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lin
貴賓
 
UID 28339
精華
0
積分 6255
帖子 10235
閱讀權限 100
註冊 2008-10-8 來自 台灣台北
狀態 在線
|
一品千金(01-28) 作者:笛花
.
【一品千金】(01-08)
作者:笛花
字數:6.9萬
...........................................................................
第一回知恩圖報
馬車的轱辘聲由遠及近,揚起滿地塵土。車夫一聲長籲,讓車停在了逸龍山
莊大門前。山莊氣派非凡,與陳舊的馬車形成鮮明對比。
「爺,到了。」車夫對車裏說道。
灰撲撲的布簾拉開,一年輕男子由車上下來,他衣着樸素,甚至有些寒酸,
比車夫好不到哪去,身形略顯瘦弱,面目雖是清秀,但怎麽看都是個窮書生的樣。
「多年未來,山莊都變得我認不出了。」他露出一個随和的微笑,右臉上現出一
個淺淺的酒窩。
車夫提上行李跟随男人走到門前,哐哐哐敲門,山莊大門寬大而厚實,凸顯
大氣。半響後,大門緩緩拉開一條縫,一個年青的門童探出頭來。
男人一臉和藹,道:「這位小哥,請問霍老爺在麽?」
門童瞅着他的裝束,不屑地瞥了一眼,道:「找我家老爺?你是誰啊?」
男人拱手行了個禮,客氣道:「請小哥通報一聲,就說晚輩薛念終來拜訪霍
老爺。」
「薛、薛什麽?」
「薛念終。」
「知道了,候着吧。」門童哼了聲,那嘴臉跟見了野狗似的,砰地合上大門。
面對緊閉的大門,車夫不由忿道,「爺,這小子狗眼看人低,太可惡!」
「青平,不得胡說!」薛念終一臉嚴肅地責斥道,自己這副窮酸樣,也怨不
得别人。
青平撇撇嘴,又問道:「爺是回車上待着還是在這候着?」
薛念終想了想,答曰「候着吧。」
二人候了約一刻間,便聽見門裏面起了動靜,随後越來越吵,簡直像在舉辦
宴會。山莊兩扇大門嘩地拉開,一下子湧出十幾人,齊刷刷地站成兩排。薛念終
與青平被吓了一跳,正對此驚訝不已,那兩排人突然鞠躬齊聲道,「恭迎薛公子!」
薛念終還來不及消化這番變故,隻見一位衣着華服的老者匆匆走了出來,此
人正是逸龍山莊之主霍奕全。
「薛賢侄,快快請進!」霍奕全一路高喊,聲音極其爽朗。
薛念終大爲震驚,趕忙行禮道:「念終向霍伯父問好。」話畢便要跪下。
霍奕全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薛念終的胳膊,道:「免了免了,賢侄快随老夫
入内。」
薛念終身子本就單薄,而霍奕全雖已年邁,但常年習武,骨子強健得很,那
麽一拉扯,薛念終隻感覺自己如同紙片般飄起來,跌跌撞撞地進了山莊。青平見
狀,立刻追了上去,正好看見兩排躬着身子的人中有方才開門的門童,便沖他趾
高氣揚地哼了一聲。
逸龍山莊内部可謂富麗堂皇,宛如一座小城鎮,景緻壯觀,應有盡有。霍奕
全一路滔滔不絕,薛念終因爲趕不上他的腳步,隻得一路小跑。青平背着包袱緊
緊跟随,一路東張西望,活像鄉下人進城。而他們來時的那輛破舊馬車,已被山
莊下人拖走,重新包裝了一番。
到了主屋,薛念終才得以停下腳步休息,氣喘不已。下人們伺候他入座,奉
上好茶,咕噜喝去一大口,才慢慢緩過來。
霍奕全心情大好,道:「賢侄難得前來,這回可要在我這多呆幾天。」
「念終感謝伯父盛情,」薛念終彬彬有禮道,「自家父過世,家中事務繁瑣,
一直未來拜訪伯父,還望見諒。」
霍奕全不禁一歎,道:「唉,這一晃便是二十年了,當年我霍家被奸人陷害,
險被滿門抄斬,多虧你父明察秋毫,洗淨吾等冤屈,還吾清白,此等大恩大德霍
某沒齒難忘。」
「伯父言重了,平冤假錯案乃家父職責所在。」提到父親,薛念終湧起緬懷
之情。
霍奕全又歎一聲,道:「賢侄現在子承父業,行事務必慎重,切莫辱了你爹
薛青天的名聲。」
「伯父教訓的是,念終銘記于心。」薛念終一臉堅定。
霍奕全滿意地點點頭,道:「賢侄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是。」薛念終見時機差不多,便将此行目的道出,「不瞞伯父,晚輩此次
前來是爲兩家結親之事。」
霍奕全一聽,樂道:「對對,當年薛青天救我霍家,老夫對他感激不已,厚
着臉皮要與他結爲親家。」說罷,又是一陣爽朗笑聲。
「父親生前也時常向我提起這門親事,隻是念我年紀尚輕,故而遲遲未上門
提親,後父親過世,吾亦無心于此。」說到這裏薛念終面上一紅,繼續道:「而
今我守孝三年已滿,母親又催得緊,便急急趕來了。」
「那是,你也該成家了。」霍奕全非常同意,完全同意。
薛念終向青平使了個眼色,青平趕忙打開包袱,奉上一桃木小箱子,箱子開
啓,内中是女兒家的首飾發飾以及銀錠。山莊丫鬟好奇地湊過來一瞧,忍不住掩
嘴笑起來。薛家三代皆爲清官,從未貪過一金一銀,家中一直不富裕,這已是拿
得出手的全部家當。
薛念終雙手奉上,道:「請伯父收下聘禮。」
霍奕全頓時愣住,手懸在空中沒敢動。他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是嫌棄聘禮微
薄,以薛家對霍家的恩情,就是不下聘禮倒貼嫁妝,他也樂意,隻是——「賢侄
啊,這個……」
「伯父有何難言之隐?」薛念終面色更紅,他知道霍家今非昔比,現在跑來
結親,确實是高攀了。
「倒也不是……」霍奕全見薛念終面露失望之色,不禁在心中大罵自己,薛
家對你有恩,這親又是自己硬結的,豈能言而無信?!故而一咬牙,抱過小木箱,
啪地合上,道:「好,就這麽吧!」
「嗯?」薛念終一臉木讷。
霍奕全将聘禮緊緊抱在懷中,道:「賢侄,你且先去歇息,待我安排妥當後,
便讓你們盡快成親。」
薛念終大爲感動,慌忙跪下道:「謝過伯父……不,嶽父大人。」
「呵呵,好好!」霍奕全立即将他扶起身,他的畢生願望就是和薛家成爲一
家人,如今就快實現了!随後他一面吩咐着下人要好生伺候薛念終,一面喚來一
名小厮,道:「去叫大小姐到書房,我有事跟她說。」
小厮聽得一愣,不解地反問道,「大、大……大小姐?」
霍奕全一腳踢在小厮屁股上,罵道:「我說大小姐就大小姐,你趕緊去!」
小厮翻了個跟鬥,爬起身來抓抓腦袋,一臉詭異地跑了。薛念終看着他跑開,
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也沒多在意。
第二回威逼利誘
逸龍山莊後有一片湖,波瀾壯闊,雲霧缭繞,宛若仙境,乃霍莊主刻意顯擺
而造。
湖面如鏡,未有絲毫浮動,但見一點深蘭色身影立于湖心,從容灑脫,飄渺
如斯。那身影乃是一名男子,能如此輕松立于湖水之上,可見輕功了得。霎時,
那人足下一點,蕩開層層漣漪,躍于半空中,身體逐而一個翻騰,将手中之劍斜
插入水,再輕輕一挑,一條水龍自湖中騰出。龍身直驅而上,仿似有了靈性般,
将男子緊緊纏繞,頗有龍争虎鬥之勢,難分難解。
卻在此時,湖邊跑來一名小厮,對着湖上之人喊道,「大少爺,老爺叫你去
書房!」
那人動作一停,長劍揮開,水龍被震得支離破碎,化作雨點落入湖中。隻見
他足尖再一點,身形高高躍起,仿佛鷹擊長空,最後在湖邊緩緩落下,衣鞋竟無
一點水迹。
「爹找我?」此人正是霍奕全的長子霍追恩,江湖人稱斷水劍的逸龍少主,
現正被其父軟禁。
小厮一臉困惑,道:「應該是找你吧。」
霍追恩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将手中長劍遞給小厮,那是一把木劍,道士們專
門用來招搖撞騙的那種,他真正的佩劍已被霍老爺鎖了,隻得用木劍過過幹瘾。
「找我作甚?」
「不知道。」小厮很誠實地回答道。
霍追恩感覺更加不爽,老頭子找他肯定沒好事,自己劍被鎖人被關,還想怎
麽着?他邁開步子往書房去,小厮抱着木劍緊随其後。
霍奕全正在書房焦急等待着,見霍追恩甩手甩腳地進來,不禁皺起眉頭,不
過瞬間換上一臉和顔悅色,道:「兒啊,終于到你報答爲父養育之恩的時候了!」
霍追恩一聽,不由面色難堪起來,問道:「爹所言何意?」
霍奕全清清嗓子,道:「這事說來話長,當年你還未出生,爲父遭奸人陷害,
幸得薛老爺爲吾等洗淨冤屈,才保住一家老小性命,這事我以前跟你說過,你可
記得?」
誰沒事惦記這些啊?霍追恩随便嗯了聲,心裏想着怎麽拿回自己心愛的寶劍。
霍奕全繼續滔滔不絕,「不過爲父有一事沒有告知你,當年爲父對薛老爺極
其敬仰,見他有一幼子,死纏爛打地結了門娃娃親,現在——厄,人家來接親了。」
見兒子還是無所謂地嗯了聲,他很是不滿,喝道:「你嗯什麽嗯,到底聽懂沒有!」
霍追恩用眼角瞟過去,道:「你讓他接不就行了?」
霍奕全氣得直跺腳,道:「我拿什麽給他接?我哪有女兒!」
「那——」霍追恩整理了一下語言,最後吐出,「關我屁事。」
霍奕全被這句噎得差點背過去,怒道:「你這混小子,不孝子,給我跪下!」
霍追恩絲毫不覺得自己混賬,一動不動地站着,霍奕全頓時火冒三丈,大吼道:
「跪下!」
霍追恩不怕,但身後的小厮怕得不行,哭喪着臉勸道:「大少爺,你别氣老
爺了,小心他把你的劍沉湖底去。」
霍追恩被戳到心頭肉,隻好服軟地跪下,背脊挺得直直的,沖老爹道:「你
到底想說什麽?」
霍奕全咽口唾沫,試探性地問道:「我沒女兒,你去頂頂?」
「什麽!?」霍追恩猛地站起身,他個子本就高挑,這一蹦起來,吓得霍老
爺往後跳了一步。
幸好小厮身手敏捷,死死抱住霍追恩一條腿,哭喊道:「大少爺,冷靜冷靜!
你要爲你的寶劍着想啊!」在小厮的奮力拉扯下,霍追恩又被拉跪下。
霍奕全深知這小子被他娘養壞了,功夫又出奇的高,根本惹不得,趕緊躲到
書桌後,隔得遠遠地嚷道,「不孝子,你想造反啊!」
霍追恩再火爆也不能跟老爹動手,故而隻有動動嘴皮,挺直腰杆道:「你老
糊塗啊,忘吃藥了吧你!」
是個當兒子的都不帶這麽罵爹的,霍奕全内心那個凄涼啊,還好他有殺手锏,
道:「你不同意是吧?真不同意?好,我找秋宇去!」
秋宇是霍奕全的小兒子,今年才十四歲。霍追恩一聽,再次蹦了起來,小厮
拉都拉不住。「你瘋了?秋宇還小!」
小厮把四肢全用上了,硬把霍追恩又纏跪下,霍奕全感覺占了上風,立馬追
擊道,「秋宇比你聽話,我要去找他,肯定答應我。」
确實,秋宇那麽乖巧的一小孩,搞不好真會答應。霍追恩大怒,爬起身一腳
踹開小厮,氣勢洶洶地往外走。
霍奕全大感不妙,叫道:「你去哪?」
霍追恩斜眼一瞥,那目光充斥着濃濃的殺氣。「我去殺了那姓薛的,看你怎
麽鬧!」
「你敢!」霍奕全激動地跳起來,吼道:「你敢動他,爲父、爲父就死給你
看!」緊接着一陣哭喊,「你個不孝子,逼死親爹,天打雷劈啊!——我怎麽就
生了你這麽個混賬東西,成天不務正業,就知道混吃等死,如今還想逼死我!」
某種程度上,霍追恩的确是不務正業。霍家一直經商,打從老一輩就如此,
所以才有這麽大的家業。霍家人習武乃爲強身健體,爲經商打好身體基礎,像霍
追恩這種練武練到從不過問家業的兒子,跟不學無術的敗家子真是沒啥區别!
但凡提及霍追恩闖蕩江湖的破爛事,霍奕全就滿腹抱怨,立刻噼裏啪啦起來,
「你說你去闖江湖,要能混出個名頭也就罷了,可瞧瞧你都幹了啥,和魔道交手,
輸得一敗塗地,霍家的臉面都讓你丢盡了!」
霍追恩最恨人提這事,其實他在武林上也算是個人物,年紀輕輕便混進了三
大高手的行列,由他獨創的斷水劍法更是堪稱劍界奇葩,可他這麽個百年難遇的
武學奇才卻遇上了更不可思議的對手。
那年他未滿二十,對手也不過二十出頭,皆是年輕氣盛,激戰了三天三夜。
那三日裏,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束手無策,什麽叫力不從心,什麽叫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整整三日他一直處于下風,無數次因對方手下留情而撿回性命。他感
覺自己像一尊木偶,完全操控在對方的手中,敗得極其難看!可是他更沒有想到,
那魔人竟挑出他劍法的不足之處,甚至給出改進建議。當時他以爲對方在嘲笑自
己,咬牙切齒地問候了那人全家,可是他很快發覺自己錯了,他朝着對方指點的
方向練劍,竟大爲提升。這才恍然大悟,那人所處的高度是他霍追恩所達不到的,
若能再會自己必與之把酒言歡,結爲異姓兄弟!
其實,他怨恨的不是那人,不是敗仗,而是借敗仗把他關在山莊還鎖了他寶
劍的混蛋老爹!他偏偏又沒法反抗,商賈的兒子不好好作生意,跑去混江湖還吃
了敗仗,導緻他在家族中的地位大跌,從來不敢對他大聲說話的老爹馬上翻身騎
到他頭上作威作福,甚至大膽到要把他嫁出去!
「你少拿這事牽制我,你自個胡亂答應的親,休想拿我去填補!」霍追恩的
地位已經低到小厮又爬過來把他纏跪下了。
霍奕全仰頭冷哼一聲,道:「不是我要拿你填補,而是你生下來就注定要填
這個坑!」
「啥?」
「你的名字追恩在你出生前就定下,追的就是薛家的恩,我是想生個女兒啊,
孰料你是個帶把的。」霍奕全攤手道,「你娘又不争氣,秋宇也是男孩,我能有
什麽辦法?反正你早就注定是他薛家的人,就别掙紮了,是男人就痛快點!」
「我叉,你再說一次!」霍追恩再一次震開小厮,站了起來。小厮骨碌骨碌
滾了幾圈,撞得鼻青臉腫。霍追恩暴怒,嚷道:「有你這麽當爹的嗎?究竟我是
你兒子還是那姓薛的是你兒子!」
霍奕全撒腿就跑,躲到了屏風後,不甘示弱地回吼道,「兒子可以不要,這
個女婿我要定了!」
「你早知道有這門親,不會去認個幹女兒嗎?」霍追恩的聲音吼得更大一分。
「薛老爺的恩德,要吾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絕不做欺騙之事!」屏風後響
起更高昂的聲音,其實霍老爺很心虛,這親事是二十年前訂的,他以爲薛家沒上
心,所以根本沒行動。
霍追恩現在的心情那叫糟糕,恨不得找個人來往死裏揍,他瞄上小厮抱來的
木劍,沖過去拿起啪嚓折斷了。
「既然你這麽喜歡那個姓薛的,幹嘛不自己嫁過去!」這句自然是氣話。
霍老爺好歹也是名奸商,兵來将敵水來土堰,道:「我要年輕二十歲,哪輪
得到你?反正你不願意,我就讓秋宇去,随便你。」
屋内陷入一片寂靜,霍追恩的拳頭捏得咯咯響,這種氣氛是詭異的懾人的,
霍奕全躲在屏風後不敢出來,小厮頂着巨大的壓力連大氣都不敢出。終于,終于,
霍追恩說話了,他面目猙獰,目光兇惡,狠狠吐出一句「我叉!」
第三回逆來順受
當意識到自己不得不做這塊刀闆上的魚肉後,霍追恩平靜地挑了張椅子坐下,
高高翹起腿,道:「你說說,怎麽……嫁?」吐出這個字的時候,他差點咬斷自
己舌頭。
霍奕全從屏風後探出頭,确保安全後踱了出來,道:「别家女兒怎麽嫁,你
就怎麽嫁。」
霍追恩額頭上的青筋暴跳,勉強忍住了,道:「我是男的。」
「廢話,你要是女的,我犯得着這麽苦惱嗎?」霍老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青筋跳得更厲害了,霍追恩出着大氣,道:「你當姓薛的傻麽?我一……嫁
過去,不就被發現了?你要拿我去抵,我認,但薛家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會怎
麽看待我們霍家?這根本就是欺騙,有你這麽報答恩人的嗎?」
霍追恩難得講理一次,霍奕全也很認真地回複道,「其實你說的這些爲父都
考慮過,」他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甚至想過找個丫鬟去頂,可仔細一想,
根本行不通啊!以我霍家今時今日的身份,養出來的女兒必然是嬌貴的千金大小
姐,這大小姐脾氣可不是丫鬟能裝得出來的!一旦被拆穿,女婿必定以爲我霍家
嫌棄他,叫我情何以堪?那去找個千金大小姐來吧,試問哪個大戶人家肯借自己
女兒?爲父思來想去,你那點少爺脾氣倒還合适,多施點粉黛,穿漂亮點,應該
能混過去。」
娘的,還要扮女人!霍追恩在心裏罵了句,道:「你以爲嫁過去是一天兩天
的事嗎?日子一長,誰能保證萬無一失?」
霍奕全表示贊同,道:「别擔心,爲父替你想好了,你一去到婆家,就立刻
給女婿納個小妾,務必找個美貌的,到時候伺候相公、孝順婆婆、生兒育女都由
小妾包了。你也知道,正房都是拿來擺着供着的,女婿有了小妾,心思自然不會
放你身上,你做個有名無實的正房夫人,輕松又自在,到時候不管是練功練得走
火入魔,還是去闖蕩江湖,都沒人阻止。」
若非知道自己老爹是個大大的奸商,霍追恩真要被這大好的福利唬過去了,
心中暗自呸了一口,道:「那洞房怎麽辦?」
霍奕全拍拍胸口,道:「放心,我已囑咐王管家,到時候帶二十個人去敬女
婿的酒,把他灌醉了再給你擡進去。」
霍追恩不屑地哼了聲,霍奕全見他這副模樣,立刻滿面桃花地追問,「兒啊,
其實你蠻期待洞房吧?」
「我叉!」霍追恩從椅子上蹦起來,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怒火又熊熊燃起。
霍奕全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又躲到了屏風後,隻露出個腦袋,道:「兒啊,
你别激動嘛,薛青天當年的風采可是讓爲父無數次折腰,遺憾自己不是女兒身呢!
我看女婿也沒差多少,難說你們一來二去就對眼了呢?雖然你們不能給爲父生個
孫兒吧,但沒有關系,我等着秋宇的就行!」
「你再說一句,我就割了……他的舌頭!」霍追恩把矛頭指向無辜的小厮。
小厮立馬撲通跪下,淚汪汪地抗議道:「大少爺,跟我無關啊。」
「閉嘴!」霍追恩宣布抗議無效,對老爹道:「斷水劍還我!」
「可以。」感覺事情要成了,霍奕全一臉樂呵呵地道,「婚事辦完就給你。」
事已至此,霍追恩也知道掙紮無用,轉身就要走。霍奕全卻不肯放過他,大
叫一聲且慢。霍追恩停下腳步,投來淩厲的目光。
「兒啊,我們還需約法三章。」霍奕全深知自己兒子的劣根性,不來點狠的,
女婿小命難保。「第一,女婿是個文人,你武藝高強,他的生命安全由你全權負
責,女婿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你說你都嫁給他了,陪葬也應該。他要被弄得缺胳
膊了呢,你就斷個腿,夫妻共患難嘛!」
我叉,殺不得還不讓打殘!霍追恩被霍老爺刨了心思,不爽道:「他若在外
惹事,我哪管得了!」
「少來,憑你的本事,真有心的話誰動得了他!」霍老爺幾十年的生意人,
最拿手的就是談判,繼續道:「第二,女婿位處官場,不比商場和武林,你需注
意言行,不可給薛家抹黑,切忌惹事生非。」
誰他娘的會沒事找事啊!霍追恩暗自嘀咕,心情更加糟糕。
「第三,你若被女婿休了,就自絕以謝天下吧,我霍家沒你這麽丢人的兒子!」
霍奕全提出的第三條最苛刻,完全斬斷霍追恩企圖逼迫薛念終寫休書還他自由的
念頭。
面對如此不平等的條約,霍追恩表現得異常平靜,但凡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這樣的他才是最可怕的!隻見他的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一字一句緩緩道:「我、
要、見、娘。」
對霍奕全來說,這絕對是最緻命的死穴,如同他自己說的,正房夫人都是拿
來供着的,霍夫人當然也被霍老爺供着,當神明一樣供奉着,令他虔誠得敢都不
敢想小妾兩個字!「兒啊,你娘外出雲遊,不會這麽早回來。」
「那我等她回來再嫁!」
「這這、這怎麽行?日子都選好了,宴席什麽的都在準備了,就是明天。」
「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怎麽能不等娘回來?」
「兒啊,乖兒啊,女婿等着呢,你先嫁過去好不好?」
「休想!」
「你……那就是沒得商量喽?」
「哼!」
「好好,是你逼我的——我找秋宇去!」
「……」
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而且很辣!能逼大兒子嫁人的老爹自然也能去逼小兒
子,霍追恩完全不指望他爹手下留情,誰說虎毒不食子,這就有一個活脫脫的例
子!
看着霍追恩氣急敗壞地離開,霍奕全知道自己勝利了,他長舒一口氣,順順
胸口道,「這混小子,被他吓得起碼折壽兩年!」
第四回洞房花燭
婚事緊羅密布地籌備着,薛念終本來極其不贊同在霍家舉辦婚事,他并非入
贅霍家,于情于理都該将新娘迎回家再拜堂。可霍老爺生怕霍追恩途中有變故,
苦口婆心地勸了薛念終一整夜,從老一輩的交情講到這一代的感情,什麽我一直
把你當親兒子,在這裏拜堂不代表入贅,我等了這麽多年就是想親眼看着你們拜
堂成親。薛念終就是不同意,說不合規矩,霍奕全隻差沒憋出一口血來,最後頂
着一張老淚縱橫的臉死皮賴臉地哀求,說老頭子我沒剩幾年了,要是看不到拜堂,
不如早點下去找你爹吧。人都以死相逼了,薛念終還能怎麽固執?隻好勉爲其難
地點頭。
當上準姑爺的薛念終立刻倍受衆人矚目,所受待遇簡直比霍老爺還好,走到
哪都有十幾個人跟随伺候。車夫青平也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甚至産生自己
不再是一個普通車夫的錯覺,以爲自己當上了富貴人家的首席車夫!
比起青平的安然,薛念終老有個古怪的感覺,覺得随從們打量他的目光有…
…那麽一點其他味道,不是鄙視和嫌棄,若是這兩樣他還能理解,自己這副窮模
樣還能傍上富有的霍家,确實惹人嫉恨,可他從下人們的目光裏看到的不是這些,
倒有點像是……聚在茶樓聽呂快嘴說書時露出的表情,等着看好戲的嘴臉!
因爲霍老爺主張速戰速決,所以薛念終現在已經套上了新郎官的紅衣裳。霍
奕全很是激動地拉起他的雙手,淚汪汪地說「賢婿啊,好兒子啊,我們是一家人
了。」
薛念終跪在地上磕了三次頭,把嶽父大人天花亂墜地贊頌了一番,阿谀奉承
是每個當官的必修課,尤其他這種屁點大的小官,更是生存的本領,幾番下來就
把霍老爺誇得眉開眼笑,直接羽化成仙了。
霍奕全的笑聲隻能用猖狂來形容,一得意就牽動了臉上的傷,立刻痛得前俯
後仰。薛念終這才留意到霍老爺一側臉上青了一片,道:「嶽父的臉怎麽受傷了?」
霍奕全扶着臉,不敢再嚣張,道:「沒事沒事,今早上不小心撞門上了。」
其實是他一大早就興沖沖地領着人去圍觀換了女裝的霍追恩,還一口一個老夫終
于體會到嫁女兒的心情了,快來看快來看,你們大少爺這模樣不比任何一個大小
姐差,真是生男生女都一樣!霍追恩也不跟他啰嗦,直接取下鳳冠砸過來,給他
臉上狠狠添了一筆。
薛念終極其尊重這位嶽父大人,所以絲毫不懷疑,如同嶽父告訴他婚禮辦得
太急,賓客都趕不過來一樣,一點都沒多想。
「賢婿啊,」霍奕全緊握薛念終的手,慎重說道:「我那兒,咳咳,我那女
兒長年在武林上打拼,過慣了刀光劍影的生活,行事作風比較、比較那啥……」
「幹淨利落!」
「對對,所以啊,脾氣就比較、比較……」
「豪爽!」
「對對,完全正确,所以你千萬别和他硬碰硬。」
「嶽父大人放心,能娶到小姐乃念終福分,我必定事事都順着她。」薛念終
說得豪情壯志,令霍奕全連連點頭。
王管家蹬蹬跑來,說良辰已到,可以拜堂了。霍老爺趕緊到堂中正位坐下,
笑眯眯地等着一對新人。薛念終感覺很緊張,甚至有點不知所措,他還沒見過霍
家大小姐,第一次見就面臨成親,跨越人生的一大步。
就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一身紅裝的霍追恩踏入殿堂,頭上罩了塊紅蓋頭,
也沒要人攙扶,直接大手大腳地走到堂中,掀起霞披下擺,跪下了,整個過程一
氣呵成,隻能用灑脫來形容。
薛念終看愣了去,直到聽到霍老爺的咳嗽才反應過來,趕忙跪在霍追恩身邊。
正常人都會對未見面的媳婦長相感興趣,薛念終自然也是,所以他偷偷瞟了好幾
眼,隻能看到紅蓋頭下的下巴,形狀和弧度都很美好。
三拜過後,不待人吼送入洞房,霍追恩已站起身來,覆着雙手向新房走去,
那氣勢那姿态,怎一個潇灑能形容!旁人對此早是習以爲常,薛念終則看得目瞪
口呆,心中大爲感歎:不愧是一代俠女!
不過不等薛念終感歎完,王管家就在霍老爺眼色下沖了過來,砰地一聲擺了
一大壇子酒在他面前,後面齊刷刷地站了二十來人。
「姑爺,這碗酒你不陪我們幹了,就是瞧不起我們!」說罷,擡起一碗咕噜
喝了。
薛念終不由自主地往後小退了一步,眉頭微皺,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新房内,紅蓋頭早被扔到了地上,上面還有兩個腳印。霍追恩洩憤地把一盤
紅棗吃了個精光,還吐了一地的棗核。幸好把鳳冠砸了,光這身霞披就厚重得很,
再加個鳳冠,還讓不讓人走路了?他索性扯開胸口,看起來毫無雅觀可言,還很
蕩漾。
候了約半個時辰,門嘎叽響了。霍追恩料想是薛念終被橫着擡進來了,就很
不屑地拿眼角瞟過去,孰料竟瞟到豎着進來的薛念終。
薛念終闩上門,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邊,一手撐着桌面一手扶着胸口,氣喘
籲籲地說道,「差點死在外面。」
他面色紅潤,顯然被灌了不少,提起桌上的水壺倒滿一杯,剛送到嘴邊就發
覺不對,這也是酒。頓時感覺口幹舌燥,他伸手拉了拉領口,瞄到一地亂七八糟
的棗核,再順道瞄過去,看見正正經經坐在床上的霍追恩,頭上還是罩着蓋頭,
厄……怎麽那麽髒?
「夫人,念終有禮了。」薛念終雙手抱拳,鞠躬行禮,目光正好瞅到霍追恩
敞開的交領不禁錯愕,這、這這是等不及了?想他飽讀詩書多年,哪見過這樣的
場面,立刻惹得滿臉绯紅。
霍追恩不吭聲,心想混蛋老爹咋辦事的?居然讓人逃過來了!
「夫人?」薛念終又喚一聲,還是沒動靜,然後他看到了桌上的短劍。
有必要說說這把短劍,挑蓋頭的玩意很多,筷子、竹尺、秤杆等等,長條的
都行,可是霍追恩是什麽身份?他是名震江湖的逸龍少主,是令人敬仰的劍界頂
峰,是與衆不同的!所以隻有劍才配挑起他的蓋頭!
薛念終把手伸向短劍,可是霍追恩沒有給他機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
劍,然後一劍抵住了薛念終的喉嚨。與此同時,紅蓋頭飄啊飄,滑了下來。
薛念終很驚訝,當然不是驚訝霍追恩的相貌,誰有心情在生死攸關的時刻關
心别人長得是方的還是圓的啊!「夫、夫人,你别沖動。」他的注意力全到劍上
去了,急道:「我知道我們才剛相識就做了夫妻,你肯定感覺很委屈,但、但我
可以發誓,一定會善待你。」感覺劍又刺下來一分,就快刺進喉嚨了,他冷汗直
流,再道:「洞、洞洞房之事我們可以先緩緩,等你我熟悉之後再……」
如果可以,霍追恩的劍早刺下去了,這人即不能殺又不能打,實在麻煩。他
揮手點住了薛念終幾大穴道,這才将逼命劍撤下來。
薛念終無法動彈,又說不了話,隻好把注意力慢慢轉向霍追恩的臉。好看,
真的好看,但是和什麽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完全沾不上邊,簡直不是一個概念!
霍追恩英氣逼人,眉目十分俊朗,讓人賞心悅目又歎爲觀止,令薛念終再次感歎:
真不愧是俠女啊!
霍追恩察覺薛念終的目光,很是反感,立刻把掉了的蓋頭撿起來,上面又多
粘了幾個棗核,他懶得抖,直接扔對方頭上蓋上。然後自個爬上床躺下,臨阖眼
的時候,又瞥見聳立在床邊的倒黴家夥,毫不猶豫地哼了聲,從嘴中蹦出一句,
「狗官。」
第五回打道回府
翌日,被嫁掉的霍追恩便要前往夫家,薛家位于一小縣城内,距離霍家有兩
日的路程。薛念終來時那輛破舊馬車已被重新打整了一番,狹窄還會漏雨的篷子
變成了嶄新寬敞的厚實車廂,和驢子差不多的老馬換了兩匹高大結實的駿馬。青
平逐一見,激動得上蹿下跳,一會去摸摸馬鬃毛,一會去車廂裏滾兩圈。
山莊已有一隊人馬先行去往薛家,專門運送霍追恩的嫁妝,大到床櫃桌椅小
到簪钗玉環,應有盡有。霍追恩見到那些漆紅的嫁妝,忍不住罵道,叉,你真以
爲你嫁女兒啊!霍老爺理直氣壯地回答,嫁兒子也是嫁!
其實霍老爺還瞞着霍追恩一件事,那就是他偷偷塞了三千兩的銀票給薛念終,
說是作爲女兒的生活費。薛念終哪敢收,霍家的嫁妝已經很吓人了,自己才那麽
一點點聘禮,難怪被下人笑話。結果霍老爺說,我沒拿你當女婿,我拿你當兒子
呢,兒子用老子的錢,天經地義!薛念終感動得泣涕漣漣,把銀票揣進了懷裏。
臨行前,霍追恩一腳踹開了霍老爺的房門,大搖大擺走進去,身後還跟着一
個模樣可愛的小丫鬟,約莫十六七歲,名喚桂圓,是霍追恩的陪嫁丫鬟,之前一
直伺候着大少爺起居,這次一并去薛家。
「斷水劍還我。」霍追恩氣勢洶洶道。
霍奕全一見他就頭疼,道:「兒啊,你這身打扮的時候能不能端莊穩重點?」
霍追恩現在是女人裝扮,水色羅裙上飄着幾朵金線繡成的海棠,頭發梳成了
出嫁婦人的發髻,因遭到他的抗議,桂圓隻在發間插了一支簡單的玉簪,粉黛也
沒怎麽敢施,所以他的眉毛依舊淩厲,眼神仍然輕蔑,語氣還是兇惡。「把斷水
劍還我!」
霍老爺歎了口氣,吩咐小厮去取劍,小厮表現得很不情願,别别扭扭地把劍
取來交給霍追恩,然後躲到門口,隻探個頭往裏面打量。霍追恩緊握自己的寶劍,
劍确實是斷水劍,但是上面多了個東西。一條黑黑的鐵鏈死死纏住劍柄和劍鞘,
還有一把亮堂堂的鐵鎖。
「兒啊,爲父想過了,你拿着斷水劍也是闖禍的多,索性鎖了去,鑰匙已經
交給女婿,也跟他交代好了,你以後要是乖呢,就打開鎖給你玩玩,要是惹事生
非呢,就把鑰匙毀掉。」霍奕全笑臉盈盈,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齒。「這鎖和鏈子
都是冰鐵打造的,沒那麽容易破壞,所以你就别白費力氣了。」
霍追恩感覺胸口積了一堆火焰,最先從眼睛裏噴了出來,霍老爺見狀膽怯地
往後退了退。這天下間,還真沒有霍追恩不敢揍的人,他二話不說,提起劍就往
霍老爺身上砍,被鎖的斷水劍當根棍子用還是綽綽有餘的,而且打起來還很痛。
「哎喲,你反了你,敢打老子!」霍老爺挨了兩下就喊吃不消,抱着頭四處
逃竄。
霍追恩也沒什麽招式,就是一路追着霍老爺拿劍狂敲,口裏罵道:「死老頭,
你怎麽還不死!去死去死,我叉我叉我叉叉叉!」
這回無論霍老爺是搬出霍秋宇還是霍夫人都沒效了,一聲聲凄厲的叫聲從屋
内傳出,伴随不孝子、混小子的罵聲。
打完罵完,霍追恩大咧咧地領着桂圓離開,走出門時被小厮一把抱住腿,悲
呼道:「大少爺,你走好……」後面的話語化作一片哭聲,他也是從小伺候霍大
少,可惜沒有帶陪嫁小厮的。
霍追恩一腳将人踹滾開,怒道:「哭個屁,老子都沒哭!」
待小厮爬起來,霍大少已經走遠,他連忙回到房内,隻見慘遭虐待的霍老爺
可憐兮兮地縮在角落。「老爺,您沒事吧?」
沒事才怪!霍老爺感覺全身骨頭都被打散了,發狠地想此等孽子應該早點嫁
掉!「叫王管家……哎喲呵,真痛,叫他送少爺和女婿走,然後看好門,别讓那
小子再進來。」
小厮一臉爲難,道:「王管家還沒醒呢。」
「沒醒?」霍奕全納悶地問道,「他昨晚幹嘛去了?」
小厮攤手道,「不知道,昨晚他和他那群手下都是被擡回房的。」
霍老爺更加茫然,王管家向來一絲不苟,何以如此?不過他沒有多想,也懶
得多想,爬去找藥酒揉傷去了。
再說霍追恩,已經走出山莊準備上車,弟弟霍秋宇一路送他出來,兩個眼圈
哭得又紅又腫,表情還很委屈。霍追恩很不爽,非常不爽,因爲秋宇以爲哥哥是
去啥好地方玩,而且那地方實在太好所以才不肯捎上他。
「叉的,也不想想我是因爲誰才這麽慘。」霍追恩頭也不回,直往車上沖。
薛念終守在車下,見他來了,趕緊上前喚了聲「夫人。」他站了一整夜,此
刻有些腰酸背痛,但還是恭敬地伸手過去,準備扶夫人上車。
霍追恩的臉色立刻黑了下去,一巴掌打開,自個爬上車去。桂圓一臉笑嘻嘻,
對薛念終甜甜道,「姑爺,小姐脾氣犟,你可得順着她。」
薛念終對她客氣道,「桂圓姐好,以後要叫爺和夫人,不能再叫小姐了。」
桂圓先是一愣,而後咯咯笑起來,也爬進車去。薛念終看見一旁哭得稀裏嘩
啦的霍秋宇,料他是姐弟情深,舍不得姐姐遠嫁,忙上前行了個禮,道:「小舅
哥不必遠送,我會善待夫人的。」
霍秋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道:「大、大哥慢走……」随後便被下人領
了回去。
薛念終目送他離去,擺擺頭道:「應該叫大姐夫才對。」轉念一想,霍老爺
把他當兒子,霍小弟又當他是大哥,能得到霍家人如此認可,不禁又有點高興。
他爬上馬車,車内十分寬敞,足夠人躺下休息,還鋪了軟席,擺了張小桌子。
青平揚起馬鞭,馬匹跑起來,好馬好車就是不一樣,又快又穩。車内,霍追
恩霸道地占領了大半位置,桂圓又占去一塊,隻留給薛念終車門邊一塊很小的角
落,别說腿腳都伸不開,路要是稍微差點,車子一颠簸就能把人甩出去。薛念終
倒毫不在意,覺得路途遙遠,霍追恩如此金貴,是該舒舒服服地躺着。
桂圓伺候霍大少這麽多年,很會讨大少爺歡心,一會捏捏肩錘錘腿,一會盛
杯水剝個果子,順便給薛念終也剝了一個。
「多謝桂圓姐。」薛念終雙手接過來。
「爺,人家還小呢,你怎麽老叫姐!」桂圓嘟着嘴不樂意地說,又轉過去對
霍追恩道,「是吧?夫人——」
「噗,咳咳!」霍追恩被噎住,捶着胸口咳了半天,惡狠狠地瞪過來。
桂圓還是笑嘻嘻的,一點都不怕。薛念終發覺那目光轉而殺向自己時,不禁
打了個哆嗦,趕緊安撫自己道,沒事的,自己已經得到了霍家男人的認可,稍加
時日一定也能等到霍家女人的認可!
車輪轱辘轱辘,青平愉快地趕着車離開逸龍山莊,朝着薛家所在地去了。
第六回袖手旁觀
升級後的馬車速度大爲提升,原先需要兩日的路程預計一天半就能跑完。霍
追恩睡了一覺,吃了兩塊糕點,喝了半壺水,無聊得想揍人,越看同車的薛念終
越是不順眼。午間,青平把馬車停在路邊一小攤前準備解決午餐,他們已經出城
上了山路,在達到下一個縣城前這是最後一個攤點。霍追恩卻不肯下車,讓桂圓
給他端了碗炸醬面進來。
「少爺,不對,該叫夫人。」桂圓一路伺候他,都沒怎麽休息,現在還不讓
好好吃飯,嘟着嘴不服道,「真是的,你鬧什麽别扭!」
「閉嘴!」霍追恩把面條搶過來,拌了拌開吃。他才不想讓更多人看到他這
身裝扮,要是遇上熟人,叫他以後怎麽混?
桂圓看他吃得那麽豪邁,把手絹遞了過去。「還有,你也讓爺進來坐嘛,躇
門那你也不擔心颠下去!」
霍追恩想說關我屁事,但轉念一想薛念終又沒惹他,不過是個被騙的可憐人,
便道:「他自己不進來……」
「爺稍微一動,你就冷眼過去了,他哪還敢進來?」桂圓衷心覺得薛念終是
好人,沒脾氣有禮貌,模樣也挺俊朗。「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對爺好一點嘛。」
霍追恩聽得臉色一黑,怒道:「滾滾滾,給我拿碟鹹菜上來!」說這話的若
換作小厮,絕對會被一腳踹下去。
薛念終和青平湊在一張土桌旁,點了幾道小炒,看到桂圓上上下下地跑了幾
趟,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爺,夫人這麽……金貴,會不會不适應咱那的生活?」青平小心翼翼地問,
突然覺得當大戶人家的下人也沒那麽好,起碼自己還能和主子同桌吃飯。
薛念終也很苦惱,道:「夫人嫁到我薛家,确實是委屈了,我隻能盡量不讓
她吃苦。——對了,你再叫店家做點東西給桂圓姑娘送去,她一直沒吃上。」
青平應了,桂圓被賄賂後,更是偏向薛念終,待吃完飯上車,不等霍追恩發
表意見,直接招呼他進來坐。薛念終見霍追恩沒反對,倒是很高興,覺得彼此關
系前進了一大步。
路程尚遠,接下來又是好幾個時辰的山路,人迹都難以見到,可謂無聊透頂。
桂圓便搬出棋子和棋盤,和霍追恩對弈解悶。薛念終從小受私塾教育,琴棋書畫
都懂一些,但他沒資格上桌子,隻能縮在旁邊看。桂圓的棋藝顯然不怎麽樣,但
霍追恩更爛,三番五次被逼得山窮水盡,看得薛念終眼角抽搐,最後隻好扭過頭
去,心想夫人雖然長得标緻,但棋藝慘不忍睹,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人。
馬車在還算融洽的氣氛中奔馳,突然來了個急刹車,馬匹發出嘶叫聲,車内
三人都跟着翻了個跟鬥,黑白棋子嘩啦散落一地。
「夫人!」薛念終被撞得兩眼昏花,滑到了門邊,最先想到的還是霍追恩。
霍追恩什麽事都沒有,還抓住了差點滾出去的桂圓。
這時青平探頭進來,臉色煞白,道:「爺,有山賊!」
薛念終驚愕,立刻朝霍追恩和桂圓低聲道,「夫人,你們千萬不可出聲!」
他一臉驚慌失措,又道:「桂圓姑娘,一會若聽到我喊跑,你就帶着夫人跑進林
子去,找機會逃回縣城,務必要保護好夫人!」說罷,匆匆下車去。
保護?霍追恩一臉錯愕,狗官腦子撞壞了?居然要桂圓保護他?桂圓也被說
得一頭霧水,愣在原地。
山上有山賊是合情合理的,他們來時沒遇上是因爲車子太破,山賊都看不上,
現在換了這麽豪華的馬車,又是孤軍一支,自然成了野狼眼中的大肥羊。
薛念終急忙下車來,見對方四人都是彪形大漢,手上的大刀有半個人高,不
禁雙腿打顫。「四位大俠,吾等隻是途經此地的小商販,請放我們過去吧。」立
即上前鞠了一躬。
其中一個山賊扯着嗓子道,「少扯這些,有什麽孝敬爺的,趕緊拿出來!」
他把大刀扛在肩頭,下巴高高揚起,旁邊那個蓄着絡腮胡的應該是他們的頭兒,
另兩人死死抓住馬匹的缰繩,防止脫逃。
薛念終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畢恭畢敬地遞過去。山賊們差點把眼珠瞪出
來,他們這種經常食不果腹的職業,何時見過這麽大額的銀票?四個人相互使了
個眼色,确定這次釣到了大魚。
「這麽大的車,裝的什麽?」山賊舉起大刀指向馬車。
薛念終面色一白,答曰「隻是些貨物,四位大俠,請放我們過去吧。」
「爺想放自然會放,再啰嗦就給你一刀!」山賊氣焰嚣張地吼道,大步朝馬
車走去。
薛念終冷汗直流,追着道:「大俠,真的是貨物。」
青平坐在車頭,吓得渾身顫抖,山賊過來一把将他扯到地上,便要去掀簾子。
薛念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伸手拉住山賊手臂,嚷道:「錢我給了,你們還想怎
麽樣!」山賊擡起一腳将他踹翻在地,薛念終不肯死心,撲上來抱住山賊的腿,
這一抱就把山賊搞火了,朝他身上又招呼了兩腳,他一個讀書人哪受得住,一口
血就噴了出來。
車内,桂圓悄悄挑起窗簾,一眼看見被揍的薛念終,立刻沖霍追恩急呼,
「大少爺,你還坐着幹嘛?爺快被打死了!」
霍追恩才不擔心,不屑道:「誰讓他沒本事還逞能。」
「爺還不是爲了保護你!」桂圓聽着外面的打罵聲,不由心急火燎。
霍追恩聽得起雞皮疙瘩,道:「呸,誰稀罕他保護了?」
「你快點出手啦,不然我回去告訴老爺!」桂圓叉着腰氣勢洶洶道,絲毫不
容商量。
青平和薛念終都被揍得很慘,但還是拼死護着馬車,生怕山賊發現車内有女
人動了色心,豈料桂圓自己走了出來,沖幾名山賊道:「放開我家爺!」
「桂圓你——」薛念終大驚,心中怨怪桂圓沖動,這一出來更難趕走這群餓
狼了。
山賊們頓時眼前一亮,哪還有心思搭理薛念終,色兮兮地湊了過來。桂圓沒
有絲毫膽怯,怒道:「識相的趕緊滾,否則小命不保!」
「哎喲,我的魂已經叫你勾去了。」那山賊笑得極其淫* 蕩,不料笑聲未止,
一陣疾風撲面而來,他一聲慘叫飛了出去。
一陣陣凄厲的叫聲響起,隻見他雙手抱臉滿地打滾,絡腮胡急奔至他身旁,
問「老二你怎麽了?」挪開他手一看,眉心竟鑲入了一顆白色棋子!回頭見車簾
微微顫動,絡腮胡大喝一聲,「車内有高手!」揚起大刀便砍來,另兩人也操起
武器殺來。
這等小毛賊,霍追恩根本不放在眼裏,他随手抓起一把黑白子抛出,灌入内
力的棋子勢如破竹,所向匹敵,把三名山賊打得落花流水,被擊中之處輕則淤青,
重則骨折。一試便知深知彼此實力懸殊,絡腮胡高喊一聲退,四人夾着尾巴匆匆
逃走。
就這麽被打跑了?薛念終和青平瞠目結舌,心情都很複雜。「爺,你沒事吧?」
桂圓跳下車,把傷痕累累的薛念終扶回車内。霍追恩看了他幾眼,比想象中的慘,
趕緊扭過頭去,當作沒看見。
青平知道自己不該多話,但實在忍不住,道:「夫人,你武功這麽高,怎麽
……」不早點出手!
「青平,不準多話,去趕你的車。」薛念終道。青平不敢再說,氣鼓鼓地回
到車頭。馬車上沒傷藥,桂圓隻能把手絹沾濕了,薛念終不敢勞駕她,接過來自
己擦着臉,笑盈盈地對霍追恩道,「夫人真是好武藝。」
霍追恩還是不理他,心裏很是矛盾,一邊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了,往日闖
蕩江湖遇上恃強淩弱之事,就是個路人他也會出手相助,怎麽到了狗官這就不行
了呢?一邊又覺得明明是狗官自己逞能,挨打活該,關我屁事!
第七回原形畢露
馬車奔馳了一整天,趕在入夜前進了縣城,趕了一天的路,一行人皆是身心
疲憊,便找了家客棧投宿,準備好好休息。
然後問題來了——怎麽分配房間?若想省錢,可以隻開兩間,薛家主仆與霍
家主仆各一間,但是他們現在有的是錢,而且更重要的是,桂圓不同意。
「爺,新婚夫妻是不能分床睡的!」桂圓堅定地說,「你跟夫人必須睡一起。」
薛念終沒意見,青平不敢有意見,獨霍追恩聽得臉色一黑,很想上去給她一
腳。比起和狗官同房,他甯可跟青平睡一間!當然,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霍追恩很暴躁,一進房間就開始計劃怎麽解決掉狗官。不管怎麽說,兩人是
名義上的夫妻,若趕人出屋子,必遭人閑話,他還不想隔天聽到路人談論某某家
惡媳婦虐待夫君的八卦,所以想幹什麽得先關上房門。
「你,去叫小二拿兩壇酒上來。」霍追恩命令道。
薛念終眉頭一皺,勸道:「夫人,你若想品酒,叫一壺上來便是,飲太多會
傷身的,況且明早還要趕路。」其實,他對霍追恩沒什麽非分之想,既然答應了
要等到彼此自願,自然會好好遵守,而且他也沒本事強迫對方,故而站得遠遠的,
也做好了今夜睡地闆的準備。
「屁!」霍追恩想說大爺我喝酒的時候你還裹着尿布呢,沒讓你再站一晚,
已是仁至義盡了。「你去不去?」
薛念終拗不過他,隻得喚來小二,兩大壇酒擺上了桌子。一壇酒十斤,足足
二十斤酒,霍追恩泛起一絲冷笑,就不信整不死你個狗官!
「過來,陪我喝一杯。」霍追恩突然緩和了語氣,指指身邊的空凳子。
薛念終面露難堪,站着不敢動,道:「夫人,我、我不能喝……」
霍追恩聽得眼前一亮,笑意更濃了些,道:「你要掃我的興是不是?」
「不、不敢。」薛念終磨磨蹭蹭地挪到凳子上坐下,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霍追恩撕開酒封,爲了凸顯豪邁以及盡快放倒狗官,他直接用大碗盛酒,不
過很狡猾地給狗官盛了十分,自己那碗隻有八分滿。雖然在他的酒史上未曾遇到
過對手,但也不想太賣力。
薛念終見他一大碗塞過來,不由擔心起來,道:「夫人,你少喝點。」
兩碗裏孰多孰少,一目了然,還有心情勸他少喝,霍追恩心中暗自嘲笑狗官
裝君子,活該被灌!擡起碗便是一飲而盡。
薛念終看得膽戰心驚,又勸道:「夫人,你慢點,喝這麽急容易醉。」
「啰嗦,趕緊喝!」霍追恩催促道。
薛念終捧起碗,輕抿了一口,眉頭又皺起,目光投向霍追恩,發現對方正死
死地瞪着他,頓時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然後一口接一口慢慢喝完了。見他這
般不爽快,霍追恩很鄙視,又抓起酒壇倒滿一碗。
「夫人,不能再喝了!」薛念終一臉緊張道,「會醉的。」
霍追恩要的就是這效果,道:「磨磨唧唧的,你還是不是男人!」
薛念終被堵得無話可說,隻好由他去,一碗一碗的下去了大半壇酒。霍追恩
覺得不對勁了,就是喝水吧,這麽多下去也飽了,狗官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夫人,你少喝點。」薛念終的态度十分誠懇。
霍追恩有一點驚訝,自己的酒量已經算不錯的了,而且比狗官喝得少,狗官
是硬撐還是怎麽着?「我喝半碗,你喝一碗!」見薛念終居然毫不介意地點頭,
霍追恩有種虧本的感覺,急道:「不行,我、我……」
「你一杯,我一碗。」薛念終把話接過去,遞給他一個小巧的酒杯。
霍追恩大驚,緊緊捏住那個小酒杯,深感自己被羞辱了。酒桌如戰場,想他
堂堂逸龍少主,何時被人如此小看過?
不料薛念終又道,「夫人,其實最好别喝了,早點歇息吧。」
雖然說這話的薛念終沒其他想法,但霍追恩聽來就不是那麽回事,從歇息聯
想到同床再聯想到圓房,我叉,閹了你個狗官!「繼續喝!」
半個時辰後,霍追恩破門而出,蹲在門口吐了個稀裏嘩啦。薛念終很擔心,
但又不敢上前,隻得站在旁邊慰問。
「夫人,我說再喝會醉的,你偏不聽。」薛念終無奈說道,歎了口氣。
霍追恩神志恍惚,四肢都是飄的,晃晃悠悠站起身,口齒不清道:「你,怎
麽一點事都沒有?」
「我?我沒事啊。」薛念終明白他心中疑惑,便解答道,「夫人有所不知,
吾等混官場的,大大小小的酒局多得是,而我官職低微,逢人必敬,酒量早就練
出來了。」
霍追恩暈得連吐糟的力氣都沒有,若不是有内力撐着,早滾地上去了。這才
明白,原來王管家不是沒盡力,而是被喝倒了。他突然感覺受到了欺騙,若是能
使出力氣,真想給狗官點顔色瞧瞧。而此刻,比起揍狗官,一個更深的感覺刺激
着他,令他忍無可忍。
薛念終察覺霍追恩的臉色很不好,自作主張地想伸手去扶,不料被霍追恩狠
狠推了一把,怒斥道,「滾開!」而後霍追恩搖搖晃晃地往外奔去,還回頭向他
喝道,「不準跟來!」
薛念終确實沒膽大到違抗霍追恩的命令,可那畢竟是他夫人,就算武功蓋世,
還很不喜歡自己,但做丈夫的哪能放心自己夫人大半夜的往外跑?所以他加緊腳
步跟了上去。
換作平日,霍追恩肯定會發現跟蹤技巧低劣的薛念終,但他今天喝得太多,
整個一個飄飄然狀态,頭腦沉重思緒混亂,顧不上那麽多。他飛身越過客棧的圍
牆,落地後依着牆靠了會,吹了吹涼風,還是迷迷糊糊,然後轉身面貼着牆,手
腳遲鈍地揭起羅裙,松開褲帶——喝了那麽多酒,再不排洩一下,會被憋死的!
于是,緊随而來的薛念終看到他的夫人,千金之軀的霍家大小姐,正背對着
他直立小解。盡管隻是背影,但身爲男人,他太熟悉那個動作,何況還伴随潺潺
水聲!寂靜的夜,蟲鳴都是如此清晰,那連續不斷的水流聲直接刺進他的耳朵,
直到停止才令他緩過神來。
他,薛念終,打了個冷顫。
霍追恩解決完,頓感通體舒暢,艱難地系好褲子,又東歪西倒地往回走。剛
才急,所以使得出輕功,現在一身輕松,恨不得倒頭大睡,一點力氣都使不出。
待他找對房間,發現薛念終正老實地坐在裏面。
「夫人,你……」薛念終見他進來,猛地站了起來,竟成了結巴,半天說不
出一句完整的話,「還、還喝麽?」
「喝個屁!」霍追恩有氣無力地罵道,挪到床邊一頭栽下,身體終于得到了
放松,困意馬上席卷,眼皮頓時就睜不開了。不過他沒忘記房裏還另有一人,嚷
道:「敢亂來,明天剁了你!」
薛念終不接話,默默闩上了門,再望過去,霍追恩已經睡死了。他形容不出
此刻的心情,說自己眼花吧,不至于耳朵也幻聽吧?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他仔
細打量霍追恩,越看……越覺得是位英氣的男子。
不會吧?他覺得這種想法很無稽之談,嶽父怎麽可能把男人嫁給他?也許…
…夫人隻是喜歡站着小解?感覺這解釋更加無稽,他決定冒着被剁的危險親自一
試。
「夫人?」他貼近霍追恩喚了一聲,對方未有任何反應,然後他把手伸了過
去僵在半空。他的内心很掙紮,他一介書生怎能做這種登徒子行爲?可轉念一想,
夫人若是女子,反正已經嫁給他了,他摸摸自己夫人,天經地義;若是男子,那
摸一摸更算不得什麽了。
說服自己後,他很坦然地把手覆上了霍追恩的胸部,平的。抵死不肯胸部作
假的霍追恩當然是平的!也許……夫人本來就很小?他再次安慰自己,不死心地
把手挪向霍追恩的跨下。
他很緊張,比第一次穿上官服時還緊張,然後他摸到了,那個安然睡在的褲
裆裏的寶貝兒,形狀和手感都還不錯。
「天啦……」薛念終雙膝發軟,滑坐在地闆上,呆滞地看着熟睡的霍追恩。
第八回豁然開朗
霍追恩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被桂圓叫醒。昨夜醉得太嚴重,發髻弄散了,裙
子也壓皺了,桂圓一邊對着他那副毫無形象可言的模樣念叨,一邊幫他打整。
「少爺,你都嫁人了,要注意點。」梳好發髻,桂圓給他換了條蜜色的拖地
長裙,蹲在地上整理裙角,霍追恩感覺這種衣服連走路都不方便,忍不住拉着裙
子往上提。「少爺!」桂圓不忍見好好一條裙子被糟蹋,氣鼓鼓地抗議,「你好
意思把腳露出來啊!」
霍追恩隻好乖乖松手,自己一雙男人腳被迫蹬着繡花鞋,确實很難看。「狗
官呢?」
「狗……少爺,你怎麽能這麽叫爺!」桂圓把腰帶狠狠纏緊,道:「爺和青
平哥早起來了,已經在車裏等着了。」
「青平哥?你倒融入得很快嘛,哎喲,松點啦!」霍追恩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道:「你有沒看見狗官是睡哪裏?」見桂圓搖頭,他很是郁悶,死活想不起狗官
昨夜睡在哪,床還是地上?地上就算了,床上的話……剁了他!不能全部剁,就
卸一條胳膊,死老頭要問到,就說是被山賊砍的。
「少爺,黃花閨女都沒你這麽計較!」桂圓把他打扮得煥然一新,乍一看很
是婀娜多姿。
霍追恩回頭瞪她,心想憑啥不計較,他個狗官能得他霍大少保護,已是幾輩
子修來的福氣了。
收拾得差不多,霍追恩和桂圓走出客棧,上了馬車。薛念終已經在車内候了
半天,見人來了,客客氣氣地喚了聲夫人。霍追恩依然不搭理,發覺狗官一臉疲
态,眼神略有閃爍,但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狗官坐在本該屬于他的位置上,見
他來了也絲毫沒有讓位的意思!
「夫人吃些糕點吧。」薛念終察覺他目光兇惡,并不在意,把精緻的糕點遞
了過來。
霍追恩很不爽,斜眼怒視着薛念終,憤恨地抓了塊糕點塞嘴裏,不趕緊堵住,
肯定會忍不住問候對方全家。
馬車跑動起來,無所事事的旅途又開始了。薛念終請桂圓拿出棋子棋盤,對
霍追恩道,「夫人,我陪你下幾盤解悶吧。」
霍追恩覺得狗官今日有點古怪,但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自己倒是真的閑得
慌,便應了。誰知沒下幾盤,他就忍不住暴躁了。狗官分明是在針對他,步步趕
盡殺絕!無論他執黑還是執白,都被逼入絕境,大敗而歸。
薛念終卻不像他那般急躁,一直是溫和的表情,赢了也隻是默默把棋子撿回
簍,然後開下一局,和棋盤上的狠絕判若兩人。
桂圓也看出爺在「欺負」夫人,納悶這兩人昨夜是怎麽了?霍追恩那種不服
輸的性格,被狗官這種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家夥一而再羞辱,又無還手之力,頓時
一腔火憋在胸口,發展到最後把一簍棋子唰啦打翻在地。他這一搞,趕車的青平
吓了一跳,趕緊拉停馬車,掀開車簾正好看到指着主子大吼的夫人。
「狗官,你要有意見,就和我出去打一架,少整我不在行的!」霍追恩橫眉
冷對,恨不得撲上去拳打腳踢。
「夫人誤會了,吾沒什麽意見。」薛念終還是一派柔和,彎下腰撿棋子。
狗官越淡然,越顯得他輸不起,霍追恩心裏窩火,想他七尺男兒被迫扮女嫁
人,還要被人明裏暗裏羞辱,叉的,誰愛嫁誰來,老子不幹了!他甩手跳下車,
邁步往回走。桂圓趕緊追出去,跟在他後面夫人夫人地喊。
青平見此大驚,成親兩天就把夫人氣回娘家,傳回縣裏叫主子怎麽見人?
「爺,你這是……」
薛念終卻扶着額頭笑了笑,歎道:「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青平聽得一
頭霧水,又聽他道,「把車調個頭,追夫人回來,我想通了。」
青平當然不明白薛念終想通了什麽,接了命令就立刻掉頭去追,兩人并沒走
出多遠,霍追恩雖有一身輕功,但被桂圓纏着,根本無從施展,所以馬車很快就
攔下他倆。
薛念終下車來,擋在霍追恩跟前,拱手行禮道,「夫人莫生氣,念終知錯了。」
見霍追恩高高揚着頭,又道:「夫人請上車,念終一時糊塗,還望見諒,隻要夫
人解氣,任憑打罵。」
霍追恩瞅他一眼,叨了句「呸」,轉身爬上車。人都把話說這份上了,他再
矯情就做作了,而且也不是啥大事,真爲此回娘家,死老頭連門都不會開。
馬車重新啓程,霍追恩占領正位,薛念終一路讨好着他,又是斟茶又是遞糕
點,令他再次認爲狗官不正常。
薛念終之前确實在鬧别扭,昨夜輾轉反複了一整晚,糾結得睡不着覺,老想
着夫人怎麽會是男人?嶽父爲何騙他?他隻是個七品小官,家裏又不富裕,每年
隻有一點點俸祿,嶽父若嫌棄他,大可以拒絕這門親事,何必讓夫人嫁給他?是
有難言之隐還是在戲弄他?他一直想到了天亮,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憋了一肚
子的氣,正好就把氣撒在了棋盤上。
待氣頭一過,他突然想通了,這一想通就一發不可收拾,整個人興奮起來。
霍追恩是什麽人?霍家的大少爺,嫡長子!嫡長子是什麽?是首選繼承家業的重
要人物,是家族中最寶貴的血脈!現在,他的嶽父将自己大兒子嫁給了他,不是
普通兒子,是嫡長子,這意味着嶽父對他無比器重,器重到能把嫡長子交給他,
遠比送給他整座逸龍山莊還要意義重大!他薛念終,不單是一個小小的七品官,
同時也是一個飽受私塾教育,長年被「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觀念毒害的男人。
男人是不同的,再高貴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了,而嶽父給他的正是一個男人,這是
對他的信任,更是對他的挑戰。他勞碌一輩子爲了什麽?爲了不辱父名,被人肯
定,嶽父的作爲就是最大限度地诠釋了對他的肯定!他絕不能辜負嶽父的信任,
也絕不能對不起放棄龐大家業遠嫁于他的夫人,一定要再接再厲!
一旁的桂圓感覺爺對夫人怎麽又換了種态度?不像最初的小心翼翼,也不似
方才的劍拔弩張,親近不失敬重,體貼不失禮儀,就算遭了白目還樂在其中。少
爺倒是從一而終,除了敵視就是冷眼,厭煩的臉色愈發明顯。這兩人還真是對冤
家。
.
[ 本帖最後由 stalin 於 2016-1-4 22:17 編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