進去,臉上依然帶著惱怒。

  劉鑫笑了笑,安慰道:「師母大概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有什麼好生氣的呢?」

  「我……我……我就要生。哼哼!」

  蕭雪這麼說著,惱怒的神色有所緩和。而緩和了它們的,分明是被他看穿某
些底細的嬌羞。

  劉鑫不由就輕鬆了許多。走過去,站到書架前面,看了看,又晃晃滑鼠,看
了看桌面上的那些圖示,沒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便轉回身,發現那套丟在床頭
的洋裝,這才笑道:「就是那件衣服麼?快穿起來讓我看看。」

  「幹嗎要穿給你看?哼!」

  蕭雪的語氣依然強硬,聲調卻已經低了很多。

  「今天不穿,早晚也是要穿的。」

  劉鑫得意地打趣道,忽然又換成懇求的聲音,「穿起來讓我看看嘛,好不好?
小師妹?」

  「你……你就會欺負我。」

  蕭雪恨恨地瞪住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欺負你欺負誰啊?誰叫你是我的小師妹呢?」

  「我不小了,你要叫就叫我師妹,不許老帶著那個小字。」

  「是是,師妹大人怎麼可以穿這麼小孩子氣的衣服呢,還是換上那套洋裝比
較成熟穩重啊。」

  蕭雪又瞪了他好一陣,才終於羞澀地低下頭,輕聲道:「那你還不出去。人
家怎麼換衣服?」

  「是是。謹遵師妹大人吩咐。」

  看到扶門而立的蕭雪,劉鑫立刻就呆住了。

  一直以來,他所見到的,都是穿著學生裝或者睡衣的年輕稚嫩的蕭雪。很多
時候還是通過粗放的視頻鏡頭。所以,雖然他早就存心要佔有她並想要讓她成為
自己的妻子,雖然他也知道早晚有一天蕭雪會變得成熟性感起來,心目中卻始終
還是把她當個孩子,至少還得兩三年的時間才能真正長成女人。

    然而,洋裝下的蕭雪,竟仿佛在一瞬間完全換了一個人,從一個什麼都不懂
只知道撒嬌的少女,變成了一個豔光四射魅力十足的尤物。這怎能不讓他驚喜萬
分呢?

  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蕭雪臉上的光芒益發奪目了,「你傻站在那裡幹什
麼?進來啊!」

  劉鑫勉強定了定神,跟在她背後,走進去,見她關了門,心跳忽然又劇烈起
來。只得連忙告戒自己,今天可不是搞定蕭雪的適當場合。這種至高無上的享受,
還是等到將來有更充足時間更自在空間的時候再說吧。

  蕭雪卻完全不顧劉鑫壓抑自己欲望的努力,低聲問道:「好看嗎?」

  一邊說,一邊還慢慢轉了兩個圈,仿佛存心要讓劉鑫徹底崩潰。

  劉鑫咽了口唾沫,點點頭,「好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古怪的表情,蕭雪一臉疑惑地走近了,問:「師哥你怎麼
了?」

  「沒,沒什麼。」

  劉鑫這麼說著,手卻不由自主地抬起來,晃了半天,卻無處可落,無處敢落,
終於在他的拼命控制下,伸過去撥了撥蕭雪略顯有些淩亂的長髮。劉鑫悄悄歎息
了一聲,不知是該慶倖還是該惋惜。「你穿了這衣服確實很好看。」

  蕭雪臉上的疑惑迅速就變成了驚心動魄的嬌羞,聲音也越發細弱下去,「那
我以後見你就總穿這件衣服,好嗎?師哥?」

  劉鑫的聲音,則連他自己也都幾乎聽不到了,「好,你,真乖。」

  「我會一直都很乖的。」

  劉鑫的手又再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

  門外忽然傳來淩塵溫和的聲音,「小雪,還沒好嗎?你師哥難得來我們家做
客,別太耍小孩子脾氣了,聽到沒有?」

  劉鑫一陣欣喜,一陣遺憾,欲火卻已經開始衰減下去,「就快好了,師母。
呵呵……」

  等淩塵走開,劉鑫不敢再看蕭雪,走過去,打開門,站在走廊裡,讓神色有
些癡迷的蕭雪靜了一陣,才轉身說了聲,「我們下去吧。」

  隨即當先下樓,走進餐廳。

  假如不去在意淩塵偶爾露出的奇怪神色,假如他能忘掉自己心裡懷著的「叵
測」「鬼胎」那麼,此後的兩個小時,對劉鑫來說,無疑是生命中最為溫馨歡樂
的一段時光。在三個人你來我往的說笑中,在蕭雪輾轉反復的鋼琴中,在娓娓講
述美國故事的過程中,劉鑫時時都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成了這個夢寐以求和諧
家庭的男主人。

  是父親還是女婿?劉鑫暗暗嘲笑著自己,卻還是無法將淩塵和蕭雪分出高下。
青春美麗和成熟溫婉,又是否真的有高下之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不久的
將來,他很可能會失去她們全部。他無法放棄自己的復仇使命,而覆巢之下,難
有完卵,他怎麼還敢奢望能長期擁有她們,甚至僅僅是她們的一半呢。

  為今之計,也還是能享受得了多少就儘量享受多少吧。劉鑫無奈地想,隱隱
竟有一種邪惡的暢快。

  淩塵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去打擾那個靜悄悄關著門的房間。在幸運地逃開了
劉鑫有意的挑逗之後,她本來是下定決心要讓他們單獨相處到晚餐時分的。那顯
然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即使當劉鑫敲開小雪房門時她還沒有太大把握,但在劉鑫
走出來又走進去的那幾分鐘裡,淩塵幾乎百分之百地確信,他們很快就會墜入情
網。

  是怎樣一股莫名其妙的強大力量,驅使著走上樓去,說出那幾句讓她後悔了
許久的話呢?是對小雪的擔心,還是對劉鑫的怨恨,或甚至,是對他們未來可能
幸福生活的嫉妒?


                               【待續】
2016-6-4 13: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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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2)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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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2章

  自己真的是在嫉妒他們嗎?看著互相打趣說笑個不停的劉鑫和小雪,淩塵越
發覺得迷惑了。這樣一對珠聯壁合的才郎貌女,自己有什麼理由,又有什麼資格
嫉妒他們呢?

  淩塵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便悄悄搖了搖頭,正想起身,劉鑫卻突然止住笑
聲,說道:「小雪,好久沒聽你彈鋼琴了,最近是不是退步了啊?」

  一邊說,一邊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淩塵一眼。

  「亂說,我這麼天縱奇才,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會退步呢。」

  蕭雪跳起來,蹦到鋼琴面前,「不過,就算我彈得好,你這種榆木腦袋只怕
也領會不了吧?唉——真是對牛彈琴啊。嘻嘻……」

  蕭雪誇張地歎息一聲,隨即又做了個鬼臉。

  淩塵連忙微笑著站起來,說道:「我去準備晚餐。小雪,彈新練的那幾首曲
子給你師哥聽吧。」

  劉鑫略一愣神,立刻也笑著起身。「我去幫忙,小雪,你彈琴給我們伴奏。」

  「你們也太不象話了吧?我的鋼琴是要坐下來認真聽的,怎麼可以當你們切
蘿蔔淘米的背景音樂!」

  小雪嬌嗔著叫道,頓了頓,乾脆就一甩手,走過來。「要去一起去,我放C
D給你們聽好了。」

  淩塵這才松了口氣,命令道:「不行,你們誰都不許去。劉鑫,你是客人,
好好坐著聽小雪彈琴。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可不能算是客人……」

  劉鑫看看小雪,又看看淩塵,還想再說些什麼,終於還是被她堅定而銳利的
眼神給制止了,只好無奈地笑笑,「那好吧。師母您去忙,有什麼要幫手的儘管
出聲。我隨叫隨到。」

  如詩如畫的鋼琴聲很快就開始在客廳裡回蕩。淩塵洗好菜,切好肉,總算慢
慢恢復了平靜。

  剛才那短短的十幾分鐘時間,肯定不足以讓他們確定關係。否則劉鑫就不會
始終這麼從容自在,小雪也不可能掩藏得住自己的喜悅。想到自己浪費了那樣一
個絕好的機會,淩塵越發感到懊悔。得趕快想辦法彌補自己的過失才行。這要萬
一被蕭森知道了,還不定會怎麼責怪自己呢。

  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客廳裡忽然就響起電話鈴聲。鋼琴隨即停下,然
後是小雪欣喜的叫聲:「爸。師哥來了,在這兒坐著呢。師哥,我爸問你好。」

  「也問蕭教授好。」

  劉鑫儘量熱情地說。

  「我在彈鋼琴呢。媽媽在做飯。要她聽電話嗎?那你等等。媽——爸的電話,
叫你聽。」

  「哦。就來。」

  淩塵擦了擦手,快步走過去,接過電話,面向陽臺。「老蕭,什麼事?一切
都順利嗎?」

  「順利。你那裡進展如何?」

  沒想到蕭森會如此直截了當迫不及待,淩塵只好斟酌著句子,簡單答道:
「還行。」

  「什麼叫還行?劉鑫到底喜不喜歡小雪?」

  「不太清楚,不過……」

  在落地窗模糊的影子裡看到劉鑫正一動不動地豎著耳朵,淩塵不由自主壓低
了聲音。「我覺得應該很有可能。」

  「你覺得有什麼用?我不是叫你儘量製造機會給他們嗎?」

  蕭森刻意壓低了的嗓音,在聽筒裡走形得象個張牙舞爪的怪獸。

  淩塵頓了頓,輕輕答道:「有啊。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哦,呵呵……你就不會先探探小雪的口風?不行的話還來得及再想辦法。」

  「好吧。還有其他的事嗎?」

  「沒了。你多動動腦筋。他走之後給我一個電話。」

  「好,再見。」

  淩塵放下電話,對著劉鑫歉疚地笑笑,轉過去看著小雪。「你接著彈啊,我
正聽得來勁兒呢。」

  回到廚房,淩塵慢慢準備著飯菜,直到想定了主意,才快手快腳地炒好兩個,
揀一個曲子結束的間隙,喊道:「小雪,過來端菜!」

  「哦——」

  小雪高聲答應著,走進來的腳步聲卻異常沉穩。淩塵心中詫異,回頭看見在
廚房門口含笑站著的赫然竟是劉鑫,胳膊不由一抖,手中的筷子便掉了一根下去。
「你來幹什麼?小雪呢?」

  淩塵說完,眼睛在劉鑫背後轉了好一陣,盼望著小雪能及時出現,做她的救
命稻草。

  劉鑫走近兩步,彎下腰,停了片刻。淩塵只好也退了兩步,低頭看著他的動
作和眼神,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又怕小雪可能會聽見,正猶豫
間,劉鑫已經揀起筷子,笑著遞給她,用一種頗為曖昧的語氣,說道:「小雪彈
得累了,正躺在那兒喘氣呢。」

  你也太過分了吧。感覺到劉鑫毫無顧忌撲面而來的氣勢,淩塵頓時有些惱火,
便沒抬手,只冷冷地說道:「你把菜端出去。然後叫小雪進來一下。」

  劉鑫的手在空中僵了一陣,晃了晃,將筷子扔在菜板上,不以為意地撇了撇
嘴,然後帶著成竹在胸般的微笑,端菜出門。

  好一陣兒,蕭雪才走進廚房,捏了根芹菜放在嘴裡,一邊就問道:「媽,什
麼事?」

  「你等下。」

  淩塵找些事情忙碌著,儘快安排好自己的諸般情緒,又重新把剛才想定的主
意回憶了一遍,這才轉身笑笑,走過去,掃了眼靜靜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劉
鑫,然後拉了蕭雪進來,低聲溫言問道:「你師哥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蕭雪臉一紅,隨即裝聾作啞地問:「表白什麼?」

  「這孩子,還能表白什麼。跟媽還不好意思說嗎?」

  淩塵憐愛地笑著,一邊伸手順了順蕭雪的領口,然後仰著頭,上下打量了她
幾眼,道:「你還真是長大了,穿上這件衣服,簡直可以顛倒眾生了呢。你師哥
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蕭雪無法再明知故問,只好低下頭,輕聲答道:「反應好象是有點兒,但我
沒太注意。表白就肯定沒有了。」

  「那你剛才還那麼高興?」

  淩塵托起蕭雪的下巴,看著她嫣紅的雙頰。「騙我的吧?」

  「真的沒有啦。師哥就只是誇我好看,其他什麼也沒說。」

  蕭雪這麼說著,臉色忽然就有些張惶。「媽,你說師哥會不會一直都把我當
小孩子看待?」

  那也不是沒有可能。淩塵想,越發有些擔心起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不
僅會傷害到小雪,也肯定會傷害到她自己,甚至她們整個家庭了。她不能允許事
情沿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不會的,傻孩子。一直都把你當小孩子的人,那才
叫瞎了眼呢。你師哥又不是瞎子。」

  蕭雪點點頭,勉強笑了笑。「那我該怎麼做呢?」

  是啊,自己該再給他們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還是象蕭森所一再囑咐的那樣,
直接跟劉鑫挑明小雪的少女情懷呢?想到又要單獨面對劉鑫,而且談論的還是如
此一個敏感話題,淩塵不由一陣心悸。然而,眼前小雪的無助模樣,卻讓她更加
憐惜難抑。假如她不設法推劉鑫一把,為了將他頑強的意志徹底融化,小雪肯定
要經過相當漫長的煎熬。而萬一小雪按捺不住首先表白卻遭到他的拒絕,那就不
是「煎熬」兩個字可以解決的了。即使僅僅是冷置,小雪也未必承受得了。她很
清楚那種滋味,也許比其他任何人都還要清楚。想到這裡,淩塵咬了咬牙,儘量
平穩地說道:「什麼也不用做,只要自然發揮出你逐漸成熟的魅力,你師哥就一
定會喜歡你的。我保證。」

  但讓淩塵感到十分洩氣的是:儘管她一再努力,餐桌上的氣氛還是無法完全
恢復剛才那樣的快樂和諧。小雪的言行總帶著幾絲刻意,一點拘謹;劉鑫也很少
再去和她說笑,而是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淩塵身上。幾經挫折之後,淩塵只得
勉強維持著自己的慈祥表情,放棄了對氣氛的過高追求。

  蕭森出的這是什麼餿主意啊。假如不是他讓自己探小雪的口風,氣氛只怕也
不會低沉到這種地步。為失敗尋找到了這樣一個恰當的理由,淩塵的心情立刻輕
松了不少。那麼,自己還要不要按照蕭森的囑咐,設法跟劉鑫單獨談談呢?這實
在也有極大可能是弄巧成拙的一招。

  本已下定決心要推劉鑫一把的淩塵,越想越覺不妥,猶豫了好一陣,終於還
是試探著說:「小雪,你不是還有幾個作業要你師哥講解嗎?你們上去吧,我一
個人收拾就可以了。」

  「好。」

  蕭雪高興地甩甩手,一邊就招呼著劉鑫,「師哥,我有好多應用題都看不懂
呢。」

  劉鑫看看淩塵,又看看蕭雪,忽然就擺擺手,「今天不行了,我晚上還有事,
明天再上網跟你講解好了。呵呵……」

  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淩塵一眼,「師母,謝謝您的盛情款待。」

  看著楞在那裡無話可說的蕭雪,和她臉上不容忽視的失望與無助,淩塵再也
無法猶豫下去,只得輕聲說道:「小雪,你先上去吧。」

  然後轉身看住劉鑫,「請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說。」

  蕭雪斜了眼劉鑫,身子轉了一半,頭卻轉回來,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淩塵,見
淩塵擺手示意她上去,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樓梯口,上了兩級,停了停,又
悄悄轉回身,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坐下。

  劉鑫攏起雙手,在胸前慢慢地搓著。洋洋自得的臉上笑意越發濃重。眼神裡
鋒銳盡出,旌旗搖盪,仿佛要在某個瞬間,將淩塵所有的理智悉數全殲在那雙真
實可感的魔掌裡。淩塵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在漸趨懊熱的風中,在逐趨曖昧的
燈光下,那些始終無法完全清理乾淨的潮水,也開始蠢蠢欲動,找尋著發展壯大
並最終將她徹底淹沒的最好機會。

  但,除了設法在被征服之前儘快說完要說的話,她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想到這裡,淩塵勉力抬起發軟的雙腿,走進自己的房間,開燈,開冷氣,等劉鑫
也跟著進來,關門,落鎖。

  剛一轉身,劉鑫已經一點點逼了上來。淩塵連忙低叫道:「請先聽我把話說
完,好麼?」

  「你說啊,我在聽。」

  劉鑫漫不經心地答道,眼睛仍在盯著她的臉,身體仍在緩慢而堅定地逼近。

  淩塵後退兩步,倚在門後的牆上,喘息道:「你別這樣。你這樣我還怎麼說。
請你放莊重些,去那邊坐下。」

  劉鑫順著她的手指,掃了眼床頭那張小巧的梳妝凳,又回頭曖昧地看著她,
笑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但他的眼神和身體,卻在光影之中越來越銳利,越
來越高大,很快就聚合成一股內外交征的磅礴氣勢,繼續向她橫壓下來。也許。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身不由己地癱軟在地,再也無法抗拒那雙魔掌的每一個誘惑。

  淩塵看著那雙昏光中朦朧而龐大的手,狠命咬咬舌頭,用疼痛撐起自己傷亡
近半的那幾分神志,儘量堅定地說道:「你再不去坐下,我可要叫了。」

  劉鑫不置可否地笑笑,停住,盯了她好一陣兒,這才漸漸收斂了氣勢,抖抖
雙肩,轉身走去凳子上坐下。隨即又回頭,看看正猶豫著是否也要坐過去的淩塵,
低聲揶揄道:「你就站在那裡說嗎?不怕小雪在外面偷聽?」

  淩塵悄悄喘了幾口粗氣,知道劉鑫說的有理,便道:「你再坐遠一點。」

  劉鑫順從地向後靠在窗下。淩塵畏縮地走過去,站在床邊,想坐,又怕自己
會不小心軟倒,便先靜下來,努力在熱潮與理智間尋找著可憐的平衡。

  「你怎麼不坐?有必要這麼居高臨下嗎?呵呵……」

  劉鑫一邊笑,一邊就作勢欲起。「你不坐我也不坐了。」

  知道站著會讓兩個人的臉離得更近,也更難抵擋劉鑫的動作,淩塵連忙叫道:
「坐,坐。你別起來!」

  然後盡可能輕巧自然地坐在床上。

  然而,還沒等淩塵坐正身子,劉鑫已經直壓過來,兩條胳膊也一左一右,按
在她身後的床上。淩塵躲閃不開,又不敢伸手推拒,也不敢真的喊叫,只得悶哼
一聲,仰倒在床上。

  「你……你……」

  看著劉鑫得意洋洋的神色,淩塵被乍起的熱潮激得幾乎無法呼吸。而眼神和
身體的洪流,也已經再度緩緩傾瀉而下,轉眼就和蓄勢待發的熱潮混合在了一起,
將淩塵的身體一點點吞沒。淩塵不知道自己是在地獄還是在天堂。她只覺得自己
的靈魂已經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沉在身體裡,渴望著那雙摧枯拉朽的魔掌,隨時
準備著用鬆軟或挺扭配合它們的節奏;一半附在眼睛上,騰入頭頂的那一片虛空,
冷漠無情地俯瞰著他們的每一個動作。而她既控制不了身體,也控制不了眼睛,
只能咬唇強忍著呻吟,等待劉鑫罷手的時刻。

  劉鑫顯然也還記得小雪就在外面,在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之後並沒有更多進一
步的舉動,而是側身豎耳,一邊仔細捕捉著外面的動靜,一邊輕重緩急地撫摩著
她全身,從上而下,從外而內,很快就完成了一個輪回,停留在那片熱潮洶湧的
茂草中央。

  「你剛才是要說什麼?現在還用不用說了?」

  劉鑫得意地笑著,手依然按在那裡,又重又硬。

  淩塵歎息一般地輕喘了幾口氣,把靈魂分別拉扯回來,在胸口努力拼湊著,
低聲說道:「你讓我起來。」

  劉鑫笑了笑,那只手猛地抖動了幾下,刻意讓熱潮蕩起最後一陣波濤,然後
迅速鬆開,用另一隻手斜斜地撐坐在床上,看著她,一邊又將手指伸進嘴裡,露
出那個難以言喻的純真和邪惡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淩塵轉頭不敢看他。好一陣兒,才總算拼好了險些又被劈開的靈魂,坐起來,
坐直了,回身掃了一眼,見劉鑫也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像是在看自己新婚的妻
子,臉不由就是一熱,連忙又回過頭,頓了頓,清清嗓子,說:「請你以後再也
不要這樣了。」

  說完,立刻又有些懊悔。她本來是要警告劉鑫的,聲音卻被劉鑫的眼神在刹
那間泡軟,變成了半推半就般的哀求。

  「你真的不要?你確定?」

  劉鑫的聲音平靜而自信。

  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不敢要。淩塵暗自歎息著,知道這時候已經沒必要
再拐彎抹角,玩弄花招,便開門見山地說:「小雪已經愛上你了。我不能做任何
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

  劉鑫靜了好一陣兒,才小心翼翼地問:「肯定嗎?你怎麼知道的?」

  畢竟還是青春少女更有魅力。淩塵忽然又有些悲哀,轉身看了劉鑫一眼。
「肯定。她已經跟我承認了。你天天跟她說話,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劉鑫苦了苦臉:「我一向不懂女人。小女孩就更難懂了。感覺倒是有一點,
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已經很嚴重了。她最近學習退步很明顯。」

  說到這些,淩塵的聲音漸漸就穩定了許多。

  劉鑫露出同情的神色。「我會儘量幫她的,你放心。」

  「你要怎麼幫她?」

  「鼓勵她好好讀書,多輔導她的功課……」

  「你覺得有用嗎?」

  「總會有些用處的吧。不然還能怎麼樣?」

  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不明白?淩塵懷疑地觀察著劉鑫的臉色,沒發現什
麼異樣,只好反問道:「你喜歡小雪嗎?」

  「喜歡啊!」

  劉鑫不加思索地答道,忽然意識到些什麼,緊接著又問:「難道你是想叫我
以戀人的身份來督促她好好學習?」

  淩塵盯住他。「對!」

  「你們以前不是一直都不准她談戀愛的嗎?」

  「我們是不准她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傢夥談戀愛。而且,你在她心目中的地
位一直都相當重要,強行制止的話,只怕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也許就來不及准
備明年的高考了。」

  「那應該還不至於吧。」

  劉鑫沉吟了片刻,又說:「萬一高考完她發現真相怎麼辦?」

  淩塵楞了楞,「那會有什麼問題嗎?我這麼支持她,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劉鑫又再苦笑起來。「我說的不是這個真相,是我其實並不愛她的真相。」

  淩塵心中一動,儘量不動聲色地說:「小雪很快就會變成一個聰明美麗的女
人,絕對夠格做你的愛人。」

  「不是夠格不夠格的問題。」

  劉鑫的臉越發苦了。「我一直都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嘛。」

  淩塵心跳更加劇烈。「你們又不是親兄妹,不過是師兄妹罷了。」

  無奈和苦澀在劉鑫臉上纏繞著,旋轉著,終於變成了如泣如訴的聲音。「可
……可我愛的是你,淩塵。你難道真的不明白麼?13年前我就已經愛上了你,
從此再沒愛上過別人。」

  淩塵忍不住問道:「那……安昭呢?」

  「她從一開始就只是你的替代品。但她根本就比不上你。任何方面都比不上
你。」

  心跳越來越快,很快到達了某個極限,似乎轉眼就可以將淩塵的如意算盤搖
成粉碎。然而,長期耳濡目染形成的對男人甜言蜜語的不信任,忽然又在一息尚
存的理智鼓動下跳了出來,將淩塵的心跳猛地刹住。「我不會再允許你象今天這
樣子對待我的。」

  劉鑫的臉色頓時一滯。「為什麼?」

  「我不想背叛我的家庭。我更不想失去我的家庭。」

  淩塵喃喃地說著,象囚犯在念自己的判決。「我太老了,折騰不起。我也不
適合你這樣年輕有為的人。」

  「你一點都不老。」

  劉鑫動情地說,伸手拂了拂淩塵額頭的劉海。「蕭森也不值得你這樣。他在
學校裡有過很多少學生情人,你難道完全都不知道嗎?」

  「我知道。但那無關緊要。他做什麼,並不意味著我也要做什麼。」

  想起安昭,淩塵憐憫地看了劉鑫一眼,暗自歎道:也許自己這番磨難,其實
都只不過是蕭森造孽帶來的報應罷了。

  劉鑫直盯盯地看著她,臉色漸漸就冷靜下去。淩塵不由感到奇怪,正想著是
否該說些什麼,他卻又搶先問道:「你到底是因為什麼才這麼急著逼我去愛小雪
的?僅僅是為了擺脫我嗎?」

  淩塵楞了楞,終於還是沒敢明確否認。「也可以這麼說。但小雪確實已經陷
得很深,這一點我絕對沒說謊。」

  劉鑫緊接著又問:「你有跟蕭森商量過嗎?他什麼態度?他可是一向都不喜
歡我的。」

  「商量過。他也同意這是唯一解決辦法。」

  淩塵抿了抿乾涸的雙唇,「他雖然不喜歡你,卻很欣賞你的才華。有些事情,
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不像是個記仇的人啊。」

  「我是。」

  劉鑫隨口答道,似乎立刻就有些後悔,「小雪的事情我會認真考慮。有結果
了再告訴你們。我該走了,再見。」

  「你……」

  淩塵連忙叫住他,懇求道。「不上去給小雪講解一下數學題目了嗎?」

  「不了,我確實還有事。明天再跟她聯繫。」

  劉鑫淡淡地說完,轉身開門出去。

  門外隨即傳來小雪怯怯的叫聲。「師哥……」

  「你怎麼還不去做作業?呵呵……我有事要先走,你別送了。晚安。」

  「晚安,師哥。」

  小雪的告別簡直可以用悲戚來形容。但開門關門的聲音卻並未因此而有絲毫
遲疑。淩塵心中一驚,連忙重新整理了一下頭髮衣服,正準備出去看看,小雪上
樓的腳步聲又急促地響了過來。還沒等到淩塵走出房間,樓上的門也已經「砰」
地關上。

  在樓梯口猶豫一陣,淩塵到底還是走了上去,輕輕敲著門,喊:「小雪?」

  房間裡沒有一點聲音。門也緊鎖著,像是再也不會打開。淩塵不由有些著急,
耳朵貼著門,提高了嗓門。「小雪?你沒事兒吧?你師哥確實是有事,不是故意
不理你。」

  這回算是有了些響動。先是床吱吱呀呀的叫聲,然後是細微得發顫的腳步聲,
最後是輕巧的門把扭轉聲。淩塵退開兩步,站好。門卻並沒有開,反而「哢噠」
一聲插上了插銷。

  蕭雪依然沒有說話。

  淩塵連忙拍了拍門,輕聲說道:「小雪,你別發傻!你師哥還是很喜歡你的。」

  話音未落,淩塵忽然發現這無疑是確認了劉鑫並不愛她,只得又嘗試著解釋
道,「他是怕你爸不喜歡他。而且你現在還小,明年又要參加高考,萬一影響了
你的學習,會讓他後悔一輩子的。」

  蕭雪終於開了腔。「媽,你別說了,我沒事兒,你讓我靜一靜就好了!」

  淩塵滯了滯,不知道是該相信小雪還是該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很希望自己的
直覺是錯的,她害怕自己的過去在小雪身上重演。很可能還不只重演那麼簡單,
以小雪從蕭森那裡繼承來的怪異個性,說不定會自暴自棄,變成一個什麼都不在
乎的浪女。那些報紙雜誌電視電影裡觸目驚心的墮落情節,那些美女作家們筆下
聳人聽聞的悲慘故事,淩塵每次聽到看到都會心疼不已,更不要說發生在自己女
兒身上了。而且,即使最後小雪能夠順利恢復,明年的高考也必定會見風化水,
一敗塗地。

  蕭森出的怎麼都是些這樣的鬼主意?自己執行得可並沒有太離譜,怎麼結果
都和他預料的正好相反呢?淩塵越想越覺擔心,一時卻找不到任何解救挽回之道。
她不敢強迫小雪開門,她也沒有本事破門而入。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做事決斷敢言
敢行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她通常都會選擇找些理由來安慰自己。

  理由當然很容易找到。淩塵無奈地自嘲著。至少現在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那種
地步。小雪還在家裡,看樣子不是想要自殺。劉鑫也沒有一口回絕,而是說會認
真考慮。只要小雪能夠熬得過這段時間,只要劉鑫不是在虛言敷衍,那就還有樂
觀收場的希望。得好好跟老蕭商量一下才行。想到這裡,淩塵看看那扇依然緊閉
的門,轉過身,輕輕走下樓梯,拿起電話。

  「這麼早?別告訴我事情進展得不順利?」

  蕭森的語氣就象他的名字一樣陰冷。

  淩塵不由就囁嚅起來。「我……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交代去做的。」

  蕭森「哼」了一聲,勉強聽淩塵把經過大致說了一遍,不無氣惱地責怪道:
「女人就是女人,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也有本事弄得一塌糊塗。算了,你先安
撫好小雪,其它什麼都別做,一切等我回去再說。」

  「哦,那好吧。」

  淩塵無奈地答道,又問。「你說,我該怎麼安慰小雪呢?我真怕她會想不開,
或者自暴自棄……」

  蕭森沒好氣地打斷她。「你怎麼連自己的女兒都一點也不瞭解?小雪沒那麼
容易認輸。只要你設法讓她保留希望就行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會加倍努
力。蕭家的人不是隨便一點困難就可以打倒的。」

  淩塵不得不承認蕭森說得有理,便沒太在意他話裡暗含的譏諷。「那我就放
心了。不過……她現在不肯見我,會不會是因為她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蕭森這麼說著,語氣卻漸漸平和起來,似乎是覺得自己有些過火,或者是想
到了什麼解決問題的辦法。「你也別太擔心了。就算她今天不見,明天也會見的。
小雪比你聰明得多,很快就能想明白什麼對自己有利,什麼對自己不利。我瞭解
她。」

  淩塵無法反駁蕭森的大條道理,只得唯唯諾諾地應道:「我一會兒想辦法再
和她談談。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蕭森停了一陣,問:「劉鑫不是說會和小雪聯繫嗎?你明天要注意觀察小雪
的動靜。」

  「我知道。」

  淩塵說著,抬頭看了看依然一片靜謐的樓上。

  「他跟你說認真考慮的時候表情是什麼樣的?有沒有得意或者高興的味道?
你有沒有問他大概要考慮多久?」

  淩塵沒想到蕭森忽然又問起這些細節,不免就有些心虛。「表情……很嚴肅,
沒有得意高興的味道。我沒有問他要考慮多久。」

  「你……唉,算了。」

  蕭森歎了口氣,卻依然沒有掛電話的意思。「你再好好回憶一下,劉鑫和小
雪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到底有什麼異常沒有?」

  「劉鑫很正常,小雪就很高興。我跟你說過了,是因為劉鑫誇她好看。」

  「你這兩天如果有機會,不妨設法弄清楚他們在房間裡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記住了嗎?」

  「記住了,我儘量找機會問小雪。」

  還沒等到淩塵放好電話,樓上的開門聲就已經響了下來。淩塵心中一喜,正
想趕快上去瞧個究竟,卻被蕭雪冷冷的叫聲阻慢了腳步。「媽,你上來一下!我
有話要問你!」

  聲音遠得象來自天外。難道自己和女兒剛剛融洽起來的關係又要開始變得生
疏了麼?淩塵一邊上樓,一邊懊惱地想。上到一半,聽見小雪轉身走回去用力坐
在床上的聲音,越發感到難過。早知道就不該這麼揠苗助長了,讓他們自由發展
多好!

  淩塵暗自歎息著,走到低頭坐在床沿的蕭雪面前,看了看書桌前的椅子,沒
敢坐。「小雪,你不要緊吧?」

  蕭雪沉默了好一陣,又深吸了幾口氣,忽然就抬起一張淚痕依稀表情呆板的
臉,問:「你到底跟師哥說了些什麼?」

  淩塵預料到小雪一定是要問這個,卻還是不知該不該老實回答,只得遮遮掩
掩地答道:「也沒說什麼,不過是告訴他你最近的學習情況,請他多費心幫助和
鼓勵你。」

  「我最近的學習情況?我怎麼了?不是什麼都做得好好的嗎?」

  蕭雪冷冷地看著淩塵,聲音漸漸高亢起來。而且越來越快,仿佛擔心自己要
問的問題轉眼就會被怒火吞噬掉。「你是不是怕影響我學習,故意叫他疏遠我的?
你一再套我的口風,是不是為了能夠及時掌握情況?你那些體諒理解的話,是不
是都是為了騙我相信你?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做就可以……」

  淩塵無法再忍受下去,厲聲喝道:「小雪!你太過分了。你……」

  「我怎麼了?說中你的陰謀詭計了,是嗎?呵呵……別以為我是小孩子,弄
不懂你們大人的那些花花腸子,活該被你們騙。老實告訴你,幾年前我就已經什
麼都知道了。你們自己不懂得愛情是怎麼回事,就看不得我有得到幸福愛情的機
會,對不對?……」

  蕭雪還在不停地說著,但淩塵卻一句都聽不見了。淚水已經迅速淹沒了她的
眼眶,也幾乎淌軟了她的嘴,她的喉嚨,她的心,以及她的整個身軀。她想走過
去,抱住女兒,卻怎麼也邁不動腿,抬不起手。她實在想不通,這個存心要為自
己獲得安靜,要為女兒爭取幸福的週六,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老天爺真的就總
是這麼不開眼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雪動個不停的嘴才終於放慢了速度,涸轍之魚一般急促
地呼吸著。

  淩塵擦擦眼睛,勉力邁開腿,伸出手,逡巡著,想碰碰甚至攬住小雪,卻被
她提前的抖顫給震了回來。

  眼神裡始終都還有著叫人不忍直視的怨恨。

  「小雪,你錯了。我……我真的沒有叫你師哥疏遠你,也一直都沒有騙你。
我確實不希望你因為戀愛而影響學習,但我也知道你師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我
認同他的這種地位,因為他不是以前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小男孩,而是一個經歷過
愛情,知道什麼是愛情,懂得怎麼維護愛情的男人。和你的那些談話也讓我相信,
這次如果再阻止你,你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反抗,也許連學業家庭都可以不要……」

  說到這裡,淩塵不由悲從衷來,仿佛是在剜掉自己心頭那塊最軟最嫩的肉一
般。接受這饋贈的雖然是自己的女兒,卻未必能真正懂得享受和珍惜。這叫她怎
能不益發痛恨命運的捉弄呢?

  房間裡寂靜如死。

  蕭雪的眼睛朦朧如霧。

  怨恨終於漸漸融化。「那你跟師哥到底說了些什麼?你最好老實告訴我。我
早晚都會知道的。」

  蕭雪低聲威脅著,卻沒有絲毫威脅的語氣。

  她畢竟還是個善良的孩子。淩塵欣慰地想,勉強定了定神,決心不再隱瞞什
麼。「其實……其實我跟你師哥說的,是你有多麼喜歡他。希望他不要再老是把
你當小孩子看待。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很高興能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女婿。」

  「媽——」

  蕭雪哀叫一聲,眼淚開始簌簌流淌,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站起身,抱住淩
塵。「你幹嘛要跟他說這些?我又不是非要求著他喜歡我。而且……而且,你這
麼一說,只怕他以後都沒辦法正常跟我說話了。」

  在蕭雪緊密得近乎捆綁的擁抱中,淩塵竟有一種熱潮洶湧的衝動。連忙做了
幾個深呼吸,將心思重新集中在劉鑫身上。「他是個明白人,就算我不說,他也
會慢慢瞭解一切。媽實在不忍看你這麼辛苦。」

  「我寧願辛苦也不願他疏遠我。」

  蕭雪抽噎著,似乎要把自己融回淩塵的身體。

  「不會的,不會的。」

  淩塵撫摩著蕭雪的頭髮,喃喃地說。「你這麼年輕漂亮,聰明可愛,他怎麼
會捨得疏遠你。他一定會喜歡上你的,我保證。」

  心痛得越發厲害了。


                                 【待續】
2016-6-5 12: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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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挂】(13)作者:liming609

.


                         【一絲不挂】(13)



作者:liming609

      ***    ***    ***    ***

               第13章

  蕭雪一直都很憎惡自己偶露峥嵘的暴戾本性。很多時候,有些話她并不想說,
有些事情她并不想做,但從爸爸那裏繼承下來的這種狂躁基因,卻又總是倏忽來
去,迫使她說出那些肯定會傷人的話,做出那些肯定會後悔的事情。她無法控制,
她的理智還沒有強大到足夠地步,她畢竟還不成熟。她也無法知道,自己還要等
多長時間,要成熟到什麽程度,才有辦法完全控制住它們。

  也許正是因爲這個,她才越來越不喜歡爸爸。尤其是在她逐漸長大,語言逐
漸豐富,行爲逐漸有力,造成的破壞也逐漸劇烈,劇烈到讓人無法一笑置之之後,
她甚至都有些痛恨蕭森了。假如不是蕭森的遺傳,她怎麽可能會忍心傷害如此柔
順如此善良的母親呢?

  感覺到懷中溫軟的身軀又在微微顫抖,蕭雪連忙收拾淚水,輕輕側轉身,輕
輕松開胳膊,想放淩塵坐在床上。不料淩塵卻突然伸手抱住了她,身體緊貼着身
體,頭牢牢埋在肩上,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站穩腳步的力氣,又似乎是不想讓她看
見自己淚眼迷離的模樣。蕭雪暗暗無奈地歎息着,停了一陣兒,見情況依然沒有
好轉,隻得也坐下來,和淩塵抱作一團。

  漸漸地,兩個人的姿勢便主次分明起來。不是蕭雪撲在母親懷裏,而是淩塵
依偎在女兒胸口。這讓蕭雪在自責和奇怪之餘,也不禁有些居高臨下的自豪和憐
憫。母親天生就是個軟弱的人,一旦真的傷起心來,就絕對不會象她這樣迅速恢
複正常狀态。也許,自己現在終于到了可以和母親平起平坐的年紀了,很可能還
必須承擔起安慰母親爲母親出頭的責任呢。想到這裏,蕭雪益發感到得意,輕輕
撫摩着淩塵的背,一邊還前後搖晃着,仿佛在哄一個哭鬧累了的嬰兒。

  隻是,這樣軟弱老實的媽媽,又如何能保證劉鑫一定會喜歡自己呢?她的眼
光要真那麽準,當初也不會嫁給爸爸了。她的所謂「保證」多半都是随便說來安
慰自己的而已。蕭雪這一轉念,心情立刻又低沉下去。見淩塵似乎平靜了些,忍
不住問道:「媽,你真的覺得師哥會喜歡我嗎?」

  淩塵身子一緊,停了一陣兒,才慢慢擡起頭,揉了揉眼睛,歉疚地笑笑,說
道:「當然。」

  「可是……可是他剛才連話都不肯跟我多說兩句了……」

  蕭雪這麽說着,險些又要責備起媽媽來,連忙住了口,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淩
塵。

  淩塵擡手将蕭雪的長發順到肩後,又幫她抻了抻衣領,沉吟着說道:「你也
别以爲媽媽告訴他是做錯了。你不是一直都在擔心他總把你當妹妹看待嗎?這次
一說破,就算他暫時沒有明白表示接受,以後肯定也會多了一份心思。隻要他還
願意和你繼續來往,你就有大把機會,用你的溫柔體貼聰明可愛,還有純真癡情
去打動他。有你這樣我見猶憐的女孩子喜歡,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動心
的。」

  「愛情不是要兩情相悅靈肉交融的嗎?如果他隻是感動我的癡情,喜歡我的
外表,那還算什麽愛情?」

  淩塵詫異地看着蕭雪,嘴角露出些不以爲然的笑容。「男人們的愛情本來就
和外表緊密相關,甚至根本就可以說是由外表決定的。」

  蕭雪知道淩塵說的有理,但她還不想輕易放棄自己對完美愛情的純潔幻想。
「師哥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否則,他當初就不會那麽癡情地等着安昭阿姨去美國,
也不會回深圳一年多都還一直沒有女朋友。」

  淩塵的臉凝了凝,随即解釋道:「那可能是因爲他以前專注于學業,現在專
注于工作,沒太多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吧。」

  說到這裏,淩塵似乎想通了些什麽,語速開始漸漸加快。「可是他一直都很
樂意抽時間關心你,幫助你,從你十歲到現在,他也一直都很了解你,理解你,
這還不夠發展出真正的愛情嗎?大多數的愛情,其實都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日久
生情。那些小說電影裏的浪漫故事,就算是真的,也不過是萬分之一的機會罷了。
你真的會願意自己愛上一個沒有絲毫的相互了解的人嗎?」

  蕭雪找不出什麽話來反駁淩塵,隻好低下頭,悄悄露出笑容。

  這些道理她其實已經想過無數次,每次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念頭給否決得幹
幹淨淨。而在媽媽斬釘截鐵般地确認之後,那些曾經令她恨之入骨卻難以擺脫的
念頭,居然一個也沒有跳出來,甚至連找都找不到了。蕭雪不由自主地相信,那
些念頭根本就是莫須有,甚至可能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切都隻是自己在患得患
失胡思亂想而已。

  淩塵伸手托起蕭雪的臉,看了看,捧在手裏。「傻孩子,媽的話難道你還不
相信嗎?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媽——」

  蕭雪低叫一聲,被淩塵臉上的母愛光輝感動着,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相信媽,相信媽是絕對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相信媽願意爲了你的幸福
做任何事情。」

  淩塵喃喃自語般地說着,象是在堅定蕭雪的信心,又象是在堅定她自己的信
心。

  蕭雪抓住淩塵的手,将它們緊緊按在臉上。「媽,我相信。對不起。剛才都
是我不好……」

  淩塵重新攬住蕭雪,笑着說道:「不能全怪你。也是我見你師哥要走,有些
沖動。事先又沒有跟你打過招呼。」

  蕭雪往淩塵懷裏鑽了鑽,找到一個最舒适的方位,輕聲說道:「其實……就
是你不說,可能我也會說出去的。我那時真的好生氣,又好失望。」

  「你這孩子。分明是拿老媽出氣嘛!」

  淩塵推了推蕭雪的肩膀,誇張地嗔怪着,随即又笑道。「倒還是我說比較好。
女孩子家,太主動了男人會怕的。」

  蕭雪故意拿出驚慌的語氣。「是麽?可我現在也已經夠主動了啊。」

  「你怎麽主動了?」

  淩塵似乎也有些擔心。

  媽媽還真好騙,蕭雪想,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我先喜歡他,難道還不算
主動嗎?嘻嘻……」

  「這孩子,我還以爲怎麽了呢。呵呵……」

  淩塵的胳膊攬得更緊了。

  是媽媽的懷抱更溫暖,還是劉鑫的懷抱更溫暖呢?蕭雪這麽想着,臉頓時就
有些熱,連忙在心裏唾罵道:看他整天冷冰冰的樣子,怎麽可能有媽媽這麽溫暖
呢?硬還差不多。臭師哥。死劉鑫。但這樣的唾罵顯然并不能抑制那些突如其來
的嬌羞,反而還更沸騰了她的臉,燙熱了她的胸膛。尤其是當她第一次在心裏用
到「劉鑫」這個稱呼的時候,一種陌生而又親昵的感覺,激得她險些就飛了起來。

  蕭雪不由自主拱了拱頭,感覺到淩塵的雙乳,忽然想到些什麽,便問:「媽,
你說我要怎麽樣才能變得又豐滿又勻稱?」

  「不是早跟你說過這個不用操心了嗎?傻孩子。你一直都練舞蹈,體形肯定
差不了。你師哥不也誇你好看了嗎?」

  蕭雪剛剛開始安靜下去的臉立刻又一片沸騰。「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哼哼!他那種生意人,說謊還不跟吃糖似的!」

  「你覺得你師哥有必要騙你嗎?」

  「我怎麽知道。反正他經常不說實話。每次問他作業,他還總說我笨呢。」

  淩塵輕輕撫弄着蕭雪的肩膀,揶揄道:「你本來就是笨啊。老是拿那些自己
做得了的弱智問題問你師哥。說不定他早就發覺了呢。」

  「人家是怕他記不得高中的功課了嘛,嘻嘻……」

  淩塵跟着笑了一陣,停了停,忽然就問:「對了,你和師哥在房間裏都做了
些什麽?說給媽聽聽。」

  蕭雪心中一凜,顧不得淩塵是否會發現自己臉上未褪的潮紅,仰頭反問道:
「媽,你問這個幹什麽?」

  淩塵卻輕描淡寫順理成章地答道:「幫你好好分析一下你師哥到底是不是喜
歡你啊。」

  蕭雪這才放下心來,重新低了頭,輕聲說道:「也沒做什麽。他進來叫我換
了衣服給他看,我不敢對他生氣,就換上了。他看見的時候好象很吃驚,然後就
是誇我好看。」

  「别的什麽也沒說?」

  蕭雪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忍住羞澀,呻吟一般地答道:「說……我說以後
見他就穿這件衣服,問他好不好,他說好,還說我真乖。」

  淩塵半天沒有出聲,放在蕭雪肩膀上的手似乎又在微微顫抖。

  就算這不能代表師哥喜歡我,但也絕對不會代表他不喜歡我啊。媽媽爲什麽
這麽激動?蕭雪有些詫異,也有些擔心,便擡頭追問道:「媽,怎麽了?有什麽
不對嗎?」

  淩塵胳膊一晃,很快又停住。「沒……沒什麽。你師哥當時有什麽動作?」

  蕭雪不知道是否該把自己的詫異說出來,隻得先回答淩塵的問題。「沒什麽
動作,好象……好象撩了撩我的頭發。記不清了。」

  「他的表情呢?記得嗎?」

  「很古怪的表情。說不清楚。」

  見淩塵點了點頭,沉吟着不肯出聲,蕭雪益發擔心起來。「媽,到底怎麽回
事?」

  淩塵卻輕輕站起身,笑道:「你别問了,你師哥明天一定會跟你聯系的。呵
呵……媽要去沖涼,你也去吧。」

  說完,便轉身出了門,快步走下樓去。

  蕭雪心中的詫異轉眼就被難以抑制的興奮沖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蕭雪強忍着按下那個熟悉号碼的沖動,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劉鑫才
晃晃悠悠地出現在網上。但,一分鍾過去了,他不說話;三分鍾過去了,他還是
不說話;十分鍾又過去了,他依然沒有說話,甚至還突然消失了一陣,才又閃啊
閃地跳出來,象是打算一直這麽閃下去,閃到蕭雪頭暈眼花爲止。

  不信你能一直不開口。反正我已經等了一夜一天,也不怕多等這幾分鍾。蕭
雪硬着手指,打開對話框,讓滑鼠在那個瞪眼張飛的醜陋頭像上來來回回地繞着,
恨不得把他抓下熒幕,咬進嘴裏。

  用戶信息忽然就跳了出來,示威似地橫在中間。

  「可惡的家夥!來了又不說話,你想死啊!」

  蕭雪輕聲罵着,心裏一陣甜蜜,一陣酸楚,到底還是無法繼續忍受等待的煎
熬,不得不抖動滑鼠,按下了視頻申請。

  好一陣兒,劉鑫從容安靜得有些異常的臉總算跳進了熒幕,卻還是不說話,
隻用恍若隔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象是在等她親口說出那些媽媽說出過的秘
密。

  在那樣的眼神籠罩下,蕭雪全身凝固了一般,半天都不能動一動,連乍起的
羞熱,乍烈的心跳,也都漸漸遙遠如天邊的流雲。她也不敢動,她害怕自己的任
何動作,都可能招緻這個美好時刻的一去不返。這個她盼望了許久的時刻,這個
将永遠留藏在她内心深處的時刻,她甚至願意拿生命去交換,願意爲了能讓它多
停留幾秒,抛棄自己所有的一切。而它的每個部分,每個細節,每點光,每種色,
以及可能有的每段聲音,每絲動作,都值得她用一生來回憶。假如她竟然沒能全
部記住它們,等待她的,也必将是萦繞一生的懊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音箱裏終于傳來劉鑫小心翼翼的問候。「小雪?你怎麽了?
還在生我的氣?」

  蕭雪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應該先做出氣惱的樣子才對,正猶豫間,注意到劉鑫
臉上緊張的神色,心立刻就軟了,便低頭笑笑,輕聲答道:「沒有,早就不生氣
了。」

  劉鑫的語氣也輕松了許多。「那你幹嗎動也不動?扮呆頭鵝嗎?害我以爲網
路有問題,正打算關掉它呢。」

  「你……」

  感覺到劉鑫話中淡淡的調侃,蕭雪忍不住叫了一聲,擡頭看見他溫和寬厚的
眼神,又一下子忘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麽,隻得咬牙揮了揮拳頭,恨恨地說:
「早晚有一天叫你知道我的厲害。臭師哥,你等着吧。」

  劉鑫裝模作樣地躲了躲,越發嬉皮笑臉起來。「不用等了。我已經知道你的
厲害了。你的絕招不就是裝瘋賣傻扮潑婦嘛。每次你用到這招,我都隻有舉手投
降的份兒。難道你忘了嗎?」

  「你亂說,我什麽時候扮潑婦了?告訴你吧,我真正的絕招是撒嬌發嗲扮可
憐。沒見識過吧?要不要現在就讓見識一下?」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拈起蘭花指,抛出一個大大的媚眼兒。「大人,奴家馬
上就要過生日了,您打算送什麽禮物來呀?」

  劉鑫楞了楞,「得,得。你的絕招真厲害,簡直要吓死我了!呵呵……」

  見劉鑫笑得不大自然,蕭雪說笑的心情不由就淡了。她并不喜歡那樣的說話
方式,假如不是剛才莫名其妙地想讓劉鑫知道自己也有妖媚的一面,她絕對不會
用那種方式來提醒他自己的生日即将來臨。其實她又何必提醒,劉鑫一定會記得
她的生日的。以前他不是一直都記得的嗎?去年還送了這個攝像頭給她。想到這
裏,蕭雪掐掐大腿,算是對自己聊施懲戒。

  「小雪?怎麽又不說話了?在想什麽?」

  劉鑫的聲音忽然變得異常溫柔,完全沒有了調侃的味道。

  蕭雪心神一蕩,所有的後悔立刻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滿
臉的羞澀和喜悅。「沒……沒想什麽,我……我在扮呆頭鵝。」

  「哦。這隻呆頭鵝還挺漂亮的,看上去也不是很呆。」

  劉鑫一反常态鋒芒盡斂的回答讓蕭雪有些不大适應,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笑
道:「笨師哥,你也有這麽笨的時候啊。嘻嘻……呆頭鵝是總稱,每隻鵝呆的程
度都有所不同,我是裏面最聰明漂亮的那隻,天鵝。」

  「原來師妹大人竟是呆頭鵝王國裏的公主,失敬啊失敬。」

  「你又諷刺我?」

  「哪裏哪裏。這麽漂亮的天鵝,我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麽敢諷刺。」

  劉鑫這麽說着,溫柔的眼神直穿而入,射進蕭雪心裏。

  難道這就是兩情相悅的滋味嗎?蕭雪的心跳忽然又劇烈起來,轉眼就淹沒了
和劉鑫針鋒相對的欲望。然而,莫名其妙的懷疑卻從另一個角度輾轉而至,繼續
萦繞在她腦海,讓她無法認真體味這種期待已久的幸福。

  如果師哥真的也喜歡自己,爲什麽在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之後,還是隻肯說些
若即若離不鹹不淡的話?這些話固然可以是對戀人說的,但對師妹說似乎也沒什
麽不可以。他剛才還半天不肯出聲,假如不是自己主動發出視頻申請,說不定他
還會悄然離去,把自己一個人丢在孤單的懊悔之中。他到底是真的喜歡自己,還
是怕影響自己的學業,所以才用這種方式敷衍安撫自己呢?蕭雪越想越覺不對,
而劉鑫的眼神,也在漸漸變得模糊難辨,象是很快就會淡出鏡頭,隻剩下一張皮
笑肉不笑的呆闆的臉。

  不行,我一定要問個清楚。想到這裏,蕭雪定了定神,輕輕喊道:「師哥?」

  「怎麽?有事?」

  劉鑫的聲音多少有些怪異。

  蕭雪用兩隻手一齊緊掐大腿,嗫嚅着問:「你……我……你真的覺得我漂亮
嗎?」

  「當然。你是一隻非常漂亮的天鵝公主。」

  劉鑫的眼神重新清晰溫和起來。

  「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一直都很喜歡。」

  你是裝不明白還是真不明白?蕭雪隐隐地恨着,但這沒有半點根基的恨,絲
毫不能抵擋得住鋪天蓋地的羞澀,甚至連陷入大腿的指尖,也正漸漸融化在熱火
之中,沒有了多少醒神鼓勇的作用。她隻能拼命使出最後一絲力量,氣若遊絲地
強調着:「不是兄妹似的那種喜歡。」

  這已經是蕭雪可以做到的極限了。僅僅是這樣,她也已經開始擔心自己會随
時死掉。不管劉鑫的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

  幸好,劉鑫并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但他也沒有多少喜悅的樣子。他隻是看着她,看着她,溫柔裏帶着幾絲詫異,
一點憐憫,甚至還有隐約可辨的漠然,仿佛在聽聖桑的《天鵝》在看巴甫洛娃的
《天鵝之死》假如不是心裏始終還殘存着一絲希望,蕭雪真想幹脆關掉電腦,趴
在床上痛哭一場。

  時間在靜默中一串串飄過去。

  蕭雪的視線也一寸寸開始模糊,象是不忍再見到這個世界。

  「你今天沒有作業要做了嗎?」

  劉鑫忽然用奇怪的聲音問。

  蕭雪無法說話,也不想點頭或者搖頭。她隻能看着那張實在無法恨得起來的
臉,任憑分不出節奏和曲調的聲音在耳朵旁邊一遍遍回響。

  劉鑫卻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心情,依然不管不顧地追問着。「你最近學
習是不是退步了?」

  蕭雪總算找到了些氣惱的感覺。「我媽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你還問這麽多幹
什麽?」

  話音未落,眼淚就在嘴唇的顫抖中一點點淌下雙頰,淌過嘴角,淌在赤裸的
胳膊上。

  好一陣兒,劉鑫才溫言說道:「你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
你都應該集中注意力,好好走完這一步。不然的話,将來吃虧的可是你自己。」

  這些不着邊際的話益發讓蕭雪氣惱不已,忍不住就冷笑一聲,瞪住劉鑫。
「你裝什麽糊塗?還不都是因爲你!」

  「我?我怎麽了?昨天我是真的有事,你還在生氣嗎?我還以爲……」

  沒等劉鑫把話說玩,蕭雪已經氣得一把抹去眼中的淚水,叫道:「你還裝!
我媽昨天都跟你說了些什麽,我全知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就盡管直說。但請别
用這種态度來敷衍應付我。我還沒傻到那種地步。」

  「你媽怎麽……」

  劉鑫嘟囔了半句,随即住嘴,靜靜地看了蕭雪一陣,臉上露出些無奈的神情。
「小雪,我們先不說這些事好不好?你明年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影響你的前途。」

  蕭雪執拗地搶白道:「不說更會影響我的前途。」

  劉鑫搖搖頭,苦笑着,半天沒有說話。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蕭雪想。濃重的哀傷冬日寒風一般,迅速穿
透了她的全身,又在裏面上下左右地攪擾着,似乎是打算把她所有的力量勇氣感
覺理智,都凍成碎片,吹到天涯。「你不喜歡我,是麽?」

  蕭雪喃喃地說着,眼淚卻已經悄悄幹結在她木然的臉上,再也流不動了。

  「不是的,小雪你别這樣。」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隻是短短的一瞬,劉鑫急促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重新把蕭雪拉回人間。「你也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把你當妹妹一樣看待的。驟
然要轉換角色,肯定需要一段時間适應。而且,你爸爸一向都不喜歡我,我不想
因爲這件事,破壞你們之間的家庭和睦,更不願意看到你和爸爸反目成仇。」

  突如其來的烈日,轉眼就将哀傷曬成了一縷無法辨認的輕煙。「爸爸不會幹
涉我們的。就算他幹涉也不要緊,反正我一直都不喜歡他。你要多長時間才能适
應呢?」

  劉鑫卻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再不喜歡,他也畢竟是你爸爸。生你養你
的爸爸。」

  「我會盡量說服他的,你放心。」

  「怎麽說服?你爸爸是輕易能被你說服的人嗎?」

  蕭雪知道劉鑫說的對。但除了說服爸爸之外,她還能有什麽其它的選擇嗎?
「我總會想到辦法的。你等着吧。隻要能說服他,什麽辦法我都願意嘗試。」

  蕭雪這麽說着,漸漸就覺得有了些信心。而信心旁邊的希望,也正在一點點
堆積着,很快就在她臉上凝聚出兩朵隐約的笑意。「你幹嗎不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

  劉鑫疑惑的神情分明又是在裝糊塗。

  蕭雪恨恨地瞪着他。「你又裝!我剛才問你要多長時間才能适應?你幹嗎不
回答?」

  「這我怎麽知道。也許一兩個月,也許一兩年,也許……」

  劉鑫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一輩子。」

  「那你就适應一輩子好了。嘻嘻……」

  「真是個孩子。眼淚好象還沒擦幹淨呢。」

  劉鑫把臉湊上來,裝模作樣地端詳着她。

  「不許叫我孩子。以後也不許用『小』來稱呼我。哼哼!」

  「那『小雪』也不能叫嗎?難道要叫你大雪?老雪?呵呵……」

  蕭雪不由爲之氣結,好不容易才找出一句可以說得出口的話。「反正我不是
小孩子。明年我就十八歲成年了。」

  「十八歲很大嗎?」

  劉鑫漸漸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不管怎麽說,你畢竟還小,未來的路還很
長,我不想早早就把你栓在我身邊,那對你不公平。而且,萬一有一天你厭倦了
我,我可承受不起那種打擊。」

  感受到劉鑫話中深切的柔情,蕭雪楞了楞,點點頭,輕聲說道:「我不會變
心的。我發誓。」

  劉鑫連忙制止道:「千萬别發誓。未來的事情不可預料。」

  上了年紀的家夥怎麽都這麽多心?蕭雪滿心甜蜜地想着,便道:「還能有什
麽不可預料的事情?我才不怕呢。」

  「多了,比如你爸爸究竟會不會同意,比如我到底能不能适應。」

  蕭雪心一沉,忍不住嬌嗔道:「那你不要适應好了。說得好象多艱難似的。」

  「難倒不是很難,主要是費工夫。呵呵……說服你爸爸才叫難啊。我又幫不
上忙,可要辛苦你了。」

  「這個不用你操心。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登攀。」

  蕭雪重新喜笑顔開起來。

  蕭雪怎麽也沒有料到,周二爸爸剛從北京回來,就強行搶走了她的手機,切
斷了她的寬帶,并明令禁止她再和劉鑫來往。

  「爸,你憑什麽這麽管我?」

  在自己房間裏摔了半天東西,蕭雪終于還是忍不住沖進對面的書房,對着蕭
森大聲喊道。

  蕭森看着她,冷冷答道:「我是你爸爸。」

  蕭森嚴厲的眼神讓她多少有些膽怯,但一想到從此就很難再看到劉鑫,甚至
連跟他打個電話都要偷偷摸摸,蕭雪還是挺了挺胸,勉強支撐着自己即将軟落的
視線。「你以前不是也一直都很贊成我向他請教功課的嗎?」

  「是你媽媽贊成,我隻是沒反對而已。」

  蕭森忽然又輕描淡寫起來,仿佛是在說一件和他毫不相幹的事情。

  蕭雪不由一滞,想到爸爸更希望自己能成爲一個明星而不是學者,本就不甚
豪壯的氣勢立刻又弱了許多,不僅聲音低了,連好不容易挺起的脊背,也漸漸彎
了下去。「我都已經這麽大了,難道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嗎?」

  「你才十七歲,還沒成年,大什麽大?」

  蕭森再次揚起的眼神如巨石一般,帶着隐約的隆隆回聲,直向蕭雪滾了過來,
似乎轉眼就可以将她撞翻在地,碾成肉餅。「老實告訴你,周六發生的事情你媽
全都告訴我了。你們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種簡單的朋友關系。我不會允許你這麽
丁點年紀就談什麽戀愛,葬送自己的大好前途。你就死了這份兒心吧。」

  蕭雪不得不退後兩步,靠在門框上。

  她知道媽媽一定會告訴爸爸,她甚至還對媽媽說服爸爸抱有不少希望,但當
事實證明爸爸并沒有被媽媽說服時,她又不由自主地怨恨起老實軟弱的媽媽來。
因爲媽媽的失敗,同時也堵死了她自己設法說服爸爸的每一條路。雖然她并沒有
想出什麽穩妥可靠的方法,但隻要爸爸還不知情,她就總還有着希望。她真該事
先跟媽媽好好商量一下才對。這兩天怎麽會盡顧着高興,忘了早些籌劃這樣一件
至關重要的大事了呢?

  想到這裏,蕭雪隻能垂死掙紮般地低聲說道:「你管不住我的,你總不能一
天到晚跟着我。」

  蕭森不以爲然地冷笑道:「我已經跟你們老師打過招呼了。實在不行的話,
還可以讓老謝家的公子幫忙。」

  蕭雪一楞,「謝文超?」

  「對!所以你最好還是别耍什麽小聰明。呵呵……更不要逼我把你鎖在家裏
關禁閉。」

  謝文超敢監視我?諒他也沒那麽大膽子。蕭雪這麽想着,雖然仍是高興不起
來,心神卻漸漸安穩了些。側臉想了想,知道硬來不行,便放軟聲音,哀求道:
「爸——我保證感情學業兩不誤,而且會按照您的意思報考電影學院,您就行行
好,讓我……讓我跟師哥認真發展下去,行麽?」

  蕭森神情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煩地說道:「什麽感情?劉鑫根本就沒把
你放在眼裏。你明明就是在單相思,一個女孩子,丢人丢得還不夠嗎?」

  見爸爸說話如此尖刻,蕭雪放棄了繼續蘑菇的打算,努力挺起胸。「師哥很
快就會愛上我的,你等着瞧吧。」

  蕭森頓了頓,笑道:「說得倒輕巧。怎麽證明?他肯爲你付出什麽嗎?」

  蕭雪終于明白了爸爸如此嚴陣以待的目的,勉強忍住心中的不齒,問:「你
希望他付出些什麽?」

  蕭森似乎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落了下風,連忙正色道:「這是要他主動的事情。
你絕對不可以跟他提起,知道嗎?」

  蕭雪暗自笑笑,點點頭,懶得再說什麽,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爸爸原本就已經很虛弱的形象,終于在蕭雪心中徹底崩潰了。是啊,假如他
肯爲了師哥的一點好處而同意他們的戀情,他也很可能會爲了更大的好處而破壞
他們的戀情,甚至把她賣給其他随便什麽人。在他眼裏,自己充其量不過是一件
商品,雖然他投資了許多時間,金錢和精力,但最終目的,都還是爲了能賣得一
個好價錢。師哥雖然也算有錢,卻未必出得了最高價。她也不願意師哥這樣子來
買她。那不是愛情,而是交易。

  蕭雪呆呆地坐了半晌,被從對面氤氲漫來的污濁空氣浸泡得漸漸難以呼吸,
連占得上風的那幾絲得意,也一點點消失在冰冷的恐懼中。她隻得站起身,關掉
冷氣,打開窗子,拼命吸了幾口,卻更覺空氣的污濁和呼吸的艱澀。而全身還在
不斷冰冷下去,在依然熱切的風中,在依然刺目的夕陽裏,象是一團寂死的幽靈,
一塊亘古不化的北極寒冰。

  蕭雪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渴望溫暖。不是火,不是被,而是溫暖的懷抱。隻
有在某個懷抱裏,她才有可能恢複生息。

  我得去找他,最好永遠都不必回來。這個念頭一跳進蕭雪腦海,就越來越充
分,越來越堅定,逼得她輕輕踮過去,輕輕打開門,見蕭森正背身看着書架,又
輕輕走下樓梯,輕輕走出家門,下樓出院,然後飛一般地向前方跑去。

  直到坐上了計程車,蕭雪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包。幸好司機是個容易說話的人,
也幸好,她找到了那間隻去過一次的公司,并在門口碰到了正要出來的劉鑫。

  「師哥——」

  蕭雪輕叫一聲,想要跑過去抱住他,卻突然兩腿發軟,沒有了多少力氣,隻
得喘息着站住,看着劉鑫,心中早已百感交集,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你怎麽來了?」

  劉鑫驚喜地問。

  蕭雪喘了幾口氣,正要簡單道明原委,忽然看見跟在劉鑫後面的甄琰,心中
一凜,連忙改口道:「我坐計程車來的,還沒給錢。」

  轉身又對甄琰笑笑,「師姐好!您怎麽會在這裏?」

  「我有些事情請學長幫忙。」

  甄琰笑着回答,又攔住劉鑫,「我去付吧,你們先聊。」

  說完,就領着司機,一起向電梯口走去。

  蕭雪稍覺釋懷,但看向劉鑫的眼神裏仍有不少疑慮。

  「你别亂想,我們純粹是普通朋友。」

  劉鑫從容鎮定地說,不待蕭雪出聲,又追問道:「你來做什麽?有事麽?還
是隻想來看看?」

  蕭雪這才靜了靜神,将剛才和蕭森的對話以及自己的想法盡可能完整地複述
了一遍。

  劉鑫沉吟了一陣,笑道:「你想得太多了。蕭教授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也
是爲你好,不至于會把你賣給别人的。那樣,不僅你媽媽不答應,我也不答應啊。
呵呵……再說,你很快就成年了。他想賣你也得你自己願意不是?現在又不是奴
隸社會……」

  蕭雪看着劉鑫,隻能點點頭。

  「過兩天我會抽空打電話跟他談談,你别瞎擔心,好麽?小師妹?」

  怎麽才能讓他抱一抱自己呢?想到這裏,祛除了恐懼的蕭雪立刻又臉熱心跳
起來。

  「你看你,這麽點小事,就慌得頭發都亂了。」

  劉鑫一邊說,一邊擡手将她垂落胸前的發絲撥去後面,輕輕順了順。

  「師哥?」

  蕭雪低下頭,輕叫道。

  「嗯?怎麽?」

  「抱抱我,好麽?」

  好一陣兒,劉鑫才低聲答道:「以後吧,這裏不大方便。我晚上還有事,你
先回家去,好麽?我叫你師姐送你。」

  蕭雪滿臉失望地看着他,依然隻能點點頭。



.
2016-6-6 13: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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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挂(14)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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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ming609


      ***    ***    ***    ***

               第14章

  見蕭雪神色慌張地跑來找劉鑫,望着他的眼神又充滿了依賴和柔情,甄琰心
裏一陣欣喜,一陣凄涼。在識趣地走開之後,仍忍不住要從走廊拐角遠遠地看着
他們,隐隐期待着些什麽。

  什麽呢?甄琰撫了撫無意間皺起的眉頭,眼神竟自有些恍惚。

  甄琰一直都很嫉妒蕭雪,尤其是她平坦幸福無憂無慮的生活。蕭森雖然很難
說是什麽好人,卻基本可算是個稱職的爸爸。至少,他和淩塵從小都陪在蕭雪身
邊,從來沒有讓女兒淪落到和街頭混混流氓阿飛爲伍隻能靠自己有限的經驗和頭
腦随機應變的地步。

  也許這就是自由的代價吧。假如沒有經曆過那種無所依靠的自由,她就不可
能有現在這樣的獨立和堅韌;假如未來的人生道路上出現什麽重大變故,蕭雪也
絕對不會象她一樣應付裕如。失去了安逸,卻獲得了自由,似乎也并沒有什麽不
值得。甄琰這麽想着,心中的期待漸漸明确起來。

  是的,她最期待的,正是劉鑫能變成何群。既然她自己成不了蕭雪,享受不
到那些簡單而溫馨的家庭樂趣,甚至連在男人面前做個柔順的小女人的機會都很
難再有,那蕭雪就不該一直這麽幸福安逸下去。命運怎麽可以如此不公平地對待
她,對待一個美麗或有不及,聰敏卻尤有過之的可憐的女人呢?難道蕭雪天生就
比她要快樂一些,不,快樂很多嗎?她憑什麽總是可以走到這麽好的「狗屎運」
發現蕭雪的神色在劉鑫的溫言安慰下漸漸平靜,重新露出少女的羞澀,甄琰歎了
口氣,暗自嘲笑着自己的異想天開。

  劉鑫畢竟不是何群,他也不可能變成何群。而且就她所知所見,劉鑫顯然對
蕭雪很認真,認真地引導熏陶,認真地接近讨好,認真地放着長線,認真地等待
着将來的大魚,認真到近乎小心翼翼。隻要蕭雪不貪多務得得隴望蜀,她的未來
又豈止是可能幸福安樂而已。十成隻怕都已經有了九成九!

  這「狗屎運」還真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碰得到的!即使蕭雪真的會厭倦,那
也是很久以後才可能發生的事,甄琰想。她現在唯一的希望,就隻剩下蕭森的強
力阻止了。但在這樣處心積慮的劉鑫面前,整天都是直來直去的老一套以爲可以
上下通吃左右逢源的蕭森又能阻止得了多久?要不要想辦法幫他一下,又該怎麽
幫他呢?

  發現自己漸漸走進了一條邪惡的歧途,甄琰連忙甩甩腦袋。自己這是怎麽了?
真的就這麽見不得别人幸福安樂嗎?以前自己可是時常希望他們能夠順理成章珠
聯壁合的。懷孕之後每次見到蕭雪,自己甚至還會感受到一種母愛的情懷。現在
怎麽會想要幫蕭森這個混蛋的忙呢?劉鑫對自己可要比他好太多了。甄琰咬了咬
下唇,越發可憐起自己來。是因爲何群的到來刺激了自己嗎?難道自己竟還在愛
着他?甄琰不敢再想下去,連忙定了定神,将視線重新調整好焦距,見劉鑫正在
向她招手,便堆起慣常的笑容,拿捏着恰當的風姿,走過去,一邊總結似的告誡
自己——馬上就要去美國了,這些事情都不再和自己有關,至少幾年之内都不會
和自己有關。想他們幹什麽!

  但在送蕭雪回家的路上,甄琰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道:「小雪?什麽大事要麻
煩到學長?」

  說完,轉頭對蕭雪笑笑,見她并沒有顯露出多少警惕和抗拒,臉上隐隐又有
些羞澀,這才放心地把視線轉向前方。

  「沒……沒什麽大事。」

  蕭雪遲疑着答道。

  甄琰盡可能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追問道:「是不是跟你爸爸有關啊?呵呵……」

  等了一陣兒,見蕭雪沒有答腔,甄琰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無法壓抑住心裏
的好奇,盡量溫和地說。「師姐好歹比你大上幾歲,說不定能幫你出出主意呢。
我絕對不會向你爸爸告狀的。我保證。」

  蕭雪的聲音卻反而堅定了不少。「真的沒什麽。而且劉鑫師哥已經答應幫我
解決了。如果他不行的話我再找您,好嗎?」

  感覺到一時不可能套出什麽話,甄琰隻好無奈地說道:「那好吧。不過學長
神通廣大,隻要他肯出手,隻怕也沒可能要用到我了。」

  蕭雪停了停,倒又安慰起她來。「師姐也很有本事啊。而且人長得漂亮,家
裏又有錢,馬上還要去美國。将來的成就說不定比劉鑫師哥還要大呢。」

  這丫頭從來不肯這麽誇人的,今天怎麽回事?難道也有求于自己不成?甄琰
有些詫異地看了蕭雪一眼,淡笑一聲,問:「你怎麽知道我馬上要去美國?劉鑫
告訴你的?」

  「不……不是。是爸爸說的。」

  甄琰沒有追問下去,也懶得去辯解自己的錢都是怎麽辛苦掙來的。

  這次是蕭雪打破沉默了。「師姐,你現在還沒有男朋友嗎?」

  乍然聽到「男朋友」這個詞,甄琰心裏一震,險些就踩脫了刹車闆。她已經
有多久沒有用這個詞指代一個異性了?這幾年來,她最常用到的詞隻有「男人」
偶爾也會用到「家夥」、「混蛋」甚至「老淫蟲」「男朋友」這個帽子,實在是
需要很多資格才能戴得上的啊。想到這裏,甄琰搖搖頭,無奈地笑笑,眼神又有
些恍惚。

  「師姐标準太高了吧?象師哥這樣的夠不夠格呢?」

  提到劉鑫,蕭雪的聲音變得十分小心。

  甄琰一楞,立刻明白了蕭雪的用意,便笑着答道:「他當然夠格。隻不過我
跟他見面不多,也沒有來過電。他大概不喜歡我這樣的女孩子。」

  「師姐這麽出色他還不喜歡?真沒眼光!」

  蕭雪多少有些誇張地叫着,但甄琰卻知道,後面這句才是她真實的意圖。
「那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很難說。」

  看見蕭雪眼睛裏隐約閃爍着的那幾絲熱切,甄琰故意買了個關子。

  「師姐猜猜看啊!他總不會是個同志吧?嘻嘻……」

  「那也不是沒可能。」

  甄琰笑着說,不想太過刻意以免被蕭雪察覺到什麽,便沉吟着答道。「我不
了解他,不過,象他這樣的男人,漂亮是一定要的,青春一般也是要的,其他應
該還有柔順,有教養,不幹涉他的工作和隐私……等等。反正隻要是優點,他們
全都想要。」

  「要求這麽高啊?」

  蕭雪的聲音明顯有些失落。

  「也不能算高。除了青春和美麗要靠天分之外,其他都可以學得來,看你想
不想學罷了。」

  甄琰一邊說,一邊趁紅燈停車之際略帶揶揄地看着蕭雪。

  蕭雪很快就架不住了,低頭嗔道:「師姐幹嘛這樣子看人?」

  甄琰決定再單刀直入一次。「我看你倒挺合适的呀。怎麽樣?有沒有決心?」

  蕭雪頭也不擡,自言自語般地嗫嚅道:「人家還是小孩子呢。師姐别亂說。
叫我爸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不要擔心,我不會說的。」

  甄琰笑了笑,熟悉的傷感卻象爬山虎一般,漸漸侵蝕了她的笑容。她忽然不
想再問什麽了。就算探聽得一清二楚又怎麽樣呢?劉鑫顯然并不急在一時,蕭森
早晚也一定會屈服。自己等不到塵埃落定的那一天,多知道一點,也隻是讓自己
多感受一些嫉妒和凄涼罷了。

  「好好努力吧。你的條件真的很不錯。而且我聽說學長是看着你長大的,他
絕對不會忍心讓你吃苦。」

  甄琰這麽輕聲說着,迅速踩下油門,向蕭雪家裏飛馳而去。

  重新回到中銀大廈,按過門鈴,甄琰後退一步,一邊靜靜地等着,一邊尋思
着劉鑫爲什麽堅持要當面告訴她出國手續的辦理情況,而且是約在晚上,他家裏。
即使甄琰特意早來了一個小時,他也以工作繁忙辦公室裏不方便爲由,讓她在會
議室裏幹等了三十多分鍾。

  他當然是另有企圖的。否則,有什麽是在電話裏不能,在公司裏也不能說的
呢?那本不過是一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即使是壞消息,以他對自己堅韌
個性的了解,也絕對不會認爲自己承受不起。甄琰越想越覺不妥,但她也不可能
在這種時候臨場退縮,隻得轉而找些理由來安慰自己。這些混蛋的男人,想從她
身上得到的,無非就是多陪他們睡幾天。他們也隻能得到這個。劉鑫雖然自居高
貴,看來也脫不了男人的舊套。反正初孕的危險期差不多已經過了,以他那種做
愛的風格,倒真沒必要太怕他。

  甄琰喘了口氣,讓心神安定一些。見劉鑫推開防盜門,沒有多少表情地看她
一眼,轉身向屋裏走,便也跟進去,關了門,進到燈光明亮的客廳裏,站着。

  這倒不象是要做愛的樣子。甄琰心神越發安定。轉身看見劉鑫從吧台後面端
出一盤生魚片和一個冰筒,裏面插着的分明是一瓶香槟,喜悅不由自主就沖上了
眉梢,忍不住調侃道:「得是多麽壞的消息才值得你這麽破費來賠罪啊。」

  劉鑫奇怪地笑了笑,并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扭頭示意道:「還有一盤壽司
和酒杯,麻煩你幫忙拿一下。」

  甄琰連忙放下手袋,将壽司和酒杯擺在茶幾上,面帶感激地看着劉鑫,嗫嚅
了一陣,才終于用難得一見的溫柔聲音輕道:「謝謝你了,劉鑫。我說真的。」

  劉鑫的微笑仍有些不大自然。「先别說那麽多。我晚飯也還沒吃呢,坐吧。」

  說完,專心緻志地開了香槟,倒進兩隻高腳杯。

  豐滿而溫暖的酒香撲鼻而來。

  甄琰靜靜地看着劉鑫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絲表情,越發覺得他是在有意制造
某種氣氛讨好逢迎自己,而在看到瓶子上的标簽竟然是狄爾伯爵香槟1995之
後,她甚至有些害怕起來。劉鑫這樣的人居然會這樣的刻意求功而且這樣的難以
從容,所要求的代價隻怕遠非一般人所能想象。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代價?自己能
否接受得了?如果自己不接受,會不會連出國也化爲泡影了呢?剛才真應該從蕭
雪那裏多套些什麽出來。萬一手裏能多幾個籌碼,也許就不至于象現在這麽忐忑
了。

  劉鑫一直沒說什麽,隻是舉杯勸了兩次酒。

  明亮的燈光下,粉紅的酒色蕩漾如煙。

  清脆的甜辣漸漸融化了甄琰心中的不安,讓她重新煥發出一種久違了的少年
豪氣。是啊,能有什麽了不起的呢?隻要生命還在,錢還在,孩子還在,美國夢
還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得自己這麽大張旗鼓地擔心害怕。兵來将擋,水來土
淹,就讓他放馬過來好了!想到這裏,甄琰忍不住直起身,一字一句地說:「劉
鑫,别再裝模作樣了。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要求就快說吧。隻要在我力量所及
的範圍内,我一定會不會推辭的。」

  劉鑫擡起頭,看着她,臉上的局促很快就不見了,漸漸還浮出些贊許的微笑。
「果然聰明!那我也廢話少說好了。呵呵……請你盡快找個機會和蕭森幽會一次,
而且必須在我安排好的一間别墅裏,以便我能拍成錄影帶。事成後兩周之内,你
就可以去美國了。我還可以照最初所說的,提供你在美國生育和學習期間的所有
食宿。你的那個舊情人——真名應該是叫何群吧?——我也會安排他到我們公司
就職。」

  想到如果錄影帶被公布出去,自己勢必要和蕭森「同歸于盡」将來隻怕沒臉
再回深大了,甄琰胸中的豪氣立刻就消散了不少。而當劉鑫漫不經心地說到何群
的名字,一陣凜冽的寒意更是猛地撲上了她的背,轉眼就将她逼進了面前的冰桶。
她給劉鑫的簡曆分明是個假名字,就算他起疑去查,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查得到。
難道他早就暗地裏調查過自己的底細?說不定還找人跟蹤過自己呢,否則他也不
會這麽肯定地說出自己和蕭森的關系。他還真是深謀遠慮一點都不肯疏忽啊。這
個混蛋!

  「你好好想想。如果實在無法同意,我也不會逼你,國還是可以照出的。呵
呵……」

  劉鑫假惺惺地笑着,一邊就舉起酒杯。「來,别給自己太大壓力,喝點酒,
放輕松。」

  甄琰勉強跟着笑笑,舉起杯子,仰起頭,将漸如血色的亮紅全部倒進喉管。

  劉鑫顯然已經吃定了她。除了答應他之外,她也顯然沒有其它任何辦法。何
群雖然沒真的打死人,但畢竟還是個通緝犯,收留窩藏他可是刑事罪行。要是被
警察抓住,關個一年半載的絕對不在話下,自己未婚懷孕的孩子也就不可能保得
住了。他這一招還真夠狠的!

  好一陣兒,甄琰才勉強定住神,看看笑容淡靜的劉鑫,雙唇嗫嚅着,還是說
不出一句話。

  「信不過我嗎?」

  劉鑫欠欠身,湊近了些。「我雖然說不上有多喜歡你,但相交這麽些日子,
情分總還是在的。我真的沒有逼你的意思。剛才那些話,隻不過是想讓你知道我
都爲你做了些什麽,将來還可以爲你做些什麽,希望你能善自珍惜誠心回報而已。
今天這個不是交易。算是我送你的餞行禮物,你是否願意回禮,就看你自己了。」

  看到劉鑫頗爲坦蕩的眼神,甄琰似乎又感覺到了一些希望,不由自主地問道:
「能不能換個别的回禮?我……實在是怕傷到孩子。」

  「你有什麽可以回禮的呢?」

  劉鑫慢條斯理地說着,暧昧地掃了她一眼,又用關切的語氣問。「你前些日
子不還和蕭森會過嗎?孩子沒出什麽問題吧?」

  甄琰一滞,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劉鑫的監視之中,倒也漸漸輕松起來。「我
現在确實沒什麽可以幫到你。但我相信将來學成之後,一定能成爲你的好幫手,
甚至好搭檔。」

  「那是将來的事。呵呵……」

  劉鑫不置可否地笑着。「再和蕭森做一次,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我聽
說懷孕3個月以後就可以有性生活,對嗎?」

  甄琰隻得努力嬌媚地看着劉鑫,「蕭森很粗野的,哪兒象你這麽溫柔。」

  劉鑫卻反而露出些不耐煩的表情。「我們還是不要讨論這些了。想推搪的話
總是可以找到許多理由的。我隻等你一句話——做,一切好辦,不做,也沒關系。
出國手續全在那個袋子裏,你可以拿了就走。」

  劉鑫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補充道。「不過,你以後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說謊。
何群那件事,如果不是我多了個心眼兒,說不定整個公司都會被你們連累。」

  甄琰無話可說。她相信劉鑫根本不在乎那些出國手續,更不在乎何群到底是
什麽人,她也相信即使自己不幫他這個忙,他也一定能找到别人去做。但如果她
拒絕了他的要求,以後就再也别想從劉鑫這裏得到任何好處了。雖然他也許真的
不會動用那些一個電話就能輕易做到的要挾手段。

  見她還在猶豫不決,劉鑫站起身,「你好好想。我先去洗個澡。」

  甄琰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否則待會兒劉鑫說不定又會弄出什麽新花樣。上次
不就被他折騰得夠戗嗎?想到這裏,甄琰連忙喊了聲,「等等。」

  也站起身,端起杯子,一口将殘酒吞了,讓甜辣變得更熱烈一些,随即吐一
口氣,沉聲說道:「我答應你,我做。」

  贊許的微笑立刻又浮現在劉鑫臉上。他看了甄琰兩眼,點點頭,彎腰抓起杯
子,也一口幹了,又對着她照了照杯口。「多謝!我畢竟沒看錯你!」

  說完,轉身向浴室走去。

  決定既下,甄琰越發感到輕松。以自己現有的條件和經驗,想要和劉鑫這種
對她身體沒多大興趣的男人對抗,畢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偶爾順從他幾次,隻怕
好處會遠遠多于壞處。何況自己将來肯定還有很多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呢。甄琰半
是無奈半是得意地想着,一邊就走去打開那隻袋子,想了想,将所有的文件證件
簡單看了一遍,重新放回去,擺好,又回身倒進沙發,将腳舒服地架在茶幾上,
腳趾輕輕點着冰筒,讓絲絲的涼意,一點點将方才淩亂的思緒重新歸整入庫。

  一個念頭忽然就跳進了她尚未完全整理好的腦袋,讓甄琰險些大叫出聲。如
果讓蕭森演戲似的強奸自己,然後讓何群适時現身前來捉奸,那不是既可以避免
傷到孩子,将來公開時自己也能保住顔面了嗎?這真是個絕妙的好主意。甄琰連
忙前後左右地想了一陣,覺得這計劃簡直可算是天衣無縫,這才徹底得意起來。
不管有沒有強奸捉奸這一出,蕭森都肯定會對自己懷恨在心。反正是得罪,那就
得罪個夠好了。他總不能跑去美國找我算帳吧。

  「想什麽呢這麽高興?」

  劉鑫穿着長長的睡袍,用毛巾擦着頭發,走到她面前,站住。

  不能告訴他。萬一他又提出些什麽具體條件,倒不容易過關了。甄琰這麽想
着,便道:「沒什麽,在想怎麽樣才能盡快辦完這件事。」

  劉鑫理解地笑笑,也不追問。「早完事早出國,夜長夢多啊。呵呵……」

  「嗯。我明白。」

  甄琰輕聲答應着,見劉鑫的神情十分怡然,心裏那個未及細想的疑惑漸漸就
有些蓬勃壯大。如果僅僅是爲了蕭雪,他完全用不着費這麽多工夫,擺這麽大陣
仗。難道他竟是想把蕭森往身敗名裂的路上整嗎?爲什麽?他和蕭森真的有這麽
大的仇恨?怎麽見面時候還能客套寒暄,雖不親密但也沒有冷眼以對,跟一般的
師生關系沒什麽兩樣呢?

  劉鑫顯然發覺了她的困惑,停止了動作,輕輕坐進沙發,問:「怎麽?有什
麽問題?」

  甄琰點點頭,不敢直截了當地說出那些疑惑,隻好轉而問道:「你是打算将
錄影帶公開出去嗎?」

  劉鑫想了想,坦誠地看着她,慢條斯理地答道:「很有可能。我會找人剪輯
得好一點,盡量減少對你的影響。不過,你的鏡頭一定要能被人認出來才行,否
則,萬一蕭森狡辯說是外面的女人,效果就沒有預期的那麽好了。」

  甄琰揀選着措辭,又問:「你這麽整他,不怕影響到蕭雪和你的關系?」

  幾絲驚愕從劉鑫臉上一閃而過,剩下的依然隻有冷靜和從容。「我有分寸。
該是怎樣就會怎樣。這個不用你操心。」

  怎樣呢?這不等于沒說嗎?他還真會弄這些玄虛。甄琰無奈地看着劉鑫,一
時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和蕭雪将來能得到幸福,還是希望他們就此散
掉。但她卻分明地知道,假如蕭森真的被他搞到身敗名裂,蕭雪能依靠的多半就
隻有淩塵那樣一個軟弱無能的母親了。她未來的日子絕對好過不了。哪怕隻承受
自己承受過的一半的苦,也許都足以讓她崩潰。

  甄琰忍不住張開嘴,嗫嚅着想問下去,排好了的話卻被劉鑫冷靜的眼神強行
堵在了嘴裏。自己操這份閑心幹什麽?他跟蕭雪崩掉不是正合自己心意嗎?看這
小丫頭以後還敢不敢一副盛氣淩人頤指氣使的樣子?

  「考慮好了嗎?大概什麽時候能進行?」

  甄琰甩了甩頭,道:「順利的話明天就可以。你那别墅需要時間準備嗎?」

  「大部分是現成的,家具擺設要重新整理一下,不過一個上午也就夠了。你
安排在下午或晚上吧。」

  「好。」

  甄琰舉起杯子,笑着和劉鑫碰了碰。

  聽到甄琰約他出去幽會,蕭森倒并不如何吃驚。「今天怎麽這麽主動?想我
了嗎?還是感謝我幫你安排好答辯而已?」

  甄琰暗自好笑,勉強靜住聲音,幽幽答道:「主要是想你,其次才是要感謝
您的幫忙。」

  「呵呵……」

  蕭森的笑聲中卻沒有多少得意的味道。「我這兩天很忙,可能抽不出時間。
下個星期怎麽樣?」

  甄琰不由有些失望。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從來都不願意再拖下去,不管
理由有多麽充分,對方有多麽堅決。何況她也拖不起,肚子眼看着就一點點大了
起來。「我過一段要去美國,下個星期可能還得回家一趟。隻怕沒多少機會伺候
您了呢。而且,幾年之後就算我再回到深圳,您也肯定早已另結新歡,看不上我
這個人老珠黃的中年婦女啦。」

  「那怎麽可能?你會一直年輕漂亮的。」

  蕭森漫不經心地安慰一句,沉吟片刻,問:「那還是來我家吧。這裏也挺方
便。你早些來,就不用擔心被小雪撞到了。」

  「不要。上次受的驚吓還不夠嗎?哼哼!誰知道你那寶貝女兒什麽時候又會
突然闖回來搗亂。如果這會還是爽到半截,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甄琰嬌嗔着道,相信蕭森幾乎已經不可能逃過她刻意的誘惑,聲音益發從容
了。「我開車去接你,做完馬上就送你回來,最多耽誤你一個小時。行麽?」

  蕭森靜了靜,很快就放出屈服的信号,打趣着說道:「一個小時就夠了嗎?
嘿嘿……」

  可能都用不了一個小時。你還真想讓劉鑫拍一盤A片出來嗎?甄琰在心裏這
麽嘲谑着,嘴上卻依然一派嬌憨。「那我可不管。不讓我爽夠你就别想回家。」

  「你還真以爲自己有多厲害啊。呵呵……好!你打算什麽時候來接我?」

  「你什麽時候方便?」

  「再過一個小時,四點,怎麽樣?我在樓下大廳等你。」

  甄琰得意地笑了笑,搖曳着風情,輕聲道:「我現在就在你樓下了,你快點
兒忙完就下來吧。」

  蕭森果然隻讓她等了不到二十分鍾,而且一上車就開始摸索她的手腳,似乎
是想要直接在車裏把她放倒。

  「你個老色鬼,不想活了嗎?我開車呢!」

  甄琰這麽嗔怪着,卻并沒有一點躲閃的意思,而是暧昧地瞥了他兩眼。「才
過了幾天,你的火就這麽旺了?是不是吃了什麽好補品?」

  「老子天賦異秉不行嗎?嘿嘿……」

  蕭森邪笑着把手伸進她懷裏,狠狠揣摩了兩圈,「最近我好事不斷,難得你
又來給我添彩,今天不把你整個痛快,我也不姓蕭了。」

  甄琰這才搖了搖身子,沒好氣地喝止道:「老淫蟲,要痛快也等到地方好好
整啊,你現在就把我弄得不上不下的,一會兒還有什麽意思。難得我還特意做了
許多準備!」

  蕭森停手看住她,「你都做了什麽準備,說來聽聽。」

  「酒,音樂,鮮花,還有……」

  甄琰詭異地笑了笑,故意做出嬌羞的樣子,又說。「你沒見我今天穿的衣服
很特别嗎?」

  蕭森上下打量着她,詫異地問道:「幹嘛弄這麽多扣子?脫起來多麻煩!」

  甄琰誇張地歎了口氣,「真是個不懂情調的老貨。扣子多了,強奸的時候撕
起來才有快感啊。」

  「這樣啊。呵呵……那我先不弄你好了。」

  蕭森總算縮了手,坐正身子,又仰在靠背上,伸直雙腿抖了抖,露出些期待
的表情。

  車子很快就出了聯檢站。

  見氣氛有些冷,甄琰把車窗開了條縫,讓外面沸揚的聲音随風進來攪擾了一
陣,感覺便也就好了很多。蕭森依然沒說話,反倒随着音樂,輕輕吹起口哨來。

  「對了,什麽好事讓你這麽高興?」

  甄琰一邊說,一邊斜眼看着他,隐約的暢快之中,忽然竟有種兔死狐悲的感
覺。也許自己一去美國劉鑫就會動手,這樣風光的蕭森終歸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幸好自己就要離開這裏,不用旁觀這也許會很凄慘或者悲壯的一幕。以後如果再
跟劉鑫打什麽交道,也還是得防着他點兒才行。

  「早晚你都會知道的。現在不方便告訴你。」

  蕭森故弄玄虛地說,随即又笑着問道:「你弄清楚那個羅漢來深圳的具體行
程安排了嗎?」

  「沒有。陳琳好象也不知道。說是人周末才到,一切都由劉鑫自己安排。」

  自己倒真有點兒雙面間諜的味道了。怎麽國安局就沒人來發掘自己呢?甄琰
自嘲地想,又連忙警告着自己。蕭森反正就快完蛋了,被他知道也無所謂;但萬
一要是被劉鑫捉到了把柄,以後少不得會有麻煩。還是小心些好。

  「哦。」

  蕭森淡應一聲,沒再說話。

  直到進了别墅二樓那間睡房,一直靜靜地跟在她後面的蕭森才調侃地問道:
「你又搞定了哪個闊老?」

  感覺到蕭森多少有些不大自在,甄琰有意刺激他道:「人家借我用一天罷了。
你以爲我的朋友個個都象你啊,哼哼!」

  蕭森卻并沒動氣,澀笑了片刻,又煞有介事地問:「什麽人這麽大方?怎麽
不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甄琰知道蕭森在遇見比他更多的錢勢時很容易露出怯懦的一面,但卻沒想到
私底下他竟會畏縮到這種地步,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問那麽多幹什麽?你
個老色鬼,這會兒倒沉得住氣了?」

  說完,示威似的将胸脯朝他晃了晃,仿佛在向一個敵人做心知必死的挑戰。

  蕭森邪笑着上下打量着她,臉上漸漸就有了些成竹在握的從容,張嘴似乎想
說什麽,又随即閉了嘴,似乎是覺得說什麽都是多餘,接着就一步步向甄琰逼過
去。

  演出開始了。——甄琰想起這句《米老鼠和唐老鴨》的開場白,心跳立刻開
始加速,慢慢後退着的雙腿竟也微微有些顫抖。閣樓上那雙無微不至地窺伺着的
眼睛,仿佛就懸在她頭上,吊在她面前,讓她很難完全按照預定的戲碼演繹下去。
但她又必須演,因爲這是爲了她自己。劉鑫可是根本不會在乎效果出來是什麽樣
子的。

  蕭森加快了腳步,追趕着繞床而退的甄琰,卻始終和她保持着一個伸手難及
的距離,臉上的神情,象極了一隻存心測試老鼠逃跑能力的貓。

  兩圈之後,甄琰的心跳勉強在一個速度上穩定下來。那雙眼睛意外帶起的酥
癢刺激和展示欲望,也逐漸在試圖控制住她全身。這種和平日截然不同的感受,
讓甄琰不得不主動退向床邊的矮凳,腿軟之下一個趔趄,倒在那張心形大床的兩
枕之間。

  蕭森的邪笑已經變成了獰笑。

  幾顆扣子迅速飛起,彈片似地射向雪白的牆壁。

  衣服一條條被甩在床下,淩亂中有着一種條分縷析各安其是的安甯。

  赤裸了的甄琰,終于在一聲哀歎中放棄了靜默而頑強的掙紮。四平八穩地躺
在床中央,任動作漸趨激烈的蕭森,狗熊一般地架在她身上。

  連綿不絕的掐捏啃咬,讓甄琰的靈魂再一次飄蕩在了痛楚和酸麻的奏鳴曲裏。
而天花闆上的那雙眼睛,甚至還包括将來會看到這一幕的無數雙眼睛,更使她輾
轉如鋼絲般的呻吟益發顯得高亢美妙。所有的一切很快又糾結成一團欲望的鐵麻,
落下來,刺進去,一根根插入她的身體,抖動着,遊移着,似乎是想把她變成一
堆包含所有方向角度的切片。

  剛才對蕭森說的最後機會的話,實際上也未嘗不是對自己說的。甚至更象是
對自己說的。也許,以後,她将很難再遇到一個肯這樣子虐待她又肯被她同樣虐
待的男人。更何況這個男人還得象蕭森這樣強壯,象蕭森這樣橫蠻,象蕭森這樣
不顧一切,肆無忌憚。甄琰這麽想着,忽然有些後悔叫何群跟來了。要不了多久,
這個無能的家夥就會沖進房間,徹底斷送自己這最後一次的極樂體驗。

  但她已經不可能阻止他。時間不允許,她的腦袋也已經無法思考出任何辦法。

  看着粉黃色燈光下晶瑩剔透的胴體在「哧啦哧啦」的美妙節奏中一點點變成
誘人的赤裸,蕭森終于徹底忘記了那些繁雜念頭的纏繞,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遏制
和征服之中。而随後的如妖扭顫,如夢呻吟,又在不斷地賦予他無窮的力量,讓
蕭森越來越想要知道,那個無比魅惑的深淵到底有沒有真正的盡頭。

  他直起身,看着仍舊在扭顫呻吟不止上了發條一般的甄琰,神志恍惚地邪笑
着,迅速脫光了自己的衣服,用脹鼓欲裂的陽具,在細白滑嫩的大腿内側,上下
左右地比畫了好一陣,這才重新趴下,讓甄琰的大腿夾住它,又用自己的大腿夾
住甄琰的大腿,然後惡狠狠地抓住她的兩乳,俯卧撐一般地把嘴湊近甄琰纖細如
柳的脖子,惡狠狠地咬了上去。

  「啊——」

  甄琰忽然就大叫一聲,象是被他撕破了胸膛。蕭森背心一涼,連忙弓身低頭
看了看,見掌下兩乳的分離程度仍在可接受的正常範圍,才又放心地啃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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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7 13: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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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5)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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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5章

  這騷貨今天倒是異乎尋常地興奮。蕭森模模糊糊地想,隱約感到一陣得意。
不想離開我就不要出國啊,留在深圳做什麼不好。害老子還得重新去尋找,去嘗
試,去訓練。雖說新有新的刺激,但甄琰這樣的卻並不容易遇到,好歹也該讓自
己再爽幾年才對。這些笨蛋的女人們幹嘛個個都一門心思要往美國跑?美國的男
人就能比我還厲害?日——蕭森忍不住把腿彎向空中,讓整個身體都壓在纖細的
大腿和緊繃的兩乳上。甄琰吃痛,越發淒厲地嚎叫起來。兩隻手誇張地扯起床單,
又顫顫巍巍地四處摸索著,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麼依靠。

  演得也太象了點兒吧。蕭森暗自笑駡著甄琰,覺得自己也該將戲份做足,便
板了臉,高聲喝道:「你叫啊,使勁兒叫,叫得越響老子越爽。」

  甄琰忽然就睜開那雙霧靄深沉的眼睛,看著他。蕭森微微感到有些詫異,卻
並沒有去仔細揣摩甄琰的表情,依舊說著順流而下的臺詞。「怎麼,害怕了?那
就老實一點,伺候得老子高興了,等會兒說不定還讓你也爽兩下。如其不然,莫
要怪我手狠。」

  說完,意識到最後這句臺詞過分「古典」了些,蕭森險些笑出聲來。

  但,不待他重新調整好情緒,「嘭嘭」的敲門聲,就已經把氤氳的笑意瞬間
震碎,震散,震飛到了九霄雲外,再也找不到一絲蹤影。

  「開門。」

  一個尖利的男聲遠遠地繞進房間。「我知道你們在裡面,不開可就砸了!」

  蕭森定住神,低頭看了甄琰一眼。她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痛楚裡,臉上依稀
著走形的痕跡。

  敲門聲瞬即又響了。力量還在逐漸增大。

  蕭森只好抬起頭,厲聲喝問道:「什麼人?」

  那聲音並不答話,而是更加尖利地威脅道:「你他媽少囉嗦,快開門。不然
你就等著瞧好吧!」

  日你先人板板!老子什麼都怕,還就不怕威脅。你以為你是誰啊。蕭森這麼
想著,一邊跳下床,找到褲頭穿上,幾步跨到門邊,一把拉開,上下打量了那個
瘦削的人形兩眼,心裡頓時就有了譜,從容自在地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闖
進來的?」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他如此冷靜,氣勢不免就弱了一些,「你管我是什麼人。
我是來捉姦的,不是來被你盤問的。你給我讓開。」

  說完便攏了身子,就要往房間裡闖。

  蕭森迎上一步,堵住他,「我才懶得管你。但這兒可是私人住宅,就算你是
員警,也得說得出理由才能進來。」

  人形沒敢撞上他,只左右晃了兩下,見沖不過去,便捋起袖子,喊口號一般
地舉著,揮了揮。「你這老東西還挺橫啊。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不開的話盡
管說,老子保證給你個痛快。」

  「啪——」

  蕭森揚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就憑你?你也不問問老子是誰,敢在我面前
充大爺?瞎了你的狗眼!」

  人形楞了楞,神情隱約有些猙獰,一邊惡狠狠地低叫著,「你他媽敢打我?
好,你站著別動。動一下你是孫子。」

  一邊就轉身跑下樓梯。

  他是去叫同夥還是去抄傢夥?蕭森略顯倉促地想著,看看自己明顯發福的上
身和肚子,心中隱隱有些怯意。自己可真是老了。這要是三十年前,就算來十個
這種型號的,自己也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裡。蕭森回頭看看甄琰,見她已經從床上
爬了起來,正從矮櫃上拿起那套事先準備好的衣裙在穿,便沉聲問道:「這人是
誰?你認識的嗎?」

  甄琰看看他,手卻還在不停地動作著,仿佛知道那傢夥肯定還會回來,「剛
……剛才背光,沒看清。感覺好象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什麼時候的男朋友?叫什麼?」

  「以前家鄉的,叫何群。」

  甄琰老老實實地答了,隨即又怯生生地補充道:「斷了很久了。來深圳之前
就斷了。」

  蕭森不由有些詫異,「斷了?那他怎麼會跑來深圳?又怎麼會闖到這裡?」

  甄琰滯了滯,好一陣兒,才低聲答道:「他前些日子纏了我好久,我還以為
他拿到些錢就會回家了,沒想到他竟然一直都在跟蹤我……」

  「真是個女人,辦什麼事情都不清不楚。」

  蕭森忍不住打斷甄琰,正想再說些什麼,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又覺還
是不說為好,便收了口,想著那傢夥多半只是一個人,心安了不少,轉身欲往樓
下看個究竟。

  何群卻已經又「噔噔」地沖了上來。手裡提著的,赫然是一把菜刀。

  見他豎刀在自己面前站住,蕭森勉強定住腳步,紋絲不動地盯著他,「你以
為你是賀老總啊?日——有膽量你就砍,有本事你就一刀砍死我。沒膽量沒本事,
那就趁早扔了它。你丟人不要緊,你大概也沒多少人可丟,但千萬別丟了我們賀
龍元帥的人!什麼東西!拿把菜刀就不知道自己老幾了,是嗎?老子今天要是後
退一步,我這蕭字就倒著寫。」

  光影中的何群晃了晃,竟沒敢說話,只依舊用怨毒的眼神看著他。

  見他開始尚算堂皇的氣勢幾乎已經散掉了大半,蕭森越發相信何群只不過是
在虛張聲勢,說話愈加從容起來,「你最好趕快給我滾得遠遠的,別在這兒打擾
老子的好事。不然,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何群吃激不過,眼神裡的怨毒漸漸有些蠢動。蕭森雖然明知他不大可能敢真
的動手,心裡還是略覺驚惶。假如不是甄琰恰到好處地沖過來擋在他身前,他沒
準兒會悄悄退上半步,憑白給何群一個重新佔據上風的機會。

  「你拿把菜刀嚇唬誰啊?這是我們法學院蕭院長。還不快放下。」

  甄琰厲聲喝道。

  何群氣勢越發弱了,眼神裡的怨毒卻依然還在。見甄琰伸手想接下菜刀,連
忙側了身,低聲說道:「你跟我回去。你看看你在深圳都變什麼樣子了?他都有
老婆孩子了,還跟你亂搞,算他媽什麼老師?我非去你們學校裡告他不可。」

  「你敢!」

  甄琰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一邊就抬腳迎了上去,「我什麼樣子關你什麼事?
你自己不好好讀書,窮得叮噹響,難道還想讓我也被學校開除嗎?快把菜刀給我。
我跟你回去就是。」

  何群退後兩步,靠在欄杆上,怨毒很快就只剩下了一點尾巴。好一陣兒,才
掙紮著說道:「你先跟我回去,我才給你!」

  蕭森膽氣一豪,也上前一步,將甄琰拉到旁邊,「別回去!這種人用不著怕
他。天給他當膽子,他也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

  「沒事的,蕭院長。」

  甄琰息事寧人地說,抓住何群的胳膊,輕輕把菜刀掰了下來,「你先下去,
我還有幾句話跟院長說。」

  何群凝聚起最後一絲怨毒,老鼠般看了蕭森一眼,又看看甄琰,終於還是悻
悻地走了下去。

  甄琰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真對不起,我實在沒想到他會跟蹤我,而且還
闖進來打擾了您的興致。」

  蕭森見她真的要走,想起自己剛才正要進入關鍵時刻的強姦,氣惱著道:
「幹嘛怕他?我們玩我們的,諒他也不敢真的怎麼樣。」

  甄琰頓了頓,苦笑著道:「他是不敢把我們怎麼樣,但卻可能一直在這附近
逛蕩。我可不喜歡被人看著做那件事。而且,我的興致也已經全都被他敗壞光了,
還是先設法把他弄回老家去的好。我會儘量再找時間伺候您的。」

  見甄琰眼裡分明也有著幾分留戀,蕭森反而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點頭,
「那好吧。你讓他在這兒等著,先送我回去。我可不想跟他坐一輛車子。」

  甄琰沉吟著說道:「這也不好。萬一他發神經搞什麼破壞,我朋友那裡不好
交代。不如這樣吧。我跟他坐計程車,您開我的車回去,晚上我再去您家取。或
者您把鑰匙留給保安也行。」

  回到家裡坐進書房,又從電話裡知道甄琰緊跟在他後面而且取了車就走,蕭
森越想越不是滋味。上次勉為其難這次卻殷勤相邀的落差,分明經過精心準備刻
意鋪排的順序和時機,以及剛才她們表現出來的某些不尋常的言行,都讓他無法
相信甄琰差強人意的解釋。唯一正確的解釋只能是:想要提前出國的甄琰為了確
保能拿到學位,蓄謀策劃了這次捉姦。將來如果有什麼差池,那個叫何群的傢夥
肯定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想到何群,蕭森忍不住就笑了笑。女人就是女人,甄琰歷練也不算少了,怎
麼眼光還是這麼差?居然找了那樣一個外強中乾的傢夥來做這種事。也就是自己
沒想要在她的學位問題上作梗,否則,憑他那副蠢相,又沒有照片之類的實質證
據,還能撈到什麼好去嗎?

  想通了這一節,蕭森漸漸放了心,轉而又有些不甘心起來。甄琰這麼設計自
己,怎麼也得想辦法小小懲戒她一番,讓她知道老子沒那麼好騙才行。但,怎麼
懲戒呢?直接揭破她太也無趣,扣住她的學位證書等她們發作又太囉嗦,而且自
己今天憋下的火,也該讓她全身心地予以補償。幾全其美的辦法還真不容易找到
呢!

  還是過幾天再說吧,老謝和劉鑫那裡都沒有最後落實,自己哪兒分得出心思
跟甄琰這小騷貨窮折騰!蕭森苦笑著搖搖頭,心裡卻多少有些得意,因為在他看
來,不僅甄琰這裡十拿九穩,那兩件事也基本上已經可算是勝券在握了。

  假如不是劉鑫那麼快把小雪送回來,也許他昨天就可以搞定劉鑫了。蕭森想,
暗暗有些佩服劉鑫頭腦的冷靜和行事的穩妥。不管是出於某種天生的防範本能,
還是出於對他人動機的敏感覺察,一個三十幾歲的年輕人,能在小雪這樣的青春
少女離家投奔之際,言行謹慎舉措得宜,不給別人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把柄,實
在並不容易做到。這樣的人無疑值得加倍認真地對付。更何況,按照淩塵的判斷
和自己的觀察,他分明還是喜歡小雪的。

  當然他自己也不弱。否則,在有意趕了小雪出去並打電話想和劉鑫攤牌之後,
他就不會一聽到劉鑫已經讓甄琰送小雪回家,立刻本能地決定先放一放,等小雪
到家問清楚情況再做打算。雖然小雪除了跟淩塵抱怨幾句劉鑫的冷淡,什麼有價
值的東西也沒能提供,但小心一些以策萬全,總都還是值得驕傲的舉措。反正所
謀者大,不在這一天兩天。今天晚上再跟他攤牌,不也是一樣的嗎?想到這裡,
蕭森漸漸就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見小雪依然還在和他冷戰,蕭森匆匆吃完晚飯,隨便跟淩塵聊了兩句,便走
回書房,琢磨了一陣兒,又把要說的話重新溫習檢討了兩遍,覺得沒什麼破綻,
這才拿起電話,撥通了劉鑫的家。

  聽筒裡傳來的竟是答錄機的聲音。蕭森尋思著放下電話,又拿起來,看著面
前淩塵從小雪那裡問得的手機號碼,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撥了出去。

  這次的反應倒很快。劉鑫的聲音溫和而不失親切,「喂?是小雪嗎?」

  這小子原來就是這麼騙小雪上鉤的啊。日——蕭森心中莫名其妙就有些惱火,
連忙用手捂住話筒,喘息了幾口,努力靜了靜神。

  劉鑫頓了頓,似乎覺察到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覺察,「怎麼不說話?
有人在旁邊嗎?你爸爸怎麼會允許你給我打電話的?」

  再不說話,自己反而可能要丟臉了。蕭森這麼想著,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是蕭森。劉鑫你好。」

  「哦,是蕭教授啊,您好!」

  劉鑫略略有些吃驚,但隨即就從容自在地笑了兩聲,「我還以為是小雪呢,
真不好意思。您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蕭森不由一滯,心知不能任由劉鑫輕易搶得上風,否則結局只怕難以如意,
便直起身子,肅然答道:「是小雪告訴我的。您這個大忙人還真不好找。」

  「哪裡哪裡,蕭教授太客氣了。」

  劉鑫隨口敷衍了兩聲,立刻又問:「您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小雪又出什麼
問題了?」

  不知為什麼,蕭森忽然就意識到自己事先想好的那些婉轉措辭絕對起不了任
何作用,很可能還會憑空增加說服劉鑫的難度,只得略一沉吟,開門見山地反問
道:「聽說你們跟河南一家公司在談判合資並準備上市,是真的嗎?」

  劉鑫總算楞了楞,聲音也顯得頗有小心翼翼的樣子,「對。您怎麼知道的?」

  蕭森並不答他,緊接著繼續追問道:「聽說你打算請老周當這家合資上市公
司的法律顧問和獨立董事,也是真的嗎?」

  劉鑫的回答依然很謹慎,「是有這個打算。不過談判還沒完,這個也定不了。
而且光我們一方說沒用,得對方也同意才行。」

  見劉鑫沒有再問消息的來源,蕭森喜疑參半,知道自己只有亮出更多底牌才
能逼住劉鑫,又立刻追問道:「河南的談判代表不是就要來了嗎?憑你們公司的
實力,應該可以輕鬆拿下吧?」

  劉鑫果然沉吟了好一陣,才乾笑了兩聲,說道:「蕭教授還真是神通廣大,
居然連這個也打聽得清清楚楚。呵呵……」

  這小子還真狡猾,既不再問自己怎麼知道這些消息的,也不問自己這麼做的
動機和目的,一副後發制人的架勢,自己反倒不好下嘴了!日——蕭森不由又有
些惱火,卻一時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只好跟著打起了哈哈。「哪裡哪裡。都是偶
爾得來的消息,你千萬別多心。」

  劉鑫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他敷衍下去,仍舊漫無邊際地扯道:「沒有沒有。
有蕭教授這麼關心愛護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多心?以後有什麼進展一
定隨時向您請教。」

  蕭森益發惱火起來。但他並不認為這是因為劉鑫比他沉著,而不過是因為他
現在處在求人的一方罷了。在大多數情況下,被求者總可以比求人者更從容,更
自在。他必須設法改變這種局面。這麼名主動實被動地尋詞搭訕,本就不是他的
強項。

    「劉鑫,你我都是明白人,我已經很是開誠佈公,你也就別裝蒜了吧。你真
的會認為我是在關心愛護你嗎?扯淡!」

  劉鑫靜住了,好一陣兒,才用成竹在胸的聲音,笑著答道:「蕭教授怎麼還
是老脾氣。呵呵……您老說了半天,也沒告訴我您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感覺到劉鑫有所退讓,蕭森便也收斂了怒意,「用得著說那麼清楚嗎?」

  「當然要。說清楚了,也免得我領會錯了您的精神,辦壞了事嘛。」

  劉鑫略帶調侃地說著,語氣卻很是溫和,沒有一點盛氣淩人的味道。

  蕭森不以為意地笑笑,「那好吧。我希望老周那個位置能讓給我。」

  「這個……」

  劉鑫顯得多少有些猶豫。「好像不大好吧。周教授那邊是我主動請他的,而
且已經打了包票,再要反悔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能不能將來再幫您準備另
外一個和他相當的位置?」

  「有這樣的位置嗎?什麼時候會有?」

  「現在暫時還沒有,不過機會多的是,我們將來肯定還會有公司上市的。」

  蕭森可不想等那麼久,小雪只怕也等不了那麼久,「不如讓老周等下次機會
好了。呵呵……」

  劉鑫靜了靜,輕聲問道:「蕭教授容我再考慮幾天,行嗎?」

  「幾天?」

  蕭森忍不住反問,隨即又道。「河南的人不是就要到了嗎?你沒準備引見老
周給他們認識?」

  「還沒想好。要知道談判的大概趨向才能決定。」

  蕭森拿出窮追不捨的勁頭兒,繼續擠壓著劉鑫迴旋的空間,「那……有沒有
準備接風宴?」

  「如果見面順利的話應該會有。」

  「我希望你能請我當陪客。只是見個面認識一下,可以嗎?」

  「蕭教授——」

  劉鑫終於耐不住了,「這恐怕不行,不大方便。還是等我想好再說吧。」

  這才是拿出王牌的最好時機。蕭森一邊想,一邊就淡笑著問道:「劉鑫,你
是不是很喜歡小雪?」

  劉鑫的語氣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是啊。您怎麼忽然說這個?」

  蕭森慢條斯理語重心長地說道:「小雪現在還未成年,我還是她爸爸。」

  說到這一步顯然已經足夠了。劉鑫只沉吟了一陣兒,就會意地笑道:「薑到
底還是老的辣。呵呵……好,我會儘量安排的。您等我的消息吧。」

  蕭森當然不會以為這樣就算大功告成。所以,即使小雪一再軟語哀求,他也
不肯把手機還給她,當然更不允許她上網。作為劉鑫這點讓步的回報,對小雪悄
悄打電話給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足夠了。

  他不得不這麼做。和想要得到的東西相比,他手裡的牌實在有限,必須小心
謹慎,物盡其用。這些牌還是有時間壽命的。且不說小雪成年後的行為未必還會
受他多少控制,單是劉鑫在得到她肉體後有可能出現的主客易位局面,就可以輕
易讓他所有的底牌在一瞬間燒成飛灰,化為泡影。而在這之前,他不僅要設法擠
掉老周,更要設法儘早成為公司股東——河南那家公司的,或者深圳遊龍的。一
個職位畢竟只是一個職位,隨時可能被撤換。真正能支持長久的,只能是實打實
的公司股票。

  不過,第一步走得頗為順利,還是讓蕭森得意了幾天。週六接到劉鑫的通知,
他還特意洗浴梳理了一番,又換上那套難得會穿的唐裝,才帶著淩塵,開車出門。

  出乎蕭森意料的是:當他邁步走進房間,老周夫婦卻已端坐在沙發上,見他
進來,還微笑著起身招呼了幾句,臉上沒有一點吃驚的意思。

  他們顯然事先知道自己會來。劉鑫這個混蛋,居然跟老子玩這麼一手!那就
走著瞧好了!蕭森忍不住就有些惱火,一邊勉強堆笑跟老周寒暄,一邊暗自咒駡
不已。

  知道劉鑫送了老周夫婦過來,又接客人去了,蕭森大喇喇坐進沙發正中,將
老周擠到一邊。文弱的老周仍舊擺著恭謹的笑容,見他不說話,也就專心致志地
聽著兩個女人絮叨家常,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

  蕭森趁機慢慢調順呼吸,理穩情緒,重新把心思集中在如何討得河南來客的
歡心上面。

  劉鑫不是說法律顧問和獨立董事的任命也要得到對方同意嗎?憑自己豪放大
氣又不失仔細殷勤的待人接物,老周這樣居高自傲言語木訥的書呆子根本就不是
對手。想到這裡,蕭森心中不由一動。對啊!說不定劉鑫正是因為怕擺不平老周,
才故意讓他們倆一起和對方見面,以便推卸做出最後選擇的責任。這小子行事倒
還真是周到縝密,誰也不肯得罪呢!

  蕭森越想越覺樂觀,看著老周的神情漸漸就從容自在起來。

  沒過多久,劉鑫就陪著一個高大壯碩的灰發男人推門而入,後面跟著一男三
女四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分明就是秘書陳琳。

  「蕭老也到了啊。呵呵……」

  劉鑫爽朗地笑著,隨即上前和他握了握手,然後回身介紹道:「這位就是羅
漢羅書記。這位是深圳大學法學院蕭副院長,這位是我的恩師周教授。」

  蕭森搶前一步,抓住羅漢的手,略略使勁兒搖了兩下,感覺到對方的手也十
分有力,便與他相視一笑,道:「幸會幸會。羅書記是第一次來深圳嗎?」

  「是啊。蕭院長看起來倒不像是讀書人,莫非以前當過兵?」

  「羅書記好眼光。我年輕時確實在部隊呆過七八年。您呢?」

  「我倒沒有在部隊呆過。只是年輕時好武,練過幾年。呵呵……」

  羅漢一邊說,視線轉向旁邊的淩塵,隱隱就是一楞。「這位是……」

  「是我太太,淩塵。」

  蕭森見淩塵的神情也有些僵滯,不免有些詫異。但此時此刻卻容不得他仔細
尋思到底怎麼回事,只得連連使了幾個眼色,示意淩塵不要失禮。淩塵勉強笑笑,
伸手過去握了握,淡淡地問候道:「你好!」

  「好,好。蕭太太真漂亮。」

  羅漢低聲讚歎著,又上下打量了淩塵兩眼,才轉身過去和老周夫婦寒暄起來。

  這傢夥分明也是個色鬼!日——蕭森這麼暗罵著,並不覺得有多麼擔心,反
而還感到了幾分得見同類的欣喜。淩塵畢竟是老女人了,羅漢充其量只不過看看
而已,不至於為她破壞了「朋友妻不可戲」的江湖規矩。真正應該提防的,是不
能讓羅漢看見小雪。萬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岔子,劉鑫那裡可不好交代。而除此之
外,他就再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因為他有近乎絕對的把握相信,羅漢這種
從社會底層摸爬滾打混出來的人,不可能會喜歡正經八百書生氣十足的老周。

  蕭森一邊聽劉鑫分別引見小王小張和徐暉,一邊分神傾聽著他們的寒暄,發
現果然比和自己冷淡了許多,心中越發得意,看向面前兩個年輕女人的眼光,漸
漸便有些放肆。

  小張明顯是個行貨。雖然漂亮,但脂粉氣太濃,又過分高大,並非自己喜歡
的類型。何況她還是劉鑫公司的人,沾上了不免有許多麻煩,還是別碰為好。倒
是高矮適中豐潤合度的徐暉,雖算不得很漂亮,看上去卻十分地舒服順眼。蕭森
盯著靜若處女的徐暉,隱約感到一陣衝動。她會不會是羅漢的禁臠呢?如果自己
拿甄琰和他做個交換,他會不會答應?

  直到劉鑫招呼眾人入座,蕭森才暫時停止了胡思亂想,重新打起精神,和羅
漢你來我往,觥籌交錯起來。

  十個人的酒桌,很快就變成了他和羅漢高聲談笑的舞臺。除了劉鑫和小張偶
爾還能插進幾句嘴之外,其他六個人,基本上都只剩下聽的份兒了。

  酒過三巡,蕭森和羅漢說話的腔調,儼然就已經近乎莫逆。

  蕭森正琢磨著怎麼才能找個機會和羅漢單獨聊聊,至少也要另外約個時間,
淩塵卻忽然悄悄扯住他的後襟,等他回頭,又附耳輕聲說道:「老蕭,你出來一
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蕭森這才注意到淩塵煞白的臉色,想起剛才直到現在她的表情始終都很僵滯,
心中的詫異頓時無法遏止。起身道明歉意,便跟了淩塵,走出門去。

  「怎麼回事?」

  淩塵低頭磨蹭了好一陣兒,才終於期期艾艾地懇求道:「老蕭,這個職位我
們還是不要了吧。讓劉鑫幫忙另找機會好了。」

  蕭森越發感到詫異,連忙追問道:「為什麼?」

  「我……我看著老周他們也怪可憐的。」

  「那讓他們另等機會好了嘛。」

  蕭森隨口答道,看見淩塵僵滯的表情轉而又開始飄忽不定,心中不由一凜。
「就為這個?還是另有原因?你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就快說。」

  淩塵兀自沉吟著,轉頭看了兩圈,這才重新看住蕭森,咬牙切齒般地沉聲答
道:「這個羅漢是我的殺父仇人。」

  這……這也太巧了吧!蕭森的腦袋頓時變成了大半鍋糨糊,「你爸爸不是自
殺死的嗎?」

  「是自殺死的,但也是他逼的。」

  蕭森勉強定了定神,疑惑地看著淩塵,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卻又不
知道該怎麼著手,只好簡單問道:「你確定是他?」

  「本來還不是很確定。後來見他說起以前曾經擔任過XX縣的革委會主任,
我才敢斷定是他。」

  「不會搞錯嗎?」

  「絕對不會錯。我可以用性命發誓。」

  「那他認出你了沒有?」

  「不知道,應該可以認得出來。但看他的樣子,好象又不是很有把握。」

  「你是不是還想找他報仇?」

  淩塵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蕭森,輕輕答道:「如果能報的話當然好。」

  意料之外的兩難境地,讓蕭森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要想討好羅漢,也許有
很多方面都需要淩塵配合,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即使她不阻攔自己,也是絕對
不可能幫得上忙了。而報仇呢?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難。且不說自己想謀的職
位多半要泡湯,很可能還會得罪劉鑫,最終鬧個雞飛蛋打。想到這裡,蕭森連忙
低聲溫言道:「淩塵,報仇不是一件小事,必須從長計議。今天你就先儘量應付
過去,回家我們再好好商量,好嗎?就算是決定要報仇,接近他也才有更多機會。」

  「我不想再見到他。」

  淩塵斬釘截鐵地說。

  蕭森遲疑了片刻,只得讓步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跟他們說你身體不舒服。
我也會儘早回家和你商量決定下一步對策,好嗎?」

  淩塵不大放心地看了他幾眼,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在家等你。」

  說完,轉身向外面走去。

  看著淩塵多少有些瑟縮的背影,蕭森暗自歎了口氣。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說
什麼報仇之類的過時話。21世紀,只有錢權才是根本。老爺子死都死了,就算
把羅漢整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又能有什麼好處呢?

  蕭森這麼想著,越發覺得這個仇報不得。進門之後,便乾脆不再去想淩塵,
專心致志地和羅漢酬酢了好一陣。直到發現他對淩塵的突然離去並沒什麼特別的
反應,這才放了心,趁別人都沒在意,悄悄問清了羅漢住的酒店和房間號碼,又
告訴他自己家裡的電話,然後徹底輕鬆下來,開始和小張徐暉說些半葷不葷鹹淡
交雜的風話。

  假如不是蕭森無心插柳的追問,淩塵除了遠遠地躲開,拒絕在羅漢可能出現
的一切場合出現之外,也許完全不會想到自己還有其它選擇。但當「報仇」這個
字眼兒輾轉沖進她的腦海並逐漸紮根發芽茁壯成長,淩塵忽然就意識到,二十年
來,自己內心深處竟始終埋藏鬱積著如此堅實的仇恨,堅實到一再排解都不能稍
減,甚至還隨著清涼的夜風逐漸增加膨脹的地步。

  下了計程車,淩塵抬頭看看月朗星稀的天空,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先整理
好被仇恨攪亂了的腦袋再回家,便走到樓下花園一個不大顯眼的角落,在石凳上
坐下。

  老天爺究竟想把她捉弄成什麼樣子呢?在花樹班駁的影子裡,淩塵默默地念
叨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始。她歷盡艱辛才得到的二十年平靜日子,在劉鑫的
悍然侵入後本就已經搖搖欲墜,怎麼還能承受得起如此這般更加嚴厲的衝擊和威
脅?新世紀的第一個春天,難道真的可以如此醜陋不堪,讓她再也無法忍辱偷生,
靜了餘年嗎?

  樹影搖曳,羅漢淫猥的眼睛隱約閃過來,狠狠地敲打著她的臉,她的胳膊,
甚至她的全身。與此同時,他邪魔般的笑聲,也從隆隆車聲中從容飄至,充塞了
她的耳朵,與眼睛的敲打合成一串不肯休止的陰鬱的節奏。當初,當他指使幾個
嘍羅按住淩塵,略顯急迫地脫光衣服,然後堂皇站在月色下的曠野裡時,他的眼
神和笑聲,就正和現在一模一樣。

  淩塵不由感到一陣後悔,起身想走回去,卻又被一個無法反駁的念頭頃刻間
攪得沒了力氣。是啊,回到樓上又能怎樣?遺忘的蓋子已經揭開,想恢復平靜可
沒那麼容易辦到。要是不小心被小雪發覺了,只怕連整理思緒的時間也不會剩下
多少。蕭森回來還要跟自己商量該怎麼對付羅漢呢。

  想到蕭森剛才那副猶疑不決的樣子,淩塵忍不住歎了口氣,重新坐好,靠穩。

  她實在並不敢指望蕭森什麼。不敢指望他能為自己報仇,不敢指望他能理解
自己,甚至也不敢指望他會為自己放棄既定目標。那些聽上去十分巨大的利益,
他已經覬覦籌謀了那麼久,眼看就將觸手可及,幾乎沒有絲毫可能會為他一向都
不大尊敬的岳父而棄之不顧。這不是他的風格。她又不能告訴他實情。如果知道
羅漢就是帶頭輪奸自己的那個傢夥,蕭森固然有可能會找他算帳,自己只怕也將
因結婚時的謊言受到嚴厲的懲罰,這個家庭也就很難再維持下去了。

  怎樣才能說服蕭森,至少也要說服他同意自己的避不出面呢?如果說服不了
他,自己有可能在羅漢面前繼續保持鎮定嗎?萬一羅漢已經或將要認出自己,心
存疑慮和顧忌之下,蕭森還有沒有可能得到那些利益?又會不會在失敗之後遷怒
於自己,從而威脅到這個家庭的存在呢?……淩塵越想越覺混亂,只能靠雙手的
緊握互掐,勉強拼湊出幾絲清醒,努力在腦袋裡前後左右地搜索嘗試著,想要找
到一棵聊以安身避禍的救命稻草。


                                 【待續】
2016-6-8 12: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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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6)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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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ming609


               第16章

  時間在毫無效果的掙紮中一分分過去。

  那些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的燈光,像是閃在遙遠的世界之外。

  淩塵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始終不敢去想像離婚
之後的生活。她無法想像那會對小雪造成多麼大的衝擊和傷害。不僅僅是因為家
庭的崩潰,更是因為沒有了婚姻束縛的她,根本就無法抗拒劉鑫緩慢而堅定的逼
近。

  也許,一切都是由劉鑫而起,一切也都只有靠劉鑫才能解決。想到這裡,淩
塵忽然感覺到一種異乎尋常的欣喜,全身也隨即有了些力氣,仿佛在雙臂的偶然
飛舞之間,幸運地觸碰到瞭解鎖的金鑰,問題的關鍵。這突如其來的欣喜讓淩塵
有些吃驚,也有些害怕,不敢再細想下去,只得連忙站起身,穩住腿腳,整整衣
襟,慢慢挪進樓下大廳。

  電梯裡赫然站著的,居然就只有剛從停車場上來的蕭森。

  淩塵楞了好一陣,見滿臉疑惑的蕭森招手示意,才勉強定了定神,走進去,
看了看手錶,發現還不到十二點,便澀笑著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沒安
排什麼餘興節目?」

  蕭森卻不回答,只冷冷地反問道:「你剛才去了哪裡?」

  知道蕭森一貫對自己的行蹤十分敏感,淩塵用儘量平靜的聲音迅速答道:
「沒去哪裡,就在花園裡坐了會兒。」

  說完,見蕭森臉上的疑惑仍徘徊不去,只得又加了句,「不信你可以去問保
安。他應該會記得我什麼時候進門的。剛才在花園巡邏的時候也看見我了。」

  「哦。」

  蕭森沉吟了片刻,疑惑總算開始消散。「什麼事情想了這麼久?不會是在琢
磨著怎麼報仇吧?呵呵……」

  聽到蕭森舉重若輕的語氣,淩塵就知道自己很難說服他了,便只苦臉笑笑。
直到跟著他走出電梯,走到門口,才又心有不甘地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這個仇
不該報?報了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好處?」

  蕭森拿鑰匙開門的手停了停,回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淩塵在門廳站了一會兒,靜靜地看著蕭森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邊喝邊在
沙發上坐下,又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將聲音放小,似乎是在等著她過去,心
中不由自主浮出一片淒涼。淒涼浮進眼睛裡,很快就凝露重結,寒霜刺骨,逼得
她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倒在床上。

  她並不奢望蕭森能適時提供足夠堅穩的肩膀,足夠寬厚的胸膛,但她卻沒想
到,沒有依靠不被理解的痛苦,竟也可以如此深重,深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黑暗之中,淚水已經迅速凍死在她的眼角,甚至沒有來得及流出一滴。

  腳步聲慢慢飄進來。燈一閃一閃地開了,「你怎麼了?」

  蕭森問。

  淩塵看著這個異常陌生的男人,苦笑著搖搖頭,答道:「沒什麼,就是累了。
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再談好了。」

  蕭森淡應一聲,卻還是猶豫著走了過來,坐在床邊,看她一陣,又轉臉望向
門外,問:「你真的那麼想要報仇嗎?」

  淩塵的呼吸又再變得艱難,拼命調整了半天,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

  蕭森回頭看著她,沉吟著說道:「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吧,能有多大的仇恨呢?
文革期間,很多人,很多事情,其實也都是身不由己。老爺子畢竟還是自殺,很
難說得清楚什麼才是直接原因。我看羅漢這個人還挺爽直,未必會做得出什麼罪
大惡極的勾當……」

  見蕭森說來說去無非如此,淩塵喘定一口氣,打斷他道:「用不著找這麼多
理由,一個理由就足夠了——你不會放棄他能帶給你的那些利益。」

  蕭森頓了頓,笑容不免有些尷尬,「也不能這麼說,利益只是一個因素而已。
關鍵是報仇要有足夠的理由。我好歹也是法律界的,不能做這種知法犯法的事情。
而且,現在已經是法治社會了,你還能怎麼報仇呢?告他,你有確鑿的證據嗎?
搞小動作去害他,你有那個條件嗎?打他一頓,打成殘廢,甚至殺了他,你有那
個膽量嗎?」

  淩塵忍不住冷笑一聲,反問道:「那好,我也不要報仇,我只要你不再跟他
來往,等劉鑫將來提供別的機會給我們,你能答應嗎?」

  這回蕭森連尷尬的笑容也擺不出來了,「女人就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這
麼好的機會,幹嘛要因為二十年前的一點舊事,平白便宜了老周?而且,你以為
劉鑫就一定能跟小雪長久下去嗎?以他那樣的錢財地位,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
萬一他將來不喜歡小雪了,哪兒還會有機會留給我們?到時候你想哭只怕都來不
及了。」

  淩塵懶得再和蕭森爭論,撐持著站起身,一邊走去扶了門,一邊冷冷說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不想說服你。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幾絲氣惱在蕭森臉上閃了閃,到底還是漸漸飛散,「那好,你好好休息。平
靜了我們再談。」

  說完,又看著淩塵,遲疑了一陣,才慢慢走開。

  淩塵在黑暗中想了許久,還是想不出說服蕭森的辦法,只能把希望暗暗寄託
在老周和劉鑫身上,實在不行,她甚至還可以冒險去求劉鑫一次。

  一次,最後一次。淩塵輕輕默念著,卻怎麼也無法分辨出自己心裡到底是什
麼滋味。害怕和擔心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既不知道劉鑫會不會就此放手,也不
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此沉淪,更不知道自己努力維持著的這個家庭,會不會就此分
崩離析,變成碎片。但除了害怕和擔心之外,她的心裡分明還有著期盼,有著欣
喜,以及一次之後再無機會的失落。倘若可能,她寧願這最後一次永遠存在,卻
永不來臨。

  熱潮忽然就席捲而至,迅速淹沒了淩塵的身體,迫使淩塵把雙手分別按在胸
前和腹下,輕重緩急節奏分明地揉搓捏弄起來。

  今天要不是撞見了羅漢,自己可實在沒把握能在劉鑫面前始終保持冷漠鎮定,
沒準兒還會做出些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呢。淩塵斷斷續續地慶倖著,一邊小心
翼翼地嘗試控制住那些四處流蕩的熱潮。

  沒過多久,淩塵所有的神志也都已經淹沒在洶湧澎湃的熱潮裡。那些讓她羞
愧不安的期盼,不僅沒有起到絲毫靜氣凝神的作用,反而還推波助瀾,將潮水的
熱度迅速燒至頂點。在暗夜的微光中,從喉頭嘴角輾轉擠出的那幾絲呻吟,漸漸
就凝聚成一根巨大的虹吸管,將她的靈魂和肉體一起吸上去,然後洋洋灑灑地拋
向高空,拋出窗外,拋散成繽紛多彩燦若繁星的鑽石晶片。

  淩塵歎息著閉上眼睛,仔細品味著潮冷的爽捷和潮落的滿足,心中的期盼益
發濃烈。假如不是有了這期盼,今天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就達到頂點。這許多天來,
它們總是這麼隨心所欲飄忽來去,始終都不肯在她的努力下輕易就範。淩塵每次
都必須耗盡所有的力氣,才能勉強將它們放泄出來。

  也許,冒多大的險都是值得的。淩塵疲憊而認命地想著,和衣進入了夢鄉。

  然而,醒來看見窗外燦爛的陽光,淩塵卻又不由有些樂觀。未必就有多冒險
吧。劉鑫畢竟還是喜歡小雪的。只要儘量把利害得失分說清楚,他應該就不會再
主動糾纏自己。唯一的問題只有蕭森。如何才能讓劉鑫願意保證將來提供給他更
好的位置呢?什麼樣的位置?什麼時候的將來?蕭森肯等那麼久嗎?

  一陣輕巧的敲門聲緩緩打斷了淩塵的思緒,隨後傳來的是蕭森淡冷的問候。
「淩塵,起來了嗎?」

  淩塵看看手錶,發現已經是上午十點,連忙高聲應道:「起來了。有什麼事
嗎?你等我一下。」

  「沒什麼事。羅漢請我今天帶他逛逛深圳。你不方便去就算了,我現在就走,
順便送小雪去上芭蕾課,中午她想在外面自己吃,你說行嗎?」

  淩塵楞了楞,知道不可能阻止得了他,只得無奈答道:「行啊。知道了,你
走吧。」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和鏗鏘的關門聲,淩塵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呆,才慢慢換了
衣服,出去洗臉。

  這樣看來,羅漢很可能還沒有認出自己,而且多半會更傾向於選擇蕭森。那
麼,自己有沒有可能一直和他避不見面?假如他到這兒來拜訪怎麼辦?自己作為
女主人,能在他面前勉強維持正常的禮儀嗎?一旦他認出自己,又會表現出什麼
樣的言行?是裝聾作啞繼續支持蕭森,還是做賊心虛把蕭森打入冷宮,甚至醜態
畢露在蕭森面前語出譏諷,直到自己不得不說出真相?……淩塵捧起冷水,捂在
臉上,拍打了幾下,靜住,很快就得出一個不容置疑的結論——這樣子放任他們
臭味相投下去,充其量不過是把危機推遲一段時間而已。

  能夠阻止他們的,依然只有劉鑫。淩塵這麼想著,忽然又猶豫起來。還是先
不要著急為好。畢竟現在還有著羅漢沒認出自己卻又不會選擇蕭森的可能性。只
要蕭森不能把失敗的理由遷怒於自己,那他即使再生氣,應該也不至於會要離婚。
這種可能性雖然小,但卻是讓她既不必冒險又可以遠離羅漢威脅的唯一途徑,值
得為它多等待幾天。

  只是,老天爺顯然不耐煩讓她蘑菇下去。晚上蕭森一回來,就立刻興高采烈
地宣佈道:「羅書記已經答應選擇我做他們的法律顧問了。」

  淩塵呆了好一陣,仍然無法做出高興的樣子,便淡淡地問道:「他沒認出我
嗎?」

  「沒有。」

  蕭森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得意地說道:「可能他也在懷疑,還問你在河南住
過沒有。不過,我斷然否認之後他就沒說什麼了。只要我們堅決不承認,就算以
後他再見到你,估計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淩塵氣息一滯,勉強定了定神,又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請他來我們家做客?」

  蕭森略略有些吃驚,「你不是不想見到他嗎?」

  「我不想見你就會不請嗎?」

  蕭森頓了頓,儘量拿出溫和的聲音寬慰她道:「你放心,暫時我不會請他來
的。反正他以後會在深圳長住,等你完全平靜了,再請他來也不遲。以前那種非
常時期發生的事,說開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呵呵……」

  直到蕭森把話說完,淩塵才終於壓抑住逐漸狂亂起來的心跳,輕聲問道:
「他要在深圳長住?為什麼?」

  「河南那邊要在深圳設個辦事處,專門負責上市工作。」

  淩塵的心跳益發狂亂。她實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麼快,快到讓她沒有
時間做說服蕭森的最後嘗試的地步。但,除了盡人事聽天命之外,她還能怎麼辦
呢?淩塵一邊想,一邊就忍不住哀求道:「老蕭,我再求你一次,最後一次。能
不能請你放棄這個機會,不要再和羅漢有任何來往?」

  蕭森楞了片刻,聲音變得異常尖利。「你瘋啦?這麼好的機會你都想讓我平
白放棄,就為了你家老爺子的死可能跟他有關?你不想見他就不見好了,我又沒
逼你。總不成連聽到他的名字知道我跟他有來往也會讓你不舒服吧?你跟他有那
麼大的仇恨嗎?」

  見蕭森似乎對自己的動機開始有所懷疑,淩塵不敢再說什麼,努力控制著心
跳和腿腳,慢慢站起身,慢慢走回房間。

  既然所有的努力都沒有效果,所有的希望都已經破滅,那就只能去找劉鑫了。
淩塵好不容易調順了呼吸,赫然發現腦袋裡就只剩下這麼一句話,吃驚之餘,卻
也感到一陣陣輕鬆。

  第二天,淩塵猶豫了幾乎兩個小時,才終於痛下決心,撥通了劉鑫的手機。

  「喂,哪位?」

  劉鑫溫和的聲音遠遠地響過來,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淩塵囁嚅著,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在心裡反復念叨著:怎麼還要問了
才知道是誰?難道不會看來電顯示嗎?他應該早就知道自己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啊?
……埋怨了一陣,猛然又發覺這分明是初入情網的小兒女心態在作怪,頓時臉熱
心跳,越發無法出聲。

  劉鑫的聲音漸漸有些急促。「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不說話?你怎麼知道這個
號碼的?」

  淩塵不知道是不是該掛掉電話,手漸漸就有些顫抖。

  一切忽然靜寂如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塵勉強穩住心神,正要開腔,劉鑫的聲音卻又響了過來,
而且變得異常溫柔,「是淩塵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淩塵心中一喜,便即答道:「是我,淩師母。剛才好象電話出了點兒問題,
怎麼我說話你都聽不見的?」

  「是麼?呵呵……」

  劉鑫理解地笑笑,又道:「打倒中國電信!還有中國移動,一起打倒!」

  淩塵並不覺得有趣,但被他的笑鬧聲感染著,臉上還是掛起了幾絲笑容,
「都打倒就沒電話用了。耽誤你多少大生意啊。」

  「那倒也是,還是您想得周到,不愧是我的好師母。」

  劉鑫意味深長地贊著她,轉眼卻又靜了語氣,問:「師母找我有事嗎?」

  淩塵頓了頓,輕聲答道:「有些事情想求你幫忙。」

  「師母言重了。有什麼事您只管吩咐,說什麼求不求的呢。」

  「那我可不敢。而且,這次是很重要的事,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怪你。但請你
先認真聽我說完,好嗎?」

  「好。您說!」

  「據我所知,老蕭很有可能會擠掉老周成為你們新公司的法律顧問,是這樣
嗎?」

  「原來是為這個啊。呵呵……」

  劉鑫的笑聲像是白字紅字的官樣文章。「具體還沒定。現在只能說他們兩老
都有希望。」

  「但羅書記已經答應選擇老蕭了。你不知道?」

  「他一個人答應也未必管用。河南那邊還有他的上級機關呢。」

  「如果有羅漢支持,是不是老蕭的機會就要大一些?」

  「也不能這麼說,還要看許多條件,包括學識,人品,等等。」

  劉鑫隨口敷衍著,忽然便問:「是不是蕭教授讓你設法做我的工作?」

  「不,不是。我想求你的是:請你阻止老蕭得到這個職位。」

  「哦?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見到羅漢。也不想讓老蕭跟他有任何交往。」

  「什麼事情這麼嚴重?你跟他有仇?」

  「對!」

  劉鑫沉吟了好一陣,才又說道:「這件事還是當面說比較好。你什麼時候有
空?」

  明知劉鑫另有居心,淩塵卻並沒感到多少氣惱,反而隱隱有些欣喜。但她還
是硬起聲音,答道:「電話裡不能說嗎?我一直都沒空。」

  「上班時間呢?我去接你出來。」

  「不行。蕭森每一兩個小時都會打電話給我。」

  「查勤查得這麼凶啊。呵呵……那就在你辦公室談好了。你那裡是一個人一
間嗎?」

  淩塵無力堅持,也不想堅持,只得輕聲答道:「是。」

  從家裡吃了飯回來,看見那輛越野陸虎已經停在中心大樓前,淩塵心中一熱,
全身也開始微微顫抖。不得不在樓門邊的長凳上坐下,喘息了好一陣,才總算漸
漸穩住心神。

  幸好明天就是五一,同事和老幹部們大概都已經進入放假狀態了。

  要來的終歸會來。自己還能在這裡坐一下午不成。想到這裡,淩塵站起身,
深吸了一口氣,昂著頭,向樓上走去。

  劉鑫果然就正站在辦公室門口,見她過來,臉上露出些得意的微笑。

  淩塵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底細,卻也不能表現得太冷淡,便澀笑著問道:
「怎麼這麼早?不是說好四點鐘的嗎?」

  「後面就剩下敲定協議細節了。我留在那裡也沒用,所以就偷跑出來看你。
怎麼?不歡迎我?還是你下午有別的事?」

  「沒……沒事。」

  淩塵簡單答道,心中又是一熱,連忙推門進去,讓空調陰冷的味道包圍著自
己,勉強維持著幾分鎮定。

  劉鑫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看著她一步步挪到桌後,忽然就問:「你怎麼
會和羅漢有仇?什麼仇?」

  「他……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淩塵遲疑地說完,莫名其妙感到一陣心虛,仿佛劉鑫那雙深沉而溫潤的眼睛,
可以一直看到她內心深處,看穿她所有的秘密和謊言。那是怎樣強大的視線啊!
淩塵把指甲悄悄掐進掌心,努力控制著身體顫抖的幅度。

  劉鑫楞了楞,又問:「淩老先生不是自殺死的嗎?」

  淩塵不覺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小雪告訴我的。呵呵……」

  劉鑫掩飾地笑笑,視線繼續貫注在淩塵臉上,似乎轉眼就將搜索出答案。

  淩塵只好咬牙轉過頭,看著房門背後,說道:「是自殺死的。但也是他逼的。」

  「真的?你確定?」

  一貫意味深長的問句,被劉鑫以現在這種方式冷靜地問出來,竟讓淩塵感覺
到一股異常有力甚至更加有力的魅惑。在這撲面而來的魅惑之中,淩塵漸漸就沒
了力氣。掌心漸漸不再疼痛,胸膛裡也全部都是無可奈何而又心滿意足的歎息。

  劉鑫的視線立刻就被欲望充溢了。欲望隨著視線,肆無忌憚地甩在她臉上,
像是要與澎湃的血流裡應外合,一起燙爛她整個身體,整個靈魂。

  熱潮也終於在顫抖的簇擁下緩緩浮升上來,開始和濃烈的欲望婉轉地互相試
探。

  「我確定。」

  淩塵細若遊絲的聲音,更像是一縷半推半就的呻吟。

  劉鑫慢動作一般地站起身,緩緩走到她旁邊,將椅子整個搬起來,轉向他。

  淩塵的輕叫聲與其說是驚惶,不如說是羞澀和欣喜。「你……你要幹什麼?」

  劉鑫並不答話,只把身體一點點隔空傾壓下來,略顯沉重的呼吸,漸漸掃上
淩塵的鬢角。

  很快,那只魔手就將把她再一次送上天空,送去雲端,送到那個無比美麗無
比安逸無比快樂的地方。那個地方,還將永遠銘記在她心裡,供她在此後蒼涼的
孤寂中一遍遍懷念。這將是她全部人生中的第二次,也將是她全部人生中的最後
一次。從此她將再沒有任何期盼,她所有可以扮演的角色,將只剩下母親和妻子,
再也不能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出現在他人面前了。淩塵朦朧恍惚地想到這裡,忽然
就莫名其妙地哀聲問道:「你不是很喜歡小雪嗎?」

  話音未落,心中已經隱隱一陣後悔。

  劉鑫立刻停住動作,撐直胳膊,疑惑地看著她。

  淩塵益發悲從衷來,忍不住又加了句,「我是她媽媽。」

  說完,眼睛不由有些酸澀。

  劉鑫顯然有些惱火,儘管努力掩飾著,聲音還是冷淡了許多,「那你為什麼
還要見我?」

  淩塵勉強定定神,囁嚅著答道:「我……我是為了說服你答應我的請求。」

  「阻止蕭教授得到那個職位嗎?僅此而已?」

  淩塵點點頭,頓了頓,想不明白劉鑫嘴裡的「僅此而已」究竟是指自己的請
求,還是指自己見他的目的,乾脆又搖搖頭,低聲道:「還有,我還希望你能對
蕭森承諾將來給他一個更好的位置。」

  「為什麼?」

  「我怕他會把我當做失敗的原因。」

  淩塵簡單答道,眼看著身體裡的熱潮正在逐漸冷落,退卻,卻找不到任何有
效的彌補辦法,只能暗暗歎息著,等待著,期望劉鑫能做些什麼來改善氣氛,挽
回這行將敗壞的局面。

  「那麼,你今天之所以同意見我,全都是為了要和我做生意,對嗎?」

  劉鑫依然沉穩地追問著,深沉的眼睛裡已經只有冷靜的算計,再也看不出一
絲欲望或溫情。

  淩塵越發愧悔難當。但她不敢點頭,怕心中的後悔與失落會無情地逼出自己
的淚水;她也不敢搖頭,怕劉鑫會因此識破自己的底細,此後不肯輕易放手。

  「那好。我們就來做生意好了。呵呵……」

  劉鑫冷笑一聲,伸手將她拉出椅子,擁到沙發旁邊,推著坐下,逕自開始解
她的衣紐。

  感覺到劉鑫異樣的粗暴,想到一切很可能無可挽回,淩塵心中百味雜陳,熱
潮越發冷落下去。這個無恥的老天爺,竟然要讓她連最後一次快樂都無法享受到。
即使是虛假的兩情相悅,總也要比赤裸裸的交易好。自己冀望甚殷的這最後一次,
難道真的要以痛苦收場嗎?想到這裡,蓄積已久的淚水,終於如湧泉一般,沿著
淩塵的面頰,簌簌流淌在冰冷的沙發上。

  出乎淩塵意料的是,在幾把脫去她衣服鬆開她內衣之後,劉鑫的手忽然又變
得異常溫柔細緻,甚至比第一次還要溫柔細緻了許多。

  是因為看見了自己的淚水而心生憐憫,還是因為看見了自己的身體而愛意再
興?在劉鑫如癡如醉的撫摩之中,淩塵漸漸忘記了去追尋這問題的答案。什麼答
案還不都是一樣嗎?只要魔手依然還在,只要熱潮重新洶湧,只要這最後的一次
終於能夠以快樂作結,她又何必去在乎劉鑫為什麼會有如此變化呢?全身心好好
體味這永不再來的幸福,就已經足夠了啊!

  那雙輕車熟路的手,在上次留下至今未平的溝壑裡,一遍遍持續不斷地用力
掏挖著,分明是想把這些不可磨滅的痕跡,更深地刻下去,直到牢牢印在她骨頭
上,甚至骨髓裡。即使僅僅還只徘徊在上半身,層出不窮的呻吟欲望就已經在淩
塵喉嚨裡擠成一團,把本就沉重的呼吸,摩擦成一串困獸般的低吼。

  劉鑫抬頭看了看門的方向,停下動作,得意地看著她,低聲問道:「我們去
酒店,好嗎?」

  淩塵朦朧著眼睛,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老蕭……」

  劉鑫得意地站起身,微笑道:「不要緊。我已經叫小王請他去參加協定談判
了。而且會阻止他打任何電話。」

  發現劉鑫竟然如此處心積慮安排好了一切,淩塵不由又驚又喜。或許他是真
的在愛著自己,否則,自己這樣一個老女人,怎麼值得他花這麼大心思,做這麼
多犧牲呢?淩塵一邊幽幽地想著,一邊就撐持著坐起來,正要起身,卻發現雙腿
和全身仍是如此軟弱無力,只得又跌坐下去,喘著粗氣。

  劉鑫伸手拉起她,擁進懷裡,手在她背後輕輕地拍著,大概是在幫助她儘快
平靜,「現在才兩點多,談判至少要六點才會結束,有的是時間,你別著急。嘿
嘿……」

  但這笑聲對淩塵恢復氣力卻沒有一點好處,反而還更增加了熱潮洶湧的程度。
淩塵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捶心蝕骨般的渴望,渴望世界從此消失,渴望時間
從此靜止,渴望這溫暖平靜而且堅實如山的懷抱,能永遠籠罩著她,保護著她,
永遠都不要從她身上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淩塵才有些不舍地輕輕推開劉鑫,勉強穩住腳步,扣好內衣,
穿上衣服,斜他一眼,猶豫著走向門口。

  她很想問問劉鑫是否已經答應了她的條件,卻又擔心會再一次破壞掉所有的
氣氛,只好強行忍住,暗自寬慰著自己道:劉鑫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得便宜賣乖,
反臉不認帳的。

  走出大門,看到劉鑫的車遠遠地停在大路轉角,淩塵扶牆穩了穩,這才一步
步走了過去。

  這是怎樣短暫的一條路啊!眼看著那輛越野陸虎越來越近,淩塵滿心遺憾地
想。

  一路上,劉鑫都專心地開著車,沒有說話。淩塵也不說話,只默默體味著洶
湧熱潮在身體裡無聲蕩漾引發的陣陣酸癢和騷動,心中的快樂無以復加。而在靜
止與靜默之中,它們不僅絲毫不肯冷落,甚至還隨著前進的節奏,一點點開始升
溫,上漲。等到車子停在一間賓館門口,等到她下車跟在劉鑫後面,拿了鑰匙,
走進電梯,走過樓道,走入房間,它們幾乎就已經將要滿溢沸騰。

  輕輕關上門,鎖緊,回身看到淩塵低頭站在床邊,溫婉柔順得象洞房裡的新
娘,劉鑫如沐春風,如臨渴雨,有意放慢腳步,想要看看一向端莊閒雅的淩塵,
在這樣的時刻究竟會表現出什麼樣的妖冶風姿。

  「四十如虎」任何一個女人都會有情難自禁的一面,只不過看你願不願意發
掘誘導,又懂不懂得如何發掘誘導罷了。劉鑫得意地想著,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站在淩塵面前,一動不動。

  淩塵卻也始終沒動。好一陣兒,劉鑫才注意到她悄悄把手背轉向前面,顯然
是在不時偷看那只腕表。

  她是在盼著時間快點過去,還是在希望指針走得慢些,再慢些呢?劉鑫越想
越覺有趣,忍不住就輕叫了聲,「淩塵」然後又頓住,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淩塵微微顫抖了兩下,猛地又靜住。

  「淩塵。」

  劉鑫再叫一聲,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溫柔體貼之餘還有著一絲渴望,幾分誘
惑,滿意地微笑起來。

  淩塵的顫抖果然就靜不住了,而且越來越劇烈,漸漸就變成了前後左右如醉
如癡的擺動。

  雜草般的欲望從心口和小腹一點點爬出,一點點淹沒了劉鑫臉上的笑容,迫
使他再次提高聲音,又叫:「淩塵。」

  擺動戛然而止,身體僵硬著,向後欲倒。

  劉鑫連忙伸手,抓住那雙涼軟細膩的胳膊,見身體仍在緩緩沉沒下去,只得
抬手上拉,攬住她柔若垂柳的腰肢,把豐潤溫和的身體整個仰抱在懷裡。

  淩塵似驚似喜地呻吟一聲,將頭埋入他的肩膀。

  一股巨大的喜悅猛地沖進劉鑫的腦袋,帶起一陣陣異樣的暈眩,旋轉著,旋
轉著,仿佛轉眼間就將把他甩上天空。

  他有多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滋味了?這種從靈到肉濃情蕩漾的滋味,絕不可能
在面對甄琰時出現。即使在面對徐暉甚至小雪的時候,有的也大都是肉欲的饑渴
和征服的快慰,理性的計算更是無所不在,每次都無法完全擺脫。然而,此時此
地,面對曾經征服過的淩塵,面對眼看就將年老色衰的淩塵,他卻仿佛隨時都可
能會迷失自己,可能還甘願迷失自己,放棄一切計算和征服,和她手牽著手,一
起走進靈肉交融的美麗新世界。那是他從來不曾想要從別的女人那裡得到的。在
被安昭無情欺騙過之後,他本來早已經徹底放棄了這種奢侈的幻想。

  想到這裡,劉鑫忽然就有些害怕,想要把淩塵丟坐在床上,雙手卻兀自不聽
使喚地抱著,好一陣兒,才終於欠身放下她,扶穩了,然後慢慢退開,站住。

  淩塵的頭越發低了。

  真的有必要這樣子來誘惑她嗎?劉鑫心中暗自後悔著,不知道接下去到底應
該怎麼辦。自從上次從蕭家敗興而歸,他就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每次卻都只
能得到否定的答案。是啊,既然那次得到的證據已經足以驅使蕭森和她離婚,為
什麼還非要把淩塵的心也拉到自己這邊來呢?這麼做,未必就能使眾叛親離的複
仇效果變得更完美,也增加不了多少讓小雪嫁給自己的砝碼。反而還會動搖自己
的復仇欲望,混淆自己的復仇動機,將來面對相依為命的一對母女,自己只怕也
會更難抉擇,更難下手,更難長期守住這些秘密。

  然而,一旦面對淩塵,即使僅僅是通個電話,劉鑫卻又總會不由自主地渴望
著她。前天,在看到淩塵目不斜視的冷漠鎮定之後,他甚至還鬱悶了許久,幾次
忘記了注意蕭森和羅漢談話的內容。

  自己總不會是有戀母情結吧?劉鑫自嘲地笑笑,立刻否認了這種假設。容貌
普通才學一般的母親,從來都不是他心儀物件的範本,何況他還一直恨著她,恨
她從小到大嚴如捆綁的管教,和她從內到外清冷如冰的生存,因為這種恨,他當
初才會不顧家庭經濟條件的許可,孤注一擲地來到了深圳;後來才會不顧父親年
事已高的身體,孤注一擲地去了美國。假如不是幸運地混出了點名堂,母親只怕
還會不斷指責和非難他,儘管明知道他不可能回到她為他設計的那條老路上去。

  也許一切都只是少年時的莫名鍾情在作怪吧,劉鑫想,總算稍微鬆弛了些。
作為一個成熟而溫順的女人,淩塵確實頗有魅力。但在很多方面,她還是不如徐
暉小雪。即使後兩者很難能做到象淩塵這樣理解寬容自己,但青春的純潔和美麗,
畢竟更有社會價值。何況,在自己的耐心幫助下,她們將來肯定也會成熟,說不
定還會比淩塵更出色呢!


                                【待續】
2016-6-9 13: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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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7)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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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7章

  只是,未來的希望代替不了眼前的現實。既然自己沒有把握不迷失自己,那
就還是不要隨便招惹淩塵的好。劉鑫無奈地悄悄歎了口氣,輕輕走回去,坐進沙
發,從衣袋裡捏出一包香煙,掏一隻出來點了,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

  直到他把煙抽完,淩塵才抬起頭,驚奇而又欣慰地看他兩眼,停了一陣兒,
嘴唇囁嚅了幾下,才終於低聲問道:「你是不是不肯答應我的要求?」

  說完,神色隱隱就有些失落。

  曖昧的燈光中,劉鑫的視線也有些恍惚,看不清淩塵是在為什麼而失落,是
因為沒有得到承諾,還是因為沒有得到滿足。但他不敢讓自己細想,匆匆答道:
「不是不肯,是很難答應。我怕同等級別的職位要等很久,別的職位他又未必滿
意。」

  「那……那……能不能請你先答應我,阻止他們繼續來往下去?」

  感覺到淩塵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眼神,劉鑫不由奇怪起來,便問:「你這麼
恨羅漢?」

  淩塵神情一滯,躲閃似地把臉轉向窗外,答道:「我不恨他,我只是討厭他。
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聽見他的名字。」

  「為什麼?」

  劉鑫簡單地問,越發感到奇怪。在關於淩塵的那份調查報告中,她的父親分
明是因為年老多病不忍加重她們母女負擔自殺而死的,怎麼可能會和羅漢拉上了
關係?

  淩塵遲疑了一陣,還是沒有改口。「我不是說了嗎?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劉鑫忍不住站起身,伸手托住淩塵的下巴,轉過來仰望著自己,冷冷說道:
「看著我!別在我面前撒謊。據我所知,你根本就沒有什麼殺父仇人。」

  淩塵掙了一下,沒能擺脫,眼睛漸漸就有些朦朧。「我說的是真話,相信我!」

  「你覺得我應該相信你嗎?假如他真的是你的殺父仇人,你會不知道他的名
字,而只記得他的長相?」

  劉鑫強忍著吻她眼睛的衝動,努力凝神盯著她,又道:「你不跟我說實話,
我可什麼也幫不了你。蕭教授將來很可能還是我的泰山大人,怎麼敢輕易得罪他
老人家!」

  淩塵的聲音越來越低啞,也越來越有氣無力。「我沒說謊。我只見過他一面,
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要不是他那天說他曾經做過革委會主任,我也不敢確定是
他。」

  看著淩塵盈然欲滴的眼睛,劉鑫心中顫抖不已。如果不拿出殺手鐧,只怕很
難逼她說出那些秘密。她不肯說,自己也未必狠得下心再追問。想到這裡,劉鑫
深吸了口氣,沉聲問道:「你爸爸自殺前不久,你忽然變得極其自閉,不肯跟任
何人說話,兩年後回到北京才慢慢恢復正常,是不是就因為這個羅漢?」

  但,那兩行漫流如注的晶淚,卻還是先擊潰了他自己。

  劉鑫無奈地暗歎一聲,輕輕抱住重新開始顫抖的淩塵,輕輕喊著她的名字,
輕輕吻上了她桃花般的眼睛,她梨花般的雙頰,她囁嚅開合風中雛菊般的嘴角。
很快,他就已經迷失在這具豐潤宜人的肉體裡,唯一的念頭,只有如何取悅她,
取悅自己,仿佛那是他與生俱來永世不忘的天命天性,天賦天職。

  淩塵雲霧一般地承接著他,漸漸竟也笨拙地主動起來。而她忘情的起伏呻吟,
也分明在昭告著一次比一次淋漓盡致的釋放,分明在呼喚著一次比一次舉重若輕
的攀升,分明在一點點吞噬淹沒著劉鑫的理智,一點點將他托上雲端,托去天涯,
托到那個他夢寐以求卻放棄已久的靈肉交融的世界。

  遊走的手和唇,全然忘記了技巧,而所有的技巧,又都蘊涵在每一寸每一分
的遊走變化之中。揉搓壓擠,包彈捏挖,吹逗舔咬,吸嘬描劃,無一不如意,無
一不盡意。而當衣服一件件脫下,肌膚一層層溫暖,當身軀緊貼著身軀,四臂牢
牢地圍攏,當叢生的雜草和澎湃的熱潮攪在一起,周圍那個冷酷無情的世界,忽
然就化為了一片爛漫虛空。

  直到汗滴逐漸乾冷,淩塵才慢慢拉了毛毯,蓋在兩個人身上,又抬起頭,看
看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似乎又覺得什麼都不必說,終於只靜靜地笑了笑,重新
俯在劉鑫胸前。

  撫著淩塵光滑潤潔的背,劉鑫心滿意足地喘了口氣,晃了晃胳膊,輕聲說道:
「淩塵,不管羅漢怎麼得罪了你,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淩塵抖了抖。「你……不怕影響你們公司的利益嗎?」

  「你放心,我會選擇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劉鑫自信地笑笑,「估計要不了多久,羅漢就沒多大用處了。」

  「那就好。」

  淩塵沉吟著,按著他胸膛的手輕輕撫弄了兩下,又羞澀地停住。「其實報不
報仇我倒不是很在乎。再怎麼樣,我失去的那些東西也不可能找回來了。只能怪
自己命不好吧。關鍵是不要影響到你的將來,還有小雪的將來。」

  「是我們的將來吧。呵呵……你不用怕,我不會做得太過分的。」

  淩塵卻忽然哽住,隨即坐起身,拉了毛毯圍住自己,正色道:「你別胡思亂
想。我這是最後一次和你這樣。以後請你用對待師母和可能岳母的方式對待我,
也要好好對待小雪。否則……否則,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劉鑫不由楞了楞,半天,才無可奈何地攤著手,答道:「那好,隨便你。」

  淩塵看著他,又遲疑著問:「老蕭那裡……」

  劉鑫沒好氣地打斷她。「我答應了的事情自然會做到。用不著提醒我。」

  急轉直下的心情,讓劉鑫沉默了一路。

  看到淩塵慢動作一般地走下車,看到她猶疑前行略顯踉蹌的腳步,看到她悄
悄回頭,臉上的神情冷澀得近乎悽惶,劉鑫忍不住張開嘴,想叫住她,發出的聲
音卻低沉嘶啞,在黃昏的熱風中頃刻間飛散無蹤,絲毫無法挽留住那塊迅速模糊
的背影。

  眼看淩塵終於消失在大門後面,劉鑫只得頹然倒進坐椅,輾轉醞釀出一聲幽
長的歎息。

  這樣也好。不然還能怎樣?再這麼糾纏下去,早晚會被感情沖昏了頭腦。自
己曾經發誓不再留戀任何女人,怎麼莫名其妙又上了淩塵的當呢?想到這裡,劉
鑫狠命踩下油門,試圖讓低沉雄渾寬廣的嗡鳴,和身體緊壓靠背的快感,把懊悔
和失落全部甩出腦外,甩到車後。

  車子很快就上了濱海大道。

  這是一條女性的路,青春美麗,如同小雪。劉鑫想,覺得還算有趣,便放任
自己繼續搭配下去。淩塵當然是深南大道,自己則大體應該算是北環。那麼,甄
琰呢?是東門還是華強北?廣深高速又是誰?不可能是蕭森,這老傢夥怎麼也該
配條陰暗汙濁的小巷才對。

  一個念頭忽然就凝固了他的笑容。北環深南濱海是從北向南基本平行的三條
東西走向的大路,而劉鑫的盡頭,就正拐斷在淩塵腰間,永遠都沒有和小雪直接
接觸的任何機會。即使深南北環立交之西不算深南大道,那也可以象徵著他將和
淩塵同歸於盡。

  真的會這樣嗎?從不信邪的劉鑫隱隱感到一些不安。從西向東似乎還好,他
和淩塵起於一處,分別終老於銀湖和上海賓館。前者是高檔別墅區,後者則是高
級商務區,雖然似乎有些顛倒,歸宿倒還都算不錯。只有小雪,仍是不聞不問地
徑直奔向羅湖火車站。難道她終將遠去,去到一個自己手不能及目不能視的所在
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自己倒寧願是貫穿深南和濱海的一條小路了。哪怕陰暗汙
濁尤勝蕭森,哪怕北上刀山南下火海,也都要比作北環好得太多。劉鑫不知道是
該覺得有趣,還是該覺得害怕了。

  要恪守對淩塵的承諾,阻止蕭森得到法律顧問的職位,勢必會破壞自己欲擒
故縱欲取先予的復仇計畫,無法得到出其不意從天堂到地獄的完美效果。而要避
免這種情況發生,也只有兩個辦法,提前攤牌,或者另外提供一個同等級別甚至
更高級別的職位。哪裡還有這樣位高權重油水豐厚的兼職職位呢?總不能叫他做
自己公司的顧問吧?萬一給他抓到什麼把柄,風險可就太大了。而且,見了那班
漂亮女職員,他不知道還會攪出什麼亂子來呢。

  劉鑫想來想去,依然只有一個選擇。

  若要提前攤牌,小雪那裡就得儘快下手才行。蕭森肯定會極力阻止,必須設
法把他調走。淩塵也有可能會阻止,必須設法讓她主動配合。至少,當蕭森打電
話回來查問的時候,她得有足夠的動機為小雪遮掩。

  劉鑫快刀斬亂麻地定下主意,心情立刻輕鬆了許多,下車上樓的腳步也變得
異常敏捷。

  一切真的就快要結束了。過程可能享受得少了些,但總算諸事順遂,結局也
不會太走樣。再專心開拓一兩年業務,等小雪讀完高中,自己大概就該帶著她回
美國去了。劉鑫越想越覺輕鬆,開門進去,在沙發上坐了一陣,重新把計畫過了
兩遍,覺得沒什麼破綻,便拿起電話,找到陳琳。

  「劉總,您真厲害,協議剛簽完,我正要給您打電話報喜呢。」

  劉鑫淡淡笑道:「意料之中的結果,有什麼好報喜的。呵呵……蕭教授走了
嗎?」

  「走了。高興得差點忘記要回手機。」

  劉鑫點點頭,又問:「你查一下,這幾天哪裡有古典音樂會,舞蹈演出也行。」

  沒過一會兒,陳琳就興奮地叫道:「有了,3號晚上,不過是深圳交響樂團
的。」

  「這就行了。訂四個最好的位置,明天中午之前拿給我。」

  「是要請羅書記他們去聽嗎?要不要我直接送去酒店?」

  「不是。」

  劉鑫靜靜地回答,頓了頓,又說。「這樣吧。你拿到票之後,把最右邊一張
放在我樓下信箱裡,其餘三張送到蕭教授家。進門之前給我一個電話。」

  陳琳連聲應著,沒敢再多嘴。

  接電話的竟然是淩塵。

  劉鑫楞了楞,冷著聲音問道:「蕭教授不在?」

  「在。」

  淩塵似乎猶豫著想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了。「他來了,你等下。」

  「是劉鑫啊,什麼事?協議有什麼問題嗎?」

  「哪裡哪裡,有您和周老在旁邊盯著,怎麼還會出問題。」

  劉鑫用熱誠的語氣客套著,又道。「小陳馬上會送三張音樂會的門票給您,
請您務必賞光。」

  「哦?」

  蕭森有些詫異地應著,隨即笑道:「果然是她來了。呵呵……你看你這麼忙,
何必還打電話,叫她說一聲不就得了嘛。」

  「那太不尊重您老了,還是這樣好些。蕭教授那天沒事吧?」

  「應該沒事。」

  蕭森答了句,忽然又沉聲問道。「你都請了什麼人?羅漢老周他們會去嗎?」

  「沒有。這個和工作沒關係,是為了答謝你們上次的款待,就只有我一個陪
客!」

  「這樣啊。呵呵……那好,我們一定到。」

  「到時候我去接你們吧。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會早到些,請你們吃頓便飯。」

  「好,沒問題。」

  蕭森越發高興起來。

  劉鑫得意地放下電話,等到晚上,又打給羅漢,直截了當地問道:「老周想
要自費到河南看看,能不能請您安排一下怎麼接待?」

  羅漢猶豫了片刻,只得應承道:「這個……當然沒問題。不過,是不是該請
蕭院長一起去?既然你我的意見不統一,讓其他董事兩個都接觸一下,才能有個
結論不是。」

  劉鑫正中下懷,連忙答道:「您說的也對。不過老周這邊我不好交代。麻煩
您出面同時邀請他們兩老怎麼樣?費用可以由我們公司報。」

  「沒問題。呵呵……我這就打電話。你叫人訂票吧。」

  「明天的票可以嗎?河南那邊來不來得及?」

  「最好還是後天吧。保險一些。」

  即使劉鑫做足了心理準備,甚至把所有的細節和可能都考慮周詳,在見到風
姿綽約的淩塵和青春亮麗的蕭雪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幾口涼氣。她的矜持近乎
扭捏,她的快樂近乎癲狂,她們的一舉一動,仿佛都穿針引線地系住了他的心臟,
不時還向兩邊輕巧而堅穩地拉扯著,隨時都有可能將他活生生撕裂。

  在巨大的幸福和入骨的痛楚之中,劉鑫漸漸就有些恍惚。吃飯的時候,他甚
至忘記了該如何逼迫淩塵逃開。直到坐在昏暗的劇場前排,聽了幾段巴赫和貝多
芬,他才總算穩住心神,借小雪去衛生間的機會,伸手過去,一把抓住淩塵的胳
膊。

  「你幹什麼?」

  淩塵低叫一聲,使勁掙了兩下,見無法掙脫,開始一個個掰他的手指。

  劉鑫好整以暇地任她動作,掰開一個,又輪上一個,始終保持著緊抓的姿勢。

  淩塵漸漸有些急了,乾脆握住他的食指,用力撕向旁邊。

  劉鑫忍痛看著她,苦苦一笑,道:「你擺脫不了我的。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即使傷害了小雪,我也要得到你。而且,就在今晚。」

  淩塵的動作猛地停住。「你……你瘋了。」

  「這麼說也行。」

  劉鑫冷冷地笑著,一時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在作戲。「反正我已經豁出去
了。你有膽子就叫,有本事就逃。」

  淩塵神色一滯,手立刻軟了。好一陣兒,才哀聲求懇道:「不能傷害小雪。
她就要回來了,請你先放開我,好嗎?」

  劉鑫知道不能逼得太過分,便松了手,坐正身子,好整以暇地握了握拳頭,
道:「你想清楚,音樂會一結束,我就要知道答案。」

  大約只過了十幾分鐘,淩塵就開始坐立不安起來。沒過多久,便低聲招呼小
雪,「我們走吧。我肚子很不舒服。」

  「這段正到高潮呢?怎麼不舒服了?」

  蕭雪頭也不回地問。

  劉鑫立刻介面道:「很嚴重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說完,把看向淩塵的眼神弄得更加欲焰翻騰,銳不可擋。

  淩塵果然就支援不住了,匆匆說道:「不用,謝謝。你們繼續看吧,我先回
去休息了。」

  然後起身踉蹌著逃進黑暗之中。

  目的達到了,卻也同時證明瞭淩塵能夠抗拒得住自己的誘惑。劉鑫想不清楚
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只得儘量將注意力慢慢集中在蕭雪專注的臉上。這不
僅是必須的,也是他想要的,不對嗎?

  這是劉鑫第一次有機會如此近距離地端詳蕭雪,而且隨心所欲,毫無顧忌,
既不用擔心有人會來打擾,也不用擔心蕭雪會不高興,更不用擔心破壞了自己的
計畫。這本來就是他的計畫。

  但,端詳了許久,劉鑫卻還是分不清楚,這張柔嫩細緻輪廓鮮明的臉,到底
哪一部分來自淩塵,哪一部分來自蕭森。他們奇怪地混雜著,你來我往地糾纏在
一起,呈現出來的效果,竟也另有一番冶豔嫵媚攝人心魄的獨特韻味,仿佛存心
在向他展示著美醜的奇變,愛恨的輪回。

  美加醜仍等於美,只能有兩個原因——醜的分量可以忽略,或者醜中也有不
醜的部分。難道蕭森居然不能算是醜之極致?難道他也會有值得欣賞的地方?是
否極醜和極美也存在著殊途同歸的可能?蕭森曾經做過的一切,是否都是為了這
一刻,為了讓他能有機會享受淩塵,佔有小雪,為了讓他的人生更刺激,更豐富,
有更明確更直接更具魅力的目標?確實,如果自己下半輩子只能跟安昭在美國白
頭偕老,未必就是一種真實的幸福。但,換成小雪,甚至換成淩塵,就是真實的
幸福了嗎?什麼才是真實的呢?是眼前這張青春亮麗的臉,還是心裡那個刻骨難
忘的誓言?劉鑫莫名其妙地胡思亂想著,忽然意識到再這麼想下去,復仇的欲望
很可能會漸漸被溫情摧毀,只得甩了甩頭,將視線轉向舞臺。

  一曲終了,蕭雪回頭嫣然一笑,輕聲問道:「媽媽去哪裡了?回家還是在外
面?」

  萬一淩塵真的在外面等著,今天只怕難以下手了。發覺這一點,劉鑫不由也
有些擔心,連忙說道:「我出去看看她在不在。」

  蕭雪瞅瞅舞臺,猶疑了片刻,說道:「我也去。」

  正要站起身,聽見音樂再次響起,臉上又不免有些躊躇,便問,「剛才她出
去的時候象不象生病的樣子?」

  「不象。可能只是頭暈而已。」

  劉鑫寬慰著道,「應該沒什麼的,你好好聽吧,我很快就回來。」

  在門廳門外搜索了兩圈,確信淩塵不在,劉鑫隱隱感到幾分失落,卻也終於
放了心,回到座位上坐下,迎著蕭雪探問的目光,搖搖頭。「沒在外面。可能是
回家了。」

  蕭雪輕輕撇了撇嘴,嗔怪道:「她老是這樣,好好的就會突然做出些奇怪的
事情。」

  想到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劉鑫用曖昧的眼神盯著小雪,意味深長地打趣道:
「是啊,怎麼可以丟下你這個可憐孩子不管就自己回家了呢?嘿嘿……」

  「我才不是可憐孩子呢。」

  蕭雪條件反射似地駁了一句,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就低了頭,半天,才擠出
一句讓他啼笑皆非的話。「你就很幸福嗎?我看你孤苦伶仃的,比我可憐多了。」

  說完,悄悄抬起頭,臉上竟有著幾絲母性的悲憫。

  劉鑫只好轉了頭,看向前方。「你不是天天都在陪我嗎?呵呵……」

  「那……那怎麼一樣?不一樣的。」

  蕭雪的聲音一點點細弱下去。

  「怎麼不一樣了?」

  劉鑫故作不解地追問著。

  蕭雪咬著嘴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呻吟道:「那是在網上。而且……而且
……」

  「而且什麼?」

  劉鑫的聲音不由也有些澀。

  蕭雪瞪了瞪眼睛,終於咬牙答道:「你還總想把我當妹妹。」

  那張粉雕玉琢的臉,在昏黃與朦朧中閃著綽約的容光,仿佛隨時都可能融化,
星散,如同一場迷離的幻夢。劉鑫忍不住伸出手,微微顫抖著,想把它捧進心裡,
忽然又覺得有些唐突,只得慢慢垂下去,垂下去,慢慢握住她柔潤纖長的手,慢
慢拉起來,放在胸口。

  顫抖傳過去,轉眼就搖撼了蕭雪全身。容光零亂地射進空中。露珠迴旋著凝
在眼角。濃烈的征服快感雨後春筍一般迅速在劉鑫胸口生長,堆積,毫不留情地
吞噬了蕭森醜惡的面容和淩塵悽惶的背影。在它們面前,刻骨深仇和靈肉交融,
越來越像是兩團雜亂的幻象。

  也許這才是最真實的吧。他心滿意足地想,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曲終人散,劉鑫才輕輕滑動著汗濕如洗的手,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蕭雪「嗯」地應著,卻依然盈盈地看著他,似乎並不想馬上離開。

  劉鑫勉強壓抑住將她緊緊攬入懷中的衝動,用另一隻手圍住她薄荷般纖巧清
涼的肩,搖了搖。「走吧小雪,要清場了。」

  蕭雪嚶嚀一聲,把頭低下去。好一陣兒,才終於依偎著站起身,斜靠在他胸
前。

  劉鑫暗自幸福地歎息著,擁著蕭雪,慢慢走出大門。想到如果去開車勢必要
和蕭雪分開,劉鑫只猶豫了片刻,便直接向對面樹影繁茂的荔枝公園挪去。

  蕭雪一聲不吭,頭卻益發低了。

  連續幾個石凳上都坐著人,劉鑫不由就有些著急。停下腳步,想了想,輕聲
問道:「我們去那邊草地上坐會兒好嗎?小雪?」

  蕭雪只是不動,連他的腳步也不肯再跟隨了。

  劉鑫艱難地走了兩步,乾脆就鬆手彎腰,將蕭雪輕若飛鴻軟如柳絮的身體一
把抱了起來。

  蕭雪吃驚地抬起頭,滿臉都是羞澀不已的歡欣。

  劉鑫乾笑一聲,緊走幾步,沖進樹影背後,正想把蕭雪放坐在地上,她的雙
臂卻已經倏忽掛上了他的脖子,頭也死死地埋在他懷裡,怎麼都不肯放手。劉鑫
只得鬆開她的腿,讓蕭雪偎在胸前,定了定神,輕輕抱住她,慢慢收緊胳膊,細
細感受著輕軟身軀和嬌小雙乳的一點點逼近。

  世界迅速變得恍惚莫名。

  一切都開始漸漸消失,剩下的只有他們自己。

  纖弱的身軀仿佛隨時都會碎裂在他胳膊中間。

  堆積如山的春筍,熱鍋上的豆子一般跳蕩起來,帶起陣陣「呼哧呼哧」的風
聲。

  劉鑫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衝動,低下頭,狠狠地吻在蕭雪細白軟滑的脖子
上。

  蕭雪拼命顫抖了幾下,身體隨即開始下沉。

  劉鑫一邊溫柔地吸嘬著,一邊慢慢將她放倒在地,自己也側躺在旁邊,情不
自禁地撫摩著她曲致柔和的腰肢。

  鎖骨……肩膀……雙頰……耳朵……鼻子……胳膊……小腹……大腿……屁
股……乳房……

  「師哥。」

  蕭雪的手忽然擋住他,停了陣兒,又呻吟道,「你……喜歡我嗎?」

  劉鑫抬起頭,看著她盈盈期盼著的眼睛,語氣堅定得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喜歡。我喜歡你,小雪。」

  蕭雪羞喜欲狂的臉,象暗夜裡最美的那一朵曇花。

  潛入衣下穿向新乳的手再沒有任何阻礙。甚至,蕭雪的眼睛也不再閉上,仿
佛要認真欣賞他臉上的幸福。

  溫軟細緻的肌膚,膩滑柔巧的新乳,迅速把觸覺可能會有的快感帶到了遙不
可見的極致。

  蕭雪終於悶哼一聲,再也咬不住那雙豔若桃李的紅唇,張嘴歡暢地喘息起來。

  劉鑫停住,看著她。

  「師哥……」

  蕭雪輕叫著,忽然又羞澀地轉了頭,看向天空。

  劉鑫好整以暇地用攬著她肩膀的那只手,將她的臉推過來,看看她羞意縱橫
的臉,和如饑似渴的眼睛,又抖了抖罩在她胸前的另一隻手,笑著問道:「什麼?」

  蕭雪只是不答,幾次想要把臉轉進他臂彎,卻被他欠身逼住了,只得努力瞪
大眼睛。

  劉鑫不以為意地笑望著她,將自己的眼睛一點點迎上去。

  蕭雪堅持不住,轉眼欲逃。

  早已磨成熾熱的雙唇猛地含住了那個渴望已久的幸福源泉。

  他有多久沒有認真吻過女人的唇了?劉鑫朦朧模糊地想,在甜蜜和溫軟一次
又一次猛烈的激蕩中,他已經無法思考任何問題,只能任由自己被手和唇帶領著,
一點點攀上快樂的顛峰。

  蕭雪的雙手也不由自主在他身上輕輕撫摩起來,僵硬艱澀,卻充滿了溫柔的
激情。

  這樣真實的幸福還不夠麼?難道就非要把蕭森弄到身敗名裂甚至家破人亡不
可嗎?能夠享受那樣的一個淩塵,又能夠擁有這樣的一個蕭雪,也已經可算是大
仇得報了吧?

  在熊熊的烈焰之中,蕭雪早已經羽化登仙。而劉鑫的吻,劉鑫的喘息,劉鑫
的力量,以及劉鑫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仍然還在不斷引導催逼著烈焰們向更高更
亮的天堂飛升,仿佛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這是真實的嗎?這真的正在發生?這真的不是自己的想像或者幻夢?躺在這
裡抱著她,用對待戀人的熱情與虔誠,親吻撫摩著她這個小師妹的,真的就是那
個需要時間適應的劉鑫師哥?蕭雪莫名其妙地疑惑著,即使眼睛看見的,分明是
劉鑫的額頭,雙手攬住的,分明是劉鑫的脖子,絕無虛假,也絕不可能會有別人,
她還是無法徹底打消這種疑惑。甚至,連茁壯成長的烈焰和飄搖直上的飛升,也
漸漸變成了這種疑惑的證據。不是嗎?這樣的美好怎麼可能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
上?

  蕭雪悄悄鬆開劉鑫的脖子,顫抖著,悄悄將手按在他胸口。

  絲滑如水的衣服,寬厚硬朗的身軀,立刻在蕭雪掌中帶起一陣火燎電擊般的
寒栗,旁若無人地穿過烈焰,一直刺進她澎湃的心裡。

  這當然是真的。這只能是真的。蕭雪在心裡默默喊叫著,醍醐灌頂般忽然就
理解了主動的樂趣,學著劉鑫的動作,小心翼翼地撫摩抓捏起來。

  飛升越來越敏捷輕盈。烈焰越來越明亮壯闊。那些徘徊不去的疑惑,也在漸
漸朦朧,消散。

  手縮回去……解開兩個扣子……抓住她的手……探進去……按在赤裸而滾燙
的肌膚上……劉鑫幾個簡單靈巧的動作,將那些疑惑頃刻間粉碎得無影無蹤。

  蕭雪緊緊並住雙腿,眼看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隨著烈焰,騰上天空,彩雲
一般地四處飄蕩,再也無法抑制住融化的渴望,用力將劉鑫拉了過來,壓在自己
身上。

  重壓之下的身軀,一點點滲入他的胸膛。

  時間仿佛已經停止。

  世界竟真的可以如此美好!蕭雪喜不自禁地想,越發慶倖自己抓住了今天這
個稍縱即逝的機會。這個機會她已經期盼了許久,媽媽的匆匆離去,又讓她清晰
感覺到了這個機會。但假如她沒有沉默而順從地來到這裡;假如她沒有停下腳步,
無言制止了劉鑫尋找石凳的努力;假如她沒有用輕聲的呼喚,吸引劉鑫吻上她幾
近乾涸的雙唇,幸福也不會這麼快,這麼容易就到來。

  蕭雪越發收緊了雙臂,仿佛要把自己全部的身體和靈魂,都一起鑲嵌在劉鑫
胸前,滲透到劉鑫心裡。

  也許已經過了很久,也許只不過是閉眼的那一瞬,嗡嗡輕響的手袋迅速將蕭
雪扯回了地面。

  好一陣兒,蕭雪才無奈地扳扳劉鑫的肩膀,歉疚地笑了笑,側身掏出手機。

  「小雪?你回來了嗎?怎麼還沒到家?」

  「正要走呢。安可了幾次,剛散場不久。就快上濱海了。」

  蕭雪盡可能平靜地說著,卻還是發現自己的解釋頗為倉促零亂,便求救地看
向劉鑫。見他微笑著點點頭,又擺擺手示意不接,只好瞪他一眼,吐了吐舌頭。

  「哦,我做好了夜宵等著你呢。」

  淩塵慢條斯理地說,停了停,忽然又加了句。「別粘著你師哥,知道嗎?」

  蕭雪看看劉鑫,強忍著心中的幸福和快慰,嬌聲答道:「知道了,媽——您
餓就先吃吧,別等我了。」

  淩塵依然執著地催促著。「很晚了。路上別耽擱。回來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是——媽——」

  蕭雪故意拖著長音,無奈地推推劉鑫,慢慢坐起身。

  劉鑫卻一臉的從容,看不出絲毫不滿的意思。

  他怎麼可以總是這麼冷靜?他不希望能跟自己呆在一起更長時間嗎?他會不
會根本都不在乎自己?蕭雪這麼想著,忍不住用挑釁似的語氣,說道:「我媽叫
我馬上回家!」

  「哦。」

  劉鑫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只彎腰揀起手袋,拍了拍,拎在手裡。

  蕭雪益發氣惱。「我媽還叫我……不,是叫你不要粘著我!」

  劉鑫仍是輕「哦」一聲,什麼話也不肯說,臉上依稀是揶揄的笑意。

  「我媽……我媽……」

  蕭雪囁嚅著,看到那可惡的笑意正逐漸濃鬱起來,猛地搶過手袋,叫道,
「我媽說你是個壞蛋!」

  然後轉身就走。

  劉鑫似乎「哈……」

  地輕笑了一聲,還是沒說什麼話。

  一氣走出十幾步,蕭雪悄悄偏過臉,正要用眼角的餘光掃掃身後,猛然發現
劉鑫就跟在旁邊,立刻羞脹了臉,羞低了頭,小跑一般地沖過馬路,沖到停車場,
沖向那輛氣派非凡不卑不亢的越野路虎,始終沒敢正眼看他。

  劉鑫竟還不肯完。上車,開車,上路,轉彎,抓住每一個機會,不斷向她投
射著揶揄的目光和可惡的笑容,卻就是不肯說一句安慰或者留戀的話。

  她畢竟還是鬥不過他。即使在某些時刻,她也能用一個動作,一聲呼喚,來
暗示他,引導他,做些自己期望他做的事,但那多半不過是因為他根本就無所謂
罷了。蕭雪這麼想著,不由感到一陣自卑自憐的悽楚和哀傷,忍不住低下頭,幽
幽問道:「師哥?你真的喜歡我嗎?」

  劉鑫頓了頓,才簡單明瞭地答道:「當然。」

  他怎麼答得這麼慢?是奇怪自己為什麼又問,還是不確定是否真的喜歡?想
到這一點,蕭雪只得抬起頭,看著他。「你沒有騙我?你是為了讓我開心才這麼
說的嗎?」

  劉鑫面容沉靜地看了她兩眼,忽然踩下刹車,把車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
拉起她的手,用溫潤如水的聲音反問道:「小雪,你怎麼會這麼想?真的認為我
是在騙你嗎?」

  看著他濃情如海的眼睛,蕭雪心裡立刻有了希望。「那……那你為什麼老把
我當妹妹,還說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

  劉鑫毫不遲疑地答道:「我說過我不想影響你的學業。本來還想等你高考完
18歲生日的時候才正式告訴你我喜歡你,沒想到……呵呵……」


              (未完待續)
2016-6-10 1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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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8)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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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ming609


               第18章

  蕭雪連忙追問道:「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機會,也沒想到你的魅力這麼大,我根本無法抵擋。」

  蕭雪強忍著心頭跳蕩的喜悅,噘了噘嘴,「哼!那你剛才怎麼還那樣?」

  「哪樣?」

  劉鑫又再明知故問起來。

  「你自己知道!」

  蕭雪實在無法繼續面對他可惡的笑容,只得把臉轉向前方。

  劉鑫卻伸出另一隻手,將她的臉扳回去,面容嚴肅地問:「你媽真的說我是
壞蛋嗎?」

  蕭雪無法掙脫,也無力掙脫,只得用盡可能惡狠狠的語氣答道:「就是。」

  話音未落,臉上就已經笑開了花。

  劉鑫也開心地笑著,好一陣兒,才抬手攏了攏她的頭髮,又慢慢捧住她的臉,
低聲道:「小雪,我們約法三章好不好?」

  在這樣溫暖溫柔溫存溫馨的掌心裡,蕭雪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輕輕點點頭。
「好。你說。」

  「第一,希望你能答應我,不管有多大困難,你都要好好完成學業。」

  「嗯。我答應。」

  「第二,不管你有什麼心事,都要坦白地告訴我,絲毫不能隱瞞。」

  蕭雪又驚又喜,「我答應你。你也要一樣啊。」

  劉鑫靜了靜,又道:「第三,不管今後出了什麼事,你都要堅定地相信,我
是真的喜歡你。」

  臉重新籠罩在烈焰裡,眼睛漸漸有些模糊。

  蕭雪勉強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半天,仍只抽了兩下鼻子。心中
一急,淚水竟自淌了下來。這也許就是幸福的淚水吧。蕭雪滿心歡慰地想,看著
劉鑫越來越近的臉,看著他堅毅的唇,挺拔的鼻子,輕輕閉上眼睛。

  許久,劉鑫才停下這溫情脈脈的一吻,笑了笑,回身重新踩下油門。

  蕭雪身不由己地斜過去,繼續依偎在他寬厚硬朗的懷裡。

  看到車子消失在道路盡頭,蕭雪依依不捨地轉身,上樓,在電梯間站了一陣,
才終於平整好心情,開門進去。

  「怎麼這麼慢?出什麼事了嗎?」

  淩塵似乎發覺到什麼異常,沒等蕭雪在沙發上坐穩,便擔心地問道。

  蕭雪努力掩飾著羞怯,微笑道:「沒事兒。我想欣賞濱海大道的風景,所以
叫師哥慢點兒開。媽你沒事兒吧?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我沒事兒,頭暈而已,回來就好了。」

  淩塵表情奇怪地答著,忽然又問:「你真的是音樂會一結束就回來了?」

  蕭雪越發覺得心虛,聲音不免就有些幹硬,「是啊,怎麼了?」

  淩塵盯著她的眼睛,直到她認輸般地閃開,才故做不解地說道:「我怎麼聽
說音樂會十點半就結束了。現在已經快十二點,開得再慢,應該也用不了一個小
時吧。」

  蕭雪知道無法再瞞住媽媽,只得低了頭,澀笑著答道:「師哥跟我在荔枝公
園走了走。媽,你不是鼓勵我多和他交流嗎?」

  「交流是應該的,但不能做錯事。你們確實是在荔枝公園?沒去別的地方。」

  蕭雪楞了楞,總算明白了媽媽的意思,使勁搖搖頭,「沒有。逛完之後就直
接回來了。」

  「只是逛嗎?他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沒說什麼。」

  蕭雪這麼說著,忽然又覺得沒必要瞞著媽媽,便囁嚅著改口道::「他只說…
…他只說……他也喜歡我。」

  好一陣兒,淩塵才歎息似的問:「他抱你吻你了嗎?」

  「嗯。」

  蕭雪的頭幾乎已經要垂進自己胸口。

  「就這樣?沒別的了?」

  「沒了。」

  淩塵沉吟著,終於拿出語重心長的語氣:「小雪,你還小,還要高考,有些
事情不能太著急,知道嗎?」

  「知道。」

  蕭雪這麼答著,心裡卻對自己能否做到沒太大把握。

  果然,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讀書補習了三天之後,六號晚上,蕭雪就再也無
法忍受咫尺天涯的煎熬,決心要去找劉鑫。

  「師哥,你明天有事嗎?」

  蕭雪躺在床上,蜷著身體,捧著手機,問。

  「下午要去見幾個客人。晚上還不知道,估計也要陪著他們。呵呵……」

  「上午呢?」

  「上午倒沒什麼事,總算可以睡個大頭覺了。你明天打算做什麼?」

  「我?我想去市里走走。」

  「陪你媽逛街買東西嗎?」

  「不,我自己去,一個人。」

  蕭雪發現自己聲音很輕,擔心劉鑫沒有聽清楚,很想再大聲重複一遍,卻又
被澎湃的心跳阻止了,只能輕輕喘著氣,等待著他順理成章識趣的邀請。

  好一陣兒,劉鑫竟只淡淡地關切道:「那你坐車什麼的可要小心,現在到處
都是小偷。」

  這樣明確的暗示都不能理會,真是個豬頭!蕭雪忍不住就有些惱火,羞澀倒
因此變得遠了,「我爸爸明天下午就要回來了。」

  劉鑫的聲音依然溫和而平靜,「我知道。怎麼?想他了?」

  蕭雪咬咬牙,提高了嗓門,示威似的輕喊:「後天就要開學上課了!」

  劉鑫竟又打趣起她來,「放假放皮了吧。呵呵……說你是個孩子,還總不肯
承認。」

  牙癢難耐的蕭雪,恨不得能飛過去,好好給他幾拳。「我才不是孩子呢。哼!」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說你象個孩子應該就沒錯了吧。人是大人,
卻擁有童心,多好!」

  「好你個大頭鬼啊!」

  蕭雪唾駡了一句,仍是不知該如何讓他明白自己真正的目的,眼睛不由有些
潤濕。抬手揉了揉,正要再說些什麼提醒他,一個念頭忽然就跳出來,噴墨一般
把心中不斷膨脹的惱火變成了來勢兇猛的疑惑。是啊,他怎麼可能這麼笨呢?他
分明是在裝傻!

  他真的不想見到自己嗎?蕭雪勉強抵抗著心中刀攪般的刺痛,一字一句,做
著最後的嘗試,「師哥,你是住在中銀大廈,和公司一座樓嗎?」

  「不是同一座。我住的這棟在最西面。」

  「我還從來沒去過呢。」

  蕭雪低聲說,心裡已經漸漸沒了希望。

  「以後有空請你來玩吧。呵呵……不過,單身男人的家,實在沒什麼值得展
覽的。」

  蕭雪立刻悲從衷來。他果然並不想見到自己。難怪這三天來他不僅從來沒有
想要請她去哪裡玩,甚至連和她說話,也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平淡,平平無奇。自
己本來還以為成熟男人的戀愛方式都是這樣的,現在看來,一切都不過是因為他
根本就不是真的愛她而已。想到這裡,蕭雪再也無法壓抑住眼淚和哀傷,幽幽問
道:「師哥,你是不是根本都不喜歡我?我說的不是兄妹那樣的喜歡。」

  劉鑫靜了靜,輕聲答道:「你怎麼又在懷疑了?我當然喜歡你。你忘了我們
的約法三章了嗎?」

  「可是……可是……」

  蕭雪不甘屈服地囁嚅著,不知道該如何抓住著希望,,「你為什麼都不想見我?」

  「怎麼會。我當然想見到你。你別多心。」

  劉鑫盡力安慰道,說出的話卻虛得象團空氣。

  幹嗎貪舒服給他打電話呢?如果用視頻,這時不就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是否真
誠了嗎?蕭雪後悔地想,知道這時再換也來不及了,只得又追問道:「那你幹嘛
一直裝傻?」

  「我有裝傻嗎?好像沒有吧。為什麼這麼說我?」

  「你……」

  蕭雪的牙又開始癢了起來,「你難道真的那麼笨,一點都沒發現我的暗示?」

  劉鑫依然猶疑著問:「什麼暗示?」

  蕭雪無奈地咬咬牙,低聲答道:「我……我想見你。」

  「想見我幹嘛不直說?暗示來暗示去的,費這麼大工夫?呵呵……」

  劉鑫語氣坦然地說著,隨即諄諄教誨道:「你看,你有話不直說,讓我以為
你是想自己一個人去逛街散心,還因為要尊重你的意願,不得不取消了叫你一起
去爬蓮花山的打算。真是得不償失啊。」

  蕭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忍不住打斷他道:「那你怎麼
不早說。哼哼!把人都給弄哭了。」

  「真的哭了麼?」

  劉鑫的聲音異常溫柔。

  蕭雪臉一熱,連忙否認道:「沒有。嘻嘻……」

  「不是吧。眼淚好象都流到這邊來了。哈哈……」

  Z蕭雪忍笑嬌嗔道:「不許笑!快說,你明天到底打算怎麼樣?」

  「我陪你去逛街好了。」

  「不。」

  「那我帶你去爬蓮花山?」

  「也不。」

  「那你到底是要怎麼樣嘛,我的姑奶奶?」

  劉鑫笑著叫道。

  「好聽,真好聽。再喊一聲我就告訴你。」

  蕭雪這麼說著,忽然羞怯難當,不待劉鑫出聲,搶先答道:「我要去參觀你
家。」

  那當然絕不僅僅是參觀而已。想到這一點,蕭雪邁出電梯的腿不由開始顫抖。
她特意提前一個小時跑過來,固然有想要看到更真實劉鑫的成分,但在很大程度
上,也是為了避免自己在別人面前失態。萬一劉鑫多事下樓迎接,她肯定要比現
在還要手足無措許多倍呢。

  蕭雪努力靜下心神,猶豫著按響了門鈴。

  劉鑫惺忪的眼睛和睡衣讓她的心狂跳不止,假如不是臉上那些溫和而平靜的
微笑,蕭雪也許就會轉身逃走。當然,是在她的腿還有足夠力氣的前提下。

  「發什麼呆啊,傻丫頭?還不快進來。誰叫你來這麼早,我臉都沒洗呢。」

  「反正你也不好看,洗不洗都一樣。」

  蕭雪這麼說著,竊笑兩聲,慢慢走進去,軟在沙發裡。

  劉鑫關了門,走回來,笑著看看她,說道:「你先自己參觀吧。我馬上就好。」

  說完,轉身走進衛生間。

  聽到嘩啦的水聲和輕柔的刷牙聲,蕭雪恍然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這裡的主婦,
臉越發感到燥熱。只得站起身,晃了晃腦袋,開始一件件分辨欣賞那些傢俱擺設。
但,當她繞過衛生間,走到後面的睡房,看到床上印痕分明零亂的夾被,聞到空
中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還是被烈焰頃刻吞噬了。

  床頭擺著的,是她兩年前寄去美國的那張照片。放得很大,大得已經有些模
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後面才傳來劉鑫溫和柔慢意蘊豐富的低叫:「小雪。」

  蕭雪輕輕應了一聲,像是無奈的歎息,又像是期待的呻吟。

  他怎麼還是一動不動呢?那種強悍而溫柔的味道,不是已經把自己包圍得嚴
絲合縫了嗎?他還在等什麼?醉意朦朧之中,蕭雪悄悄側身回頭,想要看個究竟,
赫然發現劉鑫的臉就正斜在自己頭上,驚喜羞怯紛至遝來,立刻攪軟了她一直都
沒恢復多少力氣的身軀,輕輕靠在劉鑫胸前。

  熟悉而又陌生的撫摩,漸漸開始在她背上徘徊。蕭雪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圍
住劉鑫的胸膛。是的,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三天時間,已經足以使第一次的激
動變得遙遠空幻,只有再次真實地感覺到他,她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這一切確實
已經都屬於自己。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真實,更令人期盼的嗎?

  烈焰吐著輕巧的火舌,反復在身體裡逗弄著那些酥癢酸麻,卻就是不肯將它
們燒成灰燼。

  蕭雪毅然仰起頭,用自己乾渴的雙唇尋找著劉鑫的滋潤。這次她絕對不會再
象第一次那麼笨拙。兩天來她在網上學到的那許多以前從不敢仔細去看的接吻技
巧,總算可以好好地用在心愛的師哥身上。那是怎樣巨大的一種幸福啊!

  身體和靈魂如願地飄蕩起來,隨著烈焰,飄向仿佛遙不可及的高空。感覺到
劉鑫激烈徘徊的手,感覺到衣服被從腰帶裡抽出,感覺到那種粗礪的溫柔再一次
蔓延到自己赤裸的肌膚上,又輾轉來到雙乳之間,協助推擠著那些幾不可忍的酥
癢酸麻,逼它們一點點在烈焰中消失,蕭雪的勇氣越發蓬勃,竟自將手從睡衣下
穿過,抱住了劉鑫同樣赤裸同樣灼熱同樣在撫摩中微微顫抖的身軀。

  沒過多久,劉鑫似乎也站不住了,抱著她一起滾倒在床上。

  臭師哥畢竟也有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時候。恍惚之中,蕭雪得意地想,在熟
悉而又陌生的重壓下,益發忘情地撫摩起劉鑫來,從後到前,從外至內,直到發
現自己的衣服和胸罩已經被撩開,劉鑫的手正要換成嘴唇,才連忙停住,一邊輕
聲喊著,「不,不要」一邊軟弱無力地推著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渴望。

  但那不可能會來得及。劉鑫的嘴分明已經銜住了她的乳頭,劉鑫的手也分明
已經抓住了她的手,緩慢而有力地將它挪到一邊,按在床上,五指交纏了一陣,
又鬆開,拉起,緩慢有力地拉下去,隔著睡褲,貼在男人特有的堅硬上。

  蕭雪驚恐地抖了抖,無力掙脫,無法掙脫,只得閉上眼睛,任劉鑫把自己的
手攤開,合攏,握住那團灼熱的堅硬,然後又伸手下去,固執地撐開緊緊併攏在
一起的雙腿,用力按在早已經濕潤的處女地上。

  烈焰立刻吞噬了一切。連久驅不去的酥癢酸麻也都沒有了一絲蹤影。

  蕭雪已經飛上雲端,除了欣喜若狂地看著自己和師哥的一舉一動之外,什麼
都感覺不到了。

  世界如此美麗。陽光燦爛,雲白天藍,水綠樹紫,草翠山青。

  蕭雪屏氣凝神地看著自己,看著自己輕聲提醒劉鑫關燈,看著自己趁機抓起
夾被蓋在身上,看著自己半推半就地脫下衣服,蹬掉裙子,看著自己朦朧如霧的
眼睛,喘息不已的嘴,靈巧依舊的手,和略顯僵硬的身體,再一次流下了淚水。

  她終於要從少女變成女人了。蕭雪幸福地想。

  劉鑫忽然劇烈地抖了幾抖。

  她也迅速被大腿上的一團濕熱給拉了下去,拉回到床上。

  蕭雪咬著嘴唇,又恨又憐地看了劉鑫兩眼,然後茫然地轉向天花板,不知道
自己是該慶倖還是該失望。準備好了迎接痛楚,卻發現痛楚不肯落實,依舊空懸
在自己頭上,變換莫測地發出威脅,絕對是件讓人十分難受的事。何況痛楚之後,
那些她期待已久渴望至極的快慰和滿足,如今也要推遲得到。再何況,她分明已
經失去了些什麼。即使那層討厭的膜仍在,她也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

  劉鑫若無其事地攬著她,緩慢而冷靜地撫摩著她的身體,神情鎮定,目光從
容,似乎是在努力維護著裡面殘存的烈焰,又似乎是想要徹底把它們澆熄。

  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振雄風。這叫什麼來著?「不振期」師哥雖然已
經三十出頭,但身體相當健康,應該不會需要太長時間。蕭雪這麼想著,不由就
有些羞澀,連忙低了頭,偎在劉鑫胸前,一邊輕輕碰觸著他鬆弛汗濕的背,一邊
悄悄傾聽著他沉渾有力的心跳。

  好一陣兒,那些繽紛而零亂的念頭終於漸漸條理分明起來。

  小說故事裡不是經常都有男人過於激動導致早洩的情節嗎?可見師哥是真心
喜歡自己,可見師哥其實很緊張自己,可見師哥確實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女朋友,
很可能回國之後就沒有過。她實在應該為此高興才對!

  期待又再開始聚集。烈焰又再開始燃燒。

  劉鑫卻忽然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低聲說道:「小雪,不早了,去洗個澡,准
備回去吧。」

  蕭雪一楞,抬頭看看劉鑫的眼睛,知道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只得囁嚅道:
「我……我跟媽說吃完午飯才回去的。」

  「你媽知道你今天是來找我的嗎?」

  劉鑫的聲音多少有些緊張。

  蕭雪垂首答道:「不知道。我跟她說要去書城買幾本參考書。」

  「哦,呵呵……」

  劉鑫誇張地笑了兩聲,又道:「那等會兒我送你去好了。」

  蕭雪悶頭想了想,總算又找出個理由來,「其實……不去也可以。就算我媽
問起,我也可以說沒找到要的那幾本。」

  說完,臉埋得越發緊了。

  劉鑫輕輕撫弄著她的頭髮,半天,才說:「還是去走一趟比較好。等會兒我
還有事。不能在這裡陪你。」

  難耐的烈焰又將迅速變成更加難耐的冷火。蕭雪失望地想,忍不住抬起頭。
「什麼事情?非去不可嗎?」

  劉鑫靜靜地看著她,答道:「對。而且,我已經答應了他,不好失信。」

  「那……我陪你去好嗎?」

  蕭雪退而求其次地問。

  「你這丫頭,呵呵……」

  劉鑫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拒絕道,「你在旁邊插不上話,很無聊的。而且,
萬一被什麼人看到,不大方便。」

  見劉鑫的理由如此牽強,蕭雪不由又起了疑心。明明知道我今天要來,為什
麼中午還約別人?如果是因為不想見我,為什麼又要對我這樣?蕭雪越想越覺不
通,卻不知道該怎麼盤問,正猶疑間,一個念頭突然竄進她的腦海,並且立刻占
據了上風。是啊,哪兒就會有那麼巧,吃個午飯也碰到熟人?除非……除非那個
人本來就認識我。難道,是,甄琰?

  想起上次在公司門口碰見他們兩個的經過,蕭雪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疑心。他
們將要談的會是什麼?出國的正事,還是某些必須隱瞞著她的秘密?什麼秘密?
難道師哥竟會和她有什麼瓜葛不成?

  知道不可能從劉鑫嘴裡問出什麼,蕭雪努力壓抑住心中的疑惑,笑了笑,輕
聲答道:「那好。等會兒你送我去書城吧。」

  一邊就裹著床單,揀了衣服,走去衛生間。

  「叮鈴……」

  「是你啊。」

  「哦,對。」

  「沒問題。」

  「待會兒見。」

  隱約傳來的電話鈴聲,和劉鑫簡單肯定的話語,很快又激發了蕭雪的靈機。
師哥的電話好象也有來電顯示。如果能看見對方的電話號碼,自己就不用費事去
跟蹤他了。想到這裡,蕭雪匆匆擦乾身子,穿好衣服,走回睡房。

  劉鑫已經穿好睡衣坐在床邊,見她出來,便站起身,抱住她,輕輕吻了吻額
頭,笑道:「好香。」

  蕭雪躲了躲,不大自然地嬌嗔道:「你臭死了!快去沖涼吧,臭師哥。」

  睡房裡的來電顯示居然已經被刪得精光。

  感覺到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正是事實,蕭雪的腿也有些軟了。靠在床邊想了
好一陣,才勉力支撐著走去客廳,按了按電腦旁邊的電話。

  小小的液晶螢幕上顯示的,果然是甄琰的手機號碼。

  蕭雪的腦袋「轟」地一聲,裂成了千萬億兆個碎片,似乎永遠也不會重新歸
攏在一起。

  然而,這時的她決不會流淚,甚至全身也都充滿了力氣。

  蕭雪匆匆出了門,匆匆下了電梯,匆匆走到街邊,匆匆攔了一輛計程車,坐
上去,始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直到站在自己家門口,她才漸漸恢復了一些知覺。

  手機還在響。是劉鑫的號碼。

  蕭雪狠狠地關掉手機。

  這個失魂落魄的樣子不可能瞞得過媽媽的眼睛。唯一的希望是媽媽沒在客廳
裡,自己就能直接跑進房間,儘量迅速地平靜下來,應付媽媽的殷勤探問。蕭雪
毫無信心地想著,打開門,看見淩塵就正坐在沙發上,滿面焦急地抬頭看她,立
刻虛脫了似的,軟軟地靠在門框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蕭雪慢慢睜開眼睛,看見淩塵
憂心忡忡的臉色,到底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唉——你這孩子,為什麼要偷偷跑去找他呢?而且,就算你師哥沒時間陪
你,你也用不著難過成這樣啊?」

  蕭雪一驚,連忙囁嚅著答道:「我……我沒……」

  「別嘴硬了。你師哥打來過電話,說你突然生氣跑了,怕出什麼事。」

  淩塵沉吟了片刻,又道:「幸好你是直接回家。不然他一著急,說不定滿世
界報警了呢。」

  他當然不敢告訴媽媽究竟怎麼回事。這樣也好,省得媽媽囉嗦起來沒完沒了。
被爸爸知道了只怕還要更麻煩。蕭雪軟弱無力地想,忽然發現自己並不怎麼恨他,
益發悲從衷來,猛地抱著淩塵,開始連綿不斷地抽噎。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了嗎?原來他們所說的痛苦,竟是這樣地難以忍受。

  一切都在無情地昏暗下去。

  「小雪,醒醒!」

  蕭森嚴厲的聲音將她從睡夢中驚醒。

  媽媽的影子瑟縮在爸爸身後,襯托得他尤其高大。

  刺目的燈光遠遠地閃過來。窗外已經夜幕深沉。

  「我不是告訴你只能跟他電話或上網聯絡了嗎?搞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想把
我給活活氣死啊你?」

  蕭雪只得求救似地看看淩塵,輕輕叫了一聲,「媽——」

  蕭森立刻搶先叫道:「這回你媽可幫不了你。哼!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地把
事情經過說清楚,或許我還能想到什麼補救的辦法。不然,是死是活隨你的便。
我要是再看你一眼,再跟你說一句話,就……就……眼不見心不煩,只當沒生過
你這個女兒,也罷。」

  後面的淩塵緩慢地點點頭。

  蕭雪無奈地咬咬牙,輕聲道:「他……他好象還有別的女人。」

  「就為這個?」

  蕭森頓了頓,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了些,「那你跟他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除了擁抱接吻之外。」

  蕭雪詫異著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答道:「就這些。別的沒有了。」

  「你不要說謊。真的沒有了嗎?」

  「真的。不信……你可以找醫生來檢查。」

  蕭雪這麼說著,心中暗暗感到慶倖。自己總算還有些什麼東西沒有真正失去。

  蕭森的語氣又再輕鬆了不少,甚至還明顯帶進了難得的溫柔,「既然是這樣,
那我找機會跟劉鑫說清楚。讓他以後不要再和其他女人來往,行了嗎?」

  蕭雪楞了楞,一時沒想明白爸爸是什麼意思,「我不想再見到他。他跟誰來
往都和我無關。」

  蕭森看了她兩眼,半天,才語重心長地說道:「不要想得這麼嚴重。這也不
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慢慢你就會明白,男人其實都是這樣。劉鑫他三十多歲正
當年,有錢有勢身體又沒什麼毛病,怎麼可能一兩年都沒交過女朋友呢?只要他
從此專心待你,也就夠了。」

  男人……男人……蕭雪在心裡恨恨地念著,知道爸爸不可能明白自己的痛苦,
便冷笑一聲,沒有答話。

  「還說自己已經長大成人。怎麼看事情做事情,都還是這麼小孩子氣呢?呵
呵……」

  蕭森裝腔作勢的笑聲,在蕭雪聽來,仿如午夜貓頭鷹得意的嘶嚎。

  他不過是另一隻貓頭鷹而已。

  他們都是男人。他們本都是一丘之貉。

  看到女兒倔強的臉上隱隱竟有著幾分冷漠,一絲怨恨,蕭森不由就有些後悔。
她這樣的年紀,當然會把愛情看得很神聖。想要在短時間內讓她放棄那些不切實
際的幻想,實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這一步倒走得太急了些。

  蕭森沉吟了一陣,還是想不出該用什麼方法來安慰小雪。他一向不喜歡那些
哭鬧起來沒完沒了不聽不講任何道理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也仍免不了會
有些厭煩。但他也不敢發火,怕一個不對惹急了小雪,真的乾脆俐落地和劉鑫斷
絕一切來往,那個本已唾手可得的職位肯定就將隨之化為泡影。畢竟,只有羅漢
與河南方面的首肯是不夠的。

  日——要怪也該怪劉鑫這個小兔崽子!看他平時還挺仔細的,怎麼這時候卻
不小心,弄成這步田地,還要老子幫他擦屁股,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想到這裡,
蕭森勉強溫柔了聲音,說道:「小雪,你先別亂想,多休息一會兒,等心情平靜
了,爸爸再好好跟你談談。」

  蕭雪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轉身睡向裡牆,留給他一個柔弱而冷硬的後背。

  看到女兒明顯比以前圓潤了許多的屁股,蕭森心中忽然泛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想伸手過去狠狠地打上幾巴掌,卻又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把她當成了甄琰。那種擊
打所必有的美妙手感和清脆聲音,始終是他最好的催情劑之一。很可能還是甄琰
最好的催情劑之一。小雪會不會也像甄琰那樣喜歡類似的虐待呢?這個念頭讓蕭
森吃了一驚,連忙靜了靜神,轉身走出房門。

  在走廊裡站了一陣,蕭森漸漸穩住呼吸,回頭看見淩塵依然站在床邊,便輕
聲叫道:「淩塵,讓小雪好好休息。你跟我來一下。」

  慢慢回過頭來的淩塵,臉色蒼白如洗。

  女兒傷心倒也罷了,怎麼你也跟著失魂落魄起來?蕭森又開始有些惱火,等
到淩塵走到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半攙半拉地幾步走進書房,關好門,聽了
聽外面的動靜,轉身看住淩塵。「你怎麼回事?存心想讓我煩死是不是?本來好
好的心情,全讓你們兩個給破壞光了。劉鑫有個把女朋友算什麼。你這麼大人了,
怎麼還跟小雪一樣幼稚?」

  淩塵看著他,臉上總算漸漸有了些血色。「我沒有。我是擔心小雪。這孩子
心眼兒多,又強得很,我怕她一個想不開……」

  蕭森沒好氣地打斷她。「別胡扯。就算她是女孩子,骨頭裡流的也是我們蕭
家的血,不可能去尋短見的。」

  「不,不。我是怕她自暴自棄,不僅高考肯定泡湯,連愛情什麼的也不相信
了。就象電視和小說裡的那些女孩子,要麼整天玩弄男人,要麼就把身體當成賺
錢工具……」

  淩塵低聲說著,像是在哽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只要她還認我這個老爸,那也沒什麼不好。淩塵的話常常使蕭森感到一種條
件反射式地不以為然,即使有時明知她說的對也不能倖免。他當然絕對不會允許
女兒變成白白陪人睡覺的什麼「寶貝」但賺錢,尤其是放長線釣大魚式的賺錢,
卻正符合他一直以來的期望。怕只怕小雪這丫頭,放著劉鑫這麼個超級大魚不要,
偏去釣那些幾千一萬的小蝦米。到時候連她自己的開銷都不夠,還能有多少餘錢
滋潤他這個老爸呢?蕭森這麼想著,越發感到煩躁,便甩了淩塵,走去書桌捏起
只煙,點上,坐進旁邊的沙發。

  見他半天沒有說話,淩塵只好收住哽咽,催促道:「老蕭,你也想想辦法啊。
難道就讓小雪自己這麼苦熬不成?」

  「怕什麼,小孩子吃點苦頭,才能看清楚這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淩塵停了片刻,又問:「你就不怕小雪真的跟劉鑫斷了,影響到你謀的那個
位置?」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居然能一下子捏住我的痛腳?蕭森不由自主地
抬頭看看她,嘴裡卻依舊若無其事地說:「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也沒辦法。命裡當
有直須有,命裡沒有莫強求。」

  淩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的表情。

  那兩句話是誰說的來著?對,是安昭。就是她。當初她就是說著這兩句話,
不管不顧地獻身給自己;就是說著這兩句話,放棄了讓自己離婚的幻想;就是說
著這兩句話,離開了自己,離開了深圳,跑去美國,並最終嫁給劉鑫。很可能,
和劉鑫離婚的時候,她嘴裡說的,也還是這兩句話。自己的信發出去已經有些日
子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回音呢?蕭森這麼想著,佔據淩塵上風的得意越來越淡,
看著她的眼神也就帶上了幾絲憐憫。「不過呢,我估計不用多久小雪就會原諒劉
鑫了。女人就是女人,喜歡上什麼人的時候,總能找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來安
慰自己。何況這次也未必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老蕭,你就想想辦法,好嗎?」

  淩塵轉而哀求道。「小雪這種年紀,什麼事都可以是大事,沒有小事。」

  「什麼事呢?」

  蕭森隨口問道,忽然想到些什麼,「這樣好了,你馬上打個電話給劉鑫,把
事情問清楚。說不定還是小雪誤會了呢。再者,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想讓小雪不
再鑽牛角尖,也只有劉鑫出面才更快,更有效。」

  淩塵楞了楞,視線竟自有些飄忽,「我不想打。」

  「為什麼?」

  蕭森詫異地看著她的眼睛,緊接著又補充道。「你不打難道還讓我打?小雪
的事情本來也是你告訴他的,當然只能你來打。」

  淩塵躲閃一般地把視線轉向窗外。「我辦事總是不合你意,還是你自己打比
較好。」

  蕭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顧不得去仔細琢磨淩塵飄忽眼神的意味,催促道:
「我就在旁邊聽著呢,你還擔心什麼。快打吧。」


                               【待續】
2016-6-11 13:4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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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omaomao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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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棒的作品,住在深圳的我耐心的把他给看完了,不过作为一个资深小书虫,我还是想说一点建议。
说实话,作者文笔非常好,平淡朴实。只是在开头的描述中,有一点本末倒置的感觉,说到底,现代一本h小说的作用主要是让人爽,而很少会以某些高度的价值观作为主线。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开头真的很乏味,没有代入感。
我是觉得同属深圳才有毅力看下去。开头煎熬了一下,后来的情节就完全是顺水推舟似得,看起来很真实、很衔接,期待作者能继续更新作品。
2016-6-12 02: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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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6165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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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19)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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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19章

  淩塵終於無奈地走到書桌邊,拿起電話,又等了好一陣兒,才面無表情地撥
通了劉鑫的號碼,語速平緩如機器般地說道:「劉鑫,你好,我是淩師母。」

  「師母好。小雪回去了嗎?」

  「回來了。沒出什麼事。謝謝你的關心。」

  淩塵的聲音仍是沒有絲毫感情色彩。

  「哪裡,應該的。謝謝師母通知我。」

  「還要問你一下,小雪回來之後一直很傷心,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麼?……我不知道。開始一直都好好的,我去了趟衛生間,出來人就不
見了。」

  「就這些?不是……」

  淩塵看著蕭森的嘴形,遲疑了片刻。「不是因為你另有女朋友?」

  「怎麼會?呵呵……師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回國之後就沒交過女朋友。」

  「哦,那好吧。有事再聯絡。對了,如果你這兩天有空,希望能來看看小雪。
你們的問題還是你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好。明天,最遲後天,我一定抽時間過去一趟。」

  這倒奇怪了,小雪怎麼會知道劉鑫另有女人?蕭森這麼想著,見淩塵漸趨平
靜的臉上有著和他同樣的疑惑,便問:「小雪下午怎麼跟你說的?」

  「她下午根本就沒說什麼。要不是剛才你逼問,我都還不知道有這回事呢。」

  蕭森想了想,又問:「小雪回答的時候,是不是有說『好象』?」

  「好象……是有說。」

  蕭森立刻胸有成竹地站起身。「多半是她看到什麼東西,會錯了意。呵呵…
…」

  說完,當先向小雪房間走去。

  蕭雪依然面牆躺著。

  圓潤的屁股依然誘惑著他。

  蕭森勉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走過去,坐在床邊,伸手拍了拍蕭雪的肩膀,
輕聲叫道:「小雪?」

  小雪抖了抖身子,似乎想要甩開他。

  蕭森倒反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扳她過來,還是該輕輕撫摩以示安慰,
或者用力拍打以示懲戒。見到淩塵也在床邊坐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選擇了縮
回手,儘量溫柔地問道:「小雪,你老實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劉鑫另有女人的?」

  蕭雪這才慢慢回過頭,看看他,又看看淩塵。「你們去問他了?」

  如霧的眼睛讓蕭森暗自心驚。這丫頭還真是長大成人了。便宜了劉鑫這個小
兔崽子!

  淩塵也轉臉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蕭森連忙丟開那些胡思亂想,點點頭,趁機將視線抬高,看看牆上那張小雪
七歲時拍的全家福,答道:「對。他保證說回國之後絕對沒有女朋友。」

  蕭雪的臉上頓時有了些光彩。也不說話,只把目光楞楞地轉向淩塵。

  淩塵見狀,便輕聲問道:「小雪,你是不是弄錯了?據我們所知,你師哥他
確實沒有別的女朋友。以前在學校的時候生活作風也一直很嚴謹。你是看見什麼
東西才懷疑他的?」

  好一陣兒,蕭雪才低頭答道:「他……他本來跟我約好去書城。結果又臨時
變卦,說要跟別人一起吃飯談事情,還不許我同去。」

  「就為這個。」

  蕭森忍不住介面道,又和淩塵相視一笑。「他可能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啊。
劉鑫一向都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和那種女人還能有什麼重要事情可談。哼!」

  蕭雪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卻顯然已經輕鬆了不少。

  蕭森笑著追問道:「那種女人?哪種?是不是你認識的?」

  蕭雪低了頭,遲疑著答道:「是……是甄琰,師姐。」

  蕭森多少有些吃驚。「是她?怎麼可能?你怎麼知道的?」

  「我……她打電話給師哥。我看了來電顯示,是她的手機。」

  這個小騷貨,居然一直都在騙我!看我怎麼整治你!日——淩塵忽然插嘴道:
「甄琰怎麼就不能跟你師哥談正經事了?她不是要出國嗎?說不定還是你師哥幫
的忙呢。」

  「那師哥為什麼不肯對我明說?而且……而且……甄琰那樣的女人,有幾個
男的能抵擋得了她的誘惑?」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若有所指地看看蕭森。

  淩塵卻並沒有注意到蕭雪的神情,依舊絮絮地解釋道:「也許你師哥就是怕
你誤會才不告訴你的,沒想到還是被你誤會到了。你師哥是見過世面的人,你應
該對他有信心。」

  說完,又求救似的看了蕭森一眼,似乎知道自己的話沒有多少說服力。

  「你媽說的沒錯兒。呵呵……」

  蕭森努力笑了笑,又道,「據我所知,甄琰從大學開始就一直是一個香港富
商的二奶。她的房子車子都是這麼來的。那個富商管得很嚴,說不定還會請人跟
蹤她,她怎麼敢冒險去誘惑別人?平時那些看起來有些過分的言行舉止,不過是
習慣成自然罷了,當不得真的。」

  蕭雪終於信服地低了頭,沒再說什麼。

  淩塵笑著站起身,難得地調侃著蕭雪。「好了好了。暴雨轉多雲多雲又轉晴。
沒事了沒事了,我也該下去做飯了。小雪,你也去洗洗臉,好好按摩一下眼睛。
不然,明天你師哥來了看見,還不定該怎麼心疼呢。」

  「哼!誰要他心疼。」

  小雪撇撇嘴,又羞澀地笑笑,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道,「師哥明天真的會來嗎?」

  「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咦?你剛才還恨得他什麼似的,現在倒這麼著急起來
了?」

  「誰著急了?他不來才好呢。」

  看見女兒春情蕩漾的嬌俏模樣,那股異樣的感覺再次籠罩了蕭森。連忙在臉
上堆起些笑容,站起身,走回書房。

  蕭森點上一隻煙,好不容易甩掉那些讓他害怕的亂倫幻想,立刻開始得意起
來。假如不是進門就看見恐慌的淩塵和莫名其妙的小雪,也許他現在已經拎一壺
老酒,嚼上了淩塵拿手的回鍋肉。老謝那邊據說已經十拿九穩;這次河南之行,
他的粗獷豪爽又輕鬆壓倒了老周的文弱細膩。原本以為相當艱難的兩件事,竟然
全都進展順利,也許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他怎麼能不洋洋得意,甚至欣喜若狂呢?

  早知道小雪的事情這麼容易解決,剛才就不用那麼著急上火了。不過,也幸
虧自己及時回到家,否則讓兩個女人折騰來折騰去,小事很可能會變成大事。女
人們一向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絕對不能相信她們!甄琰這騷貨當然也不例外。
上次逼得那麼凶,她還是死都不肯承認和劉鑫有來往,分明心中有鬼。而且顯然
不會象淩塵說的,僅僅是要劉鑫幫她出國而已。劉鑫那樣的人,不會幫別人的忙
而不要求代價。除了那具魅力十足的軀殼之外,甄琰也付不出什麼像樣的讓劉鑫
看得上眼的代價……蕭森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想著,心情益發亢奮……劉鑫這小
兔崽子裝得倒象,表面上一本正經,心裡原來也藏了不少男盜女娼。如今老子把
柄在手,看你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日——蕭森咧咧嘴,正要乾脆俐落地罵出聲
來,一個突如其來卻順理成章的念頭猛地竄進他腦海,立刻就把剛才似乎還不可
遏止的亢奮,澆成了一縷飄渺虛幻的青煙。

  假如劉鑫真的已經從原來的木訥書生,變成了重色無情的商賈,麻煩可就大
了。小雪這種毫無經驗的少女,能吸引他的只有純潔的身體而已。一旦得手,劉
鑫隨時都有可能翻臉不認人。不僅這個把柄將毫無用處,那個職位只怕也會鏡花
水月,轉眼成空。蕭森越想越覺擔心,青煙竟自化作冷汗,在兩腮螞蟻一般地爬
著。

  幸好小雪還沒完全失身。這是自己最後的底牌,今後必須嚴加看管,不能再
給他們任何機會。要不要打個電話叫他明天不要來呢?蕭森猶疑著,又捏起只煙,
點上。想要對抗劉鑫的狡猾和小雪的執著,實在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管得太
嚴,見多識廣的劉鑫有可能會知難而退,食髓知味的小雪也同樣很難對付。只要
她沒有足夠的證據懷疑劉鑫,多半還會不顧一切地反追過去……

  慢慢來!好好想想!自己還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發現腦袋轉得有些反
常,蕭森連忙暗自惕厲著,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燈火輝煌的城市,好一
陣兒,才總算漸漸平靜下來。

  暫時而言,那個職位基本已經可算到手。假如河南那邊拿他作首選,假如小
雪也不再莫名其妙鬧什麼彆扭,有足夠理由回絕老周的劉鑫肯定不敢冒險開罪他。
有沒有這個把柄根本無關緊要。想到這裡,蕭森仿佛見到了暗夜裡的燈光,連忙
把視線集中過去,專注尋找著恢復信心的道路。必須儘快設法謀得一些劉鑫不可
能再剝奪回去的利益。只有這樣,這個妙手偶得難能可貴的把柄才不會白白浪費,
自己也就不用擔心劉鑫和小雪到底怎麼發展了。

  窗外燦爛的城市漸漸又開始明朗。

  清風吹拂之下,一切很快就顯露出條理。

  首先,是要從羅漢那裡確認河南的選擇;其次,是要從甄琰那裡確認「走私」
的證據;最後,是要從劉鑫那裡得到更大的保障。也許簽個年限很長條件很厚毀
約金很多的合同,也許直接要求一些「紅股」變成上市公司不大不小的股東。

  蕭森又再站了幾分鐘,醞釀好情緒,轉身走回書桌後坐下,拿起電話。

  「是蕭院長啊。呵呵……什麼時候回來的?」

  蕭森曲意逢迎道:「剛回來。打個電話跟您彙報一聲。羅書記這個假期過得
如何?」

  羅漢立刻歎息道:「不好啊。小王小張不知都躲哪裡去了。劉鑫弄一個蠢蠢
的何群陪我們,就知道帶著徐暉往海濱和遊樂場跑,又熱又累,沒勁透了。」

  劉鑫怎麼這樣辦事?就算已經簽了約,難道他不怕羅漢將來找他岔子嗎?還
是羅漢的地位根本就毫無重要性可言?蕭森暗暗有些奇怪,嘴裡卻半安慰半打趣
著說道:「有美女相伴,去哪兒還不都一樣。嘿嘿……」

  「那丫頭我可惹不起。呵呵……」

  羅漢笑了笑,緊接著問道。「別說我了。你這次去河南怎麼樣?玩得還開心
嗎?」

  「開心!我還正要多謝您的安排呢。什麼時間有空,容小弟做個東?」

  「隨時都可以啊。」

  話音未落,羅漢又想起些什麼,連忙改口道。「不過今天不行。我這兒還有
位客人,估計要呆到很晚。蕭院長剛回來,大概也累了吧。咱們約明天,如何?」

  「是位女客吧,哈哈……那好,明天下午六點,我準時去接您。」

  放下電話,蕭森不由又猶豫起來。連徐暉這樣柔弱無力的女人都惹不起,羅
漢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下這麼大工夫巴結?河南的人似乎也很少提到他,會不會是
在那裡呆不住了,才主動或被動地來了深圳?或者,徐暉背後還有著讓他敬畏的
後臺?什麼後臺?看來自己只怕也很難得手了。

  不管怎麼樣,能從羅漢那裡探聽些河南方面的消息也是好的。何況他以後常
住深圳,很多事情要打交道,不能得罪了他。蕭森這麼寬慰著自己,一邊又拿起
電話,板了板臉,撥通了甄琰的手機。

  「是蕭老啊,嘻嘻……有什麼好消息嗎?還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甄琰曖昧的笑聲和嬌懦的問訊,立刻讓蕭森心癢不已,好不容易板起的臉不
由自主鬆軟了許多。「好消息也有,要你幫忙的也有。嘿嘿……」

  「是不是論文通過了?真太謝謝蕭老了。」

  甄琰驚喜地叫著,感謝聲中竟也不乏真誠。

  「就掛著你那破論文。呵呵……」

  「那還能有什麼好消息?蕭老您要高升了?還是搞定了劉鑫那邊的職位?」

  見她提到劉鑫,蕭森連忙靜下心神,想著還是當面問她比較好,便故意賣個
關子。「你過來跟老子好好慶祝一下,我才告訴你。」

  甄琰遲疑了片刻,說道:「我……我現在在老家呢。」

  媽的,居然還敢當面騙我!不行,這騷貨已經連續讓老子吃癟了兩次,不讓
她好好吃點苦頭,自己的氣肯定出不了。只是,再大的苦頭對她來說也很可能會
變成一種享受,有沒有什麼新鮮過癮的好辦法呢?蕭森一邊胡亂琢磨著,一邊冷
了聲音,道:「是嗎?那上午打電話去找劉鑫的是誰?跟他約好了一起吃午飯談
事情的又是誰?」

  甄琰當然只能楞住。半天,才低聲下氣地答道:「嘻嘻……蕭老別生氣啊。
我現在被何群纏得厲害,實在脫不開身。」

  何群?就是上次捉自己奸的那個?剛才羅漢好象也提到過這個名字,是不是
同一個人?蕭森暗覺不妥,卻又不知道毛病出在哪裡?急急叫道:「你他媽還敢
撒謊!何群整天都在陪著羅漢他們,哪裡會有時間去纏你?你要不想來也可以,
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別怪我翻臉無情。」

  甄琰又再沉默了一陣,才勉強陪笑道:「蕭老別發火嘛,這麼點小事,氣壞
了身體可不划算。呵呵……」

  「扯你媽的淡!你也值得老子發火?我告訴你,你的戶口可還在深大,你所
有的學業評語可還要我寫……」

  蕭森故意不說下去。

  甄琰總算徹底放棄了抵抗,哀告道:「別,別……蕭老。都是我不好,我道
歉,我……我跟您賠罪還不行嗎?」

  蕭森知道已經嚇得她夠,想著還得從她嘴裡套東西,便略略軟了語氣,說道:
「你一句真話都沒有,我怎麼還敢相信你。哼!」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對您老說謊了。請您別再生氣了,行不?」

  甄琰信誓旦旦地說著,頓了頓,忽然又拿出嬌媚的聲音。「我這幾天其實一
直也在想著您老,還打算去美國之前再好好伺候您幾次呢。」

  「又雞巴裝蒜。想我還說謊不來見我?你以為我是傻子啊!」

  「我今天大姨媽來了,身體不舒服。怕您老硬上,所以……嘻嘻……」

  這個騷貨簡直說謊說出癮來了!蕭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不想繼續跟她在
這個問題上糾纏,轉而問道:「你是不是保證再也不對我說謊?」

  「是。」

  「那好,我問你:何群什麼時候去了劉鑫公司?」

  「就是五一前一天去的,上個星期一那天。他纏著我幫他找工作,我實在沒
辦法,只好……」

  「廢話少說。」

  蕭森冷冷地打斷她,又問。「你不是一直說跟劉鑫沒來往嗎?到底怎麼回事?」

  「我……我原來聯繫的美國學校突然變卦,臨時想到請他幫忙。」

  「是嗎?我看你也沒少跟他睡過吧。嘿嘿……」

  「沒……沒有。他對我沒多大興趣。」

  「扯淡!你覺得這麼說我會相信嗎?難道他會白白幫你的忙?而且還幫你兩
次。」

  「你非要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給了他錢的。何群也不過是試用,不好的話隨
時可能被辭退。」

  蕭森知道在電話裡問不出個所以然,便收氣道:「那好。今天就算了,過兩
天我找個時間叫你出來。你要隨叫隨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蕭老……」

  甄琰無奈地叫著,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不用跟我討價還價。好了,我也該去吃飯了,再見!」

  蕭森放下電話,感覺到今天收穫頗豐,在皮椅上得意地晃了許久。

  第二天傍晚,蕭森剛剛走進五洲賓館大堂,就看見羅漢已經坐在旁邊的沙發
上,一個人。

  寒暄幾句之後,蕭森儘量輕描淡寫地問道:「今天不叫徐小姐作陪了嗎?」

  「不用了吧。」

  羅漢心照不宣地瞅瞅他,笑著說。「今天咱們兩個老傢夥要聊些正事,帶了
她反而不方便。再說,兩條腿的豬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還不是哪兒都有。呵呵
……」

  蕭森楞了楞,也笑道:「說的也是,那我們走吧。」

  然而,在酒樓房間裡坐了一個多小時,兩個人也都已經酒足飯飽,羅漢卻始
終還是一句正事都沒提起過。叫來兩個小姐作陪後更是左擁右抱得不亦樂乎,連
話都幾乎不跟蕭森說了。

  這傢夥到底賣的什麼狗屁膏藥?是猜出了自己的來意,還是另有事情要自己
幫忙?是不是非要等自己先開口求他才算完呢?蕭森這麼想著,知道如果自己不
提,今天晚上很可能就這麼白扯過去,不由就有些著急。媽的!算你狠。我沒時
間跟你窮耗,吃點兒虧也只好認了。反正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等你求我的時候,
叫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主意一定,蕭森立刻自在了許多,瞅個羅漢喘氣的間隙,笑道:「羅書記真
好興致。呵呵……您剛才說要跟我聊些正事,不會就是這個吧?」

  羅漢也笑著欠起身,「當然不是。不過,這是你的正事,你不說,我怎麼好
意思開口呢?」

  羅漢差強而直接的回答讓蕭森哭笑不得,只得點頭應道:「有勞老哥您費心
了。是不是河南那邊有了什麼消息?」

  「老弟果然不同凡響。難怪能做得上院長。」

  羅漢驚異於他的敏銳,神色正經了不少。「河南那邊確實來了消息。但是好
是壞,還要由老弟來定。」

  「老哥有話就直說吧,跟小弟還賣什麼關子?呵呵……」

  羅漢坐直身子,看著他。「那老弟先說說看,你怎麼會突然冒出來爭這個位
置的?」

  「這還用我爭?笑話。要不是我當初怕自己太忙,根本就不會有別人的份兒。」

  蕭森努力做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那你現在不忙了嗎?」

  羅漢話裡有話地問。

  蕭森暗自一驚,連忙若無其事地答道:「其實現在也忙,但過段時間就輕鬆
了。不瞞老哥說,我年內肯定會提正。中國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副職窮也窮死,
累也累死。提正之後,不僅清閒了很多,辦什麼事也會方便很多。」

  羅漢淡笑了聲表示理解,又問:「老弟跟劉鑫什麼關係?他這麼聽你的?」

  「也不能算很聽。呵呵……不過,再怎麼說,對未來的泰山老丈人,他總還
是要有所尊重的。」

  「原來如此。那就好辦了。」

  羅漢搓搓手,神情漸漸開始鬆弛。

  「老哥是不是也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呢?有就直說,只要老弟辦得到的,
一定盡力而為。」

  「那好。」

  羅漢沉吟了片刻,沉聲說道。「現在協議已經送到了河南等領導們簽字。我
們的意思,是要劉鑫再出一筆簽字費。」

  「多少?」

  「這個數。」

  羅漢伸出兩根指頭,像是在表示勝利。

  二十萬?太少了,不可能。「兩百萬?」

  羅漢笑著點點頭,重新倒進沙發。

  簽字費就要兩百萬,這幫傢夥胃口還真不小。蕭森既驚奇又羡慕地想,擔心
自己很難說服劉鑫,便反問道:「這點小錢你們直接跟劉鑫要不就得了,哪兒還
用得著我幫忙。呵呵……」

  「劉鑫這小子摳門得很,即使答應了也很可能要克扣大半。所以……嘿嘿…
…」

  「不會吧,他連你們也敢得罪?應該是他求你們才對啊。」

  羅漢詫異地看著他,忽然問道:「老弟好象不太瞭解劉鑫的背景,是嗎?」

  蕭森不由楞住,停了停,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他不就是有些錢嗎?還能有
什麼其它背景?」

  「這你可就把問題看簡單了。光是他自己的那幾個錢,就能收購大型國企?
何況有錢還未必收購得了呢。」

  看到蕭森驚愕的表情,羅漢多少有些自得。「我也跟老弟交個底。其實劉鑫
自己的錢也就幾千萬而已。大頭是美國一個合夥基金,裡面的投資者全都是這些
年陸續移民出去的太子党。其中很多人的父母親友都還在國內擔任要職。」

  除了暗自豔羨劉鑫狗屎運太好之外,蕭森實在也沒別的好說。「難怪他回來
之後什麼都順風順水,我還以為他真從一個窮書生變成了商界奇才呢。」

  「能掛上那些人,還能糊弄住他們這麼久,也算是不小的本事了。呵呵……
老弟可能沒跟他在商場上打過交道吧?」

  「那倒是。」

  蕭森只得表示贊同,一邊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小看了劉鑫,一邊又問。「老哥
打算什麼時候跟他提簽字費的事情?」

  「今天已經提了。他說要考慮一下,過幾天才答覆。」

  「好。我一定爭取說服他,儘快。」

  蕭森盡可能胸有成竹地說。「不過,小弟的事情……」

  「這個你放心,只要劉鑫答應給錢,你的事包在我身上。有什麼條件儘管說,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呵呵……」

  蕭森知道不必繞太多彎子,便直截了當地問道:「幹拿工資畢竟還有風險,
有沒有可能也幫我爭取一些紅股?」

  羅漢猶疑了片刻,為難道:「這個就要看劉鑫了。不過你放心,我們會儘量
幫你爭取最優厚的待遇和最長的聘任期。實在不行,還可以設法從員工股裡批一
點出來。你看如何?」

  「那可要多謝老哥了。」

  蕭森一邊笑,一邊就站起身,走到桌邊,倒了兩杯酒,端給羅漢。「來,讓
小弟再敬您一杯。」

  「哪裡哪裡。以後我大多數時間都要呆在深圳,要麻煩老弟的事情還多著呢。
我們互敬吧。」

  一切都在向最美好的方向發展。自己的狗屎運總算也到了。送羅漢回去的路
上,蕭森越想越覺得意,忍不住問道:「對了,羅老哥,徐暉那丫頭到底有什麼
背景,連您都惹不起?」

  羅漢楞了楞,忽然就笑了。「我是惹不起,不過你可能惹得起。哈哈……」

  蕭森心中一動,連忙又問:「怎麼講?」

  「她是你未來女婿的情人。只要你不怕老婆吃醋,惹惹她估計也沒什麼大不
了的。」

  「媽的,這小子真他媽不象話!」

  蕭森嘴裡這麼罵著,心中的欣喜卻要遠遠多於惱恨。原來劉鑫在河南還養著
一個,日——這回看你還往哪兒跑!

  「怎麼樣?老弟是不是想試試?」

  「嘿嘿……」

  蕭森淫笑一聲,沒有答話。

  「你今晚倒舒服了,我怎麼辦?」

  「那……我叫兩個小姐來伺候您?」

  「不要。那種女人太髒。有沒有別的好介紹?」

  蕭森想了想,笑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她忙不忙。這樣吧。我打電話
問問,如果有空就叫她過來。」

  說完,便拿起電話,找到甄琰,叫她儘快趕到酒店。

  見蕭森如此爽快俐落,羅漢滿意地笑著,又問:「等會兒要不要我幫你叫開
門?」

  「也好,有勞老哥您了。」

  「沒什麼。呵呵……還要提醒你一下,這丫頭學過幾天跆拳道,老弟可要小
心對付。」

  蕭森不以為意地大笑起來。「好歹我也是部隊裡出來的,難道還怕個女人不
成?不瞞老哥,我還就喜歡那種穆桂英花木蘭的類型。哈哈……」

  半天,徐暉才衣裝整齊地開了門,表情不大自然地問道:「蕭院長找我有什
麼事嗎?」

  「一點小事。」

  蕭森隨口應著,轉身看看旁邊的羅漢。「羅書記先去休息吧。我坐一會兒就
走。」

  「好。晚安。」

  羅漢意味深長地看看他,轉身晃回自己的房間。

  微紅的臉色讓徐暉魅力倍增,也讓蕭森更加心猿意馬,欲念難止。在這樣得
意的時刻,正該有這樣的新鮮貨色來作為賀禮。誰還敢說自己的狗屎運不夠好呢?
蕭森這麼想著,一邊就抬起手,想要扶住徐暉的肩膀,一邊平心靜氣地說:「來,
小徐,我們進去談吧。」

  徐暉退了兩步,放他進去,也不關門,只跟在後面,見他停在房間中央,便
默默停住,低下頭,問:「現在可以說了嗎,蕭院長?」

  蕭森只好走去沙發上坐了,招手道:「你也坐啊,小徐。」

  徐暉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坐進另一張沙發。

  蕭森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跟劉鑫是什麼關係?」

  徐暉猛地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您問這個幹什麼?」

  蕭森嘿嘿一笑。「劉鑫大概沒告訴過你吧,他一直在很正式地追求我的女兒。」

  「是麼?」

  徐暉簡單地反問著,臉上的詫異卻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幾分釋然,一
絲傷感。

  蕭森只好板起面孔,繼續逼問。「我聽說你是他在河南的情人,有沒有這回
事?」

  「您別聽羅書記亂說。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一陣酒意忽然就湧了上來,把徐暉嬌柔的臉模糊得越發嫵媚。

  媽的,這麼繞來繞去還不得拖到明天!欲念暴漲之下,蕭森漸漸有些不耐煩。
「我看你這孩子挺好,千萬別走錯了方向。」

  徐暉低了頭,輕聲道:「謝謝蕭院長關心。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我會經常指教你的。就怕你不肯接受。嘿嘿……」

  聽到他的笑聲,徐暉抬起頭,多少有些畏怯地縮了縮身子。「那怎麼會?我
一定認真接受。」

  「好。」

  蕭森乾脆就站起來,俯瞰著弱小的徐暉,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姿態。
「以後你也要在深圳長住,有我照看著就什麼也都不用擔心了。你說,你該怎麼
報答我呢?」

  說完,伸手向徐暉的胳膊抓去。

  徐暉連忙閃開,眼睛裡透著厭惡,臉上一片倔強。「蕭院長。這裡是酒店,
門也還開著,您放尊重些。」

  蕭森不以為意地繼續彎腰,把手按在徐暉肩膀上。「我知道這裡是酒店,我
還知道這裡是深圳的酒店。但你只怕不知道我在深圳有多大力量吧?告訴你,就
算你去公安局告我,也不會找得到一個敢來抓我的人。」

  「我……我……我去找……」

  徐暉囁嚅著,沒有說下去。

  「去找劉鑫是嗎?好,你現在就可以打電話問問,看他敢不敢管你的事?」

  徐暉佝僂著,半天都沒能答話。

  這似乎有些太容易了吧。羅漢說得那麼嚇人,多半是因為他被酒色淘虛了身
子。蕭森得意地笑著,正想再彎腰下去,將徐暉抱住。不料她竟雙拳齊出,一上
一下重重打在他小腹和胯中。蕭森大叫一聲,跌坐在地,腦袋還在木頭的沙發扶
手上撞出「嘭」的一聲悶響。

  等他好不容易緩過氣,徐暉早已經跑出門外,無影無蹤了。

  蕭森扶著茶几站起身,定神四處張望了幾眼,發現徐暉的手袋還放在床頭,
知道她必會去找劉鑫,心中暗叫不好,酒勁立刻散去大半。他連忙重新坐下,想
了一陣,決定先下手為強,堵死了劉鑫的嘴再說,便拿起電話,撥回家裡。

  「劉鑫來了嗎?一切進展如何?你有沒有一直看著他們,不讓他們有單獨相
處的機會。」

  「挺好,挺正常。在小雪房間也都一直開著門的。」

  淩塵低聲答道。

  蕭森滿意地點點頭。「你叫劉鑫接電話,我有事情要問他。」

  沒過一會兒,話筒裡就傳來劉鑫沉穩的聲音。「蕭教授嗎?跟羅書記玩得怎
麼樣?呵呵……」

  蕭森懶得理會他話中隱約的揶揄,直截了當地問道:「劉鑫,你對我女兒是
不是認真的?」

  「當然是。再認真也沒有了。」

  「那好。甄琰那件事我好歹幫你應付過去了。現在這裡還有一件事,我也可
以幫你瞞著小雪。你說你該怎麼謝我?」

  「甄琰跟我本來就沒什麼私情。」

  劉鑫靜了靜,又問:「你說的是什麼事?」

  蕭森忍不住冷笑道:「甄琰的事大家心裡清楚,用不著費事解釋。而且,現
在又出來一個徐暉,你還有什麼話說?」

  「徐暉?徐暉怎麼了?」

  「她是你在河南養的情人,你敢否認嗎?」

  「當然敢。你別聽羅漢胡扯。」

  蕭森不由有些著急。「你少胡扯才對。連她自己都承認了,你否認還有個鳥
用。」

  「是嗎?她人呢?叫她跟我說話。」

  「她剛剛出去了。」

  「那我打她手機,您等我一下。」

  「她沒帶手機。」

  蕭森不耐煩地答著,「你別跟我打岔。就算以後她反了口,小雪也不會原諒
你的。我的女兒,我最瞭解。」

  劉鑫終於又靜住,半天,才沉聲問道:「那您是想要得些什麼好處?」

  算他聰明。蕭森好不容易放下心頭一塊大石,暗自慶倖著這招險棋的成功。
「第一,我要得到法律顧問的職位。月薪三萬,期限十年,一切開支都要報銷,
工作量大的時候要有獎金。具體條件以後再談。」

  「好。我儘量幫你爭取。」

  「不是儘量,是一定要拿到。」

  見劉鑫沉默著沒出聲,蕭森接著說道。「第二,河南那邊要求兩百萬的簽字
費,你必須同意。因為他們答應要分些員工股給我。」

  劉鑫的語氣忽然輕鬆起來。「原來你已經跟他們溝通好了。呵呵……」

  「還有,第三,你必須拿一百萬出來做小雪的教育基金。如果將來分手,還
要再付一百萬作為補償。省得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亂搞女人。」

  「哦,還有嗎?就這些?」

  劉鑫輕描淡寫地問。

  「暫時沒了。以後想起來再補充。當然,我也不會漫天要價,讓你為難的。」

  「那好,我答應你。你叫徐暉過來聽電話。」

  難道自己的狗屎運真的有這麼好嗎?劉鑫真的就這麼簡單輕鬆地答應了自己?
這些條件是不是太低了?見劉鑫答應得如此爽快,蕭森不由有些吃驚,有些後悔,
有些慶倖,有些疑惑。但片刻之間,這些繽紛複雜的念頭就已經被巨大的喜悅徹
底淹沒。「她確實沒在。可能要晚點才回來。」

  「你在她房間?你把她怎麼了?」

  「別擔心,我沒把她怎麼樣。她還打了我兩拳呢。嘿嘿……」

  劉鑫似乎意識到些什麼,沉吟了一陣,竟沒再追問。「那我過會兒再跟她聯
絡。蕭教授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了。你去跟小雪玩兒吧。」

  蕭森用對待孩子一樣的語氣說道。

  他確實不過是個孩子。也許平時還看不出來,一到這樣的關鍵時刻,就必然
會露出馬腳。自己以前那麼費盡心機應付他,可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啊!蕭森越
想越覺開心,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甄琰應該已經到了。是要過去玩個三人行,還是在這裡等徐暉回來,徹底搞
定她呢?


                                  待續
2016-6-12 13:5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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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20~21)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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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二十章

  聽到蕭森叫她去五洲賓館,甄琰不由有些奇怪。這老傢夥什麼時候也肯這樣
破費了?真的有什麼大喜事要狂歡慶祝一番不成?花錢慶祝可不是他的風格。剛
上手時或許他還願意動些心思花些錢,自己已經跟了他這麼長時間,而且很快就
將到美國去,他不可能還會存心討好。除非……那房租是別人幫他付的。什麼人
呢?甄琰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又擔心蕭森等得急了,只得匆匆換件衣服,出門
下樓。

  車過福田區委,想起陳琳似乎提到過河南來的人就住在五洲賓館,甄琰連忙
放慢車速,拿起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陳琳開口便是一陣笑駡。「你這騷女人,老是趁我要睡覺的時候打過來。這
次又有什麼了不得的急事兒要問啦?」

  「現在十點都沒到呢,我的大小姐。你也睡得太早了吧?又沒人在床上等你。
哈哈……」

  陳琳立刻咬牙切齒道:「說你騷真是沒錯。深更半夜的還到處晃悠找男人。
騷得簡直沒了邊兒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外面?」

  「廢話,你拿手機打,難道還是在自己家裡嗎?」

  甄琰無言以對,只得轉而恨恨地說道:「我騷也是外表騷,誰象你,騷在心
裡,早晚憋死。」

  陳琳的聲音陡然間變得異常妖媚。「我發洩的管道多著呢,你雖然比我漂亮,
但未必有我快樂。嘻嘻……」

  甄琰突然很想知道那些見慣了陳琳一本正經模樣的人聽到她這麼說話會有什
麼反應,竟而忘記了繼續反擊。

  從大二開始,陳琳就是她唯一的朋友,而和陳琳鬥嘴,也是她唯一的輕鬆法
寶,快樂源泉。在許多時刻,她都需要靠陳琳的調侃來緩解自己或緊繃或壓抑著
的神經。此時當然也不能例外。已經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讓她再也不敢冒任何
風險。蕭森絕對不是每次都能靠機智和運氣糊弄過去的,何況現在她根本不知道
自己將要面對什麼。

  見車子即將轉上新洲路,甄琰肅容清嗓,沉聲問道:「不跟你廢話了,快告
訴我,河南那邊來的人是不是住五洲賓館?」

  「怎麼?你對他們也感興趣。嘿嘿……」

  「是啊。都是些什麼人?住在哪個房間?」

  「你真有興趣?那傢夥的塊頭估計能頂你三個。就算你受得了,肚子裡的孩
子也受不了啦。你千萬別亂來!」

  隱約看見那幢矮闊的建築,甄琰勉強忍住繼續說笑的欲望,軟語哀求道:
「快說吧,大小姐!是正事,十萬火急的正事。」

  「別的興趣?不是那種興趣?呵呵……」

  陳琳笑了一聲,並沒有繼續打岔,立刻就把羅漢和徐暉的基本情況和房間號
碼都告訴了她。

  蕭森讓自己去羅漢的房間幹什麼?甄琰想了想,又問:「劉鑫現在在什麼地
方?是不是正陪著他們?」

  「劉鑫晚上有事,早早就離開了公司。我聽徐暉說,好像是蕭森晚上要請羅
漢吃飯。」

  「就他們三個?」

  「兩個,徐暉不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兩個應該都在房間裡才對。這就奇怪了,蕭森從來都
沒有帶她見過陌生人,她也從來都沒想過要去認識蕭森的朋友,蕭森怎麼會讓自
己出現在這種場合呢?

  直到走進大堂,走到電梯口,甄琰心中的疑惑依然還是無法徹底消除,甚至
漸漸有些不安起來。

  有沒有可能是蕭森款待羅漢在外面找個女人過夜,花錢太多心有不甘,借機
用他的房間叫她來痛快一次呢?這個理由雖然大致說得通,但卻顯得十分怪異。
而且,萬一那個羅漢不爽起來想回酒店卻找不到他,蕭森的面子可就丟得太大了,
說不定還會因此失去那個職位。他不可能會冒這樣的風險。甄琰越想越覺不妥,
轉身回頭,慢慢走到大堂一側,用內部電話打到羅漢的房間。

  「請問蕭院長在嗎?」

  「他在隔壁,大概已經爽上了,嘿嘿……你就是甄琰嗎?聲音很好聽啊,人
一定更漂亮。到了沒有?我都等不及了!」

  難怪陳琳說蕭森和他一見如故,他們根本就是同類。羅漢淫猥的笑聲讓甄琰
暗自心驚,轉念之下更讓她心驚的是:蕭森很可能是在徐暉的房間,他把自己叫
來,分明是為了伺候羅漢。

  你們兩條老淫蟲,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妓女嗎?操!甄琰氣惱地暗罵著,幾
乎就要拔腿離開。但想起蕭森昨天電話裡的威脅,只能儘量平和地答道:「您就
是羅書記嗎?我這邊還有點兒事,今天可能過不去了。真不好意思!」

  「什麼?你剛才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蕭森這是怎麼辦事的。你等下,我找
他來聽電話。」

  這羅漢居然也不好對付!操!甄琰又暗罵一聲,知道蕭森肯定會逼自己過來
;萬一攪擾了他和徐暉的興致,今天肯定還更不好收場,只得咬咬牙,苦笑道:
「別別,羅書記!我保證儘快趕過來。」

  「儘快?儘快是多久?」

  甄琰無奈地答道:「半個小時左右。」

  「這還差不多。嘿嘿……」

  羅漢淫猥地笑著,又說。「能快就再快點兒,省得老漢火憋住了出不去,整
你一夜都沒得睡。」

  甄琰陪笑應了,放下電話,走去旁邊的沙發上坐著,靜了一陣,終於又站起
身,向電梯口走去。

  在這裡窮耗畢竟不是辦法。是死是活就這麼一次。羅漢年紀更大,身體更虛,
應該不會太過猛烈。實在頂不住,乾脆就不要那個破學位好了,也未見得就能把
人餓死。甄琰東西南北胡亂地想著,一邊就走出電梯,沿著走廊,慢慢踱過去。

  一個房間門敞著,裡面傳來蕭森熟悉的聲音。「……甄琰那件事我好歹幫你
應付過去了。現在這裡還有一件事,我也可以幫你瞞著小雪。你說你該怎麼謝我?」

  甄琰心中一驚,連忙停住腳步,仔細聽了聽,確認是蕭森無疑,忍不住又慢
慢走過去,站在門邊,看了看房號,知道是徐暉的房間,隱約感到似乎有機可乘,
決定先聽下去再說。

  和蕭森說話的顯然是劉鑫。蕭森顯然誤以為徐暉是他的情人,並拿小雪來要
挾他答應許多條件,而且,劉鑫好象全部都答應了……他怎麼會答應蕭森如此貪
得無厭的條件呢?劉鑫雖然並不小氣,卻從來都十分厭惡別人的要脅。這到底是
怎麼回事?他不是還想要整倒蕭森嗎?他分明是在玩欲擒故縱欲取先予的把戲!

  聽見蕭森放了電話,甄琰連忙走去拐角躲了,回身瞄了瞄,見蕭森並沒有出
來,這才放了心,繼續整理剛才那些淩亂的念頭。

  有沒有可能利用聽來的這些秘密來要脅蕭森呢?恐怕不行。沒有誰會在得到
這些資訊之後對蕭森構成威脅。劉鑫已經知道了,謝院長事不關己通常都會高高
掛起。淩塵和小雪呢?似乎又沒有可以威脅到蕭森的力量,何況她們終歸是一家
人,基本利益終歸都是一致的。想到這裡,甄琰不由就有些洩氣。如此幸運得到
的秘密,竟然一點用處都沒有,實在叫她無法忍受。

  不,不對,自己還可以把劉鑫的真實意圖告訴蕭森。發現這唯一的利用辦法,
甄琰越發高興不起來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算得罪蕭森幾百次,她也不能得罪劉
鑫一次。力量懸殊利益交關,可千萬不能站錯方向排錯隊!

  甄琰甩甩腦袋,不讓自己再想下去。四處張望了兩眼,看見拐角上的電眼,
知道不能在這裡久站,卻又進退兩難,漸漸開始有些惱火。

  徐暉不知怎麼被蕭森逼跑了。他沒能盡興,等羅漢完事之後,很可能又會來
糾纏自己。怎麼辦?

  甄琰重新走到樓下大堂,找個沙發坐了,悶頭想了好一陣,還是沒能找到個
兩全其美的辦法。

  蕭森是必然要得罪的了。自己所要做的,不該再是設法避免得罪他,而應該
是設法使得罪他的損失減到最少。決心既下,甄琰的腦袋立刻靈活了許多。能幫
助自己減少損失的只有劉鑫。他跟自己同仇敵愾,應該會願意幫這個忙。怎麼樣
才能先讓他感動一下呢?蕭森會誤以為徐暉是劉鑫的情人,那就說明劉鑫和她的
關係不同尋常。現在徐暉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假如自己首先告訴劉鑫這個消
息,並幫他一起尋找徐暉的下落,說不定劉鑫會很容易就答應自己的請求……

  甄琰更加仔細地想了幾遍,感覺到成功的機會很大,便站起身,走出大堂,
走向停車場,一邊就撥通了劉鑫的手機。

  「有事嗎?」

  劉鑫輕巧簡單地問道。

  甄琰沒有回答,直截了當地反問道:「你還跟小雪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

  劉鑫的聲音幾乎不帶絲毫詫異。

  「這個你先別管。我有急事要說,現在方便嗎?」

  「方便。你說吧。」

  「剛才蕭森給你打電話的情形我全都聽到了。而且我相信他是因為強姦徐暉
未遂才先下手為強的,可能是害怕你知道了會找他麻煩。」

  「你當時在場還是後來才去?」

  劉鑫仍是平靜異常。

  感覺到劉鑫很可能連她也懷疑上了,甄琰頓了頓,咬咬牙,將自己為什麼會
受蕭森脅迫來到五洲賓館,為什麼會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上去找他,以及為什麼
會懷疑蕭森想強姦徐暉,從頭到尾老老實實地講了一遍。這是她許多年來第一次
在一個男人面前說這麼多真話,說完之後,竟感覺到一種從未經歷過的空蕩輕鬆
的暢快。

  劉鑫聽完,停了一陣兒,沉聲問道:「羅漢在電話裡怎麼跟你說的?麻煩你
再重複一遍!」

  「他說蕭森在隔壁,大概已經爽上了。又說等我等得不耐煩,叫我快點過來。」

  甄琰小心地答完,隱約從電話裡聽到一聲鳴笛,忽然有些奇怪。他們沒在蕭
家?他一個人還是帶著小雪?

  「你見過徐暉嗎?」

  劉鑫忽然又問。

  「沒見過。不過我剛才在大堂裡走了一圈,沒發現有看上去驚慌失措的女孩
子。不知道她是跑出去了還是乾脆又跑回房間。所以我想還是通知你一聲比較好。」

  「謝謝。」

  劉鑫似乎並沒有多少感謝的意思,說話仍是淡淡的,平和而且簡練。“我會
妥善處理的,你先回去吧。」

  這傢夥還真沉得住氣。甄琰不由就有些惱火。但想到自己必須趁此機會要劉
鑫幫忙保住學位,只得儘量控制著情緒,輕聲歎息道:「我現在還不能走。得先
象辦法糊弄住蕭森才行。」

  劉鑫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打算怎麼『糊弄』?」

  「我……」

  甄琰囁嚅著,半天,才無奈地答道。「大概只能冒險上去和他們周旋,看看
有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也好。羅漢的個子很高大,說不定你會喜歡。嘿嘿……」

  難道他一直都是在故意逗我上火?劉鑫突如其來的揶揄讓甄琰感覺到一絲希
望,連忙輕嗔薄怒地唾道:「呸!好你個劉鑫,不幫我出主意倒也罷了,居然還
夥同蕭森把我往亂七八糟的老男人那裡推。我告訴你,如果將來我的孩子出了什
麼問題,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關我什麼事,明明是蕭森在逼你,你要恨就恨他好了。」

  「你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哼!」

  「什麼小忙?」

  劉鑫煞有介事地自問自答著。「哦,出主意是吧。那我建議你放棄那個學位
好了,反正也未見得有多大用處。」

  「拜託!少出這種餿主意行不?就算看在這兩三年時間的份上,我也不會輕
易放棄學位的。何況將來說不定還要靠它吃飯。」

  「那還能有什麼辦法?打電話給蕭森,說明一下你的苦衷,請他體諒?」

  甄琰直接了當地拒絕道:「不行,不能告訴他我懷孕了。」

  「為什麼?難道他就是孩子的爸爸?」

  「當然不是。」

  「那誰是?」

  「我真的不知道。不管是誰都跟孩子無關。孩子是我的,越少人知道就越安
全。」

  說到孩子,甄琰越發肯定自己不能上去應付羅漢,就算為此丟了學位她也在
所不惜。

  「那……我去跟他們說些正經事,讓你趁機溜走?」

  他倒有心思這麼窮蘑菇!甄琰氣得想笑,卻又不便再次發火,只得歎息般地
否決道:「擋得了今天,擋不了明天。」

  「這也不行的話我可沒主意了。呵呵……你自己想出什麼辦法沒有?」

  如果不先開口求他,他肯定會一直這麼蘑菇下去的。想到這裡,甄琰只好放
棄了幻想,停止了努力,低聲答道:「辦法倒是有,就怕你不答應。唉……」

  劉鑫的聲音立刻滿是得意。「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你不是跟謝院長和周教授關係都不錯嗎?能不能請他們想辦法保住我的學
位?只要不是花太多錢,我都還付得起。」

  「那恐怕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指導教授的評語是最重要的,別人的意見
都是參考。」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除非能有人強迫他寫出合格的評語,不然肯定通不過。」

  「你和謝院長對他都有很大影響力啊。我看你是不肯幫忙吧。哼!」

  「剛才那通電話你不是都聽到了嗎?現在是他在控制我。哪裡還敢得罪他。」

  甄琰心中一動,卻又一時弄不清為什麼,只得介面問道:「謝院長那裡呢?」

  「我和謝院長不算很熟,而且,他也正有事在求蕭森,未必肯為你下多少工
夫。你這事兒又這麼急,說不定這個星期就要報批了。」

  見劉鑫提起時間問題,剛才那個令甄琰若有所悟的東西立刻變得異常清晰。
「有了。你不是打算要整倒蕭森的嗎?能不能請你提前發動,這樣他就沒有時間
沒有精力,很可能也沒有權力阻止我拿到學位了。」

  「哦。」

  劉鑫沉吟了片刻,問。「你不怕自己的形象被破壞?」

  「該來的總要來。而且,事情捅出去之後,校裡院裡肯定會把我當成燙手山
芋,只求儘早打發走了事,更不會有誰阻止我拿到學位啦。」

  甄琰越說越覺得意,嘴角忍不住泛起幾絲微笑。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不過我暫時還沒這麼快就動手的打算。」

  「是不是想多享受幾天少女的溫柔啊?你堂堂劉總還在乎這個?」

  甄琰揶揄著劉鑫,心中不免仍有些擔心,隨即又寬慰道。「這件事只要做得
小心,他們根本就不會知道是誰搞的鬼。小雪這樣的年紀,一旦真的喜歡上一個
人,絕對不會輕易轉愛成仇的。當然,如果你殺了蕭森就難說了。呵呵……」

  劉鑫的聲音卻有點冷。「這些不用你擔心。我考慮兩天再答覆你,行麼?」

  假如自己搶在他之前率先發動,雖說效果可能不會太好,應該也足夠保住學
位了。只是,這樣一來勢必要得罪劉鑫,實在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想到這裡,
甄琰無奈地搖搖頭,應道:「那好吧,我等著。」

  仿佛看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劉鑫警告道:「你別擅自去找蕭森麻煩,否則別
怪我翻臉無情。」

  「怎麼會?別說我手裡沒什麼證據,就是有我也不敢隨便破壞你的全盤計畫
啊。」

  甄琰用真誠無比的聲音說著,頓了頓,又轉而問道。「徐暉這邊的事情呢?
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我馬上就到。你先回去吧。」

  甄琰心中一驚,抬頭看了看來路,沒發現什麼。「接到我電話之前你就已經
要來這裡了嗎?」

  「對。蕭森居然會呆在徐暉房裡,而且把徐暉嚇跑了,我當然要來看看到底
怎麼回事。」

  劉鑫主動解釋道。

  「看來徐暉對你也挺重要的啊。嘻嘻……」

  「我和她沒有曖昧關係。我是不想看到一個好女孩子壞在蕭森這樣的混蛋手
裡。」

  壞在你手裡就沒問題了是嗎?聽到「好女孩子」四個字,甄琰總不由自主要
感到怨恨。徐暉是好女孩子,小雪也是好女孩子,我倒真的很想看看,她們究竟
能好到什麼程度,你又會將她們糟蹋到什麼程度。

  「還有別的事情嗎?」

  甄琰連忙答道:「沒了。不過,我還是留下來幫你一起找找吧。多一個人總
好些。」

  劉鑫遲疑片刻,終於還是答應了。

  在停車場商量了幾句,兩個人正要分頭行動,甄琰的手機忽然又響了起來。

  「是蕭森。」

  甄琰一邊說,一邊用求助的眼神看看劉鑫。

  「接吧,正好拖住他,免得下來撞見我。」

  「我……怎麼跟他解釋?」

  「就說我請你幫忙陪一個重要客人,走不開。」

  劉鑫簡單答完,扭頭向大堂走去。

  甄琰點點頭,跟著走到門口,見劉鑫一直走去櫃檯,知道他要先向服務員打
聽,便按了回撥,把電話舉在臉上。

  「你怎麼還沒到?」

  「實在走不開啊,蕭老。劉鑫叫我陪一個重要的客人,難伺候得很呢。」

  甄琰嬌媚婉轉地說著,心中卻在暗自好笑。這老東西也折騰不了幾天了。真
想看看他失去權勢之後是什麼樣子。

  蕭森的語氣立刻弱了些。「真的是劉鑫的客人?你別亂找藉口。我一問就知
道了。」

  「真的。這我怎麼敢騙你。不信你打電話問他好了。」

  「媽的,劉鑫也真是,早沒事晚沒事,偏偏這時候有事。」

  蕭森嘴裡這麼說著,氣勢越來越弱,「算了。情場失意賭場……不,商場得
意,不跟你計較那麼多。你什麼時間才有空?」

  「這傢夥纏人得很,而且要在深圳待三天。您老只能等三天之後了。」

  「等你個鳥!你以為就你值錢啊。老子找誰不行?日——」

  「我是不怎麼值錢。但我也有別人沒有的好處不是?嘻嘻……」

  「個小騷貨,等著吧。三天之後老子找你好好算帳。」

  放下電話,甄琰正要抬頭看看劉鑫在哪裡,他卻已經面色凝重,快步走了過
來。

  「有消息了?」

  甄琰低聲問。

  「服務員說徐暉出了大門,一直沒回來過。」

  劉鑫一邊說,一邊抬眼掃向甄琰身後。

  甄琰不由自主跟著回頭,看看隱約閃爍著的深南大道和豎在夜空裡的特區報
大廈,楞了楞,問:「他們會不會看錯了?」

  「不會。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十幾天,幾個人都記得她。」

  「有沒有可能去你家找你?」

  「不大可能。」

  劉鑫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跟她其實也不是很熟。這次她來深圳,除
了工作之外,就一直沒有主動跟我聯繫過。」

  那他怎麼會這麼關心徐暉?是徐暉十分出色所以才受他看重,還是他對每個
「好女孩子」都是如此?甄琰心中暗自好奇,嘴裡卻仍在繼續關切著。「她在深
圳還認識些什麼人?你知道嗎?」

  「不知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在這裡等她?」

  劉鑫沉吟了一陣,慢慢分析道:「她應該沒帶錢包,走不了多遠。唯一要擔
心的,是她回來的時候蕭森還在。得先設法弄走蕭森才行。」

  看到劉鑫望過來的若有所思的眼神,甄琰心中一凜。「我剛才跟他說要陪你
的客人三天,這麼快就反口,好像不大好。萬一他連你也一起懷疑上了……」

  甄琰越說越覺怯懦,終於還是住了口。畢竟她剛剛才求過劉鑫。假如劉鑫堅
持要她誘出蕭森,她也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拒絕。

  劉鑫奇怪地笑了笑,似乎是揶揄,似乎是鄙夷,似乎還有幾分難得的憐憫。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要你出面。」

  「多謝。」

  甄琰堆起一臉的感激,問。「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當然。」

  劉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你也累了,還是先回去吧,這裡的事情我一個
人可以應付。」

  甄琰猶豫了片刻,咬咬牙。「你先試試你的辦法,不行的話,我保證幫你把
蕭森叫走。」

  劉鑫詫異地看看她,臉上露出些贊許的微笑。「我要打給小雪。你等會兒。」

  說完,便走開幾步,舉起手機。

  這傢夥還真是不好伺候!甄琰看著劉鑫頎長的背影,氣惱之餘,不免也有些
欽敬。假如將來能成為他的得力助手甚至拍檔,自己衣錦還鄉的夢想大概也就不
難實現了。只是,怎樣才能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呢?出國讀幾年書之
後,是否要毛遂自薦加入他的公司?

  劉鑫再度凝重的臉色,讓甄琰驚奇不已。「怎麼?不行嗎?」

  「不是。」

  劉鑫拉起她的胳膊,迅速躲進門外走廊拐角處的暗影裡。「小雪也不見了。
蕭森很快就會回去。」

  「怎麼會?她手機沒開?」

  「她沒接就關機了。淩塵說她不在家,可能我離開後不久就偷跑了出去。」

  「你是不是惹她生氣了?」

  甄琰這麼問著,一時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該幸災樂禍。

  劉鑫低頭想了想,語氣多少有些無奈。「有可能。我接了蕭森的電話就匆匆
告別出來,她多半又在胡思亂想了。」

  「小女孩都這樣,不要緊的。呵呵……不過,你以後該多留點心,就算是存
心逗她,也別逗得太狠。我看小雪某些方面跟蕭森很像呢。」

  甄琰小心翼翼地說著,見劉鑫不置可否,便住了嘴,沒再說下去。

  他到底是想把小雪怎樣呢?難道真的以為整倒了蕭森,還可以繼續擁有小雪
嗎?甄琰想不通這個問題,只好搖頭苦笑著,把視線轉向大堂門口。

  蕭森果然急匆匆走出來,走向停車場。

  又靜靜地等了一陣,劉鑫才鬆開她的胳膊,溫言道:「我們也走吧。今天的
事情多謝你幫忙。」

  聽到這個難得的「謝」字,甄琰多少有些驚喜,連忙點頭應道:「好。還有
什麼要用到我的,儘管說。我手機會一直開著。」

  甄琰本來以為劉鑫會把她的話當成客套,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剛剛走進家門,
手機就響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劉鑫處理不好的事情。甄琰無奈之餘多少也有些得意,
便用足了關切的語氣,問道:「怎麼?找到她們了嗎?」

  「徐暉在中銀樓下。麻煩你來一趟,接她去你那裡過夜。」

  他那裡不方便倒還說得通,難道不能送徐暉回五洲賓館嗎?甄琰暗自奇怪著,
嘴裡卻絲毫不敢怠慢。「我這就過去。二十分鐘應該可以到了。」

  「我們……在樓下咖啡廳等你。」

  「那就待會兒見。」

  甄琰放下電話,靜了靜,心中的疑惑還是無法完全消除,只得暫時撂在一邊,
拿起手袋,快步出門。

  咖啡廳門口左手邊不遠的那片黑暗裡,一個修長的女子正呆呆地站著,眼睛
似乎不時掃向門洞和玻璃窗,像是在等什麼人出來,又像是在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甄琰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長髮的身影有些眼熟,便放慢了腳步,想著要不要過
去看個究竟,她卻猛一低頭,轉身逃開了。

  難道竟是小雪?很有可能。在劉鑫匆匆離開之後,她當然會直接追到這裡,
也許出於少女的羞怯,也許是怕劉鑫責怪,她沒敢和劉鑫招呼,卻湊巧目睹了劉
鑫找到徐暉的全部過程,說不定心裡還產生了很深的誤解,所以才會守在門外徘
徊不已。自己這一露面,顯然又更加深了她的誤解。想通了這些關節,甄琰越發
覺得後悔。自己怎麼反應這麼慢呢?如果找到小雪並幫劉鑫解釋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肯定會更加感激和信任自己。那樣一來,以後自己求他辦事的時候,可就要輕
松得多了。

  那條影子很快就消失在灰青的花樹背後。

  也許她這就要自己回家去了吧。甄琰忍不住歎口氣,懊喪地推門進去,在服
務員的帶領下,找到劉鑫。劉鑫並沒有多說什麼,介紹了徐暉給她認識之後,便
招呼著一起走出來,送她們上車。

  見劉鑫陪她繞去駕駛座,甄琰悄聲問道:「蕭森不是已經走了麼?她怎麼還
是不肯回賓館?」

  劉鑫搖搖頭,苦笑道:「她說想起來還後怕,不敢回去。」

  「哦。」

  甄琰點頭表示理解,想問劉鑫有沒有請她上去自己家裡,又覺得不好開口,
只得沉吟著打開車門。

  劉鑫忽然又說:「她可能會在你那裡多住幾天,沒什麼不方便吧?」

  「沒有沒有,住多久都行。只不過我也快要走了,正收拾東西呢。」
  「你那房子打算賣掉嗎?」

  劉鑫異乎尋常的關心讓甄琰一陣驚喜。「有這個打算。不過現在市道不好,
暫時還沒放盤出去。」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轉給我。價錢好商量。」

  難道自己忽然變成了劉鑫眼中的「好女孩子」不成?甄琰很不習慣這麼被劉
鑫關心著,忍不住拒絕道:「反正我也不等錢用,先放一陣再說吧。」

  劉鑫看了她兩眼,笑著拉開車門。「也好。呵呵……今天多謝你了。你說的
那件事我會好好考慮。」

  甄琰點點頭,沒再說話,只用眼神表示著心中的感激。

  和徐暉兩個人一路無話地回到家,甄琰拿出一件比較寬大的睡袍,交給徐暉
讓她去洗澡,自己坐在客廳的沙發裡,打開電視,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心情卻
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劉鑫,蕭森,小雪,甚至徐暉,幾張臉在她眼前閃來閃去,半天都不肯聽話
走開。

  劉鑫的臉從容淡靜,蕭森的臉死板猙獰,小雪的臉簡單清晰,徐暉的臉……
那真是一張相當平凡的臉,和許多中國女人的臉一樣,圓潤的輪廓下有著頑固的
底色。

  劉鑫怎麼會這麼愛惜她這種女人?是的,很多男人都會喜歡拿這種女人當老
婆。百無一用,卻安分守己,除了在家做個賢妻良母之外,沒有一點出格出軌出
奇出色的想法。就算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三妻四妾,她們也有本事不聽不看,
不纏不鬧,執迷不悟地苦熬到老。但劉鑫這樣的人總該有些例外吧。他到底是把
她當一個弱者在照顧,還是真的打算將來娶她做老婆?

  那小雪呢?甄琰越想越覺困惑。難道劉鑫只不過是在玩弄她?是為了報復蕭
森,還是想要把她培養成一個別室情人?小雪這種女孩子,倒確實是個做情人的
好材料。做貴婦只怕就沒想像的那麼容易了。在蕭森基因的沾染下,她幾乎完全
沒有了淩塵的冷漠從容。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自己和蕭森都不可能有。劉鑫可
以算有,雖然有時更像是強做出來的。

  他到底和蕭森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他在有錢有勢之後,還如此念念不忘
地想要報復?每次想到這個問題,甄琰都很難遏止住自己的好奇心。在蕭森和劉
鑫之間周旋了這麼久,她居然還是不知道事情的關鍵,實在不甘心就此離開。

  晚間新聞過後,天氣預報告訴她:2001年第一號颱風就要到了。

  今年怎麼來這麼早?就算我很喜歡颱風,也不用這麼急著來給我餞行吧。甄
琰頭昏腦漲地想。


                             第二十一章

  剛剛拐出濱海大道,蕭森就險些撞在一輛貨車屁股上。拼命打了幾下方向盤,
才總算停在了對面的人行便道上。

  震顫不已的燈光中,那棵離車頭已經不到兩米的粗大榕樹,像是隨時準備撲
壓過來。

  貨車仍舊陰鷙地停在那裡,黑洞一般地,一點光都沒有。

  周圍居然也沒有路燈。

  這樣的巷子,這樣的深夜,還是不要多事的好。蕭森喘了兩口氣,想起前些
天看到的撞車搶劫的新聞,連忙四下掃了幾眼,沒發現可疑的動靜,這才輕輕發
動車子,來回倒了兩下,重新向家裡開去。

  所有的酒意早已驚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小雪失蹤帶來的擔心和惱怒,也隨著
冷汗一點點散進風清水冷的空氣中。

  是啊,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小雪百分之百是去找劉鑫,劉鑫百分之百會自
動送她回來。惱怒其實也大可不必。既然劉鑫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放他
們痛快玩幾天好了。一張一弛,文武之道。繃得太緊了,弦是會斷的。萬一劉鑫
受挫情冷,拖著不好好辦事,豈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蕭森越想越覺有理,本
要拿來責備淩塵的那幾句話,也終於在進門之後化作一絲安慰的微笑。

  見到他溫和的臉色,淩塵楞了楞,一時想不清楚蕭森是真的沒生氣還是裝著
不生氣,只得小心翼翼地問道:「老蕭,你說小雪會去哪兒呢?”

  女人總都是這麼蠢!難道她們的腦袋只是為了讓頭髮五官化妝品有個安置的
地方嗎?蕭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了半天,才又勉強醞釀出溫和的態度,答道:
「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找劉鑫。」

  蕭森自信滿滿的解釋讓淩塵哭笑不得。「可……劉鑫也沒見到她啊。」

  「嗯?你怎麼知道?你又打電話去問過他了?」

  淩塵臉一緊,偷眼看了看蕭森的臉色,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低聲答道:
「是他打過來,大約十分鐘之前。」

  這丫頭能跑到什麼地方去呢?蕭森不由也疑惑起來。「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我也不是很確定。發現她不在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可能是趁我洗澡時溜
出去的,十點半左右。」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即使坐中巴也該到了啊。蕭森抬頭看看掛鐘,沉吟著,
又問:「劉鑫什麼時候回去的?」

  「十點吧。接你電話不久就走了。」

  想起那個奇怪的電話,淩塵忍不住多看了蕭森幾眼。他跟劉鑫說了些什麼呢?
會不會又是在故意設置障礙以便得到那個職位?

  「是麼?」

  蕭森若無其事地應著,心裡的疑惑卻益發蓬勃。劉鑫這小子葫蘆裡到底賣的
是什麼藥?怎麼會不趁機從小雪這裡撈取便宜,這麼快就走了呢?
      
    「他是直接回家了嗎?」

  「應該是吧。」

  「這就奇怪了。」

  蕭森慢慢抽出只煙,捏在手裡。小雪絕不是那種畏縮怯懦半途而廢的人,就
算再生劉鑫的氣,她也一定會設法說個清楚。除非……她遇到了無法克服的困難。
什麼困難呢?難道劉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被她撞見了?哪個女人?甄琰?不大可
能;徐暉?很有可能;還是另有別人?這小兔崽子居然又弄個爛屁股讓我來擦!
日——見蕭森好一陣子沉吟不語,淩塵實在無法壓抑住心中的疑問,終於囁嚅著
問道:「老蕭?你是不是又在……又在拿小雪做條件,跟劉鑫要那個職位了?別
逼得太狠。女兒將來的幸福要緊,那個職位……不要也罷。」

  「你想到哪兒去了。」

  蕭森得意地笑了笑,又道。「他都已經答應我了,我還逼他們幹什麼!」

  淩塵心中一震,連忙用手扶住沙發,穩住身子。「他……答應你了?什麼時
候?」

  「就在那通電話裡,很好的待遇,我還正打算跟你慶祝一下呢。呵呵……早
知道做人泰山這麼管用,當初就多生幾個女兒了。」

  劉鑫不是答應自己要阻止蕭森的嗎?淩塵越想越覺心慌,恨不得能馬上打電
話問個清楚。「你……他真的答應了?你沒聽錯?」

  「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聽錯。」

  蕭森沒好氣地答著,抬眼看見淩塵神色有異,連忙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
我不會請羅漢來家的。」

  淩塵知道再不小心很可能會被蕭森看出破綻,只得深吸了幾口氣,轉而問道:
「那劉鑫怎麼會走得那麼快?連小雪的一再挽留都當成了耳邊風。結果惹得小雪
這麼生氣。」

  「也許他剛好有別的事情呢。他一向都是個大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
是小雪不見了,他現在也未必會呆在家裡。」

  重新說起小雪,淩塵立刻忘記了自己的煩惱。「這孩子到底跑哪兒去了呢?
老蕭,能不能托些朋友到處去找找?萬一……」

  「別想那麼多了。我的女兒我知道。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去哪兒也都坐計
程車,絕對不會出什麼事,沒準兒一會兒就回來了。現在深更半夜的,而且才不
見了一個多小時,不能算是失蹤,沒必要麻煩別人。」

  淩塵看看蕭森,見他一臉的篤定不像是裝的,也不好再說什麼。「那就再等
一個小時吧。」

 「好,我先去洗個澡。」

  目送蕭森起身上了樓,淩塵走過來,坐進沙發。

  會不會是劉鑫磨不開面子,先假裝答應,以後再找別的藉口拒絕蕭森呢?淩
塵想來想去,始終不得要領,卻又不能真的打電話去問他,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努力將視線集中在電視螢幕上。

  拿著遙控器按了很久,淩塵也沒找到自己想看的節目。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
自己想看什麼,只不過需要一些聲光刺激,把神經從劉鑫和小雪身上晃蕩下來罷
了。

  播音員忽然念起颱風將至的新聞。

  外面的風立刻就大了許多,吹得窗戶嗚嗚直響。

  淩塵仔細聽了聽,得知颱風明天才到,心安了不少。想著明天學校很可能不
開門,正好可以跟小雪好好談談,甚至還有些高興起來。小雪本來就喜歡颱風。
明天一早該叫蕭森去買些哈根達斯才行。這孩子也實在夠古怪的了。以前兄妹相
稱時可能還比較容易忍受,成了戀人之後再變本加厲下去,劉鑫就是有比一般人
多很多的耐性,只怕也忍受不了多久。怎樣才能說服小雪收斂一些呢?

  正這麼東西南北地想著,門外輕巧的鑰匙聲,一下子就把沙發上的淩塵給震
直了。

  蕭雪靜手靜腳地打開門,見客廳裡燈光一片,知道不可能瞞過媽媽,倒也坦
然了些,悄悄歎了口氣,推門走進客廳。

  不待蕭雪站定,淩塵就忍不住問道:「你去哪兒了?」

  蕭雪頓了頓,看看淩塵,又看看電視,儘量用若無其事的語氣答道:「沒去
哪兒。一個人在街上走了走。」

  「真的?你爸爸和劉鑫可都知道了。就算你騙得了我,也騙不了他們兩個。」

  這下麻煩了。老爺子又不知道要怎麼懲罰自己了。蕭雪這麼想著,語氣不由
就有些急。「你……你幹嘛要告訴爸爸?」

  「深更半夜的,你一句話不說就突然不見了,難道還要我幫忙瞞著他不成?
我是你的媽媽,不是你的幫兇。」

  淩塵聲音尖利地說完,猛然發覺自己的態度有些過火,卻又一時想不到該如
何彌補,越發感到後悔和歉疚。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該慶倖該高興該好好安慰
她的,怎麼還發起火來?

  媽媽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這樣?蕭雪咬著牙,定了定,轉身就往樓梯口走,走
到一半,忽然回頭道:「這話是你說的?那就拜託以後別再想方設法套我的心事。
我再也不會對你說什麼了。省得一不小心,你又成了我的幫兇。」

  淩塵這才注意到蕭雪煞白的臉色和浮軟的腳步,心立刻就軟了,連忙跟上幾
步,柔聲溫言道:「小雪,對不起。媽媽是等得急了,不是存心要罵你。」

  蕭雪楞了楞,知道假如自己停下來,勢必要在媽媽懷裡痛哭失聲,徹夜難止,
只得繼續用冷酷掩蓋著悲傷,硬著聲音道:「用不著道歉。我又沒說你罵我了。」

  說完,便抓住扶手,準備上樓。不料,蕭森就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上面,雙手
插在睡衣口袋裡,似乎轉眼就會掏出某種異常手段來對付她。

  蕭雪努力站穩腳步,平了平呼吸,盯著爸爸。

  這丫頭還真敢跟我硬扛嗎?不愧是蕭家的種。蕭森這麼想著,隨即也在臉上
堆出冰冷的神情,和蕭雪對峙了一陣兒,見她身軀隱隱有些不穩,便又笑了笑,
道:「很晚了,快回房睡覺去吧。」

  蕭雪和淩塵都吃了一驚。蕭雪回頭看看媽媽,又回頭看看爸爸,半天,才終
於低了頭,沖回自己的房間,關門上鎖。

  蕭森得意地對著樓下的淩塵笑笑,轉身走回睡房。

  他是心情太好懶得生氣,還是刻意安撫小雪藉以討好劉鑫?也許兩者都有吧。
淩塵苦笑著搖搖頭,走回客廳,站了一會兒,很快就找到一個理由,讓自己拿起
電話,撥通劉鑫。

  知道小雪已經回家了,劉鑫很想表現出些高興的樣子,卻怎麼也醞釀不好情
緒,只得淡淡地問道:「她怎麼樣?沒出事吧?」

  「沒有。只不過,心情好象很糟。」

  淩塵擔心地答道,並沒有注意劉鑫的態度。

  她一定是看見自己跟徐暉了,劉鑫想。當徐暉在樓下叫住他的時候,他四下
裡掃視了很久,也沒能發現什麼可疑的影子,但他卻相信小雪就在附近,在某片
黑暗裡,冷冷地盯著他,像是在看一個獵物。他討厭這種感覺,尤其討厭被一個
女人這麼悄悄地盯著。所以,他雖然沒敢邀請徐暉到自己家裡暫住,卻也在甄琰
走後不久,迅速放棄了繼續尋找小雪的打算,上樓去了。

  是否女人從來都不懂得「信任」這兩個字,連小雪這樣的少女也不能例外?
是否因為她們說謊太多,才總是不由自主地要懷疑別人的真話?是否純潔和成熟,
真的不可能在一個女人身上同時出現?自己異想天開的「培育」計畫,是否終究
不過是一種幻想?……劉鑫越想越覺失望,忍不住苦笑道:「不要緊的吧?過兩
天大概就沒事了。」

  淩塵這才感覺到劉鑫的淡漠,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些天來,她始終
都在全心全意地祝福並鼓勵著他和小雪,但每次看到他們有了什麼新的進展,卻
還是不免會有些哀傷。她無法控制這些哀傷,更無法消滅這些哀傷,只能任它們
一絲絲纏在心頭,一點點變成硬塊。也許,要不了多久,它們就將變成腫瘤,變
成病毒,徹底吞噬她的靈魂,甚至她的生命。而她唯一的希望,是劉鑫和小雪能
儘快確定關係,最好還能把小雪帶走,帶去美國,帶到她眼不見心不煩的地方。

  但那至少是明年高考結束之後的事情了。假如他們的關係時好時壞,自己的
日子可絕對不會好過。想到這裡,淩塵輕聲問道:「劉鑫,你是不是覺得小雪太
任性了?」

  意識到不該讓淩塵多心,劉鑫連忙強笑著答道:「還好,還承受得了。呵呵
……」

  「她到底還是個孩子,請你多體諒。」

  淩塵這麼說著,忽然又覺得不妥。「其實很多事情她心裡都明白,只不過腦
筋一時轉不過來而已。等她平靜了,你再仔細解釋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是,我知道,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好好待她的。」

  被劉鑫一句話說死,淩塵沒辦法再囉嗦什麼,頓了頓,轉而問道:「對了,
還有件事——蕭森剛才回來說你已經答應他得到那個職位了,是真的嗎?」

  劉鑫立刻胸有成竹地答道:「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他。不過我已經
想到了別的辦法,您別擔心。”

  連續兩個「您」字讓淩塵又是安慰,又是哀傷,匆匆說了句:「謝謝,晚安。」

  便放下電話,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畢竟還是青春少女的魅力大些。這樣也好,自己總算不用再面對劉鑫刻意的
誘惑了。這些天的努力終歸還是有了些成效。但願自己也能儘快恢復肉體和精神
上的平靜吧。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死寂呢?當垂死的掙紮終於落空,一切是否都
已經不再有意義?淩塵躺在床上胡亂地想著,很久都無法入睡。

  窗外的風還在不停加速。

  天色漆黑。下面的光似乎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既沖不上來,也沖不開
去。

  遠處什麼也沒有。沒有山,沒有海,沒有樓宇,沒有人煙。

  而羅漢那張許多年後依然淫褻非常的笑臉,忽然就從暗淡的光影裡飄了出來,
天羅地網般地罩住了她,像是永遠都不會放她逃脫。而徐東不在。而劉鑫不在。
蕭森當然更不可能在。甚至他根本就和羅漢在一起。

  淩塵猛地睜開眼睛。

  窗外一片黑灰。雨意正濃,卻還沒下。

  遠處,依然,什麼也沒有。

  假如不看旁邊的鬧鐘,絕對不會知道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

  也許只有羅漢才是最真實的。他決定了她的一生。

  劉鑫會不會真的替自己報仇呢?淩塵慢慢坐起身,凝神注視著窗外黑灰一片
的天空。報了仇又能如何?自己殘破得近乎腐爛的一生仍然還是無法挽回,甚至
也無法修補。所有那些曾經夢想的未來,所有那些曾經期盼的幸福,也永遠不會
回到自己面前,讓自己重新找到前行的方向。唯一的好處,不過就是死了還算能
瞑目而已。

  一陣輕巧的敲門聲,攔腰打在淩塵沉重的歎息上。歎息卻不肯斷,而是象浸
了水的毛巾一樣,尾巴甩了幾甩,才慢慢消失在粘滯的空氣中。

  門外傳來蕭雪遙遠的聲音。「媽!你起來沒有?」

  淩塵深吸了口氣,定定神,答道:「起來了起來了。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今天颱風,全校停課。」

  蕭雪略略提高了一點嗓門。昨晚的衝突,讓她一時弄不清楚是否還可以繼續
在淩塵面前肆意嬌縱,語氣居然就柔和了很多。「哈根達斯沒有了,你幫我叫爸
爸去買好嗎?」

  感覺小雪似乎並沒太堅持昨天說的那幾句氣話,淩塵不由就有些高興。「你
自己怎麼不去?呵呵……」

  「我……」

  看見淩塵拉開門,臉上掛著揶揄的微笑,蕭雪連忙低了頭。「我怕他不肯。」

  淩塵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笑著安慰道:「不會的。昨天他應該沒怎麼生氣。」

  「是嗎?」

  蕭雪懷疑地看看淩塵,想起蕭森站在樓上的古怪模樣,心中餘悸仍難以消除。
「萬一他忽然又生氣了呢?」

  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淩塵欣慰地想,忍不住又揶揄道:「不可能。你爸爸現
在正巴不得把你供起來呢。」

  蕭雪心中一動,忙問:「什麼?」

  淩塵滯了滯,覺得由自己告訴小雪總比其他人要好些,便重新溫和了語氣,
答道:「他不是想當那家上市公司的法律顧問嗎?假如沒有你這層關係,劉鑫只
怕不會給他機會。」

  「又是他。」

  見媽媽提起劉鑫,蕭雪立刻氣不打一處來。「你叫爸爸死了這條心吧。我已
經跟劉鑫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真的?你師哥那樣的男人,可不喜歡女朋友總耍小孩子脾氣。」

  「誰耍小孩子脾氣了?誰是他女朋友了?哼!我以後絕對不會再跟他說一句
話,一個字。」

  蕭雪越說越生氣,咬牙切齒地,像是要把這些話嚼得粉碎一般。

  意識到現在並非解勸的最好時機,淩塵便只理解地笑笑,道:「好好,我叫
你爸買哈根達斯去。」

  說完就走去樓梯口,高叫了一聲,「老蕭?」

  還不到一分鐘,蕭森居然已經衣冠整齊地走了出來。「什麼事?」

  他問。

  「哈根達斯沒有了,你再去買幾桶來吧。」

  注意到蕭森臉上的遲疑,淩塵緊接著又問。「深大今天不停課嗎?」

  「停了。我是去跟羅漢談些事情。」

  蕭森小心翼翼地看了淩塵一眼,見她沒有太多反應,這才放心地把視線抬向
後面的小雪,語氣輕鬆地說道,「叫你媽幫你買吧。我可能來不及了。」

  蕭森愉快的樣子反而讓蕭雪更覺煩悶,幾乎完全忘記了剛才那些擔心和恐懼。
「不行。都要刮颱風了。媽媽又不會開車。要買就你去,不然我也不吃了。」

  淩塵回頭看看小雪,又無奈地看看蕭森。「老蕭,你就兜一趟吧,用不了十
分鐘。」

  蕭森多少有些氣惱地瞪了瞪小雪,「讓你媽跟我下去,買完我送她回樓下,
行不?」

  蕭雪不由餘悸又起,只得點點頭。「那好吧。不過我還想吃麥當勞。你什麼
時候回來?」

  「你這孩子還真難伺候。」

  蕭森沒好氣地說了句,一邊就走下樓梯。「我下午找時間買了送來給你做晚
餐,行了吧?」

  「行了行了。父親大人慢走。」

  蕭雪做了個鞠躬送客的姿勢,目送他們出門,隨即開心地走去沙發上坐下,
打開電視。

  沒想到爸爸居然會這麼怕劉鑫。自己是否真的要跟他一刀兩斷呢?這決定是
不是下得太傻太快太草率了些?他攙扶著的那個女人,到底跟他是什麼關係?甄
琰為什麼又會突然跑去找他們?蕭雪越想越覺混亂,終於忍不住跑到樓上,抓起
手機。

  真的要打給他嗎?聽見「嘟——」

  的一聲長音,蕭雪立刻又猶豫起來,連忙關了機,楞了楞,慢慢走到窗邊,
隱隱竟有些心跳臉熱。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昨天跟蹤了他,但幾次不接他電話,已經足以使他明白自
己在生他的氣。這時候再主動找他,豈不是作法自斃作繭自縛自投羅網自找苦吃?
已經主動了好多次了,這次還是等他主動為好。否則,長此以往,將來還不得整
天跟著他的指揮棒轉,一點自主自由都沒有了嗎?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蕭
雪越想越覺有理,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微笑。

  幾道閃電猛地裂出青灰色的天空,隨即傳來「哢喇哢喇」的連聲巨響。沒等
蕭雪緩過神,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地敲了過來。

  蕭雪不由自主退了兩步,停了停,又重新上前,看著窗外湍急的雨柱,迷蒙
的低空,和下面渺小而虛弱的街巷樓棚,人傘車樹,心情一點點變得輕鬆暢快。

  師哥會用什麼方式討好自己呢?當然不會是以前那種哄妹妹開心的方式。自
己又該在什麼時候才重新接受他呢?當然也不能太快,就算為了面子,也得等到
三天以後。蕭雪在心裡自問自答著,忍不住抬手撫了撫雙頰,希望能讓它們多少
寧靜一些。

  但那幾乎沒有絲毫效果。很快,她就不得不走回去,趴在床上,抱著枕頭,
讓自己沉沒在無邊的幻想之中。

  只是,如今,在肉體真實地接觸過之後,一個人的遊戲已經沒有了多少味道。

  蕭雪草草收了兵,看看歪在床頭的手機,又看看煙雨青蒼的窗外,不由一陣
氣惱。假如昨天媽媽沒有特意要求不許關門,自己應該就不用這麼期待劉鑫能早
點道歉了。師哥總這麼忙,五一假期之後又要連續上十幾天班,什麼時候才會有
空來討好自己呢?萬一他忘了怎麼辦?萬一他覺得自己不好伺候,生氣不理自己,
怎麼辦?萬一他真的跟那個女人有關係,沒臉來見自己,怎麼辦?

  不行,得想辦法問清楚。蕭雪探身抓過手機,想了想,隨即撥通了甄琰的號
碼。

  看到電話是蕭雪打來的,甄琰立刻就意識到她必定是要問昨天的事情,心中
暗暗有些欣喜,連忙溫言問道:「是小雪啊,找我有事嗎?」

  「是……有點兒事。師姐這兩天有見過劉鑫師哥嗎?」

  見小雪這麼拐彎抹角,甄琰忍不住笑道:「他的行蹤你還需要問我?呵呵…
…怎麼?鬧矛盾了?」

  「沒……沒有。」

  蕭雪沒想到甄琰會如此反應,囁嚅了一陣,轉而嬌嗔道:「師姐先回答我的
問題嘛。」

  甄琰知道少女臉薄,不宜逗弄過甚,而且說多錯多,等到蕭雪把她看成劉鑫
的一丘之貉,所有的解勸也就不會有任何效果了。便靜了臉,輕描淡寫地答道:
「昨天我還見過他呢。不過這回是他求我辦事。」

  見甄琰語氣十分坦然,蕭雪意識到自己很可能錯怪了劉鑫,心中不免有些忐
忑。「師哥還用得著求你辦事?什麼事啊這麼嚴重?」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有些時候總還是女人方便些。」

  甄琰略微賣了個關子,不等蕭雪追問,先自解說道:「是他內地子公司的一
個女職員,在酒店被人逼奸,千辛萬苦才跑了出來找到他。他那裡不好收留,叫
我去接那女孩子來我這兒住幾天。」

  蕭雪一邊聽,一邊回想著昨天晚上看到的事情經過,發現一切都若合符節,
找不到什麼像樣的破綻,只得勉為其難地問道:「有這種事?什麼酒店管理這麼
差?」

  意識到蕭雪並沒怎麼懷疑,甄琰輕鬆了些,隨口編排道:「酒店其實也還可
以。不過……那人是深圳黑社會的爛仔,本事不大,脾氣不小,拼起命來,酒店
方面大概也惹不起。」

  說完這幾句話,甄琰已經實在忍俊不住,只得捂住話筒,儘量無聲地笑笑,
又清了清嗓子。

  「這種混蛋也有啊。哼!叫師哥找人整死他。」

  蕭雪咬牙切齒地說著,心裡卻在想:除了告別得匆忙之外,師哥好象並沒有
做錯什麼事,還要不要等他道歉呢?明知道自己生氣了,他為什麼就不能主動來
討好一次?這回倒要看看臭師哥到底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

  「放心,你師哥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甄琰意味深長地說完,想著蕭雪不可能領會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不由就有些
遺憾。

  又閒扯了幾句,感覺蕭雪已經基本釋然,甄琰便道聲再見,放下電話。

  得意洋洋和幸災樂禍一起湧上心頭,迫使她不得不又笑出聲來。

  如果劉鑫真的整垮了蕭森,如果蕭雪知道了來龍去脈,如果他們兩個確實互
相愛慕,如果在霸道的蕭森嬌蠻的蕭雪狡猾的劉鑫之外,軟弱的淩塵也能插進一
腳,那可就有好一場大戲可看了。只可惜自己下個星期就要走,雖然是劉鑫之外
唯一知道戲眼的人,卻很可能會錯過難得一見的高潮……想到這裡,甄琰看看自
己的肚子,無奈地搖搖頭。算了,還是先顧住自己的好吧。保住學位,順利去到
美國,把孩子生下來,才是自己最應關注的大事。

  空氣漸漸就有些沉悶。

  甄琰站起身,走到客廳,輕輕拉開陽臺的門。

  雨聲緊鑼密鼓地響著。瀑布般的濕風迎面而來。

  甄琰咬牙硬起脖子,裹緊外套,側身擠了出去,關上門,抬起頭。

  城市蒼茫,濤光浩蕩。

  就讓他們鬥吧。鬥得越凶,自己能夠得到的東西也就越多。混亂的世界才是
她這種獨行者的天堂。蕭森應該不會那麼快那麼容易就倒下。即使是看在小雪的
份兒上,劉鑫也不會把他逼入死地。否則,他也不用費盡心機去討好小雪,更不
用費盡心思隱藏自己的元兇身份。只要能活下去,蕭森就一定會再設法報復。這
戲一時怕還完不了!將來他們要是成了翁婿,豈不是更有看頭,也更有搞頭了嗎?
自己是不是該設法拉蕭森一把呢?

  甄琰想了好一陣,還是無法拿定主意。只得轉身走回來,決定先向劉鑫報個
喜訊,看看反應再做打算。如果能夠順便探聽到他將在什麼時候動手,怎麼動手,
當然更好。

  出乎甄琰意料的是:劉鑫並沒有對她成功地說服了蕭雪表現出多少欣喜。

  他是對繼續佔有蕭雪不抱什麼希望了,還是早已經十拿九穩根本不需要自己
的幫忙?甄琰猶豫著,問:「你覺得小雪會相信我的解釋嗎?」

  「不相信還能怎樣?」

  劉鑫滿不在乎地答道。

  「你不怕她真的生你的氣跟你分手?」

  「不信任我的話,也只有隨她去了。呵呵……」

  劉鑫的笑聲並不自然。

  「看來你並不怎麼喜歡小雪。嘻嘻……」

  「喜歡又如何?女人還不都一樣。當然,你是例外。」

  劉鑫勉強壓抑住心中的哀傷,隨口打趣著。

  就讓她這麼生氣離開也好,免得夾在自己跟蕭森之間,左右為難。自己可不
止左右為難,而是左中右為難呢。這個混蛋的蕭森,年紀算起來也一大把了,怎
麼還總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呢?劉鑫越想越覺鬱悶,轉動座椅對住窗外,看著風
雨飄搖的中心區工地,不由就站起身,走了過去。

  甄琰卻突然語重心長起來。「劉鑫,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怕弄倒蕭森之後
沒辦法和她相處下去?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收回我的請求。學位的事再另外想辦
法好了。」

  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劉鑫連忙定定神,笑道:「沒那麼複雜。蕭森和小
雪完全可以分開處理。但我確實沒時間沒精力討好小女孩。當妹妹倒還好辦,當
情人麼……呵呵……」

  甄琰頓了頓,陪笑道:「那好吧。我的事就麻煩你了。」

  「你放心。我這兩天決定之後會先通知你一聲。即使不搞倒蕭森,我也會想
別的辦法幫你保住學位的。」

  「謝謝師兄。真的!」

  「難道以前都是假的?」

  「以前也真。不過從沒這麼真過。嘻嘻……」

  「你不錯。總算我沒看走眼。呵呵……」

  放下電話,劉鑫卻立刻就笑不出來了。

  是不是只有搞倒蕭森一條路了呢?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一夜,卻還是沒能想
出多少頭緒。小雪和淩塵總要不時跳進來攪擾,讓他無法專注於問題的關鍵。也
許,只有先徹底擺脫了她們,自己才能全心全意無怨無悔地下手復仇。劉鑫一邊
想,一邊又抬頭看看窗外飄搖的世界,轉身拿了鑰匙,走出房門。

  跟陳琳簡單交代了一句,劉鑫下樓開車,沖進驚濤駭浪般的風雨之中。

  轉上北環大道,一向沉穩的越野路虎竟也微微有些顫抖。

  劉鑫放慢車速,卻還是覺得不夠過癮,乾脆就將車窗開出寸寬的一條縫,聽
憑呼嘯的風夾著雨點從頭上耳邊眼前腦後一條條穿過,心裡暗暗希望著它們能吹
散帶走所有那些細枝末節,讓思緒變得更純粹,更有條理。

  山一點點向後蠕動。樹一片片滑下路肩。力量十足的雨點,把虛空甩成了一
個個螺旋。

  見識過淩塵的悽楚和蕭雪的深情之後,劉鑫幾乎已經放棄了向蕭森復仇的打
算。何況蕭森起初的要求並不算過分,一個職位,一點小錢,根本不值得他放在
眼裡。他甚至還曾打算通過驅離羅漢來滿足淩塵分隔他們的願望。但他萬萬沒有
想到的是:蕭森和羅漢不僅一拍即合狼狽為奸,獅子張口般提出許多瘋狂的要求,
而且還在作踐甄琰之外,又想強姦徐暉。他怎麼可能繼續忍受這樣變本加厲肆無
忌憚的蕭森?他還沒成他的岳父呢!

  他必須失去一切經濟來源,必須失去一切家庭溫暖,必須失去一切威權,必
須失去一切尊嚴,所有這些,都對他無益,對別人更無益,甚至有害。

  也許,這就是命運。劉鑫儘量條分縷析地拆散問題。命運也曾給過蕭森機會,
但他既然放棄了,就不再有任何東西阻止得了自己的復仇。淩塵阻止不了,小雪
也阻止不了。能夠成功瞞住她們當然好,如若不能,自己也可以設法用間接的方
式來照顧她們未來的生活。也許,離開了蕭森,她們反而更容易得到快樂。

  放下吧,放下吧。她們並沒有好到值得自己如此留戀的程度。劉鑫反復對自
己強調著,忽然竟有些含混,不知道自己留戀的到底是哪一個。哪一個還不都一
樣?選擇就必然意味著放棄。反正都要放棄,倒還是不做選擇的好。

  出了北環,劉鑫猶豫了一下,將車開上深南大道。


                                【待續】
2016-6-13 11: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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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絲不掛(22 終章)作者:liming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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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絲不掛

作者:liming609


                        第二十二章 (終章)

  在睡夢中被小雪吵醒,蕭森晃了晃宿醉未醒的腦袋,忍不住叫道:「怎麼回
事?不是星期六嗎?這麼早叫我幹什麼?」

  「今天要補假的啊,老爸——」

  蕭雪使勁嬌嗔著。「你不用上班,我可還要上課呢。」

  蕭森抬手抹了抹臉,嘟噥了句,「麻煩。」

  又再高聲喊道。「叫你媽送你吧。我今天不舒服。」

  「不要,她開車太慢,還經常怕這怕那的,動不動就踩刹車,煩死了。」

  蕭雪氣鼓鼓地說著,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樣子。

  她當然是故意的。早晨起來知道爸爸昨天又是半夜三點才回家之後,蕭雪就
決心要讓他睡不安穩。本來啊,颱風都過去兩天了,劉鑫連電話都沒打來過一個,
他們居然一點辦法也不幫忙想想,甚至連問都不問,弄得她想求救都出不了口。
更何況,她一向都很討厭爸爸出去花天酒地夜不歸宿,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更加
討厭。憑什麼這些臭男人就可以天天出去應酬,女人卻要在家裡苦等,等他們回
家,等他們有空,等他們想起女人們的存在?難道他們忘記了,「這世界是女人
創造的,女人也可以將它毀滅」嗎?想起昨天在網上偶爾看到的這句話,蕭雪冷
笑一聲,又拍了拍門。

  蕭森正猶豫著要不要起床去送女兒,順便跟她談談劉鑫,聽門響得急促,突
然就有些惱火,厲聲喝道:「那你打『的』去!」

  「萬一攔不到,遲到了怎麼辦?」

  「那就遲到,或者乾脆不要去。」

  知道爸爸這一發火,總得有十幾二十分鐘睡不著,蕭雪得意地噴了噴鼻子,
感覺舒暢了些,便也不再說什麼,只重著腳步,“噔噔噔”地跳下樓梯。

  肯定又是劉鑫這兔崽子幹的好事。惹惱了小雪,連累老子也跟著受氣。蕭森
搖頭苦笑著,想起颱風那天晚上小雪就已經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心裡倒並不怎麼
擔心。這小子還算有一套,不用出面就能安撫得住小雪。這次估計也鬧不了多久,
自己還是別多事進去摻和了。反正劉鑫已經答應了自己的條件,足見他對小雪的
用心。多半是因為太忙,或者是見小雪太過驕橫,故意晾幾天刹刹她的銳氣罷了。

  不過,有機會倒要再跟劉鑫確認一下小雪教育基金的事。假如簽字費和法律
顧問兩項在下個星期可以最後落實,這一百萬最好也能同時拿到手,省得夜長夢
多,雞飛蛋打。蕭森翻來倒去地琢磨著,漸漸竟有些興奮起來,足足過了將近一
個小時,才又昏昏睡去。

  這次驚醒他的卻是手機鈴聲。

  見是五洲賓館的電話號碼,蕭森連忙靜了靜神,輕聲試探道:「羅書記?」

  「老弟總算起來了。呵呵……打你半天了。」

  羅漢的笑聲居然顯得有些不大自在。

  「真不好意思。昨天陪我們副校長會客,喝多了點兒,現在頭還疼呢。」

  蕭森歉疚地陪著笑,又問。「老哥一大清早就急著找我,一定是有什麼大事
發生了吧。」

  「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和老弟關係倒很密切,所以才想著告訴你一聲。」

  「那個職位定下來了?那可真多謝老哥了。」

  蕭森開心得越發諂媚。

  羅漢的語氣忽然有些冷。「沒那麼快。協議還沒簽妥呢,哪兒顧得到這個。」

  「還沒簽妥?」

  蕭森詫異地問,立刻明白了羅漢的意思。「是不是簽字費還沒給到?劉鑫已
經親口答應我了,還會有什麼問題嗎?」

  「他說得等老闆批准,一時找不到人,只能先放著。」

  羅漢頓了頓,「我懷疑他是在找藉口,想拖過這兩天,協議簽了之後再設法
回絕。」

  這小子怎麼這麼不爽快?又不全都是花他自己的錢。日——蕭森心中暗罵一
聲,說話的腔調卻從容逾恒。「我覺得應該不是。劉鑫不會傻到弄這些文章。可
能真的是要等老闆,即使不需批准,至少也得通知到才行。禮貌,大概也是程式。」

  「哦……」

  羅漢沉吟了片刻,這才笑道。「不管怎麼說,你老弟得想辦法催催他。否則,
萬一什麼環節出點岔子,可誰都落不下好。」

  「知道知道。我會抽空跟劉鑫提一下,絕對不會有問題。老哥放心好了。」

  蕭森儘量自信慢慢地保證道。

  「嗯,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蕭森隨口問道,想到羅漢可能又要催他叫去甄琰,眉頭不由一皺。

  「你那天到底怎麼把徐暉嚇跑的?」

  他怎麼忽然又問起這個?蕭森楞了楞,詫異地反問道:「沒怎麼樣啊。我不
是跟老哥都說了嗎?怎麼?她跟你告狀了?」

  「那倒沒有。不過呢,我今天發現她沒睡在賓館。早上問了問,她說有個姓
甄的朋友在深圳,這幾天一直睡她那裡,吃得舒服,做什麼也方便……”

  蕭森心中一緊,連忙問道:「甄?甄什麼?」

  「我問了,她沒說。老弟覺得有沒有可能就是上次你叫來陪我的那娘們兒?」

  「沒那麼巧吧?她們既不是同學也不是同鄉,不可能會認識。呵呵……」

  蕭森勉強敷衍著羅漢,心裡卻益發惴惴不安起來。如果是甄琰的話,那就肯
定跟劉鑫有關。難道那天晚上甄琰藉口不來竟也是劉鑫搞的鬼?小雪會不會剛好
撞見他們三個在一起,所以才那麼生氣?他們三個到底在搞些什麼勾當,要這麼
瞞著自己?這兩天怎麼就盡顧著高興,沒想到應該向小雪問清楚事情的經過呢?

  「不是當然最好。是的話,老弟可要小心了。劉鑫這傢夥不好對付。」

  羅漢慢條斯理地說著,一副事不關己的腔調。

  難道他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倒可以通過他來確認一下自己是否緊張過度。
蕭森這麼想著,便問:「這話怎麼講?」

  「你想啊。徐暉跑出去,於情於理,都會首先去找劉鑫。那個姓甄的娘們兒
又顯然跟你關係匪淺。假如劉鑫跟她早有勾結卻刻意不讓你知道,肯定有什麼見
不得人的目的。這傢夥可絕對不是隨便做事的人。」

  「那倒也不見得。」

  蕭森故意反駁道。「也可能他只不過是想以此要脅我答應女兒的事而已。」

  不料羅漢卻不肯配合,只淡笑道:「不是當然好。最好是有兩個姓甄的,你
認識一個,徐暉認識一個,跟劉鑫完全沒有關係。反正徐暉不敢把你怎麼樣。以
後大家變成同事,你還是她的上司,更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蕭森失望地搖搖頭,一邊依舊用自信滿滿的語氣答道:「劉鑫也未必敢把我
怎麼樣。呵呵……多謝老哥費心,這件事我會設法弄清楚的。」

  看來今天上午是別想睡覺了。蕭森放下電話,鬱悶地想了一陣,腦袋裡卻還
是渾渾噩噩的,找不出幾絲眉目,便乾脆坐起身,靠在床頭,捏起只煙,點上。

  如果徐暉說的真的是甄琰,如果他們真的打算對自己不利,一向周密細緻的
劉鑫和甄琰,不可能會不事先提醒徐暉。這可不是對付小雪。他們應該知道自己
的分量。

  但,事情怎麼可能會這麼巧,徐暉剛好就有個在深圳的姓甄的朋友?蕭森狠
狠地將煙頭按進煙灰缸,重新捏出一隻,夾在手指中間。

  只是,他們能怎麼對付自己?又為什麼要對付自己呢?劉鑫答應自己條件時
那麼爽快,可見他對小雪十分認真,除了藉以要脅自己贊同他們的戀情之外,他
沒有別的理由要對付自己。如果是為了安昭的事,他用不著等這麼久,更不可能
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表現過什麼強烈的敵視。自己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苦思不得其解,蕭森忍不住拿起手機,正猶豫著該先找甄琰還是先找劉鑫,
床頭的電話忽然就響了起來。

  「蕭副院長嗎?」

  老謝生分的稱謂和肅穆的語氣讓蕭森有些詫異,連忙點頭答道:「是,是我。
謝校長。您找我有事?」

  老謝依然一副官腔。「校黨委早上開了個會,決定你從今天開始停職檢查,
所有工作暫時由老周接任。有什麼要交代的,可以直接跟他聯繫。」

  急劇加速的心跳將數不盡的熱血一浪浪泵入蕭森本就已經混亂不堪的腦袋。
「這……這是從何說起?我……我沒犯什麼錯誤啊,最近。」

  老謝頓了頓,問:「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強姦一個女學生的光碟昨天晚上就已經在法學院傳開了。還有學生弄到
了網上供人下載。『荔園春風』好幾個版都炸了一般,現在已經不得不暫時關閉。」

  蕭森用力搖著腦袋,似乎想找到,或者晃出根救命稻草來。「什麼光碟?到
底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強姦女學生了?」

  「否認是沒有用的,老蕭。你自己設法找來看看就知道,你的臉在裡面非常
清楚,看不出絲毫做假的痕跡。黨委所有成員都看了,法學院幾乎所有學生和老
師也都看了,都認為確實是你,所以才會迅速作出那樣的決定。」

  老謝事不關己地淡淡說著,停了一陣,才總算露出了點人情味兒。「老蕭,
你也太不小心了。事情弄到這一步,我想幫都幫不了你。你還是先冷靜一下,看
看怎麼樣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蕭森好不容易喘定一口氣,哀聲答道:「我明白,謝謝校長。不過,還是要
麻煩您告訴我,那到底是怎麼樣的光碟?又是怎麼發現和流傳出來的?」

  「是你對一個女人施暴的片段。據說是昨天晚上有人放了一箱光碟在法學院
學生宿舍樓下,上面貼了張紙條,寫的是『法學院長強姦女學生』。另外,很多
法學院的老師,還有院黨委成員,今天早上都在信箱裡見到了同樣的光碟。聽說
市教育局那邊也收到了不少。」

  蕭森聽得脊背發涼,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抖,險些將電話摔在地上。「那個所
謂的女學生是不是甄琰?」

  「那些強姦片段經過很好的剪輯,所以始終看不到她的臉。但認識的人都相
信是她。書記在會上還親自給她打了個電話探問此事。不過,她推得一乾二淨。
既不承認那女人是她,也不承認光碟是她蓄意製作分發的。」

  除了她還能有誰。看我怎麼找她算帳!想到這裡,蕭森立刻就有了些力氣。
「她不承認,那我就不是強姦女學生,而是強姦一個普通女人了。甚至,還有可
能是個妓女。謝校長,能不能麻煩您看在我最近功勞苦勞的份兒上,設法讓學校
從輕處置?最多我不做院長就是。」

  蕭森這麼說著,心裡漸漸生出一絲希望。

  「虧你還是法學教授?強姦妓女就不是強姦了?萬一苦主跑去告狀,如此證
據確鑿的事情,你以為能輕易逃得掉嗎?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儘量將所有光碟收
繳銷毀。你現在的第一要務,是趕快想辦法疏通教育局和檢察院,無論如何都不
能立案調查,讓事情在學校裡自行消化解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不可能遮掩得
過去的,就別費心去找了。」

  「但我確實沒有強姦啊。甄琰跟我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過是場戲而
已……」

  蕭森心有不甘地說著,心裡的希望卻幾乎已經消失殆盡。他最多只能把刑事
罪行變成醜聞,卻絕對不可能再把醜聞變成花邊新聞。21世紀畢竟不是辜鴻銘
的世紀,他也不是可以談笑風流的散人名士。

  老謝的聲音又再肅穆起來。「怎麼?你打算公開承認自己跟女學生長期保持
曖昧關係嗎?以後學校的聲譽,還有招生工作受到影響,你承擔得了多少責任?」

  你他媽倒會過河拆橋,過橋抽板。日——蕭森忍不住暗罵一聲,嘴裡卻只能
囁嚅著問:「校黨委進一步的處理意見是什麼樣的?麻煩您透露一二,讓我有個
心理準備。」

  老謝這才溫言安慰道:「深大你是肯定呆不下去了。過段時間我看有沒有機
會,把你調到別的學校去。只要離開深圳過上幾年,這批學生走乾淨了,應該也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蕭森聽他說得有理,正要點頭稱是,忽然又笑了起來。自己還在學校裡待著
幹什麼?這件事就算處理得再好,將來最多也只能升到院長,無論如何是做不上
校長位置的。反正法律顧問的那份工資已經足夠吃喝玩樂了,假如能在河南那裡
做到獨立董事,豈不是更加逍遙自在嗎?蕭森這麼想著,語氣不由鬆弛了許多。
「謝謝院長。甄琰那邊,學校會怎麼處理?」

  「她不承認還能怎麼處理?趕快讓她畢業離校了事。」

  不能讓這騷貨輕易得逞!蕭森惱火地想,隨即提聲叫道:「哪兒這麼容易就
畢業?她的論文我要抽回來重批。」

  老謝立刻沒好氣地答道:「你算了吧,老蕭。現在還不夠麻煩,非要把她逼
急了不行嗎?你還是趕快想辦法搞定教育局和檢察院為好。」

  難道就這麼放她跑去美國不成?蕭森無法甘心,卻也知道老謝說得有理,只
得低聲應道:「檢查院有我的老戰友,絕對沒問題。教育局那裡,能不能請您幫
個忙,打幾個招呼?」

  「我已經招呼過了。但你是事主,不出面是不可能的。」

  「是是,我知道。我這就去辦。」

  接連打了幾個電話,把事情大致安排妥當,蕭森這才鬆了口氣,軟倒在床頭。

  然而,身體雖然松了,腦袋卻還是緊張不已。蕭森悶坐了一陣,慢慢揀起落
在地板上的那只煙,點著,使勁抽了兩口,努力想把腦袋熏出一點頭緒出來。

  甄琰到底有沒有跟劉鑫勾結,又勾結到什麼程度?這到底是甄琰自己的主意,
還是跟劉鑫合夥搞的鬼?劉鑫為什麼要做這種顯然對他沒多少好處的事?搞掉了
自己的工作,自己就會更加依賴他?難道不怕自己一氣之下破釜沉舟禁止他再追
求小雪?還是他一直都在處心積慮,想為安昭的事情報復自己?以他的權勢,有
必要拐這麼多彎,兜這麼多圈子嗎?何況,安昭做自己情人在前,做他老婆在後,
他有什麼理由如此挾私懷恨刻骨銘心呢?蕭森越想越覺混亂,宿醉也湊熱鬧似的
重新發作起來,太陽穴和後腦枕僵痛欲裂。

  「老蕭,有你的信!」

  淩塵的聲音忽然響了進來,將一團亂麻頃刻間攪成了一鍋稀粥。

  甄琰會不會也寄了一張光碟給我?示威?這可不能讓淩塵看到。想到這裡,
蕭森連忙坐起身,一邊叫道:「等我來看。」

  一邊就跳下床,走去開門。

  淩塵將牛皮信封遞給他,沒有說話,神色卻頗有些古怪。

  蕭森見信封並沒有拆,便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不舒服?」

  淩塵看著蕭森,看著這個嫁給他將近二十年的男人,衰老的面孔如此陌生,
渾濁的眼睛如此倉皇,矮小的身體如此臃腫,一時弄不清楚是該怨恨還是該憐憫
——怨恨他,或怨恨自己;憐憫他,或憐憫自己——只得勉強笑笑,答道:「沒
什麼。你今天怎麼這麼晚?等會兒在家吃午飯嗎?」

  「昨天喝多了點。呵呵…」

  蕭森悄悄摸了摸手裡的信封,感覺好象真的是光碟的樣子,心裡暗自慶倖著,
儘量若無其事地答道。「今天沒什麼事兒,大概會一直在家。我先看看信,等會
兒就去洗臉吃飯。」

  「那我先下去準備了。」

  淩塵低聲說完,暗暗歎了口氣,轉身下樓。

  蕭森重新關上門,拿起信封看了看,發現上面除了「蕭森親啟」四個字之外,
果然什麼也沒有,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一邊走向床頭,一邊就撕開了封口,
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

  急劇加速的心跳再一次將數不盡的熱血一浪浪泵入蕭森本就已經混亂不堪的
腦袋。

  跟光碟一起散在床上的,分明是十幾張淩塵的裸照。為了能讓人看清楚她的
面容,甚至還特意摻雜了兩張特寫。

  腦袋「嗡嗡」一陣亂響。蕭森身不由己地晃了晃,一點點軟倒在地板上。

  周圍靜寂如死。

  外面明媚的陽光,竟也變得異常陰冷。

  空調還在「嗚嗚」地吹著,像是要把這裡變成地獄。

  不知過了多久,蕭森才重新感覺到心跳,感覺到顫抖,感覺到自己輕微的動
作。齏粉一般的腦袋,被不斷吞咽下去的口水漫流著,也漸漸凝出幾處泥影,恍
惚指引著他思索的方向。找到它們並不容易,但蕭森知道,假如自己不使出全部
的求生本能,也許,從今以後,這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他這個人了。有也不過是
行屍走肉而已。他不允許自己這樣。他絕對不能被任何人擊垮。不管是孔校長,
還是甄琰劉鑫,甚至,是那個他曾經預料但終於未能防範的淩塵的初戀情人。

  多半是他,很可能是他,當然是他!蕭森拼命咬著牙,一點點聚集起散飛在
空中的力量,好一陣兒,才慢慢扶著床,爬上去,撐穩,坐住,楞楞地看著那些
照片,看著其中一張上那根蒼老鬆弛的胳膊,越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能有機會
拍到這樣的照片,又如此處心積慮要搞垮自己,除了淩塵的初戀情人,還會有誰
呢?而他之所以要讓自己看到這些照片,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迫使自己跟淩塵離
婚!

  當然不能讓他得逞!蕭森用力握了握拳頭,重新掃視了一遍床上的照片,很
快就拿定了主意。既然照片上僵硬而無奈的表情明白顯示著淩塵並不很願意跟他
在一起。所以這傢夥才會出此下策將通姦的證據送到自己手裡。那麼,只要自己
不開口,以淩塵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學校的事也肯定不會主動提出離婚的。

  無意中跳過了獨佔情結,蕭森漸漸就有了些信心,力氣也隨之恢復了不少。
是啊,假如現在就跟淩塵離婚,這些證據並不足以讓法院把小雪判給自己。那麼,
劉鑫那邊的好處也許就很難得到了。一兩個月的緩衝時間,卻可以讓自己做很多
事——搞定那個職位,甚至做上獨立董事;找出那個混蛋,甚至將他打入牢籠;
沒準兒還能趁機把甄琰這個騷貨給整垮,把徐暉這個野丫頭收歸帳下呢。

  想到這裡,蕭森忍不住得意地冷笑幾聲,將照片撮起來,想了想,走去書房,
鎖在最下麵的抽屜裡,這才緩步下樓。

  見蕭森忽然出現在廚房門口,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厭惡還是戲謔,淩塵暗覺
不妥,卻又不知道到底不妥在什麼地方,只得輕聲問道:「老蕭,你怎麼還沒洗
臉?飯馬上就好了。」

  不能讓她看出破綻。蕭森在心裡警告著自己,一邊就勉強弄出些笑容,答道:
「我倒給忘了。這就去。」

  隨即轉身走去衛生間。

  他怎麼一點歉疚的樣子都沒有?這次可不比以往,事情鬧得這麼大,自己已
經很難再裝聾作啞。難道他就不怕小雪知道後大吵大鬧嗎?淩塵無奈地看著蕭森
的背影,想起上午一位舊同事告訴她的那些情況,心中越發感到悲哀。不是為自
己悲哀,而是為蕭森悲哀。假如一個人在丟掉工作之後,連自己的家庭也滿不在
乎了,那他還活著幹什麼呢?

  淩塵歎了口氣,將飯菜逐一端出去,擺好。等到蕭森出來,這才一起坐了,
兩個人無聲無息地吃飯。

  屋子裡的空氣越發陰冷。

  看著蕭森慢條斯理的動作和若無其事的表情,淩塵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自
己在接到那位元舊同事的電話之後一直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從安昭開始,她就已經
知道蕭森的出軌,極端一點甚至還可以說,她用沉默縱容了他的出軌。而她心裡
始終都在暗暗相信,甚至期盼著蕭森早晚會闖出大禍。不管大禍是將迫使蕭森徹
底收心,還是將迫使自己徹底絕望,對她來說,不都可以算是一種解脫嗎?

  只是,現在她雖然早已絕望,卻還是無法離開蕭森。因為小雪,更因為劉鑫。
淩塵想著想著,漸漸就有些煩躁不安起來。她知道這是欲望勃發的前兆,便草草
吃完自己盤裡的飯菜,站起身,輕聲道:「我吃好了,先去睡會兒。等下再來收。」

  說完,就走回自己的房間。

  是發洩出來還是壓抑下去呢?淩塵波瀾不驚地想,並不覺得有什麼為難。是
的,隨著劉鑫逐漸恢復對她的尊重,欲望的潮水已經越來越單薄無力了。或許欲
望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希望構成的吧。正如濱死的人做什麼都沒意思一樣,
完全絕望無疑會帶來欲望的消失。也幸好是這樣,不然,未來的許多日子,她只
怕連從蕭森那裡勉強得到一點安慰也都完全不可能了。

  正這麼無可無不可地猶豫著,外面忽然傳來「叮鈴咣啷」的開門聲。

  淩塵抬手看了看腕表,不由有些奇怪。一點多就要上課了,小雪這會兒跑回
家幹什麼?

  還不待她起身出門,蕭雪就已經沖了進來,神情悽惶聲音嘶啞地輕聲叫道:
「媽——爸爸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淩塵心中猛地一震,連忙接住她,慢慢扶坐在床上,儘量平靜地問道:「什
麼事?你……你聽到了什麼?”

  蕭雪看看容色似乎異常蒼老的淩塵,鼻子又是一陣酸楚,眼淚也早已經淌下
雙頰。「是……是爸爸強姦女學生的事。謝文超說學校裡已經傳遍了。還可以從
網上下載來看。」

  「沒……」

  淩塵本能地想要否認,立刻又意識到此時的否認已經不可能有絲毫作用,只
得頓了頓,溫言道。「沒那麼嚴重。到底怎麼回事還要等學校調查,你別一驚一
乍的。先回去上課吧。」

  「真的?」

  蕭雪擦了擦眼睛,懷疑地看著淩塵,不知道是她被爸爸騙了還是她在說謊騙
自己。該不該冒讓媽媽飽受打擊的風險說出自己聽來的那些真相呢?蕭雪暗自問
了一句,還沒有來得及找出答案,嘴邊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那為什麼學校已
經決定要爸爸停職檢查了?」

  淩塵只得極力否認道:「沒有的事,你聽誰說的?」

  「是謝文超說的。他爸爸是院長,消息不可能有錯。」

  淩塵頓了頓,好一陣兒,才無力地辯解道:「你別聽他瞎說。這樣的事情,
謝院長怎麼可能隨便告訴小孩子。你爸爸沒事的,別擔心。」

  看到淩塵益發憂鬱的神色,蕭雪斷定媽媽一定是在說謊。但她也不忍心再逼
媽媽,便靜了靜神,轉而問道:「爸爸在家嗎?」

  淩塵無奈地看著蕭雪,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安撫住她。「你找爸爸幹什麼?」

  「我要向他問清楚。」

  蕭雪輕輕抓住淩塵的胳膊,咬咬牙,道:「如果是真的,媽媽應該跟他離婚。」

  淩塵心中又是一震,連忙喝止道:「小孩子別瞎說。爸爸跟媽媽都幾十年的
老夫老妻了,離什麼婚?又不是有什麼天大的麻煩。”

  媽媽怎麼總是這麼沒骨氣?蕭雪半怒半憐地想,忍不住就爭辯道:「爸爸在
外面做了那樣的事,難道你還以為這個家庭能維持下去嗎?反正我是絕對不會再
和他住在一起了。我現在想起他就覺得噁心。我們可以讓師哥幫忙找個地方,先
搬出去。」

  「不管他做了什麼,也都還是你爸爸。不許你這麼侮辱他。」

  蕭雪冷笑一聲,道:「好,我不侮辱。他現在在家嗎?我先去問清楚再說。」

  見小雪踉蹌著沖出房門,淩塵連忙也追了上去。不料,剛一拐彎,就險些撞
在女兒的背上。

  淩塵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抬頭一看,蕭森就正站在樓梯上,目光灼灼地盯著
蕭雪。

  空氣凍僵了一般地圍住淩塵,漸漸凝固了她的呼吸。

  在蕭森居高臨下的嚴厲目光中,蕭雪心中的怒火左奔右突,找不到出路,徒
然乾燥了她的口舌。女人到底就是女人,何況她還只是個孩子。蕭森這麼想著,
知道一切都不難控制,便笑了笑,慢慢走下來,在蕭雪面前停了停,又看了淩塵
一眼,然後走去客廳,坐進沙發。

  看到爸爸好整以暇若無其事沒有絲毫慚愧歉疚的樣子,蕭雪大叫了一聲,
「爸——」

  隨即走近幾步,狠狠地瞪著他。

  「什麼事?」

  蕭森故作不解地問。「你下午不用上課了嗎?」

  怒火立刻找到了一條噴發的縫隙。「有你這樣的爸爸,我哪兒還有臉去上課?」

  聲嘶力竭的蕭雪讓蕭森越發感到輕鬆。這樣的人才更容易被說服,假如她也
象淩塵那樣不動聲色,倒反不好應付了。蕭森這麼想著,掃了站在後面的淩塵一
眼,重新看住蕭雪,慢條斯理地問:「我這個爸爸怎樣了?你說說看。」

  「你……你別想瞞住我。我們同學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還能知道什麼,不就是你強姦女學生的事情嗎?」

  蕭雪氣極反笑,忽然就靈機一動。「你不說也行,反正他們告訴了我網址,
我現在就去下載。」

  說完,轉身就往樓梯口走。

  「站住!」

  蕭森再也無法保持輕鬆,連忙厲聲喝止道。「什麼東西你就去看?」

  蕭雪心知得計,便停下腳步,慢慢回過頭。「我不看也可以,但你必須告訴
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蕭森不由一滯。這丫頭還真不愧是蕭家的種,這麼快就學會了如何節制怒火。
自己倒該小心應付才行。否則,一個不小心,被她跑去劉鑫面前說幾句斷絕家庭
關係之類的話,那些唾手可得的好處說不定就會飛成了鴨子。蕭森越想越覺鬱悶,
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狗屁不是的互聯網幾句,好一陣兒,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有那種光碟流傳是真的,但光碟的內容卻是假的。」

  怎麼他的解釋跟媽媽這麼象?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我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
懂,隨便編個理由就可以糊弄過去嗎?蕭雪儘量壓抑著心中的氣惱,追問道:
「你看過了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是假的?」

  「因為我沒做過那樣的事,當然是假的,不用看就知道。」

  蕭森儘量輕鬆自信地答著,心裡卻還是有些惴惴。就算現在說服了小雪,她
也一定會偷偷跑去下載了來看的。剛才怎麼就沒想起來找人清除掉它們呢?等會
兒再去清除,也許就已經來不及了。

  「那為什麼學校決定讓你停職檢查?他們難道看不出那是假的?」

  蕭森頓了頓,無可奈何地答道:「也許確實是沒看出來,也許是看出來了卻
裝沒看出來,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關鍵是我停職對很多人有好處。學校的人事雖
然簡單,但也不免會勾心鬥角。有些時候……唉……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去告訴他們?就這樣坐在家裡等死?你在學校不是一直都很
有實力的嗎?謝伯伯難道也不肯為你說句公道話?你那麼賣命地為他跑腿,竟然
只能換來這種結果?」

  蕭雪越問越覺害怕,怒火也隨之更加蓬勃起來。那些事情只能是真的。而她
雖然可以帶著媽媽離開,「強姦犯女兒」這塊牌子卻必將永遠罩在她頭上,到死
都不能解脫。自己前生到底造了什麼孽,竟攤得這樣一個混帳的爸爸?他怎麼可
以做出那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善良美麗溫柔的媽媽,當初為什麼要嫁給這種人?
劉鑫師哥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從此再也不理自己了呢?

  感覺到自己的威嚴正在一點點消失,蕭森不由提高了聲音。「大人的事情,
你小孩子懂個屁!這個社會上,唯一有用的是利益,唯一有效的是交換。如果我
不能給他們更多的好處,他們憑什麼幫我的忙?你以為這是小孩子過家家,說什
麼就有什麼的嗎?」

  沉默良久的淩塵忽然插話道:「小雪,你就別逼爸爸了。讓他先好好靜一靜,
行麼?」

  從一開始,淩塵就知道蕭森不可能說服小雪。但她心裡卻有一種隱秘的欲望,
想要看看在蕭雪的逼問之下,蕭森能抵擋到什麼程度。他們都是性格強悍的人,
他們都姓蕭。何況蕭雪問的許多話,其實也都是她想問的,只不過她問不出來而
已。她已經太習慣於毫不求證地用謊言來騙住自己。甚至有時還沒等蕭森說出口,
她就已經幫他找到了許多理由。而這次,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理由,蕭森拆東
補西的左支右絀,更是迅速將她的希望徹底化為了泡影。

  但,除了努力維持住這個家庭的表面完整之外,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她怎麼
可以跟小雪一起搬到劉鑫安排的地方去。淩塵這麼想著,眼看蕭森潰敗的快意漸
漸被擔憂所籠罩。

  「我哪兒有逼他?」

  蕭雪氣不過媽媽的軟弱,聲音越發高亢。「我明明是在幫他想辦法。坐在這
裡就能解決問題了?如果說那光碟是假的,為什麼不把證據拿到學校裡公開宣佈
一下?難道那些人還能昧著良心指鹿為馬不成?」

  淩塵看了蕭森一眼,見他並沒有反駁的意思,只得沉吟著答道:「你爸爸不
還沒看到光碟嘛。沒有證據怎麼去說?」

  說什麼不好偏說這麼?聽到淩塵自投羅網地又提起光碟,本還奢望她能安撫
住小雪的蕭森,立刻氣不打一處來。但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因為小雪已經緊接
著叫道:「那好,我這就去下載了放給你們看。」

  日你媽的互聯網!蕭森暗罵一聲,知道很難再找到理由制止小雪,胸中竟生
出一股異樣的豪氣。就算給你們知道了又怎樣?還能把老子給吃了不成?“不用
去了。我明白那光碟是怎麼回事,不會輕鬆坐在家裡等死的。你們就瞧好吧。”

  蕭森破釜沉舟地說完,一邊就意味深長地看了淩塵一眼。

  「你……」

  見媽媽也同時張開嘴,蕭雪停了停,才又接著問道,「那光碟的內容到底是
真是假?」

  「可以說是真的,也可以說是假的。呵呵……」

  蕭森再次拿出爸爸的氣派,語氣自在得像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事情有
時就是這樣的,當你有了掌握一切的信心,就自然會有掌握一切的機會。他從來
就沒讓機會溜走過,不是嗎?

  都這時候了還弄什麼玄虛!爸爸的從容自在讓蕭雪很不耐煩,立刻沒好氣地
叫道:「拜託——您老人家要說就說明白些,不然就別說!」

  不是看在劉鑫的份上,我早一巴掌悶死你了。蕭森瞪了小雪一眼,又故示寬
容地松了松臉,這才答道:「內容是真的,題目是假的。那騷貨顯然是存心引誘
我上當。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唉……」

  蕭森一邊歎著氣,一邊觀察著小雪的反應,完全沒有理會旁邊表情痛苦的淩
塵。

  聽到蕭森的親口承認,蕭雪忽然就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強姦了她?
存心引誘怎麼還會要強姦?」

  「我沒有強姦她。但過程很像是強姦。這可以說是一種性遊戲,是她自己願
意並故意做出來的,目的主要是增加情趣,增強快感。」

  蕭森勉為其難地解釋著,求救般地看看淩塵,發現她的臉色如此蒼白,心中
不由一陣厭惡。你他媽裝什麼純潔?照片上的你不也是這種想要裝不要的做派嗎?

  蕭雪初聽還有些懵懂,轉瞬間想明白之後,立刻臉紅心跳,呼吸也沉重了許
多。「她……她跟你是不是已經很久了?」

  蕭雪略顯羞澀的聲音讓蕭森感到幾絲詫異,連忙將視線拋開淩塵,搖向女兒。
見她那張梨花帶雨輕嗔薄怒的臉上忽然竟有一種攝人的妖媚,不由驚恐起來,盡
力將視線扯開,沉聲道:「哪兒有什麼多久。就只這一次。」

  「真的?」

  感覺到爸爸奇怪的眼神,蕭雪低頭看看自己,沒發現什麼異樣,便靜了靜神,
又問,「她是什麼人?我認識嗎?」

  「是甄琰。而且絕對不是第一次。」

  淩塵搶在蕭森前面,顫抖著聲音答道。

  蕭森有些吃驚地看看淩塵,想從她扭曲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卻半天無法分辨
清楚,那僵滯冷硬的,到底是快意,是怨憤,是羞愧,還是悲傷。

  豈止是他,連淩塵自己一時也都沒弄明白,為什麼要脫口說出這個必然會讓
小雪更加痛苦的答案。如果蕭森能用謊言瞞騙住小雪,不是更有利於維持這個家
庭的繼續存在嗎?看著疑惑不已的蕭森和震顫不已的蕭雪,淩塵不由一陣後悔。
然而,蕭森對她不加掩飾的漠視和厭惡,以及那番不以為恥的巧言飾辯,卻又讓
她隱隱覺得,她只能這麼做,她必須這麼做。這個家庭已經再也不可能維持原來
的表面安寧了。假如他知道他還將很快失去法律顧問的職位,假如他知道他的
「禍不單行」其實是出自她的授意,肯定還會以更加無恥更加暴烈的態度來對待
自己。與其和他同下地獄,倒還真不如徹底決裂個乾淨的好!

  也許,離婚之後自己可以選擇遠走歐洲,等到小雪和劉鑫結婚了再回來,順
便滿足自己少年以來一直未能實現的願望。想到這裡,淩塵深吸了一口氣,擔心
地看了看小雪,低聲說道:「你別再問了。我答應你,跟你爸爸離婚。」

  意識到自己的家庭真的行將崩潰,意識到這種悲慘的結局真的行將降臨到自
己頭上,蕭雪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不……不要。」

  她喃喃自語般地念著,仿佛這兩個字可以戰勝一切,讓她重新回到以前那種
雖不完美卻安全溫暖的生活之中。

  但那可能嗎?一再背叛的爸爸和終於警醒的媽媽,真的還有可能繼續生活在
一起嗎?不可能……不可能……除非……除非他們至今還互相愛戀,除非爸爸和
甄琰真的就只有那麼一次。蕭雪頭暈目眩地想,不由自主地把視線轉向蕭森,露
出幼獸般求救的眼神。

  她到底還是露出真面目來了。蕭森冷冷地盯著淩塵,本想再等一陣,看她還
會有什麼進一步的表演,忽然發現小雪哀慟欲絕的臉上殷切期盼著的眼神,心中
立刻一片酸軟,陽具竟也跟著膨熱堅硬起來。真實的痛苦當然會比虛假的更能激
發他的性欲,這和是否亂倫絕對沒有關係。而他,當然不會愚蠢到真地亂倫的!
蕭森暗自惕厲著,再次將視線扯開,重新盯住淩塵。「離婚?一日夫妻還百日恩
呢,何況我們這麼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哪兒能說離就離!」

  蕭雪的心裡立刻生出幾絲希望。

  見蕭森說得如此輕鬆,淩塵哭笑不得。她並不是沒有想到蕭森會不願意離婚,
但卻著實沒有想到他竟會拿這個作為不願離婚的藉口。「算了吧,老蕭。」

  淩塵無奈地說道,像是懶得爭辯,又像是婉轉哀求。「你和別人鬼混的時候
怎麼不記得夫妻情義之類的話。」

  蕭森知道這是爭取小雪同情的唯一機會,連忙刻意乞憐道:「我那是一時失
足,難道你就真的不肯原諒我了?你一直都很寬宏大量的,不是嗎?」

  爸爸不肯離婚,當然是因為他還愛著媽媽。小雪這麼想著,心神不由安穩了
許多,立刻又把期盼的眼神看向淩塵。「媽,既然爸爸已經認錯了,你就原諒他
吧,好嗎?我想,他以後肯定不會再犯了。」

  這不是把自己給弄成家庭破裂的罪魁禍首了嗎?小雪的突然「倒戈」讓淩塵
為難不已。然而,當她看到蕭森悄悄露出的那幾絲得意鄙視陰險毒辣交織往返不
可遏止的神情,忽然就勇氣倍增,聲音也提高了不少。「他會認錯?你不妨問問
看,他跟甄琰在一起已經多長時間了,在甄琰之前有過幾個情人。對了,你還可
以問問他在知道甄琰要去美國之後,他又準備勾引哪個女學生?問問他上次去廣
州見了誰,做了些什麼?」

  沒有來得及制止淩塵,蕭森倒也不緊不慢起來。「你懷疑的東西也太多了吧。
呵呵……」

  他笑著搖搖頭,用從容的眼神示意小雪不要相信,一邊就又信誓旦旦地說道:
「我跟甄琰不過只是兩三次出軌而已。除了她之外,也從來沒有過什麼別的情人。
這些事情不是說說就算的,沒有證據地瞎猜一氣,又能有什麼好處?如果我也這
麼猜你一通,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蕭森說完,把看著淩塵的視線儘量弄得銳利些,希望她能從自己的話裡聽出
些什麼。

  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線索?自己可從來沒有露出過馬腳啊?淩塵心中驚懼,
一時竟無法答腔。

  蕭雪聽著聽著,越發迷惑起來。媽媽言之鑿鑿,爸爸自信滿滿,似乎都可以
相信,卻又不可能同時相信。從經驗上,她知道媽媽說的多半是真的;但從感情
上,她又寧可接受爸爸的說法。她不想變成單親子女,不想讓爸爸媽媽年老失伴,
也不想過早地依附劉鑫,失去撒嬌要脅的權利。蕭雪猶疑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
道:「爸,你去把甄琰叫來,我有些問題要當面問她。而且……那些光碟說不定
還是她主謀散發的。即使不是主謀也肯定是幫兇。我們要好好盤問盤問她才行。」

  蕭森和淩塵楞了楞,立刻都意識到反對小雪建議的那一個必然會成為失敗者,
連忙爭相點頭道:「好。」

  見蕭森還沒等她答應就匆忙掛了電話,甄琰疑惑了好一陣,想著還是小心為
上,便打去劉鑫公司,發現他不在,才又撥通了他的手機。

  「在這種時候他怎麼還敢叫我去他家?不會是想逼我說出幕後的主使吧?」

  「有可能。不過你去應付一下也好。我估計大概是淩塵不願意離婚,指望從
你這裡得到些什麼利好消息。所以,你去了之後最好能添點油加點醋,呵呵……
此外,還要儘量把小雪推到淩塵那邊。其他的事不用擔心。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
隨時打我電話。或者這樣,我每半個小時給你發個短信,你沒事的話就簡單回復
一下。如果十分鐘不見回音,我會立刻設法處理。這樣行了嗎?」

  甄琰想了想,知道劉鑫的這些話並非隨口而出,不能輕易推辭,只得儘量從
容地應道:「那好吧。我還正想好好看看蕭森這老混蛋現在的模樣呢。要是你偷
偷在他們家按幾個針孔攝像機該多好。嘻嘻……」

  「有道理,還真是有點可惜啊。呵呵……」

  劉鑫的笑聲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你放心,蕭森沒那麼大膽子敢把你怎麼
樣。萬不得已的時候你還可以說出我的名字。」

  甄琰不由驚奇地問:「那怎麼敢!我可不想破壞你跟小雪的好事。真要說出
去了,你還不得吃了我?」

  「我說真的。萬一到了只有說出我名字的時候,你就大膽說。我自有安排。」

  劉鑫成竹在胸斬釘截鐵地答道。

  「那好吧。我儘量頂住。」

  甄琰放下電話,收拾了手袋正要出門。在門口停了停,又走回來,走進睡房,
在梳粧檯找了一把細長的剪刀,攥在手裡,揮了揮,放進手袋夾層,這才放心地
出門下樓,開車上路。

  蕭家客廳裡森嚴肅穆的氣氛,卻又立刻讓甄琰擔憂不已,站在門洞裡躊躇了
半天,才勉強堆著笑,走進去,走到沙發旁邊,見蕭森蕭雪都沒有起身寒暄客套
的意思,便也不說話,只對神色溫和麵帶憐憫的淩塵點了點頭,然後靜靜地站住,
視線掃向外面白得發亮的天空。

  陽光似乎一點都無法進到這裡。

  冷酷的蕭森,冷豔的蕭雪,甚至連淩塵也在漸漸變得冷寂。

  也許,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被他們的視線給凍僵了。甄琰悄悄打了個寒戰,
想要找些什麼辦法來鼓舞自己的勇氣,卻總也抓不住那幾根飄渺的頭緒。劉鑫,
剪刀,或者自己的智慧,似乎都不足以給她十足的安全保障。

  你這個騷貨原來也知道怕啊?日——感覺到甄琰畏縮的眼神,蕭森得意地暗
罵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忽然想到她敢來的原因,不得不又連忙收住,重新尋思
了一陣,隱約便有些忌憚。聰敏的甄琰不可能不知道來到這裡將會面對怎樣的局
面。她當然是得到了那個幕後主使的承諾和支持才敢來的。什麼承諾,哪種支持,
能讓一向謹慎的她如此勇敢?還是那傢夥竟有著能說暈甄琰的驚人口才?

  同樣感覺到甄琰恐懼的蕭雪卻不會想那麼多,很快就冷笑道:「甄琰,師姐,
請過來坐吧。」

  說完,才抬手晃了晃,指指旁邊的單人沙發。

  假如這時茶几邊有張小凳子,她肯定會讓自己坐在那裡。哼!如果蕭森這麼
著倒還罷了,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就敢這麼對我頤指氣使?就憑你是劉
鑫的小情人嗎?不服輸的勁頭從胸口一直沖進腦袋,讓甄琰迅速忘記了擔憂,冷
笑著走過去,沒有坐下,而是昂首挺胸,從容問道:「你們叫我來是想幹什麼?
儘管說。別繞來繞去浪費時間。我就快去美國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見甄琰忽然變得如此自在,甚至還多少可算是囂張,蕭雪反倒不知該怎麼問
了。她轉頭看看蕭森,見蕭森仍在皺眉沉思,又看向面容溫靜的淩塵,咬了咬嘴
唇。

  淩塵不由暗暗歎了口氣,想著自己問總比讓蕭森問好,便抬頭溫言道:「甄
琰你先坐,用不著這麼緊張。我們叫你來,不過是想澄清幾個問題,沒有別的意
思,也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

  「真的只有幾個問題?呵呵……那就更不用坐啦。你們快問,能答的我就答,
不能答的我也儘量告訴你們不答的原因。然後我立刻就走,好讓你們有足夠的時
間認真處理家務事。」

  知道自己鬥不過靈牙利齒的甄琰,又想著沒必要跟她在這些細節上糾纏,淩
塵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那麼,請你告訴我們,你,跟蕭森,一
共有過多少次?」

  甄琰看看眼色迭變的蕭森,得意地笑笑,答道:「什麼多少次?上床嗎?這
我怎麼記得。嘿嘿……總有上百次了吧。是不是啊,蕭教授?您統計過沒有?」

  紅怒的蕭森和煞白的蕭雪,讓甄琰越發感到得意。她總算看到他們張惶失措
的模樣了。剛才進門就被森嚴肅穆的氣氛給窒息住,險些忘記了這個她渴望已久
而且無比值得回味的目的。想到這裡,甄琰不由望向淩塵,暗暗催促著:你快問
啊,我還有很多猛料沒抖出來呢!

  淩塵卻不敢冒讓蕭雪倍受打擊的風險,猶豫了一陣,才又問道:「第一次是
什麼時候?」

  「我大四準備報考研究生的時候。三年多前了。」

  甄琰怡然自得地說著,視線在蕭森父女臉上掃來掃去,沒看到更進一步的憤
怒和震驚,隱約就有些失望。

  淩塵居然也不再問。

  一切都在漸漸安靜下來,仿佛即將重新走入冷寂的深淵。

  空氣的味道如此怪異。

  你不問難道我還不能自己說嗎?甄琰咬牙切齒地想,隨即開口笑道:「你們
可能以為蕭教授是被我拖下水的吧?呵呵……但我卻知道,在我之前,至少就還
有個姓袁的。」

  蕭雪聞言一驚,搶著問道:「是不是叫袁小茵?後來去了廣州的那個?」

  知道自己已經點著了蕭雪的導火索,甄琰決定不再多說,故意皺了皺眉頭,
道:「可能。我不認識她。很少跟這些學姐打交道。」

  蕭雪卻根本沒去在意甄琰的動作和回答,剛一問完,便轉身盯住蕭森,用略
微顫抖的聲音,低聲問道:「是不是她?你別想說謊!我可以去找她問清楚。」

  蕭森憤怒地看看甄琰,想發作,卻又不知該如何發作,而不管他如何發作,
都必須顧忌到小雪的反應,更何況旁邊還有個毅然決然似乎再也不肯跟他維持下
去的淩塵。日——難道非要老子今天就使出殺手鐧不成?假如小雪看了那些照片,
是不是就會和自己站在一起?萬一她連遭巨變承受不了壓力以至精神崩潰,劉鑫
那裡不就什麼都得不到了嗎?不,不可能,我們蕭家的人,絕不會這麼容易就喪
失理智!

  蕭森顛來倒去地想著,還是不敢冒這個風險,只得沉聲喝道:「這種女人的
話你怎麼能隨便相信?」

  「她的話不能相信,難道你的話就能相信嗎?」

  蕭雪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只能任憑手腳在冷風中顫抖,任憑聲音在
空中飛散,也任憑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念頭,在腦袋裡攪住一個又一個可憎或者
可怕的問號。「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每個帶過我家教的師姐都是你的情人?」

  這個問題剛一出口,所有的顫抖飛散念頭問號,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忽然凝
結在時間裡,變得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難怪劉鑫師哥當初會黯然離去獨自赴美,難怪劉鑫師哥始終對爸爸都沒有什
麼好感,難怪劉鑫師哥總是對我時冷時熱若即若離。蕭雪頭暈目眩地想,越想越
覺混亂不堪。轉頭看看淩塵,指望能從媽媽那裡找到一些否認的藉口,卻被她臉
上的哀傷與無奈,更快更猛地拖入深淵。黑暗的深淵,沒有盡頭。

  「你胡說些什麼?」

  蕭森大喝一聲,試圖震碎女兒迷亂如狂的眼神。然而沒有用。他響亮的聲音
如此空洞,如同一具色厲內荏的僵屍,轉瞬就風化在灼白的冷寂之中。而淩塵事
不關己不聞不問的模樣,尤其讓他感到惱火。但他只能轉臉狠狠地瞪著甄琰,一
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好。你幹的好事。看老子怎麼收拾你。」

  說完,便緩慢而堅定地站起身,向甄琰一步步走去。

  淩塵動了動,忽然看見蕭雪正慢慢軟倒在沙發裡,連忙走過去,扶住他,回
頭看著蕭森。

  甄琰向後退了兩步,又轉個彎,退向大門。手悄悄伸進手袋,攥住那把細長
的剪刀。

  熱汗被金屬冷卻著,多少讓她感覺到幾絲安全。

  「你要幹什麼?」

  甄琰儘量鎮定自若地問。

  「讓你說實話。」

  蕭森猛地沖上幾步,一把抓住甄琰的胳膊,另一隻手也迅速捏在她的後頸上。

  甄琰一驚,攥著剪刀的手就已經伸了出去,輕輕抵在蕭森的肚子上。「難道
我剛才說的不都是實話麼?蕭教授!」

  感覺到一陣尖利的刺痛,低頭看見那道冰冷的寒光,蕭森不由也有些遲疑。
是的,甄琰未必就敢下手。即使她真的下手,也最多給自己來點皮外傷,算不得
什麼大事。然而,一旦事情弄到那種地步,淩塵小雪那裡只怕很難再做安撫,何
況自己還想從甄琰嘴裡逼出幕後主使呢!想到這裡,蕭森立刻緩和了語氣,沉聲
說道:「事情還沒完。你別急走。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甄琰暗自松了口氣,鎮定著道:「我沒想要走。你放開我。要問什麼就好好
問。不然,我可未必會好好做答。」

  「好。算我多心。」

  蕭森放開手,後退著回到沙發前,看了看略微喘定的蕭雪和心神不屬的淩塵,
知道已經不可能再說服她們相信自己,便放棄了要甄琰改口的打算,轉而問道:
「那些光碟是不是你找人散發的?」

  看見甄琰手中的剪刀,淩塵摟著蕭雪的手緊了緊,屏息靜氣,益發不願出聲。
反正甄琰已經不會和蕭森一夥兒,看他們怎麼互相嘶咬把對方的底細抖個乾淨,
也就夠了。

  甄琰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問:「什麼光碟?散發到哪兒?」

  「日——你少裝蒜。就是那些說我強姦你的光碟,在院裡發了個遍。是不是
你幹的?」

  看到蕭森逐漸冷靜,蕭雪也在逐漸安靜下來,甄琰知道還得再燒幾把火,故
作震驚地答道:「你強姦我怎麼會被人錄成光碟了?」

  「你……」

  蕭森立刻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騷貨,難道還非要我動粗不成?「你他媽裝什
麼糊塗?以為老子是傻逼啊!日——老子總共就跟你……」

  意識到淩塵蕭雪還在旁邊,蕭森連忙放慢了語速,修改了措辭。「……跟你
玩兒過那麼一回,時間地點也都是你安排的。假如不是你叫人偷拍,怎麼會變成
光碟出現在學校?」

  甄琰心中暗笑,裝模作樣地歪歪頭,想了想,反駁道:「誰知道你會不會也
強姦過別人?這種硬扣上頭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

  蕭森無法再顧忌淩塵蕭雪,迎前一步,氣勢洶洶地說道:「除了你不可能有
別人。所有看過光碟的人都可以認得出來,你剪接得再好也沒用。」

  「是麼?」

  甄琰越發鎮定自若,好整以暇。「「是怎麼認出來的?淩師母和小雪師妹是
不是也都認出來了呢?」

  「你……」

  蕭森低叫一聲,連忙又住了口。他知道再說下去,就必然要把光碟拿給淩塵
蕭雪看。而這一看,家庭的破裂就很可能不會再有任何緩衝餘地了。視象的震撼
力遠非文字言辭所能比擬。更何況她們本就已經對自己不抱什麼希望。蕭森越想
越覺左右為難,始終瞪著甄琰的怒目漸漸也委靡起來。這騷貨此來的真實目的,
是否竟是逼她們徹底跟自己決裂,儘快投到那個幕後主使——也就是淩塵的初戀
情人——的懷抱裡去?

  覺得一切皆合符節,蕭森定定神,努力擺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溫和而不
失威嚴地說道:「甄琰!你就別那麼多廢話了吧。我跟你沒那麼大仇恨,也知道
你肯定不會是主謀。只要你把主導這一切的傢夥說出來,我保證給你更多的好處。
別忘了,劉鑫將來很可能是我女婿,你也不可能出門就飛到美國。一切可要三思
而行,好自為之啊!」

  虧他還敢指望劉鑫!甄琰強忍住心中的笑意,努力維持著疑惑而惱怒的表情。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連光碟怎麼回事都還沒弄清楚,哪裡又突然弄出個主謀幫
凶來了?就算你是堂堂法學教授,沒有證據也一樣不能亂說話的。」

  蕭雪忽然直起身子,插嘴道:「你們等著,我去下載了放給你們看。」

  蕭森腹背受敵,又不好強行制止女兒,只得無奈地看向淩塵,指望她能說些
什麼。

  淩塵略一尋思,便明白了女兒的用意。除了需要一些比言辭更為有力的證據
來認清蕭森做出抉擇之外,她肯定也是想借此找到破壞自己家庭的罪魁禍首。這
樣也好。知道這些到底是誰做的,對自己也未嘗不是好事。雖然真正的罪魁禍首
其實正是蕭森,但有個這樣處心積慮的人藏在周圍,總還是太過可怕的一件事。
想到這裡,淩塵甩開蕭森明白指示著的眼神,沖小雪點了點頭。

  笨蛋的女人!混蛋的女人!蕭森在心裡暗罵著淩塵和甄琰,腦袋飛速轉動著,
卻還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女兒。有這兩個女人守在旁邊,就算他想到了
辦法,只怕也不會有絲毫用處。

  果然,蕭雪剛剛走到樓梯口,甄琰就又冷冷地說道:「不用下載那麼麻煩。
你爸爸這樣的人,手裡怎麼可能會沒有光碟的樣本。是不是啊,蕭教授?」

  淩塵和蕭雪的目光一齊掃向正努力壓抑著怒火的蕭森。

  無論如何都不能給小雪見到光碟。甄琰沒那麼快就能出國,以後再找機會逼
問也還來得及。蕭森雜亂無章地想著,一邊就沖前幾步,將小雪一把從樓梯上拽
了下來,摟在胸口。「你到底是相信爸爸還是相信這個騷貨?」

  蕭雪奮力掙紮了幾下,沒能掙脫,只能任由蕭森將她拉回茶几前面,才仰起
頭,沉穩著聲音,道:「我誰都不相信。既然知道她是騷貨,怎麼又會跑去強姦
她?你做都敢做,我看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難道自己真的就沒辦法治住她不成?蕭森看著女兒那雙痛苦和哀傷越陷越深
的眼睛,憐惜,悔恨,憤怒,甚至憎惡,一起在腦袋裡攪來攪去,很快就混成了
一灘爛泥。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在女兒臉上身上或者屁股上狠狠地打上幾掌。
忽然之間,沉寂了半天的欲望就又從肚子裡沖了上來,將攬著蕭雪的胳膊迅速變
成溫熱。

  柔軟細嫩的肌膚壓迫下,溫熱的麻癢有如見血封喉的毒藥,轉眼就刺進了他
的胸口。蕭森只得松了手,放女兒站住,這才勉強喘定一口氣。「我是你爸爸。
我說不能看就不能看。而且那是一時失足,根本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我偏要看!」

  蕭雪一邊說,一邊就伸手抓住甄琰手裡的剪刀,毫不費力地奪了過來,豎在
胸前。「你再攔我一次試試?我不會再把你當爸爸,你也不配做我爸爸!」

  說完這句話,蕭雪空白了許久的腦袋裡才重新開始緩慢地轉動。

  見小雪忽然搶了剪刀,淩塵連忙站起身,顫抖著聲音,溫言道:「小雪,你
別亂來。快把剪刀放下,聽話!」

  假如安昭的事情也是真的,劉鑫師哥會怎麼對待自己?蕭雪顛來倒去地想著
這個空白之後第一個而且是唯一的一個念頭,每想一遍,心中的刺痛就更深一點。
刻骨銘心的刺痛,根本不允許她再去想其它任何問題,只能繼續讓本能和直覺控
制著自己的一言一行。這樣也好。不管自己怎麼做,只怕也不可能會出現不一樣
的結果了!何必還要做什麼老實聽話好學上進的好孩子呢?「我不放。他不是我
爸爸,是強姦犯!」

  知道此時已不容自己再做絲毫退讓,蕭森迎上一步,冷笑道:「那好啊,有
膽子你就刺我幾刀。既然你連我維持這個家庭完整的苦心都不肯體諒,我也可以
當作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蕭雪立刻反唇相譏道:「你這也算是苦心維持家庭完整?笑話。照你這麼說,
世界上就不會有人離婚了。」

  「那是因為別的女人太蠢。你媽卻一點也不蠢。她知道我有多愛她,超過愛
任何人。」

  蕭森一邊說,一邊又迎上兩步,站在蕭雪面前。「你也不小了。別因為一時
想不開,就做出天理難容的錯事。快把剪刀給我!」

  蕭雪的手抖了抖,隨即端起剪刀,戳在自己脖子上。

  冰冷的刀尖壓進血管。

  幾絲僵滯的隱痛順流而下,很快就和心中的刺痛混合在一起,似乎竟有一種
解脫了的爽快。

  刀尖越陷越深。

  「那光碟我是一定要看的。你不給我看,我就上網去看。如果你設法將它們
全部銷毀,我就自殺給你看。我說到做到。就算你防得了今天,也防不了明天,
更防不了我一輩子。你看著辦吧。」

  蕭家的倔強怎麼就偏偏在這時候跳出來了?蕭森看著女兒決絕冷酷的神情,
無奈地轉過頭,看看旁邊臉色益發驚惶的淩塵,忍不住暗罵道:你他媽的懦弱無
能怎麼不多傳點過去呢!日——見爸爸似乎又在向媽媽求救,蕭雪連忙補充道:
「媽,你也別想勸住我。真為我好的話,就幫我把他綁起來,省得他還要想方設
法阻止我們『欣賞』他的罪證。」

  「我去幫你們找繩子。」

  甄琰搶先說道,隨即強忍著心中無比的快意,轉身走上樓去。

  淩塵知道,如果放任這種局面下去,很可能會導致兩敗俱傷的悲慘結果。但
她猶豫了好一陣,卻還是找不到制止小雪的恰當方法和足夠理由。一旦蕭森認為
他的錯誤得到了原諒甚至縱容,離婚無疑就會變得益發艱難。自己能冒得起這個
險嗎?淩塵想不出答案,此情此景之下,她不可能想出答案。除了用哀求的眼神
看著小雪之外,她也什麼都做不了。

  空氣裡漸漸彌漫起腐爛的味道。

  既然勢已不能阻止,那就隨機應變好了。說不定也能找到什麼別的辦法安撫
住小雪,暫時維持家庭的完整。蕭森無可奈何地想著,瞪瞪甄琰消失了的背影,
儘量讓語氣鬆弛下來,低聲道:「你們看就看吧,我不攔就是。何必還非要把我
綁起來。」

  淩塵看看蕭森,又看看小雪,沒有說話。

  蕭雪也不說話,只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就又把目光搖向樓梯。

  甄琰拎下來的,正是上次他倆偷歡用的那根繩子。

  蕭森不由暗自苦笑。這騷貨簡直就是存心報復來了!是不是上次沒爽夠,想
讓老子再好好整你幾次啊?等過了今天,叫你知道厲害!

  淩塵猶豫了片刻,和甄琰一左一右,將蕭森五花大綁地捆在沙發上。

  蕭森沒有反抗。失去了小雪,就等於失去了劉鑫,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他
不能冒這個風險,甚至連繼續觸怒小雪也必須儘量避免。就讓她們看吧。只要她
們沒走,就始終還有希望。好歹熬到那些好處到手,再算總帳不遲!

  擔心小雪瘋狂起來自己無法阻止,淩塵沒敢綁得太緊。但蕭森眼神裡那幾絲
造作的感激,卻又讓她心裡一陣厭惡,連忙又恨恨地打了個死結,這才起身站開。

  蕭雪滿意地點點頭,想著爸爸即使有光碟也必定不肯拿出來,便招呼淩塵道:
「下載了得在電腦裡看,我們上去吧。」

  說完,又掃了甄琰一眼,卻沒說話。

  甄琰懶得上去,便也不說話,看著她們消失在房間裡,回頭看住蕭森,得意
地笑笑,輕聲揶揄道:「沒想到蕭老您也會有今天啊。嘻嘻……」

  「日你媽騷貨個老母!」

  蕭森壓著嗓子罵道。「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幕後主使到底是誰,不然,我
就算不做院長,也一樣有辦法讓你畢不成業出不成國……」

  「得了吧蕭老。您都這樣了,還擺得什麼架子!信不信我幾句話,就能讓小
雪綁你三天?」

  蕭森的語氣立刻就有些軟了。「她沒那個膽子!也不會這麼聽你的話!」

  「那要看說話技巧。嘻嘻……」

  甄琰俯身按住蕭森的胸口,揉了兩把,又捏了捏他的乳豆。「知道我會怎麼
說嗎?我就說你從正常的做愛方式中根本得不到任何樂趣,只喜歡強姦或者被強
奸。如果放了你,說不定立刻又會去強姦別人。比如那個徐暉。」

  收留徐暉的果然是她。蕭森背上一陣冷意,刺得他忍不住微微有些顫抖。她
和劉鑫勾結在一起是要幹什麼?幕後的主使者會不會就是劉鑫?難道自己的判斷
竟然錯了?劉鑫怎麼可能會有淩塵的裸照?剛好和那個初戀情人同時下手嗎?蕭
森越想越覺混亂,眼前的威脅又迫使他不得不暫時丟開這些,哀告道:「甄琰,
我以前待你也算不薄。拜託你千萬別告訴小雪。這孩子很單純,我怕她會受不了。」

  甄琰將蕭森的乳豆揪起來,一邊慢條斯理地問:「不告訴她也行。我有什麼
好處?」

  刺痛帶起一陣麻癢,欲望迅速又蔓延開去。

  「你想要什麼好處?女主人。」

  蕭森用曖昧的聲音反問。

  「這種時候還有閒心胡思亂想?真是不服你都不行。」

  甄琰笑嘻嘻地說著,忽然鬆開手指,在蕭森臉上不輕不重地煽了一掌。「就
憑你現在這副樣子,還能給我什麼了不得的好處?指望誰也不敢指望你啊。」

  這騷貨靠上了劉鑫,當然不會看得上自己的這點權財。更何況自己未來的權
財還全得著落在劉鑫身上呢?想到這裡,蕭森用不屑的眼光看住甄琰,壓著嗓門,
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充其量不過是個高等妓女,在老子面前裝什麼大姐大?
有膽子你就說好了。我完蛋了,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等著瞧吧。別以為你跟著
劉鑫就能萬事無憂,長命百歲!」

  甄琰不由一震,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說得太多了,連忙摸了摸蕭森的臉。
「您老怎麼就生氣了?我這不是跟你玩的嘛。嘻嘻……」

  她一邊說,一邊就將另一隻手伸下去,在蕭森襠下探捏了兩把。「您老不是
就喜歡這麼玩的嗎?怎麼還不見動靜呢更多txt小說下載-美文社-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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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席捲著憤怒,轉眼就淹沒了他的胸口,甚至還更上一層,漸漸開始侵蝕
腦袋。蕭森抵擋了好一陣,陽具還是不可遏止地堅挺起來,終於只能苦笑道:
「你這騷貨肯定會有報應的。日——」

  沒有了權柄,你也不過是又一個何群而已。除了能讓老娘爽幾次之外,還能
有什麼別的大用處嗎?甄琰忽然有些厭惡自己的性需要,便住了手,直起身,看
著一臉淫猥之色的蕭森,揶揄地笑笑,正要說些什麼,聽見樓上房門的響動,連
忙回頭看過去。

  一臉痛怒的蕭雪和一臉疑懼的淩塵,一快一慢地沖了過來,又一前一後站在
蕭森面前。

  顫抖的手裡仍然攥著那把細長的剪刀。

  在目睹了蕭森追趕強姦甄琰的畫面之後,赫然又看到他臉上殘留著的淫猥和
帳篷似的褲襠,蕭雪已經完全忘記了該如何發洩心中的怒火,只能站在那裡,死
死地瞪著蕭森。

  甄琰心中憐意頓生,幾句煽風點火的話也隨即咽了下去。她轉眼看看臉色漸
趨古怪的淩塵,心中不由暗自嘆服: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她居然還能忍著不跟蕭
森離婚。難道非要自己壞人做到底不成?

  一片死寂之中,空氣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腐爛的味道卻益發濃烈。

  也不知過了多久,蕭雪才長長地喘了幾口氣,轉身望著淩塵,哀聲道:「媽,
我們走吧。去……去找劉鑫師哥。」

  聽到劉鑫的名字,本來還在猶疑的淩塵立刻堅定了主意。「小雪,先別著急。
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你剛才不是已經決定要跟爸爸離婚了嗎?還想挽回什麼?」

  不是想挽回什麼,而是怕離了虎穴,又入狼窩!淩塵心痛如絞地想。剛才那
個緩慢搖過的鏡頭一再浮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很難調整好自己的態度,也很難找
到合適的措辭。

  甄琰和蕭森先後跑過的那扇窗戶外面,她分明曾經望過許久。雖然鏡頭裡是
白天,她望時卻是夜晚,但那絕對是同樣的圍牆,同樣的大門,同樣的花園,同
樣的停車地點,甚至,連遠處的山形,似乎也都一模一樣。

  甄琰怎麼會和侯局長去到同一間別墅?她們怎麼會有機會認識?難道,串起
她們兩個的竟是劉鑫?難道所有這一切竟也都是他安排的?難道他當初其實是蓄
意誘姦自己,以便達到報復蕭森的目的?淩塵越想越覺驚懼,身上不由自主冒出
幾片冷汗。他有這麼做的動機,也有這麼做的能力。報應,蕭森的報應,不僅確
實已經來了,而且來得如此徹底,徹底得幾乎不可能有挽回的餘地。

  然而,她能把這一切告訴小雪嗎?當然不能。她只能先設法留在這裡,再嘗
試尋找一個更為妥當的去路。

  「媽——你是不是又不想離婚了?」

  蕭雪不耐煩地追問道。「有什麼好怕的,離開這個家,我們也不至於就餓死。
何況……劉鑫師哥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就算幕後主謀並不是劉鑫,那也必須多等幾天,找到些有利於他的證據才行。
淩塵這麼想著,儘量平穩地應道:「離婚不是說離就離的。也要看你爸爸有沒有
悔改之心。」

  蕭森瞅准機會,連忙插嘴道:「我保證一定悔改。小雪,我愛的始終是你媽
媽,你媽媽應該也一直愛著我。我承認我沒有能抵抗住誘惑,但,看在我們把你
養到這麼大的份兒上,給我們一個和好如初的最後機會,行嗎?」

  蕭雪沒有理睬蕭森,而是疑惑地看著淩塵,半天,才一字一句地問道:「媽?
你真的還愛著他?」

  淩塵頓了頓,無奈地看看蕭森,又看看小雪,輕聲答道:「是。我還愛著你
爸爸。」

  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個時候卻又變卦了呢?蕭雪氣惱地咬咬牙,想
說些什麼,卻找不出什麼話好說。她當然不願意相信淩塵毫無底氣的話,但在這
樣的情況下,她也不可能再強逼他們離婚。怎麼辦?

  視線掃過儘量堅定的淩塵,掃過若有所思的甄琰,掃向隱約得意的蕭森,隨
後又蕩下來,停在那片平整得像是從來沒有鼓起過的褲襠上。

  「那好。既然你們都說相愛,那就用行動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

  蕭森急急地問。

  蕭雪咬咬牙,道:「互相愛撫。如果你們真的相愛,就一定會有欲望的表現
讓我看到。」

  三個人全都楞住了。

  這孩子難道瘋了不成?淩塵驚懼地看著小雪,看到她曾經青春亮麗的面龐,
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竟然變得如此猙獰,隱忍已久的痛楚迅速淹沒了整個胸膛,
讓她幾乎無法站穩腳跟。那些怪異而兇狠的猙獰,分明是來自蕭森的血脈,而且
已經在後面蓄勢多年,今日一出,是絕無可能善罷甘休了。

  怎麼辦?自己當然不可能跟蕭森當眾親熱。即使是私下親熱只怕也已經不可
能。在聽到他的親口承認並看到那些齷齪的畫面之後,她怎麼還能對蕭森的「風
流韻事」裝聾作啞?假如不是因為劉鑫的存在,也許她會比小雪更快地逃離這裡,
逃回北京,甚至,逃回河南。同時生活著羅漢和蕭森的深圳,還有什麼值得她留
戀的呢!除了……小雪……既不能隨便把小雪交給劉鑫,也不能把小雪一個人留
在蕭森身邊,她還能有什麼別的選擇嗎?沒有,一個都沒有。淩塵漸漸無法呼吸,
忍不住將視線轉向怒容滿面的蕭森。也許,他長期累積下來的威嚴多少總還會有
點作用。

  蕭森奮力掙紮著,想要衝出束縛,狠狠地煽小雪幾個巴掌。不料,本來松松
垮垮的繩索竟然越拉越緊,險些將四肢扭扯成了麻花。而被小雪引爆的怒火,也
在繩索的捆綁下,脹得他全身酸硬,如中屍毒。蕭森不得不停止動作,儘量讓自
己先冷靜下來再說。

  是啊。打她一頓,訓她幾句,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假如她因此逃離家庭,
並且不再把自己當作爸爸,劉鑫那裡的好處只怕也不容易到手了。想到這裡,蕭
森不由有些後怕。幸虧自己被綁在了沙發上,否則,一怒之下,所有那些美妙的
未來,可就全都泡湯了。此時此刻,此地此境,唯一正確的出路,只能是設法維
持住家庭的表面完整,並趁她和劉鑫近來溝通不暢的可貴時機,儘快將那些好處
弄到手。

  幸虧淩塵鬼使神差頭腦發暈,莫名其妙地不想跟自己離婚了。蕭森訝異地掃
了淩塵一眼,看到她衰老憔悴驚懼慌張的臉,心中猛地又是一陣難以遏止的厭惡。
日——你他媽現在倒老實了?等安撫好小雪,看我怎麼跟你算帳!他一邊想,一
邊加意淒涼了語氣,道:「小雪。你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一定會好好表現給你
看的。」

  那個念頭在腦袋裡想想似乎還不算什麼,一說出口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不僅媽媽和甄琰都已經呆若木雞,連爸爸也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哀傷,像是完全
失去了理智。蕭雪得意地欣賞著自己「戰果」聽見蕭森言不由衷的哀求,情不自
禁地提高了聲音。「你別想繼續欺騙我。媽媽是不是還愛著你我不管,但你呢?
虧你還有臉說愛媽媽。你的愛就是這樣的嗎?你到底是個人還是個畜生?」

  你這個無恥不孝的死丫頭!別逼我破釜沉舟,弄得你也雞飛蛋打,兩頭沒有
著落!蕭森頓了頓,猛咽了兩口唾沫,又深吸幾口氣,才勉強忍住心中洶湧澎湃
的怒火,哀聲道:「性和愛是不一樣的。你還小,不明白。很多男人都可以把性
和愛分開。不少女人其實也可以。我在外面應酬多,偶爾受不住誘惑,也是人之
常情。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那樣的錯誤,還不行麼?」

  蕭雪立刻冷笑道:「分開?好。既然能分開,當然也能合在一起。只要你跟
媽媽能真的和好如初,我就一個人去外面住,不逼你們離婚。」

  怒火幾乎已經要爆發出來。「既然你非要這麼做,那就解開繩子,讓我們愛
撫給你看。」

  一直冷眼旁觀的甄琰忽然開了腔。「不能解。」

  甄琰一邊說,一邊把臉轉向蕭森,笑道:「我們三個女人,可對付不了您一
個身強力壯老當益壯的蕭教授。」

  蕭雪匪夷所思的要求,其實也讓甄琰很是吃驚。但她轉念一想,又很快釋然
了。既然他們肯定不會當眾愛撫,那麼蕭雪的要求,也就不過是那麼一說,一種
逼迫他們離婚的手段而已。這也確實是個相當出色的手段,蕭森和淩塵根本不可
能找到理由去回避。何況,他們的性生活應該早已經全面停頓,要想馬上恢復到
原來的從容自在讓人看不出破綻絕不容易。蕭森不可能會願意冒這個風險。

  想通了這一節,甄琰不由對蕭雪另眼相看起來。這丫頭竟然可以僅僅依靠本
能就準確地抓住了蕭森的弱點,逼得他毫無轉圜餘地,實在堪稱可造之材。只要
能安然度過這一次的風波,將來肯定會比蕭森還要可怕。再加上她有著這麼出眾
迷人的外表;可能還會一直得到劉鑫有力可靠的支援;更進一步,假如她能把蕭
森和淩塵的優點完美地繼承下來,內裡冷酷無情外表冷靜溫雅,自己哪裡還能在
劉鑫那裡找得到活路?

  要麼毀滅她,要麼籠絡她,現在都是最佳時機。很可能也是唯一時機,最後
時機。甄琰看著眼神遲疑卻雙唇緊閉的蕭雪,感覺到那些昭然若揭難以撼動頑石
般的堅硬,不由好勝心起。既然自己已經很難籠絡得了她,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
休,徹底廢掉這個劉鑫未來可能的幫手了。

  決心既下,甄琰又笑看著蕭森,道:「您不會是真的想證明你所謂的‘愛’
吧?嘻嘻……您早就對淩師母沒有一點欲望了,不是嗎?何必勉為其難呢?況且,
淩師母也不可能知道取悅你的方法,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做得出來,您還是死了這
條心吧。」

  「日你媽啊——」

  蕭森恨不得將心中的怒火一股腦兒蓋到甄琰頭上。“你他媽的是不是吃飽了
撐的沒事兒幹了存心在這兒跟老子搗亂?別以為有後臺撐著就可以輕鬆撂倒我,
沒那麼容易。去美國又怎樣?老子不把你揪回來坐監,以後就跟你的姓!」

  「那可不敢當。甄森這個名字實在太難聽了。嘿嘿……」

  甄琰隨口揶揄著,轉臉看見淩塵和蕭雪臉露厭惡,心中惕厲,連忙又回到正
題。「既然你這麼在乎家庭,那就讓我來演示幾招取悅你的方法給師母學學,如
何?」

  甄琰肅容說完,不待有人答話,便上前一步,狠狠地打了蕭森一個耳光。

  「你……」

  蕭森正想繼續叫駡,熱辣的風已經再次撲面而來,後面的話頓時散成了碎片。
而在連續兩三個耳光之後,甄琰又迅速按住他的小腹,另一隻手死死捏住他的乳
豆,用力向外拉扯。猝不及防之下,欲望雜草一般不受控制地漫湧而出,轉眼就
把那些即將沸騰的怒火給攪了個不亦樂乎。

  蕭雪和淩塵呆了好一陣,才總算醒過神來,一左一右地拉開甄琰。

  「你……你想幹什麼?」

  淩塵喘息著問。

  甄琰沒有掙紮,而是轉臉看看她們母女,笑嘻嘻地說道:「傷不了他的。這
可是蕭教授最喜歡的調情方式。你看,他不是已經來情緒了嗎?」

  蕭森好不容易想明白甄琰的目的,正要設法壓抑住澎湃的欲望,見甄琰用眼
神引導著小雪和淩塵,一起盯向他的褲襠,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哀聲懇求道:
「男人的身體經常都會不受理智控制。我真的是愛著你媽媽的,而且只愛她一個。
你們……你們……」

  話未說完,蕭森就不得不囁嚅著停住,因為蕭雪看向淩塵的眼神,已經明顯
地判了他的“死刑”知道自己已經無力挽回,淩塵暗暗歎息了一陣,道:「小雪。
我們走吧。」

  甄琰輕輕撥開她們母女的胳膊,得意地對蕭森笑笑。

  除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擲之外,他已經不可能有別的出路了。看到她們分別鎖
了自己的房門,顯然是打算將來趁他不在的時候才回來收拾東西,蕭森努力控制
住那些糾纏不休的怒火和欲望,扭動胳膊,把鑰匙從褲袋裡掏出來,丟在地板上,
然後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先別走。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們看。小雪,拜託你上
去拿一下,就在我書桌最下面的那個抽屜,一個牛皮信封。」

  蕭雪猶豫了片刻,見媽媽沒什麼特別的表示,這才慢慢走過來,揀起鑰匙,
走上樓去。

  但讓淩塵和甄琰都大吃一驚的是:重新出現在樓梯上的小雪,臉色蒼白,神
情悽惶,甚至連拾階而下的腳步,也在前後左右地顫抖,仿佛吃了什麼迷幻藥一
般。

  淩塵迎上幾步,儘量穩住聲音,溫言道:「小雪,你怎麼了?」

  蕭雪手一抖,信封和照片一起散落下來。其中幾張斜斜地飛過欄杆,穿過漫
長的冷風,慢鏡一般豎在地板上,然後,才一點一點,仰面躺倒。

  蕭森得意地掃了眼淩塵,隨即拿出痛苦不堪的聲音。“小雪,知道爸爸為什
麼會在外面找情人了麼?我之所以不想跟你媽媽離婚,是不希望你失去完整的家
庭。我本來還以為你媽媽雖然不愛我,至少還會看在你的份兒上,願意讓這個家
庭好好維持下去。現在看來,她根本就已經生了外心。很可能光碟的事情也是她
搞的鬼。你真的想要跟這樣的媽媽一起生活嗎?你就不怕將來的後爹會另有圖謀?”

  幾乎完全沒有了思想的蕭雪根本無法聽懂爸爸的話,看著照片百味雜陳的淩
塵則根本沒有聽到蕭森的話。而甄琰呢,除了冷眼旁觀蕭森的垂死掙紮之外,什
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必說。因為她知道,蕭森這種方法不可能留得住女兒,卻
無疑會把女兒變成更為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最終只能去投靠劉鑫。他這一招還真
夠狠的!

  空氣的味道已經和墳墓差不了多少。

  也不知過了多久,艱難呼吸了半天的淩塵才漸漸整理出一些頭緒。是的,當
然只能是劉鑫。錄像和照片,都只可能是他刻意的安排。而他之所以會如此處心
積慮地想要整倒蕭森,不僅奪去工作,還要撕碎家庭,又只可能是為了安昭。

  憑什麼你蕭森犯下的罪孽,要這麼痛苦的報應到我和小雪頭上?淩塵越想越
覺憤怒,見蕭森依然還在喋喋不休地對癡呆了一般的女兒說著些什麼,忍不住大
聲喝道:「蕭森。你別想憑這幾張照片就把家庭破裂的責任推到我頭上。別以為
我不知道,當初安昭就已經和你關係曖昧。後來的袁小茵,現在的甄琰,恐怕也
不過是你比較固定的情人罷了。你……」

  「誰先誰後還不一定呢。」

  蕭森提聲打斷淩塵,掙紮了幾下,沒能站起來,只得繼續瞪著她。「別以為
我不知道,要不是你的初戀情人買通甄琰並蓄意在學校裡散播光碟,我也不至於
弄得如此狼狽。你難道還敢厚著臉皮說家庭破裂完全都是我的責任嗎?」

  「你……我……我哪裡有什麼初戀情人。買通甄琰散播光碟的分明是劉鑫。
他之所以會這麼做,還不都是因為你當初強姦了安昭?」

  「扯淡!我什麼時候強姦她了。」

  蕭森本能地反駁著,忽然又回過味來。「你怎麼知道幕後的主使是劉鑫?不
可能。他為了得到小雪,答應了我許多好處,怎麼會……」

  「哈哈……你就做你的白日夢去吧。那些好處你得到了嗎?他不過是虛言穩
住你而已。不信你再打電話問問看,看他還會不會兌現承諾!」

  意識到淩塵說的很可能是事實,蕭森不由全身發麻,背上轉眼就是一片冷汗。
「絕對不可能。你是為了掩護你的初戀情人。劉鑫不可能得到這些照片。」

  「正是因為看到這些照片,我才敢肯定是劉鑫幹的。」

  淩塵一邊說,一邊轉臉看看小雪,見她的神情正逐漸變得委頓而飄渺,連忙
停了一陣,才又接著說道。「我沒有主動做過任何導致家庭破裂的事。一切都是
你做的孽。你再詭辯,也不能改變這一事實。」

  想到劉鑫已經不可能再藏在後面,甄琰心中暗喜。但她卻不能表現出來,而
且還必須盡可能地做出否認的姿態。「怎麼會是劉鑫?笑話!呵呵……淩師母的
想法也太奇怪了。」

  淩塵轉頭瞪住甄琰。「你也別想再掩護劉鑫了。他只怕也給了你不少好處,
你才肯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吧。」

  蕭森也轉頭看住她,眼神裡是最後一絲倉皇的希望。「甄琰。幕後主使到底
是誰?是不是淩塵的初戀情人?他是什麼人?給了你多大好處?」

  蕭森提出的問題讓甄琰無言以對。半天,也只能無奈地笑笑,將視線搖向大
門,似乎是在期待劉鑫推門進來。

  看著萎頹在沙發裡的蕭森,看著他絕望得近乎空蕩的眼睛,看著他虛弱得近
乎空癟的身體,淩塵心中總算多少有了些快意。然而,想到曾經那樣誘惑著她的
劉鑫,竟然真的就是造成這一切痛苦的「元兇」她又很難高興得起來。蕭森不可
能願意離開。她找不到理由將蕭森趕走。她不能帶著小雪投奔劉鑫。小雪肯定不
想離開深圳,很可能也已經不想和她在一起。她必須讓小雪明白自己無奈的苦衷!
她必須讓小雪更清楚地看到劉鑫的真面目!她必須帶著小雪遠走高飛,飛到一個
蕭森和劉鑫都找不到的所在!

  淩塵猶豫了片刻,慢慢走到電話旁邊,正要伸手,「叮鈴鈴——」

  的巨響忽然就炸了上來,險些將她推了個踉蹌。

  淩塵定定神,深吸了兩口氣。「哪位?」

  她問。

  「是我。劉鑫。」

  電話裡異常乾澀的聲音讓淩塵感到詫異,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只得
簡單應道:「我正要找你。請你立刻來我家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

  「我明白。」

  劉鑫悄悄清了清嗓子,又道。「但要請你先聽一下我的解釋。只要你認真聽
完,我就會去,不管你是否肯諒解。」

  淩塵的詫異越發濃烈,轉臉掃了掃沙發上的蕭森和門邊的甄琰,壓低聲音,
問:「你要解釋什麼?」

  「照片的事和你我之間的事。」

  「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

  「難道你希望我當著小雪的面說出來嗎?」

  淩塵滯了滯,本能地搖了搖頭。

  見淩塵好一陣兒沒有應聲,劉鑫這才字斟句酌地說道:「我知道,僅僅是蕭
森有外遇,你大概不會輕易離婚,所以我只能逼蕭森主動。不過,我當初的安排,
是在拍下那些照片之後及時阻止侯局的進一步行動,並沒有拉你下水的意思。假
如不是你自殺需要搶救,我也不會情不自禁做出那些事。」

  說到這裡,劉鑫輕輕歎了口氣。「你有權不相信這些解釋。我不怪你。何況,
我一點都不覺得後悔。我不敢奢望得到你的愛,但能得到你的喜歡,我就已經心
滿意足了。因為你,也因為小雪,更多的是因為你,我甚至還曾想過放棄對蕭森
的報復。只可惜,局勢忽然就發展到了非下手不可的地步。」

  淩塵聽著聽著,眼睛不由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劉鑫,但她卻
本能地想要相信。劉鑫平實誠懇的聲音,暖風一般一串串沖進耳朵,在腦海裡輾
轉盤繞幾圈,又迅速流進她乾涸燥熱的胸口,讓她終於淌出了今天的第一滴淚水。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等我到了再解釋,好麼?」

  劉鑫輕柔地問。

  「好,請你快點兒。」

  淩塵硬著嗓子回答。

  「等會兒我會把照片的事栽到蕭森頭上,你注意配合以免穿幫。還有……你
和小雪的生活我會妥善安排。而且保證絕對不會再主動騷擾你,也不會再繼續打
擊蕭森。請你務必放心。」

  淩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乾脆放了電話,回頭看了看目光茫然的蕭森和小
雪,又對臉含期待的甄琰冷笑一聲,然後走到小雪身邊。

  蕭雪略顯驚惶地退了兩步,靠在樓梯扶手上。她並沒有意識到走過來的是什
麼人,她只是覺得應該和任何人,甚至任何生物都保持距離。這個世界上已經沒
有人可以相信,更沒有人可以依靠。漫長的未來裡,她所能憑恃的只有自己。

  「小雪。我是媽媽。」

  淩塵哀聲叫著,想要再走過去,又擔心女兒一下子逃開,抬了抬腳,終於還
是停住。「等下劉鑫來了,他會解釋所有的事情給你聽。你要相信媽媽,好麼?」

  聽見劉鑫的名字,蕭雪心頭一震,總算看清了淩塵的面容,嘴唇囁嚅了兩下,
卻什麼都沒說,視線也遊移著轉向蕭森,又轉向甄琰。

  如果真的是師哥做的,自己還能去投奔他嗎?他會把對爸爸的仇恨發洩在自
己身上嗎?不,不會,肯定不會。師哥明明是喜歡自己的。但,自己該不該恨他
呢?為什麼要恨他?就因為他報復了可恥的爸爸?安昭阿姨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蕭雪緩慢而艱難地想著,發現自己所有的念頭都和劉鑫有關,不由有些惱火,連
忙轉著腦筋,想要弄出些別的什麼,卻好一陣兒都無法成功,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盡可能集中著自己散亂的注意力。這個家是絕對不能再住了。除了暫時聽從劉鑫
安排之外,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嗎?反正自己的身體差不多已經交給了他,別的
東西也沒什麼好算計的。凡事總要多些心眼兒才行。

  恍惚看到淩塵在小雪面前吃癟,蕭森忽然又有了些力氣。劉鑫真的敢不顧小
雪的面子,一點活路都不留給自己嗎?不可能。只要堅持不離婚,自己就總還是
小雪的爸爸,有權監管她在這尚未成人的一年裡的所有行為。劉鑫不可能會平白
放棄小雪。多半也忍不了一年之久。就算他蓄謀搞垮自己是為了安昭,其中肯定
也有不少借機徹底佔有小雪的成分。和姿色平庸年華老大的安昭比起來,小雪實
在有太多的吸引力。說不定,對他來說,後者還更要緊些呢!絕對不能讓小雪逃
出自己的控制!

  蕭森一邊想,一邊就又哀聲懇求道:「小雪,外面的世界或許真的能給你自
由,卻不可能保障你的快樂。爸爸對你從來都是盡職盡責。你就不能原諒爸爸這
一次嗎?而且……劉鑫這人城府極深,真要去依靠了他,你的自由只怕要遠遠少
過留在這裡。以後肯定也會永遠背著沉重的心理負擔,只能由得他頤指氣使,很
難得到恰當的值得尊重的家庭地位。」

  蕭雪恍惚地聽著,一時竟想不明白爸爸在說些什麼,便厭惡地瞥了他一眼,
沒作理會。

  蕭森心中一驚,知道再說下去很可能會激發她的逆反心理,連忙住了嘴。還
是等劉鑫來後再伺機挑撥說服為好,他想。

  客廳裡又再安靜下來。

  濕漉漉的陰光,轉眼就將他們浸泡在無形的水霧裡。

  酸臭和腐朽似乎已經濃到了極點。

  冷眼旁觀的甄琰重新把視線搖向大門。劉鑫的到來,是將使局面更加混亂,
還是快刀斬亂麻迅速見到結果呢?什麼樣的結果?他能控制得住這樣三個行將瘋
癲的人嗎?蕭森雖然被捆著,但瘋狂的女人,可比一個老奸巨滑的男人更難對付。
自己要不要設法先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呢?

  不待甄琰想出頭緒,門鈴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這麼快?」

  甄琰手忙腳亂地開了門,問。

  想著沒有必要再瞞著她,劉鑫笑了笑,低聲道:「我就在附近,當然快。」

  甄琰靈機一動,又問:「你剛才怎麼會突然打電話過來?你怎麼知道這裡發
生了什麼事?」

  「這還用問?呵呵……當然是因為我裝了竊聽器。否則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
人來這裡。」

  「我想也是。嘿嘿……多謝!」

  甄琰這麼說著,心裡卻不由凜然。一邊暗自慶倖自己的言行舉止還算妥當,
一邊就讓了劉鑫進門。「用我多嘴介紹情況了吧。這三位已經僵住了,就等你
來解呢。」

  劉鑫沒有回頭,只擺擺手示意她住嘴,然後直走進去,站在客廳一角,左右
掃了兩個來回,隨即就笑道:「我來了。你們要問什麼儘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
言無不盡。」

  三個人全都抿著嘴,楞楞地看著他,仿佛在等他不打自招似的。不同的是,
蕭森的眼睛後面,是一再收斂著的怒火;小雪的眼睛後面,是一再膨脹著的期望
;淩塵的眼睛後面,則是一再變幻著的猶疑不安。

  劉鑫從來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的如此複雜。他本來還以為在蕭森主動提出
離婚淩塵無奈同意之後,她們母女中午就會一起來找他。他“元兇”的身份也不
會暴露。蕭森和小雪最多略有懷疑,只要淩塵不敢當面肯定照片的來歷,小雪的
堅持和自己的說服,即使不能讓她完全打消懷疑,也足以讓她永遠保守秘密。除
此之外,任何其他的小波小折都不至於影響到基本的結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蕭森的先忍後揚,小雪的追根究底,以及,尤其是淩
塵的連番突變,竟將結局拖到了這樣一個莫名其妙難以應付的境地。假如不是甄
琰的努力,說不定還會出現更加出乎意料更加難以應付的情況。到底什麼地方出
了差錯?蕭森和小雪倒還容易理解,淩塵為什麼會改變初衷不肯離婚?為什麼會
如此肯定,甚至冒著進一步傷害小雪的風險當眾指出他是「元兇」,難道她從那
盤光碟裡看出什麼來了?不可能。她去的時候是夜晚,光碟裡面卻是白天。而且,
那間房間裡所有的東西都換過了,為了突出不同,還專門買了張心形大床,她怎
麼可能認得出來呢?

  自己早點出來控制局面就好了。甄琰的努力雖然有些成效,但她畢竟角色不
佳,很多事情也不十分清楚,效果自然就好不到哪裡去。只可惜,自己雖曾多次
強烈意識到現身引導的需要,卻因為顧忌良多,到底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劉鑫
後悔地掃了他們三人一圈,又回頭看看甄琰,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自信和坦然。

  但願現在還來得及。蕭森不足為慮,小雪容易對付,但淩塵呢?怎麼才能讓
她完全相信自己剛才的解釋?劉鑫一邊想,一邊用更加從容不迫坦誠率直的眼神
看著她,似乎要一直看到她心裡去。

  淩塵不由有些窘迫。轉臉看看手足無措的女兒和咬牙切齒的蕭森,又在後面
的甄琰身上停了一陣,這才重新回頭瞄了眼劉鑫,發現他依然還在毫無顧忌地盯
著自己,那些許久未曾洶湧過的潮水,忽然就噴泉一般鼓蕩而出,一點點沖刷著
那些本就不十分堅定的懷疑。

  自己畢竟還是抗拒不了他。僅僅是多日冷淡後的一點點溫情,就足以衝垮她
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脆弱堤防。如果真的和小雪一起去依靠他,自己又將面臨怎
樣巨大的誘惑呢?他剛才的保證確實是出自真心嗎?淩塵無奈地想著,嘴裡卻只
能問道:「光碟和照片的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

  「什麼照片?」

  劉鑫故作疑惑地反問道,隨即將視線飄向地板。「是……你的……照片?」

  淩塵弄不清心中的滋味,只得點了點頭。「對。」

  「我怎麼可能會有這些照片!光碟是我安排的我承認。但請不要把這種事也
栽到我頭上。」

  「那還會是誰?這些照片只有在我房間才可能拍得到。這兩個月我家只來過
你一個外人。」

  「外人也許就只有我一個……」

  劉鑫有意不說下去。

  「你的意思是……」

  淩塵越說越覺自然,順理成章地轉眼看看蕭森。「不可能。他弄這些照片來
幹什麼?」

  「那誰知道。也許是為了要脅,也許是特殊愛好。蕭老不是有很多特殊愛好
嗎?」

  劉鑫恰如其分地停頓了片刻,知道順從了自己計畫的淩塵離徹底臣服也將不
遠,便笑了笑,反問道:「這些照片是哪兒來的?」

  蕭森再也無法控制住心中熊熊的怒火,大聲叫道:「劉鑫!淩塵!你們他媽
的別想抵賴!這些照片是淩塵一早從信箱裡取出來交給我的。如果光碟是你安排
的,那這照片也肯定是你安排的。你……你……你他媽的小兔崽子,做事也太狠
了點兒吧。」

  「蕭老先別發火。事情還沒弄清楚呢。」

  劉鑫沉穩堅定地說著,偷眼看了看小雪,又問淩塵。「你什麼時候取的信?
感覺裡面會有這麼多照片嗎?」

  「是11點多回家才取的。感覺很薄,不象有這麼多照片的樣子。」

  「不會就是我送光碟給您的那封吧,蕭院長?這些照片怎麼會自己跑進去的
呢?」

  「日你媽的小兔崽子!你……你……」

  蕭森咬牙切齒地瞪著劉鑫和淩塵,見他們眼角的餘光不時掃向小雪,心中越
發覺得窩火。他們肯定是在剛才的電話裡串通好了想要矇騙小雪。很可能也是為
了掩飾淩塵的初戀情人。有什麼辦法能揭破他們的陰謀詭計呢?蕭森一邊想,一
邊又把視線落向那些照片。「別以為小雪會笨到相信你們的鬼話。照片上的那條
胳膊,分明就是淩塵的初戀情人。你們想抵賴也抵賴不了。如果照片是我拍的,
我怎麼可能讓別的男人碰自己的老婆。」

  特意找人做的剪貼畢竟沒有白費。劉鑫強忍著心中的得意,反問道:「是麼?
那就讓小雪認認看。甄琰也可以幫忙認認,看到底是你的胳膊還是別人的胳膊。」

  甄琰連忙從後面走過來,將照片全部揀起整在手裡,然後挑出一張,先看了
兩眼,隨即對蕭森笑笑,又將照片伸到小雪面前,用手指點了點。

  小雪楞楞地看了一陣,視線抬向蕭森,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蕭森背上又是一片冰涼。「拿過來我看。」

  但,手腕上的那顆黑痣,還是把他徹底扔進了冰窖裡。

  腦袋被凍得已經不怎麼能轉動。

  早上怎麼就只注意到蒼老鬆弛的區別,沒發現這顆壞事的黑痣呢?這當然不
可能是自己的胳膊,再惡劣的燈光,再笨拙的技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胳膊拍成
這個樣子。這肯定是他們設法畫上去的。蕭森勉強忍住慌亂,用力盯著照片,卻
怎麼也找不到作假的痕跡。而此時此刻,如果自己提不出清晰直接的證據,根本
就別想說服小雪。

  只剩下讓小雪不敢去投奔劉鑫這條路了。絕對不能再有任何差池!蕭森假作
仍在審視照片,盡力穩定著自己的情緒。

  劉鑫和淩塵心照不宣地對望一眼,又同時把視線轉向蕭雪。

  見女兒眼中的哀痛弱了許多,淩塵略覺安慰,定了定神,又開口問道:「劉
鑫,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真的這麼恨他?是為了安昭?」

  劉鑫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盯住蕭森,沉吟著問道:「你當初強姦安昭的時候,
可曾想到今天的下場嗎?」

  蕭森喘了口氣,反問道:「我什麼時候強姦她了?是她告訴你的?」

  劉鑫不由一滯。「她沒這麼說。但她那時已經跟我確定了關係,難道還會自
投羅網不成?」

  「你……你們什麼時候確定關係的?」

  蕭森小心翼翼地問。

  「研究生第一年。」

  蕭森吃驚地看著劉鑫,聲音竟有些顫抖。「怎麼可能?她一直跟我說你們沒
確定關係,直到她去美國之前才給了你最後答覆。」

  劉鑫略一驚疑,隨即又冷笑起來。「蕭院長。何必又扯這種謊話。她研一時
答應得很明確,而且已經和我有了許多親昵的舉動。後來有所反復,不正是因為
你強姦並一再逼奸她造成的嗎?別以為憑你的一面之詞就可以隨便顛倒黑白,混
淆事實!」

  蕭森忽然看到了一些翻盤的希望,連忙坐直身子,提聲道:「我根本就沒有
強姦過她。每次都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她說從大二開始就暗戀我,特意選報了
我的研究生接近我,甚至還免費做了小雪的家教。而你呢,不過是她掩人耳目虛
與委蛇的工具罷了。如果真的象你所說,她怎麼可能會把處女的貞潔保留下來獻
給我?假如不是看她一片真心,我怎麼會挑上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女研究生?何
況,那時我還從來沒有找過情人。假如不是她主動貼上來,我又怎麼會背叛家庭?
劉鑫啊劉鑫,你自恃聰明,怎麼偏偏如此容易相信女人嘴巴裡說出來的東西呢?
醒醒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見蕭森說的若合符節,劉鑫不由楞住了。安昭當初的若即若離,赴美之前的
一再反復,新婚之夜的勉為其難,婚後生活的鬱鬱寡歡,一幕幕閃回他的眼前,
遮蔽了他的視線,堵塞了他的呼吸,甚至連心跳都已經幾乎停止。難道真的是她
主動?難道她不肯把身體完全交給自己,真的是為了留給蕭森?難道自己衷心期
盼苦心尋找耐心等待的處女老婆,竟真的是如此低三下四淫賤無恥之輩?她怎麼
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卑鄙下流的人?

  蕭森忽然歎了口氣,道:「原來一切都是她作的孽。不僅你深受其害,我也
是受害者之一啊。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怎麼會一發而不可收,開始打女學生的主
意。那時我剛剛坐上副院長,正想大展身手好好創一番事業呢。」

  劉鑫搖了搖腦袋,冷笑道:「蕭院長,你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受害者?即使真
的是安昭主動,你身為師長,難道一點自我控制能力都沒有嗎?何況她還是處女,
再主動也主動不到什麼程度。你別以為能把責任全部推到她身上。」

  話音剛落,一陣劇烈的絞痛猛地翻卷起他的五臟六腑,似乎要將他撕裂一般。
劉鑫晃了晃,伸手按住沙發靠背,勉力站住。

  安昭分明是愛蕭森的。不管是出於長久的暗戀,還是被他超強的性能力所吸
引,其實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處女貞操不屬於自己;她對自己總是挑
三揀四諸多不滿;她最終還是放棄了努力,放棄了希望,選擇跟自己離婚。而自
己歷盡艱辛保留了二十多年的童男身體,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斷送在她手裡。那些
漫長的等待,那些難熬的孤獨,那些冰冷的淡漠,以及那些復仇欲望的無情咬齧,
也全都和安昭密切相關。自己為什麼還總是不忍心報復她,而要把全部怒火發洩
在蕭森身上呢?難道自己竟還愛著這個低三下四淫賤無恥的女人?不可能。自己
早就不愛她了。不報復她,僅僅只是因為「好男不和女鬥」。

    「我沒想要推卸責任。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得到的懲罰遠遠大於我的過錯。
我罪不至此。」

  蕭森盡可能溫和地說著。畢竟,過分刺激劉鑫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劉鑫甩甩頭,揚起眼睛,冷冷地盯著蕭森。「你的過錯又豈止是安昭!甄琰
不也被你逼奸過許多次嗎?袁小茵很可能也是如此。何況還有徐暉。我不把你整
到牢裡,已經算你的運氣了。」

  「扯淡!徐暉明明是你的小蜜。怎麼也能莫名其妙地栽到我頭上。」

  「蕭院長。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知道,我知道,羅漢知道,甄琰知道,
連小雪也可能看到了徐暉向我求救的情形,你以為賴得過嗎?說句實話,本來,
因為小雪的關係,我已經想要放過你了。沒想到你又再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
我雖然是個商人,沒什麼正義感,但也不會放任你這種人舒舒服服地活在世上,
有機會毀掉一個又一個純潔女子的清白……」

  「不要再說了。」

  沉默了許久的蕭雪忽然用嘶啞的聲音高叫道。「師哥。爸爸的過錯就由我來
補償好了。我現在就把身子給你。請你不要再落井下石,讓爸爸安穩過完今後的
日子,行麼?」

  四雙眼睛一起看向蕭雪。

  劉鑫果然厲害。徹底搞垮了蕭森,又徹底控制了小雪,這一仗已經可算是塵
埃落定了。甄琰心存敬畏地看了看劉鑫,又幸災樂禍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蕭森,
幾乎就要笑出聲來。你這個老淫棍,總算也有雞飛蛋打四大皆空的一天!

  這丫頭簡直是在替我豎白旗啊!蕭森驚怒之下正想發火,忽然意識到女兒是
他最後的一張牌,也是他唯一可能爭取的物件,連忙閉上嘴,停了陣兒,轉頭看
著面色沉靜的劉鑫。這小兔崽子真的還會有什麼後續手段嗎?他如此大張旗鼓虛
張聲勢是否只是為了得到小雪?而在得到小雪之後,他是將放自己一馬,還是將
不再在乎小雪的感受,將自己徹底打倒?小雪這張牌,到底該不該在這時候甩出
去?

  劉鑫的心裡卻並不如他表面上那麼沉靜。他不喜歡這種近乎「被迫」的氣氛,
也不想讓蕭森有討價還價的藉口,在這些外在因素的幹擾之下,本應完美無缺的
極樂狂歡,無疑將變得渾濁乏味甚至艱澀痛苦。那不是他曾一再期望的。更何況,
他根本就還沒弄清楚自己需要的到底是淩塵還是小雪。假如佔有了小雪卻沒能娶
她,那不就和蕭森成了一丘之貉了嗎?想到這裡,劉鑫不由自主將視線轉向淩塵。

  淩塵震驚了片刻,隨即就找到了讓自己釋懷的理由。這樣也好。劉鑫當然不
可能現在就做,但只要他答應了,對蕭森的報復應該會到此為止。女兒將來的歸
宿有了定論,自己也就可以不必面對那些難以抗拒的誘惑了。淩塵這麼想著,不
由又有些失落的酸楚,雙唇囁嚅了幾下,想要對小雪說些什麼,卻半天沒能說出
一個字。

  見半天仍然無人開腔,蕭雪忍不住冷笑一聲,盯了兩眼劉鑫,轉身走上樓梯。

  劉鑫只得輕叫道:「小雪。”

  蕭雪猛地站住,勉強壓抑住正逐漸狂亂起來的心跳,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甚至下一步行動。

  從劉鑫進門開始,她就已經在期待著些什麼。但渾渾噩噩的腦袋,卻讓她很
難想得清楚自己期待得究竟是些什麼。而當安昭的名字終於被提起,當爸爸承認
了過去的姦情,當劉鑫扭曲的臉映入眼簾,腦袋更立刻被四處飛竄的點點金星所
包圍。在汙濁濃滯有若泥漿的空氣裡,那些金星帶來的並非光亮,而是一次又一
次淩厲的刺痛。

  自己究竟該期待些什麼,又能期待些什麼?在這樣的風波激蕩之後,自己和
師哥還能真正地相知相愛水乳交融嗎?一直都處心積慮的他,到底是真的喜歡自
己,還是把自己當作復仇項目之一?假如他說過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怎麼還能
和媽媽一起去依靠他?蕭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沿著刺痛的方向,努力思索著這
些找不到答案的問題,越想越覺頭緒繁亂,不可或解。而細長剪刀的陰光,忽然
就從泥漿中裂空劈出,狠狠地楔入她疼痛難忍的腦門。

  那些嘶啞喊出的聲音,分明就是垂死掙紮的慘叫。蕭雪這麼想著,聽著自己
喊出去的那些話,心裡竟隱隱感到幾絲輕捷的爽快。

  這當然不是檢驗。雖然它很像檢驗,雖然它和剛才對爸爸媽媽的刁難如出一
轍,但卻絕對不是檢驗,而是罪愆的救贖,青春的祭奠,甚至,苦難生命的最後
狂歡。在此之後,她將遠走,走出這個地獄般的家,走出劉鑫捉摸不定的感情,
一直走,走到死,永遠不會心傷回頭。

  看著蕭雪抖顫而堅定的背影,劉鑫沉吟了好一陣兒,終於溫聲說道:「小雪,
我們之間的事跟你爸爸無關。我可以答應你不再為難他,但卻不希望你拿身體作
為交換砝碼。你爸爸也不值得你這麼做。」

  師哥是不是還想跟我繼續下去?蕭雪心中一震,慢慢轉過頭,視線掃過陰鷙
的蕭森,猶疑的淩塵,得意的甄琰,停在看不出真相的劉鑫臉上。那些一如既往
的從容鎮定,寬厚溫柔,刹那間竟變得如此虛假,仿佛剛從某座佛像揭下來蓋上
去的一般。

  他怎麼還能無動於衷地像個局外人?蕭雪驚異地想,視線在劉鑫臉上悄悄兜
了幾個圈子,仍舊找不出絲毫破綻,忽然就有些害怕。是他冷酷還是自己多疑?
難道自己畢竟還是繼承了爸爸的血脈,開始猜疑甚至仇恨起師哥來了?

  淩塵連忙也幫腔道:「是啊,小雪。你們倆的路還長。而且,我相信劉鑫是
真心喜歡你,不會因為爸爸的事情就不尊重你。你別想那麼多了,好嗎?」

  蕭雪楞了楞,正想說些什麼,蕭森卻忽然插嘴道:「說得倒簡單。小雪畢竟
是蕭家的後代,劉鑫這樣陰險毒辣的人,為六七年前一件自己並不完全瞭解的事
情如此處心積慮蓄謀報復,會對小雪毫無顧忌嗎?呵呵……淩塵,你也不用一直
幫著劉鑫說話了。別以為小雪就看不出你們現在已經是同夥。也許開始還不是,
但在那通電話之後,你們就一唱一隨地把照片栽到了我頭上。你敢發誓說你不知
道這些照片的來歷?你敢拍著胸脯對天發誓說你從來沒有跟別的男人上過床……」

  見淩塵被蕭森說得楞在那裡,劉鑫只得厲聲喝止道:「蕭院長,您就別在這
些事情上糾纏不清了。小雪怎麼選擇是她的事,你對這個家庭造成的傷害還不夠
深嗎?難道還想拉著她們做墊背不成?」

  「扯你媽的淡!我跟我老婆說話,關你小兔崽子鳥事!你他媽還有什麼手段,
儘管拿來對付我。我的家事輪不到你管!」

  罵住劉鑫,蕭森得意地笑了笑,重新把視線轉向淩塵。「你發個誓出來讓女
兒看看啊?只要你發得出來,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對了,還有,你到
底是怎麼知道劉鑫是幕後主使的,也不妨說出來,讓女兒瞭解一下劉鑫的真面目。
嘿嘿……」

  趁著蕭森獰笑之際,劉鑫轉臉看看身後的甄琰。

  甄琰猶豫了片刻,走上幾步,頓了頓,然後對蕭森笑道:「師母早就知道你
跟安昭的事,產生這種懷疑也可算是順理成章。如果我也有個男朋友,師母說不
定也要懷疑他呢。」

  甄琰說完,心知這些理由其實頗為牽強,便轉身看看劉鑫,見他也沒什麼進
一步的表示,只得繼續歎道。「蕭老,現在劉鑫都已經答應不再為難你了,您老
還是好好歇著休養生息吧。何必還要折騰下去呢?」

  「什麼叫不為難?他答應我的條件都能兌現嗎?假如不能兌現,我現在就是
爛光棍一個,還有什麼好怕的!日——」

  蕭森一邊說,一邊又轉向女兒。「小雪,我知道你現在有多恨我,我也不指
望你還願意留在這個家。但我到底還是你爸爸,我必須幫助你看清這個世界。有
時候,偽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可怕得多。」

  「別說了!」

  畏縮的淩塵,無言的劉鑫,把那些金星激得有如群魔亂舞,沒過一會兒,蕭
雪就被砭擊得幾乎無法發出聲音。「媽,你為什麼不發誓?」

  她細若蚊蟻地問。

  「我……我……」

  淩塵囁嚅著,半天,還是無法再說出一個字。發誓又怎樣?解釋又怎樣?難
道這註定破敗的家庭還能挽回得了麼?她噙著淚水,將怨恨的眼光看向蕭森,看
向劉鑫,看向甄琰,最後看向窗外蒼白的天空。也許,那幾片慘澹的浮雲,才是
她最好的歸宿!

  金星忽然全都盛放開來。在汙濁濃滯有若泥漿的空氣裡,美麗得如同一朵朵
煙花。

  蕭雪茫然地看著劉鑫,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得到一些希望。

  蕭森的聲音遊絲一般又鑽了過來。「劉鑫,發誓這招對你未必有用,所以我
也不想嘗試。但我還是請你遵守剛才進來時的諾言,儘量誠實地回答以下幾個問
題:一、淩塵的照片真的不是你整出來的嗎?二、你和甄琰真的沒有肉體關係嗎?
三、那個徐暉真的不是你在河南養的情人嗎?四、得到小雪是否只是你復仇計畫
的一部分?五、你真的愛著小雪,並願意將來永遠對她誠實,絕對不欺騙,不傷
害她嗎?」

  這老混蛋居然還能積聚起這麼多力量,進行如此破釜沉舟般的猛烈反擊!自
己可真是小看他了。劉鑫後悔莫及地想著,卻始終找不到重新控制局面的恰當辦
法。但,淩塵眼看已經潰敗,小雪眼看已將淪落,絕對不能再讓他不顧一切地說
下去!

  「蕭院長。你沒有資格問我這些話。我今天肯來,是為了師母和小雪,不是
為你。你還是想想自己該如何打發未來十幾二十年的淒涼生活吧。」

  他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回答爸爸?難道所有的答案竟都是否定的嗎?想到這
裡,蕭雪的腦袋「嗡」地一聲,連同所有的念頭,徹底散裂在汙濁濃滯有若泥漿
的空氣之中。

  「這些問題正是替小雪問的。而且都是她十分關心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蕭森得意地笑著,發現劉鑫竟仍然保留著愚蠢的書生氣,忍不住繼續歎道:
「如果你不肯答,我也不怪你。但你也別奢望什麼一石二鳥了。小雪沒那麼容易
被你騙住。你這種男人,估計也沒幾個女人能跟你長久相處下去。呵呵……」

  蕭雪聽不到爸爸在說什麼,也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嘴唇在
動,只知道腳下的樓梯在旋轉,只知道世界已經如此蒼涼,再也沒有她存身之地。

  「師哥。我知道你還愛著安昭,否則也不會費這麼長時間用這麼多精力向我
爸爸報仇。我不怪你,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竟然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但他畢
竟是我爸爸,父債子還,我有責任為他承擔一些罪愆……」

  蕭雪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就豎起剪刀,另一隻手,則開始慢慢解著自己的
腰扣。

  「小雪,你要幹什麼?」

  淩塵勉強找出些力氣,出口的聲音卻像是撞在棉花裡,轉眼就沒了蹤影。

  蕭雪還在不停念叨著什麼。但已經沒人能聽清楚她念叨的是什麼。

  劉鑫悄悄側了身,挪近半步,想先搶下她手裡的剪刀,卻又迅速被她指向自
己脖子的動作給定住了。蕭雪退後兩步,站得更高些,然後迅速脫掉裙子,丟下
樓梯。

  甄琰沒有動。蕭森動不了。

  小雪的毀滅對自己絕對是好事。甄琰按捺著惻隱的衝動。

  蕭家的人沒那麼容易就被毀滅。蕭森無奈地看看胳膊上的繩子。

  白璧無暇的身體,一點點呈現在汙濁濃滯的空氣中。

  曲致的瑩光和灰敗的味道纏鬥在一起,一時竟無法分出高下。

  四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上帝怎麼可以製造出這樣的軀殼,並讓它繼續存在於世界之中呢?整個世界
都有可能因它而毀滅啊,甄琰想。

  自己也曾有過這樣的軀殼,卻先後被兩個混蛋糟蹋。狗屁的老天爺,難道還
想要讓小雪重複自己的悲劇嗎?淩塵想。

  假如這樣的軀殼,最終竟因自己的仇恨而不見於世,上帝會不會懲罰自己,
又將如何懲罰自己呢?劉鑫想。

  當初的淩塵似乎都沒有這樣的軀殼。白白便宜了劉鑫這個小兔崽子,老天爺
可實在是太不長眼!蕭森想。

  人形的瑩光忽然在空中停住。

  汙濁和灰敗依然還在遠遠地窺伺著。

  「這些衣服是你們買的,還給你們;身體也是你們給的,我本想把最珍貴的
東西交給師哥,算是間接還給了你們。可惜他不要,我只能自己毀了它。毀了它
之後,我就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希望你們兩老好自為之,不要再把我掛在心上。」

  蕭雪喃喃說完,便顫抖著手,將剪刀反握了,顫抖著,伸下去,對準自己顫
抖的腿根。

  「等等。」

  劉鑫連忙喝阻道。「小雪,你別亂來。我上去房間跟你做就是。」

  蕭雪頓了頓,苦笑道:「師哥,我知道你不愛我。何必勉強自己。」

  劉鑫用眼角掃了掃淩塵。「我愛你,小雪。我發誓我說的是真話。」

  蕭雪顫抖著停住動作。

  肯定又是淩塵的遺傳將要作祟!就算將女兒毀了也不能便宜劉鑫!想到這裡,
蕭森立刻高叫道:“愛你媽個頭!如果你真的愛小雪,怎麼褲襠裡現在還這麼平
靜?難道她的裸體也絲毫無法挑起你的欲望嗎?”

  蕭雪的視線從劉鑫臉上滑下,停了片刻,又轉去到蕭森的腰間。

  「噹啷」一聲,剪刀從她顫抖的手裡滑落。

  整個身體也慢慢軟泄下來,像是驟然失去了支撐的布袋。

  瑩光頓斂。

  汙濁和灰敗迅速佔據了整個虛空,仿佛瑩光從未出現過一般。

  劉鑫搶上幾步,接住她。

  與此同時,淩塵猛地彎腰,抓起剪刀,幾步沖到蕭森面前。

  蕭森以為淩塵是想幫自己解開繩索,正覺莫名其妙,劇烈的疼痛忽然就從胯
下層湧而上,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甄琰連忙幫他捂住傷口。

  「老蕭,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小雪,跟著你師哥。劉鑫,記得為我報仇……」

  淩塵反復說著這幾句話,一邊就丟開剪刀,向陽臺上退去,然後,慢動作一
般地折下頭,消失在同樣汙濁濃滯的虛空之中。

  尾聲一個月後深圳市郊某公共墓地陰,大風,有時有零星小雨劉鑫站在淩塵
的墓碑前。徐暉推著輪椅,站在旁邊。輪椅上是面無表情的蕭雪。

  劉鑫肅立了一陣,彎腰整整花籃,這才回身看看小雪,輕輕抬起手,想理理
她飛散了的長髮。

  蕭雪扭頭一躲,依然還是面無表情。

  劉鑫只得收手,抬頭,對徐暉苦笑了一下,然後向墓地門口走去。

  蕭雪「啊,啊」地叫著,短促而嘶啞。

  徐暉連忙快走幾步,跟上劉鑫。

  越野路虎剛離開不久,一輛舊寶馬就開了過來。

  蕭森下了車,越過車頂,看著對面的女人,道:「安昭,你自己去看吧。我
在這兒等你。」

  安昭停了陣兒,點點頭,轉身走進墓地。

  幾萬裡之外,甄琰忽然被肚子裡的嬰兒踢醒。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剛才夢
見的究竟是什麼。只得撫著肚子,努力讓自己再睡一會兒。

  這大概是那個五點迴圈最後一次作用在她身上了。

  舊的迴圈已經徹底崩潰。

  新的迴圈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呢?


               (全文完)
2016-6-13 11:5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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