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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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附體記 1~31 作者:古鏞  
 
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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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 1~31 作者:古鏞

一、天眼初開

    停在你體內的血,總有一天會把你召喚,這是不可改變的命運。

    十六歲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什麼叫「女色」。更不知道女人的身體接觸起來會是這麼的舒服。

    直到有一天,我的天眼開通,忍不住躍躍欲試,運起丹田氣,使目光繞過幾道門,闖進浴房,看到了三師嫂的裸體。

    三師嫂剛褪盡了全身衣裳,正要提足跨入澡盆,可能感應到目光的注視,全身汗毛一豎,肌膚上鼓起一粒粒疙瘩,忽然停下來,下意識地朝門口望去,纖手一揚,一股氣流順著目光回擊,打進了我的眼眶。我的眼睛熱辣辣的痛,淚水止不住嘩嘩流下,聽見三師嫂的聲音飄過來:「是誰?!」

    我不敢吱聲,趕緊捂著眼,將散發的體熱藏起來,同時運用遁地術逃離原地。

    老半天,我的眼睛痛得睜不開,心想:「哇,真厲害!」幸好三師嫂沒有全力出擊,不然我的眼睛肯定保不住。

    我躲在前些日子發現的一個山洞,試著將眼睛慢慢睜開。哇!眼前花花的一片,眼旁的肌膚笨笨的厚厚的感覺,肯定腫得厲害,慘了,這個樣子,晚上還怎麼回去?

    唉,三師嫂平日裡對我最好,這也是我膽敢偷看她的原因。沒想到誤打誤撞下,成這個樣子,我的苦水只能往肚裡咽,難道我還好意思找三師嫂訴苦?

    不過事後三師嫂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山裡就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姐、三師嫂和我幾個人。師尊和三師兄出外辦事去了,留在山裡的人,大師兄、二師兄修為深厚,絕不致幹這類事情,四師姐又是女的,那麼剩下的,只可能是我了。

    唯一還能自我安慰的,就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天眼已開。沒那個能力,又怎麼幹壞事?

    可是眼睛────,唉,只能儘量運氣治療了。但晚餐之前,想恢復原狀,幾乎不可能,除非三師嫂自己能幫我。

    三師嫂────嘿,她的身子竟是這樣的!平時她總是素衣淡妝,看上去嬌弱不堪的樣子。沒想脫去了衣裳,胸前奶子聳得那麼高,腰雖然很細,屁股卻肥得超出了我的想像,身上的肉竟那麼白,那麼豐滿,穿著衣服根本看不出來啊。

    我一邊運功一邊想著心事,忽然隱隱約約聽到三師嫂的聲音:「小師弟!───小師弟!」天啊,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她竟就追出來了!

    怎麼辦?三師嫂即使找不著我,但這事只要讓師尊知道了,就不得了。即使沒告訴師尊,三師兄知道了,他的掌心雷也能一掌把我震死。完了,徹底完了,我縮在山洞中,渾身冰涼,傷也顧不上治了。

    不就是看一眼身子嘛,有這麼嚴重嗎?我心裡不禁對三師嫂有股惱恨之意,媽的!平日對我那麼好,原來都是假的!我委屈而惱羞成怒,坐在山洞中,幾乎要忍不住衝出去,大聲喊:「我就在這裡,你愛怎麼著就這麼著吧!」

    師尊共收了五名弟子,我是最後一位。我不知道師尊以後還會不會繼續收徒,但目前為止,我總是被師兄師姐們喚作「小師弟」,似乎他們料定師尊不會再收徒弟了似的。

    師兄師姐都對我特別好,可能是我長得清秀可愛,性子又活潑靈動的緣故吧?其中三師嫂待我最好,她嫁給三師兄不到五年,原來在蓬萊密宗門修行。她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偷偷留給我,喜歡摸我的腦袋,我腦後長有一塊突骨,師兄們老取笑說那是「反骨」,三師嫂道:「不是!這是聰明包。」

    三師嫂常摸著我的「聰明包」,給我講她們蓬萊密宗門的一些趣事。四師姐看見了,說:「三師嫂,你對小師弟可比對三師兄還親啊!」

    三師嫂笑著道:「那當然!他長得像我親弟弟嘛,他就是我小弟弟嘍。」

    其實我們這種練功的人幾乎全是孤兒,沒有親兄弟、親姐妹。像我們這種天賦的,生下一個已是天下難得,所有精血靈氣都將耗盡,生不出第二胎的。

    唉────難道三師嫂真的全不顧平日的姐弟情,一定要追究到底嗎?我心裡酸酸的,恨不得跑出去,讓她找著我,一切由她怎麼對我好了。

    三師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忽然,洞口出現她的身影,白衣寬袖,逆著光,看不清她臉上神情。

    我早就豁出去了,沒有收斂起身上的熱氣,所以她才能這麼快找到我。

    什麼都不用解釋了,我腫紅的淚眼就能說明一切。我強忍著淚水,不讓流出來,呆呆的望著她,隨她怎麼處置。

    三師嫂在洞口呆了呆,手捧在胸口,道:「嚇死我了,你眼睛沒事麼?」語聲溫柔,像輕柔的小手觸人心胸。我鼻子酸酸的,一下忍不住淚水嘩嘩往下流。

    三師嫂吃驚地:「天!我不知道是你,下手太重了,怎麼了,怎麼了?」走上前,一邊小心地用手撥弄我的眼眶,一邊輕輕往那吹氣。

    她吹出的氣,溫溫的,帶股芬芳的味兒,整個臉上,輕柔得像有一陣春風拂過,讓人身子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很想就此枕在一個地方,甜甜的睡過去。

    我閉著眼,臉龐稍稍仰起,沉浸在一種夢一樣輕飄飄的境地,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噴在臉上的氣息越來越熱,三師嫂臉龐離我很近,近得讓人腦袋眩暈,似有另一個身子魂魄輕飛了出去。

    我漸漸的喘不過氣來,不由張口道:「三師嫂───」還沒說完,唇上碰到了她軟軟的肉唇,失去意識了一般,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摟過去,一個溫香軟綿的身子進了懷,像摟著一個不可捉摸的迷團,生怕它忽然流逝而去,我使勁地緊緊抱住。懷中那個身子很熱,肉蠕蠕地掙動。

    三師嫂喘著氣:「別───不可以這樣!」手撐在我胸口,一發力,我踉踉蹌蹌地被推開幾步。

    三師嫂道:「你───沒事吧?!」我滿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

    三師嫂也是紅暈上臉,理了一下耳邊細發,黑眼珠瞥我一眼,有些慌亂:「過來───我幫治一治。」

    三師嫂使的是密宗門的氣勁,密宗門的氣最邪,傷了人,非她們本門人很難治好,我今日總算領教了。我向三師嫂走過去,由於眼睛腫著,眯成一道細縫,走路小心的樣子,很滑稽。

    三師嫂「噗哧」一聲,笑:「活該!」

    我苦著臉:「師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試一試眼睛怎麼拐彎嘛!」

    三師嫂的臉忽然又紅了,罵:「呸!才剛開眼───就不干好事!」

    她的兩手按在我兩眼眉骨上,指尖使力,兩股氣流從她柔柔的指尖傳過來,眼圈周圍熱乎乎的甚是受用。

    挨得近了,她身上一股若有若無香氣在鼻間飄浮,我的心神不由一蕩。聽見她輕輕的聲音:「別胡思亂想!」眉骨處氣流往兩旁溢開,像溫水澆在上面,所到之處癢絲絲的,肌膚要融化了一般。

    過了一會,三師嫂吁了口氣,道:「好了。」手指離開我的眉骨,我眼圈周圍的皮膚不像剛才那般漲漲的緊繃的感覺。氣流一收,眼睛也漸漸清涼起來。

    可是一股飄飄浮浮的睏意使眼睛難以掙開,聽見三師嫂聲音:「來,將眼睛閉上,休息一會就好了。」感覺她拉著我的手,坐到地上,我說了聲:「好困!」迷迷糊糊身子歪靠在她肩上,一會她將我放平了,躺在地上,把我的頭擱在她腿上,一隻手習慣地摸著我的後腦勺,我漸漸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聽見三師嫂輕輕哼著小曲,頭上輕癢,是她在撥弄著我的頭髮,腦袋軟軟的枕在她豐潤的大腿上,那種感覺很是享受,一時不想睜開眼睛,只想一直這樣躺下去。

    忽然,三師嫂停止了哼歌,手指在我鼻尖一捏,我「噢」的一下叫出聲,三師嫂吃吃笑:「還裝睡?!」

    我撒賴地:「這樣舒服嘛,師嫂你就讓我再躺會兒。」

    三師嫂「哼」了一聲,手指點在我眼旁,那兒已消腫了,與平日無異,她道:「下次還敢麼?哼,幸好是我,若是你四師姐,你的眼睛便得瞎了!」

    我嘻嘻笑:「我知道師嫂最疼我嘛,所以才───」三師嫂在我臉上拍了一掌:「還敢胡說!」打得不是很重,打得人心裡很是舒服。

    我沒吭聲,閉著眼兒,嘴角含笑。聽她輕笑一聲:「嘻,小鬼頭居然還能通了天眼,不賴啊。」

    我轉了一下頭,腦袋側著,臉貼在她腿上,她大腿上一股動人的肉感從臉上肌膚傳了過來,我迷醉地將頭愈往她腹部貼過去,她揪起我的腦袋,低聲喝問:「幹什麼?!」臉上似笑非笑的。

    我鼻間發聲:「唔───你的腿枕得人好舒服,我想睡會兒。」帶些撒嬌的味兒,一邊乘機將臉往她腿間鑽,她兩腿間有股說不出的暈暈的味兒。

    她下身挪動了一下,竟沒說話。我心下大喜,臉在她腿根,故意微微張開嘴兒,嘴唇隔著薄褲,像是吻著她的大腿。她的腿抖了一下,搭在我後頸的手,不由滑到我的後背,輕柔的手摸得人十分舒服。

    我稍稍挪動了一下腦袋,鼻息全噴在她兩腿間,三師嫂「嗯」的呻嘆一聲,將我的腦袋揪了起來:「別────你還是起來吧。」

    我頭一掙:「不!」又落回她腿上,這時更狂亂了,臉鼻直往她身上廝磨。

    三師嫂手在我耳朵上,像是揪抓,像是摸捏,嬌喘道:「小師弟──好了──別鬧了──起來。」

    我「忽」的一下起來,她的嘴兒半張,臉色暈紅如醉,眼神看過來,有股迷離的含混意味。

    我斷然將唇印在她顫動的唇上,她「唔」了半聲,反應不及,唇被我封住了。我拚命吸著她的唇,她口中散發出一股平日我所熟悉的氣息,更刺激得我發狂。

    一個聲音在腦裡亂喊:「沒錯!她就是我三師嫂!我的親姐姐一樣的三師嫂!」

    我和三師嫂一起倒在地上。我在她身上掙扎、撕扯,使勁撲騰。一會兒,我心跳地看到,三師嫂胸前露了一大塊雪白的肌膚,半個酥胸雲堆一樣從衣下擠洩而出,隨手一碰,乳頭就會跑出來似的。她的衣帶散亂,不用人去解,就快要鬆開了,褲頭鼓蓬蓬的,狼狽地露出一瞥白白的腹肌。

    三師嫂躺在地上,張著嘴喘氣,平日溫和親切的她,此時竟是那麼動人。我撲上去,在她臉上漫無目的狂吻狂親,鼻子、嘴巴、眼睛、兩頰,下巴、耳旁,叼起了一縷細發,又吐出去。三師嫂搖著腦袋,左右躲閃,嘴裡說道:「不───別───不要!」

    我壓在她軟軟的唇瓣上,她「唔」「唔」數聲,牙微微的張開了,我嘴裡像溜進一尾小魚兒,滑溜溜的往裡直鑽,舌頭一碰到,麻酥酥的從脊背升起一股電流,到了腦門,又湧向下腹,底下猛的漲硬起來,戳頂在三師嫂腹下,說不出的舒爽快美。

    我暈頭暈腦的,雙手亂扒三師嫂的褲子,嘴裡氣喘吁吁。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想脫去她的褲子,越快越好,越光越好!忽然,三師嫂褲頭下落,腹下一叢黑密的毛兒露出來,我驚呆了,歇下手,定定看著。三師嫂挺扭著腰兒,褲子又滑落一些,看見一處紅紅白白的肉隙,像另一張不可思議的嘴兒,在下邊與我對視著。

    三師嫂挺腰而起,顫抖的手在我褲帶上抓扯,我忽然醒過來,迅速脫了褲兒,一個從未面世的塵根暴怒地直聳而出,朦朦朧朧中有一種意識,跪低身子,往三師嫂胯下亂頂。用力重了,塵根彎曲,痛得趕緊縮回來,滿頭大汗,帶著哭腔喊:「師嫂幫我,快幫幫我!」

    三師嫂的小手握住它,往腿間引,塵根碰到一處濕潤的軟肉,沉下去,四肢百骸都要融化了開來,像雨天猛的滑了一腳般,我忙抽了出來,被三師嫂的手在腰旁一扯,又沉了下去,那種快美使人忍不住要大喊出聲。我果然「啊!」的一下叫了出來,耳邊同時也聽得三師嫂「哼」了一聲,她的腰身弓頂了起來。

    我開始蠻抽蠻聳,快活得像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滿地裡亂跑。底下不是很緊,塵根滑濕濕的挨著點肉壁,進進出出,三師嫂要死要活,腰身連連弓起,亂扭亂鑽,兩腿不時緊夾一下,口中叫喚:「啊──啊──不要嗯──啊!」

    我忽然有有所醒悟,停下來,運一口氣下去,塵根果然漲大起來,撐滿了師嫂的肉洞,再運一口氣,莖身將她花房要撐裂了一般,她的陰部上面的小丘明顯鼓飽起來,三師嫂大叫:「啊───小師弟別──不要啊!───痛!」我再往裡一挺,龜頭前端似被一張小口咬了一下,頂到頭了。

    這下抽動起來沒剛才那麼順溜,進去時推開許多肉的褶皺,拉出時翻起一圈肉浪,一下一下,都打在了實處。花蜜流不出來,被莖身夾帶著,裹在洞裡,一擠一抽,像赤腳在泥地裡跋涉,「吱──哧」的一聲連著一聲。

    三師嫂酥胸半掩,腰身扭動,咬一下唇皮,又吐噴而出,口中隨著:「嗯…

    啊!」的悶哼,臉轉過來,轉過去,沒一刻安歇,頭髮亂遮著紅紅的臉兒。

    我興發如狂,開始衝刺,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衝擊,下腹肌肉擊打在她的腿間,發出「啪」「啪」的響聲,三師嫂隨著我的撞擊,身子亂抖,語不成聲。

    聽得她大叫一聲:「啊!我──不行啦!」身子高高弓起,頭軟軟的拖在地上。我第一股精液噴出,塵根還是繃緊的,接著快速的抽插,一股又一股精液噴打出去,才漸漸軟了下來,我無力地壓在她身上。感覺魂飛物外,靈騰雲間,一股氣流漫布體內,像泡在溫水中,我知道我的功力又提升了一成。

    三師嫂的臉在我下方,眼兒半睜半閉,含羞的歪向一邊,我輕輕地吻了她一下,她臉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卻不再閃躲,我心中大樂,沒想一次雲雨過後,三師嫂竟變得如此乖柔動人。

    我移開一些,躺在她旁邊,指尖撥弄她的乳頭。三師嫂一說話,酥乳隨著顫動:「壞蛋!」

    我撮著她的乳頭一緊,她「嚶」的一聲,臉藏到了我脖頸處,我說道:「你這好美啊,我以前怎沒注意到?」

    三師嫂暈著臉兒,擡看了我一眼:「以前你乖呀。」

    我手上又一緊:「那就說我現在不乖嘍?」

    三師嫂「喔」的一聲輕叫:「就是,你現在學壞啦!」

    我笑:「那三師兄豈不是早就學壞了?」一語既出,兩個人都忽然不敢作聲。天,這事要給三師兄知道了,使出掌心雷,我和三師嫂都將屍骨不存。

    三師嫂爬起來,整好衣裳,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眼睛也好了,你───」忽然臉兒微紅,遲疑起來。

    我點點頭,會意:「我會小心不讓師兄師姐知道的,只是─────我想你的時候怎麼辦?」

    三師嫂羞轉過半邊身子,輕聲道:「不可以了───我───是你師嫂。」

    我挨近去,在她耳邊悄聲道:「好姐姐,我用遁地術去你房裡。」

    她通紅著臉,道:「行不通的─────他───他回來能感覺到你留下的氣息,我去看你好了。」說到最後,語音轉低,羞不可仰。

    我大喜,道:「好姐姐───你真好!」她身子緩緩離去,飄在空中,語聲傳來:「我去了。」一閃即沒,使的正是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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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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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雙修大法

作者:古鏞




    我運了一會功,走出洞口,外頭金光耀眼,雲霞燦爛。提身躍至樹顛,但見青陽山古木參差不齊,延綿不絕。放眼望去,如浩瀚大海,波瀾起伏。

    東向盡頭處雲氣蒸騰,波光鱗鱗,與晚霞彩雲連成一片,正是清水悠悠的鏡湖。而南向低處,樹木雜處,小鏡湖成一塊不規則大小碎片,映射水光,我們神龍門的居處若隱若現,掩藏其間。

    我提氣縱身飛去,踏葉拂枝,耳邊風聲呼呼,由高處往低掠去,直有一洩千里之勢,早已過了數個山頭。胸間真氣鼓蕩,竟無絲毫衰竭跡象,我不由又驚又喜,腳下放慢,縱高落低,也是身隨意轉,比往日輕鬆自如了許多。難道與三師嫂雲雨一番,功力竟會有這麼大的提升?

    我的天!這麼說───我不久就可以開始修行夢寐以求的搬運術了?真是太好了!

    我心懷一暢,更加放慢了步子,悠悠然緩步樹顛,身子隨高隨低,沿途觀賞青陽山美景,如一葉扁舟泛浪於輕水微波間,說不出的悠遊自在。

    青陽山乃因青陽古木而得名,位於鏡湖之畔,天姥山北側。青陽古木高大挺拔,枝葉繁盛,樹身均達百米之高,人在樹下,如身處高屋大殿,清涼爽快,不必有風雨之憂。我練功之餘,經常躲到某個樹枝間,坐臥休息,誰都找不著。

    師尊早年從龍虎山出師,遍游各地之後,便帶了大師兄隱居於青陽山。數年間,又出外陸續收了二師兄、三師兄、師姐和我,之後便很少出山了。嘿嘿,這麼好的地方,換了我,當然也不愛出去啦。

    這次師尊卻不知為何,忽然帶了三師兄走訪小寒山陸師伯,應該不會是替二師兄提親去了吧?師伯收的兩名女弟子──無音師姐和無雙師妹都長得水靈水靈的,兩年前陸師伯帶她們來了一次,當時二師兄和無音師姐因所練的功法相近,經常在一起切磋法術。

    師尊和陸師伯均屬於龍虎山道教的旁支,龍虎宗道士比起全真派那些臭哄哄的道士可好多了,門下弟子不僅酒肉不忌,還可娶妻生子。而我們這些只管修行未正式納入道門的弟子,就更加自由了,一般人都稱我們作「羽士」,可比牛鼻子道士好聽多啦。

    我一路悠哉悠哉,緩步慢行,不知不覺中,小鏡湖在望,我落下身子,往湖畔走去,繞過幾處花叢雜樹,到了神龍門居處。膳房很簡陋,小木屋搭蓋,屋外有個露天小棚,底下一張長條木桌,幾個石凳,大師兄已坐在那了。

    我叫了聲:「大師兄!」行了個禮。

    大師兄點點頭,我正要坐下,忽然想起:「二師兄他們呢?」

    大師兄含笑看了棚外湖水一眼。只見湖水「嘩」的一聲,冒出了一個腦袋,接著二師兄整個身子緩緩升起,施施然踏著水面走來,身上水汽蒸發,籠著他寬袍飄飄的身子,看上去仙風道骨,分外瀟灑。

    我羨慕地:「二師兄,什麼時候教我遁水術吧!」

    二師兄含笑道:「你若不怕師尊責怪,我可以教你啊。」

    我們師兄弟幾人,大師兄修行遁金術,二師兄修遁水術,三師兄修遁火術,師姐修遁木術,我修遁土術,師尊曾有嚴令,不得私相傳授,否則重重責罰。

    我知道二師兄定然不敢傳授遁水術的,求也沒用,也只不過說說罷了。二師兄走近來,也向大師兄行了個禮,在下首坐下了。

    三師嫂從膳房出來,端上素菜,向兩位師兄點點頭,又瞟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動,三師嫂洗過澡後,臉兒明淨動人,款步之間,腰身輕擺,臀部在衣下忽隱忽現,一股含蓄樸素的少婦味兒,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

    我正要跟入膳房,忽覺不妥,今日與三師嫂有過肌膚之親後,總有些心虛,於是向兩位師兄說了聲:「我去叫師姐!」瞬間在地面消失了,哼,怎麼也得饞一饞二師兄才行。

    湖東屬木,師姐住在那兒。我在湖東的木屋前現身,她的房門關著,我叫了聲:「師姐!」沒人答應。心想,不會跑到樹林裡去了吧?剛學會的開眼術又忍不住躍躍欲試試,運了口丹田氣,目光從窗戶間探進去,猛得嚇了一跳:床上的衣裳鋪開了一大灘,師姐的腦袋擱在上面,眼睛閉著。

    我急叫:「師姐!」心中怦怦跳,師姐不會是走火入魔,肉身燒化了吧?

    擱在衣裳間的腦袋忽然睜開眼睛,居然還說話:「叫什麼叫?!」隨即腦袋連著空空蕩蕩的衣裳緩緩升起,接著衣裳上伸出了手臂,長出了腿,最後胸前鼓露尖起,師姐若無其事地躍下床來。

    我吁了口氣,在屋外道:「嚇了我一跳,你又練柔功了麼?」

    師姐眼睛很亮,往外瞟了一眼:「什麼時候開了眼啦?居然偷看人練功。」

    我得意地笑:「午間時候,我終於通了天眼啦!」

    師姐緩步穿過木門,走了出來,她修的是遁木術,這種木門壁板對她簡直形同無物。師姐淡淡看我一眼,只顧往膳房走去,我跟在後頭,問:「師姐,你剛才練的是什麼功?」

    師姐冷冰冰的:「隱身術。」

    我口張了張,終於沒有說話。

    師姐微笑:「這次居然學了乖,不再纏人傳你隱身術了麼?」

    我大喜:「師姐肯教?!」

    師姐「哼」了一聲,沒說話,只顧前行。

    我懊惱地:「又不肯教人家!淨逗人開心。」

    師姐笑:「我縱然願意教你,可你功力夠麼?自不量力!」

    我嘻嘻笑:「那可難說得緊,你看好了!」兩手推出去,地面驀地高起,豎起一道土堆,擋住師姐去路。

    師姐微微一笑:「班門弄斧!」伸手一推,竟然沒推動。

    我漲紅著臉,喘著氣:「如何?!」雙手使勁運氣抵住。

    師姐嬌叱一聲:「開!」土堆「轟」的一下頹然倒地。

    我垂頭喪氣,師姐的五行木術正好是我五行土術的剋星,修行又比我深厚,我的功力雖然進了一層,畢竟不是她的對手。

    師姐詫異地盯了我一眼:「可以呀,我使足八成真氣,才推倒你的土障。」

    我像霜打了的茄子,焉焉地:「還不是給你推倒了。」

    師姐笑:「那當然!你那點微末道行,還想跟我比?!」

    我「哼」了一聲,沒說話。

    師姐自言自語:「不過,修習隱身術應沒問題了吧。」

    我驚喜地:「師姐?!」

    師姐抿嘴一笑,把我看呆了。她肌膚似雪,平日總是冷若冰霜,可是剛才那展顏一笑,如月破雲開,霜雪初融,說不出的好看。

    我轉過頭去,卻悄悄運氣,目光繞回她的臉上,百看不厭。她的臉竟微微紅了,更添麗色。忽聽得一個低低的聲音,在耳邊細如蚊語:「看什麼看!」

    我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一顆心怦怦直跳。師姐默默前行,宛若未覺。

    我這才定下心來,笑:「好師姐,明日就開始傳我隱身術吧。」

    師姐道:「那要看你以後聽不聽話了!」

    我急忙發誓:「我一定聽師姐的。」其實師門規矩甚嚴,長幼之序分得很清楚,我本來就該聽她的。

    轉眼已到膳房,師姐不再答我,向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嫂行過禮,挨著師嫂坐下了。

    我陪在末座,大家開始用膳。菜很簡單,不過紅是紅,綠是綠,看上去新鮮味美。

    大師兄以前是侍奉師尊的道童,三師嫂嫁過來前,一直是他煮菜做飯,三師嫂來了後,接替了他。三師嫂做的菜,可比大師兄精緻可口多了,有時三師嫂身子不適,還由大師兄下廚,我就感覺有些難以下嚥了。

    我們吃飯時一般不說話,講究細嚼慢嚥,充分吸收五穀果菜的天生靈氣。一時間靜靜的,只聽到細微的吞嚥嚼動聲,其中我發出的聲音最大。

    三師嫂小口吞嚥,幾乎沒有聲響。她穿著素色衣裙,坐在師姐的上首,低眉俯首,小嘴兒微張,看到我色心忽起,悄悄使動天眼,小心地繞過師姐,往她裙下看去,才看見一截白白的小腿,師嫂腿兒一夾,咳嗽出聲,被飯粒嗆了一口,嗆得滿面微紅,我的天眼自然縮了回去。

    一會飯罷,幾個人還靜坐不動,此時才是我們師兄弟最輕鬆的時刻,談天說地,無所不聊。

    忽然二師兄望向天際,問:「大師兄,那是本門的信鶴嗎?」我和師姐隨著望去,什麼也看不見,聽得大師兄道:「不是,似乎像全真派的鳳尾鷹。」過了一會,我才看見天際處一個黑點,從天姥山方向高高飛來。

    二師兄皺眉道:「近日全真派的鳳尾鷹在南方頻頻出現,看來道教北宗有意南侵的消息不假了。只怕師尊這次出山也與此有關。」

    大師兄道:「二師弟,師尊的意圖弟子們不便猜測,有什麼事,師尊自會告訴我們。」

    二師兄忙道:「師兄說的是。」

    我說道:「攔下來看看,是什麼消息,不就知道了?」以我們師兄弟幾人聯手運功,當能截下鳳尾鷹來。

    大師兄、二師兄同聲喝道:「不可!」師姐白了我一眼,意思像是說我最愛惹是生非。

    大師兄緩緩道:「全真近年來勢力大盛,千萬莫要輕惹他們,攔截信使,這可是道門大忌!」

    我看師兄們很緊張的樣子,心想:「全真教真的那麼可怕麼?」大師兄圓目長鬚,兀自不放心地盯著我看。

    二師兄笑道:「小師弟從未出過山門,道門裡派系關係複雜,他一點也不知道,也怪他不得。」

    大師兄緩容道:「以後可要小心了。」

    我覺得甚是無趣,站起身疊碗收筷,道:「師嫂,我幫你收拾碗筷吧。」自然是別有用意。

    三師嫂笑道:「放下!你會麼?別越幫越亂。」

    師姐道:「小師弟今天開了天眼,心情高興!」

    我不答,笑嘻嘻地將碗筷往膳房裡端,心道:「何止是開了天眼,還開了個肉眼呢!」

    師兄和師姐散了,三師嫂把剩餘的菜碟端進來,置入盆中,我鬼頭鬼腦悄悄挨過去,三師嫂低頭洗碗,忽然腳後跟輕擡,踢了我一下:「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幹什麼了?」我看到她耳後微微紅潤起來。

    我輕笑一聲:「看了一截白白、美麗的腿兒。」

    三師嫂輕咬下唇:「膽子越來越大了,不怕師兄發現麼?」手中洗刷個不停。

    我笑:「誰叫師嫂生得這般好看。」

    三師嫂臉暈暈的不說話。我在後頭看著她纖弱動人的後背,擡手輕輕碰了一下她微翹的臀部。

    三師嫂蚊聲道:「好囉嗦!」聲音嬌暱動人,有種偷東西避人耳目的感覺。

    我下邊塵根一下硬了,但在這兒歪纏,卻死也不敢。於是輕聲道:「好姐姐,你站開些,讓我看看你的腿兒。」

    三師嫂嬌靨似燒,罵了聲:「呸!」兩頰暈紅如塗脂。

    我在後面心癢難搔,一會兒,卻見她兩腿移動,稍稍開了一隙。忙運功看去,她的兩隻白腿兒扶搖直上,如兩座對峙夾立的圓柱肉壁,越往上越窄,有如一線天,尚未看清頂處顏色,她的腿兒忽又夾藏了起來。

    我大急:「好姐姐,求你了!」

    三師嫂卻只顧洗碗收碟,再也不肯洩露半點春光了。我無奈,只得道:「好姐姐,我先去了,晚上等你來。」

    三師嫂低聲道:「不!可不行了。」

    我又歪纏了一會,盯著她的臉兒,直到她微微點了頭,才興奮地回屋候著。

    在房中細細回味今日與三師嫂偷吃禁果時的諸般情狀,忽記起師尊曾提到,男女雙修大法,乃是道門南宗的一項密術,若能善加修煉,功力提升極快,今日與三師嫂雲雨後,五體圓融之狀,不知是否便是男女雙修後的應有跡象?可惜以前沒得到師尊的仔細指點,只隱約記得什麼要保持「靈台清明」啦等等,一鱗半爪的,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向師尊討教,求得此術。只是我尚未婚配,卻以什麼理由向師尊提出為好?

    左思右想中,不知不覺天色已暗。我用遁地術打開了一條通道,將三師嫂接引了過來。在我房中現出身,先將屋子週遭施法禁閉,以免外人聽見察覺屋內的聲響音息。

    這才轉過身來,看見三師嫂背著我站著,對著燈,拍打衣上塵土,聽見她輕聲道:「髒死啦,全是土!」

    我輕笑一聲:「好姐姐,我來幫你吧。」雙掌伸出,沿她身子一週,衣上塵土盡收掌心。

    三師嫂接下來不知幹些什麼是好,靜靜坐在床側,看著油燈,側對著我,臉兒微紅,不說話。

    我坐在她身後,將她身子掰轉過來,她低眉含羞,還是不敢看我。我心頭大樂,師嫂此時再不是平日把我當小弟弟看待的那個師嫂了,倒像是我的新婚娘子,靦腆之態,不可言傳。一瞬間我感覺自己長大了許多似的,只想百般戲弄調教眼前這個羞澀女子。

    伸手觸了觸她的下巴,她微笑著轉過頭去,我腦袋隨著跟過去,捉到了她的唇,兩人雙唇輕觸,漸漸激動起來,摟在了一塊,我將她放倒在床上,伸手去解她衣裳。

    三師嫂躺在那兒,酥胸起伏,任我將她身子翻轉撥撩,脫去了外邊衣裙,露出大紅肚兜,綢布小衣。她的身子顯露出一種奇怪的協調,既小巧玲瓏、纖弱含嬌,又豐隆肥膩、飽滿誘人。

    我目似噴火,急急將身上衣裳脫去,爬到床上,我的大腿與她的大腿肌膚一碰,難以形容的動人觸感讓兩人都叫喚出聲。

    我控制著自己,小心翼翼地避免與她身子接觸,隔著微小的距離,保持著靈台清醒,體味著那種近距離的驚心動魄的誘惑力。

    先將手在她顫動的乳尖點了一下,又縮回來,在她大腿上滑了一下,又離開了。這時我更像一個好奇的孩子,玩弄著姐姐的身體。又像新摘了個誘人果實,放在眼前,卻不馬上吃掉,品味著果實即將入口的香甜。

    她仰面喘著,不時眼兒瞥我一眼,身上的熱氣如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人撲上身去,我的鼻息輕碰,在她耳後輕叫了一聲:「好姐姐!」

    她「嚶嚀」一聲,身子轉過來,我緊緊摟住,就像突然火山爆發一般,開始異常狂亂,手一揚,她的肚兜飛出去,手一拽,她的小衣褪下來。這時什麼「靈台清醒」都顧不上了,只想把親親的三師嫂嬌嬌的身子揉碎,捏爛了。塵根暴怒,在她身上軟肉戳頂,似要平白戳出個洞來,忽一下,塵根落在她的小手中,漲跳不已。

    我的全身要害被她拿住了,喘著粗氣,撐在她上方,定定看著她,她的纖手微微一套弄,我渾身一抖,身子落下,臉鼻在她顫聳的胸乳,暈頭暈腦,就張了嘴含弄起來,她的小手同時在下邊輕動。

    從胸乳往下,我一路親吻下來,到她腹部,我的身子高高弓起,她的手放開了我的塵根。我退開一步,終於到了她黑密的毛叢,那兒濕潤潮熱,不勝豐隆肥軟。

    我手指扯起她的陰毛,連著毛上皮膚尖起,又落回去,三師嫂的腰兒隨著一挺,嚶嚶作聲,接著往下,是一處乾淨嬌軟的嫩肉,豐肉簇擁著,分開來,肉色與其他肌膚稍有不同,嫩而含白,汁液粘連。天!這就是女子的陰部麼?師姐是否也是這樣?

    我好奇地翻弄著,只想看得仔細一些,深深記入腦中,也顧不得三師嫂腿兒夾閉,腰身亂扭。好奇心起,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不料三師嫂反應激烈,腰身猛的弓起,腿兒一陣撲騰。

    我見她如此忍受不了我的吸舔,更是舌頭翻飛,撩舔攪拌,三師嫂驚叫連連,全身如一隻小蟲,身子弓縮,腿兒抽搐。下邊越舔越濕,順著腿間流下。聽見三師嫂嬌喚:「啊──不要啊───小師弟─────不要啊!」我的塵根在下邊抖抖的,瘙癢難忍,只想找個地方挨靠摩擦。

    我坐起身,塵根運氣兩週,捧在手中沉甸甸的,推開她嫩白的大腿,對準嬌嫩處使勁一聳,聽得「噗哧」一聲,汁液飛濺,塵根進去一半,尚有莖身在外,三師嫂慘叫一聲,手推在我腹部:「不要啊───太大了───!」

    由於我主要修行的是道門的「變化」,而三師兄主要修行的是「力量」,三師兄不能和我一般,將塵根變化,所以三師嫂以前沒容納過變化後異常粗大的塵根,難怪她承受不了。

    我稍稍收氣,變小了些,三師嫂手一鬆,我「茲」的一聲將塵根擠進,開始一下一下,重重猛擊,水聲「嘖嘖」,連著鼓搗了幾百下,三師嫂嬌聲呻喚,兩手在腰旁亂抓,漸漸的身子越來越軟,像和了水的泥,癱著一團。

    忽然,三師嫂體內似有一股氣流,混著水兒流出,順著塵根流入我的體內,我嚇一跳,趕緊停身不動,那股氣流卻不稍歇,從我塵根向後,沿著脊背溢上天頂,又迅速遊遍周身,暖融融的十分受用。我心想,難道這便是男女雙修大法?

    可是我並未修行過,不知道法門訣竅呀?

    當下也顧不了許多,加快抽動,小弟卻絲毫沒有洩意。我拖了出來,喘息稍歇。三師嫂身子不安地翻轉,對我露了一個雪白股兒。我看得色心忽起,就從她背後插了進去,感覺又緊又慰貼,挺腰聳弄許久,三師嫂忽然將腿兒緊緊夾閉,「嗯」的一聲悶叫,身子痙攣抽動,穴內又一股水兒流出,我終於控不住,一洩如注,一股氣流從體內流出,源源不絕,進入三師嫂體內,又流了回來,周身走了一遍,眼目盈水,清涼暢快,魂飛天外,神遊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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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師門慘變

作者:古鏞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塵根一點一點的收縮,似要滑出穴口。

    睜開雙眼,忽見三師嫂全身晶瑩如玉,一種淡淡的光暈一亮,又斂藏了起來。聽師尊說,她們密宗門修行深厚者,身如白玉,通體透明,身周光暈籠罩,望之如仙,此即是她們的得丹跡象,看來一點也不假。

    一番雲雨過後,不僅我的功力提升,三師嫂也頗多受益,世上竟有如此快活的練功法門,豈不妙哉?我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雙修大法學到手,唉,只是不知師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三師嫂身子動了一下,我的塵根掉出穴口,軟軟的拖在她大腿上。她側頭看我一眼,雲雨過後,暈臉桃腮,說不出的嬌柔動人,我的唇在她後背一印,往上湊到她耳旁:「好姐姐,快活死我了。」

    她眼眸凝注,若有所思,忽自個兒一笑,輕輕踢動腳尖,一股嬌羞滿足之意,溢於言表。

    我心中喜樂無限,手指在她身上划來划去,才一會兒,底下塵根悄然而興,在她腿上彈身而起。她回看我一眼,似驚似羞,我按耐不住,將她身子撥轉過來,疊壓上去,塵根重新插入,緩緩輕動,直至再次一洩如注,又溫存了許久,方送她回去。

    這一覺睡到天亮,聲息禁閉的法力漸漸消失,聽到屋外鳥聲啾啾,彈身而起,臉潤肌張,精氣充沛,直欲空翻幾個觔斗以洩體內元氣。我洗漱完畢,試著施展陸地騰飛術,身子從地面冉冉升起,越過小鏡湖水,往樹林飄去,輕衣飛揚,晨風拂面,說不出的愜意。

    我落在一株高樹,往下望去,小鏡湖倒映樹影,看上去清澈暗綠,如一泓清酒,湖邊幾處木屋,隨意散佈,由一些彎彎曲曲的小道相連。清晨霧氣繚繞,露水清涼,杳無人影,偶有鳥兒飛過湖面,一點黑影劃一道優美的弧線,沒入林中。這就是青陽山,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一剎那,我忽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感動,站在樹顛,久久無語。

    師尊說,我是個農家孩子,一次他偶然路過,把我帶走。他沒說是否問過我的親生父母,也沒說我是哪裡人,只說修道之人,塵世親緣知道得越少越好。這麼些年,我也很少想到自己的身世來歷,一直把師尊和師兄當作自己的親人,在山林間無拘無束,一年年長大。

    從三歲起,我開始練習呼吸吐納和道家柔功,七歲的時候我身上的每寸肌膚都可自由收縮,一顆珠子滾在我身上,從腳趾到腦門,我靜靜躺著,靠肌膚的伸縮讓珠子遊遍周身,神龍門把它叫做「滾珠功。」十歲的時候我可將身子疊壓,手腳肩身縮在一塊,有時像一塊肉餅,有時像一團肉球。

    師尊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通過精、氣、神的修煉,修得內丹,便可分身散形,變化無窮,無生無死,遨遊天地之間。可惜的是他也只能傳我一些五行、隱身、搬運等小術,要窺大道,只有靠我個人的修煉和際遇了。當今天下道門派系繁多,爭鬥得厲害,恐怕要清靜修煉是不大可能了。說得這裡,師尊少有地嘆了口氣,怔怔無語。

    第一次,我知道師尊也會有煩惱,雖然不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師尊那次說完話之後,傳了我一種「離魂附體術」,說是萬一遇有禍變,肉身被毀,元神也可脫殼而逃,存一線生機,借體重生。

    想到這裡,我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極目天際,心中呼喚:「師尊!你在哪裡?!」一股沉寂冰冷的感覺侵體而寒,我順著樹顛掠去,心中止不住的悲愴之意,酸楚難忍,難道師尊出事了嗎?

    在林中見到師姐,師姐臉朝西方,淚流滿面,我心中一震,緩緩落下身子,驚問:「師姐?!」

    師姐容色慘然:「師尊出事了!」

    我心中一涼,師姐的預感竟與我相同!兩人回到住處,遠遠望見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嫂坐在一塊,心中抱著萬一的希望,一步步的走近,看到他們臉上悲傷凝重的神色,我知道希望徹底破滅了,悲嘶一聲:「師尊!!!」眼前黑暈暈的險些撐不住。

    大師兄道:「師尊已然不幸,此地定將有變,大家速速收拾東西,以備萬一!」

    環看了大家一眼,見幾人兀自呆呆不動,喝道:「速去!」

    我昏頭昏腦,回到屋裡,將隨身物品收拾完畢,見桌角一顆珠子,晶體發黃,正是師尊給我練習「滾珠功」的神龍珠,雖然已經用不上了,卻忍不住伸手取過,黯然淚下。

    幾人重新聚到一塊,大師兄立於桌旁,指著桌上一個包袱,道:「這是師尊臨行前交給我的師門秘笈,師尊說若有變故,分交諸弟子保存,以免全遭喪失,他日重聚,再光大我神龍門!。」

    說完,取出裡頭經書皮卷,唸一聲秘笈名稱,就交給一人。我心下黯然,也沒聽清交給我的是什麼皮卷,隨手貼身藏好了。

    小鏡湖水波依舊,卻有股瀟瀟寒意。我們師兄弟幾人分卷完畢,臨湖默對片刻,正欲起行。

    忽見青陽山高處遠遠掠來幾道身影,大師兄道:「是三師弟──────陸師伯他們!」

    三師兄幾人落下身子,無不氣喘吁吁,狼狽不堪。三師嫂驚叫一聲:「杜郎!你──────。」搶身上前扶住,三師兄肩左及腰,被人劃開一道劍傷,深及數寸,只差一點便開膛破肚。

    三師兄臉如金紙,哽聲道:「師尊已──────。」

    大師兄黯然點頭:「大家都知道了,三師弟請先休息。」

    陸師伯衣裳破碎淩亂,如被火燒壞,肩頭露出一大塊焦皮爛肉,面色凝重:「只怕來不及休息,全真妖道及其大道教、清微派走狗便將追來,你們與我即刻同往天姥山避難!」

    他身後站著無音師姐和無雙師妹,雖也是衣發散亂,臉色灰敗,看上去傷還輕些。二師兄只顧關心地盯看無音師姐,卻不便上前撫慰。

    大師兄道:「是!謹聽師伯吩咐。」

    陸師伯道:「二師侄鄭雍、五師侄李丹護送無音、無雙先行,四師侄陳瑤、三師侄杜鏗和卞嫵兒夫婦居中,大師侄劉元衡與我斷後,這就去罷!」

    話音未了,忽聽得一道聲音傳來:「淫道士想溜走?門都沒有!」聲音尖細之極,刺人耳膜。隨即棚前空地驀地破開,六七個道士現出地面,高矮不齊,容貌古怪。其中一個年青女道士看上去不到二十,容色清麗,冷冷地向我看來。

    陸師伯面色大變,喝道:「擺五行陣!嫵兒、無音、無雙隨我身後!」

    我們同聲應道:「是!」

    師姐在東、三師兄在南、大師兄在西、二師兄在北、我居中,五行陣迅速布開,陸師伯幾人在三師兄身旁護法。

    五行陣是神龍門護門之寶,我們師兄弟五人平日操練已熟,利用五行相生相古的變化之理,比起我們無人各自行法,既變化無窮,又威力倍增。連師尊也抵擋不住。

    那些全真道士似乎勝算在握,冷冷地看著我們佔位佈陣,並不阻擾。他們六七人都能行五行土遁之術,看來道行都非淺顯之輩,更可畏的是,他們落點如此精確,不偏不移,非功力深厚者所不能及。土遁術根據各人功力不同,情況不一,像我只能縮地百里,落點也會偏離許多。

    領頭的全真道士手執拂塵,顴骨高聳,語發尖聲:「陸綿長!負隅頑抗,又有何益?交還我教《元棋經》,當可放你們一條生路。」

    陸師伯仰首狂笑:「雲真子,你好不知羞恥!《元棋經》乃海瓊真人交我師兄弟二人保管,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全真教的了?」

    一個瘦面黃須的道士說道:「海瓊真人乃我清微派前輩,《元棋經》當然是我派之物,如今我派併入全真教,說是全真教之物,一點不假。」

    陸師伯鄙夷地冷笑:「哼,你們清微背叛南宗,投靠全真,自己不知羞恥,倒也罷了,竟幫著全真來奪師門之物,有何面目跟我說話?」

    瘦面黃須道士漲紅了臉:「你這淫道找死!雲真師兄,這就打發了他們罷,省得他嘴硬!」

    雲真子含笑不語,拂塵一掃,隱現風雷之聲,像是示威,卻不見他有何動作,不知他在等什麼。

    忽然二師兄驚「噫」一聲,只見青陽山高處十數道人影掠來。原來他們尚有援兵,故此遲遲不動。

    此時我們知道今日定然無法善了,相視默然無語,三師嫂瞥了我一眼,低下頭來,扶在三師兄手臂上的手兒輕輕撫動。我耳邊聽得陸師伯傳音,吩咐待會五行陣一旦被破,即須各自分頭逃生。接著師姐的聲音傳來,絮絮不絕,我向她看了一眼,她停了停,道:「別分心,記下了,這是隱身術口訣。」接著繼續往下念,我又是好笑又是難過,望著師姐清亮如水的眼神,一霎那,忽覺熱血狂湧,拚死也要護得她脫身。

    那十數道身影轉眼就離得近了,雲真子忽斷喝一聲:「水!」拂塵一掃,小鏡湖面忽的升高,凝成一張巨大無比的薄薄冰片,驀地碎了,夾帶狂風,「絲絲」聲響,千萬個冰片淩厲之極,向我們撲面射來。

    二師兄雙掌推出,衣袖低垂,喝聲:「去!」冰片全化成水,被陸師伯舉袍一揚,忽的慢下來,像雪花一般輕飄飄落地。

    我暗中施法,全真道士所立之地驀地陷下,本以為要跌他們其中幾人七縈八素,卻見他們全部雙腳懸空,依舊站成一堆,身形未變。

    雲真子冷笑一聲:「彫蟲小技,也來獻醜!」

    他身後閃出一位高大道士,白鬚紅面,道:「我來收拾他們。」寬袍一展,寒風襲體,剎那間,無雙師妹臉白唇青,不勝徹骨奇寒,陸師伯伸過一隻手輸氣助她。

    三師兄一掌劈出,雷音滾滾,一團烈焰夾帶黑煙,往全真道士捲去,五行陣全面發動。我忙施動土術,棚前山搖地動,塵土翻滾,師姐將湖邊樹木倒拔而出,一棵棵像箭一般射出,形成箭陣,堵住去路,二師兄引水狂湧,掩向他們,其間大師兄的五行針,細如黑髮,漫天鋪地,激射而出。陸師伯雙掌驀地突長丈餘,伺機偷襲。

    但聽得一片喝罵之聲,已有幾個道士受傷,忽覺眼前金光一亮,一團光輪忽的爆開,雲開日朗,幾個道士現出身形,向我們撲來。青陽山頂下來的十數名道士也四面散開,身法各異。雙方斗作一團。

    我在中央,受敵最少,身形圓轉,四面出援。但見那些道士青袍利劍,身形倏起倏落,四面八方,如蝙蝠般上下翻飛,一擊既退,退而又進。

    聽得三師兄悶哼一聲,已著了雲真子塵尾一拂,肩頭血氣飛濺。我忙湊上前,代他接過一掌,透骨奇寒,正是那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手足幾欲凍僵,丹田發冷,一時動彈不得。

    三師嫂替我擋住刺來一劍,驚呼一聲:「小師弟!」眼眸飛來,白多黑少,關切之意,難以言傳。我臉上苦笑一下,退坐中間,運功稍歇。看來他們見三師兄身受重傷,所以全力攻向南面離火。

    一會兒師姐、二師兄、無雙師妹相繼受傷,強弱之勢愈加分明,大師兄驀地發威,身隨陣轉,發出五行金針無數,但聽得「哎呀!」「媽的!」喝罵不絕,倒下數名道士,鐵劍刺中大師兄身子,發出「叮」「叮」不絕的金石之聲。同時敵方一名道士發出一團幽幽藍火,追上大師兄後背,一股焦味隨即傳來。

    二師兄不顧敵方刺來的一劍,雙掌反撲,印在大師兄後背,一層白霜將火撲滅。自己肩上立即挨了一劍,大師兄一掌將那道士逼開,扶住了二師兄。

    此時陣勢已亂,陸師伯高呼一聲:「記住我剛才的話!」身形頓時長大數倍,將棚頂扛穿,一雙比蒲扇還大的手掌迅急印出,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雲真子尖聲叫道:「捨身大法!─────大家小心了!」有幾個道士被陸師伯擊中胸口,鮮血狂噴,同時也有無數劍尖刺中陸師伯的掌臂,陸師伯哼也沒哼一聲,掌心吐露,又有數名道士被他印中身子,全真道士被他逼退了數步。陸師伯大喝一聲:「還等什麼?!」

    我用遁地術打開一條通道,接引眾人,三師兄走動不得,推了三師嫂一把,我隨勢將三師嫂扯入通道,三師嫂悲喚一聲:「杜郎!────。」身子已沒入土中,我將大師兄等人帶出數丈,忽的身上一寒,土塊凍得比鐵石還硬,前行不得。

    隱約聽得三師兄狂喝一聲,前頭土質松熱,我帶著眾人急急前行。又聽到三師兄嘶叫半聲,便悄無聲息了。

    我的功力只能帶著眾人前行數里,便支撐不住,現出地面,遠遠看見大師伯和三師兄纏住了一部分道士,另有一大半急急追來。

    大師兄嘆了一聲,喝道:「散!」

    我們幾人分頭散開,師姐跟在我身後,我見三師嫂兀自回頭呆望,忙扯了扯她,三人勉力施展陸地騰飛術,往林間奔去。(待續)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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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青陽巨蛇

作者:古鏞




    青陽山古木濃蔭遮蔽,身入林中,徹骨清寒,地上腐葉厚厚一層,足踏其上,如踩爛泥。

    我們都練過柔功,若能藏身於隱蔽之處,身縮如蟲,再施法禁閉,也許能躲過追殺。師姐的隱身術雖尚未練成,但借勢藏身,更是不在話下。當下我們全力朝林木深處掠去,忽地前頭枯葉一亂,幾名道士從地面現出身來,嘿嘿冷笑。那名女道士手按劍柄,柳眉冷豎,神氣逸飛,有股說不出的冷麗韻味。寬大的道袍隨風輕動,凸顯得她衣下的身子愈加嬌小動人,下襬飄垂,黑鞋白襪,細帶綁纏而上,一雙柔美的纖足與她道士身份頗不相襯。

    那女道士狠狠盯我一眼,音色清亮,喝道:「淫徒受死!」一劍飛出,臉上一股怒意,竟是更添麗色。

    三師嫂身姿飄搖,往前替我擋過一劍,說道:「趙燕非!我見過你。」

    那喚著趙燕非的女道士臉色一白,柳眉微蹙:「素女勁?!你是密宗門下?」剛才三師嫂的一拂,使得刺來的劍身彎彈而開,氣勁沿著劍身往上,竄進趙燕非的臂袖,衣袖波紋起伏,如有一隻小鼠在內穿行。

    三師嫂語音輕輕:「當年孫真人與家師蓬萊一晤,你那時雖小,但長得清秀逗人,深獲家師喜愛,曾留下小住過幾日。」

    趙燕非似乎有些記起,道:「你是───瓊姐姐?還是───嫵姐姐?」

    三師嫂臉頰淺渦一現,平靜一笑,輕聲道:「卞嫵兒。」

    趙燕非神色一呆,她身旁一名白臉道士道:「既是密宗門下,我們也不多難為你,但神龍門淫徒,卻不能放過。」

    三師嫂淒然一笑:「我夫君已亡,貪生何益?只是他們兩人年紀尚小,同系道門一脈,難道你們當真要趕盡殺絕?!」一縷光束照在她清柔的臉龐,淒楚動人。

    一時間,我感覺自己像個求人哀憐的孤兒,極不是滋味,正欲說話。那名男道士皺了皺眉,看我一眼,道:「這小子目光賊膩兮兮,將來定然為禍世間,須留不得!」

    三師嫂轉身緩步向我,眼眸幽光蕩漾,溫柔無限,背朝群道,一邊柔聲說道:「他只是個孩子罷了。」一邊替我整理著領口,我感覺懷中多了一樣薄薄的冊子。

    三師嫂纖手拂過我的額際,似要幫我理一理蓬頭亂發,忽的弓身急退,撞向趙燕非,只聽得趙燕非斥喝一聲:「幹什麼?!」一掌印出,三師嫂竟不理會,硬生生受了一掌,身形一閃,已在扣住趙燕非身後要穴,嘴角沁血,道:「對不住了!」

    幾名道士驚聲喝罵,趙燕非臉龐微仰,「哼」了一聲,臉上一股怒傲之色。剛才發話的那名男道士急叫:「不要傷我師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三師嫂轉向我和師姐,道:「還不快去!」

    我腦中混亂,道:「師嫂,你───。」

    身子不由自主,已被師姐扯著離去,三師嫂痴痴向我望來,眼眸中愛憐橫溢,全不掩藏。我心中一痛,只恨自己功力低微,不能護得師嫂周全,羞愧憤恨,眼中濕潤,就要掉下淚來。

    漸漸的越來越遠,最後連三師嫂的一片淡黃色衣角也看不見了,我眼中模糊一片,掉頭與師姐默默奔行,胸中翻滾騰喧,灼燒如沸,暗下誓言,有朝一日定要將全真道士殺個乾淨,以報師門深仇!

    越過幾個小山巒,師姐拉著我的手忽緊緊一拽,沒入一顆巨樹之中,沿著樹幹往上數丈,才停下身來,聽得遠處微弱的衣角帶風之聲傳來,當是又有全真道士追來。

    樹幹中暗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我和師姐身子緊貼,屏息不動。過了一會,全真道士往前追去,漸漸遠了,我哽聲道:「師嫂她─────。」

    師姐傳音過來,低聲安慰:「密宗門地位超然,全真教也不敢輕易招惹,師嫂是密宗門下,當無性命之憂。」頓了一頓,又道:「你這麼關心師嫂?!」聽聲音似有一絲譏嘲之意。

    我臉上一辣,不敢作聲。師姐輕嘆一聲,一股蘭若香氣,噴在我臉上,她的身子放軟,我立刻感覺到與她肌膚相貼的盈盈肉感。

    師姐挪了挪身子,空間狹窄,並不能離開我身子,卻更添了一種肌膚摩擦的撩人觸感。師姐當即不敢再動。

    她頭髮散亂,有幾絲落在我脖頸處,癢絲絲的讓人忍耐不過,我的脖子挪動了一下,唇鼻一涼,可能是碰到師姐身上肌膚,嚇得也不敢動彈。

    忽然,我夾在她腰旁的手背熱乎乎的被什麼東西滴濕,我一驚,道:「師姐?!」順著血水往上,碰到一處軟彈彈的肉峰,忙縮了回來,師姐「哼」了一聲。兩人在暗中都不說話,只覺對方鼻息粗重,一種極度刺激的曖昧氣氛裹著兩人,暈暈忽忽的,又帶一點甜蜜難捨之味。

    一會兒,師姐的一隻手忽悄然摸上我的後背,我心頭一蕩,熱血翻湧,正不知她要做些什麼,後心一熱,一股真氣從師姐掌中流入我的體內,我驚叫:「師姐,不要!」氣流上湧,一時卻張不開嘴說話。

    我心中著急,正欲掙脫,樹底突然湧上一股潮濕腐臭之味,充塞鼻間,師姐道聲:「不好!」扯著我跌出樹外。

    剛剛掙紮起身,只見適才藏身巨樹驀地爆開,一股氣流沖得我和師姐站不住腳,天崩地裂一般,木屑四飛,高大的樹身「嘩」一聲巨響,壓倒在其他樹上,裂口處探出一個巨大的蛇頭,紅信吐閃,身子源源不絕,從樹底冒出,已爬出的蛇身在我們兩人身周幾米外盤繞,好一陣子,才露出全身,蛇身粗如木桶,只怕有數丈之長。

    師姐瑟瑟發抖,縮靠到我懷中,顯是驚怕之極,我忽然升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半摟著她,盯著巨蛇動靜,心知其必是千年異物,凝神戒備,卻不敢輕舉妄動。遠遠看見數名全真道士急奔而至,心中暗暗叫苦。來的三名道士正是雲真子、清微派道士和那位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俱是功力深厚之輩,脫身更加渺茫了。

    那巨蛇環著我和師姐繞行一週,忽的掉頭向全真道士迎去。幾名全真道士像也驚呆了。雲真子手一揚,緩退一步,尖聲叫道:「大家小心了!」

    我和師姐對視一眼,悄悄移步,清微派瘦道士喝道:「哪裡逃?!」飛身而起,想越過巨蛇追擊,卻見巨蛇忽的擡高蛇身,紅信長長的一閃,也不知怎麼,清微道士「啊!」的一叫,仰面跌倒。

    雲真子斷喝一聲:「斬邪劍!」身後一劍飛出,黃黃的歷芒吐閃不定,往巨蛇斬去。蛇身蜿蜒擺動,竟是閃躲自如。那白鬚紅面的高大道士也叫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道袍鼓漲,我和師姐雖隔得甚遠,也感覺到冷風撲面,侵體冰寒。他的功法深具北極奇寒,或許正是那巨蛇的剋星。果然,蛇身受凍,動作登時不如適才靈便。

    我和師姐乘著兩名道士與巨蛇相鬥,忙抽身逃離,往橫向奔去,天姥山有數名佛教高僧,也許能庇護我們逃過一難。

    前行中師姐瞥我一眼,臉色微紅:「師弟,你剛才很勇敢啊。」我感覺著一股甜意和驕傲,剛才師姐靠在我身上的一剎那,比我矮著少許,一點也不像師姐,倒像個嬌柔無依的女孩兒。

    師姐問:「現在我們往哪兒去?」竟徵詢起我的意向了,我既覺著新鮮自豪,又有些猶豫,說道:「去天姥山如何?」

    師姐輕輕點頭,沒有異議。我叫道:「好!跟我來!」領先往南峰奔去,師姐隨我身後跟來。

    快到山顛,樹木越來越矮小,到後來只是些灌木雜草,再也見不到青陽巨樹了,地面土石雜混,巨石奇形異態,東一塊,西一塊,散佈山顛。山頂風很大,吹得人衣裳獵獵作響,久久落不下來。

    忽聽得師姐輕聲道:「有人!」右側矮樹間青影閃動,趙燕非等幾個道士竟又追了上來,我心中一驚,師嫂呢?。

    趙燕非喝道:「淫徒休走!」我聞聲後更是發足急奔。

    奔出一段,我忽的停下來,笑嘻嘻地:「我師嫂呢?」

    趙燕非「哼」了一聲,臉上現出一股怒意,我心下一喜。

    我向師姐笑了笑,坐下身來,道:「累了,歇一歇吧。」屁股尚未著地,驀地往前一撲,沒入前頭一片土中。

    聽得趙燕非怒斥一聲,往我藏身處撲來。我一入土中,並未逃逸,她一進來,我就勢抱去,卻稍稍早了一些,只抱住了她的下半身子,她上半身還留在地面。

    趙燕非驚叫一聲,持劍往地下刺來,我身在土中,挪閃自如,反而是她被我制住下半身,不尷不尬。我的臉正好在她臀部,狠狠咬下,趙燕非大聲痛叫,我聽到她清亮的嬌音,才回過神來,自己咬的是一名女道士的屁股,不禁有股奇異難言的滋味。

    她不住掙扎,臀部在我臉上不停挨擦,她的臀部渾圓,嬌軟盈彈,微微帶股女性氣息,我忍不住張口又咬,這下卻沒怎麼用勁,咬到了她股縫軟肉。趙燕非更加驚亂,幾欲哭出聲來,一邊叫著:「淫賊!淫賊!」一邊持劍不斷刺入土中,都被我閃開。地面上只聽見群道一片喝罵之聲。

    忽聽到師姐高聲叫喚:「小心!」我的身側一涼,接著熱辣辣的一痛,被一名偷偷潛入土中的道士刺中,吃痛不過,躍出地面,與師姐又向崖頂逃去。群道隨即追來。

    眼看就要到得崖頂,天上恰有一隻鳳尾鷹飛過,全真道士呼嘯一聲,鳳尾鷹低空繞回,在道士的呼喝聲中,竟向我們撲來,鷹身一近,羽翼遮天,激盪塵土,鷹爪筋勾尖利,抓人臉面。

    我喝道:「畜生!」。發掌迎擊,掌力擊中鷹身,如中敗絮,「蓬」得一下,鷹身飛高,鳳尾鷹受之坦然,渾若無事,又啄擊而下,此時群道已離得越發近了。

    我心下焦躁,正自無策,忽然靈光一動,道:「師姐!躍上鷹背!」鳳尾鷹離地面只有數丈,正是陸地騰飛術所能及。

    我騰身而起,向鳳尾鷹撲去,剛搭到一點鷹翼,鳳尾鷹受驚,飛離崖頂,我的身子淩空,下頭雲霧縹緲,不知有幾千丈之高,只感覺頭暈目眩,手心涔汗,耳中聽到師姐不住驚喚。

    那趙燕非定是對我憤恨已極,手中長劍飛出,劃一道光弧,向我激射而來,我本來嚇得手腳發軟,一急之下,手拽著鷹翼借力,翻身而上,落到鷹背,望見下頭雲開一隙,深不見底,冷颼颼一股涼意由後背而上,涔出一頭冷汗。

    崖頂人聲呼喝,師姐已被數道纏住,我把持鷹首,想要接引師姐,卻收控不如心意,只在崖頂盤旋不已,師姐高聲叫喚:「師弟!快走!」,發掌逼開一名道士,驀地轉身撲入一叢雜草,倏忽不見。群道在空處一陣亂刺,稍遠處草叢一亂,一名道士道:「在那裡了!」追了過去。

    我心中喜憂交集,既為師姐練成隱身術而高興,又擔心她未必能逃脫追擊。總算心下稍寬,掰控鷹翼,駕鷹而去。

    師姐隱身術既成,若一開始便獨自逃生,應是不難,卻一直與我一道,原來都為照護我啊,我心中一陣痠痛難忍。

    師尊說過,我在幾個弟子中天賦是最高的。可是自己卻從小貪玩好動,不肯好好練功,從沒把枯燥乏味的修身練氣當作一回事,只覺得什麼法術好玩,就想學什麼。今日大變來臨,先是師伯、三師兄纏住敵人,接著又是三師嫂捨身相護,現在想來師姐用心何曾不是如此?我算個最沒用的人了,不但幫不上忙,獨自求生也是不能,還拖累了他人。

    我伏在鷹背,心潮起伏,愧痛不已。下邊鏡湖水波渺渺,輕煙縷縷,青陽山在湖水環繞下,像飄在水面的一座孤島,越飄越遠,離我而去。我的青陽山!以前從未離開過的地方,今日卻被迫逃離,不知要去向哪裡。

    鷹往南飛,越過天姥山,山勢平伏綿連,逐漸轉低,也不知過了多少溝壑丘陵,開始有一圈一圈的農田,出現零零星星的人煙。愈往南,人煙愈稠,河流縱橫,青山碧綠,身上也越來越暖。

    我茫然中帶點興奮,只覺離得越遠越好,偶爾歇落山頭,檢視傷口,稍事休息,又繼續往南飛行。此時鳳尾鷹操控起來也更加熟練,坐於鷹背,飄然若仙。也不知過了多久,忽到得一處,阡陌交錯,房屋聚集,道路像一條細線,蜿蜒伸展。

    再往南過得數十處,天色已暗,下方偶見人家燈火,一會兒,忽見前方遠處,星星點點,燈火密集,如星布夜空,數不清有多少人家,鳳尾鷹逕自朝那飛去,越過城牆、庭院、小橋、高樓、許多人家,離地面稍近,能聽見下方人聲糟雜,再過了一處湖面,忽聽一道嘯聲,鳳尾鷹聞聲而去,如受招呼,難道此處還有全真道士不成?我心下一驚,忙控收羽翼,在一個庭院上方盤旋來去,又一道嘯聲傳來,似是催促,我怕引得人來,忙躍下鷹背,落往屋頂,見前方有處花園,提氣奔去。

    (下一章:女道士,嘿嘿────)

    古鏞按:

    時間過得很快,自從小弟今年2月份在惡魔島開始貼文以來,至今已貼出各類文章40多篇。各位讀者大大的支援和鼓勵一直是小弟寫文的動力。謝謝各位了!

    因拙作《附體記》已與上硯出版社簽約,《附體記》將不會繼續在各大論壇貼出。在此向長期以來一直支援小弟的讀者表示抱歉。但在《附體記》的寫作過程中,小弟還會儘量貼出一些短篇,並繼續完成其他連載中的作品。

    本章《仙劍傳人》依然無色,不過即將進入附體階段的部分預計是肉戲的黃金階段,本文將構築一個類似紅樓夢中美女如雲的香豔背景(賈府、皇宮、道觀),使床戲更加自然誘人些。

    由於蒐集資料花了幾天時間,重新續筆,不知與前幾章連接是否順暢自然,文中「左小瓊」形象是否鮮明,想聽聽各位大大的觀感。

    最後,還要說聲抱歉,本章構思與原計劃稍有出入,本想最後加入一段肉戲,以回報喜愛本文的讀者,但情節確實尚不允許────嗚嗚!(只好以其他文章來回報了讀者了)

五、劍仙傳人

作者:古鏞




    路過一處庭院,像是大戶人家,屋頂飛簷勾角,面湖成長方行,西向盡頭,拐了一個直角,另有數間房屋,與圍牆相連,圈出一處寬闊院子,院中有池水、假山、曲欄,燈籠零零散散,巧妙地掛在各拐彎處,半露半藏,點綴得整個院子氣氛溫馨雅緻。西面像是膳房,隨風飄來一股異香。今日師門慘遭突襲,我從早至今一路逃亡,滴水未沾,一聞之下,頓感腹中飢渴難耐。

    我提起丹田氣,目光往膳房探去,見灶上瓦罐熱氣蒸騰,香氣應是從那飄出,屋內火光拱映,卻空無一人。我心下暗喜,躍入院中,借勢藏身,往膳房逼近。忽聽得響聲大作,有人大喊一聲「捉賊啊!」,叮叮噹噹,鑼聲敲響,各處屋中奔出許多人來,手執燈籠刀棒,四面搜索。我心中暗叫倒楣,頭次想偷吃一頓,就被發現。

    卻見那些人散而不亂,分頭搜尋,眼看就有人往我藏身處逼來,我忙縮身藏入假山一個洞中,同時暗暗奇怪,這些人一聽鑼響,同時現身,一點也不忙亂,似乎早有準備的樣子,難道全真妖道竟如此神通廣大,通曉預測術,知道我會進院偷食?

    正驚疑見,忽間膳房邊閃出一道矮小的身影,越牆而去,那些人大叫:「在那裡了!」「我看見了!」「飛賊呀!」「跳牆跑啦!」,有幾個人飛身而起,越牆追去,不會輕功的紛紛從大門處湧出,繞道追擊,呼喝聲漸漸遠去,院中頓時靜悄悄一片。

    我從藏身處現出身來,心下好笑,這些人武功如此低微,怎能捉到盜賊?原來此處另有小偷,或許還是個慣偷,怪不得早有防備的樣子,卻害得我疑神疑鬼,虛驚一場!

    當下頓時輕鬆起來,溜進了膳房,用濕布裹了,端起瓦罐,躍上屋頂,見剛才捉賊的那幫人,燈火閃動,正往北追擊。於是提氣一路往西,向我最初看見的花園奔去。

    這個花園很大,四處黑漆漆沉寂一片,不見一點燈影聲息,像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園子。往院內屋子挨個看去,果然不見半絲人影。

    園中有一處亭子,四面環水,曲欄溝通。亭中有桌有凳,正是個好地方。我在亭中石桌上放下瓦罐,肚中咕咕直叫,忍不住揭開蓋來,熱氣騰升,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沒有筷子,只好用手伸進罐中,拎起一隻雞腿樣的東西,張嘴去咬,忽覺手背一痛,雞腿掉進罐中,聽見一個童音:「喂!竟敢偷吃我的東西!」

    我大吃一驚,退步護身,只見不知何時,亭中多了一個童子,頭挽髮髻,圓乎乎的小臉,眯著彎彎的一雙眼兒,眼皮豐厚,正盯著我看。我轉首四顧一週,回過頭來:「是你說話麼?!」

    那童子作道童狀扮,手中棍子揚了揚:「當然是我啦!這裡除了我,還有誰?」聽他音色中帶著女聲,仔細一看,她皮膚嫩白,雖然胖了些,卻不失水靈,竟是個女童,年紀不過十二三歲。

    我驚疑不定:「你是道士?!」剛才她欺進亭中時,我竟沒有半點知覺。

    那女童皺眉道:「當然不是!喂,你這人說話怪怪的,又偷吃我東西,肯定不是個好人!」

    我歉然地:「這是你的?那兒是你家?」手指著剛才那處大戶人家。

    她皺了皺眉,道:「那是我吃飯的地方,這兒才是我家。」

    我道:「哦!對不起,打擾了。你家怎麼就你一個人?」

    她道:「你這人真囉嗦!我現在暫時住在這裡嘛。哼,今天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等到蓮子烏雞煲煮熟,卻被你冒冒失失驚動了,害我讓人家追了好一陣子!」

    我恍然大悟:「哦───!」,大張著嘴指著她,老半天才笑出聲:「你就是剛才那小偷?!」當下毫不客氣,坐了下來,嘻嘻笑道:「這可是我弄來的,你若餓了,分你一點倒也不妨,說話卻得客氣點,什麼張口閉口你的、我的,這可不成。」

    她怒目向我:「喂!小聲點行不行?!我剛才救了你一命,知道不知道?」蠻橫的樣子倒也可愛。

    我手腳懶洋洋的伸開,道:「你何時又救了我一命?當真胡說八道。」

    她指了指瓦罐,道:「剛才若不是我打你一下,你是不是就已經把它吃了?」

    我點頭道:「對啊。」

    她道:「你知不知它或許有毒?」我一想,果然有理。那些人既然知道有人會來偷吃,又早有防備,說不定早就在湯裡先下好了毒啦。

    我苦著臉道:「完了,咱倆都得餓肚子啦。」罐中香氣四溢,卻又吃不得,真是惱人。

    卻見那女童不屑地撇撇嘴兒,從懷中摸出一雙筷子,從罐中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

    我大急:「喂,小心有毒啊!」難道她竟然餓瘋了不成?

    她搖頭晃腦:「真笨!我看著他們做的,當然不會有毒啦。」晃了晃手中筷子,又道:「再說了,我這雙筷子能試天下百毒,不用擔心。」

    我哭笑不得,卻見她抹了抹嘴,說了聲:「喂!等我一會兒!」身影一晃,掠出亭外,竟看不清她的身法。遠遠聽到她的叫聲傳來:「可別偷吃啊!」

    我心中驚奇不已,師尊曾對我說過,天下能人奇人無數,比我們神龍門法力高強的道家門派,北有全真教、大道教、太一教,以全真最為強盛。南有龍虎宗、茅山宗、閣皂山派,合稱「「三山符籙」或「符籙三宗」,此外,另有佛道雙修的密宗門、以仙劍術聞名於世的靈河御劍門,以及博大精深、分支遍佈天下的佛門。

    在眾多門派中,除了得道大成的大地遊仙級人物,可逍遙無礙作天地遨遊外,當數茅山宗和御劍門的輕身飛行術最強,兩家各擅其長,並稱第一。看剛才那女童的身法,快而無形,比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還要高明許多,莫非她是茅山宗或御劍門的傳人?

    正思量間,那女童抱來一個罈子,置於石桌上,又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打開了,是切成小塊熏得焦黃的鴨肉。

    那女童笑吟吟坐下來,道:「有酒有菜,遇上我,算你今天走運啦!」神情中饞誕欲滴,掩不住一股興奮之色。

    我心中苦笑,今天師門遇襲,慘遭追殺,還能算走運麼?

    那女童早撈起罐中湯水淋漓的烏雞,撕了一小瓣雞腿給我:「喂,給你一半!」我怔怔的盯著她手中小得可憐、耷拉著一點雞皮的雞腿發愣。

    她似乎自己也感覺不好意思,又撕了一點雞脯給我:「夠了吧?」畢竟還不到一小半。

    我平日就吃得很少,倒也不介意,只是正想著心事,神情間有些恍惚。她卻以為我心中不滿,一邊水汁橫流、忙不疊的撕咬,一邊含糊著聲音安慰:「還有李氏燻鴨,你吃吧!多吃點,味道很好的。」說著,自己先忍不住手往荷包裡伸。嘴上咬著烏雞,一隻手又去拿酒罈,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我心中好笑,見她圓圓的臉兒,眉宇間卻透著股男孩的英氣,裝束奇特,讓人一時看不出是男是女。明明一臉孩童的稚氣,言行間卻自有一股無拘無束的任性灑脫。

    她見我兀自發呆,也不知如何,多了一隻手似的,拿棍敲了我肩膀一下:「喂!你不吃嗎?!」

    我嚇了一跳,怒道:「說話便說話,為什麼老拿棍子敲我?!」

    她大睜著眼,有點不敢置信的樣子,拿棍在我眼前晃了晃:「瞧清楚了,這是棍嗎?我的寶劍!」

    我仔細一看,不禁一樂,果然,「棍」身細長,前頭微尖,執手處有點劍柄的模樣,只是劍鞘圓鼓,不似尋常的扁圓狀,不細看還真看不出那是一把劍呢!

    我心中一動,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盯我一眼,皺眉道:「你這人很古怪,總是前言不搭後語!」頓了頓,道:「好吧,告訴你,我叫左小瓊,你呢?」

    我道:「我叫李丹,神龍門下。」暗自希望她也能說出自己的師承來歷。

    卻見她不再理會,好像從沒聽說過神龍門的樣子,沒半絲反應,一味只顧吃喝,吧唧吧唧的聲音很響。我給她逗起了食慾,也開始吃了起來,學她的樣子,端過酒罈,仰脖喝下一大口米酒,酒入腹中,隨即湧上一股酒氣,酒香馥郁,頓時有燻燻欲醉之意。

    我還是第一次喝酒。酒勁上湧,不由晃了晃腦袋,老半天回不過神來,怔怔的回味那種古怪的感覺。

    左小瓊見了我模樣,格格笑起來:「以前沒喝過酒吧?」我「呃」了一口酒氣,不由又端起了酒罈,這次不敢大口的喝,一小口酒先在嘴裡含了含,才嚥了下去,頓有一股難言的滋味,皺眉大叫:「難喝,難喝!上當,上當!」這次竟比剛才大口喝下還要難受。

    她笑道:「這可是皇宮裡的御酒,這酒若是難喝,天下可就沒有好喝的酒啦!」

    我暈暈然道:「皇宮?這是皇宮裡的酒?」

    她道:「是啊,昨晚我去皇宮裡吃飯,順手牽羊,就帶來這麼一壇。」

    我吃驚地:「你昨晚去皇宮了?那兒離這有多遠。」

    她手指著南邊,道:「沒多遠啊,你看,鳳凰山上那像廟一樣的就是皇宮了。」

    我迷迷糊糊地:「啊,那是皇宮?!這───這又是什麼地方?!」

    她驚奇地:「這裡就是京師臨安啊,你不會醉得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吧!」探手過來,五指叉開,按著我額頭搖了搖,叫道:「喂,醒來!醒來!醉了我可不扶你。」

    我腦中一片混亂,連她油膩膩的小手也忘了撥開,以前聽三師嫂說過,臨安城可是京師所在之地,城郭廣闊,人稠物美,風景秀麗,乃當今天下最熱鬧繁華的地方,距青陽山有數千里之遙。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坐在這裡,和一個陌生古怪的女孩一起喝酒、說話,一時間頓有人生如夢的感覺。

    亭外高空如洗,月色皎潔,四面水光如銀,涼風習習。身週一切全不是青陽山舊景,我更加確切地感覺到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望著眼前這個唯一還算認識的女孩兒,不禁由然升起一股結納之意,道:「左───左小瓊,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左小瓊道:「我聽說臨安熱鬧好玩啊、又有許多好吃的東西,所以就偷偷從山裡跑出來啦。

    我奇道:「你不怕你師尊心下著急,四處找你麼?」

    左小瓊道:「為什麼?我從小要干什麼便幹什麼,我師尊從來不管我呀,再說,他自己也經常突然不見,有時出山玩,也沒告訴我和師弟呀。」

    我搖搖頭:「你一個人不害怕麼?」

    左小瓊黑眼珠瞪圓了,奇道:「害怕?!」似乎她從來就不知有什麼值得好怕的。

    原來一個月前她來到這裡,吃遍了京城各個富戶、官家、酒樓,連皇宮也沒放過,仗著一身輕功,竟是來去自如,不留行跡。過得當真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我聽她說得有趣,不禁頓生豔羨之意,笑道:「左小瓊,那以後我就跟定你了,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美味佳餚!」左小瓊道:「太好了!那我以後豈不是有個伴了?!」我們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酒過大半壇,左小瓊紅暈上腮,衣袖拊高,一隻胖乎乎的小手搭在石桌上,一股嬌憨的小女兒之態,燻燻然顯露出來,道:「只怕───你輕功不行,帶著累贅,還是我偷了東西───帶回來給你吃好了。」

    我也已經半醉,怒道:「你敢小瞧我?!」站起來環目四顧,想找個落腳地方,展開身法,讓她瞧一瞧我們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

    卻見此時月兒從雲層破出,銀光瀉地,照得大地一片白。水中倒映星空,身處亭中,竟不知在天上還是地下,一種虛無飄渺、不在實地之感,令身子虛浮浮的提不起真氣。

    當下大吃一驚,「咦」的一聲,越看越驚,一股寒意侵入心頭。水面呈一圓形,亭子正好處在最中央,兩道曲欄各從南北彎彎接至亭中,連成「S」形的一道曲線,將水面分成半,整個兒構成一太極圖形,水中倒映的月兒正處在太極圖陽中有陰的那一點。涼風吹來,本來極美的景緻,卻讓人陰寒徹骨,毛骨悚然,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左小瓊似乎也感覺有異,順著我的目光吃驚呆望,一張臉兒,由紅暈滿面漸漸褪至青白之色。我定定站在那兒,感覺體內真氣一絲一絲被不斷吸走,渾身無力,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叫道:「快走,離開這裡!」

    左小瓊坐在石凳上,喘氣道:「我───我動不了啦,沒有一絲力氣。」

    我身子發軟,搖搖欲墜,一下歪在亭邊欄桿上,冷汗直冒:「當真古怪───這───如何是好?」(待續)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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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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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太極陣勢

作者:古鏞


    一時間,我和左小瓊都動彈不得。我雖感此處的佈局形若太極,亭子所處的位置更是古怪,還是忍不住問了問:「會不會是菜中有毒?」

    左小瓊喘吁吁的道:「不會的!……我的筷子能試天下百毒……我……我感覺渾身無力,好像真氣被不斷吸走的樣子,不像……不像中毒的症狀。」

    我心中一涼,看來果然是掉入那邪門的太極陣勢了。若是中毒,憑我們多年修煉的體質,或許還能慢慢逼出毒素,留得一命。現下這般情狀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當真無計可施。

    我試著凝聚真氣,卻全然不聽使喚,體內真氣像一股細流,不由自主,往足底彙集,一絲絲游出體外。向四周望去,只見水面平滑如鏡,月色無聲,一切靜悄悄的,看不出有何異狀,但亭邊生長的雜草,剛才還鮮嫩挺立,生機勃勃,一會兒就像霜打一般,葉片萎靡,捲縮低垂。這天地間似有一股吸力,將亭中一切靈氣全都吸走。

    再這般下去,不消半個時辰,我和左小瓊都將精血耗盡,最後只剩個皮肉骨骸!

    難道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麼?不要說找全真教報師門之仇,就連見師嫂、師姐一面都不可能了,唉,師姐、師嫂!你們此時在哪裡?!一時間,絕望像貓爪子一般揪著我的心。

    耳邊聽得左小瓊「哼」了一聲,顯然她也正苦苦掙扎之中。那種體內真氣被一絲絲抽走的感覺確實不好受,讓人痛苦絕望,卻又無可奈何。左小瓊臉色慘白,精神萎靡,渾不似適才跳脫任性的模樣。

    我驀地對她極是憐惜同情,很想靠近去,摸一摸、碰一碰她,給她些許安慰。身子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喘了口氣,吃力地問:「左小瓊,你在這住了多久?

    平日可曾到過亭中?」

    左小瓊一臉茫然,道:「有啊!平日好好的,今日卻不知為何會這個樣子。」

    對呀,一開始我們兩人在亭中已呆了許久,也不覺有何異狀,只是在自己正欲施展陸地騰飛術時,亭中的一切才突然變得古怪起來的!

    我不禁抬頭呆呆盯著天上的月亮,極力思索,朦朧間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像一團煙霧,凝固不成實塊,思緒一觸及,就散了開來,重又變得虛無飄渺,像回憶一件早已遺忘的事。

    忽然,我的心頭一亮:剛才月兒一出,在水中的倒影恰好移到太極圖勢的陽中有陰的那一點,於是構成了完整的太極陣勢!陣勢一成,威力才開始發作!

    這個園子的主人將水中亭子、曲欄佈局成太極圖形,平日沒有異樣,只在月兒和太陽恰處在相應的位置,整個陣勢便活了過來,也許等月兒的位置偏移,或是改變陣勢的佈局,那股吸力便能解除?

    我升起一線希望,問左小瓊:「你是練劍的,可精通太極之道麼?」師尊說過,劍士中許多人都精通太極八卦,施展劍法時,腳踏的方位往往暗合太極八卦的原理。

    左小瓊道:「我們練的是飛劍術,與真武道士練的太極劍全不相干。」

    我嘆了口氣,我們神龍門精通五行術,對太極之道卻也不瞭解多少,即使有解救之法,我們都動彈不得,又能做些什麼?

    月兒懸掛高空,如一輪玉盤,愈來愈亮,發出慘白詭異的清光,無情地照著大地。亭子中,我和左小瓊像供在亭中的祭品,任天地間那神秘的力量將我們體內微不足道的靈氣汲取飲用,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死亡也離我們越來越近……

    忽聽得「咔噠」的一聲,東邊似乎傳來有人腳踏瓦片的聲音。我隨聲望去,東邊水岸空空蕩蕩,除了荒草亂石,什麼也沒有。卻聽得左小瓊「咦」了一聲,南邊高牆上飄進兩道身影。

    我和左小瓊不約而同,大聲叫喚。卻見那兩人充耳不聞,逕自往園中屋子掠去。我和左小瓊喉嚨都喊啞了,他們也沒半點反應,莫非他倆都是聾子不成?

    卻聽見一年輕男子道:「呂師叔,這裡便是當年王寂的居處麼?」聲音十分清晰,如在耳側,我嚇了一跳,遊目四顧,亭中除了左小瓊並無他人。

    接著另有一個陰沉蒼老的聲音道:「不錯!王寂居家修道數十年,忽然有一日離家出走,傳言他大道已成,再也無牽無掛了。」聽口氣像是剛才進園的兩人一問一答。可是他們倆離亭子既遠,說話聲跟他們所處的方位也不一致。

    那年輕男子笑道:「王寂雖得大道,他的侄兒王洛卻是個混帳,竟敢去勾結魔教,這下子全家人都被他拖累,關進大牢啦。呂師叔,你說王寂既已得道,難道連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麼?那神仙高道做起來又有何意趣?」

    那老者嘿嘿冷笑:「王洛一個浪蕩公子,勾結魔教?哼,只怕還輪不到他。」

    年輕男子奇道:「那卻為何……?」

    那老者冷聲打斷:「不須多問!」

    隨著兩人語聲不斷傳來,我頓時恍然:原來此刻園中以亭子為中心,周圍一切都被以漩渦狀吸附過來,那兩人離得雖遠,吸力微小,但聲音無形無質,卻被吸進了亭中。而我和左小瓊的聲音,被吸力留在亭中,傳不出去。

    過得一會,聽得那年輕男子又道:「……要是能在此處找到王寂遺下的道經,呈交給玄都觀宋德方師伯,可就立了大功啦,到時呂師叔執掌道觀,可要多多提攜師侄啊。」

    那老者陰沉的聲音終於掩不住一絲得意:「呵呵,這個自然。余師侄,你入道前是做生意的吧?到時觀內的財糧就交由你掌管好了。」

    那年輕男子喜道:「多謝師叔!」

    那老者道:「先不忙謝,能不能找著經書還難說呢。不過,你若肯聽我差遣,將來我自會照顧你。你且說說,這次為何沒跟雲真師兄往小寒山搜尋《元棋經》?卻留下來跟我?」

    我心頭一震,這兩人竟是與雲真子一夥的全真妖道!當下更加留神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年輕道士似乎不大好意思,期期艾艾,道:「嗯---這個---不敢隱瞞師叔,弟子半路出家,武功十分低微。故此---,此外,我平日留神觀察,師叔您辦事穩妥多智,少有不成的,跟著師叔,定能沾點功勞。」

    那老道士「呵呵」一笑:「如今全真教內,除掌教李真人外,最具權勢威望者,莫過於玄都觀宋德方師兄了,宋師兄秉承丘師祖遺旨,又得掌教全力支持,網羅天下道書,籌集《玄都道藏》,現今隨便奉上經書一卷,功勞都在其它之上,故此全真上下,搜索經書的人手著實不少。那《元棋經》乃南宗海瓊真人秘傳,天下聞名,豈能易得?但王寂棄家而去,不滯於物,留下些經書什麼的就大有可能了。嘿嘿,雲真師兄舍易求難,當真不智!」

    那年輕道士道:「師叔果然高見!今日傍晚時分,師父的鳳尾鷹飛了回來,卻沒帶來任何消息,想來定是出師不利了。只是不知本教為何如此重視收藏這些經書,難道這些經書如此重要麼?」

    我心想,原來此處果然有全真教的巢穴。鳳尾鷹是被我騎來的,雲真子一到,必定知道我到了臨安城。以後可得萬分小心才是。

    一邊聽那老道士說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教至丘師祖西行會見蒙古成吉思汗後,勢力大增,道觀數千,徒眾千萬,別說天下各門道派望塵莫及,就連傳承千年的佛門也比不上,只是佛門歷史悠久,佛家經典浩瀚如海,為本教所不及,若能借此機會聚集天下道經,便可與佛門爭一日之長短,那時本教一統天下佛道,就指日可待了!」

    那年輕道士喜道:「原來如此,弟子當年果然沒選錯了道門!」

    似乎這話說得過於市儈,那老道士不悅地「哼」了一聲,年輕道士忙道:「師叔……是這裡了麼?讓弟子把門踢開,進去找找,您且坐著歇一歇。」隨即傳來破門聲,接著是翻箱倒櫃聲。

    我心下著急,園中雖有人來,卻不能幫我們脫離困境。等他們找完經書,我和左小瓊都成一堆毛髮皮骨了。

    兩人一隔開,那年輕道士說了句什麼,老者沒有聽清,問:「你說什麼?」

    年輕道士忙大聲陪笑道:「師叔!這裡果然古怪,好像壁板會吸音呢!」

    那老道士停了片刻,忽道:「不好!吸音術!……有人在偷聽!」

    道家的天聽術有兩種,一種是運功將聽力擴展到身週數裡之內,所有微弱的聲音能聽得清清楚楚。被偷聽者難以察覺。另一種是吸音術,將說話者的聲音搬運過來,沒有距離限制,卻易被同道中人察覺,有點類似此時亭中將他們聲音吸附過來的情形。

    一會兒,兩個道士從屋子那邊出來,在園中遊走搜索,那老道士忽道:「亭中有人!」飛身掠近,在欄桿外站住,喝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小賊,鬼鬼祟祟,偷聽本道說話!」

    左小瓊喊了一聲:「喂!誰偷聽你們說話啦!」聲音卻傳不出去,兩道士看樣子一點也沒聽見。

    那年輕道士喝道:「小賊找死!我來送你們歸天。」似乎急於在老道面前表現什麼,搶先走上欄桿,往亭中逼近。

    我正尋思怎麼將兩人引入亭中,即使不能助我們脫困,也可拉上兩名全真道士陪葬,稍解心頭之恨。見那年輕道士走近,心下大喜,當下裝著不屑的神情,懶洋洋躺著,似乎在嘲笑他們。

    那年輕道士卻頗為小心,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口中喃喃:「奇怪!」我奮力挪動了一下身子,似乎要逃跑的樣子,那年輕道士立刻道:「那裡逃?!」一近亭子,被吸力捲進,身子一歪,倒向左小瓊。左小瓊勉強提伸手推拒,卻撐不住,年輕道士的身子軟軟地從左小瓊身前滑落到地。看上去卻像左小瓊伸掌將他擊倒了。

    那老道士黑鬚青面,沉聲道:「貧道來收拾你們!」飛身而起,身後長劍隨即在手,揮劍向前,一近亭子,大喝一聲,翻身倒躍,身在半空,嘿聲道:「螺旋吸勁!果然有些小門道!」劍勢圓轉,在極小的動作範圍內,便使得呼嘯之聲大作,但聽他斷喝了聲:「去!」揮劍橫斬,欲切斷身前那股吸力。

    劍勢未落,卻聽得空中傳來「嘶……嘶……」聲響,那聲音像風吹低哨,又似毒蛇吐信,雖是輕微,但聲線直往人耳孔裡亂鑽。那老道士「啊」聲慘叫,手中之劍掉入了水中,雙手捂著兩邊耳朵,仰跌地面,在地上不停地扭動掙扎,口中「呀!……呀!」痛呼,突然站起身,如無頭蒼蠅般,踉蹌著腳步四下里亂撞。

    便在這時,遠處射來三道白色光點,只微微一閃,光點由小變大,卻是三道人影,停在湖前。其中一人仰首望天,道:「終慢了半步,句兒,你在欄外護法,我與你娘到亭中去!」

    「是!外公!」三人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脆聲應道。

    「查問一下,那道士為何要壞這陣法!」那人一邊發話,一邊朝亭中緩緩走來,一名白衣婦人隨在他身後。

    那人頭頂精光無毛,光禿禿倒似個和尚,卻又不著僧袍,臉上肌膚凸硬成塊,目放精光。容貌雖丑,卻精力充沛,神光照人,看上去既似有七八十歲,又似三四十許,渾身散發一種奇異難言的魅力。

    將至亭階,他向我望來一眼,目光如有實質,烏沉沉的壓人。我心裡打了個突,忙將眼兒避開,目光下移,不由一驚,月光下看得分明,他所過之處,留下一個個足印,全都凸起向上,比周圍石塊地面高出寸許,足印旁散下些細細的碎塊。那婦人的足印也是一般,全都一個個凸起,只是要淺上許多。

    我心下暗自嘀咕,旁人功力再深,也不過是踏雪無痕,或是足印洞陷,從不曾聽說有將地面吸凸而起的,此二人一身功法,當真怪異,不知甚麼來路?

    眼見二人已踏進亭中,卻不像我與左小瓊一般失去行動的力氣,看上去神色泰然,渾若無事。那老者橫看亭內一眼,微微皺眉,手臂下探,揪住倒在地上的那名全真道士,像丟棄一件礙手之物般,隨手向後仍了出去。

    但覺耳際「呼嗡」一聲,那全真道士飛出的身子,竟帶起一股強勁的破空之聲。只見他頭腳不住顛倒互換,身形在半空中如一輪風車般打著轉,越過湖面,遠遠的跌在岸上,慘叫聲傳來,應是手足俱已折斷。

    我心下駭然,那老者隨手一拋,竟有這般迅猛的力道!卻不知他接下來會如何處置我與左小瓊?若被他這般仍出亭外,恐怕不死也得去了大半條命!

    見老者伸手向自己抓來,左小瓊臉色驚變,急叫:「喂!你想幹嘛?」明明驚慌,語氣卻凶。老者身後的婦人聞言一笑,她本來面帶輕愁,此時笑意流過,剎那間如清水泛波,甚是溫婉動人。

    老者卻臉肌似鐵,面無表情,將手搭到左小瓊肩頭,忽地燙手似的縮回:「噫!你是河邊那人的弟子?!」

    左小瓊睜眼道:「你知道就好!」

    那老者不答,側身揚掌,我忽覺胸口被真氣一撞,身子不由一晃。老者醜臉漸漸露笑:「竅娘,巧的很,這男孩卻是白玉蟾的徒兒!」似朝那婦人說話。

    那婦人道:「恭喜阿爹!」匆匆向我掃來一眼,神色忽變得有幾分恍惚,久久盯視於我。

    我心下奇怪:「恭甚麼喜?哼,這回你可弄錯啦,我師尊是張淡丘,可不是白玉蟾!」白玉蟾就是那留下《元棋經》的海瓊真人,道號「海瓊子」,成為金丹南宗大宗師之前,也曾在龍虎山修行過一陣子。聽師兄說,白玉蟾原為士人入道,素有「道門才子」之稱,而師尊少年時聰慧好學,頗喜研讀道家典籍,受那白玉蟾指點處頗多,兩人雖為平輩論交,情誼卻在半師半友之間,這老者的猜測倒也並非全然不著邊際。

    那婦人接下來的話卻讓我一驚:「一個是靈河傳人,一個是……他……海瓊子門下,爹爹,這兩派功法都是玄門正宗,大為不凡,你細加參詳參詳,說不準便可突破本門功法,再也不必每次來此散功啦!」

    我和左小瓊聞言頓時明白兩人意圖,同時喝罵出聲,可恨身子動彈不得,罵聲也是有氣無力,無甚氣勢。我叫道:「老……老禿賊!你休想……休想利用本門功法,有本事將我一掌……仍出去,討饒的不是好漢!」我本想說「有本事將我一掌殺了」,見這老者邪門的緊,說不準當真一掌將我結果了,豈不糟糕?

    「閉嘴!」白影一動,那婦人遮過我身前,迅疾點了我的啞穴。

    那老者容色一歷,卻轉瞬便趨於平靜,白森森的牙口被薄唇包回,淡淡道:「你還喚那狗道士叫「海瓊子」?嗯,這兩派功法未必勝過本門,也不知是否有用。」說著,緩緩於亭邊坐下。

    那婦人朱唇輕顫,強顏一笑,道:「爹爹……時候不早,我先助你運功行氣。」說著,飄至老者身畔,一隻手掌貼於老者腰間,從老者肩後向我閃來的眼波卻猶帶余驚。

    老者閉目不答,開始運功。一會,白氣一線,直衝亭頂,隨即,老者頭頂白氣愈來愈盛,霧氣騰騰,四下漫籠。婦人輕輕將手縮回,她面容隱在白霧中,若有若無,我卻感覺她還在向我盯視。

    此時,亭中吸力愈來愈強,足底涼絲絲的,真氣流逝愈加迅速。亭邊水面開始繞著亭子旋轉,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似在掙扎竄動。「噗!噗!」微響,我凝目一看,原來是飛蟲射入亭子,打在亭柱和石桌上,接著,我臉上也挨了好些飛蟲撞擊。一些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枯葉也被捲入亭中,輕輕繞旋落地。

    我心想:「完了,完了,我也挨不到陣勢停歇啦,那老禿賊也休想利用本門功法。」

    卻見那婦人這時從白霧中輕飄飄走出,隨即我膝頭一震,腳底不自覺踢出,湧泉穴眼微微一麻,接著麻點疾走膝下諸穴,我知道那婦人封了我兩足腿彎以下的經脈穴道。又見那婦人將左小瓊也如法炮製了。

    足脈一堵,下行的真氣滯脹於大腿經脈,我雙腿充氣似的漲了,經脈也像要被撐裂,暗叫一聲:「不好!這婦人以為堵住真氣不洩,便可保住我們性命,卻不料這麼一來,只怕我們要死得更快!」

    體內難受之極,神志也漸漸不清,我頭空腳漲,身軀打顫,只有一個模糊念頭:「想要留住我們一條性命,難道不能將我們點了穴道,移到亭外麼?!」卻喊又喊不出聲,便欲向那婦人使個眼神也是不能。

    就在我以為腿部經脈要被漲裂之時,驀地,雙腿如被刀割,一股真氣猛地逆沖而上,所過之處,便如利劍穿體,慘不堪言,我嘴兒大張,汗如雨下,心下里不知罵了那婦人多少遍。

    真氣逆流上腦,換了頭部鼓漲欲裂,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一驚之下,暗叫:「我要死了!」太陽穴突突直跳,被真氣衝起兩大包,真氣躍躍欲試,就要從那破肌而出!

    「啊!」像有千萬隻蟲子在腦門嗡嗡亂鑽,我耳際轟鳴,什麼都聽不到了,眼兒黑暈暈,喉間久久地無聲啞喊,一時上舌無力搭落下來,口中一涼,真氣泉湧而下,迅疾彙集丹田,待得丹田處又被衝起得有如孕婦,又重新下走上行,便似有一隻巨鼠在我體內蠻橫地奔串,我全身經脈俱被那霸道而浩大的真氣洪流不當一回事地衝得不成模樣,腿彎以下的穴道也早已沖得毫無阻滯。

    便在這地獄般的折磨中,我胸腹間忽有一道符籙無聲燃起。本來這個景像我看不到,卻自然而然泛現腦海。我正不知意味著什麼,卻感覺頭頂上方清涼一片,便如清風細雨,全身舒爽暢快,雨絲不斷飄落,沐我於無聲無息之中。我心下大喜,睜眼一看,哪有什麼涼風雨絲,亭中一切如舊,那老者被霧氣團罩,左小瓊豆大的汗珠佈滿臉龐,正苦苦支撐,只有我,舒舒然、浩浩然暢快地呼吸這輕鬆自由的天地之氣。

    我茫然中遊目四顧,見那陣勢並未停歇,反倒愈演愈烈。不知何時,亭邊水面急旋如沸,一圈連著一圈擴展而開,帶動整個湖面一起緩緩轉動,水中無數魚兒萬頭攢動,發出「唏嘩嘩」一片水響,水面上一道道白點,卻是已死去的魚兒肚皮,翻起朝上,浮在水面,繞著亭子飄移。湖面上枯葉漫天飛舞,遮住了本來皎潔明亮的月空,天地間霎時變得陰鬱晦氣。放眼看去,但見每條魚兒、每個葉片都似在苦苦掙扎之中,景象淒慘悲壯,令人不忍瘁睹。

    奇怪的是,眼前的這一切現在卻似與我毫不相干,我雖身處此地,體內卻空虛飄浮,直欲隨風而起,憑虛遨遊。稍一定息,這身子骨肉卻還是我自己的,提手自視,並無甚麼變化。

    這時有一隻鳥兒,一聲接一聲地哀鳴,忽然出現在葉片飛舞中,使勁撲扇著翅膀,卻怎也飛不出那股吸力,驀地一頭撞進亭中,尖嘴沁血,折翅而亡。

    更遠處,又有一隻大鳥,在外圍盤旋不定。啊!是鳳尾鷹!莫非又有全真道士找來了麼?

    凝神聽息,魚兒攪水的喧嘩聲中,亭外果然傳來隱隱的呼喝打鬥之聲。我目光透過漫天飛葉尋去,見一群道士正圍著那婦人和少年,攻得甚急。道士們身形倏起倏落,儼然與青陽山圍攻我們神龍門的全真道士相似,我心中一驚,隨即恍然:定是適才兩名全真道士發出了訊號,引得臨安的同門來救。

    濃霧中,那老者催動愈急,一道微微震顫的勁力由他打坐處傳遍亭內,石桌、亭柱俱在微微抖動。「咯咯「聲響傳來,不知是否那老者牙齒在打顫,驀地,一道血箭從霧中噴出,我忙側頭一避,肩胸卻灑了一身都是。哇!好噁心!這老禿賊估計知道亭外有敵來襲,不能靜心運氣,走火入魔了吧?

    一轉眼,卻看見左小瓊面肌抖動,滿臉爬了蚯蚓一般,亂竄的真氣將皮下的經脈血管凸撐而起,形貌甚是駭人。我心中一動,忽然坐姿不動,身子已橫移了出去。咦,何時我竟有了這種「意」動的功力?師尊說,道術中有萬般法門,初學者往往僅能驅使憑真氣便可施展的法術,若能「意」動,則更進一層,許多需具「念力」的法術,像搬運術,便也可施展了。

    唉,現下想這些干嘛?我在空中稍一遲疑,一掌印向左小瓊胸腹處,霎時感覺左小瓊體內真氣從四面八方一齊湧聚,強烈的氣勁將我彈向亭頂,我身子一離左小瓊身前,又長臂而下,「彭」的一聲悶響,真氣撞擊,我掌臂針刺如麻,正懷疑左小瓊血肉之軀能否承受這樣的氣勁交集,指尖電觸,已感覺她體內真氣急速匯著一道,奔流不息。

    「多……多謝!」左小瓊才一說話,張開的嘴倏然合上。

    我知道那是真氣湧至,全然不由自主的緣故。心下正鬆了一口氣,猛覺右肩上似鐵爪抓挖,刺痛中真氣狂洩,肩頭肌膚瞬間便萎縮化皮,驚駭間扭身掙扎,一回頭,卻是那老者從濃霧中伸來一隻手突襲。

    ===================================古鏞:這篇文擱在硬盤裡呆了兩年,本來以為自己會有決心推翻重寫,經過了兩年的時間證明,我好像不會這樣做了,so,選擇龍門即將舉辦元元館成立慶典這樣的機會,算是存貨新賣。

    還有一個原因,最近看到極品雅詞兄寫文暴走,很慚愧自己的偷懶,此外,迷男大大好像提過要寫篇關於仙界的色文……(咦,什麼雜七雜八的,越說越亂了)

    Ps:關於情色,本篇的情色成分顯然不是很足,大概隔有四五章,才會出現一章,期待肉戲的朋友需要耐心了:)

    關於出版,也許只有等積累了足夠長的篇幅,才會重新考慮出版的可能吧。

    重新貼文,也是找個理由逼自己續寫下去。

    關於讀者,這裡要對兩年來不斷追問本文下落的朋友說聲謝謝,謝謝你們對偶的關注和支持,讓你們久等了!這次貼文,以目前的存貨,每週一貼,大概也可以貼到過完年了。

    多謝艾幼文兄的排版!

    ===================================
七、舊盟新友

作者:古鏞


    七、舊盟新友

    「你……!」我聽到老者吃力的嘶問:「你方才……用的是甚麼功法?!」

    語聲中,驚怒交集。肩上抓扯的力道奇大,幾乎要將我整個肩頭撕下。

    完了!這老者走火入魔,竟不顧來敵,一味只把我糾纏!

    我被他掀倒在地,驚急間,身子施展數種變化,一會縮如肉團,一會彈腰成細長的一條,形如掙扎的泥鰍,卻始終擺脫不了他的抓扯。那隻手,肌肉虹結,黑毛濃密,肩臂往後俱隱在霧後,只露一段前臂,便如憑空裡伸來的一隻鬼手般,死死將我揪住。

    「啊……!」我肩頭灼燒似焚,感覺只剩下一把骨頭還落在老者手中,驚恐中大叫:「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忽覺白光一閃,老者怒聲嘶叫,我肩頭一輕,身子已被左小瓊悠悠拎起,躍往水中。

    「嘩——!」

    我們落身處的水面突然矮下一個巨大的凹吭,背後一股洶湧的氣勁,狂風暴雨一般襲至。我與左小瓊倏地身子急沉,射入水面,未至湖底,一股巨浪忽又將我們的身子高高托起,我匆忙間回頭一望,那老者身子凌空,目露凶光,伸著一隻血淋淋的手掌,從上抓來。

    天!他掌勁竟有這般駭人的吸力!我與左小瓊大叫一聲,身子貼著水面急射而出,老者在後狂笑著追來,那笑聲漸漸由宏大變為尖銳,針刺耳鼓,搖蕩魂魄,我心中一動,暗叫:「不好!」意念間,真氣如流,瞬間關閉了耳息,天地間陡然一靜,什麼也聽不見了。那聲波兀自將兩耳灌得微微震顫,卻威脅不到內息神志了。

    前方景物猛地拉近,我與左小瓊恰好逃向她與全真道士打鬥之處,眼看要撞到適才那喚作「竅娘」的婦人,她將身急閃,顫唇微張,似乎在驚聲呼叫什麼。

    我與左小瓊從她旁邊擦身而過,闖進全真道士們布好的陣形圈子。全真道士們一時弄不情怎一回事,茫然中亂劍刺來,俱被左小瓊棍劍架開。

    身後一亂,有全真道士糊裡糊塗便被鬼魅般緊隨我們身後的老者擊傷,一時全真道士大為緊張,劍陣肅敵。

    我與左小瓊憑一口真氣衝到此處,一時換氣不及,跌倒在地,立時便有七八柄劍光籠罩頭頂。左小瓊一手撐地,另一手棍劍一抖,爆開一朵奇異的劍花,來劍俱被擊回。這時那老者一隻前探的手臂忽又降臨上方,掌尖滴血,弓指成爪,一股強烈的吸勁將我和左小瓊的衣發扯得直往他手中飄送。

    「唰!」的一聲,我的衣袍一角被老者撕下,同時,我扯著左小瓊沒入了地面。老者掌勁由吸回變前擊,只在剎那之間,「嘭……!」的一聲巨響,我身後的地面被炸開一個大坑,一道氣勁延入地下,向我後背追來,我後心如遭錘擊,不得已,破土而出,衝向半空,恰好此時全真道士數柄長劍擋住老者去路!

    從亭中至此,短短時間內,幾度剎那生死,若非老者散功時岔了氣,我與左小瓊恐怕已遭不幸。我驚魂未定,後心涼汗直冒,見老者正與四面八方的全真道士鬥著一團,老者掌勁過處,全真道士飄若驚鴻,轉瞬卻又蝠集而下,進退有度,變化萬端,老者雖將身周丈內氣勁激盪得有如狂風掃葉,一時之間卻也難以脫身陣外。

    我知機不可失,與左小瓊悄悄逃離。那婦人遠遠看來一眼,卻未加阻攔。她全身裹在眾人激鬥帶起的狂風中,衣帶飄飛,雙足穩穩釘在地面,怯生生俏立,側望而來的眼波讓我有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一時迷茫,雙足宛若墜入夢境之中。待聽得左小瓊一聲斥喚,才發覺前方數尺外攔著一個矮小道人。

    那道士身高比與左小瓊還矮上少許,形若侏儒,道袍偏又寬大,宛如地間匍匐而行的衣袍怪物,仰首常像望天,額際溜圓飽突,一雙眸子精光暴射,令人不可直視,右手垂執一柄長劍,雙足落地生根,一派宗師氣概。

    左小瓊喝道:「讓開!」棍劍微晃,倒似要嚇唬嚇唬他。那矮道士渾若未覺,兩耳招風,似旁尋他事。待左小瓊情急不耐,攻出數劍,他才將身微退,左袖揚幅,一式斜指,左小瓊刺出的棍劍「丁丁丁丁」地或上或下與其劍身跳躍相撞,悅耳之極。那道士踏著左小瓊出劍空隙晃前一步,臉上的詫異之色倒瞧得清楚了:「靈河終有傳人入世,這倒奇了!」說話間,腕部輕變,劍身在狹窄仄就的範圍內不住震擊左小瓊的快劍。

    左小瓊怒道:「喂!臭矮子,為何擋我去路?」

    那矮子著左小瓊一罵,卻絲毫不以未忤,雙眼溜溜盯向左小瓊打量,似乎惹得她如此著急,甚為有趣。

    左小瓊大怒,手中棍劍忽地憑空連吊三下,似有線牽,隨即指尖彎彈劍柄,劍尖驀地劃空縱橫,滋滋有聲,細看之下,左小瓊的握劍處已由實而虛,我不由一陣心跳:啊,念力控劍!

    那矮道士輕噫一聲,目泛興奮之色,正欲迎擊,這時被全真道士圍攻的老者突然發威,慘叫聲中,幾名道士被高高擊飛。一名道士跌至近處,矮道士劍光一揚,劍身平托一名道士著地,那跌下的道士卻呻喚不絕,半邊臂膀卷如乾草,我一驚回望,只見老者身周此時勁風漫卷,四處枯葉繞身緩緩飛旋,竟與那亭中陣法相似。

    矮道士忽彈劍高叫:「王寂!王寂!你還認得我麼?!」肘底沉劍,一式衝天而立。驀地劍氣大張,寒銳之氣迫人眉睫,大有將天地一分為二之勢,我與左小瓊忙兩下躍開,那劍氣破開一道斜立的殘碑,直朝那老者襲去。

    那老者聽聲回望,勁氣及體,印堂而下直至胸腹,一道深深印痕,一跳即沒,那老者身形側轉,用指往身前輕撥,似彈開有形之物,矮道士的劍氣改了方向,竄向湖面,一道細線,電閃而逝。那老者道:「陸志靜!你這矮道士,三番五次著人尋我,意欲何為?!」

    這老者竟是此間宅院的主人王寂?我一時大為驚奇。

    那矮道士陸志靜繼續彈劍笑道:「故人相請,你的火氣為何如此之大?一路來卻傷我許多同門?」隨著他指上彈擊,勁氣一波一波,撼動天地。

    四周全真道士此時俱已閃避,王寂緩緩轉過身來,月照頭顱,筋骨猙獰,道:「昔年你我二人共謀白玉蟾,眼看功成,卻因你貪那甚麼《元棋經》,壞了大事,致白玉蟾那狗道士遁去無蹤,如此反覆小人,今有何面目與我說話?」陸志靜所發劍氣,被他驅掌旁引,許多全真道士紛紛竄躍。

    陸志靜笑道:「此中繁複,令愛知之甚詳,何用貧道強為分辯?」說話間,將劍橫收。

    陸志靜劍氣一斂,四下頓然一片啞靜,此時月漸西移,亭中陣法也早停歇,說話聲朗朗入耳,倒似一下從曠野風嘯中回到了廳堂之中。

    王寂斜看女兒一眼:「此家門不幸也,多言無益。我且問你,我族人無端被執,人去園荒,是否你這臭道士所為?」

    陸志靜道:「世間廣大,何處尋你?貧道出此下策,正為有事與你相商。你瞧一瞧,這是甚麼?」懷中掏出一件黑黑的物事。

    王寂驚道:「這……難道是……?!」

    陸志靜道:「布達拉宮守經人,刻下正在我觀中。」

    王寂面色大變,我耳際忽閃過一個女音,甚是急迫:「還不快走?!」

    我猛然驚醒,一旦王寂與全真道士糾葛一清,那時再走便晚了!悄悄拉上左小瓊的手,低喝一聲:「走!」

    不料兩人身影方動,王寂輕噫一聲,身子已盤空飛旋,即欲追來。卻聽陸志靜道:「王寂道兄,哪裡去?」

    王寂尚未答話,被陸志靜當空截下,而我與左小瓊已逃出丈外,王寂閃過陸志靜,繞身再追。

    我默運功法,喝聲:「起!」身後平地陡然豎起高高土障,超出我的預料,土障不斷相疊掀起,後方地動山搖,聲勢驚人,沒想到自己的功法數倍於前!

    饒是如此,還是擋不住那王寂,但見土障搖動,王寂半個光溜腦門破出土外。

    左小瓊回身抖劍,叱道:「極光劍遁!」但見滿空劍影,如孔雀開屏,劍芒點點,如光輪欲爆。王寂一驚而縮,我與左小瓊沒牆而出,遠遠逸去,耳邊似乎還聽得陸志靜的聲音:「王寂道兄,且請留步……!」

    「噗!」

    我雙腳一實,和左小瓊一起著地,適才一路逃亡,全憑體內真氣牽引身子掠行,消耗過巨,一落地面,便喘息不已。

    我側頭一看,見左小瓊也正向我望來,兩人相視而笑,大難逃生,胸中無比歡暢。

    我不知那婦人為何要助我逃離,疑思中一面檢視肩頭傷處,本來以為那兒在亭中時已被老者抓爛,卻見只有幾道黑黑的指印,肌膚褪了些皮,傷勢倒不是很重,登時又鬆了口氣。

    運氣一周,發覺體內真氣比先前更勝許多,想不到無意中陷身亭中,竟憑藉機緣通了「念力」,眼盯著左小瓊身旁的棍劍,一時躍躍欲試,心中暗念,卻見棍劍在地面一跳一跳,始終舉不起來。

    「啪——!」棍身忽在空中一橫,狠狠拍了我臉頰一下。

    左小瓊咯咯直笑,手在肩旁一招,棍劍如雀鳥歸巢,劍柄乖乖停在左小瓊手心。我這才知道左小瓊早通了念力,平日御劍也是憑藉念力吧?否則如何隔空遙擊?

    左小瓊笑道:「莫要惹它,它隨我十餘年,早已認主,被它刺傷可不是玩的!」

    我心有不甘:「我摸摸它可以麼?」

    左小瓊點點頭,我伸了手指輕輕在劍身觸摸,感覺它似乎餘怒未息,劍身微微震顫,如有氣血在體內流動奔竄一般。

    左小瓊站起身來:「咱們走罷!」

    「嗯!」我點頭道。

    兩人畢竟擔心此處離得不遠,怕那王寂又再追來,不敢多加逗留。轉了許多方向,來到一處湖邊,沿湖奔行一段,方停了下來,但見湖面上舟楫往來,綵燈閃爍,甚是熱鬧。

    左小瓊笑道:「臨安人煙稠密,那王寂再厲害,也難找到我們了。」

    我點點頭,此處果然非青陽山可比,一兩人一旦失去蹤跡,便如水滴如海,再難搜尋。

    左小瓊用劍斬斷湖邊一條小船上的鐵索,小船飄入湖中,她一躍而上,向我招手,笑道:「上來啊,我帶你游一遊西湖!」

    剛才死裡逃生,經歷過前所未有的心靈煎熬,我心態頓時大變,換了之前,知道雲真子的巢穴就在此城中,又有那古怪凶惡的王寂,定然找個地方躲得遠遠的,現在卻不但不感覺害怕,反而升起一股與敵周旋到底的豪氣,也許還跟功力提升、信心大增有關吧。心態既變,人也輕鬆起來,當下微微一笑,跳上小船。

    剛取過雙櫓,將船身搖動,忽聽小船艙裡一聲喊,慌慌張張地跑出一個婦人,似乎剛從睡夢中驚醒,烏髮蓬鬆,衣襟驚掩,連聲叫喚:「啥人?啥……?咦…

    …你們做啥介?!——來人呀,有人偷船啊!」

    我和左小瓊面面相窺,俱都吃了一驚:沒想小船裡居然睡得有人!

    幾乎是同時,我和左小瓊一左一右閃到婦人身旁,欲點她的腰間穴道,因為她的叫聲太過嚇人了,一會就會引得周圍湖面一大幫人來。卻不料,那婦人腰兒一閃,斜退半步,我與左小瓊俱都撲了空。

    這婦人竟身懷武藝!難怪敢獨自一人夜宿船上。我正尋思間,卻見左小瓊動作毫不停滯,隨著那婦人貼身而進,一手閃電般扶到那婦人腰身,在她耳邊道:「借你的小船一用!」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法制住那婦人身子的。

    那婦人雖是一身粗布衣裳,模樣倒也齊整,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珠驚恐地顧盼。

    左小瓊將她僵硬的身子搬到艙內,笑道:「繼續睡你的,沒人搶你船的哦!」

    此時船已飄至湖中,我索性重操船槳,在湖面轉了幾圈,過得一會,便學會了划槳,慢慢將小船搖進了湖心。

    湖中舟楫繁忙,大多像我們乘坐的小船一般,有個小小的拱形蓬艙,兩頭露空,船尾固定著的船櫓,有的則用長竹竿撐搖而行。船艙一角都挑起一個燈籠照明。遠遠看去,如螢火閃在夜色中,隨船飄搖。

    有些大船則燈火通明,船周掛滿了燈籠,燈籠上寫有船主姓氏,船內絲竹悅耳,歡聲笑語。大船擦身而過,紛鬧一陣,隨即遠去。

    我渾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心情異樣之下,濕衣貼在身上,只感覺涼爽暢快,別有一種無所畏懼、渾不在乎的豪氣。

    左小瓊笑嘻嘻站在我身側,一張圓臉水靈靈的,右手搭在我肩上,衣袖上的水不斷滴到我脖子上,我沒有掙開,共經大難後,只覺得跟她有一股說不出的親近。

    我遊目四顧,只想做點什麼,方不辜負此刻的心情,一時激動,笑道:「左小瓊,你我結為兄弟如何?」

    左小瓊目光閃動,喜道:「真的嗎?太好了!大哥,請受小弟一拜!」說著,轉身拜倒。

    我詫道:「為何是小弟?」

    左小瓊笑道:「你不是說結為兄弟嗎?」

    我一怔,笑道:「那我以後就叫你瓊弟好了!」其實,我一直也沒把她當個女孩看。

    左小瓊道:「結義須酒來助興!」話未說完,將身飛起,身子像塊爛泥一般貼在附近一艘大船的船面,停了一停,開始蠕動,翻過船沿進去了。

    那船中人聲笑語依舊,一會兒,左小瓊卻抱了個酒罈,悄無聲息地從船側冒出頭,斜斜掠回,衣襟裡還兜著滿懷的下酒菜。

    修道練功之人,世間倫理道德知道得越少越好,方能心智無所約束,師長平日甚少提及,直至弟子出山,才施以告誡。我與左小瓊均是半道出山,因此身無分文,用時便取,也不覺有何不妥。

    當下暢懷痛飲,一壇喝完,又從船艙裡居然找到酒,不知不覺又喝了大半壇,左小瓊面泛桃紅:「你……到臨安城來幹嘛?」

    我打了個酒嗝,酒勁讓頭腦發飄:「全真教毀我師門……我……我要來找他們報仇!」我本極其狼狽地逃亡而至,話說出來,卻成了這樣。

    「全真教?」左小瓊手扶了扶船舷:「師尊說,近年來全真教好生興旺,勢力遍佈天下,在北方更是橫行一世,不好沾惹!」

    「我要殺得他們片甲不留!」我胸間不知是酒氣還是熱血一湧,忽然有種舉世無敵的感覺:「我要毀其教壇,讓全真教……從此消失!」

    「呃……!」左小瓊呈現醉態,她在亭中已喝了不少,此時又比我喝得更多:「那你練沒練成九天渡劫劍法?」

    「什麼九天渡劫劍法?!」我一時已經不把劍術看在眼裡了。

    「師尊說,九天渡劫劍法,一劍出手,能度天下亡魂……」左小瓊搖搖頭:「否則冒然殺生,便徒增殺孽,有損修為,我劍術未成,師尊……師尊不許我隨意出手傷人。」

    「我卻不管!你師尊管得了你,管不了我!」我恨不能現在來幾個全真道士,殺給她看看。

    「不……不可以!」左小瓊小臉暈紅,卻正氣凜然:「我定會阻止你!」

    「你為何要幫那全真臭道士?!」我霍然站起身,小船顛簸,我也搖搖欲墜:「你……你不幫我,倒要幫那全真道士?!」

    我怒氣勃發,幾乎便要出手。左小瓊道:「來……喝……喝酒!」將酒罈抱起,我用碗接了,一時倒忘了找她算帳。

    大醉之後,兩人就在船艙裡睡著一處。

    也許是平生首次在外夜宿,不到夜半,我忽然醒了過來。

    四周人聲已靜,艙外湖面泛起一裊裊輕煙般的霧氣,月光像披了層薄薄的輕紗,照得艙內一角蒼白淒迷,我胸腹往下也被月光輕沐,光影下,恰似停了一泓薄薄的水面,波光搖蕩,無可言說。

    船身則輕輕搖蕩,在靜靜的湖面上飄行,一切宛似夢中,我感覺自己像一具浮屍,漂流在水面上,就這樣永不停歇,沒有盡頭。

    「噝……噝……」

    耳邊傳來左小瓊輕微的鼾聲,我將目光從艙口收回,轉向昏暗的艙內,漸漸的,我憶起夜間船上喝酒時可笑的爭執,接著青陽山逃亡、涼亭遇險,昨日發生的一幕幕,流回腦中,……師尊……三師嫂……師姐……

    哎呀……我的頭!我忍不住摸了摸腦門。不知是逐漸清晰起來的慘痛記憶,還是酒勁餘波的反噬,驟然讓我腦門一陣針刺般的疼痛。

    我晃了晃腦袋,竭力要擺脫那股襲來的刺痛,一邊輕輕將被左小瓊擠得痠疼的胳膊抽了出來,轉過身子,抱緊了身邊一團東西,頰邊貼著的那兒綿軟舒適,觸感令人沉醉,若有若無的冥想中,淚水不知不覺溢濕了我臉龐。

    忽然,我的手臂傳來一輪波動的感覺,我抱著的東西竟然會動?!我一驚而醒,吃力地抬起昏昏沉沉的腦袋,睜開雙眼,漸漸的,昏暗中的一切現出輪廓,我猛然想起那被點了穴道的船娘,她竟一直睡在我的頭邊!沒錯,她身子捲曲,一彎後股衝著我的……咦,我摟著的正是她的豐股!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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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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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8-9)

作者:古鏞


    古鏞按:相比您的溢美之詞,我更想聽到真實的聲音,如果您喜歡這篇文章的話,那麼請告訴我您最喜歡哪裡,如果不喜歡的話,也請賜教。其實一句話就可以了,您的真實感受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在我這篇文後,即使是惡言相加,也請版主不要扣分(不知是否可以?)

    八、夜船雲雨

    該死!昨宵的一場醉酒可真夠混亂的。

    我眼角還掛著一點涼涼的余濕,在黑暗的船艙中警醒了片刻,隨後,酒醉的困頓和難受勁兒襲來,我無力地搭垂下腦袋,才支持了一會,我頹然倒下,臉鼻全埋在了船娘的腰股凹處,卻再也不想動彈了,此時,似乎只有這個軟綿綿的地方才能讓我沉沉的腦袋舒適一些,從難受中稍稍得到一點解脫。

    我的臉兒下方,那溫軟如綿的腰肌似乎在微微彈動,我卻無力理會,就那樣趴著,有一忽,我以為自己已經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臉兒埋處愈來愈熱,同時清晰地感覺到船娘全身輕微的震顫,我將臉兒稍稍仰起,黑暗中,船娘的身姿曲伏如蛇,肩臂往下,腰肢低伏曲轉,以撩人的角度高高甩起一個飽滿的豐股,接著兩腿彎收,小腿如魚尾樣消失在更暗的黑處,她的臉鼻朝下,被一團烏髮遮蓋,看不出她是否醒著,只是,她呼吸卻有些奇怪……啊,她的腰臀,此刻正害怕似的不停發抖!

    我睜大眼呆了片刻,驟然間,一股模模糊糊的慾望逼上來,喘氣也是困難。

    我嚥了口唾沫,船娘的後股側臥著,豐隆、飽滿,鼓滑,裙衣裹收之下,中間部分格外渾圓,曲線畢露。我一隻手兒還扶在她後股上,指掌輕輕搭著,指面若有若無觸到她裙下的肌膚,沾滿膩手的柔滑,隔著薄薄的裙衣,我能感覺到它飽滿的彈性,在這稍帶潮濕清寒的艙內,它正靜靜吐露著熱氣和芬芳。

    余醉的困頓和無言的傷痛中,我的塵根卻不可理喻地桀驁不屈,突突跳地從胯下聳鋌而起,前探的頂端幾乎要頂到船娘的後股。

    我噴著濃重的酒氣,鼻息粗重,意識卻極為清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伸向船娘的腰間。

    我在幹嘛……?我暗問著自己,探出的手停在半空。

    一件奇異的事情卻發生了:船娘的裙帶驀地紛然自解,露出底下輕紗似的小衣,隨即小衣也無聲滑脫,月光恰好照到她股根的部位,暈白一團,中間深深陷下一彎縫隙,她兩隻大腿微微滑開,留下一道誘人的暗影和曲線,交叉處含吐著一塊凸起的小包,淒迷地捲曲著幾根恥毛。

    我一驚之下,方醒悟是念力作怪,忙要將她的下體遮掩,但一眼望見她裸露的下體,眼睛卻再也移不開了,心下「咚咚」大跳,似有大鼓擂擊,體內更有一股極難訓服的力量,和著熱血,奔突慫恿,就要破體而出。

    我屏著呼吸,手臂驚顫顫地撐在船娘身子兩側,藉著微光,身子挨向前,打量船娘的眉眼,見她眼臉沉靜,似尤在甜睡,於是膽氣愈壯,一隻手抖抖的伸往腿間,扶著暴怒的塵根,湊向船娘股根私處,塵根以一個上挑的弧度猛力前聳,破開一溪暖暖的嫩肌,進去了!

    「啊……!」

    我停在裡頭,一時不願動彈,就那樣讓船娘緊緊密密將我圈裹。我撐在船娘上方的身子不住打顫,塵根深深釘入船娘體內,喘息似的在裡頭不停地脈動伸張,而船娘的花房起初火熱緊密地吸住塵根,漸漸的,滲出了滴滴的滑涎,要將塵根推滑而出,卻之門外。

    我藉機抽出塵根,將至牝口,又聳滑而入。這時我感覺到船娘口中呼出一口熱氣,噴在我撐在她胸前的臂掌之上。我雙目失神地張大,腰臀又是一晃聳,船娘一口熱氣又吐在我手臂上。

    我全身緊繃得如拉滿的弓弦,一聳一抽,快感俱是刻骨銘心,我雙唇哆嗦,喉間溢上涓涓津液,有一些順著嘴角滴下,我卻顧不上拂拭,那快感令人窒息,我緊眉咬牙,緩緩地抽動。

    船娘的花房愈來愈濕,並有一股微微翕張的蠕動感,我跋涉其中,滿懷的傷痛,似乎隨塵根的出沒,全被船娘吸吞而去!我繃緊的身軀,勉力支撐的手臂,隨時都可能轟然倒下,一去不返!

    漸漸的,我眼角被淚水溢濕,在寂靜的黑暗中,我想哭,想喊,卻孤獨一人,醜陋地趴在船娘後股上狠狠使勁,我整個人似乎在幽深的柔嫩與粘濕裡前行,而我下方,隨著我的頂聳,船娘軟軟的身子一搖一移,船身也跟著輕輕搖晃。

    我濕濕的淚眼橫看左小瓊一眼,她臉龐猶帶一股稚氣,睡得正酣。我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樣貌,但我猜想,左小瓊若是醒轉,定會看到一張極其怪異的臉,淚痕遍佈,面容扭曲。

    離她尺許之處,我小心翼翼地跪低身子,屏氣吞聲地匍匐蠕動,像個傷痛無主的孩子,霸道而駭人地姦淫著被點了穴道的船娘,全身上下浴滿暢快難言的罪惡的膨脹感。

    「嗚……嗚嗚……勿要格……」

    忽然,在深深地一頂之後,我聽到了船娘的聲音!船娘開始在身下掙扎,一隻手推在我撐動的前臂上,又似在緊緊地揪扯。

    天啊,船娘的穴道在我的抽動中解開了!

    我猛然一驚,忙凝住身子,胯下塵根猶感覺到船娘花房的濕潤與蠕動。

    本來穴道被制,至少需數個時辰方能自解。難道是我的抽動,使船娘血氣活泛,提前衝開了穴道?

    等了一歇,卻見船娘除了喘息,只用手軟軟地推著我的前臂,一時倒沒有其他異樣的舉動,我斷然抽動起來,此時,身下的感受又自不同,船娘的身軀在我下方熱活軟柔地掙動,並且從她喉中傳來模模糊糊的呻吟聲。

    好一會,我才聽清她是在問:「嗯……嗯……你……誰?……你你你是誰?!」

    我顧不上答話,腰臀晃動,快速聳抽。船娘在我撞擊下語聲亂抖,我手臂不斷碰觸到她跳躍的胸乳,最後,我的手臂被她緊緊的摟在了胸前,陷進一團軟軟的肉綿中。

    她這般舉動,反而使我將動作放慢了。我喘著氣,一邊緩抽慢頂,一邊悄悄留意她的神情舉動。

    「嗯!……呃!……勿要……啊!」

    船娘細聲嬌吟,腰臀失控般的連連向後挺湊,而我的動作較慢,兩下一錯開,塵根幾次滑開,頂在牝口,頂出她一聲聲騷癢難耐的呻吟。

    她終於意識到是我動作放慢的緣故。

    「快!……快!……死人……!」她一邊扭動臀股,一邊喘吁吁抬頭尋我:「你……?」

    微光下,我見她臉鼻均勻,顫口微張,神情似焦急似飢渴,目泛一絲迷茫,沒想到姿色平常的她,此時竟顯得這般動人。

    我心底一熱,完全被她模樣燒壞了,塵根猛地一聳,她頭肩隨著身子一躍,驚呼一聲,一手像抓向救命的稻草般,指尖緊緊揪住了我的腹肌。

    我在微微的揪痛中,狠狠使勁,一輪疾抽,使船身猛烈搖晃起來。左小瓊的一隻臂膀也在晃動中滾到我膝前,險些被我跪壓到。

    我停了停,輕而忙亂地挪開左小瓊的手臂,急不可待地再次插入聳動。

    「嗯……嗯……啊!……啊!……嗯唔……」

    船娘悶不住喉音,竟失聲叫喚起來,隨即一口咬住了我撐著的左臂。

    「嗯哼!嗯哼!」

    我控不住身子,動作愈來愈快。

    快感猶如長河大江般將我席捲,牽引著我,使我的動作像脫韁而去的野馬,疾馳如飛,收束不住。

    「啊……啊呀呀……!」

    我和船娘幾乎同時叫喚出聲,一番緊抽之下,我終於將自己推向了無可挽回的高峰,塵根頭部一漲,驟然間破開,不停地噴射,我像一座山一般頹然倒下,伏在了船娘身上。

    所有的東西都離我遠去了,包括頭目森森的昏漲感,包括師門慘變的隱痛…

    …

    「師尊……!」

    這是我在意識清醒時,心中最後一聲呼喊。

    不知何時,我感覺一隻輕柔的小手在我腦後觸摸,一會,那隻手順著我耳邊下移,漸漸落到我後頸處,那隻手張開,卡住我後頸骨,我忽然覺得陷入一種危險的境地,卻沒有掙扎。此時船娘若是乘機痛下毒手,我會毫不反抗,任其宰割,倒不是因適才姦淫了她而歉疚悔恨,而是一種說不清的心緒,我,現在懶懶的,偏是不想動彈。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居然連魔教經文中的語句都冒出來了?好奇怪,朦朦朧朧中,偏是有許多雜七雜八的怪念頭。但,我就是不願動彈。

    來吧,來吧!那隻手已在漸漸收緊,我就要死了,死在一個陌生女子的懷裡。

    師尊呀,死後我會變成什麼樣?能不能見到你?又或許……你能憑藉神功留得生機?那麼你此時在哪裡?

    從我記事起,師尊總是淡然含笑,對我既不十分嚴厲,也不嬌寵,偶然向我望來的眼神中總有……親友般的溫暖。像是藏著什麼,那種矜持……含蓄的感覺?

    算了,不管啦!我便要死了……

    船娘的手卻在反覆猶豫著,指節一根根放鬆了,卡著的手變著輕撫,涼涼的,滑滑的,使我後頸處發癢。我聽到她幽幽一聲嘆:「守了多年寡……身子讓你介小鬼壞去格……。」

    她的吳越軟音,一開始聽著像獨自感嘆,最後卻帶點羞嗔,我聽在耳中,不由心底一熱,埋在她腋窩下的腦袋抬了抬,船娘趁機將被壓疼的身子挪了挪,輕輕翻轉,變成仰面朝上,我頓時與她四目相望,她目光與我匆匆一觸,忙側頭往一邊羞避,我心下一樂,一低頭,叼住了她軟顫顫胸乳上的一隻乳頭。

    此時酒意漸消,我的鼻尖嗅覺重又靈敏,頓覺整個船艙內,包括船娘身上都漂浮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兒,雜揉著船娘胸間散發的乳香,刺激得我下體一時又沖動起來,塵根熱得發燙,半軟半硬,貼在船娘的腿肌上,感覺到她大腿肌膚說不出的脂膩冰滑。

    船娘似乎也察覺到了,大腿膝彎不自覺支了起來,塵根與她腿肌在蠕動中交錯,銷魂地廝磨片刻,滑掉而下,那一霎那,我不禁呻叫出聲,船娘鼻腔也「嗯」

    了一聲。

    我禁不住誘惑,滑了一隻手往下,順著船娘股側摸去,觸手軟膩,沿著她支起的腿彎摸上,若即若離的,觸感愈輕,愈是深入心底。從大腿內側落下,指背一停,同時碰到了自己的塵根和船娘大腿內側火熱的嫩肌,不由扶住又硬了幾分的塵根,往她兩腿中央引去,「啊……!」,塵根頭部觸到她柔嫩的花心,觸感嫩得發膩,兩人同時喚出聲來。

    塵根抵在那處,霎時便堅硬起來,我挪動腰臀,輕輕一頂,便溜溜地滑了進去。

    「唔……」船娘腰兒一挺,兩腿閉合,夾住了我兩胯。我停在那喘息,手掌從她腹間衣下摸進,貼肉而上,緊緊揪住了她一隻豐乳。

    船娘的喘息將我的手掌和包著的衣裳一道頂起,我掌背緊緊撐著她貼身衣裳,手中的淑乳飽漲起來,一尖乳頭癢著掌心。

    「唔……你個活死人……哩!」船娘壓抑地哼叫,聲音似哭。

    我手中一緊,船娘的淑乳陷進了我幾根手指,嫩乳的肌膚往指縫間漲洩,軟軟的肉團像個水袋似的要被我抓破。

    「呀……疼!」伴隨著船娘的顫抖的痛呼,我臀部高掀起來,塵根大起大落,美美地抽動。

    腰胯旁貼著她豐膩的大腿,我猶嫌不足,手掌叉著她一隻腿彎往內一推,哇!

    那種緊繃的擠動感愈加強烈!

    她腿根貼在腹前,腳尖處的趾頭勾滑著我腰側,讓人魂兒欲消。

    我稍稍一動,或是抓在她乳上的指掌一擠,都換來她喉間銷魂的吟叫。我的塵根像巨龍般從她滑嫩的牝內汲取著快感,此時此刻,我不知身在何處,只覺我生來便在這湖海人間,船娘便是伴我一生一世的那個女子,一時之間,我分不清究竟誰在我心目中更重要些,師姐、三師嫂……或是身下的船娘?

    ……

    第二天醒來,陽光已照進船艙。左小瓊手腳大開,睡得正熟,一隻手搭在我下腹,指尖險些就要碰著我傲然挺立的塵根,我嚇了一跳,悄悄將她胖乎乎的小手拿開,身子依舊躺著。

    船娘一個弓背朝著我,大約還未醒來。夜間銷魂的餘韻似乎還留在她體內,那一彎背臀說不出的慵懶自足,軟軟搭落的腰後衣褶,勾出一絲絲甜蜜憶想。與她一番交媾後,雖無與三師嫂雲雨後功力提升的跡象,但我內心深處,卻另有一種成人長大的感覺,每個女子施予男子的東西都是這般不同,船娘,真令我永生難忘啊。

    我悄悄看了睡著的左小瓊一眼,比之她稚嫩無知的甜睡,多添了一夜秘密的我,此時心中似虛似沉,這種感覺竟極像每次功力大進時的情景,不由心想,此番體驗,是否也算道家修為的一種呢?

    艙外陽光刺目,曬得人身上有些微熱,躺著已有些不自在,我轉念又想:「我本欲往龍虎山去,卻不料鳳尾鷹在此處落停,雲真子的巢穴既在臨安,師兄師姐若有誰被擒,也必押往此地,逃至龍虎山的人,搬來救兵,也要尋來臨安的,不若我先去他探清雲真子的賊窩,才好伺機搭救。」當下挺身一躍而起,忽覺胸口硬硌硌的一件東西,想起一事,不由「啊」的一下叫出聲來。

    左小瓊被驚醒過來,睡眼迷離,嘟嚷道:「什麼事?!」船娘將眼睜開一隙,忽又急忙閉上。

    我道:「壞了,壞了!」慌忙從懷中掏出大師兄交給我的皮卷和三師嫂放到我懷中的冊子。皮卷還好,不怕浸水,那冊子若被水浸濕,可不得了。

    大師兄大敵之前交代保管的師門秘籍,定然十分重要。昨夜一時大意,竟忘了這事!

    我在船頭將冊子展開細看,卻也奇怪,紙質纖薄,看上去像吸水較強的那種,但一點也沒著水的痕跡,這薄薄的冊子,竟是水火不侵?左小瓊湊過來,道:「咦,棋譜!」

    冊中確實畫有一些黑白棋譜。但我一聽「棋」字,想起《元棋經》來,心中一跳,大師兄會不會因為三師嫂是密宗門弟子而特意將這重要經書交給她保管呢?

    我對圍棋我一竅不通,僅見過陸師伯與二師兄下過一回,知道圍棋長得什麼樣而已。於是道:「瓊弟,你會下圍棋麼?」

    左小瓊小臉兒傲然道:「我師父自稱『棋酒』劍客,我的劍術雖不到師父的一成,酒量應有師父的三成。至於棋藝嘛,我師父說我有天賦,已有他八成實力啦!有幾次……」

    我急道:「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棋譜?

    九、湖上斟酒

    左小瓊翻了翻冊子:「是啊,這是棋譜沒錯。你看上面左邊是對局的棋譜,右邊是解說。」一邊用手指指劃劃。

    我道:「有什麼古怪沒有?比方說……跟尋常棋譜不同之處?」

    左小瓊撇撇嘴兒:「這明明就是棋譜嘛,又有什麼古怪了?」忽又道:「對了,果然與尋常棋譜不一樣!」

    我喜道:「哦?」

    左小瓊咯咯笑道:「這棋譜又舊又破!尋常棋譜可不這樣!」說完手沾著冊子一角,在手上抖了抖,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好像要找個地方仍了似的。

    我急叫:「喂?!」忙一把搶過,翻了翻,實在看不懂,卻發現當首一頁,字跡淡得幾乎要失去,且紙沿暈黃,似有火烤過的跡象,不由想起昨晚亭中那無聲而燃的一幕,難道這不是一卷經書,倒是一冊符籙?當下想不出甚麼眉目,收入了懷中。

    前方搖來一隻小船,船頭的小鐵鍋上正烹煎一尾魚兒,香氣撲鼻。左小瓊摸摸肚子:「大哥,你餓不餓?」

    我沒好氣道:「不餓!」

    左小瓊「咯」的一笑,摟著我一隻手臂直晃:「大哥,不要生氣嘛!」她胸前一團雞蛋大小硬硬的小乳,擦在我臂上,一點也不知避忌,實在讓人吃不消。

    我手臂一甩,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找點吃的便是!」心想上岸順便打聽打聽全真教的情況也好。想起船娘猶在艙中睡……嘿,裝睡!不知要不要跟她打聲招呼?

    正在此時,聽見對面船中有人道:「兩位小道爺,若不嫌棄,上船共飲一杯如何?」船艙裡探出一個頭來,瘦面稀須,白髮髻結,身上灰袍甚舊,漿洗得有些發白,一雙眼睛卻炯然有神,透著老練世故,看模樣不似尋常船伕。

    世上會有這般好事?我正遲疑間,那灰袍老者笑道:「這尾鮮鯉魚煎得正是火候,難得遇見兩位小道爺,若是不忌葷腥,便請共享之,如何?」

    左小瓊眉開眼笑,連道:「不忌口,不忌口。多謝!」衝我眨眨眼,先到了對方船上。我跟了過去。

    那灰袍老者挪了挪地方,讓我們坐下。船艙中另有一小姑娘,輕衣素服,身段窈窕,看模樣不過十五六歲。那灰袍老者喚道:「小英,把碗碟擺上,給客人倒酒。」那叫小英的姑娘輕聲答應:「是,爺爺。」隨即在幾上添了碗筷,抱來酒罈,半蹲著身子斟酒。外頭光亮照在她半邊臉上,膚色甚白,清秀柔媚。

    灰袍老者見我打量那小姑娘,道:「這是小孫女兒,粗陋無文,見笑了!」

    我心想這小姑娘身上衣著質地可比灰袍老者好了許多。

    灰袍老者一隻手端起酒碗,道:「請問兩位仙觀何處?」我這才看清他另一邊袖子空空蕩蕩,軟軟拖垂,這老者竟是個獨臂!

    我答道:「青陽山。」左小瓊一身道童裝扮,而我身著素色寬袍,也異於常人,難怪他以為我們是道士。

    那灰袍老者道:「哦,原來是青陽道爺,久仰,久仰!來!乾一碗!」我見他神情間似乎輕鬆了許多。

    幾人幹過一碗,小英已把煎好的魚端到幾上,魚身微微焦黃,佐以鮮紅碎椒、青綠蒜料,香味可見,看上去極是可口誘人。左小瓊從懷中掏出筷子,嘗了一口,道:「味道好極!」

    那灰袍老者面帶微笑,端起酒碗,道:「兩位道爺泛舟遊湖,雅興不淺,小老兒多有打擾了,這碗酒先賠個不是。」

    我忙道:「哪裡,哪裡!」

    左小瓊笑道:「老大爺,您這可太客氣啦!」

    灰袍老者沉吟半響,遲疑道:「只是───小老兒心殘身廢,一家子全靠小船運送貨物為生,不知兩位遊湖過後,可否將小船賜還?」

    我和左小瓊一聽,登時一呆。原來人家是尋人、找船的。左小瓊夾了魚肉吃著,臉上微紅,厚著臉皮道:「好說,好說!」

    灰袍老者連聲道:「得罪!得罪!」仰脖一碗而盡。

    左小瓊嘻嘻笑道:「老大爺,是我們強拉了你的小船,該我們致歉才是,你為何搞得如此客氣?」

    灰袍老者笑道:「兩位在湖中閒遊,並未遠離。自然不是當真要將小老兒的船劫了去啦,想來……兩位也不會為難小女。」

    船娘是他女兒麼?我聽了後半句,不由暗下慚愧,臉頰也有一處針刺般發熱,卻見船娘此時已探頭艙外,喚了聲:「爹爹!」一支銀釵在她髮髻閃閃發光,她瞄了我一眼,忽然面色一紅,將頭又縮回了艙中。

    老者點點頭,那叫小英的姑娘叫了聲:「姑姑!」爬過了那艘船去。

    灰袍老者又道:「當今天子崇道,臨安城各大道觀的道爺,我等小民都得罪不起,莫說借船遊玩,便是將小船強取了去,也是常有的事。兩位肯賜還小船,在下實在感激不盡。」當下又連連敬酒,我和左小瓊忙謙聲相讓。

    說話間,忽聽得一陣水聲搖響,外頭遠處一個聲音大叫:「可找到偷船的小賊啦!」語音一落,船艙裡的氣氛頓時十分尷尬。

    只見艙外七八隻小船相繼靠攏過來。當首一隻船頭站著兩人,前面一個十七八歲的壯實少年,粗眉大眼,正向我和左小瓊打量。

    我和左小瓊對視一眼,不知他們欲作何糾纏,倒也並不驚慌。灰袍老者陪笑道:「來的都是我的子侄輩,失禮之處,莫怪!」朝艙外喝道:「兩位小道爺只是借船一遊,無須大驚小怪!年兒,快向兩位小道爺陪個不是!」

    那叫作年兒的壯實少年嘀咕道:「不告而取便是偷,我還說錯了不成?……

    我姑姑呢?「見灰袍老者瞪視著他,拱了拱手,也不搭話。

    灰袍老者望見少年身後一人,喜道:「留石公也來了麼?些許小事,又勞煩留石公,當真過意不去!請上船稍坐。」

    少年身後那個中年漢子,深目闊唇,粗衣長劍,穩穩站在船頭,淡淡掃了我和左小瓊一眼,道:「九叔,如今的道士可真風光啊!」

    灰袍老者尚未答話,左小瓊「咯咯」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對著我悄悄耳語:「我們是道士嗎?哈哈!」

    那叫做「留石公」的中年漢子臉色一沉,喝道:「我敬兩位小道士一碗!」

    一劍探出,「哆」的一聲,劍身搭在灰袍老者身前的碗沿,那酒碗旋飛而起,繞過我的臉側,往留石公飛去。使的似乎是借物傳功的騰挪氣勁。

    左小瓊棍劍追出,托住碗底,酒碗在劍尖滴溜溜的不住旋轉,笑道:「還未斟滿,急什麼?!」手中一縮,將酒碗托回。

    我將一手按在酒罈側面,笑道:「我來斟酒!」壇中射出一股酒水,高高劃起一道弧線,落向碗中,酒碗急旋,卻一滴未濺,穩穩斟滿。

    灰袍老者與船上其它人看得目瞪口呆,船娘和小英也探身艙外,小英更是移步近前,驚奇地睜圓了大眼,嘴兒半張,一張清清白白的小臉兒生動好看。

    左小瓊劍上酒碗忽的停住,碗中酒水凝結成冰,冒著寒氣,劍往前送,道:「可惜酒卻涼了。」

    留石公道:「不妨!」伸手去端酒碗,那碗如焊在劍上一般,一時搬動不得。

    留石公臉色一青,捧著酒碗的雙手忽地冒出一團火來,欲將碗中酒水煮化。

    他掌中生火,卻渾若無事。不一刻,碗中酒塊邊緣滴水欲融,左小瓊運勁一震,碗中冰塊「喀嚓」一聲碎了,從碗中激射而出,撲向留石公臉龐。留石公大嘴一張,散開的碎塊倏地聚收口中,「咯吱」「咯吱」嚼動起來。

    留石公一邊口中嚼動,一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熱天嚼冰,正可一消胸中火氣,痛快!痛快!」

    左小瓊笑道:「貴教一團熱火,為天下世人而著,消去了豈不可惜?!」一語既出,留石公臉色大變,四下里人群聳動,隨即鴉雀無聲。灰袍老者顫聲道:「留石公……你……你當真是拜火教中人?」

    拜火教又名摩尼教,福建路稱其為明教。唐時由波斯傳入中土,北朝(北宋)

    年間曾起兵造反,朝廷稱其為魔教,數百年間從未中斷過通緝追捕。我聽師尊說過,拜火教自稱扶危濟困,「一團光明火,為天下世人而著」,但因不容於世,行事甚為詭秘。傳言紛雜,久而久之,尋常人聞之色變,難怪那灰袍老者如此害怕。

    留石公傲然道:「正是!」向左小瓊注目良久,厲聲道:「你是何人?!怎識得我的來歷?!」

    左小瓊道:「貴教張三槍你認得麼?去年他曾上靈河向我師尊求教。」環目四顧,笑道:「我以為你們是一路的,這下子可魯莽啦。」

    留石公緩容道:「張右使正是家師。原來你是御劍門下,怪不得,怪不得!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隨即又打眼向我望來。

    我朗聲道:「在下神龍門弟子!」心想如今師門離散,我若不亮出神龍門的名號,在江湖人眼裡我們神龍門豈不漸漸消失了?

    留石公道:「我見鐵索斷痕劍力非同尋常,特此跟了過來,原來是御劍門和神龍門弟子在此,在下可來得多餘了!」

    灰袍老者忙跪下道:「多謝留石公熱心相助!」又向四周道:「大家聽著,平日裡留石公多次救護咱們,今日之事,絕不可外傳!」

    四周船上人齊聲應道:「是!」

    留石公淡然凝視灰袍老者,道:「九叔,你為何下跪?怕我日後會加害你們麼?我平日幫助你們,只是出於我教扶危助困之宗旨,可沒別的意圖!」

    灰袍老者連連點頭道:「是,是!」

    留石公不再多說,嘆了聲:「告辭!」飛身上岸,忽回過頭對我說:「在下獲知全真教欲對你們神龍門不利,可得小心了!」

    我張口欲言,留石公的身影倏忽間已去得遠了。

    灰袍老者朗聲道:「大夥這便散了吧!」眾人聽命,各自散去。船娘將雙櫓搖得幾下,手兒放慢,忽停在那兒,我心下一陣狂跳。

    船娘側身望來,道:「爹爹!我走啦!」眼波陡然凝注於我臉上,深深一望,又道:「兩位……道爺,小女子多承……多承關照,這便告辭了!」

    我一呆,我甚至連她的名兒都不知道,往後向哪尋她?見船娘眼兒低垂,彷彿在尋思還有何話說,一會卻緩緩轉過頭去,搖動雙櫓,耳邊的一束髮絲,似乎訴說著未盡之意,向後一飄一飄。

    湖中只剩我、左小瓊和灰袍老者,幾人重又坐下。我見灰袍老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到,船娘雖去,卻可探知老者的居處,便也能找到船娘了,心下登時一鬆,笑道:「老大爺,怎麼了?有事請直說。」

    灰袍老者低聲道:「我見兩位法力高強,本不該多嘴,只是……只是如今那全真教在臨安城勢力極盛,兩位千萬避著他們些才是。」

    我正欲探聽全真教情況,忙道:「哦?全真教本屬北方教派,為何卻在臨安城有如此勢力?」

    灰袍老者嘆道:「朝廷歷來崇道,臨安城原有五大道觀:供奉真武帝君的佑聖觀,供奉五福太乙神的西太乙宮、供奉五祖的棲霞觀、供奉元始天尊的宗陽宮和傳習五雷法的洞霄宮。

    不知為何,原屬金丹南宗的棲霞觀近來入住許多北方來的全真道士。這全真道士頗得皇上信用,出入則車馬橫行,與百官爭道,尋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他們。

    又有傳言道全真教在北方蒙古領地內勢達宮廷,不受官府約束,許多閒官巨富擔心有朝一日蒙古南侵,遂紛紛尊奉全真教,一時間棲霞觀香火鼎盛,全真教在臨安城更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了。「

    頓了頓,低聲道:「棲霞觀裡頭只怕已有數百名全真道士了。」

    我暗暗吃驚,雖知全真教在臨安城有巢穴,卻沒想到他們有如此強大的勢力。

    數百名道士中不知像雲真子、陸志靜那般精通法術的會有多少?萬一師姐、師嫂她們被擒,要想救出來可難上添難了,於是問道:「老大爺,你如何知道得這般仔細?」

    灰袍老者道:「全真教需用之物,多由小老兒一家子運送至觀內。」

    我心中一動,問道:「老大爺定非無名之輩,請問如何稱呼?」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叫我『西湖阿九』便可,或在西湖上稱一聲」獨臂九叔「,眾人便知找的是小老兒。」

    我笑道:「原來是九叔,失敬!失敬!」心裡已打定主意先到棲霞觀走一躺。

    當下不也不多說什麼。

    問過九叔的居處後,我和左小瓊辭別上岸。向路人打聽了方向,往棲霞觀行去。此時方知西湖尚處在臨安城牆之外,湖邊為富室巨商聚集之地,也雜有些散官。庭院大多青牆高圍,綠瓦鋪頂,飛簷高高向外伸出,與臨近樹木和環湖的起伏山巒形成完美的和諧。

    棲霞觀位於西湖的東南角,清波門附近。過了富室聚集之地,往南數里有一處熱鬧非凡的魚市,湖邊舟楫橫布,人聲糟雜,再往前行便是相連的許多酒樓,多以海鮮、湖魚招徠客人。

    突然道上一陣騷亂,人群驚叫哄笑。

    左小瓊也咯咯笑道:「啊!這些女人的衣裙被風全吹到頭頂上去了,呀,下面都光光的……好不羞人!」

    哪裡有風?我只顧低頭急行,收攏意念:「停心靜氣……舍妄以從真……」

    但一個個女子的光溜肥滿的腹下景象,還是千奇百怪地撞進我眼眶。

    我駭然閉目,腦中閃現師尊的酒糟鼻子,不斷地眼前搖呀搖,搖呀搖的,人群終於騷動漸止,走了不知多久,左小瓊忽低聲道:「大哥,你看!」

    前方路口轉出數騎人馬,迎面馳來,馬上騎者赫然是全真道士裝束,也不知是否有昨晚那些道士在內。我與左小瓊忙悄悄閃入道旁一家酒樓,左小瓊似對這家酒樓頗熟,拉著我的袖子,逕自往樓上跑去,來到一處隔開的單間,從窗口下望,那數名道士在人群中呼喝遠去,想來並無道士認出我們。

    斜對面一個山坡上,樹木掩映,樓觀數進,屋宇重疊,門前空闊處車馬繁多,甚是熱鬧,看來便是那棲霞觀了。

    此處與棲霞觀相距不過數百米,正是我目力所能及,我心想與其混入觀中,不如便在此處用天眼術窺探一回,酒樓人多且雜,一旦被發覺,逃起來也容易些。

    正觀望間,酒樓一名小二跟了進來,問:「二位道爺要點什麼?」左小瓊道:「宋五嫂魚羹!有麼?」小二陪笑道:「宋五嫂魚羹是隔壁的名小吃,小店卻沒有,要不要來點別的?」左小瓊哼了一聲,似要強辭奪理。我板著臉道:「也罷,你先下去吧,我們人齊了再叫你。」小二聽了,忙點頭稱是,掩門出去。

    我讓左小瓊在旁守護,靜立窗口,運起天眼術,目光往觀內探去。吸取上次偷看三師嫂的教訓,我不敢將目光敞開直露,儘量收縮目光中的元氣,小心翼翼在觀中低迴繞轉,同時迴避著道士們的眼神。

    正殿中供奉的是東華帝君王玄甫、正陽帝君鐘離權、純陽帝君呂洞賓、海蟾帝君劉海蟾,以上四祖是全真教與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師,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陽祖師像赫然在內,而金丹南宗的紫陽真人祖師像卻不在正殿之列。看來棲霞觀的南宗道士不僅投靠了全真教,而且祖師爺也不要了,所謂並派,其實是降格以求的苟合。

    正殿東西各有一個敞開的廊間,壁上繪有道教神仙壁畫,許多信徒香客或坐或站,在那觀賞。正殿之後便是「壽元殿」,「」壽元殿「東西則是」通真齋「和」養素齋「,再後一進便是」通天殿「殿,香物繚繞,道士眾多,看他們身形舉止,均無功力根基,乃是普通的誦經道士。西首是供奉」七真「偏殿,東首是齋房,齋房有條側道通向後邊一個園子,有數名道士在廊前閒坐,看樣子是道士歇息的宿處。

    「通天殿」殿後,有條斜道,伸入一林木密集之所,穿過夾道,又是一個園子,園中池塘荷葉覆蓋,園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舍前一道迴廊將整個園子住。

    廊中一圓桌上,兩名老道正在品茶,背朝這邊的那老道弓腰含勁,聳肩蓄勢,看樣子是個修道練功之人,正端茶欲飲。

    驀地,那老道肩頭一動,我忽覺不妥,只見他回頭一望,鷹目灼灼,直似面對面盯視著我。我忙要躲開,卻感覺的腦袋被人箍住,動彈不得,要閉上眼睛亦有所不能。大駭之下,不禁冷汗直流。

    忽聽極遙遠的地方有人叫:「大哥!大哥!」,肩頭被人扯動,左小瓊在面前:「你流血啦!」感覺嘴鼻眼耳同時有小蟲在爬,緩緩滲出血來。我回過神來,急叫:「快逃!」

    匆忙間瞥了棲霞觀一眼,觀中一處屋頂,一道人影彈身而上,往這邊掠來,好快的身法!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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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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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10)

作者:古鏞


    十、少林逆徒

    我和左小瓊從酒樓窗子躍下,在人群中展開身法,游魚一般,飛快穿行,人群根本來不及驚叫,便已遠去。奔行中我感覺有一股精神之力將我緊緊鎖定,擺脫不得。天!這絕不是道門法術!卻不知是何方妖法?像這樣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著。

    過了魚市,我匆匆回頭一望,卻見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頂上寬袍飛展,急掠而至,不知何時,他的左右和身後,各多了一人,身法竟不遜於他。

    我心中頹然,剛才傷後急奔,眼鼻流血,眼前紅霧一片,即使繼續逃跑,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猛地停下身來,想攔住他們一陣,讓左小瓊逃離。

    左小瓊驚叫:「大哥?!」我道:「不要管我,快跑!」轉身迎面向敵。左小瓊身影一閃,後發先至,搶在我身前,棍劍在手,道:「大哥!我們結義兄弟,我不會獨自逃生的!」我心中感動難過,一時說不出話。

    卻見那全真老道驀地停下身來,另外三人也隨之停住,看陣形竟似將他圍在中央。正詫異間,聽得右首一人口宣佛號:「阿彌托佛!」這才看清,左右兩人像是穿著僧衣,身後一人深目鷹鼻,竟是西域喇嘛打扮。只是在我眼中,他們臉龐衣著俱為紅色,剛才一時沒看出來。

    左小瓊撕下一塊衣布,替我擦去矇住雙眼的血水,我感覺身子疲乏無力,軟靠在左小瓊身上。左小瓊急叫:「大哥!你怎麼啦?」我喘息道:「我……我……。」隨著張口說話,喉間一甜,湧出一股血來。左小瓊驚呼中扶我坐到地上,運功幫我療傷。

    左首僧人蓬須亂卷,相貌甚是凶惡粗魯,喝道:「慧現,我們等你多日,你終於還是出觀來了!」

    那全真老道笑道:「好計謀!我還道哪來的小賊,班門弄斧,竟敢來窺探本觀,沒想竟是受你們指使的。嘿嘿,你們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口口聲聲慈悲為懷,卻忍心讓個小孩身受內傷,使出這等伎倆,騙我出觀,可嘆!可笑!」他雖是滿口譏嘲,但神情中卻怎麼掩不住一絲悔意,顯是後悔自己貿然出觀,陷入了險地。

    右首僧人慈眉善目,也不爭辯,道:「阿彌托佛!慧真師弟,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傷勢如何。」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來,讓人心頭一暖。

    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遲疑片刻,合掌道:「是,慧空師兄!」雖是聽命,聲音卻有些勉強,似乎心有不甘,兀自連連回頭向全真老道望去,從屋頂落下,向我走來。

    慧空這才轉向全真老道,緩緩道:「慧現!你本出身少林,奉命往西域研習佛法,卻叛師逆上,殺害同門,竊取經書,焚燒藏經閣,犯下滔天罪孽,我奉方丈法旨,拿你歸寺領受責罰,你還有何話好說?」

    那全真老道長笑道:「貧道全真富陽子,並非什麼少林慧現,入道之際,以前所有種種,於我皆為過往雲煙,已全部拋開。你所說的,或許有,或許無,但於貧道有何相干?!」

    那西域喇嘛本來一直沉默不語,此時聽了富陽子一番話,忍不住一聲低吼,身子簌簌抖動,紅衣飄展而開,就要發難。

    富陽子卻趁西域喇嘛禪心失守的片刻,一掌印出,「蓬」的一聲,兩人氣勁相接,西域喇嘛身子微晃。富陽子縱聲長嘯,又連出數掌,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後。

    慧空眉間微皺,道:「慧現!你罪孽深重,且跟我回少林,戒律堂自會予你分辯是非的機會!」說話間僧袍鼓蕩,白鬚飛揚,霎時間高大威猛了許多,便如瞬間化身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剛一般,隨手一掌空擊,富陽子小心地躍閃而開,似對他甚是忌憚。

    此時棲霞觀方向一道嘯聲傳來,清如竹笛,像是應和富陽子適才發出的長嘯聲。一會之後,數十道嘯聲應和,此起彼伏,聲氣直衝雲霄,煞是驚人。慧真剛走到我身旁,聞聲色變,無暇助我療傷,叫道:「慧空師兄,對這惡徒慈悲不得!」

    慧空輕嘆一聲,念了聲法號,連發數掌,封住了富陽子退路,驀地身形倏縮,閃電般撞向富陽子懷中,富陽子被迫出掌拒敵,「噗」的一聲,氣勁擠壓下,空氣中爆開一聲悶響,富陽子被震得後退一步,長鬚揚起,臉如金赤,額際根筋突露,看上去極是駭人,顯是使盡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擊。

    慧空道聲:「罪過!罪過!」弓背含腰,僧袍飄飛,掌出如電,每擊一掌,富陽子便向後退一步,數掌過後,富陽子依然像剛才一樣,形狀駭人,卻不曾倒下,顯是有極強的精神力,雖處於絕對弱勢,猶能死死撐住局面。

    眼見棲霞觀方向遠遠的有數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來,居中一人身法極快,直如彈丸急射,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陸志靜。慧空見了,彈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開,驟然如布匹一般翻捲拉直,凌空向富陽子撲下,口中驀地一聲大吼,聲如霹靂,突噴而出,我雖遠遠隔著,也感覺眼前突然一黑,這一聲獅子吼當真令天地變色!

    只見富陽子身軀一顫,慧空雙掌急下,富陽子衣袍鬚髮皆向後扯動,如疾風過林,「噗」的一聲,雙掌印實,富陽子軟軟的矮下身去。慧空提起富陽子身子,喝道:「走!」

    慧真不由分說,將我背上,跟著慧空飛去。左小瓊、西域喇嘛隨後跟來。棲霞觀追來的道士已近在半裡,當先那名矮道士傳聲道:「貧道陸志靜,請慧空長老留步說話!」

    慧空足不停留,道:「阿彌陀佛,貧僧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幾人在屋頂展開身法,頓時耳邊風聲呼呼,身周景物倒捲,亂人眼目,足見所行之速,難得的是左小瓊竟沒落後多少。只是後面全真道士卻始終有一人,緊緊追來,應是那陸志靜無疑。

    時間稍長,幾人漸漸拉開距離,慧空功力深厚,雖提著富陽子高大的身軀,與西域喇嘛跑在最前,慧真因背負著我,稍稍落後,左小瓊輕功雖佳,畢竟年幼,功力差得太多,落在了最後。

    如此掠行了一陣,我忽然發覺緊追在身後的矮道士陸志靜腰身竟不稍晃,甚至連膝蓋也僵硬直立,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雙腳懸空,卻破空直搗,離左小瓊越來越近。

    慧空在掠行中忽喝問:「前方為何煙霧大盛?!」

    左小瓊吃力地道:「那是……臨安最大的豆坊……。」

    「是水汽!」慧空不待左小瓊說完,在極速中竟然倏地前竄,守於霧中,讓過幾人,口中唸唸有詞,用指虛空一劃,就中一點,從那處為圓心,後方景物頓時如化入水面,波光搖蕩,陸志靜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變形,往右首一處彎彎追去,十數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鏈子,如飛鳥改了行跡。

    佛門幻術!我第一次見識這般奧妙的術法,心中驚佩不已

    「慧空長老,為何戲耍貧道?」一道聲音不慍不怒,突然不知從哪傳來,聲音近人耳側,似有暖風襲體。

    慧空默嘆了一聲,慧真怒道:「聲波探敵?」西域喇嘛也回首張望。

    慧空點了點頭,將富陽子拋給西域喇嘛,道聲:「速去!」回身攔截陸志靜等全真道士,但見僧袍亂卷,轉瞬沒入水面似的後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也不答話,逕自帶著我和左小瓊往前奔去。

    到了湖邊一處屋頂,慧真忽停下身來,道:「前方有全真道士!」幾人在屋頂伏低身子。左小瓊臉頰暈紅,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過一隻手助她屏氣收聲。

    過了一會,只見前邊道上遠遠走來一眾人馬,離得近了,我不由驚「噫」了一聲,慧真空手一揚,看樣子,似將聲息如飛蟲般捉回,隨後示意我不要出聲。

    道上走來的正是襲擊我們神龍門的雲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們使的是何種身法,竟這等神速,一日之間便到了臨安城。雲真子身後跟著的是剛才在棲霞觀路口遇見的數名道士,顯是來迎接雲真子一行回觀的。

    女道士趙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邊一名道士與她搭著話,正是在青陽山稱她為師妹的那名白臉道士。兩人身形交錯間,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騎,天啊!是師姐!

    我心立即怦怦直跳。師姐終於還是被擒了!她坐在馬上身形僵直,面容憔悴,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

    我心中發急發苦,恨不能立刻躍下身去,將師姐救出。激動之下,雙手不禁微微顫抖,慧真將掌貼在我背上,一股柔和平靜的真氣注入,瞬間我感覺心跳變緩,全真道士一舉一動俱都慢了下來,一騎騎緩緩從眼前穿過。而師姐,髮髻掉下一縷,在腮邊前後飄垂,一切情形宛如身處夢中,終於慢慢消失不見了。

    左小瓊「籲」了口氣,笑道:「幸好沒被他們發覺。」

    慧真道:「他們已經發覺了。只不過身周全是我布開的少林護體真氣,他們尚不知富陽子一事,見我也沒有攻擊的意圖,故此未予理睬。」雙目灼灼,向我看來,問道:「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聲道:「是我師姐。」左小瓊聞言大驚,道:「啊!那我們快去救她出來!」

    我霎時全身一熱,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將師姐救出,卻聽慧真沉吟道:「眼下敵強我弱,等會齊了慧空師兄,咱們再想辦法。」

    我心下一酸,知道他說的是實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師。」慧真道:「我們走吧!莫等全真道士會齊了掉頭追來。」左小瓊問:「我們去哪?」慧真道:「宗陽宮!」

    宗陽宮在臨安城內,我們一路向北,從武林門入城,折往東行,穿過許多街巷、到得一處,門庭廣闊,屋宇雄偉富麗,與其說是道觀,倒更像王府,比棲霞觀氣派許多。

    慧真領頭向觀內走去,看門的一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師。」也不用招呼,轉身便將我們領往觀內,沿路隨見黃袍道士,守衛謹嚴。穿過正殿,向右拐過一道曲欄,來到一個園子,園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鳥聲啾啾,儼然一個大好園林。

    穿過一道圓月拱形牆門,又是一處園子,比外間的小了許多,卻林木蒼鬱,屋舍井然。園中一株老樹,粗枝斜逸,濃蔭遮蔽下,有一亭子,亭中一大群人圍著一處,亭外也站著許多道士,皆靜默不語,不知在做些什麼。

    走近了,亭中左邊站著的一名十七、八歲少年道士向我們一行看來,眼神清湛逼人,只一眼,卻沒說話。中間一個胖道士隨他目光回望,身形移開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盤棋局,左小瓊早擠湊了上去。

    過了一會,左邊對局的中年道士忽朗聲笑道:「和了!呵呵,和了!」人群頓時鬆動起來,那中年道士側過腦袋,短鬚長臉,對慧真道:「來了?」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現一眼,神情間甚是複雜,半響方輕輕點頭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便是執掌宗陽宮的洞庭子麼?適才路上聽慧真說過,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一高手,龍虎山張天師歸隱後,便是他與閣皂宗道士楊至質兩人共掌天下教門公事,此際臨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領的茅山宗能與全真教勢力抗衡。看他模樣也無甚出奇之處,額際泛光,只顯得精力充沛而已。

    與洞庭子對局之人,此時站起身來,鱗袍玉帶,面容儒雅清瘦,微吐一口氣,笑道:「和!」微微點著頭,看著棋局,神情間似猶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一驚,踏前一步,合掌道:「貧僧少林慧真,見過榮王。」什麼?這人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榮王爺?

    榮王淡笑道:「高僧免禮。」

    左小瓊忽叫道:「喂!你本來可以贏棋的嘛!」榮王身後一名便衣侍衛喝道:「大膽!竟敢對王爺無禮!」

    榮王抬手揮退侍衛,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說一說。」

    左小瓊清音朗朗,指手劃腳:「你看,黑方局面本來稍稍領先,卻在官子之際,一味容忍退讓,怯於爭戰,錯失了良機。白方行棋一直強橫,其實未必沒有破綻。這左上角白方侵入時,黑方若置之不理,先於右下角侵襲白方領地,白方應,則先手多佔兩子。如不應,大不了棄去左上角,換得右下角白地,目數上並不吃虧,如此,黑方可勝兩目。」

    榮王沉默不答,臉上看不出喜怒,道:「哦,那你說說,若是兩軍交戰,拿我中原繁華之地,換蠻荑不毛之丘,可否?棄城而去,亡我百姓,實乃大不仁之舉。縱能取勝,又於心何忍?」

    四周眾人一時皆靜默不語。左小瓊呆了,不知方才兩人是以棋戰譬喻宋蒙之爭呢,還是這位榮王慣於將棋道與他們家的趙宋江山聯繫到一塊。

    洞庭子咳嗽一聲,從桌旁提起一柄長劍,笑道:「不管怎麼說,我這青鋒寶劍可算保住了。」忽的笑容一頓,喝道:「疾風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士高聲應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視劍鋒,緩緩道:「從今日起,這把寶劍為你所有!」

    此言一出,人群聳動。那叫「疾風子」的少年道士大驚,道:「師叔,這…

    …?」

    那名胖道士道:「師兄!萬萬不可,此劍乃我茅山宗歷代指定掌教繼承人信物,豈能如此草率?」有數名道士隨聲附和。

    洞庭子逼視著他,道:「我若輸了呢?此劍已歸閣皂宗楊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兩宗令歸於一,值此教門紛爭、多事擾亂之際,我茅山宗派內豈容更生枝節?!掌教師兄既全權託付與我,我便可相機行事。此事已決!榮王爺、少林慧真長老、閣皂宗楊道兄皆為見證,此後若更有誰爭議少掌教一事,家法處置!」

    那胖道士遲疑間,榮王笑道:「洞庭子快刀亂麻,直讓小王擊節讚歎!」那胖道士身子一顫,緩緩彎下腰身,道:「是!洞真謹聽師兄之命。」

    那疾風子接過長劍,正欲說話。眾人卻都往我和慧真身後望來,我回頭一看,不知何時,慧空無聲無息的從拱門處走了進來,僧袍染血,步履艱澀。

    慧真大驚,迎上道:「師兄!連你也不能全身而退麼?!」看他剛才一點也不但心慧空,原來是對自己師兄的功法抱有極大信心。

    慧空唇角掛笑,道:「不礙事,不礙事。」與洞庭子、榮王、楊至質等一一見過。又問我傷勢如何。我答道沒有什麼不妥,僅有些胸悶而已,慧空點了點頭。

    眾人隨後轉到院中一個廳堂,榮王見西域僧提著耷拉著腦袋的富陽子走進大堂,這才注意到了,驚問:「這不是全真富陽子麼?」

    慧真恨聲道:「他是少林逆徒慧現!」走向前去,大掌按在富陽子腦門一陣揉搓,揭下一層頭髮來,露出青光短髮,頭頂香疤依稀可見,隨即又在他面上一抹,抓起一手膠皮鬍鬚,露出一個光潤的臉龐,眼睛雖閉著,卻看得出是個豐容俊朗的和尚,年紀不過三十五六歲。與適才那顴骨突聳、瘦頰黃肌的老道士全然兩人。

    人群中有人「咦」的驚呼出聲,慧真揭開富陽子真面目後,卻沒說話,默默退至慧空身後,低眉垂首,靜立不語。我在他身側,見他臉頰緊繃,唇角牽動亂須不住輕顫,顯是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激動情緒。

    慧空嘆道:「阿彌托佛!罪孽!罪孽!這逆徒所犯之事雖為少林家醜,但此事相關佛道兩家大事,今日便在此處訊問為宜。」

    除洞庭子外,人人都露出驚疑的神情,為何少林弟子犯戒,卻又與佛道兩家相關?眾人都看著慧空,聽他如何發落富陽子,大廳裡一時靜悄悄的,地上落下一根針都能聽見。

    慧空卻沒立即將富陽子弄醒訊問,倒說起了故事,緩緩道:「十五年前慧現與慧真兩人來到少林寺,要求落髮為僧,阪依我佛,當時他倆在俗世便為師兄弟,故此肯求我師父福海大師一起剃度他們,在佛門釋家依然可作師兄弟。」

    眾人「啊」的一聲,都向慧真看去,適才慧真待慧現的態度,倒似仇人一般,沒想他與慧現未出家前便是師兄弟,恐怕兩人交情非同尋常。慧真面容靜默,卻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悲是愧?

    慧空續道:「當時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師,見慧現聰慧過人,便收了他為徒,慧真則成了我師父福海大師的弟子。十年前,慧現被送往西域研習密教佛法,其實卻身負另一佛門重任,便是往西域監守佛道兩門百年前封存於布達拉宮的一本經書。」

    榮王身後一名圓臉道士動容道:「可是那《古鏡經》?」說話的正是適才洞庭子提及的閣皂宗道士楊至質。

    慧空點頭道:「正是。」

    楊至質聞言一呆,向地上的慧現瞟了一眼。

    慧空道:「這《古鏡經》與其他經書不同,經書所載功法,修行之後唯一的用途便是用來感應和尋找遠古時期遺下的一面古鏡。」頓了頓,道:「這面古鏡又跟百年前興風作浪的」惡魔島「有關。」

    此言一出,大廳上人群聳動,議論紛紛。提起「惡魔島」,只怕在場的修道人士沒有一個不知曉。

    一百三十多年前,中原之地忽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種族,這個種族以男性居多,專事姦淫掠奪天下婦女,以供淫樂。他們每個人都修行魔功,非普通的「採花幫」可比,別說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們對手,連佛道兩門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敗在他們手下。一時間中原之地人人自危,皆稱其為「惡魔」。

    後來人們漸漸知道,這個種族的人全部來自海外的一座無名孤島,或許因氣候等關係,島民的性慾極其強盛,又因遠在未曾開化的混沌之地,島上風俗奇異,父女、母子、兄妹皆行交媾,所行之事令人髮指。這座孤島卻不知何故忽然沉沒,島民於是輾轉漂泊到了中原之地。島民被中原人稱為「惡魔」之後,這個早已沉沒的無名孤島反而開始有了名字,被人稱為「惡魔島」。

    惡魔島自古環境惡劣,白日烈暴,夜間奇寒,環島海面變幻無常,島中土石堅硬,求生極為不易,島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鮮能存活。但長大成人的島民體資卻格外健壯,不僅能在風暴下的海底取食,爬高竄低敏捷異常,且耳聽目視靈覺超人。不知哪個年代,他們偶然間救了一名飄洋過海尋求長生不老術的方士,得方士授與了他們修煉道術的法門。

    島民原本信奉一種原始巫術,與這修道之法結合後,加之體質又非同尋常,竟給他們練成了一種極厲害的魔功,島民為求生存,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因此到了成年,個個魔力高強。這些島民來到中原繁華之地後,見中原女子一個個貌美如花、肌膚嫩白,哪是島民女子之黑丑可比?一時便如狼入羊群一般,四處掠奪中原女子,不論貧富官民均未能倖免。

    島民由來財產共享,搶來的女子也不例外,被搶去的女子遂被當作玩物,為全族男子一一蹂躪,生不如死。更悲慘的是島民玩弄女子花樣繁多,喜歡多人群交、又愛對女子施以暴虐、甚至專挑肌膚細嫩的女子烹而食之。

    中原人士自是對其憤恨之極,遂群起而攻之,無奈島民魔力高強,其中尤以一名叫「普羅結」的島民魔功超絕,其所修煉的「元元十八式」魔功,連當時的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師也抵擋不了。島民在普羅結帶領下,縱橫天下三十餘年,無人能奈其何,這股邪惡勢力就被世人以其島名稱之為「惡魔島」。

    中原武林與佛道雖曾聯盟起來共同對付「惡魔島」,可是數次交戰之下,傷亡慘重,始終不能取勝。不知為何,後來「惡魔島」卻一夜之間在中原消失了,有人說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後,他們在海外重建了另一個「惡魔島」,有人說他們全族遷往西域極遠之地。也有人說他們作孽太多,遂遭天懲,人人都得了一種怪病,所以全部死絕了。

    慧空說那古鏡與「惡魔島」有關,難怪眾人吃驚。待大家靜下聲來,慧空又道:「『惡魔島』百年前橫行江湖,後來突然消失,許多人以為他們離開中原了,或得怪疾而亡,其實不然,『惡魔島』至今還留在中原之地!」

附體記(11)

作者:古鏞


    十一、元元密境

    慧空語聲不緊不慢,眾人卻越聽越驚。有人高聲問道:「這如何可能?一百多年從未聽見任何關於『惡魔島』出現的消息,難道他們還能改惡從善不成?」

    慧空卻先不答,沉聲道:「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閣皂宗楊道兄應該也知曉。」

    楊至質點了點頭,洞庭子道:「不錯!」

    慧空道:「本來『惡魔島』之事,只有佛道兩門的少林、茅山宗、閣皂宗、龍虎宗歷代掌門和派內少數長老知曉,相約守密,實是不欲驚擾世人。如今已有消息在江湖中傳開,倒不便守秘,惹人疑慮了。」

    榮王道:「如此說來,『惡魔島』果然還留在中原。為何卻像消失了一般?」

    慧空環看眾人一眼,道:「他們全部被『鎖』在了一個叫『元元密境』地方,故此不能為惡世間。」

    榮王道:「鎖住?是被囚禁起來了麼?」

    慧空點點道:「也可以這麼說。」

    說完,盯向榮王身後一便服衛士,道:「若貧僧沒有眼拙,這位施主應是真武教道兄?」

    那便服衛士笑道:「大師好眼力,貧道真武道士楊居。」又笑著向眾人道:「貧道有命在身,因此沒與各位招呼,莫怪,莫怪!」

    慧空道:「原來是真武教青龍使,怪不得有如此綿厚深長的呼吸吐納功。」

    楊居道:不敢當,不敢當。「

    真武教乃皇家御用道士,其供奉的真武大帝乃趙宋王朝的保護神,歷代真武道士隱身於大內或各王族府內,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故此洞庭子等人即使察覺也不說破。真武教修煉功法的特異之處在於坐臥立行、任何時刻都能通過呼吸吐納練功,否則終生陪侍帝王,如何有暇修煉?

    慧空道:「楊道兄可曾知曉貴教三十四代掌教鐘無騏仙逝後的情狀?」

    楊居聞言一怔,道:「我聽教中長輩提及,鐘師祖仙逝後軀體乾枯,縮成一團,僅餘些皮骨毛髮。」

    慧空嘆道:「鐘無騏真人便是在與惡魔島之戰中仙逝的。當年『惡魔島』橫行中原之際,全真教尚未創教,佛門中最強盛乃少林禪宗,道門中最強盛的是茅山宗,佛道聯盟便以兩派為首,道門的龍虎宗、閣皂宗、真武教、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東華派、丹鼎派皆參與了對『惡魔島』的討伐,可是」惡魔島「勢力之強卻超乎想像,結果,參戰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軍覆沒,由於魔功施展時能吸附外力精氣,陣亡者無不軀體乾枯,僅餘皮骨毛髮。」

    說道此處,慧空停了停。大廳裡鴉雀無聲,眾人相顧駭然。這裡大都是佛、道修行人士,知道像這般的死亡情狀,對修行者而言,是極為悲慘之事。修行者追求的是長生、長壽,尋常死亡尚能寄託於來世修行,但像這種死法,精血枯盡,將永不得超生。

    我聽到這裡,不禁覺得肩頭又有些癢癢兒,昨日王寂一抓,使人真氣外洩,倒與魔功很相像。

    耳邊聽得慧空續道:「到最後,閣皂宗、龍虎宗掌教也身受重傷,只有少林玄能大師、茅山宗恆真子兩人尚有一戰之力,而『惡魔島』也損傷慘重,全族退守於首領普羅結的秘密居處」元元密境「。便在這時,雷襄子終於找到遠古時遺下的神物麒麟古鏡,及時趕到。」

    一名道士問:「可是那號稱『鎖步大師』的雷襄子?」

    我心中一跳,雷襄子是我最為敬仰的修道前輩,他是百年前著名的道門奇才,所創立的「鎖步術」,針對道家普遍修行的縮地術,反其道而行,與傳聞中的定身法有異曲同工之妙,受施者在不知不覺中,走不出施法者所限定的範圍。昔年北朝摩尼教叛軍主力豫州被困,援軍五萬人馬夜間行軍,被雷襄子施法,數日走不出一片樹林,以至摩尼教主力被殲,雷襄子的鎖步術因而天下聞名。

    慧空道:「正是!雷襄子趕到後,與玄能大師、恆真子一起合三人之力,借用古鏡的神妙將鎖步術的法力無限放大,終於將」惡魔島「勢力永久鎖於『元元密境』中。」

    眾人聽說後半響無言。一名道士嘎聲問道:「為何不索性用定身法,如此一來,那」惡魔島「豈非早就滅絕了?」

    慧空微笑:「定身法,只是一個傳聞而已,古往今來又有誰修成過定身法?」

    那名道士鼻臉塌陷,偏偏額際聳突,下巴前伸,倒像個老掉了牙的癟嘴老太,相貌甚是滑稽醜怪,他一發問,已有幾個道士忍不住開始偷笑。他旁邊一名道士道:「白師兄平日總是異想天開,恐怕偷偷煉成了定身法也不一定!」茅山宗許多道士隨即哄笑起來。

    洞庭子見群道發笑,一皺眉,正欲發話,他身旁那胖道士洞真子肅容喝道:「大家肅靜!」洞庭子隨即也緩緩點了點頭。

    慧空對群道的哄笑宛若未見,停了片刻後,又續道:「惡魔島民雖被鎖於」

    元元密境「之中,但並沒有失去魔功,玄能大師、恆真子和雷襄子一直守在密境外察看數月之久,確信所施的法術沒有破綻,才開始商議善後事宜。

    那雷襄子無門無派,乃是散游道士,善後的事便交給了玄能大師和恆真子兩人處置。兩人曾一度商議要毀去古鏡,使那秘境永無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就在商議的當晚那面古鏡卻忽然自行隱去,古鏡乃通靈神物,所行自有其道理,玄能大師和恆真子便不再繼續搜尋古鏡,只將雷襄子留下的《古鏡經》送往西域布達拉宮,並從兩派中各選派一名守護使監守,同時又派人在「元元密境」外看守監視。」

    慧空頓了頓,指著慧現道:「這逆徒便是少林這一代的經書守護使。」

    此時我已隱隱猜出,這慧現定是做出了監守自盜的事。只是慧現偷那經書有何用處?難道去將「惡魔島」放出來麼?對他又有何益?還是他貪圖那古鏡的神妙法力?

    榮王也問道:「可是這慧現將經書偷了去?」

    慧空點點頭:「布達拉宮高僧如雲,若不是這逆徒生了邪念,外人又豈能輕易入內?這逆徒不僅盜走了經書,還將這位西域大師的師兄殺害,又故意焚燒藏經閣,才乘亂逃走。」

    眾人向慧現看去,見他捲縮在地,也不知被慧空施了何種手法,一直沒有醒轉。他面容既俊,神氣清逸,儼然一個頗具慧根的得道高僧,卻不料竟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來,當真人不可貌相。

    有人問道:「除少林外,茅山宗不是也還派有人看守麼?」

    慧空道:「茅山宗的經書守護使至今下落不明,是否已被這逆徒暗害了,目前尚未得知。」

    洞庭子凝重的點了點頭:「洞微子師弟一向質樸厚道,被人所算的可能極大。」

    茅山宗道士群情激憤,有人高聲叫道:「殺了這奸徒徒替洞微師叔報仇!」

    慧空搖搖頭,道:「此時還殺他不得。這逆徒偷了經書後,自知本派不會放過他,於是改形換貌,東躲西藏。我與慧真師弟一路追蹤,終於查明他竟藏身於全真教,要是那《古鏡經》落到了全真教手裡……。」頓了頓,環顧眾人,續道:「阿彌托佛,惡魔島固足可畏,全真教更叫人心憂。昔年重陽真人以『三教合一』創全真教,修真養性,儉節自守,讓人敬仰,長春真人冒雪沖霜,遠赴西域,為民請命,也令人敬佩,其後全真教卻以『立觀度人』之名,濫招徒眾,魚龍混雜、喧囂雜處,叫人不敢苟同,如今全真掌教更是野心勃勃,欲打壓佛門、排擠同道,若得惡魔島之助,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大廳裡人人面容凝重。我雖不甚明了茅山宗、閣皂宗、少林等門派與全真教的糾葛,但聽適才洞庭子傳劍時所說的一番話,似乎在場的各門派對全真勢力的擴展都深懷戒心,若真像慧空所言,全真教再得惡魔島之助,南北道派的力量對比將更為懸殊,在場各派恐怕立即將面臨生死存亡的危機。

    不知怎的,我內心深處卻隱隱感到高興。至青陽山逃亡出來後,一直有種茫然無助之感,如今見有這麼多人共同對付全真教,再也不是我孤單一人了,心中甚是興奮。暗自打定主意,待會議事一完,定要懇求眾人將我師姐救出。

    榮王道:「大師所言極是,全真教嘯聚徒眾,其中許多皆非良善之輩,長此以往,定將生變,我也曾向皇兄諫議此事,只是朝中趨奉那全真教的官員著實不少,皆以全真教南傳為本朝盛事,皇兄也一時難決。」

    閣皂宗楊至質道士道:「當務之急便是查出《古鏡經》下落,莫要落入全真教之手。」

    眾人點頭稱是,慧空走到慧現身旁,便要將他弄醒,開始訊問。忽聽門外一名茅山宗道士來報:「太乙散仙吳仙姑弟子張幼玉宮外求見!」

    慧空、洞庭子、楊至質等互看一眼,慧空忽向西域喇嘛說了幾句藏語,西域喇嘛將慧現提起,隨一名茅山宗弟子避出了廳堂,洞庭子方道:「有請張仙子。」

    語聲清清淡淡,直往宮外送去。

    一會兒,門口來了一位白衣道姑,臉上肌膚極白,逆著光,似溶進光亮之中,看不清唇鼻輪廓,只有光亮裡一雙水盈盈眼珠子,向眾人看了一圈,我忍不住心跳起來。

    只見她趨前一步,光亮漸漸在她身上收去,現出個手執拂塵的女子來,面容嬌美,唇鼻竟看不出骨感,渾若嫩肌堆成,惹人生憐,口中吐聲道:「幼玉見過榮王爺、魏師叔、楊師叔、少林長老。」一聽她聲音,我感覺全身一熱,臉辣辣的不自在起來。

    她身子微弓,道袍下的臀部,稍稍一圓,便隱去了,眼神往榮王飄過去,道:「不想此處還能見著王爺。」

    榮王整整身子,問:「吳仙姑近日可好?」

    她輕輕道:「多謝王爺關心,家師一切安好,今命弟子前來向魏師叔、楊師叔商詢年未道法大會一事。」聽她稱呼,似乎那洞庭子的俗家姓氏為「魏」姓。

    果然,洞庭子道:「年末距今,尚有數月,不知吳仙姑有何要事,這般著緊?」

    眼中神光一刺,盯向張幼玉。

    張幼玉眼臉低垂,面容沉靜,唇角一開,燦出一個笑來:「西太乙宮東殿近日落成,匾額皆由皇上御筆親提,家師有意在太乙宮安奉神像之日,同時主辦本屆道法大會,特求兩位師叔恩准。」

    她站在那兒,婷婷玉立,鮮嫩嬌豔,盈盈欲墜之態,如一枝風中荷花,說話聲更是婉轉嬌媚,令人不忍拒絕。

    榮王立時放眼望過來,神情關注。洞庭子道:「這……歷來道法大會舉辦者皆由龍虎、茅山、閣皂三宗選出,貴派石清兒雖於上屆大會嶄露頭角,奪得舉辦資格,但同獲舉辦資格的尚有東華、金丹南宗兩派,此事當容我與楊道兄會同張天師再行商議。」

    張幼玉微微一笑,道:「金丹南宗已併入全真,東華派已放棄舉辦資格,這是東華帝君寫給家師的信函,請師叔過目。」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遞向洞庭子。她側腰低首,一舉一動,說不盡的嬌怯含蓄,讓人尋思回味。

    我一時看得呆了,總覺得她身影步法間,有股十分熟悉的味道,像師姐麼?

    又沒有她那股子嬌態,像師嫂麼,師嫂又多了份隨和親切。

    呆想間,忽見她裙襬無風自揚,掀露纖纖玉足,小腿滑圓,張幼玉若有所覺,微微側身,含笑向我這邊望來一眼,我嚇得一跳,趕忙轉念他想,緊盯身旁慧真的一隻大耳,那隻耳廓被人削去一角,傷處肉色深黑,十分醒目。

    就這樣靜下了心來,過得一會,突然有一種極怪異的感覺,像是有些什麼東西從身上拿開,一股輕飄飄的輕鬆感,令身子虛浮不定,空空落落。一瞬間,我想起慧現從犧霞觀向我追來時,卻是另一種相反的感覺,那時有什麼東西向我壓過來似的,身上愈來愈沉,悶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我低聲與慧空說了,慧空眉梢一動,朝慧真使了個眼色,兩人正欲悄悄離開大廳,張幼玉一回頭見了,笑問:「大師往哪裡去?」

    慧空合掌道:「阿彌托佛,你們商議道門之事,我等和尚須避開才是。」

    慧真一聲不響,逕自朝廳外走去,慧空說完,也輕飄飄身隨其後,忽聽得遠處一聲嘶喊,慧空身子一晃,倏忽不見。

    眾人驚疑間,張幼玉明眸流轉,問:「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洞庭子稍一遲疑,道:「不必了,疾風子,你去瞧瞧,何事吵鬧。」

    疾風子躬身道:「是。」身形一動,從旁邊窗口彈出,好快的身法!

    左小瓊立時雙眼放光,似要跟去,看我一眼,終於沒動。

    洞庭子看完張幼玉的信函後,側身交給楊至質,估摸楊至質堪堪讀完,沉吟道:「這倒奇了,貧道上月遇見東華帝君,他也沒提不想承辦道法大會的事啊。」

    道法大會每三年舉辦一次,宋室南遷後,北方教派不再參加,全由南方「符籙三宗」主持。每屆大會,各派均派出新人比試交流道法,前三名者可為本派贏得舉辦資格。上一屆道法大會,師尊就曾帶師姐參加,那也是師姐第一次出山。

    如果沒有全真教這次變故,這一屆大會師尊應該會帶我參加吧?

    承辦道法大會所費甚巨,一些小門派無力承擔,往往放棄比試贏來的資格。

    像我們神龍門,門徒既少,又閉門修行,既無香火資助,又無道觀私產,每次也僅是觀摩觀摩,看看熱鬧而已。

    可是東華派淵源流長,乃南方僅次於符籙三宗的大教派,不至於無力舉辦大會,而有能力舉辦大會的,因其對教派聲名有益,可趁勢廣收門徒,正是光大其教派的良機,一般都不會輕易放棄的。

    楊至質搖搖頭,也似不解,道:「不過,這確是東華帝君親筆所書無疑。」

    洞庭子點頭道:「東華派雖已放棄舉辦資格,但尚有金丹南宗。併入全真教的,只是其屬下的最大道觀犧霞觀而已。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長多年來一直不見蹤影,還得設法找到他,徵詢其意見,若果然放棄舉辦資格,自然由貴派舉辦此屆道法大會。」

    張幼玉道:「上屆道法大會,留元長便未露面,其舉辦資格也是由棲霞觀道士贏得,難道一直找不著那留元長,本屆大會便停辦了不成?」

    榮王也道:「皇兄甚是看重本屆大會,現時日也已不多,洞庭子,須早下決斷以便籌備周詳才是。」

    洞庭子道:「榮王所言甚是。但道法大會乃教門盛事,先輩所定規矩,貧道也輕易改動不得。嗯……張仙子,貧道尚有一事相詢,貴派若舉辦此屆大會,欲邀何方道派加入?」

    按規矩,大會舉辦者可自行邀請新的道派加入,洞庭子顯然對此極是關心。

    楊至質也露出注意的神情。

    張幼玉臉上淡淡的:「此事有由家師決定,非晚輩所知。」

    洞庭子碰了個軟釘子,絲毫不為所動,道:「此事雖由舉辦者自行決定,貧道與楊道兄甚為好奇,還望問過吳仙姑。」

    張幼玉粉面微紅,道:「難道每屆大會都先問過舉辦者欲邀何人不成?兩位師叔是強人所難哩,幼玉年輕不懂事,惹得兩位師叔不快,這便告辭!」說話間,神情含羞帶惱,說不盡楚楚可憐之意。連我也感覺洞庭子兩人是有意為難於她。

    榮王不勝憐惜,瞥了洞庭子、楊至質一眼,道:「幼玉勿惱,你要回去,且讓小王送你一程,此事洞庭子定會按規矩辦理!」說完,丟下眾人,領著侍衛、真武道士楊居與張幼玉一道去了。

    洞庭子與楊至質面面相窺,半響不語。忽然,慧空沉默的身影出現在大廳,隨在他身後的還有一人,既不是慧真、西域喇嘛。也不是疾風子,我定睛一看,險些驚喚出聲,那人竟是今日西湖舟中遇見的留石公!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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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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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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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12-13)

作者:古鏞


    十二、全真南下

    留石公依舊粗衣長劍,看了我和左小瓊一眼,轉向洞庭子道:「餘杭張留石,見過魏掌教。」

    洞庭子微感詫異,道:「張大俠足跡遍及江南,行俠仗義,貧道素所仰慕,不意今日竟得一見。」

    留石公道:「不敢,留石前來有要事稟告。」說完,拱拱手,卻不再說話。

    洞庭子登時會意,道:「大家這便散了吧!」

    眾人知道留石公有話要說,紛紛散去,那胖道士洞真子跟在眾人後頭,見洞庭子未出聲挽留,也便去了。大廳裡只剩下我、左小瓊、慧空、洞庭子、楊至質和留石公幾人,左小瓊將我扶起,正欲離去,留石公道:「兩位小道友,咱們可又見面啦。」

    我和左小瓊見他出言相認,便停步招呼。留石公向洞庭子禮揖道:「在下此行代表摩尼教南宗與諸位共商抵禦全真教南侵一事。」

    此言一出,洞庭子、楊至質登時變色。楊至質呆了呆,喝道:「大膽!你魔教乃朝廷捉拿的欽犯,憑什麼與我等相商大事!」洞庭子和楊至質兩人雖為道士,卻也是南宋朝廷任命掌管天下道門的官員,難怪會這麼說。

    留石公面容不改,道:「我教因『花石綱』一案,舉義旗為民請命,事情已過百年,是非曲直,不提也罷。但那全真教婢事蒙古,遂而勢力坐大,近來大舉南下,實為蒙古狗賊南侵鋪路,屆時南方道門,危在旦夕,孰輕孰重,還望三思。」

    楊至質冷冷道:「我等教派傳承千年,當有自存之道,不勞爾等掛懷。」

    留石公聽了也不惱怒,沉聲道:「若非我教北宗長期在北方與全真教勢力抗衡,全真教早就南下了,試問南方道門哪一派可抵擋全真一擊?」

    洞庭子與楊至質皆冷笑不語。留石公道:「南方眾多教派,以」符籙三宗「立派最早,信徒最眾,但三宗弟子,散佈於四方,居家修行的較多,真正出家的甚少,一旦教門有事,能聚齊起來護衛的少之又少。而全真教皆為出家道士,道觀數千,徒眾千萬,以前尚有我教北宗與之糾纏,如今我教北宗已亡,除佛門外,全真教一統北方教派,再也無所忌憚了。

    慧空驚問:「貴教北宗已亡?何時之事?」

    留石公臉現悲憤之色,道:「今午收到北方傳報,嶗山一戰,我教北宗梁左使、七大法王、五路掌旗使全部陣亡。」

    慧空嘆了一聲:「阿彌托佛!」又道:「莫非全真十八子全部出擊?」全真十八子乃當年跟從全真掌教丘處機遠赴西域,面見蒙古成吉思汗的十八位弟子,個個修為深厚,丘處機之後,全真教兩任掌教皆出於十八子中,故此名聞天下。

    留石公自顧怔怔出神了一會,才道:「全真教十八子僅十一人參戰。」

    此時連楊至質也不由動容。慧空道:「所幸貴教教主袁天行尚能倖免。」

    留石公嘆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則嶗山一戰也不至於如此慘敗。」頓了頓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屬下部分山東義軍、可與全真教眾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僅餘南宗三法王、右使張三槍,既我師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師尊之命,前來告知諸位,全真教鷹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結盟,則共禦之,否則請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辭了!」說完,合袖一拜,帶著外頭等候的一干魔教隨從,迅即離去,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洞庭子望著他離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一直在咱們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楊至質道:「他武功不高,想必未得張三槍真傳。」

    洞庭子道:「此人武功雖低,氣度倒也不凡,魔教藏龍臥虎,不可小看。」

    轉頭望向我和左小瓊,笑道:「兩位小友,與這張留石可是舊識?」他一笑,臉容頓松,讓人感覺親切隨和,全不似適才一派宗主的氣勢威嚴。

    我道:「今日西湖……見過一面,咳咳!」開口一說話,寥寥數語,竟是胸腔泛悶,氣竭音啞,最後更是咳嗽起來。

    慧空伸過一指搭在我手腕脈上,眉間微皺,隱現憂色。左小瓊急問:「我大哥怎麼樣?!」

    慧空道:「阿彌托佛,今日幸得小施主相助,才擒住了逆徒慧現。小施主因此也受了內傷。」

    洞庭子和楊至質聽了慧空的話,都吃驚地拿眼看我。我暗自苦笑,所謂「相助」,只不過是我無意中做了回魚餌,慧現則成了上了鉤的魚罷了。

    慧空道:「慧現天資聰穎,於西域十年,竟已將密教『催神大法』練到了七層,那逆徒估計也是看你資質不俗,才不惜損耗功力將你七竅毀傷,出觀擒你,若被他再施以控神術,你便終其一生,為其所用了。」

    我聽後不禁抽了口冷氣,怪不得我與慧現之間會有那種若有若無的奇怪聯繫,原來他竟打算控制於我。

    洞庭子定定的瞧了我片刻,點頭笑道:「『資質不俗』倒也不錯,只是命犯桃花,天生淫徒一個,可惜呀,可惜!」

    左小瓊道:「喂!有你這麼說人的嗎?!」我滿臉漲得通紅,卻忽然想起與三師嫂、船娘的事,難道我真的是天生淫徒,別人僅僅通過命相都能看出來嗎?

    洞庭子含笑不語。楊至質道:「大師,方才可是有人來搔擾,打慧現主意?」

    慧空點點頭,道:「請隨我來。」

    眾人出了大堂,順著走廊拐到後面一個房間,慧真、疾風子都在那,西域喇嘛低首坐在慧現身側,右臂新扎綁著傷口,慧現則身子捲縮作一團,兀自昏迷不醒。

    洞庭子道:「是全真教?」

    慧空沉著臉,一邊搖頭,一邊道:「道兄請看!」走至西域喇嘛身旁,將臂膀的包紮處翻開了些許。

    洞庭子近前一看,道:「這……?」目光探詢慧空。

    慧空反問道:「道兄以為如何?」

    「難道是……?」洞庭子在遲疑中窺見慧空的神色,險些跳將起來:怎地可能?!「

    慧空點頭道:「昔日便有傳聞,海瓊子臨海結廬,苦修仙法,曾遇魔人登門問道,印證心法,可惜隨後不久,海瓊子水解化仙,此案不了了之,人皆以為傳聞不足信。但今日看來……」遲疑片刻,目光凝定,斷然道:「老衲以為傳聞不虛!來者三人,功法詭異,前所未見,西域大師未與那人體肌相觸,卻被虛爪所傷……貧僧以金剛指勁相探,那人真氣團抱自身,外氣皆為其所用,正是魔功一路。」

    慧空尚未說完,洞庭子眼中精光閃爍,道:「不必多說了!慧現剛離全真到得本宮,便有此事發生,與全真教定然脫不了干係!難道是……惡魔島尚有傳人,已與全真教勾結在一處?」打眼望向慧空,目光中驚疑不定。

    慧空也惶然動容,低頭口宣佛號不止:「阿彌陀佛……」

    楊至質道:「然則魔人如何潛進宮來?宗陽宮守衛森嚴,便是全真教也無此實力闖入!」

    慧空道:「魔道非是一路,定有不可測知者。」

    洞庭子沉思片刻,道:「未必,未必。」陡然發聲:「護教何在?!」

    「諾!」宗陽功四面八方,遠近各處,群道轟然響應。

    其中一名道士隨後朗朗答道:「啟稟掌教,全真道士聚眾宮西,不知其意,徘徊良久,現已離去。榮王等人與太乙教眾,則剛從東門出宮。」

    「榮王剛走?」洞庭子詫問,隨即喝道:「適才為何不報?!」

    「這……,」那道士期期艾艾,有些慌亂:「洞玉師叔突然身子不適,昏迷不醒,現下是……屬下疾炎子代為奏告。」

    洞庭子哼了一聲,收束心神,忽然一眼瞥見:「咦,慧現怎樣了?」

    慧空道:「適才來人將慧現劫去,幸遇張留石等人以魔教火功阻攔了片刻,我等方才趕上,將慧現搶回。但奇怪的是,慧現已被人施了手腳,神志不清。」

    洞庭子近前察看,沉吟半響,道:「以慧現之行事,既便藏身全真教,經書也還未落入全真教手中。」聽他語氣,似乎對慧現為人處事十分熟悉。

    幾人輪番在慧現身上施法,慧現雖然醒來,卻痴呆呆不解一語,看樣子被人以怪異法門制住了心智,眾人一時束手無策。

    慧空道:「看來只能先將慧現押回少林,貧僧有位師叔畢生鑽研精神心術,或許能破解也不一定。」

    洞庭子道:「也只好這樣了。」

    我一直等候機會,此時見眾人一時無話,忙朝洞庭子跪下,連連磕頭。

    眾人都詫異地看過來,洞庭子道:「小兄弟為何如此?快快請起!」雙手虛托,我頓感半邊身子如處雲端,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身。

    我大聲道:「求各位道長、大師,將我師姐救出!」

    除慧真外,慧空等人都驚問詳情,我便將全真教為奪《元棋經》襲擊青陽山,神龍門一派生死散離之事說了。

    洞庭子嘆道:「想不到《元棋經》一直在你師尊手中,那海瓊真人嫡傳弟子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長多年前便已失蹤,想必你師尊一直無法將《元棋經》轉交於他。貴派一向清靜自守,不料竟因這一部經書,遭了全真教毒手。」

    慧空道:「《元棋經》乃上古遺物,而海瓊真人以畢生所學作注,據傳內含許多失傳的奇門術法,全真教謀奪這部經書,恐怕不僅僅是外頭傳言的與佛門爭奇斗富、炫耀典藏這麼簡單。」

    楊至質點頭沉思道:「全真教的野心眾人皆知,只是此時尚未與其正面敵對,若貿然派人前往棲霞觀救人,只會給對方以口實,立時引發道門大戰,後果不堪設想。如果僅是暗中相救,棲霞觀全真高手著實不少,又有誰能夠辦到?

    慧空道:「當今之世,恐怕只有一人,能夠在任何地方都來去自如,逍遙無礙。」

    左小瓊詫問道:「誰?」

    慧空與洞庭子對望一眼,都看著左小瓊,微笑不語。

    左小瓊道:「……難道是我師尊?!」

    洞庭子道:「對!遇魔殺魔,遇道殺道的劍聖裴元度!」

    左小瓊道:「那我便去求師尊出山!」

    楊至質喜道:「若你師尊肯出山,便可壓一壓那全真教的囂張氣焰了。」

    慧空搖頭道:「裴元度豈是那種輕易為世間俗情所動之人,此事恐怕難成。」

    左小瓊點頭道:「師尊果然怪得很,有時明明在山中,忽然就消失不見,我和師弟喊破了嗓子也沒用。有時我們當面肯求他,他坐在那兒,便像尊石像,面無表情,無喜無怒,我們一個勁兒說話,他聽不見一般,理都不理。還有一次,師尊午睡,有條蛇爬到他身上,我和師弟大聲叫喚,師尊依舊酣睡,彷彿蛇爬到他身上,跟他一點也不相干似的。」

    慧空道:「善哉!善哉!有便是無,無便是有。道家修為與佛門大法原也是相通的。『世間萬象,於我皆空』。做不到這一點,又怎能分身散形,無所不能?」

    我聽了半天,不由大急:「難道世間便再沒有什麼東西能打動他了麼?」

    左小瓊忽的眉目一動:「有了!我師尊生平最喜歡下圍棋,若臨安城有圍棋高手,能與師尊一戰,他定將下山來,到時再懇求他,說不定就行了。」

    楊至質笑道:「這還不簡單,臨安城為皇宮所在之地,宮中國手甚多,還不夠與尊師一戰麼?便是洞庭道兄,棋藝也是不凡,你剛才也看到了。」

    左小瓊看了一眼洞庭子,咯咯笑道:「他?哈哈!不行,不行!差太遠了!

    連我都可讓他二子。」說話間竟是一點也不給洞庭子留情面。

    洞庭子微笑道:「好狂的小女孩兒!」

    疾風子忍不住了:「誰強誰弱,一戰便知,光憑一張嘴吹牛是不成的。」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估計也頗好此道。

    左小瓊瞪他一眼,胖乎乎的小手一揚,喝道:「拿棋來!」

    我本來對圍棋不甚感興趣,因事關搭救師姐一事,便也湊上去細觀。

    只見棋盤四角先擺上了四個棋子,對角兩子顏色相同,黑對黑,白對白。洞庭子先下,在棋盤邊上居中的地方安放了一枚棋子,左小瓊未等他落穩,「啪」

    的一聲,將白子在角上一枚黑子旁拍下,眾人都「啊」的一聲驚呼,我心道:「瓊弟當真如此厲害麼?」

    左小瓊棋藝高,則表明她師尊棋藝也高,我不由得暗暗擔憂。細看了一番眾人神色,似乎又不像,讚歎驚異之色一點不見,倒是嘲笑譏諷之意極濃,我又尋思,瓊弟畢竟年幼,不知深淺,練了幾年棋藝,便自以為是天下高手啦……

    只見兩人一來一往,輪番落子,洞庭子越下越慢,神情漸漸凝重,左小瓊則輕鬆灑脫,洞庭子一落子,她便跟著投下一子,每次她的白子一下,洞庭子便如給人刺中要害一般,渾身一縮。我雖看不懂圍棋,此時也知道左小瓊棋力比洞庭子強了許多。

    未至終局,洞庭子手握一枚棋子,沉思良久,連我都有些等得不耐煩了,終於「嗒」的一聲,棋子從他指縫中掉下,砸在了棋盤內一堆棋子中,洞庭子嘆道:「此乃飛劍術也,步步進攻,無一招防守,令人不能喘息片刻,我輸啦!」

    左小瓊笑吟吟地推散了棋盤中的棋子,道:「再來,再來!」

    洞庭子搖搖頭:「不必了,我不是你對手。尊師棋藝高你幾籌?」

    左小瓊道:「讓我一子,互有輸贏,他的贏面居多。」

    洞庭子點頭道:「宮中國手也能贏我,卻不能像你這般贏得容易,你應有國手實力啦。嗯,能讓國手級棋手一子,且尚有餘力的,宮中大國手許稹行或可一試。」

    左小瓊笑道:「許稹行?他與師尊十戰皆北,師尊一怒之下曾將他捉去靈河關了數月,說是若不能贏他,便不放許稹行下山。結果許稹行苦修數月,與師尊又下了十局,九敗一和。師尊看在他和了一局的份上,才放他回了臨安。」

    洞庭子驚笑道:「竟有此事?難怪兩年前許稹行失蹤許久,回來後聲稱回鄉養病了數月,原來是被你師尊捉去下棋了。」

    楊至質道:「俗話說:」不怕朝廷的,就怕江湖的『,臨安城藏龍臥虎,或許市井裡巷間有奇人高手也不一定。「

    洞庭子搖頭道:「大凡高手,總會脫穎而出,只要聽說哪裡有棋道高手,貧道總是千萬百計訪而會之,目前尚未遇見過國手級的江湖棋手。」

    慧空問:「孫處道如何?」孫處道是執掌餘杭洞霄宮的道士,以棋藝著稱於道界。

    洞庭子道:「與貧道在伯仲之間。」

    左小瓊道:「你們別費心思啦,你們能想到的,師尊恐怕早已找上門下過棋啦。」

    洞庭子點頭道:「此言有理。」忽看了的慧現一眼,道:「就棋力而言,這孽障倒……。」望著慧現痴呆若傻的模樣,不禁又搖了搖頭。

    疾風子忽湊到洞庭子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洞庭子眼睛一亮,尋思片刻,對左小瓊笑道:「明日有一人,你與他下一局,試試他棋力如何。」

    左小瓊奇道:「誰?」

    洞庭子含笑不答,只道:「明日一見便知。」說罷,振衣而起,喚來數名道士,吩咐安排我們幾人的食宿。

    用過晚膳,天色已暗。夜空中繁星無數,月亮掛在天邊,起初僅是蒼白的一張圓臉,漸漸的越來越亮,整個園子都在它的清輝披灑之下。

    我的身心稍稍安定下來,坐於廊下,怔怔不語。昨夜那幾乎置我於死地的詭異月色恍然如隔夜之夢,今晚月光輕柔如水,照得人心頭微波蕩漾,我不禁想起在青陽山時的情景。

    每當月圓之夜,我們師兄弟幾人和師尊坐於小鏡湖畔談天說地,微風作扇,蛙聲奏樂,說不盡溫馨從容、輕快愜意。師門長幼輩份之序雖嚴,卻從不禁言笑。

    我未出過山門,聽他們說起外間種種掌故趣事,總是異想天開,問些古怪的問題,惹得眾人一片笑聲。

    師尊說,總有一天大家都要下山歷練修行的,那時我便滿心裡憧憬,期盼有朝一日能出山行走江湖,闖出好大一個名聲,為神龍門爭光露臉。

    從沒想過,這一天竟是這樣到來。一切都身不由己,無奈而又茫然。以前總覺得師尊無所不能,神龍門的法術乃天下少有,出得山來,便威風凜凜,無往不利。師尊雖提到過其他門派的法術神功厲害,也以為他只不過是自謙。可是短短兩天,自己逃亡、受傷,幾乎處處受制於人,無能之極,而通過今日之見,神龍門原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道派而已,偶然之間,因一部經書捲入天下勢力糾紛,便煙消雲散了。

    我不由得心灰意冷,往昔的許多幻想紛紛碎了,只一心想把師姐救出,找著師嫂、師兄,回到青陽山,再過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師尊呢?雖未親見他老人家遇難,但十有八九已被全真教殺害。三師兄、陸師伯也因護我們逃亡而死,難道就不該替他們報仇麼?霎時間胸口熱血一湧,頓覺煩悶無力,俯身貼腹,張口欲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滲出一頭冷汗。

    左小瓊正在園中玩耍,一下飛身而近,叫道:「大哥,你怎麼啦?」

    我胸間難受得說不出話。一會慧空來了,神情間有些恍惚,伸掌貼在我額頭,上面是冰涼的汗水。慧空手掌乾燥火熱,燙著我的額際,過了半柱香的時刻,頭暈胸悶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慧空道:「阿彌托佛!慧現以密教『催神大法』侵入你腦中,使得你外七竅經脈損傷,如今你耳目口鼻外七竅毫無阻隔,先哲云:外竅開則內竅閉,故此你胸間煩悶,鬱鬱難舒。此傷開始還不礙大事,時間一長,七竅紊亂,則導致耳鳴、目眩、鼻沖、口臭、靈覺遲鈍,不堪想像,不堪想像!」

    我心中一急,一口氣鬱結於胸,又是干嘔不止。慧空一邊捶打著我的背,一邊說:「莫急,莫急!一急則氣血阻塞,不利於養傷。」

    左小瓊怒道:「你這麼一說,誰能不急啊!」

    慧空恍然間一笑:「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想到什麼說什麼,莫怪,莫怪!」

    左小瓊道:「快想辦法!」

    慧空沉思道:「適才我正與洞庭道兄商討療傷之法,或許可行。」說完,他怔怔尋思一會,眉間微皺,似遇有什麼難題,接著又自個兒點了點頭。

    我見他髮根灰白,臉色如土,心知療傷之法甚是複雜,才使得他這般沉浸其中。心中感激道:「大師,我沒事了,請早些安歇吧。」

    慧空點點頭,自顧低頭走了。左小瓊嘀咕:「真是個老和尚。」

    這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明天那個棋手,能贏得了瓊弟嗎?即使他棋力高強,能引劍聖裴元度出山一戰,裴元度會答應解救師姐麼?想到師姐落入全真教手中,不知會受何折磨,更是臥入針扎,難以入眠。

    十三、靜室療傷

    直至次日凌晨,我方朦朧入睡,醒來時已臨近中午,慧空在塌前站著,臉上隱有喜色。我心中歡欣跳躍,問:「師姐已救出來了麼?」

    慧空聞言一愣,我隨即明白,原來自己一夜胡思混想,凌晨時夢到裴元度已去棲霞觀救師姐了,此際腦中迷糊一團,尚分不清是真還是夢。

    慧空微笑道:「你的內傷已有解救之法,待會下棋過後便可助你療傷。」

    我神情恍惚,道:「哦!」此時看清慧空身後左右站著洞庭子、慧真,疾風子等人,左小瓊則笑吟吟的立在塌旁。身後棍劍高出腦後數寸,愈見英氣精神。

    一名道士來報:「軟轎已到宗陽宮!」洞庭子點頭道:「大家請到雲素齋!」

    我跟著眾人出了廂房,來到西首一間靜室,院中已停著一頂紅轎,轎旁侍立著數名轎伕,兩名丫鬟,還有一名中年胖子,錦衣皂靴,油麵短鬚,一雙眼滴溜溜轉圈,滿臉精明圓滑之色。

    左小瓊看見他,不由一呆。我悄聲問她:「認識?」

    左小瓊輕聲道:「他便是前日咱們偷吃的那戶人家的。」

    我心一驚,幸好那人眼睛從左小瓊臉上游過,似乎認不出她來。

    洞庭子「呵呵」一笑,道:「有勞!」

    那中年胖子雙手一圈,寬袖拖垂,弓身道:「道長客氣了。」

    洞庭子道:「請入屋上座。」

    中年胖子尚未答話,轎子傳出一個女聲:「便在院中罷了。」

    我心中暗暗稱奇,這胖子下棋,竟還帶著女眷來,莫非轎中那女子也喜歡下棋,要一道來看看麼?

    卻見中年胖子弓身道:「是!」朝洞庭子使了個眼色。

    洞庭子會意,吩咐道士在院中擺上棋局,轎中女子喚了聲:「齊管家!」那中年胖子湊到轎子窗口,側耳傾聽。一會擺手叫人將轎布捲起,露出一道珠簾,裡面的人還是看不清。

    我心道:「原來這胖子是管家,轎子女子是她主人,下棋的會是誰呢?」

    左小瓊在轎子對面坐下了,一會站在轎旁的一名丫鬟坐在了她對首。我心想不會是這小丫鬟來下棋吧?

    忽聽轎中女子問:「讓幾子?」

    左小瓊一下漲紅了臉。洞庭子湊到左小瓊旁邊低聲商量,一會輕輕拍了拍左小瓊肩膀,像是撫慰,方道:「一子。」

    轎子女子沉默了一會,吩咐:「擺棋!」

    棋局中左小瓊的白子對角放了兩顆棋子,黑子放了一粒,剩一角空著。這回是左小瓊先下,「啪」的一聲,還是像上回一樣在那顆孤零零的黑子旁拍下。

    轎中女子輕輕說了聲:「三五。」

    左小瓊對面那名丫鬟便依言放上一顆黑子。眾人屏息吞聲,靜看兩人下棋。

    約莫過了半盞茶時分,我見棋盤上白花花的俱是白子,心想莫非是瓊弟佔優?卻見左小瓊神情一點了不放鬆,目放凶光,緊盯著棋局,她身後棍劍,似隨時會離鞘飛出,朝對面斬去。而那頂紅轎,珠簾低垂,也不知那轎中女子神情如何,只聽她語聲依舊平靜,一次次將棋路報出。

    我雖不大懂的棋路,只覺黑子每落一子,便如畫龍點睛般,附近的黑子頓時鱗爪伸張,矯騰若飛,白子瞬間黯淡許多。

    兩人愈下愈慢,日頭偏轉,漸往西移。左小瓊一身衣裳便如鐵鑄,一動也不動,斜日將轎子的影子拉長,投到棋局上,遮住了大半棋盤,看上去棋局中黑壓壓一片。

    再過一會,左小瓊臉龐被黑影遮住,整個人氣黯神虛,小臉兒呆滯無光。我不禁暗暗憐惜,一盤棋下來,她的修為竟似生生折損了許多。

    半響,輪到轎中女子下子,卻見她遲遲未出聲,過了良久,方道:「你敗了。」

    左小瓊聞言身子晃了晃,喉間「咕嚕」一聲,竟軟下身去。那頂轎子和隨行人眾,悄聲離去。

    洞庭子等人將左小瓊扶起。左小瓊「哇」的一聲,吐了口濃痰,神志才漸漸醒來,喘著氣,定定看著棋局。洞庭子也盯著棋局,皺眉道:「雙方棋勢糾纏,尚分不出勝負,如何便說你敗了?」

    左小瓊道:「她───棋勢一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她一說我敗了,我便感覺自己真的敗了,心頭一鬆,一下便撐不住身子。」

    洞庭子道:「卻不知她下一步棋在哪,定是勝負手了。」

    兩人揣摩良久,還是找不出那一手棋在哪裡,左小瓊道:「將棋譜帶給我師尊看一看,師尊定能看出來。如此,師尊非要出山來找她下棋不可。」又問:「她是誰?」

    洞庭子道:「賈府七娘子。向來極少與外人下棋。賈似道敬慕道術,與貧道頗有交往,才請得她出來。據說她自幼在天台山學棋,棋力之強,宮中國手尚非其敵,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

    左小瓊小臉兒黑黑的,打起精神道:「好。我這便回山,將棋譜帶給師尊。」

    慧空踏前一步道:「小施主精力損耗,先休息一晚,再前行不遲,此地尚有一事須你相助。」

    左小瓊詫問:「何事?」

    慧空與洞庭子皆含笑不語。我見兩人神情古怪,也是心中大奇。慧空將我領至一間靜室,洞庭子、左小瓊隨在身後,接著西域喇嘛和疾風子也跟著進了屋,慧真卻留在外頭,沒有進來。洞庭子微微笑著,朝疾風子擺了擺手,疾風子也退到了屋外。

    慧空道:「阿彌托佛,小施主有大功於佛道兩門,卻又因此身受內傷,貧僧心中甚是不安,昨日苦思療傷之法,本來已頗有頭緒,只是療傷之際,涉及心、肺、肝、脾、腎五臟,施主年輕氣盛,體內陽氣充足,一旦與陽氣衝撞,則不僅功虧一簣,且有性命之憂,因此左右難決。後幸得洞庭道兄指點,可走道家路子,用純陰之體導引出施主體內陽氣,匯往一處,則施法之際不受干擾,可竟全功!」

    一聽慧空之言,我霎時明白過來,滿臉漲得通紅,道:「行不通,行不通,此事萬萬不可!」

    慧空正色道:「小施主莫要想差了!昨日我已跟你說過,你外七竅經脈損傷,牽動內竅堵塞,如今心、肺、肝、脾、腎淤混雜亂,醫者言:肺氣通於鼻,肺和則鼻能知臭香矣;心氣通於舌,心和則舌能知五味矣,肝氣通於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矣,脾氣通於口,脾和則口能知五穀矣;腎氣通於耳,腎和則耳能聞五音矣,你若有傷不治,則來日不能知臭香、知五味、辨五色、知五穀、聞五音,豈不形同廢人一個?還望小施主三思!」

    我聞言不由打了個寒噤,若像慧空所言,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洞庭子笑道:「莫要害怕,也虧得你運氣好,兩位佛教高僧在此,貧道之術亦已小成。不僅可助你理順五臟內竅,或許還可趁勢打通你的內七竅,小兄弟,那你可就了不得了!先哲云:人心有七竅,聖人七竅皆開,愚人一竅不通。普通人或開一二竅,或開二三竅不等。若能內七竅相通,則視聽食息,不用耳目口鼻。

    天耳慧眼,皆從性光中發出。世出世間之事,可以無所不聞,無所不見,無所不知,而渾身光明洞澈,萬竅齊開。故全真孫不二元君詩云:元神來往處,萬竅發光明。大道歌云:蒸融關脈變筋骨,處處光明無不通。悟真篇云:近來透體金光現,不與凡人話此規。這些都是七竅光明之證。我們幾人功力或許不能助你七竅皆開,但多開一二竅,你也是終生受用不盡了!」

    洞庭子說得我怦然心動,他所提及的其實便是道家得丹跡象,正是像我這般練功之人一生夢寐以求的。

    慧空也點頭附和道:「阿彌托佛,凡事都講究緣法,常人又怎敢自損七竅,走此捷徑?即使有那大智大勇之人,敢於先破後立,也尋不著慧現的毀損之法、我等幾人集佛道兩家修為的重塑之力。善哉!善哉!」

    左小瓊兩眼放光,甚是興奮,道:「大哥!療傷要緊,我年紀尚幼,如有耗損,還可憑藉勤習功法補回!」聽她語氣,似乎以為,我之所以不同意,只是因為擔心她損耗功力來幫我療傷。

    我窘迫難言,臉如火燒,只能一個勁兒搖頭。此事對不起左小瓊不提,只要一想到與左小瓊行那羞人之事,就有種極其古怪可笑的感覺,怎麼都難以接受。

    偏偏腦中竭力抗拒這一念頭時,居然有左小瓊光露下體,兩腿大開的景象浮現出來,一時恨不能使出遁地術逃出屋外。我腦中亂作一團,心頭暗想,若是換任何一個其他陌生女子,勉強尚能接受。只是這───卻又如何說得出口?

    洞庭子似乎知我在想些甚麼,向我湊近,低聲安慰:「只須用手便可。」

    我一呆,不由暗瞟了左小瓊那肉乎乎的小手一眼,轉又遇見洞庭子的目光,登時又是大窘。含含糊糊問道:「再想一想,有沒其他法子?」

    洞庭子斷然搖頭。我無奈中,正欲點頭同意,可稍稍想上一想,又是一陣暈暈之感,天啊!讓左小瓊於數人面前,探入我褲內───如此這般?!

    我不敢細想,額上掙出了一頭大汗。屋中幾人寸步不讓,幾雙眼睛逼視著我。

    此時此刻,我身不由己,也只好兩眼一閉,當作「此身非吾有」了。

    洞庭子歪過身去,在左小瓊耳畔低聲吩咐。左小瓊似解非解,迷迷糊糊的點著頭。

    我暗下咬牙,靜待宰割。忽然一隻手掌,五指叉開,按上了我的頭頂,身後慧空的聲音:「眼睛看著西域大師。」

    我望向正前方的西域喇嘛。我見他今日沒說過一句話,也不知他是否能聽懂我們說話。正尋思間,不知不覺開始注意到他深幽幽的眼珠子,與我們漢人頗不相同,像一個能掉進裡頭探尋什麼的無底深淵,這般想著時,他的眼神似乎一辣,目光灼灼照人,逼視而來,我只想避開他的眼神,卻又似被什麼吸引,還想最後看那麼一下。

    接著腦中開始迷糊,頭頂慧空的每根手指指尖都有真氣注入,像有幾注溫水,當頭淋下,頭頂熱濕開來,肌膚麻酥酥的有點癢癢兒,正中掌心突然一溫,有一滴巨大的水珠滴下,宛如露珠從樹葉上滾落的情形,只一滴,便沒了。慧空的手掌顫動,似乎又在凝聚另一滴真氣做的水珠。

    我喉間不覺嚥下一口唾沫,那粒水珠掉進我腦中一霎,暢美難言,感覺極其新鮮,此生從所未有,讓人不由去細心體味。

    忽覺腰間一鬆,我的袍帶已被解開,那人掌背碰在我腰側,應是洞庭子無疑。

    我不由一陣心跳,不動也不敢動。

    那隻手將我襟袍下襬撩開,扯開我下裳繫帶結子,下裳失去維繫,全都落下,堆到了坐著的臀跨間,腹部涼露,也不知左小瓊能不能看到我腹下黑毛。

    聽得左小瓊「啊」的一聲輕叫,我知道要糟,果然左小瓊道:「毛……大哥怎麼長了那麼多……黑毛?」接著是她吃吃直笑。

    我的恥毛確實不少,除了塵根處有亂蓬蓬一叢,還有中間一線直長到臍下,三師嫂那天見了,也同樣吃驚,卻不像左小瓊這般,吃驚之下,居然會笑出聲來。

    我正羞憤莫名,難以自處。洞庭子的聲音:「痴丫頭,莫笑。」隨即又吩咐了幾句。

    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摸了進來,才一碰到,突然縮了回去,左小瓊驚問:「裡面有什麼東西?!」

    我徹底閉緊了眼。聽洞庭子忍著笑喝道:「不可囉嗦!」

    那隻小手終於小心翼翼的挨了進來,大勢已去,我只有暗自告戒自己,可千萬別當作眾人之面硬了起來。

    左小瓊的手肥軟小巧,抬起了我的塵根,堅定不移的一遍又一遍上下撫摸。

    這便是洞庭子教她的法子麼?我不由惡毒的想,洞庭子這老道說不準天天自己摸自己的塵根。

    起初,除了左小瓊小手碰著的剎那,塵根抖顫了一下,還沒覺著什麼。後來發覺左小瓊動作不那麼生硬了,一來一去,像是有些猶豫。我不由悄悄將眼開了一隙,用眼角餘光偷看了左小瓊一眼,見她眼兒稍帶迷茫,似尋思什麼,輕咬著下唇,臉邊竟有些微紅,我心尖不禁一顫,下體一熱,登時感覺塵根大了一圈,在左小瓊的手中更加充實起來。

    左小瓊顯然發覺到變化,小手更是有些怯生生的,欲動還停,給我的刺激卻倍增。她有時手酸,指兒張開,碰著周邊肌膚和下邊肉囊,更給人意想不到的刺激,我終於守不住了,塵根一點一點漲大,漸要脫出左小瓊的手掌,蹦騰而起。

    便在這時,一直守在一旁的洞庭子忽到了我身後,雙掌一印,貼上我後腰,不一會那手掌開始熱得燙人。慧空也抽離我頭頂上的手,在我身上各處穴道,這邊拍擊一下,那兒指戳一下,洞庭子輸進的真氣,便給他引得四處竄走。

    左小瓊卻沒停,小手兒纖轉,膩著我塵根撕摩。我的塵根給她弄得一顛一顫,隨時可能噴射出來。難道這也是洞庭子教與她的?我好奇之下,又偷看了一眼,見她臉頰如醉,神情似羞似惱,唇口輕顫,微吐著氣息。天啊,她竟一下子像是解得害羞了。她臉兒本來很嫩,這時頰邊醉紅,似要暈出水兒來,一股鮮滴滴的前所未有的嬌豔,出現在她猶帶稚氣的臉龐。

    我心中跳躍數下,不敢再看。閉上眼兒,她適才嬌豔咋吐的樣子卻再也揮之不去,下體間的碰觸突然間變得異樣難挨了,稍稍一觸,我的塵根就全身緊繃,咻咻欲噴。

    忽地左小瓊手一癱,整個手掌撐在了我下裳檔中,裡頭一陣紛亂的接觸,我塵根像碰到她冰膩的腕部,頓時湧出股濃漿,塗得她滿手都是。左小瓊「啊」的一聲,抽出手來,小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急急奔出了屋外。

    洞庭子等也沒出聲阻攔,我回過神來,才發覺他們都退到了一旁,洞庭子微微含笑:「恭喜,恭喜!你已多通了耳目四竅!」

    一洩過後,我渾身乏力,卻感覺眼目清涼,身子有些虛飄,原先心胸間那股鬱鬱難舒之感也消失了。屋裡門窗關閉,本來光線頗暗,此時看上去卻一切清澈如洗,窗沿下一隻小蟲在爬,纖細的毛足一清二楚,正在壁上使勁上攀,薄薄蟬翼微微振動。

    一回頭,嚇了一跳,慧空的臉龐變得十分陌生,換了個人似的。細想之下,才知道自己纖毫畢見,看得過於清楚的緣故。

    耳邊同時聽得四面八方傳來各種聲音,此起彼落,萬物爭鳴,生機盎然,頗有趣味。但時間稍久,又覺糟雜鬧耳,不勝其煩。

    天啊,眼睛能看得更清楚些,還可接受,如此吵鬧,那以後我豈不是別想睡覺了麼?我喜憂摻半,跟洞庭子說了。洞庭子與慧空對視一眼,喜動顏色,道:「這是竅脈初通跡象,過得幾日便好了,一切恢復如常,只在凝神細觀細聽之下才會如此。」

    我方才放下心來。聽得外頭一陣騷動,疾風子道:「啟稟掌教師叔,左小瓊出觀去了!」

    幾人同時吃了一驚,忙出了屋外瞧。一名道士奔了過來,跪下道:「弟子無能。請掌教恕罪!」

    洞庭子沉聲道:「怎麼回事?」

    那道士臉上紅紅的一塊掌印,神情甚是羞慚,道:「啟稟掌教,剛才下棋的那位小姑娘忽然衝過來向弟子要棋譜,弟子說:」此事須得先稟告掌教方可。『誰知她一聽急了,伸手便來搶,弟子心想:「未得掌教之命,可不能隨便給她。

    』於是將棋譜牢牢抱在懷裡,那小姑娘不由分說,打了弟子一掌,趁弟子失神之際,搶了棋譜便走,弟子也攔她不住。弟子無能……居然給一個小姑娘……。」

    他還要再說,洞庭子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轉頭對我道:「放心,她定是等不及,先回山去了。」說著,嘴角卻帶一絲古怪的笑意。我心下大羞,知道左小瓊經過療傷一事,隱隱猜出男女之別,懂得害羞了,不敢與眾人朝面。心中暗罵:「這洞庭子身為有道之士,想到男女之事,居然也這般無聊。」

    洞庭子倒不知我心裡想些什麼,溫言對我說道:「小兄弟,你資質不凡,如今又多通了內竅,更是如虎添翼,加上你相貌頗為清俊,我有一事須你相助,不知能否答應?」

    我心中一凜,這洞庭子大不簡單,他費心促成裴元度下山,名為救我師姐,恐怕更多的是出於彈壓全真教氣焰的考慮,他熱心助我療傷,卻不知又有什麼目的?我相貌長得如何,跟辦事又有什麼關係了?

    想是這般想,我對他還是感激之心多於疑忌,便道:「掌教有命,弟子無有不遵,只是弟子功力低微,恐怕幫不上什麼忙。」

    洞庭子呵呵笑道:「如此,你便在觀中住下,咱們慢慢商議。」

    慧空道:「阿彌托佛,貧僧明日便將慧現帶回少林,洞庭道兄,小施主便交給你照顧了。」

    洞庭子點頭道:「大師放心前行。神龍門系我南方道門一脈,自當加以照應。」

    我想起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嫂他們,不知現在何方?他們功力不像師尊,能夠千里傳訊。有何三長兩短,我也茫然不知,無法感應。心中不由悵悵不樂。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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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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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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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十四)

作者:古鏞


    十四、宗陽之秘

    第二日,慧空、慧真、西域喇嘛攜同慧現告辭出觀,前往少林。洞庭子似乎知慧空了得,也不如何擔心,只命人密切注意全真教動向,有事便可隨時前往施援。

    我在宗陽宮住了下來。想想那靈河遠在西北荒漠,離臨安城近萬里之遙,就算左小瓊日行千里,一去一回便得一個多月,師姐還要在全真教手中呆這麼久,能安然無恙麼?所幸全真教道士戒忌女色,否則情形更加不堪設想。

    左小瓊幫我療傷之後,我對她總有股怪怪的感覺,兄妹義氣間摻合了這麼一事,實在難以消受。真不知她回來之後該如何面對。

    雜七雜八亂想間,我在宗陽宮四處閒走,愈來越發覺它不像一座道觀,倒更像一座王宮。不僅屋宇華麗,雕樑畫棟,宮內的一草一木,也都格外珍貴罕見。

    我在青陽山雖未出山見過世面,但是為閱習道家典籍,師尊七歲便開始教我識字,長大後看了不少書籍,這宗陽宮的格局便與書中王府皇宮的描繪毫無二致。

    茅山宗歷史悠久,在百年前更是地位尊崇,為南北道門各派之首。宋室南渡之後,逐漸衰微,北方崛起了全真教,南方龍虎宗也開始顯露聲勢,地位已大不如前,但仍傳承不絕,時有高道名於世,穩居南方三大教派之位,實力尚在閣皂宗之上,只稍遜於龍虎宗。

    它能在臨安繁華之地佔據這麼大一個道觀,實力自然非比一般。然而僅靠實力是不夠的,龍虎宗在南方無論從徒眾規模、教派影響都比茅山宗強,卻也只在臨安城建了一個小小的道觀作為落腳點而已。茅山宗定是深得皇室王公尊崇,方能如此。可是以前只聽說,當今皇上除了按先祖成例尊奉真武教外,最寵信的便是宮中一名女冠和餘杭洞霄宮的道士孫處道了,從沒聽說皇上對茅山宗有何特別眷顧。或許其中另有緣故也不一定。

    在宗陽宮住了數日,洞庭子事忙,一直沒空見我。我與疾風子倒漸漸熟了起來。疾風子此時已身為茅山宗少掌教,對宮中道士上下卻都謙遜有禮,並無少年得志的驕狂之態。他平日冷峻少言,一旦與人接語,便溫言相向,我對他頗有好感。

    疾風子見我無所事事,在宮中閒走,對我道:「李道兄,宮中其他地方可任意遊覽,只北邊那所獨院,為本派禁地,千萬莫要擅入,致生誤會。」我點點頭,也不便問個究竟,只道:「這宗陽宮甚是華麗,遠非其他道觀可比。」

    疾風子道:「當然,這宗陽宮是當年高宗皇帝禪位後居住的地方。這裡最早原是秦檜舊第,秦檜死後,第宅改築新宮,命名」德壽宮「。高宗皇帝住進後,皇宮被稱為」南內「,德壽宮稱為」北內「。這裡原是皇宮,自然富麗堂皇。前些年才改了一半為宗陽宮,賜給本派作為在臨安城內的道觀。」

    我心中一驚,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不敢多問。於是笑道:「那日見疾風道兄身法,快捷無倫,使的是貴教的『雲步魅影』輕身術麼?」

    疾風子道:「不敢,小弟的『雲步魅影』尚未修成,李道兄見笑了!」

    我道:「疾風道兄年輕有為,定是要參加本年的道法大會了?」

    疾風子沉吟道:「嗯,我師弟比我聰明,可是年紀尚幼,如無意外,應是我代表本派參加。」

    每屆道法大會,各派都有年輕弟子參加。我們修道之人,雖講究清靜卻情,但畢竟少年天性,大會上既能在眾人前風光露臉,又能結交許多年紀相仿的朋友,都很期盼,談起這個,連疾風子也多了份興致,隨口反問我:「李道兄也會代表貴派參加麼?」

    我不由一呆。本來這屆道法大會我的確盼了兩年,眼看今年便可隨師尊出山參加,只是現在師門離散,自然什麼都談不上了。

    疾風子見狀,安慰道:「待救出你師姐,你師門團圓,便可重建神龍門。到時一樣能參加大會。」

    我點點頭:「但願如此。」心下隨即一陣慚愧。重建神龍門,是師尊離山前交代師門秘笈時就留下的遺命。我這幾日心灰意冷,迷迷糊糊,練功都停了下來,只寄望於旁人將我師姐救出,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有朝一日與師兄、師姐重逢,只怕也要責怪於我的。

    我心下惴惴,疾風子說了幾句什麼便沒聽清。只聽疾風子續道:「……那日掌教師叔便是擔心太乙派會邀請全真教參加道法大會,故設想拖延,命我明日即出觀打探金丹南宗留元長前輩消息。李道兄,珍重了!改日回觀,咱們再切磋切磋!」

    我半天才會意過來,他是在向我告辭。於是忙道:「疾風道兄,一路順風了!」

    疾風子點點頭,消失在屋角處。我方回想他剛才所說的一席話,怪不得洞庭子那日對張幼玉的態度令人費解,原來裡頭牽扯全真教是否參與道法大會之事,尋思道:「這幾日發生許多事情,處處都透著全真教的影子,哼!全真教,全真教,難道當真如此不可一世、威風八面,勢力大到無孔不入的地步了麼?」

    不由記起師尊在一次閒談中偶然提過:「全真勢大,恐非天下之福。」當時我對全真教茫然不知,聽說全真教勢力在北方崛起,氣勢上甚至超過了在北方根深蒂固的佛門眾派,頗有點引為我們道門一系的榮耀,對師尊的話不以為然,心想:「管它是什麼門派,只要是屬於道教一支,總比那古裡古怪的念外來經的佛教強大起來要好吧?」

    佛道之爭延續了近千年,自西晉惠帝時起,或激烈或緩和,卻從未中斷過爭鬥。我們神龍門也算道教一支,所以自小對佛門隱然有排斥感。道教中有一派能壓過佛門氣焰,對我們修道羽士來說,最是歡欣鼓舞之事。

    師尊為人沖淡,從未在我們幾個弟子面前貶斥過佛門各派,但在我們弟子私下心裡,總存有些爭強好勝之念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道門壓過佛門一頭,我們修道羽士也可在世人面前更加風光。牛鼻子全真道士在我心眼裡,雖不似對龍虎宗道士那般有好感,總還是超過和尚尼姑的。

    如今全真教果然日益強大,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番猙獰面目。此時再想起師尊的話來,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一路想著,不覺到了宮中一處後林,放眼滿是清一色矮樹,樹枝細條枝蔓,上結金黃色小花。微風吹拂,濃郁的花香滿園四溢。我心懷一暢,放下心事,遊目看去,但見葉片被風吹得瑟瑟抖動,一時望不到頭,當真好大一片林子!林子那頭一個孤零零的獨院,牆角被矮樹淹沒,便如建在樹叢之上,露出部分,青牆灰瓦,十分潔淨清爽。

    那個院子或許是茅山宗那位前輩高人的居處吧?倒真會享福,住在這兒,說不準睡夢中都是香的。

    忽覺有些奇怪,那院子離這至少隔了近千米,怎地那青磚一絲一毫,紋理糙面,如此清晰?稍一尋思,才發覺自己凝神細觀,不知不覺氣布雙眼,使出了超常目力。

    耳邊聽得一陣細微的沙沙聲響,數百米外,左側矮樹叢一亂,枝頭顫動,瞬間往林中深處延伸,所過之處,樹巔輕動,宛如一道彎彎曲曲的細線直逼那個院子而去,似有野獸在樹間穿行。可是這宮中哪來的野獸?

    眼見那響動如一陣風掩過林子,院子門前的樹叢倏的竄出一個人影,推開院門,閃了進去。難道是住在那個院子裡的道士麼?當真好快的身法!

    我繞著林子,折往東行,堪堪離那獨院有四五百米,忽的心中一動,此時日光照耀,以影辨位,院子恰處在宗陽宮之北,莫非便是疾風子所說的茅山宗禁地?

    好奇之下,凝神細聽,瞬間一種極其動人的風吹樹葉的微響傳入耳中,嘩啦啦似聞遠處水聲,又如夏夜裡池畔萬蟲齊奏,天籟妙音,令人心怡神醉。

    忽聽得風聲中一個女音「哼」了一下,接著半響沒有聲息。我心中一跳,雖然僅僅是短短的一聲哼叫,卻瞬間讓人想像到那女子的絕世容顏和無限風情。我不禁渾身一熱,耳力探尋過去,聲音正是從那院子裡傳出來的。

    隔了好一會,才又聽到那女子嬌柔無限的輕嘆了一聲。接著,一個男子長舒了口氣,道:「我……回去了……你小心身子……。」聽聲音竟像是洞庭子!

    那女子「嗯」了一聲,似乎不置可否。有個腳步聲退出房門,「呀」的一聲,將門帶上,院門處出來一個身影,果然是洞庭子!我心怦怦只跳,忙矮下身藏在樹下,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讓我流了一頭冷汗,心中直期盼洞庭子千萬不要從這個方向出林。

    偏偏聽得那沙沙聲響,往這邊逼來,我避無可避,滿臉漲得通紅,正欲尋詞以對,卻聽響聲忽頓,洞庭子折往南行,去了宗陽宮正殿方向。

    我不知洞庭子是否因發現了我,才改道南行,總算吁了口氣,站起身來,渾身便似沒了力氣般,腦中一片混亂:「宗陽宮禁地怎的藏了一個女子?聽適才那聲息,好像是洞庭子與那女子有私,更是讓人不可思議。南北各道派雖都有女道士修行,但大宋禮教甚嚴,道門也深受影響,男女素不同觀。即便是不禁女色的南方教派,道士可娶妻生子,卻也都安置在道觀外,從不曾有女子居住於觀中之事。茅山宗是名門大派,自然約束更嚴,身為副掌教,洞庭子又怎敢如此大冒天下之不諱?

    剛回到居處,尚未歇腳,一名道士來報:「掌教有請!」我心頭一震,惴惴不安中,隨那名道士到了回陽殿,洞庭子早候在那。

    洞庭子目光一射過來,我心下又是一陣怦怦直跳,暗罵自己:「又不是我作了什麼虧心事,何須慌張?」悄悄打量洞庭子,見他神色如常,渾若無事,眼神中也絲毫不帶慚愧,心想:「好深的城府。」聽他有何話說。

    洞庭子微微一笑:「小兄弟,坐!」

    我便在他旁邊找了地方坐下。

    洞庭子道:「那日我跟你說道,有一事須你相助,一直未得空與你商議,今日請你來,便為此事。」

    我點頭道:「嗯。」心想:「他要我幫什麼忙?我功力低微,茅山宗隨便挑一個弟子也能勝過我,我又能幫上什麼忙了?」忽的一想:「哎喲!莫非要讓我去陪那院中女子?否則何須『相貌清俊』什麼的。」一時間心頭鹿撞,坐立不安,臉色十分不自然。

    洞庭子奇道:「你怎麼啦?莫非身子不舒服?」

    我忙道:「沒有,沒有!一切都好。」

    洞庭子點頭道:「那便好。」沉吟片刻,道:「小兄弟,那日慧現之事了,你聽慧空大師說了罷?」

    我道:「是。」卻不知他為何忽然提起這事。

    洞庭子嘆道:「慧現於少林寺出家前,本是我和慧真的同門師弟,我和慧真可說是看著他長大的……。」說著,神情間似憶起些往事,不勝唏噓。

    我吃了一驚,慧真是慧現出家前的師兄,這我知道,沒想到洞庭子與他二人居然也是師兄弟,怪不得他跟慧真很熟似的,對慧現的情況又十分瞭解。

    洞庭子頓了頓,話風一轉,道:「那日慧現被魔人施了手腳,以至神志不清,無法訊問。但據我與慧真對他的多年瞭解,他將《元棋經》偷出後,極有可能會交到一個人手上。那人極難接近,除非是青年美貌男子。尤其棋藝須佳,方可近其身畔。我思前想後,小兄弟,只有你最為合適!」

    「我?!」我吃了一驚,兩手亂搖,道:「這個……我稱不上美男子,下棋……更是是一竅不通!」

    洞庭子道:「小兄弟別慌,且聽我說。你身中慧現催神大法,雖已治癒,卻留有印記,正可冒領慧現門人,不致讓那人生疑。至於棋弈之道,上手極快,若有名師指導,短期內便可進步神速,此事我自有安排,無須多慮。若非那人對我茅山宗等派有疑忌之心,我原可另派他人,如今卻是你最為合適。莫忘了,你可是曾答應過幫我的!」說完,目光灼灼,緊盯著我。

    我還欲分辯,洞庭子斷然道:「此事關系重大,小兄弟切莫推脫!何況……

    小兄弟,你不下棋不知道……棋中高手有許多像裴元度那般,性子也是極為古怪的,但往往都對能與他棋逢敵手的弈者極為尊重。為甚麼?這是所謂臭味相投的緣故!下棋之人遇見好棋者自然分外親切,否則喜好不同,只會覺得對方面目可憎,你有所求便難了!你若是賈府七娘子的弟子,要裴元度救你師姐,自然容易,否則……恐怕誰也幫不了你!」

    救出師姐,是我現下最大的願望。洞庭子一番話,聽得我暈忽忽的,雖覺得他語氣未免有點像哄小孩,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些道理。那裴元度心意難測,即便下得山來,是否能答應救我師姐?恐怕瓊弟也無多大把握。聽那洞庭子之意,似乎要我跟賈府七娘子學棋,如果我是賈府七娘子棋道弟子,或許當真能添些指望也不一定。想到這裡,我不由心下微動。

    洞庭子見我未出言反對,很是高興,對門外侍立的道士道:「有請齊管家!」

    一會兒,聽得外頭腳步聲走近,一個聲音呵呵笑道:「洞庭道長可真會纏人啊,連我家主子七姨娘都算計上了!」說話間,進來一個油麵短鬚的胖子,正是那日來過的賈府齊管家。

    洞庭子笑道:「用你們一人,也這般小氣。你這管家可當到家啦。」

    齊管家搖搖頭道:「你當隨便借用一個下人麼?也虧得我們賈老爺答應你這荒唐道士的荒唐主意。」眼睛一轉,向我看來,皺眉道:「不是說一個小孩麼?

    這般大了,出入府中可就不便了。」

    洞庭子肅容道:「齊管家此言差矣!他才多大?又是修道之士。我跟你家賈大人早已說過了。你只管引他去見七娘子便是,有何不妥,一切在我!」

    齊管家見洞庭子放下臉來,倒不敢得罪,陪笑道:「即是我家老爺的主意,我哪敢多嘴?」

    洞庭子淡然道:「那便有勞齊管家了!」

    我見齊管家將身一側,眼裡飄過一絲陰意,不由一凜。

    齊管家換過笑臉,對我道:「車馬已候多時,小道長請!」

    外頭日光正好,我跟齊管家坐上一輛馬車,車外日光鋪射過來,一切如此清晰明亮,我卻感覺一絲迷茫,彷彿自己是一顆隨人擺佈的棋子,渾沒了自個主張。

    洞庭子對這一切早有安排,自然不是因我發現了他的秘密,才有意安排我出觀。那麼當真是為了那本《古鏡經》了?慧現為何會將經書交給那一個人?洞庭子又怎敢名目張膽的辟出一個禁地,用來窩藏一個女子?朝廷為何要將舊皇宮賜給茅山宗作道觀?

    車身晃動,駛出宗陽宮,我回頭看了一眼,宗陽宮大門巍峨華麗,透著些令人難解的神秘。

    (古鏞按:附體記第一部《青陽羽士》完結,欲知後事如何,詳情請見第二部《附體重生》)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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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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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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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十五、賈府棋娘)

作者:古鏞


    十五、賈府棋娘

    臨安城街道寬闊,街面由大塊石頭鋪就,可同時容六、七輛馬車並行,即便如此,道上車馬如流,行人商貨眾多,因此顯得頗為擁擠,車行緩慢,足足半個時辰,方出了武林門。

    出了城門,折往南行,往來車馬行人漸少,沿湖道路通暢,車速漸漸加快,我見身周景物,心知再過一會,便到了那日與左小瓊遊湖之處,不知那「西湖阿九」與船娘會在那麼?不禁探頭往湖面看去,齊管家道:「小道長,過了萬舟渡頭,咱們就到啦。」

    他也許還以為我心急了呢。我微微一笑:「齊先生,這西湖景緻真美!」

    齊管家道:「小道長是初來臨安不久吧?」

    我心中一凜,不知洞庭子如何給他介紹我的,當下含糊道:「嗯,不算太久。」

    齊管家捧誇了洞庭子一句:「洞庭道長在臨安城可是赫赫有名啊,連皇上也時常召見他。」

    我道:「是。」

    齊管家見我一路說話不多,言行間頗為謹慎,也不便多問,頭轉向湖面,湖上岸側迎面駛來一艘大船,船上有人大呼小叫「快上!咬它!」「哎呀,急死我了,快閃啊!」「黑頭必勝!黑頭必勝!」「唉……完了!」我正不知船上鬧什麼事,齊管家臉色微變,將身往車內縮回。

    正在這時,船上一人直起身子,一回頭,是個鮮衣少年,嘴張得老大,半天驚喜地叫出聲:「齊管家!齊管家!」又沖船上叫喚:「停船!停船!」

    齊管家無奈,只得吩咐車伕停下,下車後,臉上陪笑:「二公子!」。

    那鮮衣少年笑道:「齊管家,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讓人回家取點銀子用用。

    你隨身帶有多少?統統拿來!」

    齊管家笑道:「小的身邊只帶有七十兩銀子。」

    那鮮衣少年皺眉道:「太少!太少!也罷,你先仍過來!」

    齊管家解下腰間錦囊,隔著十來米,朝船上仍了過去,叫道:「二公子,早些回府,省得夫人掛念!」。鮮衣少年接過銀子,也不答話,轉身又吆喝開了。

    齊管家回到車上,搖了搖頭,吩咐車伕:「走罷!」

    隨齊管家到了賈府,先穿過一個空曠的前院,由第二進正屋折往右行,沿著一道長長的敞風走廊,過了兩個亭子,繞過一壇花池,有個半圓拱門,齊管家領著我,正要從門往左行,忽見一個丫頭急衝沖從花間小道出來,低頭直行,也沒看路,一頭撞進了齊管家懷裡。

    齊管家被撞得一呆,喝道:「小菁!何事這般慌張,一點規矩也沒有!」

    那叫小菁的丫頭臉兒通紅,抬頭見是齊管家,滿臉憂色轉為一絲驚喜,喘息道:「快!齊管家……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快請醫生!」

    齊管家皺眉道:「怎麼回事?說清楚些!」

    小菁道:「今日午間……不!今日早上,大公子喝過藥後,睡了一會兒,起來便吐個不停,吐───吐出血來了!」

    齊管家眉稍一抖,喝道:「不許胡說!要是傳到府中,驚動了老太太,仔細扒了你的皮!」

    小菁道:「是!可是……可是……」。

    齊管家道:「知道了,我這就去稟告夫人!」丟下我和小菁在原地,返身穿出拱門,往左邊房屋走去。

    小菁兩手叉在身前,身子不住焦急地轉動,左顧右盼,瞥見我正看她,登時羞紅了臉,低下頭來,下巴差點就要碰到緊身衣裳下鼓鼓的胸脯。

    等了老半天,不見齊管家回來,小菁更焦急了,偶爾從我身上游過的目光充滿憂急和不安,樣子楚楚動人。我心想,賈府不知有多大,齊管家不至於去這麼久吧?正尋思間,齊管家急衝沖走過來,一揮手:「快!帶我去看看!」轉身向我道:「小道長,府中事急,相煩你再等會兒。」

    我點點頭:「但去無防。」

    閒站著無聊,順著花徑走去,心想這是他人府中,不便走遠,繞出一叢花樹,便停下身,往四周望去。只見右前方有一泓池水,池邊一個亭子,亭中欄桿上放有些紅紅綠綠的紗巾、錦囊、荷包等小東西,卻不見有人。

    忽停得右邊耳側破空聲響,一支箭當身射來。當下不及細想,迷迷糊糊中伸手抓住了。一看,箭頭已折,只是一支箭桿。

    一回頭,見右側後方一個少女嘴兒半張,呆呆的看著,半響才回過神,斥道:「哪來的野道士,在此瞎闖!」她臉兒襯映身邊花樹,當真說不出的嬌麗。身旁一個丫鬟,也是嘴兒張的老大,兀自呆盯著我手中斷箭。

    我心知無意中撞見了府中女眷,有些心虛,也不搭話,轉身便走。身後那少女喝道:「想跑了嗎?!」又一箭射來,我頭也沒回,手在身後,將箭收了。聽得一個女聲:「芸兒,不得無禮!」

    我回頭一望,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婦,雲髻斜釵,正笑吟吟的盯著我看,眼睛會說話似的,像能讀透人的心思。

    我臉兒一紅,弓腰道:「晚輩無知,擅闖內苑,還望恕罪!」那少婦慧喆一笑,耳邊墜子不停搖晃,只顧打量著我。

    我不敢與她對視,垂下目光,卻又悄悄使動天眼術繞回她臉上細看。只見她瓜子臉兒,鼻孔嬌俏,嘴角微翹,便如一名調皮聰慧的少女,眉間眼角卻又帶一絲洞透人情世故的成熟風韻。

    聽得她一聲:「大膽!」我嚇了一跳,也不知她怎麼察覺的,忙收回了目光。

    拿箭射我的那個少女道:「就是!這人十分膽大,冒冒失失闖進來,問他話,就急忙逃跑!定是來偷東西的小賊!」

    我忙道:「不是,不是,我跟齊管家一塊來的!」

    那少婦道:「齊管家呢?」

    我道:「他……他方才去了……。」眼角已看到齊管家匆匆朝這走來,便停口不說。

    齊管家一路走,一路叫:「七夫人!那小道士我已帶來了。」見我弓身呆站著,道:「咦,你怎到這來了?!」

    我道:「我……。」一時腦中混亂,說不出話來。難道她便是賈府七娘子麼?

    那日在宗陽宮下棋,她一直躲在轎中,未露過面,在我印象中她應是個端莊矜持的深閨貴婦,沒想竟是這樣一個慧喆靈動像少女般的年輕女子。

    那少婦笑道:「便是他麼?倒有些山林野水間的靈秀氣,也罷,先回屋說話。」

    射箭少女道:「棋娘!怎麼回事?這道士……要干嘛?!」拉著七娘子的手直搖晃。

    七娘子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不告訴你!」少女不依,纏著七娘子撒嬌,倆人一路追著、笑著,往前走去。

    到了七娘子居處後,我行過拜師禮,稱七娘子為「師父」。此後便在賈府住下,跟七娘子學圍棋。

    賈府上下,除了當作外人面,都喚七娘子為「棋娘」,我叫了兩天「師父」,也開始改口叫「棋娘」了,棋娘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

    棋娘卻不從頭教我下棋,只扔給我一本薄薄的棋書,命我兩天看完,第三天,便叫丫鬟小蘿與我對弈,開始小蘿讓我九子,還將我殺得大敗,到了下午,我已將小蘿逼為讓四子了。

    棋藝進步如此神速,我大為興奮,晚間睡覺時,滿腦子都是黑白棋子和縱橫交叉的棋盤。睡夢中都在「噼啪」「噼啪」聲的下棋。早上醒來,腦中迷糊一團,卻隱隱感覺自己夢中所下的棋步甚是高明,很想立刻找小蘿再來一盤,試試身手。

    過了兩天,小蘿已不是我對手,棋娘命另一個丫鬟小瑩與我對弈,小瑩便是那日宗陽宮代棋娘執子的丫鬟,棋力高出小蘿不少,棋風又穩又辣,想設個圈套騙她子兒吃極不容易。我只得收拾驍幸心理,紮紮實實,步步為營的跟她下棋,十盤中倒有八盤是我輸的。

    棋娘除了偶爾湊過來看一兩眼外,大多時候,跟那日拿箭射我的賈府二小姐賈芸在裡屋玩耍,我下棋的時候,便常聽見裡屋傳來低低的笑聲,也不知她們在玩什麼花樣。

    有一次非常奇怪,兩人的說著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細不可聞。我好奇之下,忍不住使動天眼術,眼盯著棋盤,卻將目光悄悄繞進裡屋,見棋娘背朝門口,像在替賈芸整理衣裳領子,賈芸暈著臉,挺著胸,由棋娘擺佈。旁邊搭著一件解下的貼身小衣,看樣子兩人正在試著新買的衣飾。

    繞前一看,一顆心不禁怦怦直跳。賈芸敞開了衣裳,脖頸下露了一大塊雪白的肌膚,嬌挺的酥胸顫巍巍頂起一件嫩紅碎花小肚兜,一邊帶子已繫好,另一邊帶子耷拉下來,大半個嫩乳雪堆似的聳在外面,乳頭櫻紅一點,將露未露,棋娘捻起那根垂下的帶子,正要繞向肩後,卻又忍不住拉開肚兜打量了一下兜內的風景,賈芸紅著臉吃吃直笑,身子亂閃,嫩胸一抖一抖,棋娘手提著的那根帶子似要失手掉下來了。

    「鬼丫頭!」棋娘笑罵了一聲,一隻手伸過去,在高聳的乳尖上捏了一把。

    「啊!」屋裡屋外先後叫喚出聲,裡屋是賈芸,外間是小瑩。剛才隨著棋娘那一捏,我心上一緊,指間使力,竟把棋子捏得粉碎,碎未濺得整個棋盤都是。

    我慌忙收拾,卻把棋局弄亂了。

    裡邊兩人一時間不敢動彈,一會收拾好了,棋娘暈著臉出來看:「怎麼回事?」

    我低頭收拾棋子,不敢吱聲。小瑩像是驚呆了,指著我腦門:「他……他…

    …。」說不出話來。

    棋娘眼睛看過來,我只得道:「剛才太用神了,不覺手間使了真氣,把棋子捏碎了。」

    棋娘狐疑地盯著我,凝思半響,一霎臉卻紅了,沒有再問。我心撲撲跳:「難道棋娘知道我會天眼術不成?」

    老半天,才看見賈芸臉紅撲撲的從裡屋偷偷鑽了出來,呆了一會,臉上紅暈才漸漸消褪,又鬧著要跟我下棋,棋娘道:「不行!你會殺得他以後不敢再下棋的。」

    她那麼厲害麼?我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賈芸得意地皺了皺鼻子,嬌嬌的下巴兒揚起來,彷彿巧手捏就,生動得讓人恨不得捏上一把。

    我與小瑩重新再下,棋娘和賈芸坐一邊看。我手拿一顆白子呆想,一低眼,見棋娘坐在旁邊,柔順的絲袍壓出兩隻腿的形狀,豐潤修長,在膝前勾回而下,裙衣下襬,蓮尖露了一個頭,一縮,便藏回去了。

    我腦中頓時轟隆隆血氣亂翻,捲縮的塵根彈身而醒,將褲檔撐起,熱癢難耐,心道:「今兒怎麼啦?心兒著了邪了!」隨手應了一子。

    聽見賈芸「嗤」的一笑,我知道下了一手壞棋。棋娘命賈芸不得出聲。我心全亂了,悄悄打量棋娘,見她酥胸前偎,纖腰後收,下頭繃開一圈圓潤潤的胯部沉沉的墜在椅上,曲線玲瓏有致,柔滑畢現,我暗暗嚥了口唾沫,感覺嗓子眼裡冒煙,一會也坐不下去了。

    棋娘屁股稍稍在椅上移了移,道:「李丹,該你下了!」眼兒會說話,像嗔怪又似質詢。我「哦」了一聲,應了一手,眼角卻看見棋娘的屁股稍抬起來了些,剛離了椅面寸許,又沉了下去,豐肌似要從絲袍下繃洩而出,然後像水一樣散成一灘。

    我噴出的呼吸都是燙的,臉頰開始燒熱。棋娘看了一會,忽覺著什麼,不安地挪了挪身子,眼臉兒搭下,臉上神情陷入沉思,忽的眼神一閃,直看進我心窩裡兒去,我心「咚」的一大跳,低下頭去,她拉起賈芸,道:「好了,讓他們自個下會兒。」我不敢抬眼看她們,只聽腳步聲碎,裙衣亂搖,兩人出了屋子了。

    似有什麼沉沉的東西一下從胸口挪了去,我頓時輕鬆了片刻,隨即又想,棋娘看出什麼了嗎?

    棋娘回來,卻沒什麼異樣的表示,依舊言笑自如,只是那雙眼,我再也不敢碰。

    匆匆幾日過去,棋娘始終未跟我對過一局,只又給了我一本古今定勢、名局譜,我與小瑩對弈時,她在一旁看的時候倒多了起來。她只要一走近,我身上的血便開始發熱,竭力保持著氣定神靜的樣子,估計看上去倒有一番棋士風範吧?

    這段日子,我除了白天學棋,夜間總是偷偷找個無人處練功,日子過得飛快,算一算,左小瓊已回靈河有半個月了,不知還須多久才能趕回?

    晚上想著這事,怎也無法入睡,悄悄起身,到園中閒走。旁邊幾屋住的是府中帳房先生、大廚、雜役等,齊管家住在這個院子的正屋,房裡亮著燈,估計尚未入睡,其他屋則都黑了燈,四周靜靜的一片。院外便是園子,園中有個角門通向棋娘住的內院,角門晚間是鎖著的。半夜裡,誰也不會到園中來吧,我想。

    學了十天棋,我也不知到了何種程度,現在只能跟小瑩下個互先,估計尚不是賈芸的對手,離左小瓊那樣的棋力就更差上一大截吧?反正無法印證,這些也只是我心裡暗下比較。

    初秋時分,已有些夜涼。這種氣氛,很讓人有些孤單淒涼。除了師門的事憂心,這幾日裡,時不時,腦中淨是棋娘的那雙眼睛,聰穎而帶些少婦味,暖到人心底兒去,藏近了又含些敬怕之情,不可褻玩,又丟不開去。

    角門那邊依舊亮著燈火,棋娘還沒入睡吧?賈府的家主賈似道在外做官,任江西安撫使知江州,平日一般都在江西,難得回來一次,棋娘定是獨守空閨了。

    這麼晚,她在做什麼呢?幾次我都想使出天眼術窺探一番,每一轉念,棋娘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又讓我不敢。棋娘,她定是修過玄門功法吧?每次她一坐定,那種隱然宗師風範的氣勢便逼人而來。平日卻又看不出她身具武功,棋娘,真是個神秘女子啊。

    賈芸呢?想起那雪堆似的酥胸,我心不禁怦怦直跳。一下子,賈芸的閨房像個毫無防範的私密花園,似乎等著我去瀏覽。我運起天眼術,目光穿透夜空,往園外游去,忽見園中人影一閃,圓肩厚背,像是齊管家,耳力跟過去,聽得一聲:「別胡思亂想……快快回去!」

    黑影一個怯怯的女聲:「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齊管家低聲喝道:「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個女的沒吱聲。齊管家聲音放軟:「快些回去……莫要給人看到,沒事生出事來。」

    那女聲猶猶豫豫:「是……。」

    齊管家轉過身子,向這邊走回。

    我心中疑惑,齊管家莫非與賈府哪個丫鬟有私情?似乎大公子對這丫鬟也有企圖?不敢久呆,一陣風一般掠回了屋去。

    次日,我到了棋娘居處,見只有小瑩一人在屋,詫問:「棋娘呢?」

    小瑩道:「一早聽說大公子病重,這會都過去看了。」眉間隱有憂色,大概大少爺的病很重吧?

    我道:「那……我們下棋?」

    小瑩點點頭,坐下了。半天兩人都沒動,對視一眼,都笑了:不僅她,我也沒心思下棋。

    靜坐一會,我道:「我們玩兒吧。」

    小瑩「嗯」了一聲,認真的盯著我看,等著。小瑩很聰明,是那種帶些固執勁的聰明,卻不是很靈活。

    玩什麼呢?我尋思,呆盯著小瑩看。突然發覺小瑩其實也挺可愛,眼神清澈透亮,看人眼兒眨也不眨,說是天真麼?似乎她自個又頗有主見,不會輕易上人當。

    小瑩見我老盯著她看,臉有些紅了,道:「那日……那日……。」

    我粘起一枚棋子,捏碎了,道:「是這樣麼?」

    小瑩道:「對!……你是怎麼弄的?」非常好奇的表情,這時她還是很天真呢,我想。

    我忽然心中一動:「棋娘不會麼?」

    小瑩搖了搖頭。我笑:「是你沒看到,還是她不會?」

    小瑩笑,彷彿很不可思議的:「七夫人!……怎會這個?!你們道士才會這些法術吧?」

    我道:「這可不是法術,會武功的就能,棋娘練過武功麼?」

    小瑩吃吃笑:「七夫人殺隻雞也不敢,怎會武功?二小姐倒會射箭。」

    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沒說話。小瑩單獨與我呆坐著,有些坐立不安。

    我道:「要不,你也過去瞧瞧,看看大公子怎樣了?」

    小瑩點點頭,眼圈一紅:「大公子是好人……我去看看。」說著,轉身去了。

    我看著小瑩細瘦的背影漸漸去遠了,走出屋外,信步往園中走去。園中今日空無一人,偶爾見有一兩個府中僕役,也是慌急的跑過,顯是大公子的病情非同一般。

    整個府中彷彿就剩我一個閒人,我到了那日賈芸拿箭射我的地方,發了一會呆。見亭後有顆大樹,蒼勁挺拔,倒有些青陽古木的樣子,與園中其他矮小的樹比起來,頗不和諧。顯是這個園子還沒建時,樹就長在那兒了。我在青陽山最喜在高樹間往來穿梭跳躍,坐臥逗留。此刻不禁有些心癢,見四處無人,使出神龍門的陸地騰飛術,身子往樹巔飄去。

    到得樹巔,整個賈府盡收眼底。進了賈府大門,是連著三進正房,每進房子中間隔著個空院,第一進住著護院,二進是大夫人和賈似道居處,三進是賈老太太和兩位小姐的居處。第三進正房後,是我那日偷吃經過的院子,院子不大,卻很精緻,池水、假山、曲欄,北邊挨著牆是膳房。

    院子南邊,有一道長長的通風走廊。走廊通往這個大園子,園子東北側出去是賈府大公子、二公子居住的院子,西邊是齊管家等僕從居住之地,我也暫時住在那兒,東南邊,角門出去是棋娘等六位姨娘居住的地方,面積最大,算是賈似道的後宮吧。

    賈府大門面湖而開,日光照耀下,西湖水面泛起一層白光,刺人眼目,水光中湖上大小船隻看不清,只見一道道大小不等的黑點。賈府門前的大道,離園子不足千米,倒是我目力所能及。

    大道上行人車馬遠較城中稀落,多為遊湖商客,負簍漁人,偶爾也有居住附近的富室車馬馳過。我正眺望間,北邊忽走來兩個道士,看衣袍樣式像是全真教裝束。定睛一看,天啊!是那全真女道士趙燕非!

附體記(十六、女冠受辱)

作者:古鏞


    十六、女冠受辱

    不及細想,我身子已像紙片一般飄落,在地面一點,又彈身而起,幾個起落,躍至園外敞風長廊的棚頂,順著棚頂掠行,到了挨近道旁的屋頂。此時趙燕非已過了賈府大門,往南走去。我在屋脊朝裡一面的斜坡踏行,只高出屋頂脊樑半個腦袋,遠遠吊在後邊。

    我心中翻滾暄騰,也弄不清自己這麼做有何明確目的,只是一見趙燕非,心下十分激動,非要跟上看個究竟不可。心中隱隱想到:「師姐被全真教擒去,不知情形如何,或許能從趙燕非身上探知一二。還有,那日青陽山一別後,師兄、師嫂的下落,也須從她話語口風間偷聽點什麼。」

    與趙燕非同行的是個男道士,身材肥大,舉止笨拙,趙燕非似乎對他有些輕視厭惡,總是小心地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不讓他靠近身。相反那胖道士總是笑呵呵地討好她,陪笑說話。

    耳力鋪展過去,聽得趙燕非冷冷的聲音:「還有多遠?!」

    那胖道士笑道:「師妹別急……就快到了。」側過臉來,瞧見他滿臉憨厚,眼角下方卻有一劃刀疤,使他看上去又有些古怪。

    趙燕非皺眉道:「你那天真在那園子裡見過那個小淫賊?」

    原來兩人是去捉拿哪個淫賊,我心想。

    胖道士道:「沒錯!恰好是在鳳尾鷹回來那天,衣著相貌又跟師妹形容的那個小淫賊,分毫不差,還能是誰?師妹提過此事後,我特意留了心,幾次到園子探查,終於發現了一些蹤跡。只是……那天還有個御劍門的女道童,跟小淫賊一道,劍術甚高。如果她還跟那小淫賊在一起,就比較麻煩了。」

    在說我麼?小淫賊,小淫賊的,我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提到「鳳尾鷹」和「御劍門的女道童」,我才會意:原來在說我呀!這個胖道士莫非是那天我與瓊弟陷身太極陣勢時,圍攻王寂的群道之一?

    聽見趙燕非清清冷冷的聲音:「你怕了麼?!」臉上一股不屑的傲氣,又是那種讓人恨得咬牙,同時不免想親上一口的神情。

    胖道士連忙陪笑道:「幫師妹辦事,還有什麼好怕的。別說是御劍門的一個小道童,便是劍聖裴元度,大夥也非幫你不可。」

    趙燕非「哼」了一聲,對他百般討好無動於衷。

    說話間,兩人離王寂府已近,我知道他們將要進去,於是躍落地面,施展遁地術先一步到了園子,躲進其中一個房間。

    一會,園中有聲音傳來:「那日小淫賊先在這亭中,不知為何卻被王寂追趕。

    其後乘陸師伯與王寂說話,逃了去。」

    趙燕非道:「哼!讓我遇見那小淫賊,必先一劍殺了他!」言下一股恨恨之意,想是在青陽山受了我的羞辱,極不甘心。

    我登時想起趙燕非渾圓滑膩的後臀,不由抿了抿嘴唇,咬過她屁股的那兒,似乎還留有一絲奇異難言的餘味。

    胖道士問道:「聽說那小賊是神龍門的?」

    趙燕非「哼」了一聲,似乎不欲多談在青陽山的事。問道:「那小賊跑了之後,怎會再來?聽陸師伯說好像那小賊與少林和尚一起到了宗陽宮。你卻說這幾日發現了他的蹤跡?」我心頭一震,暗道:「不會是那日來賈府途中給那胖道士瞧見了吧?他又怎能認得出我?」

    胖道士道:「師妹,請跟我來!」聽腳步聲,正是往我藏身的方向走來。

    我不由打量起自己藏身的屋子:門關著,窗子完全被毀,無遮無擋,我便是從那跳進來的。地面乾淨,不似長期無人居住的屋子。裡屋?天啊,果然有人新近住過的痕跡,屋中靠牆橫放著一個光溜溜的大木榻,兩邊頂到頭,幾乎佔了屋子的三分之一。這種木榻尋常人家比較少見,一般作靜修打坐、炎夏午息之用。

    木榻的一頭放有枕頭,角落裡散亂地堆著一床棉被,榻面幾乎沒什麼灰塵。榻下地面有幾個空酒罈子,一個散開的荷包裡有發黴的下酒菜。

    該死!我想起左小瓊,這屋肯定是她住過的地方,我無意中偏偏闖進這裡來了。有人住過的地方,外頭兩人定不會放過。

    屋外腳步聲走近,竟是直奔這個屋子而來,我一愣,見屋裡四下一覽無遺,乾乾淨淨,幾無藏身之處,唯有木榻對面的角落,置放著一個空的水缸,缸口小而缸肚大,但容不下我這麼大一個人。我急急掃了兩眼,情形緊迫,不容多想,兩腳踩了進去,凝氣縮身,團成一個圓球狀,總算勉強藏了進去。

    以我此時的功力,已不懼那趙燕非。看那胖道士的身形步法,似乎修的不是道術,武功應該有限,倒不足畏。待會若被發現,奪路逃走,應該不成問題。我匆匆估摸了一下形勢,稍稍定下心來。

    這個水缸原先不知作何用處?如果左小瓊是個男子,我或許會懷疑她臨時搬來作便桶用,此外,真想不通這個屋子為何會放個水缸。

    趙燕非兩人已進了外屋,胖道士道:「那小賊就住在這裡!」

    趙燕非「哼」了一聲,掠進裡屋,我甚至感覺她目光四下掃了一遍,我早已斂藏體氣,將聲息禁閉。除非她到缸口正上方探看,否則發現不了我。

    胖道士也跟了進來,應是停在趙燕非身後。

    趙燕非道:「不對,這裡至少已十多天沒人住了……。」

    胖道士:「咦,那個水缸……。」趙燕非的目光立刻跟過來了。

    我心中一驚,正欲長身逃出。忽聽趙燕非喝道:「你……你幹嘛!」語氣有些奇怪。

    胖道士關心道:「師妹,你怎麼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趙燕非驚怒的聲音:「你這狗賊!我……我……。」噗的一聲,像有什麼東西摔倒在地上。

    胖道士道:「哎喲,不好了!師妹,你怎麼摔倒了?是不是給人點了穴道,身子忽然一動也動不得?別急,別急,師哥來幫你,哈哈!」聲音越說越奇怪,越說越得意,最後放聲大笑起來。

    我知道情形有變,心下大奇,打開雙眼,將目光探出缸口,見胖道士正彎下腰,手往地上的趙燕非身上伸去。

    趙燕非身子捲縮著,目光憤恨已極,大聲斥道:「拿開你的髒手!你敢……

    你敢碰我一下,我定將殺了你!」

    胖道士絲毫不加理會,將趙燕非身子抱起,口中道:「那怎麼行?躺在地上會著涼的。師妹……你真輕,抱在懷裡像只小貓似的……」。此時那胖道士換了個人似的,臉上憨厚的表情一點不見,口中淨說些輕薄話,神情顯得陰狠從容,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興奮之色。

    趙燕非一條身子軟軟的橫在胖道士手上,小腿耷拉下來,一雙柔美的纖足露出道袍外,胖道士一隻手抄在她膝彎處,衣袍扯緊,將她渾圓的屁股裹露無遺,她臉朝上方,雙唇緊閉,一股似怒似犟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動人。

    換了其他女子,定會驚喊出聲,趙燕非卻一聲不吭。讓人測不透她心裡想些什麼。

    果然,胖道士也有些心虛:「師妹,你怎地不說話?」

    趙燕非「哼」了一聲,臉上冰冷凜然,一字一頓道:「我死,你亡,你只會比我死得更慘!有甚麼好說的?!」

    胖道士神情一鬆,道:「是麼?這麼說反正是個『死』字,不如賺回個本來!」

    嘿嘿連聲,猥褻地笑起來,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趙燕非臉上變色,堅硬的神情猶豫掙紮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將聲放軟:「你放了我……我不追究你,也不告訴教中知道便是。」說完,一點委屈的淚光溢上眼中,忍羞含辱地側著臉,這不啻於在求饒了。對一向驕傲自負的趙燕非來說,只怕是極難為、打死也不肯說出口的事。我看在眼裡,心底下忽然竄出一股興奮的邪火,壓也壓不住。

    胖道士道:「嘿嘿,你以為我怕死麼?自從你師父孫道清那賊婆娘殺了我幾位兄弟,我混進全真就為了這一天,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你這小淫婆平日不是一本正經的假清高麼?哈哈!今日便要扒光你衣服,讓你在男人胯下求饒叫喚,再扔到大街上讓大家都瞧瞧,看你那師父今後有何臉面行走江湖、教訓他人!」

    他越說越興奮,抄在趙燕非腿彎的大手已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抓捏起來。

    趙燕非驚叫一聲,臉上閃過一絲淒涼絕望之色。我渾身一熱,心怦怦跳,暗道:「我怎的這麼愛看她這種表情?!」此時聲息禁閉的法力已被破去,幸好那胖道士無法察覺。

    胖道士將趙燕非放至榻上,伸手滑過趙燕非臉蛋,手在顫抖,顯是興奮已極。

    趙燕非驚怒交集,喝道:「你……!」

    胖道士淫笑道:「我……怎麼了?」手滑下來,順勢在趙燕非鼓挺的酥胸上猛地一捏。

    我心一抖,見胖道士的手指深深陷進趙燕非胸前,乳頭的形狀被擠得尖露出來。趙燕非眼中珠淚滾滾,也分不清是痛,還是憤怒。我心上像被辣辣的割過一刀,十分痛楚,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胖道士呼吸急促,手從趙燕非道袍對襟開處伸進去,探摸了起來。趙燕非淚水從眼角滑下,恨聲道:「狗賊……狗賊……。」清麗生輝的臉龐,沾著些淚珠,看得我如痴似狂。

    胖道士喘息愈重,忽抽出手,急急解著趙燕非腰間袍帶,分開來,露出素白色裡衣下裳,手從下方一撈,扯著裙角邊上拉,貼身褻衣翻上,趙燕非一隻俏生生的玉腿袒露出來,一截渾圓鼓白的大腿襯在褻衣下,散發出一股說不出的女兒身子深藏的羞意。屋中似乎一下子全被照亮,胖道士定定看著那截腿兒,伸手摸過去。

    趙燕非驚羞憤恨間,淚水滾滾而落,隨著臉頰爬下。我心中灼燒如沸,悄悄解開了縮身術,身子松彈而開,就要現出身來。

    聽得胖道士口中語無倫次:「孫道清賊婆娘!……今日我先嘗嘗你心愛弟子的滋味……十七年……我等了十七年啊……。」

    趙燕非驀地一聲尖叫:「你是山東五霸莊的人!」

    胖道士臉頰一抖,停下手,道:「沒錯!我便是山東五霸莊的人!昔年我五霸莊何等風光,我弟兄幾人縱橫江湖,日子過得多麼逍遙自在,我五位兄弟一次出去辦事,卻全部遭了孫道清那賊婆娘的毒手。嘿嘿,你要怪,就怪你師父好了!」

    趙燕非霎地臉色全白,顫聲道:「辦事?……十七年前,你們五位狗賊乘兵慌馬亂殺我全家,搶掠全莊,辦的是什麼事?!師尊雖殺了你們五位狗賊,也難解我心頭之恨!想不道……還有你這狗賊活在世上!」嘴角不住顫抖,顯是十分激動。

    胖道士臉色一愕:「你是趙各莊的餘孽?!哈……哈哈,好啊!我以為你全家都死光了呢!居然還留下個孽種讓老子今天來爽!哈哈!孫道清這賊婆娘還真夠意思!」說著,狂笑不止。

    笑完,又道:「想不到吧?……別人都以為五霸莊、五霸莊……是五位兄弟,卻不知有兩人是孿生,同排第四霸,兄弟共有六人,哈哈!江湖上傳言五霸全是瘦竹竿,前些年我將自己養得胖胖的,混入全真教,今天終於逮著機會將你騙到此地,嘿嘿,這裡哪有什麼小賊?早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哈哈,老天真他媽的有眼!」

    趙燕非目光噴火,一怒之下,竟氣暈了過去。胖道士將她拍醒,獰笑道:「暈了?暈了可不成!我還要讓你掙扎、叫喚!眼睜睜的看著我肉棒插進你體內,哈哈……!」手在趙燕非腰間一扯,趙燕非下裳連著褻衣被扯下一大截。

    這時我已從缸口冒出腦袋,肩臂扭動,從缸中擠出上半個身子。胖道士聽見響動,猛地回頭,呆了一呆,將趙燕非丟開,狂撲過來。

    我運氣一繃,「啵」的一聲,缸口從上臂炸開。胖道士閃過碎片,大手直衝我腦門抓來,武功竟是不弱。

    世俗武功,與佛道魔教功法均不能比擬,相差太遠。只有御劍門極於劍法,超卓獨立,遙遙領先於其他武林門派,數百年前終於向劍道邁進,已躋身道門,不能算俗世武功了。因此胖道士武功雖高,與自幼修行道法的我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我將身一折,已從胖道士腋下穿過,右掌在他後頸一拍,真氣竄入他體內,不用閉其穴,他已軟軟倒下身去。

    趙燕非道:「是你?!你……果然在這裡!」臉色蒼白疲倦,也許剛受過太大刺激,此時顯得柔弱無力,連說話聲也嚴厲不起來。

    我道:「是我,你不是要殺我麼?」怔怔的望著她,適才知道她身世,對她一股憐惜之意,不可遏制。

    趙燕非見我呆看著她,罵道:「淫賊!……」羞憤地別著臉,臉上一絲鄙夷之色。

    我一驚,才看清趙燕非胸前衣裳被胖道士弄亂,還留著手指抓過的痕跡,下裳被扯落,一瞥白白的腹肌軟堆堆的鼓露,腹下兩道斜溝從兩跨邊往中間匯聚,延伸處,正是女子最隱秘的私部,中間已有幾根捲曲的黑毛翻出下裳外,讓人不敢想像下面是何情狀。登時一股血氣沖上腦門,我啞聲道:「我……。」不由踏前一步,她腹前耀眼的白肌膚暈著我的眼。

    趙燕非驚道:「別過來!」想是無法阻止我,一急,眼中又擠出晶瑩的淚花。

    我道:「我師姐……被你們藏到哪去了?」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心思卻全不在那。腦中一片混亂:我是想上去安慰她麼?還是想上去輕薄她?我該可憐她麼?還是該報復她?!

    猶豫中,心下一步步在退縮:「罷了!罷了!問過師姐、師兄他們下落,就放過她!

    趙燕非道:「你殺了我吧!」眼睛一閉,含在眼中的淚珠從眼角掉落。

    我道:「我……不殺你,你說,你們把我師姐怎樣了,她在哪裡?我師兄、師嫂呢?!」

    趙燕非道:「你殺了我吧,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臉上又是那種倔傲之氣。

    我心下一狠,逼上前去,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麼?!」

    趙燕非將眼打開一隙,斜望我一眼,道:「有種的便將我殺了!今日落在你們兩個狗賊手裡,我本就沒打算活著!還囉嗦些甚麼?!」言中憤恨之情,竟不遜於對那胖道士。

    我心下一怒,將手掌高高舉起,冷哼道:「好!我便殺了你!」

    (古鏞:雲飄然、弈海舟兩位仁兄每文必復,sexghost兄熱心回應,且十分體諒作者,這裡多謝了!我最近較忙,不能每篇審閱推薦加分,版大能否給上面三位仁兄各加兩分?謝謝!

    另:最近網絡好奇怪,風月上不去、龍門客棧也常常登陸不了,羔羊則奇慢,哪位弟兄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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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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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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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十七、心魔初現)

作者:古鏞


    十七、心魔初現

    趙燕非閉目等著,後窗清冷的光灑在她臉上,從上方望下,唇鼻分明,勻巧生動。整個臉龐籠著一股淡淡的清輝,讓人不可逼視和侵犯,看上去依舊那般驕傲。

    我胸間湧出一股慾望,我要把這張臉兒揉亂!我要讓她求饒、掙扎、叫喚!

    張開了嘴兒,卻還是那句:「你說,還是不說?」聲音輕飄飄的,沒有一點威脅力,似乎在給自己尋個藉口。

    趙燕非眼皮一顫,閉得更緊,不加理會。我喉間一干,將手伸出去,搭在她耳邊。

    趙燕非將眼打開,罵道:「淫賊!你……你……」。眼中閃過一絲懼色。

    我心下一陣甜美的快意,心道:「這下你終於怕了吧?!」手指劃過她臉頰,滑溜溜的不留手,一下到了她下巴。

    趙燕非一聲不吭,狠狠的瞪視著我。

    我喉間「咕嚕」一聲,一股邪火在我心底越繞越旺。我的手指流過她脖頸,再往下便是她的胸部了。

    素白色衣下鼓起兩個小山巒,隨著她呼吸微微起伏。手掌放上去,似會會被彈頂起來。

    我這般想著,眼睛盯著那兩包會呼吸的小山,手掌掩了上去,立刻傳來盈盈彈彈的熱力。忍不住隨手一緊,整個胸乳充盈了掌心,手指挖到了乳根,掌心正中頂著顆小乳頭。

    趙燕非「哼」了一聲,我向她臉上看去,撞上她冷冷的眼神。我的手掌還停在她胸上,似乎顯得很無聊,只加重了她的輕蔑。

    我一股無名火直竄,冷笑道:「你不說是不是?好……。」指間團著她乳頭一捏,趙燕非「啊」的痛叫一聲,眼角立即溢出淚水。我不敢用真力,否則,這一捏,她乳頭恐怕便要碎了。饒是如此,趙燕非已痛得承受不住。

    趙燕非雖痛得滿眼水花,依舊不屈:「淫賊!有朝一日……。」

    我指上還留有一絲異樣的感覺,邪慾驅使下,顫聲道:「有朝一日便如何?」

    手順著她乳尖滑下,向她兩腿間掩去,才碰到她下裳邊,趙燕非驚恐地叫:「不要!……。

    那一閃而過的驚恐,那一剎驚飛的眼神,配上她眼角沾著的一絲淚跡,讓我心醉神迷。我呆呆望著,不知不覺將臉湊近了些。

    趙燕非嘴兒一抿,厭惡地閉上眼睛。她雙唇微陷,粉唇又彈露出來,濕嘟嘟的嬌潤誘人。

    我不禁低下腦袋,唇兒在她嘴角一印,麻酥酥的心間一甜,蕩起一絲溫柔情愫,怔怔的想了一會:我恨她麼?……不!其實我是喜歡她的!

    在青陽山初見她時,她一襲寬袖飄飛的青色道袍,裹著嬌小可人的身子,向我冷冷看來一眼時,便讓我心一震,又痛又美!我與師姐、三師嫂被她幾人截住時,我只顧呆看著她。她拿劍刺向我時,我剎那間竟有種昏眩的衝動,很想就此死在她的劍下,渾忘了閃躲,還是三師嫂替我擋過一劍。在土中咬過她後,我為何一遍一遍的憶起?今日一見著她,心下便這般激動,難道僅僅是為探知師姐、師兄她們的消息麼?還是想聽一聽她的聲音,看一看她的嬌容?

    可我若是喜歡她,為甚麼我一見她冰冷的神情總想逗耍她,一見她傲犟的樣子總是心底來氣,為甚麼我總忍不住一個勁兒要折磨於她?看到她驚恐、絕望、淒涼無助、痛苦的神情時,一邊說不出的心疼,一邊卻舒舒地冒著快意?我甚至迷念這種感覺超過了一切?!

    我是個惡魔!我心想。

    閉目暈想了一會,我回過神,環顧著四周。

    四下無人。

    她毫無反抗之力。

    近在眼皮底下,她完全受我控制!

    我心怦怦跳起來。

    她是屬於我的!我心想。

    我喉間發緊,痛苦的慾望升起來,手不由伸出去,碰到趙燕非頰邊,趙燕非含怒盯了我一眼。我心一緊,索性將她身子抱過,右手把她臉停在臂彎,一低頭,鼻尖聞到她的發間一股幽幽的清香,不禁隨手撥弄了她耳後髮絲一下。

    趙燕非雙目閃動,驚恐的探測我的表情。我悲哀地想:「我要毀了你了,我奸了你!我要讓你痛不欲生,我要讓你永遠都記住我!」

    我的手在顫抖,解開趙燕非下裳結子,手掌從她後腰滑下去,順著低凹的腰滑過她的尾骨,上了顫暈暈翹起的後臀。一根手指一勾,扣進了她股縫私處。

    「啊!」趙燕非大叫一聲,羞憤的淚水溢出眼眶,口中罵道:「畜生!……

    淫賊!……。」

    我臉上一抖,肌肉硬成一塊,滿手沾著鼓滑脂膩,將她下裳連著褻衣一起往下擠,往下擠……

    暈白的兩掰屁股露出來,渾圓滑膩的大腿露出來,小巧的腿彎露出來,滑過小腿肚,我又解開她一隻腳的綁帶,褪下她布制的襪子,布鞋掉下去,露出一彎抿成一團的腳尖,幼嫩的腳趾像一隻隻小動物乖乖排列著睡在一塊。

    趙燕非屈辱絕望地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滾滾而出,似乎連罵也懶得罵了,整張臉泛起淒豔的蒼白,頰邊卻還留有一抹淡淡的紅暈。

    便如用稚子逗著心尖,用手探試劍鋒,我心痛得發抖,又冒著涼絲絲的致命快感。我愛煞了她!我非摧毀了她不可!

    我把她擱在榻上,抽出身,忽將她兩腿舉起來,猛地往兩邊一分,她雙腿大開,私處一下袒露無遺,捲曲的稀疏黑毛觸目驚心,墳起的小山包下,粉嫩的開著一道肉縫,欲閉還開,驚羞無限。

    「啊!……」趙燕非驚喚了一聲,她的兩隻腳在我手中微微顫抖,臉上因羞憤到極處而扭曲,嬌容的變化動人魂魄。

    我怎能這樣……?我心想。我就這樣了!另一聲音在狂喊,我打開了她深藏多年的羞恥!凜然不可侵犯的趙燕非私部在我眼前大開!

    我興奮得渾身泛起一粒粒雞皮疙瘩。順勢將她兩腳往前推,壓在她兩臂旁,身子跪下去,到她兩胯中央。

    她大開的私處近在眼前,吹一口氣,便能將她翻開的肉唇吹動似的。羞白的屁股壓在青色道袍上,兩邊是不含雜色的雪白粉嫩的大腿根,中間一層層、一圈圈柔嫩的肉褶皺,像是打開的花瓣,鮮豔咋吐。再下方一圈緊緊密密菊花小洞,是她的股眼兒。

    按耐不住一股衝動,我往她私處吹了一口真氣,她兩邊腿兒往中間微微一顫,似要閉合,卻又動不了。

    聽到她「啊」的一聲輕喚,接著是有氣無力的罵聲:「淫賊,淫賊……。」

    低低的嗚嗚聲傳來,她終於羞憤得哭了起來。那哭聲像一道清涼暢快的小溪,流進我的體內,又痛又甜。

    隨著她的哭聲,秘洞竟流出一線濕濕的水光,讓我驚訝之餘,興奮莫名。又是吹出幾口真氣,有的凝成一道細線,銳如針刺,有的雲開一團和風,春風過林;有的往她秘洞中直灌,有的拂過她秘洞上方含著的一粒肉疙瘩——跟三師嫂嬉戲時,我知道那一點兒是女子最難挨忍之處。

    她股間肉兒一縮一縮,流出更多水兒,哭聲變成長一聲、短一聲的抽泣,喚起我心底無限溫柔,帶有些飄浮的詩情畫意,我渾然不知身在何處,一股邪勁兒讓頭皮陣陣發麻,細細玩弄著她的私處。

    我在她大腿根深情一吻,舌尖吐露出來,像條歡快的小蛇,游向她的神聖的秘處,那兒花蕊吐蜜,嫩貝含珠。舌尖絆倒在含羞綻放的花瓣,一舔,花瓣翻捲,花心羞縮,滲出一股亮晶晶的水兒來,奇景難描難畫。

    頂著股暈勁兒,我埋首在她股間,百般戲耍,趙燕非哭叫聲、呻吟聲混成一片,私處淫水淋漓,被我攪得一塌糊塗。我腰下塵根聳直一根,似要破裳而出,已是引火燒身,欲焰難禁。

    我直起腰身,如醉了酒似的,身子顛了顛,鬆開腰間袍帶,露出翹直的塵根。

    將她腿兒一分,塵根湊近,用我的粗大欺凌她的柔弱,在她私處上下劃撥著,不顧趙燕非驚羞的哀叫,驀地一下沉進去。

    「啊!……」趙燕非悲嘶一聲,整個身子像顫動的琴鉉,瑟瑟發抖。眼中痛出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中滾了滾,終於順著臉頰滑下來,拉開了一道彎彎曲曲的濕線。一歪,爬上了她的唇。

    便若一柄刀抵在了我的咽喉,我氣息窒了一窒,心下發狠,塵根再往前一聳,如巨蟒入洞,被她的秘唇吞沒了一大半,秘唇像張開的一張嘴兒,緊緊的將塵根含著。拉出來,如抽出利刃,帶出一股血水,順著她腿間爬開,她私處肉唇沾著血跡,像翻開的一個傷口。

    我心間像有一陣大風颳著,呼拉拉的暢快莫名,似悲似喜,如顛似狂。歪了歪臀兒,將塵根再次插入,在趙燕非哭喚聲中,一聳一抽,快感一陣陣,如鋼刀刮著骨髓,憋著一股狠勁,在趙燕非體內狂抽狂聳,看她臉兒變了形,看她哭聲變了腔,突然,一股快感的洪流捲上來,我大叫一聲,往前死力一抵,撲在了趙燕非身上,緊緊扯著她兩側肩臂,身子一陣痙攣,精水一股又一股,俱打在她的體內。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渾身抽了筋髓似的無力,臉貼在趙燕非胸上,看見趙燕非的青色道袍,在榻上鋪開了一大片,像流了一灘青色的血液。

    久久的回過神來,昏昏然爬起身,見趙燕非眼兒張開一片漠然,看著屋頂上方,像在回想些什麼。看上去那麼柔弱,那麼無助,像只被剖開的羔羊。

    那一剎,竟有股茫然的感覺,迷迷糊糊中像有根線牽著,我到了趙燕非的臉旁。

    她在哭,我心想。

    她很傷心,我心想。

    我嘴角裂開一絲笑意,一絲心痠痛楚驀地流遍身軀。

    不知不覺跪上榻,垂下的塵根停在她的臉上方,構成了一幅奇異的畫面。便如自己親手殺害了一個親人般,我悲痛莫名,心兒麻木,用手指輕輕拂拭著她眼角的余淚,渾不知自己要做什麼。

    「淫賊……!」一個聲音傳來,是叫我嗎?

    我茫然中轉過頭,看見一柄青光凜凜的劍向我刺來,我竟張開兩個指頭想捉住它,「簌」的一聲,指頭像有冰片辣辣的割過,接著胸側傳來錐心的疼痛,我看到自己胸前含著一柄劍身,詫異間抬起頭,一個全真道士朝我獰笑著,是那個白臉道士,趙燕非的師兄。

    「師妹!師妹!」我聽著他的叫喚聲,跌跌撞撞地踩下了榻,定下身,胸間一股刺痛蔓延開來,手腳在發顫,胸前衣袍全被血水染濕。

    我要死了嗎?茫然四顧,發覺自己已到了屋外,聽到屋裡趙燕非的哭叫聲:「殺了他!殺了他……!」

    我心一緊,一邊掠開身子,一邊對自己奇怪的笑:我還能逃……我居然還沒死!眼前黑暈暈一片,強忍著巨大的疼痛,我只知自己在拚命逃,不知自己逃向哪裡。後面追聲漸漸跟上來,我下了一處高牆,發覺自己到了賈府的園子。

    腳一踩到軟軟的泥土,我便使出遁地術,才沒入土中不到兩米,再運真氣,胸前熱濕,血水狂湧,前行不得。我掩向胸口,卻觸到裡頭經書,登時想起:師門秘籍可不能落入敵手!隨手掏出經書,遺在土中,身子使勁掙出土面,向前逃去。

    「淫賊……休走!」喝聲傳來,我回頭一望,園子石牆外飄進兩道身影,是趙燕非和她師兄。

    極度的疼痛令我有些瘋意,我吃吃慘笑著,跌跌撞撞奔出幾步,突然,一股刺痛拽緊了我的心口,痛得我無法呼吸,我停下身來,眼睜睜看著趙燕非和那白臉道士一步一步走來。

    我知道已然無辜,默運師門離魂術,只等最後一擊,魂魄藉機逸出體外。

    趙燕非臉色慘白,眼角猶帶淚跡,神色漠然,看上去依舊那般動人。我淒然衝她一笑,勉強擠出聲音:「你……你來……殺了我……吧!」

    一聲冷哼在她身旁,白臉道士將劍揮起。我驀地將身一撲,撞向趙燕非劍尖。

    趙燕非呆了一呆,劍身已沒入我體內,我吁吁的喘著氣,一股痛切心扉的甘美升上來,我心想:好啦,我終於是死在她的劍下啦。歪仰著頭,望著趙燕非,挺著心口的疼痛,不住邪笑:「其實,我……我……好喜歡……你……啊!」

    我痴痴的盯著她的臉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趙燕非的臉兒轉淡,變的模糊……

    彷彿聽到遙遠地方傳來一聲:「淫賊!……死到臨頭還說風話!」是那白臉道士。隨即一股劍光劈面而來,將我下巴劃開,剖下了胸口,我終於歪倒在地。

    一切忽然變得那麼輕,那麼恍惚,不可捉摸。風兒似會把我刮跑,把我吹散!

    我全身透涼,站也站不住腳!

    我死了麼?我吃驚地盯著自己躺在地上的身子。思緒飄飄乎乎,繞著我的身子,心中悲痛莫名,捨不得離去。

    這是我的身子: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一灘血紅,下巴血肉糊糊,唇兒開了一個口子,血紅一線。

    這是我的臉兒: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龐,面頰灰土,涂濺著斑斑血跡,眉間微皺,稚氣未消。

    風輕輕吹著,我傷痛難言,求助似的望向四方。

    趙燕非眼兒呆滯,神情有些迷茫,喃喃道:「他……他死了……。」

    是的,我死了!我衝她大喊,你會傷心麼?!

    趙燕非沒聽到我的喊叫,呆呆盯著我的身子。不對,現在應是我的屍體了。

    卻見白臉道士俯下身,在我身上探摸著,他在幹什麼?趙燕非也吃驚道:「你……你在幹嘛?」

    白臉道士道:「《元棋經》!師妹,這淫賊幾個師兄和密宗門那女道士都逃了去,捉住的那個娘們身上也沒有,我看看是否在這淫賊身上。」

    我心下暗自慶幸。卻見他搜了半天,沒找著,突然起身,狠狠地往我身子上一劍又一劍刺去。我心頭大怒,這惡道這般可惡!卻無力阻止。

    趙燕非似乎吃了一驚,「啊」的叫了一聲。白臉道士朝她道:「師妹,他如此辱你,我……我非叫他碎屍體萬段不可!」說著,又是刺個不停,口中續道:「可惜這淫賊的師姐送到宮中吳仙姑那裡去了,否則回頭定將她好好折磨,替你出口惡氣!」我心一跳,師姐在宮中?!

    趙燕非臉色發白,顫聲道:「你……你先住手!」

    白臉道士詫道:「師妹,你要自己動手麼?」

    趙燕非盯著我的身子,緩緩走過去,眼中茫然,似乎喃喃自語:「我殺了他!

    ……他……他總算就過我一命……否則我落入那狗賊手裡,更是悲慘……。」說著,向前一俯,按著我的身子,一起沒入土中。

    我呆呆看著,她對我還不是那麼狠,她……

    正痴想間,趙燕非躍出地面,一言不發,轉身離去。我不由痴痴地跟著,突見她轉過身子,嘶聲叫道:「別跟著我!」蒼白的面容甚是駭人。

    我吃了一驚,她能看見我麼?卻見白臉道士身子驀地停下,顫聲道:「師妹……你怪我麼?我本想與你一道來的,卻給師父叫了辦事去,我一辦完事,立即趕過來了,卻遲了一步……師妹,你怪我了麼?」

    趙燕非容色漠然,似乎沒聽見,身子一閃,倏地遠去。白臉道士在後遠遠喊著:「師妹……師妹!……。」

    我跟著飄前幾步,隨即停下,心道:「我跟上去幹嘛?」忽起想師尊說過,離魂術只能將魂魄短時間凝聚,時候一久,便要魂飛魄散了。不由心急起來:我何處尋找肉身去?

附體記(十八、幽幽離魂)

作者:古鏞


    十八、幽幽離魂

    離魂附體術是我們神龍門的獨門秘術,本為道家屍解術一種,即修道者憑藉肉身寂滅的剎那,得道升天。後世水解、火解、土解、丹解等術法出現後,漸漸被其它道門所棄用。皆因屍解者若功力未逮或稍有不慎,往往魂飛魄散,不得回生,十分危險不過。

    師尊卻取屍解術中魂魄離體後的剎那生機融合神龍門「凝神功」而創離魂附體術,不求升天得道之大功,只求肉身毀損後,魂魄能得以苟延殘喘,另覓棲身之所,供修行者危機逃生之用。

    離魂附體術又分為離魂術和附體術兩個部分,離魂術,便是於肉身解體時,將逸出體外的魂魄憑藉真氣聚收而起,保持不散。道力強者,魂魄凝聚的時間也長,道力弱者,魂魄凝聚的時間則短。非修道者,也有偶憑一口怨氣怒氣將魂魄鬱結不散的,世間謂之為鬼或冤魂。附體術,則是在離魂之後,找到一個合適的肉身,將真力凝成的魂魄驅入軀體,真氣同時散佈體內各處,令血脈重流,心臟再跳,肉身復甦。而憑藉重生的肉身供養,魂魄也因此才能長期依託生存下去,否則,終究逃不過魂飛魄散的厄運。

    師尊曾說,凡人皆有精、氣、神,三者旺健者,魂魄上不了身。而死去多時的軀體,冰冷僵硬,生機全失,取來也沒用。所以須尋得意志薄弱、神志不清或是死去不久、軀體尚溫的肉身,方能附體重生。

    可是,倉促之間,哪兒又能找到合適的肉身呢?

    我向四周看去,園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人影。幾步之外,地面遺有我剛才流的一灘血跡,秋風咋起,不時有零零散散的落葉飄落其上。

    沒了軀體,手腳和胸腹的知覺卻還在,我試著跨出一步,感覺自己竟輕飄飄的滑了過去,空空蕩蕩的,收不住腳,全然不由自主。

    一瞬間,我有種說不出的失落和悲傷:我不再是人了……我是個鬼魂!雖然魂魄離體早已發生,卻直到此刻才突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單和害怕。

    我腦中不由回思師尊所交代的一切細處,生怕行差一步,落個萬劫不復。

    徘徊不定中,我猛地想起:為何師尊和師伯、三師兄被全真妖道殺害,卻未能得以附體重生呢?!

    難道是一時都未找到合適的肉身?

    未必!未必!突然之間,我內心深處隱隱約約地恐懼:哎呀……錯了!完全錯了!

    離魂附體術因太過危險之故,只停留在道法術理的階段,從未經過親身體驗。

    先前還以為,只須肉身解體,魂魄自然逸出,只要道力夠強,便能重新凝聚。

    可是,適才我魂魄離體之際,明明是因內竅早已洞開之故,魂魄才得以順利離體重聚!

    皆因解體時,魂魄還須在瞬間衝破內竅關口,否則,魂魄滯留體內,失去肉身依託的真氣無法將斷續飄逝的魂魄攏聚,真氣與魂魄都將歸於虛無!

    除非師尊他們的功力能使體內真氣瞬間打破內竅約束,否則,貿然施展離魂附體術,則是自尋死路!

    可是平日苦苦修煉都未能打通內竅,又豈能在臨死前瞬間突破竅關?

    師尊呀……!

    難怪師尊臨亡之際會傳來遇難訊息,以前我雖知師尊遭難,內心還隱約地抱有驍幸心理,或許師尊能憑藉附體術逃得一線生機,如今才知全是妄想!

    我心中悲痛莫名,繞園飛走,大痛徹身。

    一定要找到合適的肉身!我心中狂喊,我要為師尊報仇!

    悲痛驅使之下,我下定了決心,往園外飄去:哪怕挨個人挨個人試一個遍,我也要活下去!

    過了園門,飄到長廊,見有一個賈府婆子碎著小腳匆匆奔來,我稍一遲疑,心想:總不能附體後變成這樣一個年老婆子吧?那倒不如乾脆死了!

    不知如何,竟想起自己變成了這個年老婆子,躺在榻上,撇開腿來,正給一個老漢戳弄。不禁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和難堪,暗罵了自己一聲荒唐。

    正尋思間,那賈府婆子已擦身而過,帶起一股涼風,捲得我一陣不舒服。我繼續往前飄行,心想:是了,須得找個男身,否則日後難免遭男子羞辱!

    穿過長廊,是賈府老太太居住的正屋,四處悄無聲息,往南出去,便是大夫人和賈似道居處,兩個小廝在院中備馬,右邊彎下腰的那個小廝身子瘦弱,長得還算清秀,我心下一狠,朝他撲過去。

    「啊」的一聲,那小廝大叫:「趙成,你幹嘛推我?!」

    另一個小廝正在一邊理著馬韁,聞言發愣:「見鬼!誰推你了?」

    那小廝站直身來,摸摸腦門,神情迷糊:「那怎的我無緣無故閃了一下腰?」

    那喚作趙成的小廝陰陽怪氣:「陳安,不會是想小荃姑娘想瘋了吧?哼,昨兒看你一夜沒睡,今天盡犯迷糊了。」

    那叫陳安的小廝臉色一白道:「胡說!」

    「快!齊管家吩咐,龔護院一會得上江西給老爺送信,大公子……。」趙成岔開話題,壓低聲音道:「大公子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啦。」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都不敢吭聲,默默地置上馬鞍,理著腳蹬。

    失去軀體後,我本無形無狀,剛才那一撲,其實是以一團真氣接近於那叫陳安的小廝,卻覺著他雖長得清瘦,體內生機充盈,反被彈了回來。正欲轉身離去,聽那趙成一說,頓時想起大公子久病垂危,正是最合適不過的肉身!於是返回長廊,往大公子居處飄去。

    誰知才過長廊一半,一陣風兒吹來,「四肢百骸」要散開來了一般,身子輕飄飄的離了地面,貼附到了廊頂,若不是被擋著,似乎就要隨風飄逝而去,大駭之下,忙凝神定氣,好一陣緩過來,眼前景物次序浮現,才重又變得清晰,心知離魂魄消散的時間已不多。

    卻見眼前這陣風勢甚是惱人,此時恰是初秋時節,季候交替之際,北來之風「呼呼」直刮,勢頭正猛,似乎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我心間愈來愈透著空涼,止不住渾身輕抖,這正是凝聚魂魄的真氣不繼的跡象,不禁心下叫苦。

    這時,後邊腳步聲響,一股酒氣先飄至「鼻」端。我回頭一望,見廊下走來數人,一名賈府家丁在前引路,後邊跟著三名玄袍方士,從左至右,由高到矮並行而至。觀其容貌,皆醜怪無比。

    左首一人高高胖胖,軀體粗笨,橘皮一般的粗臉能看見一粒粒凹洞,滿面紅光,噴著酒氣,卻竭力作出肅穆莊重之色。中間一人,牛鼻沖沖,眼中白多黑少,神色呆滯。右邊那方士,身子瘦小,乾巴巴的弓著腰,一對鼠眼停不到一處,時刻在滴溜溜轉個不停。我一看之下,雖在傷痛中,卻差點噴出笑來,這幾人的模樣正是時下最流行的招魂闢邪兼治病賣符的方士樣子!

    漢末之後,民間漸有不修道法、專事畫符設壇號稱治病除邪的方士,遊走四方,騙財騙色,人數之眾,甚至超過修習功法的道士。不知從何時起,愈是相貌醜怪者,愈是受人歡迎追捧。或許容貌愈丑,愈會被人當作奇人異士的緣故吧,便如白髮蒼顏的郎中,更被人視為醫術高明之士一般。這幾個人,若僅從相貌上來說,鐵定是當世罕見的異人無疑了。

    等他們走過,我忍笑撲將下去,緊貼在左首那高胖的方士背後,仗著他又胖又大的身軀遮去了大半風勢,縮著身子往前飄去。

    前行間,眼前景物漸漸飄忽起來,身子幾次差點被風吹散了去,我心下著急,嫌那高大方士走得太慢,暗運一口真氣,凝成一線,銳如針刺,往他脖子吹去。

    他後頸一縮,卻沒什麼反應。我暗罵了聲:果然是蠢笨如牛的貨色!連著幾口真氣朝他耳後穴道刺去,卻見他似乎還是渾然未覺,我正覺不妥,猛見他轉過身來,吼叫一聲,一方黑布當頭罩下,避之不及,感覺整個身子落入黑影籠罩,四下圈圍過來,身子一輕,已被人提在手中,左衝右突,皆被黑布擋著,逃逸不出,我這才驚駭起來。

    聽得一個粗重的聲音,那高胖方士道:「哼!我從不免費捉鬼,你刺我一下倒也罷了,居然接二連三戲弄本道,真是不知好歹!」

    我險些暈了過去,世間還真有能捉鬼的方士?怪只怪眾人把江湖方士形容得太過不堪,我一時大意,竟落入此人之手。

    心下正恨傳言害人。忽覺上方開口處抖動縮緊,似是用什麼絲帶之類的繫上了,聽那高胖方士道:「阿才,你把招魂旛拿好了,莫給他跑了出去。」接著袋身搖晃,傳到了另一人手中。

    這招魂旛四角收起後,裡邊空間只能容下一個人頭顱,現在卻把我整個人都裹了進來。我的魂魄無形無狀,也不感覺著侷促,且尚有上下竄動的餘地,只是自己忽然被縮成了拳頭大小一般,心底有種極其怪異之感和說不出悲哀。

    「身子」被縮小之後,我的真氣凝聚在一塊,目力倒變得更強了,透過薄薄的黑布,能看清外邊情形,旁邊那瘦小的方士空著手,那麼自己是在那個牛鼻方士手中了。

    前頭走著的那位賈府家丁轉過身來,看著這邊,臉上神情像是不信,猶疑的問:「捉到鬼了嗎?我怎沒看見?」

    我心中苦笑:「別說你不信,說出來我也不信啊!」可現在自己實實在在被人裹在幡中,拎來拎去的,完全不是在做夢。

    高胖方士哼了一聲,似對賈府家丁的懷疑表示不悅。

    旁邊的瘦小方士道:「那當然,你沒法眼嘛,自然看不到,想看一看嗎?」

    那賈府家丁似有些害怕,呆了片刻,才點了點頭道:「嗯!」

    瘦小方士道:「交十兩銀子!」

    那賈府家丁嘴兒張大:「什麼?!」

    瘦小方士理所當然地:「十兩銀子,我師父便耗損真力幫你開通法眼,你就看得見了。」

    那賈府家丁彷彿給人抽了一鞭子,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瘦小方士追著叫道:「這是最公道的價錢啦,開了法眼,以後你不論白天黑夜都可看見鬼啦!」

    那賈府家丁也沒轉身,只聽他嘟囔:「你自己天天見鬼去吧。」

    瘦小方士尖聲細氣道:「十兩銀子都不捨不得,我交了一百兩銀子,師父還沒幫我開法眼呢!」

    將我提在手裡的阿才嗡聲嗡氣道:「什麼?!你才交一百兩銀子,師父怎的收我二百五十兩銀子,師父……」他的鼻音甚重,尾音更是拖得很長,便如老牛哞叫一般。

    高胖方士道:「嚷什麼!我讓你早出師一年,不就掙回來了,你以後還想不想學法術了?啊?」

    阿才道:「弟子當然想……」

    高胖方士道:「想學就閉嘴!」

    阿才和瘦小方士當即不敢吭聲。一會,幾人到了大公子居處,透過幡布,能看見許多人在大公子屋裡屋外候著。那賈府家丁見方士們停步不前,回身詫問:「怎麼啦?」

    高胖方士傲然一「哼」,卻不說話。

    那家府家丁似乎會意過來,高聲喊道:「龍虎山張天師駕到——!」我嚇了一跳,那高胖方士是龍虎宗天師府掌教張天師?師尊雖已獨立門戶,可按輩份我還得稱張天師一聲「師叔祖」哩。只是聽說龍虎山這一代天師早已歸隱靜修,怎麼出來幹這些應酬瑣事?看那高胖方士粗笨無比的樣子,又哪有一代宗師的風範了?

    瘦小方士在旁低聲提醒:「錯了,是龍虎山下……。」

    賈府家丁應漫不在乎道:「一樣,一樣的,差不多。」

    瘦小方士便沒吱聲。幾人昂首闊步走入大公子臥房,裡頭女眷均已避至隔壁側室,當下拉開架式,佈壇設香。張天師察看過大公子,面朝大公子臥床,隔著一張支著黃幡香霧繚繞的桌子,開始施法。他口中唸唸有詞,灑下一把符紙到壇中,火一霎旺了起來,張天師驀地從腰間抽出一柄挑木劍,朝虛空中急刺徐劈,發出「哧哧」聲響,身形大開大轉,在壇後遊走不定,有時將劍突然從旁觀的家丁耳畔刺過,嚇得那人一動也不敢動彈。

    忽地張天師將身一轉,口中斷喝一聲,劍尖指向壇上燭火,但見火光一傾一傾,如被疾風吹過。我聽得上方微有聲息,往上一看,侍立在幡邊、被幡布遮著的阿才正鼓著腮幫子在那拚命吹氣呢,不禁啞然而笑。

    我冷眼相看,見那張天師身形步法倒是中規中矩,氣度不凡,但功力卻委實不敢恭維,恐怕比我還要差上許多。刺劍發聲等等,只能算江湖騙子手段,自然不足一提。使氣運劍,本來撲滅燭火乃輕而易舉之事,他居然也辦不到。不禁心下納悶,如此功力,怎能步入靈界,將我捉住?

    正尋思間,張天師左手兩指並作一處,朝招魂旛一指,劍尖偏斜,跟著刺過來,我心下一驚,身子飄空,他的劍已從阿才手中將招魂旛挑過,往燭火送去。

    我感覺下頭火氣一炙,忙往四處亂躲。聽得滿屋中人皆發出驚喚之聲,人群聳動,屋裡氣氛一下熱鬧許多。

    好一會,張天師似乎炫耀已畢,才將招魂旛移開,手團著幡袋緊下,表示內中空無一物,並非藏著什麼小活物,然後送回阿才手中。那幡布也不知什麼做成的,燭火烤燒許久,卻絲毫未損。

    我定下魂來,心下惱怒,這張天師竟拿我作道具,向眾人展示他的法力高強,卻害我被火氣熏烤許久!

    那瘦小方士首先歡呼:「恭喜天師,捉住了這惡鬼!大公子現在可以安心養病了。」

    張天師也像功力大為損耗似的,將劍收回腰畔,吁了口氣,閉目不語。

    聽到齊管家的聲音:「天師辛苦了!」隨即有人奉上銀兩酬謝。阿才和瘦小方士將施法用具收拾好了,全交由阿才背著,幾人走出屋外。我心下發愁,眼見大少爺近在身前,卻無法附體,也不知他們要將我帶到哪去。

    到了門外院中,阿才晃了晃招魂旛,問:「師父,這個鬼怎麼辦?又沒人給銀子,不是白捉了麼?」

    張天師「嗯」了一聲,也不言語,只顧走路。

    瘦小方士道:「師兄真笨,改天找個大戶人家,放入他府中,不就有人給銀子了?」

    阿才道:「啊?怎會有人……。」突然醒悟過來,連聲道:「師弟說得對,師弟說得對!」頓了頓,卻又疑問:「可這鬼自己跑了怎辦?」

    瘦小方士道:「有我們看著,它跑得了麼?」

    阿才道:「是!是!」

    我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他們竟毫不客氣地把我視作賺錢工具了,等他們哪天找到大戶人家,我恐怕早已魂飛魄散了!同時暗暗奇怪,怎地過了這般許久,自己還好端端的,莫非這招魂旛還有延續魂魄之效?

    出了大少爺院子,張天師突然加快腳步,道:「快,快跟上!」

    瘦小方士道:「師父,走這麼急幹嘛?」

    張天師低聲道:「那大公子眼見不行了,他一斷氣,我們今日所得的一百兩銀子就沒了,說不準還得給人捉住毒打一頓。」

    瘦小方士一聽,一忽就搶在了張天師前頭。阿才嗡聲道:「師父,我們現在去哪?」

    瘦小方士回頭道:「不錯,大公子一死,賈府勢大,恐怕會派官府捉拿我們。」

    張天師道:「為師早想過了,做完賈府這筆大主顧,就帶你們上山東府去。」

    瘦小方士道:「上山東?師父……你不會是怕少天師追上來,不敢在江南呆了吧?」

    張天師道:「廢話!我是他叔父,他是我侄兒,你說,誰會怕誰?」

    瘦小方士道:「當然是……叔叔怕侄兒!」

    張天師怒道:「又說錯話!你目無尊長,這次的半兩工錢被扣了!」

    瘦小方士笑嘻嘻道:「師父,你忘了?我今日的工錢,剛才已經被你扣光啦。」

    張天師道:「罰你兩天不許吃飯!」

    瘦小方士道:「可是,師父,沒吃飯,怎有力氣幫你幹活騙……那個……掙錢?」

    張天師道:「有道理……那就扣你下次工錢!」

    瘦小方士登時如霜打了一般,低頭有氣無力走著,落到了張天師身後,吱吱嗚嗚低聲道:「山東兵荒馬亂的,鬼才願意去呢。」

    張天師卻聽到了:「笨蛋!兵荒馬亂才好,死的人越多……」

    瘦小方士立即點頭道:「對對,捉鬼的生意便越好!」精神一振,緊跟上了他師父。說話間,三人腳步不停,已穿過東北角門,到了園中。

    忽聽一個聲音響在附近:「四叔,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吧。」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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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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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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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十九章、附體重生)

作者:古鏞


    十九章、附體重生

    張天師頓時臉色一變,腳下打轉,忽溜溜的折往南行,瘦小方士立即跟上。

    阿才遲疑片刻,也緊跑上前。

    張天師忽然想起,回頭道:「快,快將幡兒藏起!」

    阿才慌急間提著招魂旛四下里打轉,張天師搶身過來,拿了招魂旛要往他懷裡塞。卻聽得一個聲音:「四叔!」園中一棵樹下,站著個少年道士,面容沉靜,也不知他怎麼冒出來的。

    瘦小方士和阿才忙回頭道:「少天師!」那少年穿的正是龍虎宗天師府的服色。

    張天師滿臉呆笑:「演兒,嘿嘿,你來啦!」

    少年道士道:「四叔,你趁爹爹閉關修行之際,竟將本門歷代天師所用的靈旛偷取下山來,在民間四處招搖攬財,壞了本門規矩,快將靈旛還來,跟我回山。」

    他說話慢條斯理,聲音沉靜清澈,似乎不慣行此催逼之事。

    張天師道:「演兒,這幡兒你爹爹用了幾十年啦,也該輪到我用些時候,過兩年,我還回山去,不就得了?」

    少年道士道:「這……如何使得?二叔說,你從小不好好修行練功,盡搗些歪門邪道,又貪吃貪喝,靈旛在你手上,定會作出有辱天師府聲譽之事,要我及早下山,追討回來。」

    張天師怒道:「什麼,老二竟這麼說?!哼,他一個好色之徒,娶那麼多老婆。怎能信他的話?」

    少年道士搖頭道:「我一路跟來,早打聽到你四處以」龍虎山張天師「名號騙錢啦!」

    瘦小方士搶道:「誤會,誤會,師父一直是打著」龍虎山下張天師「名號才對,師父住的莊子在龍虎山下沒錯吧,他也姓張,這名號一點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須狡辯,回山你也得挨罰!」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將身一縮,當即不敢說話。

    張天師惱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給,你從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還敢跟我來搶不成?」

    少年道士聞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經下山來了。」

    張天師一聽,當下便慌了,與阿才、二臭對視一眼,也不多說,低喝一聲:「我們走!」

    少年道士皺皺眉,也不見他來阻攔。地上卻驀地竄出個不足三尺的小人,伸手來扯阿才手中的招魂旛,張天師叫道:「四小鬼也來啦!」一腳踢過去,那小人閃身躲避,身子橫空,一隻手還扯著幡角,口中呀呀亂叫。隨即旁邊地面又竄出三個一般大小的人來,身形似猴,閃動竄躍,靈活無比,纏得張天師三人無法脫身。

    阿才與那小人互相扯著幡子,繫帶在拉扯中散開,幡布一角搭拉下來,我一見機不可失,飄身出來。這時才看清那四個小人身子雖小,面容卻已不年輕,估計是天生侏儒。

    從幡中出來,身形一展,那種飄飄欲散之感頓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公子居處飄去,出了園子東北角門,身週一切忽然變得愈來愈模糊,將到大公子屋子,隱約見有一大群人,擠得亂遭遭的,「大公子!」「筠兒!」的嘶喊聲傳來,夾雜著些哭聲,卻聽不是很清楚,恍若隔夢,極不真實。

    魂魄就要散開了!那種輕飄飄的虛無感使得眼前一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狀了,怎地頭部的感覺在前,身子各處的感覺卻像張開的一件薄衣在後飄?一頭撞進屋內,強忍著睜開「眼」,見榻上臥有一人,尚未看清他面容,便將身挨近,勉力使出附體術,真氣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從他頭頂靈穴中注入。

    感覺如穿了身緊小的衣裳,全身侷促得要命。又像給人點了穴道,手腳一點也動彈不得。我謹記師尊傳授的附體術要訣,不顧屋中糟雜的聲息,解體後殘存的用來凝聚魂魄的真氣一點點任其遊遍全身,所到之處,如清泉流過乾枯的旱地,麻木之感漸漸消失,心臟也開始恢復跳躍,當真氣全部匯聚丹田,我長舒了口氣:總算成功將這個新的肉身收歸己有了。

    同時心想,附體時軀體尚溫,卻沒有一絲抗拒,看來大公子的魂魄在眾人哭喊聲中已經離體而去,我心裡頓時像落下一塊石頭,負疚感也隨即消失了。畢竟在他人生機尚存時,便奪人軀體,無論如何事後都會心中不安的。

    我緩緩將眼睜開,見屋裡人哭成一片。其中一個丫鬟猛然見到我睜開眼來,「啊」的一叫:「大公子!……大公子醒過來啦!」。眾人一時都看過來,所有的聲息一霎頓止。

    最靠近床邊的一個老夫人,抬起一張淚臉,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牽動,終於破啼為笑:「筠兒,筠兒!……。」兩手緊緊捏著我手臂。一名素衣婦人也撲到我身邊,叫著:「筠兒……!」聲音梗住,水波一般的眼眸滿是焦切關懷。後邊一個女子跟著扶上來,是棋娘。

    我才叫了半聲:「棋娘!……。」胸腹間隨即一陣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幾乎要暈了過去,運行真氣內視一週,發覺自身臟腑糜爛如瘡,顯是中毒極深的跡象。

    毒力雖不暴烈,卻綿長細緻,柔韌之極,一波一波從體內深處攻來。我忙閉目運氣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來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藥。」

    用毒亦如修道一般,有高下之分。瞧這中毒情狀,似潛伏已久,卻絲毫未被郎中察覺,據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藥術才能達到這般境界。

    若是平日,這點毒力應該難不倒我,可是離魂之際,我的功力損耗甚巨,剩不到五成,現在能不能將毒素逼出體外,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不禁暗自叫苦:「我怎的選了個有毒之身來附體,豈不是找死麼?」

    聽得有人喝道:「快!快讓人將藥灌下去,吊上一吊。」接著就有人端藥上來,冰涼的藥碗碰到我唇邊,我嚇了一跳:「這碗藥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無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聽我使喚,一時竟動彈不得,給人掰開了嘴唇,硬將湯藥灌了進來,心下之慘,當真難以形容,只覺口中湯藥源源不絕,全吞入了腹中,我一急之下,頓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窗外雨聲滴答,我醒了過來,見屋內紅燭高燒,照得屋子明亮如晝,外頭卻漆黑一片,顯是夜已深了。榻沿彎伏著一名丫鬟的弓背,似已睡熟。

    「這是哪兒……呢?」我心中疑問著,有那麼一瞬恍惚,隨即完全清醒過來。

    我內視一週,體內毒素依舊未除,毒力似乎隔一陣才會發作一次,此際覺得體內平和舒適,並無痛狀,稍稍安下心來。

    指尖不自覺顫抖了一下,我試著將手掌提起,竟能動了,舉到眼前,見一隻保養得如女子般的手兒,十指纖纖,肉色紅白,比我的手掌要小了許多。腕下一截肌膚皓白如玉,肘彎尖瘦,配上華麗的袖口,我一時竟有些懷疑了,忙往襠下探了探,塵根軟卷,方舒了口氣。

    以後我便是這副身子了麼?也不知長得甚麼模樣?我發了一會呆,聽見外邊雨聲不斷,忽想起:「我從賈府離開,如今肉身被毀,深埋土中,這雨一下,連園中留有的一點痕跡也給沖得一乾二淨,便如憑空消失了一般。棋娘找不見我,不知會不會心下著急?左小瓊若是回到臨安,也必隨宗陽宮人來找,只是……從此再了找不到我這個人了。」想到這裡,我不由心下一酸。

    不知為何,我肉身被毀,雖與趙燕非有關,但對她總也恨不起來。每念及她時,心窩處似還停有她的那柄劍,痛感緊緊扯著,卻又有一絲淒涼莫名的快美之意。

    環視左右,轉而發愁:「現在這副樣貌,回去棋娘處固然不可,到宗陽宮去卻也不妥。若是留在此地,賈府中人自當我是他們大公子,我卻連大公子貼身丫鬟和親娘都不認得,豈非讓人生疑?」

    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先從此地脫身為妙。待要撐坐而起,卻發覺自己軟綿綿的沒半絲力氣。

    身子一動,伏扒著的丫鬟立即抬起頭,額邊壓著一道紅印,睏倦的眼中滿是喜意:「公子!你醒啦?哎呀,別動,小心身子!」她的眼兒,彷彿清晨霧氣瀰漫的小鏡湖水,朦朧中不失清澈。觀其容貌,正是我初入賈府時,撞到齊管家的那個丫鬟小菁。

    我只得順著她的手兒重新躺下,微微笑了笑:「小菁!」在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自己認識並能叫出名字的,畢竟是高興的事,否則真不知如何應付方好。

    小菁將我的錦被掖好,忽然定定的看了我半響。我有些心虛:「怎麼啦?」

    小菁垂下頭:「今日嚇死我啦,以為你……。」眼圈一紅,似有滿腹話兒,卻又將聲嚥下,深情眷念,全從眼波中漏了出來。

    我心中感動,隨即又想:「她這可是對大公子好,不是對我。」呆笑道:「沒事啦。我不是好好的麼?」

    小菁將神情掩飾過了,丟出笑靨向我:「虧得今日來的那張天師神通廣大。

    宮裡來的太醫說,你雖昏迷不醒,脈搏卻強健多了,與前些日大不一樣,病情應無大礙。老太太她們聽了,才肯回去歇息。」

    我想起張天師師徒三人的一番做作,心中暗笑,她們這般認為最好!口中附和道:「是啊,那天師施法之後,我全身頓然輕鬆許多,心頭一鬆,竟睡了過去。

    醒來卻見你們大叫大嚷的……。」

    小菁靜靜聽我說著,不知為何,頰邊卻慢慢紅了,張口欲言,又縮了回去。

    我奇道:「你想說什麼?」

    小菁暈著臉笑,搖搖頭。

    我心兒發癢,碰了碰她的手兒:「快說。」

    小菁低頭輕笑,臉上又暈了一層:「都病成什麼樣了,醒過來,老太太、親娘不叫,卻只顧惦記著棋娘……。」說到後來,吃吃笑著,聲音越來越低。

    提到棋娘,我心頭一蕩,隨即聳然而驚:「我當時只識得棋娘,自然張口便叫了。她這般說,莫非大公子竟對棋娘有非分之想?!」

    我定定呆了片刻,尋思:她連這種亂份的事都敢拿來說笑,可見少公子甚麼隱秘的事都不瞞著她,兩人關係非同尋常!

    卻不知棋娘對大公子又如何?我心一時跳得厲害。棋娘慧喆姣好的面容浮上來,說不清心裡是何滋味。

    這時,門口有個甜膩的女聲:「大公子醒啦?!」一個丫鬟裝扮的臉兒一張,隨即消失了。

    一會,那丫鬟扶著一個素衣婦人進來,那婦人容色嬌柔,口中喚道:「筠兒……!」神色甚是關切。

    看來她們一直守在隔壁,聽見聲響,便過來了。我依稀記得這婦人是剛才醒來時撲到我身邊的那個女子,想起小菁的話,猶豫地喚了聲:「娘……!」心裡還不十分確定,大公子的娘這般年輕嗎?

    那女子碎步過來,纖柔的掌兒團著我的一隻手,只一個勁兒看著我,眼眸愁意中帶著深深的憐愛。近處打量,她已不十分年輕了,眉目疏淡,一股掩不住的倦意籠著輕柔生輝的面龐。她定是好多天沒歇息好了,今夜尚不放心,在外守著。

    不知怎地,我想起自己的娘親來,此生未見過一面,也不知娘長得甚麼模樣,有時做夢,面容卻有些三師嫂的樣子。此時一見大公子的娘親,又覺得她才更像些。

    掌背傳來溫熱乾燥的觸感,我心中暖融融的說不出的舒服,不由呻喚了聲:「娘!……。」

    大公子的娘輕輕的點了點頭,報以溫柔一笑,手中隨著輕輕揉動。我悄然閉上眼兒,細細品那先前從未領略過的溫情滋味。一會兒,眼角邊有指尖拂過,溫滑一觸,聽大公子的娘輕嘆一聲:「我苦命的筠兒啊……。」

    我雖知她關心的不是我,眼眶中卻有熱意湧上,胸腔悶著股十分受用的感覺,索性任由那感覺停在胸中不住翻騰枝蔓,一團不可捉摸的輕雲燙著我的心,渾不知身在何處。

    朦朧中聽得她們悄聲細語:

    「讓他睡會兒」

    「不要吵了他」

    「雨一下,天有些涼,門窗都閉了吧」

    漸漸的聲息靜止。身上錦被輕軟,鼻間香氣飄浮,一股舒適的倦意襲來,我渾忘了自己乃附體之身,只想永遠這般睡下去。

    次日,賈府老太太、大夫人、二公子、幾位姨娘等都入屋探望,我生怕露了破綻,偶爾應那麼一兩聲,大多時候只凝神細聽,或裝著昏迷沉睡,遮掩而過。

    所幸她們也擔心我這個「大公子」體虛乏困,不敢久呆相擾,有的則隨在眾人身後,甚至未發一言,也免了我提心吊膽的應對。

    只是心中暗暗奇怪,一直不見棋娘來訪。

    掌燈時分,屋裡愈靜。往來探視的人一走,我躺在床上,心情鬆了下來。尋思:此地終非久留之所,待能走動,當侍機溜走。

    此時我已知道大公子屋裡共有五名丫鬟,小菁是貼身丫鬟,地位在其他丫鬟之上,在裡屋侍侯,與大公子同宿一屋,隨喚隨到,與大公子的情分也更親密些。

    外屋有三名丫鬟,分別叫小萍、小莞、小茵,似乎負責縫繡、貼花、飲食、湯藥等事,有時也入屋聽候使喚。另有一名粗使丫頭,干清掃、漿洗等粗活。此外,還有一名隨身書僮,卻不住在這個院中,今天也沒露過面。

    耳邊忽聽外屋幾名丫鬟在悄聲議論:

    「聽說府裡走丟了一個小道士。」

    「是啊,跟棋娘學棋的。我見過。」小菁輕柔的聲音。

    「棋娘急壞了,四處尋找,不見蹤影。管家派人去宗陽宮問了,也還沒消息回來。」

    「聽說人長得挺機靈的,怎麼說丟就丟了呢?」

    「長得怎麼樣,可就得問小菁姐姐了。」

    「呸!小嚼舌的!」

    「噓……公子才睡下,小心吵醒了。」

    「小莞我的兒,可就你最疼公子爺了。」

    「呸,是誰……是誰陪公子……。」聲音低了下來,有人吃吃在笑。

    「胡說!」小菁急道,轉身朝裡屋走來了,停在門口,又回頭喊了一聲:「小茵,藥好了沒?」

    這時隔壁傳來一個纖細的聲音:「在爐子上熬著呢!」

    我一聽,心頭一震,驀地想起前日晚間在花園裡與齊管家說話的那個丫鬟,是她!沒錯!那個怯怯的、細細的聲音,與其他丫鬟都不太一樣。

    那日晚間她與齊管家的對話似乎又在耳邊響起:

    「別胡思亂想……快快回去!」

    「可是大公子……我真的很怕!」

    「大公子一向如此,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

    當時我還曾猜想:大公子一貫風流,對這丫鬟企圖非禮,丫鬟卻又與齊管家有私,故此找齊管家商議應對之策。齊管家不敢得罪大公子,又怕人發現兩人私情,遂竭力壓制。勸丫鬟快些回去,莫胡思亂想。

    此時看來,全然不對。大公子病得這般嚴重,怎會作出侵犯那丫鬟舉動?

    種種情形一一從我腦中流過,我猛地打了個寒噤。

二十、奇石驚現

作者:古鏞




    齊管家為何哄逼著小茵,對大公子下毒?我腦中閃過一個疑問。

    尚未及深思,小菁已跨入屋中,嬌聲驚呼:「公子,你的臉色怎地這般難看?」

    傾過身子,拿手探我額際。

    她鼓飽的胸脯一下遮過來,在離我鼻尖不過尺許的地方,顛顛欲顫,芬芳的熱氣暈積不散。

    「沒什麼。」我一陣喉幹舌燥。久臥於床,那股鬱積的慾念比平日更盛。一邊手兒不由自主地扶上小菁的腰側,一邊想著:「總之藥是不能再吃了,卻怎般想個法子躲避才好?」指尖才搭到小菁腰間,她肌膚透過薄裳傳來脂脂膩膩的驚人彈性,幾欲將我的手指彈回。我心頭一蕩,神思迷糊間,聽得小菁一聲低呼,嬌彈彈的胸乳沒頭沒腦的壓上我臉龐。

    「啊……!」兩個人都沒想到,同時喚出聲。

    小菁小心掙紮著,吐氣有蘭若之香,在我耳際低如蚊語:「公子,你的身子……。」她顯然誤會了,以為我故意的。

    我微微喘息著,沒想到她竟如此敏感,那腰竟是不能碰的,一碰即倒。臉鼻被她胸乳遮住了,目不視物,從她乳峰傳來致命的香軟,不由得一陣暈頭轉向,唇兒痴迷地去尋她衣下的乳尖。她的酥胸確實與其他丫鬟不大一樣,不僅看上去鼓挺許多,碰上去,嬌軟飽和,可想像出她薄衣下的豐美。

    她此時雙腳還立在床下,上身撲在我身上,後股卻極力向後拖翹。在我唇兒含上她乳尖的一霎,她全身頓時如抽去了筋骨的軟肉,整個兒攤在了我身上。

    我感覺身上一沈,一時只想將上方這個軟綿綿的身子緊緊抱住方好。手伸了出去,尚未合抱,小菁左右輕輕一扭,逃出了我的掌握。臉上紅暈迷布,含羞帶嗔:「公子,你……你不要命了?!病成這樣還……?」

    我微微一笑:「有了你,正是不要命了。」

    小菁退開了些,臉兒愈紅,道:「我可不敢!……老太太、夫人知道,定饒不了我!」語聲悄低,避人耳目。

    適才一鬧,她湖綠色上衣在胸部皺起,襯得胸乳愈加嬌聳傲人,烏黑的發絲有幾縷煙一般吹過頰邊,臉腮暈如塗脂,一時把我看呆了。

    她咬了咬唇皮,又瞄來一眼,長長的睫毛翻出一道火辣辣的餘味,帶一絲調皮狡猾,頓時讓人醺醺欲醉,我覺得整個身心都被托著飄起來了。

    小菁掩嘴一笑,把頭低了。

    我知道既便她與大公子早就有私,也不敢跟我現下的有病之身歪纏。只是體內那股火苗被點著,忽然四處挨不著,難免有些不自在,正無奈間,忽聽外屋小茵喚道:「藥煎好了!」

    小菁轉身便要接應。我心中一動,忽道:「小菁,你來!」

    小菁嗔白了我一眼:「不!」

    我壓低聲音,道:「過來,我有話說。」

    小菁見我神情有異,方近身上前。我斷然道:「我不吃藥!」

    小菁急道:「公子爺……!」

    我悄聲道:「每次一吃藥,我身子就愈加難受,一日不如一日……。」

    小菁驚駭地望著我。我點頭道:「你很聰明,知道便好,不須告知他人!也莫要讓人察覺。你先去把藥端進來。」

    小菁似嚇呆了,臉上還在猶豫。我輕聲道:「去罷!」

    這是我首次命人照我的安排行事,心中也不確定是否妥當。只知至少先不能讓人知道下毒不成,否則使出其他手段來,便更難對付了。

    體內含毒,身子軟綿綿的,連動彈都有些困難。身處危機四伏的賈府,自是危險不過。眼下只有設法先將毒素逼出體外方好。

    待小菁出了屋子,我試著將真氣凝聚,發覺一提氣,胸腹間便傳來劇痛,所幸真氣不曾阻塞,騰悠悠漫上經脈,不由心下一喜。

    見小菁已與一名丫鬟端了藥進來,我忙將真氣沈回丹田。

    進來的丫鬟肌膚甚白,唇鼻俏麗,姿色不遜於小菁,只是腰身瘦硬,胸脯平坦,不似小菁那般動人。她放下藥罐,一言未發,便低頭退出,快到門口時,卻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神情間鬱鬱欲訴,終走出去了。

    小菁也看著她出了房門。我心知她便是小茵了,與小菁同瞟了一眼藥罐,都沒說話動彈,一時間反顯得我和她做了賊似的。我笑了笑,小菁也勉強笑了一下,湊身坐近。

    我忽有股尿意,強忍了片刻,終於開口道:「小菁,我要小解。」

    小菁臉兒微微暈了暈,點點頭,侍侯我起身,扶我轉到塌側,那兒靠牆豎放著一張小床,枕被疊放得整整齊齊,透著些小女兒氣,想是小菁歇息用的。

    小菁從我塌下拉出一個乾淨便盆,便來幫我寬衣。我不禁一陣心跳,適才強壓下的慾火又蠢蠢欲動,隨著衣袍寬開,底下塵根已是半硬,將下裳檔處頂起一團。

    小菁臉愈加紅了,俯低身子,輕輕噴著鼻息,手中卻沒停,三兩下便助我將下裳褪了,露出光溜直潤的塵根,看上去倒也不小,筋根未露,長長的歪戳著,像根禿筆管,潔淨文氣。我用手扶著,半天竟解不出,小菁已羞笑著轉過頭去。

    我心兒發癢,顧不上小解了,戲去牽小菁的手。口中道:「好小菁,幫我扶上一扶。」

    小菁耳根發赤,「呸」了一聲,手兒輕輕一甩,丟開了,卻碰在我翹著的塵根上,打得那處頭兒亂點,搖頭晃腦。小菁忙道:「哎喲!對不住!」吃吃低笑。

    我趁機捉住了她的手兒,往腿間引。小菁使著小力回扯,碰到塵根時卻不由指尖張開,輕輕一捏。

    我三魂六竅俱在那輕輕一捏中飛了出去,身子顛了顛,愈加涎臉歪纏:「好小菁,索性幫我弄出來罷。」

    小菁暈著臉:「不會傷了身子麼?」

    我忙道:「當然不會!窩著勁才難受呢……弄出來……身子便清爽了。」

    小菁半信半疑,飛快地朝門口處瞟了一眼,手中輕巧地捋了幾下。一霎卻被自己的動作弄羞了,紅暈撲面。

    我心胸如醉,一把將她摟過身來,早就忍了許久的手貪婪地摸上她嬌挺的酥胸,隔著薄衣,團著她乳尖細細揉捏、把玩。耳邊聽得她嬌嬌的呻喚聲,心底一熱,手中愈加使勁。一邊貼著她臉兒,往她耳孔中吹了口氣。

    小菁頓時渾身無力,軟軟的靠在我身上,眼兒斜過來:「公子……!」似羞怨,又似哀肯。

    我塵根翹舉,貼著她腿兒廝摩,揣著她胸乳的手掌尖一卷,順著她腰肋滑下,從她後腰低窪處摸上她渾圓的後股,指間傳來她綢裙下股肉的圓實柔滑。正留戀不捨,手底的臀兒忽往下矮了矮,小菁驚喚一聲:「不好了!」

    我嚇了一跳,隨即看她兩腿夾收、面紅耳赤的情狀,忽然明白了。手硬硬的便往她兩腿交彙處伸去。小菁忙伸手亂擋:「公子,別動!別動啊!」

    此時我那顧得上理會她肯與不肯?觸手是一片醉人的墳突,軟膿豐美,在碰著的一霎,魂兒都要丟了。

    小菁「噢」的一聲,兩腿夾緊,身子蝦米般像向前蹲弓,額頭在我胸間一抵,忙又站起來,身子往外掙,我手上無力,卻圈不住,扯帶之下,兩人一同跌在塌側,壓得錦帳塌下一邊。

    正亂著一堆間,忽聽得外屋丫鬟叫:「棋娘!」「二小姐!」

    腳步聲亂,有人往屋中走來。我忙不疊的爬起來,急急提著下裳,小菁掙起身子,也幫我理著衣袍。

    棋娘跨入屋中,臉上神情沈靜,似有心事,猛然一眼望見我與小菁的慌亂情狀,頰邊倏地燒上兩朵紅雲,身兒輕輕一轉,我剛剛看到她的一個腰背,忽然間便不見了她蹤影,一瞬間,我幾乎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賈芸卻從旁邊衝了進來,叫道:「大哥!」隨即「啊」的一聲,也是臉兒漲得通紅。眼兒卻睜得大大的呆立在那兒。

    小菁又羞又急,淚花在眼中打滾,扶著我到塌上躺好,低頭侍立一會,不知如何是好,又轉身去香爐中撥弄,續了支麝香。

    半響,棋娘才又從門外轉了進來,道:「看來筠兒身子是大好了……。」忽覺有語病,臉兒僵了僵,竟呆在那。

    我從不曾見棋娘似今日這般魂不守舍,心下一甜:棋娘是因為我失蹤的緣故嗎?眼兒不知不覺盯著棋娘看。

    棋娘臉上卻絲紋不波,待她要擡開眼兒,我忙將目光收了回來。手上微覺一痛,是賈芸捏著我的指尖。

    賈芸道:「大哥!」

    我轉頭瞧見她兩瓣微微張動的嬌嘟嘟紅唇。

    賈芸似怪我沒理會她,嘴兒一撅,忽又一笑,臉兒鮮花一般燦開:「這是什麼?!」將縮在身後的手伸出,紅白躍動的掌心托著一塊雞蛋大的玉石,石色底部如蛋清,上方五彩紛呈,依稀見有許多亭臺樓閣、雲霧縹緲。

    我奇道:「咦,什麼東西?哪來的?」

    賈芸詫道:「你沒見過?上回你去陸姐姐家玩,見了愛不釋手,陸姐姐知道你在病中,便託人送來給你玩,解解悶兒。」

    我不知道她說的「陸姐姐」是誰,不敢介面,「哦」了一聲。

    賈芸笑眼流波,忽將臉兒逼近,調皮地道:「你想陸姐姐還是不想?」

    我呆了一呆。

    賈芸一笑:「想便乖乖的安心養病,你身子一好。陸姐姐便可嫁過來了!」

    我嚇了一跳:「什麼?!」

    賈芸嘟著嘴道:「你一向病著,婚期一拖再拖,陸姐姐又不便過來玩,可急死我啦!」聽她說話語氣,似乎那個陸小姐嫁過來便是專為陪她玩的。

    我腦中迷糊,一時理不清許多關係。瞥了棋娘一眼,見棋娘在那掩嘴笑呢,她臉上愁意未散,看上去別具一股異樣風致。

    我正欲岔開話題,聽外屋丫鬟道:「齊管家來了,有事稟告七夫人。」

    棋娘整整身子,道:「進來!」

    齊管家進來,有意無意瞥了桌上藥罐一眼,我心下一跳:適才忘記將藥倒了。

    卻見齊管家在幾步外向棋娘弓了一下腰身,道:「派去宗陽宮的人回來了。

    說是昨日宗陽宮洞庭道長領著許多道士有事北行,留守宮中的道士說不識得小道士李丹。似乎宮中並無此人。「

    棋娘神情一怔,臉上憂意轉濃。

    齊管家道:「會不會是李丹知道消息,跟洞庭道長一塊北去了?」

    棋娘眉兒微皺:「若是如此,怎會不告知一聲?」

    齊管家道:「想是去得匆忙,昨日府中又亂,不及辭行。七夫人切勿憂心,我看那小道士聰明伶俐,不會有事。」

    棋娘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獨自沈思著。

    聽著別人當作自己的面談論自己,並猜測自己的「去向」,實在有種怪異之感。同時也暗下奇怪:「宗陽宮道士北行不知所為何事?難道慧空大師他們遇上敵人了麼?左小瓊為何還未回來?」

    齊管家轉過臉來,衝我陪笑道:「大公子今日氣色可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忽見齊管家臉上一絲奇怪的神情,稍現即逝。我順著他目光瞧去,見賈芸將玉石在掌心打轉。

    我道了聲:「小心!」伸手接過。這顆玉石落入掌心,沈甸甸,冰著手兒。

    翻轉間,見上方雕著許多屋宇樓閣,層層疊疊,錯落有致,雖是方寸之地,卻一點不嫌侷促。甚至連樑柱上的飛龍舞鳳,也依稀可辨。不由心下驚嘆。師尊說,人的潛力無限,世間百行百業,若做到極致,均可稱之為「道」,道之所行,往往讓世人側目驚嘆,以至不敢置信。便如眼前一方小小玉石,若非親眼所見,怎能相信凡人能造出如許精微奇妙的東西?

    齊管家乾咳一聲,道:「公子,能否借我一觀?」

    我「哦」了一聲,隨手遞給了他。

    齊管家將玉石捧於掌中,細細賞玩,口中嘖嘖稱奇。

    半響,齊管家乾笑一聲,將玉石還了,說了些話,告辭而去。棋娘也起身道:「筠兒有病在身,早些歇息。」說話間,不由瞟了小菁一眼,嚇得小菁低頭不敢作聲。

    我目送棋娘和賈芸出了屋門,一轉頭,見小菁粉淚盈盈,吃了一驚:「小菁?!」

    小菁眼睫一眨,掉下一滴淚來。我心知她怕老太太、夫人知道適才一事,會責怪於她,忙柔聲安慰了她幾句。

    小菁卻終究鬱鬱不樂。

    換了從前,我定會想出許多古怪的法子來將她逗樂了。可自從師門離散、師姐遭擒後,我感覺自己性子變了許多,不像先前那般愛玩鬧了,往往稍稍起了個念頭,便起不勁兒來,轉即被自己強壓下了。

    想起適才的胡鬧,我心下不免有些慚愧,暗暗告誡自己:「我只是借了大公子的肉身,切莫把自己當作大公子了。」

    尋思了一回,心意愈冷。若非體內毒素牽制,身子無力,便要立即離府而去。

    待小菁睡熟了,我悄悄坐起身來,盤腿運功。忍著心腹間傳來的劇痛,將真氣周身遊走兩遍,漸漸聚於內腑,往體內附著的毒素逼去。體內漸漸發熱,如有螞蟻在爬,伴隨著隱隱作痛,過了半個時辰,內腑的騷癢似在移動,我心下一喜,愈加運氣催逼,不知過了多久,腹中如有水滴往下流去。我大汗淋淋,終於體力不支,停氣歇息。

    感覺全身輕快了許多,我似驚似喜,內視一週,卻發覺毒力絲毫未減,不禁有些氣綏。便在此時,忽覺有受人注視之感。我心下一驚,屋內掃視一圈,空無一人,小菁的呼吸聲傳來,也尚在熟睡中。

    眼兒遊過屋子側窗,我忽頓下,喝道:「誰?!」

    窗外似有一陣風兒吹過。我躍下床去,推窗一看,黑暗中只有樹影婆娑,稍遠處二公子屋裡燈光未歇,黯淡的微光照在廊前的一片院中,不見半絲人影。

    小菁已驚醒了,嗓音迷糊:「公子,什麼事?」她坐起身,身上的裡衣單薄,顯得身子柔弱不堪。

    我心一跳,不敢再看她,道:「沒事,睡罷。」忽然想起,自己剛才躍落床下,身子敏捷,實非運功前可比。

    暗下琢磨,發覺毒素雖絲毫未逼出體外,卻已從心口壓下,毒素凝聚收縮,侵體範圍變小了些,不由大喜,如此不須七日,我的五成真氣便可運使自如,要避人耳目,離開賈府,那是綽綽有餘了。至於體內之毒,出府以後再慢慢設法驅除便是了。

    上塌躺下了,心想:「不知那人是誰?看到我夜半打坐沒?」心下惴惴,隱有不安。

    連著幾日,我在疑神疑鬼中小心翼翼的應對,倒也無事。到了第七日,我已將體內毒素壓縮至小小的一團,毒力發作雖較先前頻繁,且更為尖銳痛楚,卻不影響我運功行走了。只是每次強行將毒力壓制過後,卻無緣無故添了股燥熱之感,令人煩悶不安。

    自那日被棋娘撞見我們的尷尬情形後,小菁一直膽顫心驚,如臨大禍一般。

    在賈府中,像她這般的丫鬟,自是一點也錯失不得。我看在眼裡,不由心下憐惜,愈發不敢招惹於她,言行間也不知不覺帶了些客氣,可小菁神情鬱鬱,始終未見舒展。

    第七日夜間,我待眾人睡下,悄悄爬起身,從側窗躍出屋外。夜風清涼,吹在身上感覺幾分輕快,扮了多日大公子後,首次不覺悶氣,我要做回我自己了!

    到了園中,我不由向棋娘居處默望了一眼:此次一去,往後自當儘量避開賈府人眾,不知何時,方能又見到棋娘?

    奇文並世如不語

    夢裡行舟已自然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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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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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太乙門下

作者:古鏞


    二十一、太乙門下

    園中雖無燈火,但天上有半勾月兒,滿天的繁星,尚能憑藉著微光辯路。

    我帶著些許失落之情,到了那日埋下師門秘笈之處,打算取了秘笈,便離府而去。

    我記得那日剛從園牆躍落,便遁入了土中,於是便在北邊的園牆附近沒入地面,開始搜尋。體內的幾成真氣,雖不能作長距離地游,小範圍內搜索尚可做到。

    那次王寂府中不小心將經書弄濕後,我在宗陽宮找了塊油布,將羊皮卷和小冊子仔細包好了,故此倒不但心藏於地下的經書會被雨水浸濕,只是怕自己現下功力不足,不能在地底久呆,找起來要費勁些。

    在方圓丈許內足足摸索有半個時辰,掌尖終於碰到了那個油布包,我心下大喜,取了秘笈,躍出地面。

    正欲從園門穿出,遠遠望見對面屋頂上,一人斜簽著身子朝這裡掠來,那人身子飄飄蕩蕩,彷彿被風兒托舉著,足不點地的飄行而至,微光下,看上去渾若鬼魅夜行。

    我一驚之下,忙退回園中,挨著園牆,藏在一堆亂石後,大半身子沒入土中,只露了一顆腦袋在外。

    那人從我頭頂斜上方飄進了園中,於離我丈許之處歇落身子,身影過處,隨風飄來一股淡淡的異香。我暗想:「夜行者一般都刻意掩飾體氣,此人卻毫無顧忌,當真是膽大之極!」

    不禁向來人看去,見來者黑衣束身,身子玲瓏凹凸,起伏有致,應是名年輕女子無疑。我心想:「難怪!」

    不過,即便是女子,夜行時一般也會用藥物壓制身體氣味的,這點簡單的江湖知識,連我僅憑三師嫂講故事都知道了。除非此人不怕被人發現。

    那女子向四處環視一圈,退入了一棵樹影底下。我正猜想著她所來目的,見園子西邊出現一個人身影,緩緩向這邊行來。

    走近了,我心砰砰跳:「果然是他!」

    是齊管家!他來到近處,遲疑地東張西望,樹影下那女子出聲了:「齊胖子!」

    齊管家聞聲向那樹影靠近,弓身問道:「可是連師妹?」

    樹影下伸出一隻手來,亮了一下符牌。齊管家呆了呆,忙道:「恭喜連師妹升任本門護法!」

    那女子道:「齊胖子,你在賈府可風流快活啊,交給你的差事都丟到腦後了吧?」語氣雖帶調笑,那種居高臨下的責問之意依然十分明顯。聽她聲音,卻也不算年輕了。

    齊管家身軀一顫,道:「齊藩受本門重託,藏身於賈府,一日也不敢忘了本門大事!」

    原來齊管家與那女子是同門,被派到賈府來臥底的!卻不知他有何圖謀?大公子的中毒身亡是否與此有關?我存了心思,不知不覺凝神偷觀。

    只聽那女子在黑影中「哼」了一聲,冷冷道:「是麼?三年前本門費了許多心思,才讓你進了賈府並當上府中大管家,掌教每次派人來問,你都毫無進展。

    我看你是在賈府錦衣玉食,樂不思蜀,快將本門給忘了吧?」

    齊管家乾笑一聲,道:「連護法言重了,齊藩一片忠心,可鑑天日!」聽口氣,似乎齊管家職位雖較那連護法低,卻也不甚畏懼於她。

    那叫「連護法」的女子森然道:「嘿嘿,齊胖子,莫以為你躲在賈府,所作所為我便不知道,哼,我且問你,那賈府大公子得的究竟是什麼病啊?」

    齊管家聞言一震,弓著的腰身明顯僵硬,半響說不出話。

    我心中奇怪,這齊管家毒害大公子,與這連護法有何干係,她竟來大舉興師問罪?

    連護法道:「怎麼?啞啦?!」

    齊管家乾巴巴的聲音:「不敢有瞞護法,他……他曾服過……用過本門之藥。」

    連護法冷冷道:「是『長想思』罷?哼!你竟敢私用本門聖藥,膽子不小!」

    我心想,「長相思」?那是什麼毒藥?的確邪門的緊,那毒力糾纏的情狀果然不負「長相思」之名!

    齊管家嚅囁道:「是……是賈夫人命屬下所為,屬下身居賈府,有些事卻也情不得已。」把柄被人捉住,他聲氣登時低下,口中也改稱自己為「屬下」了。

    連護法打了個哈哈,顯是怒極,道:「好一個情不得已!齊胖子,你哄小孩來著。哦,賈夫人命你去毒害大公子,你這個做管家的便乖乖聽命下手了?若非你倆人串通,賈夫人敢開這樣的口?也不怕賈府其他人知曉?」

    齊管家道:「這……。」似乎自己也感到難以自圓其說。兩腿不住打顫,「撲通」一下跪倒了,道:「屬下胡塗,望護法開恩!」

    連護法嘿嘿冷笑:「你雖是師伯得意弟子,但違犯門規,身懷異心,我身為本門護法,一樣可取你性命!本門命你潛入賈府,打探渡劫石下落,你本該謹慎小心,掩飾身份,卻先與賈夫人有奸,又私用本門聖藥,可謂一點不把本門大事放在心上,留你何用?免得壞了大事!」聲音愈說愈厲,最後隱隱透出股森然殺意。

    齊管家連連磕頭,道:「屬下行事胡塗,那是有的,但一直都在盡心盡力打探渡劫石消息。望護法明察!」

    連護法沉默許久,沒有作聲。我忍不住暗中道:「殺了他!殺了他!」隨即聳然而驚:修煉者守心如止,我怎地忽起殺心?再說,齊管家與我並無深仇大恨,自己怎會如此激動?莫非功力大失之後,定力也大為減弱了?

    半響,那連護法緩緩道:「齊胖子,三年前,你一身功法是如何被廢的,還記得麼?」

    齊管家道:「屬下膽大妄為,偷采同門師妹陰精,故此……故此被罰。蒙師尊求情,掌教仙姑只廢了我功法,留下性命,命我入賈府尋訪渡劫石,以期戴罪立功!」

    連護法道:「你知道便好。事情可一而不可再,這回恐怕連師伯也救不了你了。我問你,你須老實回答,莫要給我再耍花招!」

    齊管家道:「是!是!屬下往日曾對護法多有衝撞,望護法大人不記小人過!」

    連護法嬌笑一聲,語氣登時緩和:「起來說話罷。你若用心辦事,本護法怎會責怪於你?本門上下還盼著你能立下大功,找到渡劫石呢!」她一直躲在樹影之下,我始終看不到她臉上表情,不過,奇怪的是,她的聲音有股獨特味道,讓人不由自主想像出她說話時冷面含怒、猶豫沉思、得意嬌笑等種種情狀,鮮活之態,如在眼前。

    只見齊管家緩緩站起,道:「多謝護法開恩!」一邊橫袖拭著額邊冷汗。

    連護法道:「此次我來,為何不見王師妹?」

    齊管家道:「稟告護法,因賈老太太胡氏曾為那張石匠之妻,渡劫石最有可能在她屋中收藏,王師妹初入賈府,我便安置她在胡氏屋中侍侯,以便搜尋渡劫石,誰知……誰知那賈似道荒淫好色,見王師妹頗有姿色,上月已被他收用,如今又被他帶到江州任上去了!」言下掩不住一股恨恨之意。

    連護法連連嬌笑:「王師妹精於房中術,賈似道看中她的恐怕不僅僅姿色吧?

    嘿嘿,王師妹被安排到你手下,正如羊如虎口,多半與你早有一腿,這奪『妻』之恨,難怪你會心有不甘,勾搭上賈夫人了。」

    齊管家道:「屬下該死!原來……原來護法什麼都知曉了!」

    連護法淡淡道:「我該知曉的便都知曉。嗯,賈夫人為何要置賈府大公子於死地?」

    我心一動,想道:「嗯,這連護法還在試探齊管家!看他是否還會有事隱瞞著她。」

    剛才聽了半天,我大致猜想到:多半齊管家以前不大服從管教,此次連護法來了,先去探清賈府近況,免得給齊管家愚弄。卻發現另一同門王師妹突然不見,遂懷疑齊管家有不二之心。無意中撞見齊管家與賈夫人的姦情,又見了大公子病狀,猜到齊管家可能私用了本門之藥,於是拿作把柄來降服齊管家。

    此外,那日偷看我在屋中運氣逼毒之人,身法輕快,轉瞬不見,賈府中更有誰人?說不準便是眼前這位連護法了。

    聽齊管家道:「這個……嗯,大公子並非賈夫人所出……。」

    連護法冷冷打斷道:「這個我知道。」

    齊管家續道:「……此事說來話長,主要是牽涉到賈氏立長還是立嫡之爭。」

    連護法道:「賈似道年僅三十多,關於賈氏立長還是立嫡,不嫌太早了些吧?」

    齊管家衝口而出:「護法有所不知……。」猛然發覺不妥,忙即住口。

    連護法輕笑:「你接著說罷!」

    齊管家道:「是!賈似道雖剛過而立之年,卻乃當朝國舅,其姊賈妃現今最受皇上恩寵,因此年紀輕輕,已官至四品,按大宋官制,其子便可領受恩蔭。不出一年,朝中恩蔭的封令便會傳下。本來二公子乃嫡出,受封理所當然,但二公子頑劣不堪,向來不為賈似道與胡氏所喜。而大公子頗具才氣,脾性雖有些涓狂古怪,卻頗得賈似道和胡氏喜歡,這倒罷了,更有一樣,大公子詩書琴畫,無所不通,深受賈妃寵愛,常出入宮中,甚或時得皇上嘉勉。故此,這恩蔭十有八九要落到大公子身上……。」

    我一聽大公子「深受賈妃寵愛,常出入宮中」,不由心中一動,師姐不是正被困在宮中麼?一棵心砰砰跳得利害,腦中暗暗轉著些念頭。

    連護法道:「身為賈府的公子還怕不一生錦衣玉食麼?為了區區一個恩蔭…

    …。」

    齊管家道:「此等門第,一向明爭暗鬥,傾軌得利害,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賈夫人心高氣傲,素與大公子生母三夫人不合,又瞧不起三夫人出身,將來怎甘屈於三夫人之下?那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況且一旦恩蔭落到一人身上,另一人便一輩子被壓制於下,雖共處一堂,卻得終生看人臉色行事……。」

    連護法輕輕「嗯」了一聲,兩人說到這,一人於樹影外,一人於樹影下,忽然都默然無語,半響沒有出聲。

    齊管家咳了一下,道:「只是奇怪,大公子已服用過本門之藥,卻……。」

    一雙眼看著樹影內。或許,他見連護法一開始便知內情,多半以為是她弄的手腳,與他作對呢。

    連護法卻忽然提高音調,冷聲道:「這便是你擅自私用本門聖藥之過了!賈府既與宮中有牽連,宮內御醫中難免有高人,若被瞧出破綻,你固死無葬身之地,本門大事也教你給壞了!」

    齊管家沒想又惹來責問,忙道:「是!屬下知罪!只是大公子中毒已久,御醫也來過不止一回,都不曾……不曾瞧出破綻。」

    連護法冷笑道:「那當然!我太乙派聖藥豈同尋常?『長相思』入體,藥性柔伏,諒那些御醫也瞧不出來,只是凡事須得小心才是,以防萬一。切不可因些不相干的事,壞了本門大計。哼……多半是那些御醫用了些珍貴藥物,將大公子體內毒素暫時壓制了。嘿嘿!『長相思』、『長相思』,即名相思,又豈能壓制?

    愈受壓制,藥性愈烈,也只有死得更快!」她話語中透出一股強烈的信心,我聽了,猛然一驚,心想:「太乙派!太乙派!我體內之毒果然是太乙派的!那」長相思「毒力正是被我用真氣壓制下了,如她所言,豈非……。」一時不禁冷汗直下。

    以前我便聽說過,當今天下,若論施藥用毒,以道門中丹鼎派和太乙派為最,比世俗武林中久負盛名的蜀中唐門還要更勝一籌,兩派之毒,非其本門解藥,那便只有兩字——無解!

    太乙派擅長採補術與丹藥術,數十年前忽然崛起於閩東,漸成南方道門中的大派,其後卻因掌教吳道姑受當今皇上信寵,行事轉為隱秘,近年來江湖上甚少見其門人蹤影。那日忽然在宗陽宮遇見張幼玉已是奇怪,不料今夜又有太乙門人在此出現,卻不知這連護法與張幼玉甚麼關係?按年紀推斷,她該是張幼玉的師姐或師叔吧?嘿!幸好給我遇著了,否則,我取了秘笈,便揚長而去,渾然不知那「長相思」的毒性利害如此,豈不糊裡糊塗死了都不知道?

    我暗自慶幸:「齊管家功法全失,待會兩人分手,我只須偷偷跟著齊管家,逼出解藥即可,說不得,也只好用些強了。」

    正自盤算之際,聽得連護法沉吟道:「……只是有一點,若中毒者身具功法,卻可察覺自己體內中毒……。」頓了頓,忽問:「那賈府大公子可有修行道法?!」

    我心下一跳,愈加確定她便是那晚偷看我盤坐運氣之人。

    齊管家笑道:「賈似道附庸風雅,頗慕仙道之術,常招些江湖野道來府中,奉吃奉喝。他自稱『雲水道人』,向那些道士學了些呼吸吐納等入門功夫,賈府大公子,嘿嘿,打坐盤腿是有的,都不過是在裝模作樣,做些表面功夫而已。」

    連護法道:「哦……。」聲音低了下來,似在沉思。一會,清清嗓子,道:「齊藩,嗯……你此番私用本門聖藥,按照門規,非得重懲不可!」

    齊管家忙道:「望護法開恩!」

    連護法停了停,續道:「不過,念在此事未被人察覺,尚不曾壞了本門大事,姑且從寬處理……。」

    齊管家連聲道:「多謝護法!屬下定將肝腦塗地以報護法深恩!」身子拜了下去。

    連護法道:「且慢!本門門規向來謹嚴,不可輕犯,為示警戒,我暫且先收了你的聖藥,你若從此謹慎辦事,此事我可不向掌門呈報,否則,哼!……。」

    齊管家道:「是!是!應當的!」忙從懷中取了個小瓶,雙手奉上。

    連護法道:「解藥呢?」

    齊管家道:「在!在!」又從懷中掏出個小紅瓶奉上。

    我心想,這連護法好生厲害,一下便將狡猾難制的齊管家訓得如此服服帖帖。

    這樣一來,齊管家把柄握於人手,縱然心有不甘,往後也得乖乖聽命於她。

    同時不禁暗自發愁:「解藥若在齊管家手上,取來容易,現在落入連護法手中,可就麻煩了。」心下轉念,籌思著有何良策能從連護法手中將解藥拿到。

    連護法將藥收好,又溫言勉勵了齊管家幾句。忽問:「渡劫石一事,最近可有進展?」

    齊管家道:「啟稟護法,屬下乘賈似道不在府中,安排人手暗中於各房搜索,卻始終沒有渡劫石線索,不過,卻有一樁怪事……。」

    連護法道:「哦?」

    齊管家道:「前些日,我到大公子屋中,見有一方玉石,形制模樣幾乎與渡劫石毫無二致,石上也雕有亭台樓閣,雲霧縹緲,只是那玉石足有雞蛋般大小,比渡劫石大了許多。」

    我心中一凜,適才聽到他們不斷提及什麼「渡劫石」,似乎便是他們潛入賈府欲謀取之物,此時再聽齊管家提起,且說與陸小姐送來的玉石相似,不禁暗下奇怪,那渡劫石是什麼東西?這般要緊?

    連護法沉思道:「你是說那玉石與渡劫石十分相似,只是大小有別?」

    齊管家道:「是的!屬下曾取在掌上細觀,絕不會有誤!後來屬下暗中打探,得知那塊玉石來自賈府的姻親陸家!」

    連護法一愣,半響方道:「可是那……臨安城頗具聲名的玉淵閣陸家?」

    齊管家道:「正是。陸幽盟獨女已許給賈府大公子為妻,只是尚未過門。」

    連護法喃喃道:「陸幽盟,陸幽盟……嗯,你繼續小心察訪,有何情況立時向我呈報!」

    齊管家道:「是!」

    連護法又囑咐幾句,齊管家去了,我望著他稍嫌笨拙、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下有種奇怪的感覺,這齊管家今晚顯得太過窩囊了,他向來心機深沉,恐怕不是這般容易對付的吧?

    一回神,連護法已走出樹影,卻並未立即離去,緩緩移動著步子,似在尋思什麼。

    她離我愈來愈近!此時我若躍身而起,正可乘其不備,將她制住,那麼,解藥便可到手了!

    這一念頭逼近,霎時間,我心跳加快,手心是汗,正欲起身發難,忽見連護法身子離地飄起,足尖點上了園牆。適才只稍一遲疑,卻已慢了一步!

二十二、銷魂夜行

作者:古鏞


    二十二、銷魂夜行

    不及細想,我重新沒入土中,從地底穿出牆外,準備堵擊她從園牆另一側落下身子的那一刻。

    不料,她竟在園牆上停了停,朝斜對面長廊的方向飄去,待我轉身橫移,卻又慢了一步。

    連著兩番失算,我只得現出地面,借勢藏身,遠遠吊在她身後。只見她幾個起落,已過了花池、兩個亭子,在廊前一停,重又飛身而起,躍上廊頂。

    我腳步輕提,繞過花池,來到第一個亭子,再往廊頂一望,登時呆住了:才一瞬間,長長的廊頂便已不見了她的蹤影!橫向的幾進屋頂上也沒有!

    靜夜無聲,只有稍遠處一片樹葉輕輕飄落。我遊目四顧,身週一切在模糊中靜靜矗立,彷彿適才她本就沒出現過一般。迷糊間,正猶豫是否要登上廊頂搜尋,鼻端忽掩近一股淡淡的異香,身側傳來一聲輕笑。我大駭之下,不及閃身,運掌逼去,卻軟綿綿提不起勁,後腰一麻,已給人點了穴道。

    連護法嬌笑不止,將身繞我一轉,把我夾於腋下,在空中劃一道弧線,飛上了廊頂。她一邊掠開身子,一邊側低了頭,藉著微光打量我,忽低聲驚呼:「喲!

    你是賈府大公子?!」

    我「哼」了一聲,沒有答話。適才不知怎地被她發現了行蹤,她一上廊頂,便悄悄繞下,攻了我一個措手不及。我的江湖經驗還是太淺了!適才一經發現廊頂不見她蹤影,便該凝神戒備的!

    連護法似奇怪我既沒回答,也沒大聲呼救,清亮的眼波盯了我一眼。我卻知道她掌心貼在我胸肋要穴,只須稍稍出聲,她掌力一吐,我便一命嗚呼!

    連護法似笑非笑打量我,道:「嘖嘖,好俊的小哥兒!」忽地將臉一沉,低聲喝問:「深更半夜,你為何會在屋外?且跟蹤於我?!」

    我稍一遲疑,連護法按在我胸肋的掌心微微滑動,道:「快說!」

    我只有故意裝傻:「跟蹤?我……我不知道啊,這些日肚子痛得厲害,夜裡一直睡不著覺,我又不想驚動旁人,便悄悄起身,到屋外閒走。你……你又是誰,怎會在我家中?」

    毒力常在夜半發作,攪得我睡不著,這倒是真的。

    連護法手掌一緊,冷哼道:「是我在問你,還是你在問我?!」

    我悄悄留意她的神情,道:「是……是姐姐你在問我。」淡淡光亮中,她的臉龐雖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出她相貌頗美。

    連護法臉上浮起一股模糊的笑意:「你知道便好。好好回我的話,你幾時出的屋?看到了什麼?為何跟著我?」

    我道:「我……剛從屋裡出來,見有一個影子從前面飛過,以為是自己眼花,就上前看看,後來……後來姐姐就抱我上了屋頂。」

    連護法聽了,神情稍鬆:「哦?這樣好不好玩?姐姐帶你玩去,好不好?」

    嬌笑聲中,她身法驀地加快,一時間,我耳中涼風直灌,也不知她欲去往何處。

    適才問話時,她腳下一直未停,此時早已出了賈府院牆,離左側的西湖也愈來愈遠,根據她來時的方位推測,應是往東北而行。

    連護法不再說話,只一味默默掠行,在高高低低的屋面上飄高落低。她的身法不算很快,卻圓轉如意,輕飄無聲。足尖時而輕輕劃過屋面,動作起落不大,難怪遠遠看上去,似在飄滑而行。

    她的手夾摟著我肩臂上方,我的臉便停在她胸側的位置,軟彈彈的乳峰貼擠著我半邊臉頰,隨著她身形掠動起落,挨挨擦擦,一擠一碰。她卻渾若未覺,毫不在意。

    微光暗淡,夜風清涼。身子貼伏於一個成熟而陌生的女子胸側腰間,更有一股淡淡若若的香氣在鼻端飄浮,若不是命懸人手,前途未卜,實在是件香豔刺激之事,此時我卻不斷轉著念頭,尋思脫身取藥之計。

    我悄悄試著提了口真氣,發覺丹田處空空渺渺。太乙派用藥之術果然厲害!

    適才那麼一瞬間,迷香制敵,便讓人真氣渙散,直到現在還凝聚不起。

    這時連護法忽將我身子緊緊一夾!我嚇了一跳,以為她發現我在運氣。卻聽她鼻腔輕輕「嗯」了一聲,我頰邊乳峰隨即起伏不定,隔著薄薄的黑衣,乳頭尖露而起。我偷偷轉臉朝上,見她臉上一片迷醉之色,似在挨忍著什麼,又似沉浸在某種銷魂的感觸中。

    她似乎感覺到了我在注視,清波垂下,衝我忽忽一笑,竟略帶含糊的羞澀,隨即臂間彎收,把我緊緊摟向懷中,嬌彈怒聳的乳尖幾乎要塞進我的口中。

    我心想:「此時我若一口咬下,那便如何?」

    隨即迅速轉念:「即便我能將她咬傷,自己現下穴道被制,且身中迷藥,依舊逃不出她毒手!」

    連護法突然吃吃笑道:「你是不是想咬我?!」

    我登時發覺胸肋處那隻手掌的存在,心裡打了一個突,含含糊糊應道:「姐姐這兒好……好誘人喲。」舌根頂著她乳頭,雙唇抿了抿。

    「嗯……!」連護法輕哼一聲,臂力愈加收緊。我唇下的乳峰部分明顯鼓脹起來,嬌嬌的將我下巴臉鼻托彈而起,她喘息道:「好弟弟,你且試著咬一咬,可莫太輕了!」

    賤貨!我腦中惡念一閃,趁機狠狠咬下!

    「啊……!」我聽到她壓抑不住地喚出聲,側臉向上一看,見她嬌容扭曲,頭部後仰,眼兒稍稍一閉,又張開了,臉上現出有一股說不出的滿足之色,她喘了一喘,又道:「你咬罷……越發使勁些!」

    我卻有種苦笑不得之感,我身中迷藥,全身提不起勁力,剛才那般狠勁地咬下,也只能將她稍稍咬痛,非但不能傷她,反而讓她覺得舒服。

    見她正望著我,我忙掩飾道:「姐姐你痛不痛?」

    連護法嬌笑道:「喲,好會疼人!姐姐不痛,你咬好了……好舒服的。」說到最後,聲音放低,嬌暱纏綿,很是誘人。

    我心頭一蕩,正自心神不屬,忽覺身子一下從她手中跌落,這一驚非同小可!

    脊背涼嗖嗖發寒,嚇出了一身冷汗,回過神,身子卻依舊還在她手中,只不知如何竟換成了她雙手橫抱。此時我一個七尺男兒,竟給她如抱小兒般,摟著貼於胸前。我轉眼四處一打量,原來適才從一處高屋躍落,她趁機換了個姿勢。

    她注目朝下,杏眼流波,唇角微微含笑,道:「好不好玩?」一邊伸手在我頸後、腰背、臀部輕輕滑摸,如撫慰小兒一般。輕柔的手掌流過之處,喚起我一陣陣酥麻的快感。適才一驚之後,全身說不出的敏感,隨著她的輕撫,塵根登時彈身而舉,貼在她腹側。

    她的手在我臀後摸著,順著大腿往下捉,突然,那隻手如靈蛇般從我腿間穿過,捉住我怒聳的塵根,我「啊」的一聲,不由喚出聲來。

    連護法臉上露一絲異樣的笑,手兒異常靈巧的捏弄把玩,看著我,彷彿在問:「舒服不舒服啊?

    我被她這般淫豔無聲的撩撥,挑得神思迷糊,臉頰火燒一片,一時間渾忘了自己身處險地,只覺夜間掠行中,這般無法無天的戲耍,委實刺激無比。而這個比自己大了許多的女子,此時也處處透著俏皮親熱,看上去沒甚麼危險。

    正自迷糊間,忽覺臉鼻上有涼牙一碰,隨即傳來一股甜得發癢的咬痛,是她輕輕地咬了我一下。一個聲音細細的鑽入我耳孔:「姐姐對你好不好?」輕笑聲中,塵根上那隻纖柔的手掌忽又生出了許多變化。

    我一時喘得說不出話。她動作直接而嫻熟,別具一股成熟女子辣熱之味,讓人止不住的渾身慾火直竄。若不是身上穴道被制,我不知自己會作出什麼舉動來。

    連護法彷彿知道我在想些什麼,纖手從我腰背流過,氣流一竄,我的手腳登時張動自如,被釋放的手不由將她一隻乳房緊緊握住,雙腳垂開,勾盤上了她的腰身。

    「嗯……!」她眉間微蹙,臉上神情難挨難忍,卻兀自掠行不歇。

    我暈暈忽忽,喉乾舌燥,只想找個地方突破眼前境地,手兒哆哆嗦嗦,摸到她腰旁去解她衣帶。

    摸索中,我的臂側碰到一樣硬硬的瓶狀物事,不由心下一跳,手上登時緩了下來,尋思著要不要乘她此刻不注意,將那解藥偷取到手?

    卻聽她輕輕嗯哼了一聲,嬌嬌喘著,眼兒迷離,低下頭來看我的舉動。我忙不迭的繼續解著衣帶。一會,她帶子鬆開,我一愣,她穿的是半長短衣,我慌亂中解開的,竟是短衣下襬內的褶褲繫帶!

    「你……?!」

    連護法似乎也吃了一驚,叫出聲來,隨即,在我後臀處狠狠一捏,嬌聲啐道:「小壞蛋……!」夜色遮掩中,她臉上現出一種模模糊糊卻又無所顧忌的撩人羞態,別具一種縱容、鼓勵之意。

    我喉間一干,情興愈熱,一隻環過她腰後,從另一邊提著她褶褲繫帶,免得褲兒掉落,另一手摸進她褲內,裡邊柔柔滑滑,是她貼身羅質褻褲,檔處中空,肥美觸肉,豐隆突起,手兒游過,是一片纖柔的陰毛,下邊,濕滑一片,嬌嫩的兩瓣肉唇早已被她流出的淫水打濕。

    剛探到她陰戶部位,掌尖湧上一道溫熱,顯是她新流出的水兒,手上登時粘潮滑膩,丟抹不開。

    她呻喚一聲,死死將我抱緊。我臉鼻被埋在了她顫聳的乳峰,呼吸都有些困難,加之長時間在奔行中橫空躺臥,腦門暈暈忽忽,只覺天地間所有的人事和是非俱已遠去,只剩下這靜夜掠行中的兩人,而眼前這個陌生女子卻任由我無法無天地在她懷中、腿間玩耍。頓時陷入一種無所顧忌的狂亂境地,愈加放肆地探了手指進去,在她露裸的牝戶內勾挑探摸,逗出一股又一股水兒,順著她兩側大腿根流下。

    她嬌喘連連,身法開始搖搖晃晃、顛顛欲醉。我故意將手指停在她陰戶中不動,隨著她的掠行,兩腿挪移,牝中貝肉一左一右地擠著我的手指,滑溜膩就,別具奇趣。

    她兩腿愈收愈緊,卻始終不肯停下,夾著我的手掌,一路掠行。這般如火如荼、胡天胡帝地糾纏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有一陣涼風吹過,我從她乳峰中側出臉來,見前方隱約聳橫著城牆,不知到了臨安城哪個地方。

    連護法忽慢下身來,輕笑一聲:「到家啦!」手指迅疾在我背上一戳,我穴道又被制住了。我心一驚,隨即清醒:我怎地如此胡塗,她乃太乙派護法,怎會輕易將發現了她行蹤的賈府公子放過?

    卻又有些不解:「我身中迷香,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偷偷一運氣,頓時說不出的懊惱:原來此時迷香藥力已弱,真氣涓涓如流,竟已運使自如了!天!適才手腳自如時,我豈不是可趁機將她制住?!

    貪色誤事!我暗暗罵著自己。同時感覺身子急落而下,已到了一個小小的庭院中。

    院中只有兩間房屋,連護法將右邊那間房門打開,依舊夾著我,也不知她怎麼找到火石,點的火,我感覺眼前一亮,屋中兩道燭火,撲閃幾下,隨即高高燒起。屋子本不大,一時明亮如晝。我環視一週,發現屋裡陳設雖是簡單,卻也齊全,床榻之外,桌椅妝台,尚有一道小屏風,遮在屋中一角。

    這時她將錦被拉近,把我斜放在榻上,低下頭來,在我頰邊一親,膩聲笑道:「乖孩子!……姐姐一會陪你快活快活,好不好?」目光逗留在我臉上,依依不捨的離開,燭光下,她臉色潮紅如醉,顯是情動已久。

    適才模模糊糊中看不清她面容,但因著黑暗中的微妙接觸,感覺自己與她已頗為熟稔。此時燭光一照,她臉龐嬌豔生輝,歷歷在目,清晰如畫,卻陡然間給我以十分陌生之感。

    她姿容動人,說不清有多大年紀。觀其容貌恰似二、三十許佳齡麗人,可一對眸子,卻稍嫌老辣冷沉,給她整個臉龐添了股閱盡世故的風情,看上去又不似年輕女子那般鮮嫩。

    我默看片刻,心中暗道:「這才是她!」

    連護法將腰身一轉,回視一眼,媚笑而行,款步間,腿兒夾閉,躲到了屏風後。一會細碎的水聲傳來,我初以為她在小解,聽了一會,卻覺聲音不對。

    我身後墊有錦被,此時正好半躺著,打眼看去,見小屏風遮不住她全身,她一邊臂膀露在外邊,不時抬動一下,水聲唏唏嘩嘩,撩動潑灑,屏風上用於遮擋的布料甚薄,隱隱約約透見屏內一個晃動的大白股兒。

    她竟在洗牝!

    太乙派擅長採補術,她自不會將我放過!我心知不妥,暗下默運真氣,還好,她點的是我後腰穴道,且並未施用重手法,雖被封閉,當可於半個時辰內衝開。

    我一邊運氣,一邊朝屏風瞧去,暗自希望她在裡邊呆得越久越好!

    一會,見連護法一隻纖臂從屏內搭出,於旁邊幾上取了一個藥罐,也不知她作何使用。好一陣,她站起身,從屏後轉了出來,手在腰邊欲系褶褲結帶,卻又停下了,任褲兒垂落於地,隨即裡邊素白色的貼身褻褲也被她鬆開了,堆在腳下,濕跡宛然。她赤足跨出來,露了兩隻白生生的豐膩大腿,上衣袍帶已鬆,胸乳頂聳之下,下襬空空蕩蕩,遮著她若隱若現的兩腿之間,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我不由得心下狂跳,直直向她看去。她俯身而近,輕擰了我臉頰一把,暱聲問:「姐姐好不好看?」

    我尚未作答。她一隻大腿已舉高來,搭在我胸腹上,我頓覺眼前一陣雪白晃晃,她的大腿比我想像還要修長!大腿根處飽滿白嫩,肌膚嫩得要滴出水兒來。

    上衣下襬飄搖間,黑黑隱隱,纖纖陰毛遮掩不住。

    我不敢細看,忙閉上了眼睛。她吃吃嬌笑:「喲!……嫌姐姐長的不好看麼?」

    她雖這麼說,語氣中卻顯然對自己頗有信心,並無絲毫惱怒之意。腳掌在我胸腹上挪移,漸漸往下,忽用足尖挑起我的塵根,嘻嘻笑道:「原來你也這般不老實!」

    適才路上,我體內陽氣早已聳動,鬱積的慾念本盛,怎經得她這番挑逗?塵根早已漲硬,在下裳檔內歪歪聳著。

    連護法俯身在我唇上飄忽一啜,只聽得「吧」的一聲,隨即腿間轉沉,我睜眼一看,她已跨坐於我身上!

    她一手撐於我腰旁,微微傾身向前,一隻纖掌從我腹間滑摸而上,漸漸從我胸襟開處滑入我裡邊,探摸一遍,順著我斜襟拉下,輕輕將我袍帶勾開,纖掌蛇一般從我裡衣隙口游了進來,貼肉而上,口中膩聲而笑。

    「咦……?」她的手忽然停住,從我懷中抽出一包物事,蹙眉打量,問道:「這是什麼?」

    我氣息一窒,險些暈了過去,心底暗叫:「糟了!」

二十三、怨憎聚會

作者:古鏞


    二十三、怨憎聚會

    師門秘笈!今夜剛取出的秘笈正好在我懷裡,現下即被她發覺,不僅秘笈難保,她一旦起疑,恐怕脫身更難了。

    我勉強定下心神,道:「那是、是……」

    連護法已將油布打開,裡邊突然滾落一枚珠子,正是神龍珠,順著錦被滴溜溜跑去,被連護法一手捉起。

    「天台玉石?原來是你老家的特產玉石呀。」連護法笑吟吟地兩指捏著珠身:「嘻嘻,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喜歡玩石頭。」

    什麼天台玉石?!我聽都沒聽說過。我老家?嗯,她說的是賈大公子,賈家是台州人麼?這我倒不知道。

    連護法將神龍珠放下,又取出了那本小冊子。

    這下我的心又開始砰砰跳起來,眼兒一霎也不霎地盯著她臉上神情。

    半響,見她嘴角漸漸泛起一道笑紋,嘀咕一聲:「……棋譜。」

    她也說是棋譜!那麼大師兄為何會將一卷棋譜交給三師嫂?難道因三師嫂非我神龍門弟子,不能將師門秘笈交她保存,故而換之以棋譜?

    我正尋思間,見連護法已將小冊子放下,手兒捏到那卷羊皮一角,正輕輕抽出,不禁暗暗叫苦,我曾匆匆看過皮卷所載,裡頭有不少道家符圖,這回卻再也難以滿過她眼目了。

    果然,連護法打開皮卷,停下來,凝神細觀。

    我心下念頭亂轉:一個富家公子懷中居然藏有道門秘笈,這卻如何解釋?

    正自嘀咕之際,連護法已打眼向我看來,神色間似乎有些古怪。

    我心下一凜:「不好,她已瞧出秘笈非尋常之物啦!」

    卻見連護法盯我一會,強撐著的表情驀地破開,「噗哧」一聲,嬌軀亂顫,喘笑不已,嬌笑中一雙妙目兀自連連向我打量。

    我被她笑得渾身發虛,暗罵:「有什麼好笑?不要得意過早,我神龍門的秘笈功法,你也未必能夠參透!」

    「哎喲,哎喲!我的好公子哥……笑死我了!」連護法一手輕輕揚打,軟軟地落在我臉上:「瞧你這副緊張的模樣,這、這就是你的寶貝罷?一刻也不捨得離身,是不是還擔心我搶了去?嗯?嘻嘻……」

    她真莫名其妙得可以!我滿肚子疑惑,不知她胡說些什麼。

    連護法手執皮卷,正了正表情,大聲念道:「屍解術……若求大道,停息斷脈,神遊……」

    啊,皮卷所載正是師尊用以創立離魂術的道家屍解術,我匆匆翻看時倒未留意,只是,這卻有何可笑了?

    誦讀中止,連護法臉上又忍不住泛現笑意:「嘖嘖,仙家密術,好高深的道法,你……你不會是想飛天升仙罷?」笑眼停在我臉上。

    我漸漸明白她笑什麼了。屍解術十分繁奧,非功力深厚、道術大成者不敢輕試,或許她以為我學了些似是而非的道術皮毛,竟要來個屍解升天什麼的。

    當下裝作胡塗:「那是我一千兩……一千兩銀子求得,你須得……須得還給我。」

    此言果然引得連護法嬌笑不止:「我的傻公子,若非遇見我,你的一條性命糊裡糊塗丟了都不知道哩!」

    我似乎不大明白,疑惑地盯著她。

    「這是騙你銀錢的,屍解術,不知害得多少修道者的丟了性命,早已為道家棄用,你……你卻當寶貝藏著。」連護法一笑,見我呆呆望著,道:「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聽著,你想修仙得道,卻也容易,只須乖乖跟著我,姐姐讓你快快活活的,不知不覺便成了個神仙……」說著,語聲暱就,眼兒媚視,滑了一隻手,從我下巴摸到胸口。

    她的指掌纖柔婉轉,愈往愈下,纖指流過之處,惹起一片癢絲絲的觸感。那手兒到了臍下,輕輕一轉,將我中衣打開,我整個胸腹便涼露了出來。

    她指掌在我裸露的腹肌柔柔地一按,忽地指甲辣生生劃過我腹部,抓起旁邊的神龍珠,一手擲了出去。

    我吃了一驚,心想神龍珠礙她什麼事啦?神龍珠雖非什麼寶貝,卻是我師門之物,摔碎了我當然心疼。

    只聽牆角「啊!」的一聲痛呼,一人罵道:「連麗清!你恩將仇報,幹嘛拿石頭打我!」音色沉悶,聽來像是來自地底下。

    連護法冷聲道:「又是你這老淫賊!鬼鬼祟祟,躲在那偷看老娘!」

    「什麼?!」地面倏地躍出一人,戳指大罵:「我好心好意趕來給你報信,竟拿石頭砸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今日跟你沒完!」話沒說完,飛身而近,雙手雙腳沒頭沒腦地攻了上來,嘭嘭聲響,一一給連護法掌力擋擊了回去。

    那人矮矮胖胖,身高不足五尺,身子在牆壁一撞,又彈身而回,拳腳密如驟雨,將連護法全身籠罩,連護法坐姿不動,雙掌翻飛,似乎應付自如。卻苦了我在下邊,那矮胖子的沉重掌力,全透過連護法,坐實到我腹部,將我滿腹肚腸都要給擠斷了。

    「且慢!」連護法在矮胖子一輪急攻之下,不由氣喘吁吁:「你……你又不是第一次偷看老娘,難道冤枉你了麼?你適才說什麼……說什麼報信來著?」

    那矮胖子呲牙一笑,道:「這時才來求我停手,卻已遲了,難道我倪老三是白白挨打的麼?嘿嘿,要我告訴你消息不難,你且將全身脫得光光,讓我一飽眼福,也不枉我替你跑腿一趟!」

    連護法冷眉一皺,殺氣驟現,一閃即逝:「好!便給你看……看清楚了!」

    站起身,衣裳一掀,朝矮胖子捲了過去,嗤嗤聲響,衣沿半旋,瞬間硬如利刃,化為一件殺人利器。

    「噗!」我胸腹間陡然一沉,矮胖子竟從連護法衣底撲了進來:「哇!好白好嫩的大腿啊!」

    「你……!」連護法恨聲道:「我送你歸天!」

    矮胖子動作看似笨拙滑稽,卻極為迅速,下體一彈,便如一隻青蛙,躍過我身子,溜溜地順著牆邊爬下了床去,連護法一掌擊空後,竟追之不及。

    矮胖子哈哈大笑:「你連護法一身白肉,不比那些小姑娘兒差,嘿嘿,適才看你洗那大白屁股,真是……嘖嘖!」喉間咕隆一聲,似乎一時忍不住嚥了口涎水。

    連護法氣極:「你……你適才便躲在一旁偷看?!」

    那矮胖子得意洋洋:「沒錯,沒錯!看得我……。」一語未了,將身急退,避過了連護法的一記飛身突襲。

    連護法下體寸縷未著,腰身閃動之際,白臀若隱若現,玉腿飛踢之時,袍底更是春光大洩。

    那矮胖子看得眼花繚亂,一邊擋擊,一邊叫喚:「你瘋了!又不是第一次被我偷看,竟然辣手偷襲,虧我還趕來救你!」

    連護法喝道:「你這淫賊總是糾纏不清,今日便結果了你的性命!」一時掌風大盛,攻得愈急。

    那矮胖子叫道:「喂!喂!再打下去,你冤家對頭就要趕來了,你要命是不要?」

    連護法道:「什麼冤家對頭?胡說八道!」

    那矮胖子道:「信不信由你,待會怨憎會的人來了……」

    連護法手中驀地一停,喝道:「甚麼?!」

    那矮胖子喘息道:「是……怨憎會!你知道厲害了吧?」

    連護法道:「胡說!我、我從未招惹他們……他們找我幹嘛?」語聲顫抖,顯是驚怕之極。

    屋子本就狹小,兩人鬥得激烈,身形在屋裡四處追擊竄閃,我眼睛一刻也不敢放鬆地繞著她們身形轉,生怕殃及池魚,其實我動彈不得,被「殃及」到也是無可奈何,卻還是忍不住看著。見那連護法一聽「怨憎會」三個字,臉色登時蒼白如紙,心想,那「怨憎會」是甚麼東西,為何她如此忌憚?

    聽那矮胖子道:「你聽我說……老子今晚閒得無聊,正要趕去湖邊顧家偷看美女,才從地裡冒出頭……嘿嘿,就聞見你這騷娘們的氣味,喂,別凶!算我說錯了,我心想你這一身香氣獨一無二,別無分號,多年來都沒換過,肯定不會弄錯,定是你去哪兒採花路過此地,就想跟上來飽飽眼福。誰知遠遠有兩人朝這邊飛了過來,我急忙遁入土中,躲一邊偷看,哈!你猜我看見了誰?」

    連護法喝道:「誰?!」

    那矮胖子道:「陸幽盟老婆,哈哈,你的死對頭!」

    連護法顫聲道:「真是她?她……她不是早失蹤多年了麼?」

    矮胖子道:「是啊,我還以為她早死了呢!當時嚇了一跳,心想沒道理呀,死了的人怎麼突然出現了?乖乖不得了,莫非老子也歸天了?再仔細一看,沒錯!

    是那娘們,而且輕功還挺不錯的樣子,這就更是奇哉怪也……」

    連護法道:「你說她會輕功?!陸夫人出身富室,向來……向來不通武藝的。」

    矮胖子道:「這就要怪你了!都是你逼的,你勾引人家老公,還搶去人家孩兒,這娘們……這娘們,嘿嘿,我以為她早死了,原來是入了怨憎會,一門心思要尋你報仇來著。」

    連護法急道:「你說什麼?你說她入了怨憎會?你、你……怎不早說!」

    矮胖子道:「你怕啦?哈哈,我原本一早要說,特地趕來給你報信,是你用石頭砸我,還又打又抓的。」

    連護法足下一頓,霍地轉身,不再理他,隨手抓起一件下裳,往腰間一圈,屋內一轉,匆匆取了些要緊物事,塞入懷中,便要開溜,似乎全然把我給忘了。

    我興災樂禍,暗道:「走吧,走吧!你走了我便行動自如了。」忽想起解藥還在她身上,不禁又有些著急。

    矮胖子笑嘻嘻跟在她身後:「你放心,她也是聞見了你的獨家香氣,才尋上來的,我看她東邊聞一聞、西頭湊一湊的,恐怕沒有半天找不到這兒來。不如你收拾收拾,到我廟裡躲上一躲,嘻嘻!」

    連護法尚未應答,「嘭」的一聲巨響,門被砸開,兩扇木門搖晃不定,過了半響,卻不見有人進來。

    連護法與矮胖子正驚看間,聽得屋外一聲:「倪老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插手我怨憎會的事,小心我拆了你五通廟!」

    矮胖子大叫一聲:「乖乖不得了!」轉瞬便於地面消失了。

    原來那矮胖子是五通派傳人?五通派雖不屬於道教,但地行術冠絕天下,我修的五行土術,與五通派的地行術比較起來,可謂孫子遇見了爺爺,不值一提。

    五通派門下個個喜淫,江湖上有句話「天行健,地行淫」,這個「地行淫」,說的便是他們。……我呸!地行淫?豈不是把修行遁土術的我也包括了進去?

    屋外來人一句話嚇走那「倪老三」後,又是半響不見動靜,連護法顫聲道:「是……葛姐姐麼?」

    屋外一個陰惻惻的女聲嘆道:「十三年前,得你喚一聲姐姐,夫去子亡,如今哪敢再受你一聲姐姐?」

    連護法可憐兮兮:「你我俱被那陸、陸幽盟騙了,你有冤屈,何苦卻來尋我?」

    「住口!」白影一晃,屋中多了個中年婦人:「休要提那負心男子!」

    連護法將身緩退:「多年不見,姐姐你……練成了好高明的功夫!」一掌提在腰側,凝神戒備。

    那中年婦人緩緩轉過臉來,白生生的面容,丰韻有致,神情卻說不出的淒慘磣人,連護法一望之下,不由又退了半步。

    那中年婦人道:「好得很……你卻一點也沒變,我老擔心,尋到你時,你忽然變成另外一個人,變得我都認不出來,那……我又何處尋那當年貌美如花、蛇蠍肚腸的女子?」語音雖輕,卻是滿含怨毒之意。

    連護法身軀一顫:「我說過了……你我俱是被害的……」突然「呀!」的嘶叫,身子打了個旋,左耳墜被那中年婦人閃電般硬生生扯下一角,幾滴鮮血,露狀凝飽,掛在頰邊,襯著雪白的肌膚,妖豔異常。

    中年婦人目帶憐惜:「很疼吧?十三年前,你在我家園中,耳朵被花枝掛破,也是我用絲絹幫你擦拭的。那時你如花玉容,弱不勝衣,可憐生生的模樣,不知多惹人疼,我靠近你耳邊,你身上淡淡的香氣煞是好聞……月光照著你半邊臉兒,潔白純淨,天真無瑕,我當時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你臉頰……你還記得麼?」

    連護法捂著一邊耳朵,默不作答。

    中年婦人搖搖頭,又道:「那時你的樣子,似乎連被女人輕輕碰一下,都害臊得不行。哪知道……哪知道其實你與那狼心狗肺的狗賊早就勾搭上了!那時節正是你與他歡好情濃時,夜夜淫聲蕩語,是吧?你過來……你怕什麼?讓我幫你再擦一擦耳邊血跡,聞聞你身上的香氣是不是還像當年……」

    連護法一步步退後,似乎正害怕得發抖,驟然間玉腿踢出,那中年婦人切掌一擋,連護法腿兒一歪,似乎站不穩身子,頭往前撞,底下玉臂卻陡然一長,先一步印在中年婦人肩胸交接處。那中年婦人身子猛晃了一下,嘴角沁血。

    連護法一擊得手,隨即退後,喃喃道:「我不想跟你拚命,你、你也別逼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你性命!當年沒有,現在……也不想!」

    那中年婦人開唇一笑,鮮紅的血水順著雪白的牙縫緩緩滴下:「我知道,你當年很容易便可將我殺了,你卻一直沒有下手,對不對?你其實一直不忍心對我下手,對不對?承你有心,你勾引我夫婿,這我可以……原諒你,那負心男子本就不是好東西!我今日也不是為他向你尋仇,我只問你一句……你為何要害我的孩兒!!!」她嘴邊帶血,最後一聲,厲聲嘶喝,容貌甚是駭人。

    連護法神情間甚是複雜,道:「我不知道,那時我雖嫉妒你,卻從沒想過要用小孩兒來傷你心,是、是因陸幽盟那惡賊!他、他一直在愚弄我,我偷去孩兒,就是要設法狠狠報復他!」

    中年婦人臉上一時忽變得淒豔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靜靜聽完連護法說話,眼盯著連護法,點頭道:「很好、很好……這十幾年來,我拋家棄女,加入怨憎會,今日、今日就是來替我那孩兒報仇的,你受死吧!」心下一激動,口中驀地噴出一道血水。

    屋外一名男子道:「十七妹,你沒事吧?!」

    中年婦人道:「沒事,只是受了點傷,她適才那一毒掌,被你給我的護甲反擊,毒力全還給她自己了!」

    連護法舉掌一看,臉色大變,猛地轉身發掌,推開床邊窗子,只見窗口直直立著一名亂發蓬須的大漢,面無表情,一動也不動。從他肩頭後望,院子裡影影綽綽,院中、樹上、牆邊,隔開數尺,均如石像般立著一人,總共不知來有多少,夜色中,人人肅穆靜立,臉上神情模糊,看上去渾如鬼魅!

    這幫人圍定屋子,斷了連護法所有逃路,卻只讓中年婦人一人面對連護法,似乎要讓她舒舒心心地享受報仇的快意。

    連護法絕望地哀叫一聲,忽然側過身,一手卡住我的咽喉,向中年婦人喝道:「別過來!」

    中年婦人臉帶訝色:「你幹什麼?」

    連護法身子漸漸挪移,腰臀貼偎我頭邊,叫道:「你一過來我便殺了他!」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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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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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重回賈府

作者:古鏞


    二十四、重回賈府

    我大叫倒霉,適才我一直在暗運真氣,穴道眼看就要衝開了,此時卻又被連護法制住了咽喉!

    那中年婦人一步步逼近,道:「莫名奇妙,他不是你捉來取樂的男子麼?你愛殺便殺,關我甚麼事?!」

    連護法叫道:「你知道這少年是誰?他……他是你未來的女婿!」

    中年婦人搖搖頭:「胡說八道。」繼續緩步近前。

    連護法道:「我沒騙你!他是賈似道的大公子,你女兒陸小魚已許配給他了!」

    頓了頓道:「殺了他,你女兒就是個望門寡!」

    中年婦人臉色大變:「你說甚麼?陸……陸幽盟把小魚許給賈家?」一邊不住搖頭道:「不行!萬萬不行!我女兒絕不能嫁給賈家!」

    連護法道:「這可不由得你了,你失蹤多年,女兒當然全由父親作主……」

    中年婦人冷笑道:「我女兒不會嫁給他的!我……我先殺了他!」一掌擊來,竟不是衝著連護法,而是向我而來。

    連護法一驚之下,不及阻攔,窗口那名神情木衲的大漢喝道:「十七妹!不得胡亂傷人!」

    中年婦人呆了呆,停掌凝身,臉向窗外,道:「九哥,這少年……」

    窗外那名男子搖搖頭道:「我知道,只是……」

    兩人爭執間,連護法焦急地四下張望,眼見逃脫無門,腳下不由頓足痛罵:「倪老三!倪老三!你這個死王八蛋!」

    驀地,隨她叫罵,木床周圍的地面開始搖動,整間屋架也咯咯作響,地面倏地往兩邊裂開了一道深隙。中年婦人猝不及防,忙往後躍。窗外的大漢一愣之下,斷喝一聲,身背揚起一把闊面大刀,身凝半空,隔窗往前直劈,勁風呼嘯而至,我驚駭間魂不附體,大叫一聲,歪身縮讓,但聽得「嘎啦」一響,木床倒塌,地面也被刀勁劈開一道深深的豁口,我大腿側一陣辣痛,急叫:「我的腿!我的腿被斬斷啦!」

    地面下卻同時有倪老三在嗷嗷叫痛。連護法未及全身陷地,半個身子在塌陷處掙扎,連連驚叫。

    那大漢輕輕躍窗入屋,冷冷向我看來一眼,喝道:「閉嘴!」一刀刀向附近的地面搜尋劈落。

    我這才發覺大腿完好如初,適才那一刀氣勢凌厲,將木床砍翻,我的腿側戳在硬處,吃痛中卻以為自己大腿被切,故此胡亂喊叫,不由一陣羞愧,隨即發現自己一急之下竟然氣破穴關,能夠動彈了,不由又是一陣竊喜。

    突然,聽得連護法哀聲痛呼,我歪身一看,見中年婦人唇角含笑,正從她身旁緩緩退開,連護法整個身子歪趴在地面,胸前衣裳殷了一大片血,軟條身子不住抽搐,回首向中年婦人狠狠盯視。

    中年婦人柔聲相問:「喲,很疼是麼?」猛地又撲前一掌,擊在連護法後腰,連護法被掌力一激,仰頭噴血,吁吁嘶喘:「你……好狠的心!竟破了……破了我的練門。」

    中年婦人甚是關切:「是嗎?真對不住……我可一點也不知道。」緩步近前,凝掌又將撲擊。

    我不忍看連護法這般慘狀,明知中年婦人勢若癲狂,不會輕易聽人相勸,還是忍不住出言喝止:「喂!……」

    剛叫得半聲,中年婦人腳下亂搖,立不定身子,那大漢向地面喝道:「好呀!

    原來你躲在這裡……」說著,將闊刀高舉,便要劈下。

    我心中一動,忽往大漢腰間一掌,將他推出半步,身子一躍,撲著連護法沒入了地面。中年婦人與那大漢同聲驚喝,隨即聽得「啵」的一聲,刀破地面,刀勁在我身後如驚蛇亂鑽,我後背吃痛,咬牙遁地平走,一股股刀勁又貼身追來,我耳邊聽得一聲:「嘿,臭小子,讓我助你一程!」前方土質鬆軟,我游水似的毫不費勁地迅疾前行。

    行不過百米,我停身喘息,附體後我僅剩的幾成功力本就不能長距離的地游,加之適才一番運功耗氣,牽動了體內毒力,此時咬心撕肺地疼,我恨恨道:「解藥呢?快拿出來!」

    連護法氣若游絲:「在……我懷裡。」

    我摸進她懷中,貼肉處掏出一包零零碎碎的物事,運功目視,卻沒見那個紅色小瓶。心下著急:「到底在哪兒?」

    「黑色的蠟丸,給我……快!」

    我陡然明白,原來這是解她自己毒掌的藥,匆匆捏碎了塞入她口中,喝道:「我的解藥呢?」

    「……」

    她丸藥入口,嬌軀頓然鬆軟,神志迷糊,似要閉目暈去,壓根沒聽到我說話。

    我拿她沒法,只得運氣助她療傷化藥。她稍好一些,頻頻大口喘息。我知她不懂地底呼吸之法,卻又不敢就此躍出地面,生怕剛才怨憎會那些人還留在附近搜索,無奈之下,只得又低頭渡氣給她,她唇角口中俱是鮮血,搞得我一陣胸悶噁心,罵道:「天下再也沒有人像老子對你這麼好了!」

    「誰說的?!」

    身旁疾游過倪老三,遠遠過去了依舊在嚷嚷:「老子對她最好了,你小子算個屁!」

    他游身過處,將地底掀得天翻地覆,聲勢驚人。我心下一喜,知道他在故意引開敵人,於是迴游連護法居處,破土而出,發覺怨憎會一眾果然已不在。

    連護法出了地面,便大口呼吸,她的腦袋還枕在我臂彎,痴痴地仰頭衝著我呆看。

    我道:「看什麼看,後悔適才走眼了是吧?」將她放落地上,在她身上掏摸一陣,毫無所獲,便在屋內四下里搜尋解藥。

    適才屋裡被怨憎會那些人一攪,屋裡床塌地裂,桌凳傾倒,破瓶亂屑,丟了一地,所幸燭火未滅。我忍著腹痛,一一將師門秘笈和神龍珠找回了,卻沒找著那個紅色小瓶,毒力攻心,忍不住坐倒在地,卻一眼瞥見破床底下滾著那個小瓶,長臂摸出,在連護法眼前晃了一晃,一陣得意忍不住打心眼裡冒出。

    連護法一隻胳膊撐在地上,眼兒無力張望,喘息道:「你……?」

    我理也不理,將瓶蓋拔開:「吃幾粒?」

    「你……先助我療傷……我……再告訴你……」

    「甚麼?!你別忘了,方才是我救了你!竟敢要挾於我?!」我勃然大怒。

    「是……我很謝謝你,」連護法低下頭,黯然道:「不過,我不騙你,那解藥……是不能亂吃的。」

    我腹間疼痛,心下一陣煩躁,卻又不敢貿然用藥。狠狠盯了連護法半響,澀聲道:「好,要我怎樣幫你?」

    連護法見我臉色難看,忙解釋道:「我不是要挾你……」。

    我沒好氣道:「不要說了!」走過去將她扶起,坐到傾斜的木榻上。她的身子半點力氣也沒有,軟軟地靠在我身上,臉頰蒼白,鼻息微喘,嬌柔無助的樣子讓人陡生憐意。說實在,她現下這副模樣,比起她裸身挑逗的時候,更讓我心動。

    我放軟了肩骨,讓她靠的舒服一些。探過一隻手助她運氣,她冰涼無力的小手將我緊緊握住,從她指掌上傳來輕微的顫抖,她牙齒也咯咯打顫,好一會兒,她掌心回暖,頰邊泛起一片嬌紅,道:「好險……適才若是真被她破了練門,那就萬劫不復了。」

    「咦,你不是說……」

    「我騙她的。」她不好意思地仰起臉兒看了我一眼。

    「你……」我一陣氣結,在那樣的情形下還想著騙人,她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不由打量了她一下,紅紅的唇,纖巧的下巴,整張臉兒的輪廓十分俏麗,肌膚卻不再細嫩,稍現油光,尤其眼角處有細微的爬紋,離得這般近,一種十分陌生的成熟婦人的氣韻逼人而來,讓我既感吸引,又深懷戒備。

    「你中毒多久了?」她運功數週,緩過氣後,開始討好我。

    「不知道!」我餘怒未熄,口氣很硬。

    「不知道?」她詫異地問。

    「我知道還會中毒麼?!」

    「那倒也是,」她嘆了口氣,隨即道:「適才我沒騙你,本門的『長相思』,說起來,本來並非毒藥……」

    「不是毒藥?!」我腹中隱隱作痛,幾乎是憤慨地叫。

    「是的。『長相思』選用的藥材十分珍貴,製作工序又繁,本門哪有許多心思來製作一劑毒藥?」她見我不信,便耐心解釋:「『長相思』,原是本門修煉採補術時必備的丹藥,用在……用在爐鼎上——就是捉來的男子身上,可激發男子體內潛藏的陽氣,便於長期采練使用。但服用『長相思』後,若未經采練引導,就會變成一劑十分厲害的毒藥了!」

    「你是說……」我聽了她一番話,隱隱感覺有些頭大。

    「嗯,所謂『長相思』的解藥,也只是用以采練引導的輔助藥物,並非真正的解藥。」她轉動身子,笑望著我,道:「真正的解藥……是我!」

    我望著她杏面生春的嬌靨,心間一蕩,一時無言以對。

    她軟軟地縮進我懷中:「咱倆是拴在一塊了,你要好好助我療傷,而我,則幫你解開噬體陽毒,從今往後,你到哪,我便跟你到哪……」

    我嚇了一跳:「不可以!」

    她笑靨嬌仰:「怎麼?你不願意?」

    她的笑有些僵硬,讓我很不自在,我避開她雙眼,道:「難道你同門不能助你療傷麼?為何須是我?!」心想,自己乃附體之身,在賈府支應起來已是十分為難,豈能再帶上身份不明的她?

    連護法臉色微黯,道:「我便說了,你也未必相信。」

    我道:「你不說,我怎麼信你?」心中暗道;信你胡扯才怪。

    連護法一陣沉默之後,升起一絲自嘲的誚意:「我為甚不找同門?嘿,人人都道是同門情深,本門中人卻互相嫉恨,要找個不乘機落井下石的都難。再說,本門近來圖謀大事,哪顧得上理會我?不要說為我得罪那天下最難纏的怨憎會,只怕怨憎會找上來,二話不說便將我賣了也不定,哈!我只想找個地方獨自養傷避仇而已,只是沒想到……連你也不肯幫我!哈哈,哈哈!」說到後來,她自說自笑,笑聲聽來十分淒慘。

    我皺眉不語,悄悄打量於她,這女子太會騙人!誰也不知她哪句是真的。

    連護法笑了一會,拭去眼角淚跡:「好了,讓你看了笑話。我可以不纏著你!

    只是……你既救了我,我卻須助你將體內的陽毒解了。」說著,強撐傷體,發顫的手來解我衣袍。

    「你幹甚麼?!」

    「幫你解毒呀!」

    「好吧……」被她的手兒一陣撥弄,弄得我喉乾舌燥,雖明知她做作賣好,卻也不由心軟:「你要跟著我,我不攔你……只是我尚未娶妻,丫鬟盡有,你憑甚麼身份進賈府?」

    「你莫忘了,我現下是天下最好的良醫呀!至於進賈府,不勞你費心,我自有法子。」

    王八蛋!我陡然想起齊管家。隨即恍然,她刻意要進賈府,莫非是對那渡劫石唸唸不忘?不由冷笑:「你還想找那渡劫石是吧?」

    連護法一愣,定定看我片刻:「原來你知道得真不少!」

    我凝神戒備,點頭道:「我勸你莫耍花招!」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一時凝滯。我知道她不少秘密,而她也知道許多我不欲為人知的東西,不如乘她虛弱……一時間,我殺心頓起!

    「你想殺我?」她緊盯著我:「誰幫你解毒?」

    說完,她噗哧一笑,又道:「你的樣子好生嚇人。」

    我也笑:「進賈府不准害人。」

    「知道啦~!」她嬌痴無限:「我最聽相公的話了。」

    她竟連稱呼都變了。

    我心底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天地風雲變幻,我在意念間只不過輕輕一躍,從此進入紛亂而危險的棋局之中。而我也在剎那之中,下定了決心,要憑藉自己,遊刃其中,笑到最後。

    我一振身上衣袍,全新的我立了起來,以天下獨為我用的目光俯視著她:「那便好,我在賈府等你來。」

    「等一等!」地底一個聲音傳來:「大家都去賈府,為何不帶上我?」

    「甚麼?!」我和連護法異口同聲。

    倪老三跳出地面:「怨憎會毀了我的五通廟,我自然要找個地方吃飯,喂!

    臭小子,你不會很小氣罷?!」眼兒滴溜溜卻繞著連護法身子亂轉。

    「不可以!」我與連護法對望一眼,同聲反對。

    「當然,我也不會白吃不幹活。」倪老三得意洋洋,述說他的大志:「我要在賈府地下建一個地府,即便怨憎會順藤摸瓜,尋到了賈府,你們倆個也可高枕無憂啦。」

    「這主意倒是不錯,相公,你說呢?」連護法顯然是動心了。

    「就是不知道這個矮胖子會不會吃得很多,乾得很少?」

    「不會不會,我可以作監工!」連護法似乎已經看上了倪老三,連媚眼也不吝與他。

    倪老三的肥臉登時通紅如醉,喝道:「臭小子,你要是不答應,我會擰斷你的脖子!」

    我惡狠狠道:「我為甚麼不同意?難道我的脖子很多麼?」

    「哇~!」矮胖子和連護法一齊撲上來,把我團抱得緊緊的。

    星月黯淡。

    我立於樹顛,夜風吹拂,柔滑的緞料隨風輕湧,如水一般的質感不時貼舔我身上的肌膚。

    夜已深沉,此時整個賈府燈熄人靜,偶爾的聲響,也是磨牙打咳,睡夢中的聲音。

    我極目夜空,將手掌團緊,又緩緩張開。

    「你手中握的是什麼?」

    「勁力,師尊。」

    「何來勁力?你手中分明空無一物。」

    「但我卻感覺到勁力。」

    「勁力從哪來?」

    「當然是氣。」

    「氣從哪來?」

    「氣從……丹田。」

    「哈,丹田之氣從何而來?」

    「練功呀,就是採集天地精華之氣,一點一滴的收入體內,融為我用,存於丹田,散於經脈。」

    「嗯……那麼氣之用為何?」

    「這個……就是有了氣之後,勁力就足。」

    「呵呵,丹兒,你聽著,修道者養身健體、使力施法,千變萬化,多種功用,都離不得一個」氣「字。故此,練功又稱練氣、采氣。所得功力稱為」真氣「。

    氣之所至,妙用無窮。練功的過程,就是真氣積蓄的過程,也是運用真氣開啟人之潛力,一步步突破人身種種侷限的過程。尋常人能舉百斤之物,使氣則可達千斤,尋常人一躍不過數尺,使氣則可達數丈。尋常人衝不破金木水土火五界之阻,使氣則可融小我於大我,化外物於無形,不僅僅是勁力增長而已……你且按我傳你的秘訣,看看能否突破眼前這道土障。」

    「……進不去呀,師尊!」

    「誰進不去?」

    「我。」

    「誰?!」

    「……我。」

    「笨蛋,『你』當然進不去。只有水才能進入水,火才能融於火,土才能化入土,『你』算甚麼?!」

    「嗚嗚,頭好痛!」

    「誰?誰痛?!」

    「嗚嗚……不知道!」

    我猛地一顫,寒意襲裹全身,眼角早已冰濕:該練功了!

    飄身從樹顛俯落,著地的一剎那,我左腿膝彎支跪,右掌尖指面觸地,與地面交接處,我懷真默想,真氣漸漸與地相融,我整個身子緩緩沉入地面。

    我暫時進入「非我」之境,身體融為大地的一部分。四面八方的泥土與我呼應,接納我,化解我,搬移我,我緊守靈台最後的那點清明,思游八方,地脈延伸變幻,我不斷搜尋附近最強的氣源,驀地,我靈覺一震,腦中一個畫面也隨即清晰起來——

    王寂府?!我駭然失聲。

    下一刻,我已現出身來,呆呆盯視前面:這不是幾乎使我喪命的那個亭子麼?

    為甚麼前幾次練功我都不能找到這裡,而今夜卻可以?我心下疑惑,閉目默察片刻,愈發驚訝,這個平日被陣法鎖住的氣源,今夜卻偏有偌大缺口,源源不斷往外釋放天地元氣。

    而這氣源卻與青陽山全然不同,不僅沒有那種溫洋如注的感覺,反而透著森森寒意,使我一時不敢貿然前試。

    我四下打量一遍,府中園內燈火人息全無,破敗荒空依舊,看來王寂幾人那日之後,並未回府居住,不知去了哪裡。

    這亭中的氣源……莫非是往日太極陣凝聚起來的天地之氣?上次便獲益良多,通了念力,眼下附體之後急需恢復功力,若錯過時機,豈不是暴殄天物?!

    我不再遲疑,飛身飄前,四下搜尋片刻,便落坐於亭中石桌上,開始練功。

    我雙臂往兩邊伸開,掌心向上,如承接雨露。雙目緊閉,頭顱端默,如老僧坐忘。我的圓體周身,空中虛外,似已不在。漸漸地,我的身體與石桌接觸部分失去知覺,渾如虛空端坐。手心輕癢,頭頂落化,全身漂浮於若有若無的狀態中。

    靈氣洗我腦,浸我身,只餘舌苔清涼,滿心歡喜。

    不知過了多久,我歡呼一聲,睜開眼來,感覺亭中氣源已全然斂收,與平日無異。飄身於亭頂,只覺全身輕快,頰面如洗,四顧一週,園子是園子,房屋是房屋,雜草碎石,曲欄湖水,莫不入我法眼。我運氣內視,又驚又喜,像這般練功,不須幾回,便可恢復附體前的全部功力,長此以往,我一身功力豈不是可以突飛猛進?卻不知這氣源多久才能開啟一回?

    我在亭頂逗留許久,仔細琢磨,畢竟無獲,於是折身一彈,矯矯穩立院牆之上。真氣湧足,陡然飛身,呼嘯而去。

    將將到了賈府,忽見一道圓乎乎的人影,四下高低亂撞,我隱貼一處簷面,聽得矮胖子倪老三喃喃自語:「奇怪!奇怪!好強的氣源,明明感覺到,一閃就不見了。他奶奶的,莫非老子走火入魔?」

    我暗下慶幸:「幸好被我搶先一步,嘿嘿,矮胖子,你吃殘粥去罷!」試著運動真氣,身子貼著簷面,呼呼直竄,游蛇一般,眨眼捲過數幢房屋,回房去了。

二十五、丫鬟之死

作者:古鏞




    「小菁,現下是甚麼時候?」

    「太陽公公曬屁股了,一會,就該來人了啦!」

    「原來已這麼遲了,」我打著呵欠,舒伸了一下雙臂,隨即僵住:「怎麼是你?」

    「不可以麼?」小莞抿嘴輕笑:「小菁姐……今兒還沒起床呢。」

    我臉兒霎時一熱,昨夜定是將那丫頭弄得狠了!眼角不由向小菁睡臥的小榻瞥去,小菁悄露了半個小頭,臉兒紅紅的縮了回去。

    小莞卻瞧見了,奔過去:「好呀,你還裝睡!」兩手推搡著小菁被下的身子。

    小菁身子在被底弓曲起來,喘喘的叫:「小莞我的兒,饒了我罷!」

    「就不!」小莞手伸進被窩裡亂攪,突然一聲驚叫:「呀,甚麼粘粘滑滑的?!」

    她還將手兒舉到眼前傻看,屋裡沒人接她的話,她「哎呀」、「哎呀」的,好像發現了一樁奇事兒,叫個不停。我透過小莞身背的漏空看見小菁羞怨過來的眼神,一吐舌頭,縮進被中,隱隱聽見小菁張口結舌地胡扯,終於大笑著踩下床來,被小菁一陣狠狠的目光罩定身子。

    「小莞,替我去向老太太請安,就說……我又好些了!」我把那痴丫頭打發了。

    小莞走後,小菁肚兜白腿的就撲上來咬,我按她在小榻:「還想來麼?」

    小菁吁吁喘:「都是你害人!」酥胸一挺一挺,白眼兒極其嫵媚。

    昨夜,我乘她睡熟,摸進她被兒,竟連弄了三回,肏得她天南地北都找不到,遺下一灘狼藉,美美地回大床睡了一個好覺,體內之毒居然也沒來搗亂,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

    連護法已進府十天,這些日我與倪矮胖子輪番施氣助她療傷,傷勢已是大好,近日便可助我解毒。想到能擺脫體內的噬骨之毒,我興致昂然,將小菁又耍弄了一陣,弄得她腰兒亂閃,腿兒一夾一夾,連連討饒,這才作罷。

    小萍捧來水後,我淨了面,用過餐,便開始做「功課」。

    我所謂的「功課」,便是熟悉大公子先前常讀的書、臨摹的帖子、下的棋路、收藏的字畫等等。自那日重返賈府後,我便下決心要瞭解大公子生前的一切,以便將來在賈府儘量少露馬腳。不過,才剛幾天,我便對這些字字畫畫大感頭痛,所幸發現大公子對修道甚感興趣,居然藏有不少道家典籍,至少在這方面,我與他算是有相通之處吧?除此之外,全是麻煩!

    有時我翻看著他的東西,便會揣測,這大公子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我對官家子弟全無印象,唯一可憑藉的便是那日齊管家的話,甚麼「頗具才氣,脾性雖有些涓狂古怪,卻頗得賈似道和胡氏喜歡」呀,甚麼「詩書琴畫,無所不通」呀,而小瑩呢,卻說他是個「好人」,他奶奶的,「好人」是個甚麼樣?

    幾日下來,我憑著耳力過人,時常偷聽丫鬟們私下說話,漸漸獲知越來越多關於賈府的事兒和大公子的為人處世,再模仿書中所寫的才子,在心目勾勒出大公子的影像來。我舉方步,我搖羽扇,我仰頭望空——好像天上有輪月亮的樣子,我還將衣袍半敞,作出涓狂不鞍的架式。看得小菁連連皺眉,我聽她私下跟小姐妹們議論:「你們看公子近來是不是有些古怪?」

    「是啊,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天這麼涼了,還搖扇兒。」

    「他最懶不過的了,居然成天翻書看畫。」

    「脾性也變了許多,好多天沒再作怪了。」

    「噓……看來病還沒大好,大家小心陪著點罷!」

    ……

    我聽了個滿頭冷汗,原來我是破綻百出呀!

    恰在我私下琢磨出來的「好人才子」陣腳大亂之際,外頭臨安「高氏」繡坊突然讓人送來了一方綸巾,說是早就定製好的,今日依期送來。

    我忙喊來小菁:「你替我打發了罷。」取了卷書,留神旁觀,我從未使過銀錢,正好留意貨價。

    「甚麼價?」小菁忽閃著聰慧明亮的大眼,移步過來。

    來人黃面嘿笑,瞅我一眼,卻並不急著說價,小菁在一旁皺眉候著。待他裂開黃牙,弓腰陪笑道:「紋銀五十」。站在門口的小萍竟一陣風衝了進來,叉腰斥道:「喂,你是來搶錢的嗎?!」

    我近日已知道些規矩,當即斥道:「小萍,休得無禮!」頓了頓,又煞有介事地吩咐:「小菁,去支銀子來。」

    小菁與小萍驚叫道:「甚麼?!」

    我被她兩人的神情嚇了一跳,身子不由縮了一縮。送貨那人嘀咕道:「公子給的價,他自己知道的嘛。」卻被小萍狠瞪了一眼,當即住嘴,惴惴不安地望我。

    我此時已知道貨價定是高得離譜了,熱臉一紅,忙用咳聲掩飾。

    「哈!你們這些奸商,就會哄我們公子銀錢!甚麼頭巾?金子做的嗎?鳳毛做的嗎?幾十錢的東西敢要五十倆銀子,欺我府中無人麼!」小萍的唾沫星子都濺到那人臉上,胸脯一挺一挺的,幾乎要頂到那人的鼻子。

    那人側著身子,皺眉道:「小姐有所不知,這……用的料子不一樣!」

    「我不是小姐!說!用的甚麼料,我倒要聽聽,竟值五十倆銀子!」

    那人招架不住,乞憐似的拿眼望我,見我沒出聲阻攔,只得道:「照公子的吩咐,這料子取用的是……」說著,又瞄了我一眼:「名妓唐安安的裹腳布。」

    「甚麼?!」小菁和小萍失聲驚喚,兩個腦袋一齊轉動,向我看來。

    我被她們倆人的眼色盯得心中發毛,心下暗罵了大公子不下數十遍,鼻中哼哼,勉強作出鎮定自如的樣子。

    送貨那人見我尷尬,陪笑解釋道:「是這樣,那日公子與李五少到坊間,李五少說笑,說是……若能得唐安安的裹腳布,他便戴在頭上也願意。大公子……」

    他臉上浮現一絲同謀的賊笑:「離去後悄悄返回,讓坊間設法取得唐安安的裹腳布,說是要制一方綸巾送人……」

    「嗯哼!嗯哼!」我喉間大癢,使勁咳嗽。

    送貨人當即住口不語。

    小菁嗔瞟我一眼,偷笑著去帳房支銀子。小萍兀自不服氣:「甚麼唐安安,官妓而已!她的裹腳布那般值錢麼?!,改時我給你……」臉上突然一紅,頓足去了。

    送貨那人還追著她身背作揖:「物有所求,取之不易,取之不易嘛……。」

    打發了送貨人,幾個丫鬟竊竊私語,等她們偷眼向我看來,我面容頓然一肅,倒也沒惹來七嘴八舌的纏問。

    這日我不停地哼著小調,揣摩大公子的行事,說實在,我倒有些喜歡上他了。

    「哼,心里美個甚麼?」

    小菁碎腳狐步,從我身側行過,口中小聲嘀咕。

    哈,小丫頭竟敢來惹我!我順手將她腰兒一帶,她腳步錯跌,撲向通往外間的多格窗,我身子緊跟了上去,頂壓著她後背:「小妖嘴,你又嘮叨些啥?」

    「唔……」她身子緊貼窗口,生怕驚動了外屋的人,不敢使力掙扎,只用腰臀搖了兩搖,沒有將我閃開,倒擦出我一身火苗。

    我塵根驟硬,就勢往前一擠,她兩手撐開,像片紙人兒貼在壁上。我甚覺有趣,底下伸手一掏,卡進她脂滑的兩腿間,往上提勁,她的兩手在壁上便往下滑,腰身弓曲,豐臀高翹,乳峰離了壁面,顫突突地吊在胸前,愈發顯得豐飽驚人。

    小菁的臉兒已漲得通紅,悄聲喘求:「公子爺,放了我吧,奴婢再不敢了。」

    「是麼?」我手兒摸著她飽乳,喘笑:「還有你不敢的麼?」

    「呀。」小菁輕叫了一聲,兩腿瑟瑟發顫,似乎支撐不住。

    「噤聲!」我已火到咽喉,撩開她下裙,褪下她小衣,露出雪白滾圓的一個後臀,通直膩白的兩隻玉褪,在她湖綠錦翠的上裳襯映下,白得發豔,綺麗生香。

    兩股並處,一隙溪豔,粉凸肥美。我聳直的塵根對準那處,美滋滋地插入她小穴。

    小菁驚眸四顧,唯恐有人進來,而我卻不管不顧,在她身後拖拽卡摸,曲盡風流。

    「小菁……為甚你這兒長得這般美……像個小饅頭?」

    我一邊喘吁吁地聳動,一邊問。她的私處異於常人,極其肥美,從後看上去,兩瓣豐肉突起,緊緊包住間中一隙,前丘尤其豐滿,落手便是一個膩滑的鼓包。

    纖毫聳聳,不能遮擋肉色,可愛之極。

    「不……不知道,哎呀!」

    小菁咬唇羞望,兩隻撐在壁上的掌面不住移動,軟噠噠似乎便要掉落,我又往前挪湊,將她重新頂回壁面。一陣輕微而頻繁的響動在裡屋這個角落驚風密雨地施布,「咣」的一聲,窗下的矮桌被我的腰側撞到,有幾枚棋子掉落地面,又不知被我還是小菁的腳踩或踢到,飛濺出去,在遠處打滾。

    「公子……」小菁被聲響驚嚇,喘唇轉來哀肯,卻我的嘴堵住,吱唔難言,她口中吐露的火熱鮮甜氣息更激起我的淫興,我腰臀起落,塵根挺動得愈加歡快,前腹不住撞擊她的後臀,發出「啪啪」不絕的聲響。

    她的臀兒忙往前縮避,卻被我塵根無情地一路追擊,到後來,她整個身子又變成貼立壁面,兩手挖爬,活像一隻壁虎。我的塵根僅能入挑其半,淺淺地刺在她貝肉前端,我悄悄運氣,塵根猛然舒展,被她整個身子落壓,美美地舒透滿根,偏又深緊難言,跋涉有味。

    小菁渾身打顫:「公子……公子……。」兩隻手兒在壁上亂抓,身子被我挑得一起一落,若顛坐馬背。

    其實裡屋門雖未扣上,聲息卻早被我禁閉,我卻愛看她慌亂羞縮的模樣,故意弄得滿屋震響。

    小菁在狹窄的壁間掙扎羞亂,滿目驚恐,甚至有乞憐的淚水從眼角爬下,我卻漸漸津溢喉間,精液緊迫關口。

    突聽外屋一陣腳步紛雜,「林婆婆!」「林婆婆!」小萍幾人紛紛招呼。小菁聽了,嚇得眼兒睜得烏黑溜圓,指尖死力捏緊我一隻臂膀,軟腰便欲向後折倒。

    我塵根一熱,懷中承受她膩而軟沈的身子,便在一陣紛亂中胡亂噴射。白稠的黏液,沾得她裳角裙邊,到處都是。

    小菁也顧不上拂拭,急急整衣撩發,但她滿臉的紅暈,眼角殘餘的淚跡,羞急驚亂的神情,卻一時哪遮掩得住?

    裡屋的門邊已有個聲音:「大公子,奴婢請安來了。」話音未了,門已推開,幾個婆子丫鬟走了進來。

    為首的那林婆婆原是賈似道乳娘,神情端莊持守,看上去年僅四十許,是賈府內院僕婦的領頭,往日都是她帶了人各房巡視。

    「大公子可好些了?」雖是問候,笑意只匆忽一閃,林婆婆的臉上並不見多添幾分柔和,想是平日裡對僕婦們板臉慣了。

    我「咳」了一聲,算是回答。見林婆婆正望向小菁,而小菁的情狀實在讓人不忍目睹,於是斥道:「愣著作甚?叫你們小心些,又把棋局弄亂了!」

    小菁低頭咬唇,肩身團縮,委屈不盡。

    林婆婆也沈臉斥道:「還是家養的丫頭,侍侯許久,怎的這般不小心,竟惹得大公子生氣?」接著衝我一笑:「大公子身子要緊,何必跟丫鬟一般見識?算來還是奴婢的錯,平日沒管教好,下次叫她們小心些便是了。」她倒來陪笑打圓場了。

    林婆婆臉上一笑,眼角眉梢竟平生幾分春意,她姿容本就豐白,不再僵直的腰段兒一旦放軟,頓時有種說不出味兒,讓人一時想入非非,只想懶洋洋地伸臂說話兒,我骨髓酥軟,斜睨她一眼兒:「林婆婆既然說了……。」不知不覺打了個哈欠,隨即警覺到失態,話也忘說了。

    林婆婆身後走出一個丫鬟,探頭向窗桌上棋局瞄了一眼,吐了吐舌頭:「難怪大公子生氣,這不是上季棋賽,大公子輸給二小姐那盤棋麼,人家臥新嘗膽,卻被你壞了興致,小菁姐,你可真行呀。」說著,推了推小菁肩膀。

    一屋人都笑了,小菁偷瞄了我一眼。

    那丫鬟笑:「好啦,你家公子又不小氣,怕甚麼,快把淚兒擦了吧,啊?」

    舉袖欲幫小菁擦淚,卻被小菁躲開了。

    我正奇怪這是那房的丫頭,臉鼻聰麗,身段纖靈,姿色倒是我見過的賈府丫鬟中最美的。聽林婆婆道:「小荃姑娘,大夫人有甚麼話,你便交代了罷。」

    那叫小荃的丫鬟笑道:「是。今日隨林婆婆到各屋傳話,後日便是老太太生日,大公子的病又見大好,得好好慶一慶,添些喜氣。讓各房準備準備,弄些花樣,到時鬧一鬧,逗老太太開心。」

    林婆婆皺眉道:「東府那邊沒話兒說麼?」

    小荃笑道:「婆婆真是,太過小心了。老太太的生日,又是大公子大喜,小聚一番,東府那邊哪能不讓人活了?」

    林婆婆住唇不語,她身後的幾名僕婦神情也大見緊張。

    半晌,林婆婆開腔了:「既是大夫人交代,大夥兒照快裡辦吧。」屋中活了過來,僕婦們身影移動,便欲離去。

    「嗤!」的一聲笑,卻是踩在裡屋門檻上小萍一個纖盈的背影正扭腰而去。

    「小茵!小茵!」小荃離去時,喊了兩聲。

    「出去了!」小萍冷冷的聲音。

    晚間用膳,我一眼暼見小菁裙腳下那顆仰望著的圓溜腦袋,一失神,吞了口急湯,燙得喉間疼,心下一陣急怒。小菁盛飯回來,詫問:「公子,你怎麼啦?」

    「啊。」我支吾一聲,踢動腳下一塊碎物向那顆腦袋飛射而去,道:「沒甚麼。」

    那顆腦袋顛顛欲躍,忽左忽右,閃了兩下,向我使了個眼色,沒入地面不見。

    我喉間硬咯咯吞食完的米飯,不待小菁收拾,便道:「我去園中走走。」

    「等一等!」小菁隨手取過一件披風,小步追出門外:「夜風甚涼,你披上這個罷。」

    我只得回身取了披上,揚揚手,穿過園子,徑往連護法養傷居處,推門便是一頓臭駡:「矮胖子,你娘個王八蛋!誰讓你上我屋裡去了?!」

    「喂,臭小子,你敢罵我?髒話還是我教你的哩!」

    「說了不准上我屋!」

    「你屋有黃金呀?不就是幾個臭小娘們!」

    「信不信我宰了你!」我惡狠狠道。

    「別吵了,」連護法道:「是我讓他去的。」

    「怎麼?你又沒死,我晚上自會來,催甚麼催?!」

    「咦,」連護法花容失色:「人學壞可真快,矮胖子,相公才跟你幾天,就滿口粗話,這還得了!」

    「哼!」我餘怒未息,最擔心矮胖子在賈府瞎闖,鬧出事來,叫我如何遮掩?

    連護法強作媚笑,招手道:「好啦,你過來。」

    「甚麼事?」

    「胖子今天在園中開地府發現一具屍體!」

    「是麼?」我心砰砰跳。

    「賈府中人似乎還未發覺。」

    「埋了便是,少管閒事!」我感覺頰間生硬,竭力壓制心中起伏。心下里暗自酸楚,我的肉身呀,爛得不成模樣了罷?

    「沒那麼簡單,賈府發現少了一人,自會四處搜尋查問,我與胖子見不得光,恐怕齊管家也遮掩不了,我這良醫……」連護法說著,抿嘴一笑,斜睨了我一眼:「還沒正式開工哩!」

    「那、你說怎麼辦?」他奶奶的,矮胖子真夠厲害的,偌大一個地底,居然給他翻出我的肉身來!這不是添亂麼?我不禁瞥了他一眼,他兀自氣呼呼地,正瞪著我。

    「你先去認一認,死者到底是賈府甚麼人,弄清了,咱們再想辦法。」

    還用認麼?想一想即將要見自己的「屍首」,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哎呀呀,我最怕見死人了,免了吧,免了吧!」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矮胖子舉起拳頭威脅我:「去不去?」

    「我……」想了一想,還是硬著頭皮儘快把這事完結了吧,看情形,連護法和矮胖子也不會放過我:「在哪兒?」

    矮胖子帶我到藏屍處,我一眼見了,大吃一驚:「……小茵?」

    奇文並世如不語夢裡行舟已自然

二十六、賈府夜宴

作者:古鏞




    好呀!膽子可越發大了!」我臉色鐵青:「竟敢明目張膽地殺人滅口!」

    「未必是齊管家做的。」連護法臉上不露聲色:「你且歇歇氣。」

    「歇?!」我怒道:「歇到齊管家把賈府的人都殺光嗎?」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居然把他同門也帶進賈府,棋娘等人不免更加危險,不由殺意升騰。

    「大公子,」連護法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從那學的一身功法,也不想知道!

    但你若以為憑你便可制服齊潘,那可錯了!他雖被廢去功法,但一身是毒,等閒莫要惹他!」

    我霍然回首,緊盯連護法,獰笑:「這般說我須怕他?」

    「唉~」連護法輕聲嘆息,垂眉低目:「說太多也沒用,以我眼下在本門的身份,或可壓他一頭,等我先問清了好嗎?」

    「你說過的,」見她軟語商求,我氣消了一半:「進賈府不准害人。」

    「是。」連護法答了一聲,不再言語。

    「啪!」一隻粘乎乎的厚掌落在我肩上,矮胖子豪氣萬丈:「人若是他害的,我來幫你!」

    「拿開你的髒手!」

    我自己也不知哪來的火氣,難道我已分不清大公子是大公子,我自己是我自己了嗎?或許只為連護法是我引入賈府的,擔著道義的責任罷?

    「我的傷不礙事了。」見我欲轉身離去,連護法冷冰冰道。

    我回頭道:「這便是說……。」

    「嗯。」她頭也未擡。

    我心中跳躍了幾下,此時滋味雜陳,不好多說甚麼。本來耳熱心跳的事兒,卻在氣氛僵硬中了結,說了定規。至於我來找她,還是她來尋我,一時也不便細言。

    「賈府來人查問的事,你們自個看著辦吧。」

    這句話表示我餘怒未息。這等小事,也難不著她吧?

    小茵的死,竟然給暗壓下了。賈府的夜宴如期舉行,府中四處歡聲笑語,燈火通明。只有我屋裡幾個丫鬟知道小茵失蹤,雖舉動照常,該做的還做,但顯然神情中小心翼翼,連相互的說話聲都很小,卻也沒人來多問。

    夜宴設在花園。想到小茵或許便死在附近,我渾身不自在。其他人不知內情,倒是言笑鶯鶯,舉燈的丫鬟,擡酒的小廝,間或打鬧一番,四下里一團喜氣。由長廊轉月門,一路掛著紅燈籠。眾人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大哥!」

    我冷眼回望,一個鮮衣少年衝我胡亂一作揖,扯著身邊丫鬟衣角,走到另一頭去了。他身形過處,傳來忙活的丫鬟尖叫,也不知他搗了甚麼鬼。

    「大夫人來了!」

    遠遠望見一名中等身量的盛裝麗人在一眾僕婦簇擁下往這邊行來,一路停停走走,吩咐打點,行到我跟前,才猛一擡頭:「喲,筠兒早來了?讓我看看!」

    玉盤臉兒逼近來,我只覺下頜微涼,她一隻軟腴的手忽忽一觸,便移開了:「果然氣色好多了,今兒可得喝幾杯!」

    嬌笑聲中,忽然叱駡:「笙兒,你作甚麼?!」

    鮮衣少年笑道:「我自玩我的,你須管不著。」

    大夫人微嘆了口氣,眸光緩緩移過我臉龐。剎那間,她黑瞳如夢、容色皎潔的模樣深深印入了我心中。我一呆之下,心下尋思:沒想到這樣一位姣好女子竟是一名淫蕩狠毒的婦人!小茵的死,怕與她脫不了干係吧?

    卻聽她問道:「老太太可收拾好了?」

    她身旁的林婆婆道:「是,這便過來了。」說著,不由一笑:「那不是嗎?」

    園門處一大堆人,臃臃腫腫,正緩緩走來。但見雲帶斜釵,高鬟相併,一個個女子爭光奪豔,居中一名老婦,面目慈和,正是賈府老太太。

    「真是的,」大夫人連氣帶笑:「我說各房的人影半個不見——都湊到老太太那去了!」

    一個頗修容光的僕婦打趣道:「我說呀,今兒的醋你可吃不成,原是人家的生日哩!」

    林婆婆暗扯了那僕婦一下,大夫人卻未瞧見,冷笑道:「我吃老太太甚麼醋?

    李家的,你昏頭了不成?」說著,舉步飄搖,迎上去了。

    賈府老太太似不慣這般熱鬧場面,笨著身子團團轉,被人扶到座上去了。不住四下里點頭,瞧見我了,手兒揚了揚,卻被幾名跪前請安的身影遮住。人影移開,她的手依舊舉在半空,小菁低聲道:「老太太招呼你過去呢。」

    「咦,棋娘呢?」我一邊走,一邊問,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甚麼人不好問,偏偏去問小菁?

    小菁掩嘴一笑:「棋娘往日都是遲來早退,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心下恍然:棋娘的性子卓爾不群,怎會與這幫婦人廝混?當下低斥:「莫再笑了!」

    「誰又笑了?!」小菁轉過臉來,果然嚴正板直,一個玉面小包公。

    「回去再收拾你!」我威脅道。

    「你、你……」小菁突然想起甚麼,眼圈一紅:「你若還像前日那般欺負我,我、我……」

    「甚麼你你我我,小心被人瞧見。」

    這一招很靈,小菁果然乖乖的低頭緊隨,沒再添亂。

    向老太太請過安,被她拉著手疼小兒般絮叨了半天后,我便在一旁落座。一名姨娘笑問了幾句,知趣地閃過一邊,大公子的娘移座過來了。

    「娘!」

    人多嘴雜,她也不多說甚麼,只是我的兩隻手卻被她緊緊捏在掌中,無聲撫慰。四隻手兒在桌底下交纏不捨,雖說是母子情深,卻也像是避眾偷情,我心下砰砰亂跳,竭力壓制那十分不應該的邪念,只是手兒被她握緊,不便強抽出來,而腕臂落在她柔滑渾圓的大腿上,雖隔著布料,依舊能觸到那致命的肉感。

    這時由不得我細細打量她:胸乳微隆,削肩弱腰,咋一看不過是個尋常的纖弱女子,但容色輕柔含怨,舉首眼眸凝睇,圓臀疊腿,裙衣皺處,卻有股說不盡的斂藏風流,適足以亂置犄角桌前,鞭撻蹂躪,享足弱態生嬌之至味。

    正胡思亂想間,腋下微微一痛,卻是賈芸伸指來戳,棋娘也盈盈笑立於身前。

    我大喜道:「棋娘!」

    一眼掃見小菁嘴角的笑意若隱若現,正竭力別過臉兒去,不由頰邊微熱,吶吶道:「你來了。」我心下想說:你終於來了。回賈府這幾日,棋娘一次也沒來瞧我,聽說是往東府下棋去了。

    東府原是賈似道之父賈涉的宅邸,距此有一湖之隔,賈涉亡後,尤有老母湯太君高堂享壽,不知為何,湯太君對庶出的孫兒賈似道視同疾仇,幾不容賈似道一府共處。賈涉原有一女,小名元華,生母早亡,自幼由湯太君撫養長大,雖名祖孫,情同母女。元華入宮後,一朝得寵,湯太君更是尊比國母,賈似道哪敢與她逆爭,索性將早年被趕出賈府的生母胡氏接來,另置府第,便是眼前的這座賈府,倒也上有老,下有小,天倫歡聚,重起了一番天地。只是枝葉離不得樹幹,新起的賈府處處受制於東府,因此一提起「東府」,賈府人人色變。卻不知為何,棋娘倒上東府下棋?

    棋娘尚未坐定,「砰」的一聲巨響,眾人驚看間,卻是一束煙花燃放,光束直衝夜空,陡然傘狀盛開,光點四散,往人群裡急落,嚇得丫鬟僕婦跳腳閃避,驚叫連聲。

    二公子賈笙隨即高叫:「祝老太太壽比南山嘍!」也不按先後規矩,搶先便來拜賈府老太太。

    他身子才剛彎下,腰間一陣「瞿瞿啾啾」蟋蟀叫聲,一霎兒,叫聲落地,賈笙「啊呀」一聲,搶寶似的猛撲在地,兩掌掩合,生怕那蟋蟀逃了去。

    眾人正笑間,適才被大夫人搶白的那李氏僕婦喝了一聲彩:「二公子這回可結結實實拜上老太太了!」

    賈府老太太忙道:「快起來,快起來!仔細髒了衣裳。」

    大夫人也笑:「難得摔一回,這也算他的一份孝心。」舉目旁視,似是對那李氏甚為嘉許。

    那李氏受寵若驚,一時得意,笑道:「大公子也來這般拜上一拜方好!」

    這回卻沒人接她的話,那李氏自覺失言,將頭縮了回去。

    大公子的娘掌背輕輕在我腰側一推,我登時會意,正欲起身,眾人此時卻鴉雀無聲,齊齊向園門處看去。

    「東府來人了!」有個僕婦悄聲道。

    燈籠一路沿著曲徑,將兩名女子照到席前。

    「這是東府老太君給胡姨娘的壽禮。」其中一名中年僕婦從身後丫鬟手上端過一個拜匣,置於案前,弓腰退下幾步,四下里一看,皺眉道:「好生熱鬧的場面,老太君說了,下月初便是老爺的十年忌辰,不宜張燈結綵的。快快撤了吧!」

    賈府中人都知道,她口中的老爺不是賈似道卻是賈似道之父賈涉,而對賈老太太還照著早年的姨娘身份相稱,直如摑面羞辱。

    賈老太太神情黯默,倒瞧不出甚麼,大夫人臉上卻青一陣白一陣,冷笑道:「老太君管得太過了吧。太老爺的忌辰既在下月初,那便下月守制好了。眼下老太太生日,也沒叫外人,一家人相聚,倒惹得老太君看不過眼了?」

    那東府僕婦面無表情,道:「賈娘娘在宮裡都守制節歡,難道你們這邊倒耐不住要撒歡了不成?」

    聽得這話,大夫人氣得霍然立起,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扶在席面上的手直顫。

    眾人正凝目擔心,半晌,大夫人似乎平伏了胸中怒氣,啞聲道:「來人,撤席,扶老太太回房休息!」

    「是!」以林婆婆為首的內院僕婦應聲聚攏。

    那東府僕婦見了,冷冷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且慢!」

    東府僕婦回身道:「少奶奶還有甚麼吩咐?」

    大夫人一雙美目盯在她身上打轉,那東府僕婦給她瞧得神情稍現不安。大夫人微微一笑:「你身上穿的,可是年家定製的衣裳?」

    那東府僕婦想不到大夫人款款相問這等細事,擡首道:「是,便怎麼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年家製衣素外豔裡,襯底必是大紅,你既要守制,我便幫你守制到底好了!」突然一咬牙,嗔目喝道:「來人呀,給我將她身上衣裳扒光了,凡帶豔色的一件不許留!」

    一些粗手粗腳的大腳婆子應聲圍了上去。那東府僕婦面色大變:「誰敢上來,不要活命了?」

    林婆婆上前欲勸,大夫人故作不見,鐵著臉,喝道:「扒了!」

    那幾名婆子早已按耐不住,得了准信,登時踴躍向前,七手八腳的,揪住那東府僕婦團團轉,場面甚是混亂。

    我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心道:這東府僕婦甚是無禮,活該有此劫難。

    糾纏中,一個婆子在週邊伸著粗臂,夠不近那東府僕婦,順手揚起掌兒,打了東府僕婦一個響亮耳光,東府另外那名丫鬟站在旁邊,縮手縮腳,慌叫:「住手!快住手呀!」卻哪有人聽她的?

    一個婆子扯著東府僕婦胸襟使勁一拉,「嘶啦」一聲,東府僕婦雪白的半邊胸脯裸露出來,一個圓白的胸乳躍蹦顫抖,瞧那襟袍裡子和裹胸,果是桃紅帶花的,沒想到這東府僕婦人過中年,裡頭居然穿得這般豔。賈府這邊,有人哄笑稱快,有人皺眉擔心。

    突聽一片尖叫,幾個圍住東府僕婦的婆子俱都仰跌在地。眾人驚看間,那東府丫鬟身形甚是靈活,一躍向前,扯著東府僕婦便走。我吃了一驚,沒想到那一直低頭不說話的東府丫鬟竟是身懷武功!待她臉龐被小徑邊掛著的燈籠一照,我更是吃驚:這不是西湖阿九的孫女小英麼?她怎地進了東府作丫鬟?

    耳聽得賈府眾僕婦大聲鼓噪,尾隨追去。棋娘移步向前,止住了眾人,向大夫人道:「那下人果然無禮,受了這番折辱,便也夠了。大夫人何必與她一般計較?」

    大夫人嘴角笑意忽隱忽現:「我今兒便是要讓她瞧瞧,教訓她一個賤婢,敢拿我朝廷三品夫人怎麼樣?甚麼婆子丫鬟的,倒敢來仗勢欺人!不給她們些顔色看看,越發踩頭上臉來了!——既是棋娘這般說,那便也罷了!」

    棋娘默聽片刻,微笑緩退。林婆婆賠笑道:「東府規矩向來謹嚴,咱們這邊依著點,也就是了。只是下人不知深淺,不知主僕之分,三回兩回下來,越發放肆了,大夫人,你且消消氣,坐下歇會兒罷。」

    此時賈府眾僕婦陸續走回來,今夜出了一口惡氣,都圍著一團說笑。賈老太太在幾名丫鬟僕婦簇擁下,悄悄離去,適才宴席被東府攪亂,賈老太太面上無光,大夫人也不便勸止,只讓人將酒菜送至老太太房中。

    眾人依依未散間,突聽一個丫鬟的聲音:「四姨娘,您怎麼啦?醒一醒,醒一醒!」

    地上曲伏著一個婦人身子。眾人都笑:「四姨娘才喝幾杯,偏不行了。」

    棋娘卻滿面詫容,走到那四姨娘身旁,讓那丫鬟將四姨娘身子托起。四姨娘閉目昏迷,臉色發白,不像醉酒。

    棋娘將手探她鼻息,半晌,手兒一顫,抽了回來。卻一言未發,烏溜溜的慧眸四下里尋視。

    眾人七嘴八舌,俱都驚問:「怎麼啦?」

    棋娘喃喃道:「去了!」

    這麼說便是死了。她房中丫鬟嘴兒一癟,登時號哭起來。大夫人匆匆擠過身來,將手也探四姨娘鼻息,又捏捏她掌心,滿面凝重:「果真是去了!」

    我心道:「死了?又死了一個!」

    腳步湊挪間,棋娘恰在身畔,我疑惑地望了她一眼,聽她壓低聲音道:「筠兒,千萬記著,星羅八步!」說完,便轉身幫著料理四姨娘去了。

    星羅八步?我不解何意,心想:莫非是她跟大公子的暗語?那是甚麼意思?

    畢竟解不透,眼見眾人亂糟糟一團,我也插不上手。便與小菁一道往居處回去。

    行過園牆,耳聽牆角假山後一個壓低的飲泣聲。心想:誰在這兒偷哭呢?搖手示意小菁禁聲,繞過假山,遠遠見一個丫鬟伏在石凳上悄聲哭泣,不是大夫人房中的小荃是誰?

    滿心裡詫異,有心上前問一句,又深覺不妥。此時小菁悄悄扯著我的袖口,往回使力。我隨她回行,聽她輕聲解釋:「小茵是小荃的同胞姐姐,小茵失蹤不見了,也難怪她這般擔心。」

    我心下恍然,怪不得夜宴上不見小荃身影,卻原來躲在這偷哭呢。想到小茵已死,她卻還不知內情,不禁對她有種說不住的憐意。

    這一夜諸事紛杳,我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回到屋裡,心下也頗不平靜。自己身在賈府,有些事難免關心,卻是越陷越深了。

    當下首要之務,便是練功解毒,再尋機混入皇宮,救出師姐。賈府裡面,棋娘是我最為關心的,其次就是屋裡幾個丫鬟。至於其他的人麼,與我當真有甚麼關係了?

    想是這般想,隱隱約約覺得近期賈府事多且詭異,不然為何無緣無故小茵死了,四姨娘也無疾而亡?若是大公子的娘有危險,我救是不救?老太太呢?小荃呢?

    眼前唯一的可疑物件便是那齊管家,但他這般做又有甚麼圖謀呢?

    奇文並世如不語

    夢裡行舟已自然




朱厭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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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6 17:2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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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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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合體之緣

作者:古鏞




    一時想得頭痛了,便整個人軟在椅上。小菁兀自上下忙乎,捧來茶水,又扒了我身上外袍,助我更衣,待端來熱水侍侯我洗腳,又想起我晚間其實並未用膳。

    叫了兩嗓「小莞!」「小萍!」,俱是人影不見。原來那兩丫頭以為我與小菁會很遲才回,不知躲那混去了。

    我燙著腳兒,索性不再多想,感覺甚是適意,也不覺腹中饑餓,便道:「小菁,算啦!等她們回來再說。」拍拍身邊方凳,又道:「你也站了半日,且坐下歇會兒。」

    小菁向我這邊走了兩步,突然口中道:「不,不……」嗤聲一笑,折腰而去,兀自笑個不停。

    我罵道:「甚麼怪樣兒,怕我吃了你嗎?」雖是這般說,隨即便也明白,這丫頭見屋內無人,怕我又再作怪了呢。

    聽得隔屋瓢盆聲響,我知道小菁親自操弄吃食去了。往日小廚皆由小菀整弄,倒是尚未嘗過小菁的手藝,不知到底如何?過得一會,鼻中聞得油香飄來,覺得自己畢竟還是餓了。

    小菁圍裙未解,便端了菜上來。我讚聲道:「好一個小媳婦兒,模樣俊俏,手腳又麻利。」

    小菁又羞又喜,低著腦袋,輕聲道:「你且嘗嘗。」

    「不用嘗也是好的。」說著,我伸筷一夾,抿入口中,卻故意停眉不語。

    「怎樣?」小菁很是緊張:「可是太鹹了?」

    「哈哈!」我逗了她一回,笑道:「味道好極!小菁,以後我不許你嫁人了,侍侯我一輩子罷!」

    「誰要嫁人了?」小菁羞道:「除非你不要我侍侯,那時我便……作尼姑去!」

    「喲,我可捨不得!」我笑:「不如我娶了你作娘子!」

    「公子!」小菁吃得一驚,退開兩步,滿臉惶恐,又羞又急:「不要折煞奴婢了,讓人聽見可不好。」

    「小菁!」我知道她一向自慚身份,只是一般是人,甚麼丫鬟公子王侯將相的,誰又高過誰了?正色道:「我未戲語,咱倆今生既有緣相識,更得合體之歡,眼下雖是你侍侯我,我一向只當你是娘子侍侯相公。將來便是再娶,人人也是一般看待。」

    小菁聞言更慌,兩手亂搖,道:「公子,不要再說了,你快用膳吧,別等菜都涼了。」

    我盯著她不語,想來三言兩語,是解不開她心結的,還是留待改日再跟她細說吧,心下釋然,舉箸就食。

    小菁垂首默立,偶然瞥來一眼,頰面微紅,眼眸凝潤,不知在尋思些甚麼。

    我吃完,停箸定定看她,她更是紅透脖頸,挨身過來收拾碗碟,被我一手圈進懷裡,也不見多少掙扎,低眉垂目,柔順貼伏。我心兒一蕩,在她耳邊細語:「夜間……」

    小菁閉目羞赫,微微點頭。聽得外屋小菀與小萍回來了,她忙將身掙出,快手拾了碗碟,腳步輕俏,行至門口,回首衝我咋舌一吐,依舊小臉兒通紅。舉高盤子,遮了臉面,方邁步出屋。

    我落榻寬衣,怔怔想了一會,柔情滿懷。放下錦帳,仰身躺臥,等候小菁靜夜來投。聽著小菁進進出出,等她忙完,夜也深了,最後,她端來一盆水兒,掩上屋門,我心下癢癢:她淨過面,便要過來了。

    卻聽水聲潑撩,響個不住,不像在淨面,倒像在沐身洗牝了。有心爬起來羞她一羞,竭力忍住:呆會兒偏不熄燭,還怕瞧不見她百般羞態麼?

    水聲忽然停了,好半天不見動靜。我故意閉目裝睡,看進來怎般手腳。悄待了片刻,腳步聲終於移近帳側,我鼻間忽聞淡香,心下好笑:她居然抹香了。

    我將雙目閉得更緊,感覺錦帳輕動,榻面因跪進一人咯咯微響。我鼻噴輕鼾,靜察她的舉動。她到底是先寬衣躺在我身側,待我醒來呢,還是將手來推,把我喚醒?若是她兩者都不敢,羞逃下榻,我便突然醒來,一把將她抱住,嚇她一跳!

    誰知過了片刻,她竟伸了一隻手輕撫我體,先是面頰,而後下頜,順襟口一路往下,到了腰畔,指間一轉,將繫帶撩分,竟來寬我中衣!我心下砰砰直跳:好小菁,今兒膽子倒也大了!

    待下體涼露,便有雲發微近,熱息掩體,好像是……我又驚又喜,她竟肯來含弄我下體麼?!一時怦怦血流,脈搏加速,幾乎要睜開眼來,卻又怕驚了她,再不肯行此羞人之事。

    雖是竭力按耐下了,塵根卻不由自主,血氣彙聚,舒展翻捲,已是飽身半硬。

    她指甲微涼,捏上我熱熱的塵根,微一搖弄,我幾乎要吁吁稱快。一會兒,塵根仰受鼻息,融融美美地被吞進濕潤的口腔,火舌撩撥,齒頰微觸,全根沐滿快美難言的滋味。只不過幾個來回的套弄,塵根登時怒張暴舉,不可抑止,撐滿了她整張小嘴。

    我再也忍不住,睜開眼一瞧,不禁失聲驚喚:「是你?!」

    眼前一個玉簪高鬟、修面清額的美婦人,正起伏貪咽,頰腮鼓飽,眼角生笑,不是連護法是誰?

    她將我的塵根吐出,唇角猶帶濕跡,一笑:「你道是誰?你的小美人中了我的迷藥,早躺在那邊哩。」見我一勁發呆,嗔道:「怎麼?你倒不願意是我?」

    我再也想不到床笫約歡,中途卻換了個人兒,猛然間倒給她嚇著了。前日與她拌嘴衝突,猶帶隔閡,全然料不到她會主動來投,一時轉不過念來:「姐姐怎麼突然來了?」猛覺這話不妥,又笑道:「我早就盼著姐姐來呢!」

    連護法唇角噙笑:「是麼?盼我來作甚?」美目盈盈,微泛狡獪之光。她此時言笑嚶嚶,哪有半點前日玉面冷沈的芥蒂?

    我有意調笑:「想早些見識見識姐姐的裙下風光嘛!」

    「找死麼?」連護法舉著一截白藕似的裸臂,作勢欲打。

    我一下捉定她的臂兒,入手香滑腴軟,不由心下一蕩,道:「這回你可逃不了了!」

    「呆會兒,指不定誰想逃呢。」

    「也是,就像適才我睡著,險些糊裡糊塗便被你采了童身去。」

    「哼,你還童身麼?」她一隻手扯了扯我委屈地挺著的塵根:「露筋暴腦的,一看就是殺遍千家的強盜!」

    「那、姐姐這兒便是強盜窩嘍。」我戲謔中,向她私處摸去,撚指一撮。

    「住手!」她嗔笑,將我手兒按住:「這是你能隨便摸的麼!」

    「好姐姐,」我的指尖觸到她墳起的前丘,不由一陣失神:「今兒是來幫我驅毒麼?」

    她嘴角含笑,微微搖頭。

    我奇道:「那是?」

    連護法一撩耳邊鬢髮,笑道:「我先問你,你是不是以為,我幫你驅毒,便是男女仰倒,戳弄一番,行那下流事?」

    我叫屈道:「姐姐說得這般難聽!不是說須採練引導麼?總離不得男女之事罷?」

    連護法道:「是,只不過事非簡單。采練合體之先,須得百日築基。我且問你,你須老實坦白,你有多久未與女子交媾了?」

    「這個……」

    這還能有多久?我前日才剛耍弄了小菁,而附體之前,與趙燕非、三師嫂都有過,不知算是不算?

    連護法掩嘴笑道:「你莫說了,我就知道你沒那般老實。」

    我不由大是洩氣:「這麼說,采練之前,百日內都不能與女子交媾?那……

    豈非……豈非要再等很久?」

    連護法見我滿臉失望的樣子,笑駡道:「等又怎麼了?你倒等不及了?」說著,噗哧一笑,又道:「好吧,跟你實說了罷。尋常爐鼎,自然得等百日築基圓滿,精氣充沛,體周神足,方能適於行功。不過,你身具功法,這一步倒可免了!」

    我聞言大喜,道:「這麼說,不用再等……他媽的百日了?」

    連護法微笑點頭,頰面微暈:「只是……我也弄不清你體內陽氣情狀,須得……須得試上一試方知……」

    「試?」

    我一時還弄不清她所言何意。待見她春生兩頰,笑意曖昧,便是呆子也知道了。

    「好姐姐……」

    似驚似喜中,我一時不知如何措辭,又覺甚麼話都是多餘的。此刻帳內燭影搖紅,美色柔光,何必多嘴多舌,耽誤辰光?便一把甩脫中衣,袒露全身,回眼看時,卻見她唇角微微凝笑,峨眉新描,油鬢光面,頗與往日不同,一個勢子坐在哪兒,嘴不言身不動,似乎只待我猛撲向前,她便翹足仰受。

    我下體灼熱,欲焰高燒,只想把眼前這個美婦人扒個精光,恣意馳騁個數百來回,哆嗦著身子向她挪近,卻被她在我胸口上柔柔一按,笑道:「急甚麼?難道還能少了你的麼?」說著,她拔下簪子咬在口中,兩手在腦後輕動,甩了甩頭,傾瀉而下一堆雲發,直落腰際,頓時變為一個坐擁長髮的楚楚動人的女子,看上去更是年輕幾分。

    我一時看得呆了,連護法兀自口含玉簪,白眼兒翻我一眼,傾身俯向帳外,尋地兒擱她簪子。那一瞬間,她的腰身盈盈折動幾下,便幾乎消失不見,只留給了我一個微微擡晃的極度飽滿的肥臀,壓在臀下的腿兒,露出一排玉趾,搖搖欲動。

    我輕笑一聲,伸手去撓她腳心。連護法「啊呀」一聲,急速揚臂回身,卻把我腦袋夾於腋下了,我就勢往前一撲,將她翻倒在榻,她手中簪子「噹」的一聲掉落帳外,回臂將我緊緊摟住。

    好一陣子,兩人只顧喘息,沒有言聲。

    「好姐姐……你身上……可真香!」

    我從迷醉中緩過神來,於她酥軟的胸前側出臉鼻,喘吁吁道。

    連護法酥胸起伏,伸指在我額頭一彈,嬌笑道:「像猴兒一樣趴在人家身上,是想吃奶麼?」

    「正是!且讓我……嘗嘗姐姐的香奶。」

    我一手將她襟口扒開,露出一團雪白飽乳,一口咬下去,卻似將她整個身子叼起了,原來是她挺腰來湊。

    連護法吃吃嬌笑,身兒亂扭,不須片刻,我被她鬧得口幹舌燥,手兒急亂,一勁兒去摸她下體,觸手圓滑,是她的臀兒,再往下來抓,揭起了一片裙角,便往上撩。不料她裙底下寸縷未著,直翻出兩隻雪白豐腴的大腿,我退開身子,索性將她裙衣一掀到底,但見鼓丘飽滿,下方直直一縫,不見纖毫,心想:莫非這是傳言中的白虎?急切間分開她兩腿一瞧,依舊是一道緊閉的肉縫,似乎中間少了甚麼東西,驚駭中,我不禁掙出一頭冷汗:「姐姐,你的那兒……怎地不見了?」

    連護法媚眼流波,咬唇羞笑:「你肉眼凡胎,卻哪瞧得見?」

    我知道她說笑,便道:「莫非仙子姐姐們的下體,都長得這般?」

    連護法暱聲道:「你且舔上一舔試試?」

    我猶豫片刻,見她兩腿中央光溜潔淨,肉色嫩白,甚是可愛。俯身一近,更覺奇香撲鼻,忍不住伸舌一舔,連護法全身一顫,嬌吟出聲,兩手落在我滑背抓撓。我舌尖微麻,頂落肉縫,輕輕撩舔,不須幾下,連護法吟叫連連,臀兒搖晃中,肉縫慢慢滲出一層密密的露珠,隨即如奇花怒放,盛開兩片嬌靨,她的桃源洞口便再也遮掩不住。

    「鎖陰功?」我喃喃道,奇景難再,兀自瞧個不歇,連護法卻忽將裙衣遮下。

    我急叫:「好姐姐,讓我再瞧上一瞧!」

    連護法嬌靨如燒,語聲嬌膩:「你看也看了,還想怎樣?」

    她語帶挑逗,兩肘旁撐,指上捏弄一角裙衣,姿態模樣勢騷到極處,兩隻前支的腿兒不安分地輕搖,裙衣叉漏處,一會兒是雪白豐膩的大腿根,一會兒是一閃而過的淫糜小穴,偏又不肯讓我看個清楚。

    我慾火中燒,心下暗罵:「騷娘們兒,今日不插爛你的騷逼,我不姓李!」

    一手捉定她一隻腳踝,高高將她腿兒舉起,往旁一分,她胯下的淫穴開唇羞裂,擠著一副怪模樣兒。

    連護法羞斥道:「你要死啦!使那麼大力……」

    她話還沒說完,我跪前一步,暴漲的塵根前躍兩下,對準縫兒一杵到底,不知不覺間,真氣布體,這一插直如一落千丈,沈悶有聲。

    饒是連護法神功護體,也被我肏得慘聲驚叫。趁她掙動間,我追著她小穴不放,腰胯提勁,連連撞擊,「啪啪」聲入耳不絕,伴隨連護法哀聲痛呼,只覺說不出的淋漓暢快。

    我搗得正歡,忽覺她牝中一緊,內壁攏收,卻是聳也聳不動,拔也不拔不出。

    我大吃一驚,待要使勁,卻恐傷了塵根。停眼看時,連護法雙眉凝怨,緊盯著我:「你道是殺雞宰羊麼?只顧自己快活,卻不管人家的死活!」

    我塵根受她緊夾,密密實實中又品出了另種滋味,當下微微一笑,還欲再動,她牝中稍稍一夾,我三魂六竅登時去了一半,忙道:「好姐姐……再不敢了。」

    連護法顔面稍緩,白了我一眼,牝中悄悄鬆放,好似給我鬆了綁。

    我受她挾制,心下一陣氣綏,卻又暗有不甘。悄悄運氣下走,意念至處,塵根在牝內一跳,隨即抖身一試,啾啾亂動,如臂使指,頗覺掌控如意,一時信心大增,正欲反擊,聽連護法「呀」地一叫,峨眉緊守,喘唇微笑:「好生古怪…

    …癢得人受不了……你……你且再動動?」

    這卻有甚麼難了?我氣凝會陰,意念陡然一放,塵根搖身大動。。

    「啊……啊……停……停一停!」

    片刻之間,連護法頰靨吐火,容光泛豔,嬌喘吁吁。她喘息稍定,媚眼驚笑:「好弟弟……這……這卻是從哪學來的?」

    看她語氣情狀,意似極為嘉許,我得意之下,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這招式如此管用,先前何不在三師嫂、趙燕非或是小菁身上也試一試?

    心下念轉間,塵根在她牝中又耍出百般花樣,弄得她連聲嬌喚,扭身翻滾不歇。她身段有股驚人的柔韌彈勁,在我身下便似一尾掙扎的魚兒一般,每每我想止定一個牴觸勢子,偏是將她按耐不住,逗著我的塵根,左衝右聳,不停地追覓她的花心,總覺不能酣暢適意。我雙目俱被不能痛快排解的慾念燒得灼幹,大喝一聲,兩手捧起她的纖腰,往榻角一丟,捺住她兩隻高翹的腿兒,結結實實地肏了幾下狠的,方舒解了些體內積蓄而起的躁欲。

    搗得興起,我緊盯她被肏得通紅一片的下體,將臀兒高揚,狠狠杵落,腰力盡處,連護法身子竟一彈而起,兩手勾在我脖頸,腰身後折,美目如痴似怨,全是哀懇。

    我塵根通直火熱,拴在她下體,就吊在半空中,兩手掰摸著她兩瓣後臀,塵根不依不饒,連連聳動。

    連護法靜挨了幾下,閉目承受。

    「要……要死了……」

    突然,她身子哆嗦,眼中神光渙散,嘴兒痴張。

    我忽凝身不住,嘴角停笑。

    「快……快再來幾下……」

    連護法急急搖動下體,這回換成她急不可耐。見我不緊不慢,只顧緩抽慢頂,她兩掌捏住我肩頭,頻頻搖臀來湊。

    「死人!……」

    她陡然發怒,掌心吐力,我驚駭中,被她一掌擊飛,仰倒在榻。

    連護法瞧也不瞧,飄身而前,「噗」的一聲,牝口不差毫釐地套進我棍身,一溜到底,坐了個滿根。

    「強姦呀!」

    我張口大呼。

    連護法「嗤」聲一笑,面色暈紅,掌兒輕輕揚打我臉兒:「老娘便奸了你,怎地了?」

    說著,她輕輕將一邊衣襟揭高,雪白的肩臂蛇兒脫殼一般裸露出來,暈頰乜眼的,漸漸地向我傾下身來,襟下顫動的酥乳離我臉龐愈來愈近。

    像雲?像霧?縹縹緲緲的香氣一近,她嬌聳的酥胸在我眼前不斷擴大,兩座山峰一般遮過來,讓人氣息窒悶,喘不過氣。

    連護法吃吃低笑,飽滿的淑乳顫動著點在了我臉上,輕輕拂過頰邊,又落回來,漸漸的,沈甸甸、肉顫顫的酥胸壓上了我臉龐。肉團軟軟陷下,乳峰的彈力頂著我的臉頰。

    「嗯……!」我頭暈腦漲,不由閉目哼叫,心下奇怪:她此時倒又不急了?

    卻來耍這些花樣。

    連護法喘息聲突然變得急促起來,顫聲道:「好孩兒……娘喂你奶兒吃罷!」

    我聽她聲音有異,將眼開了一隙,見才沒過多久,她神色已然大變,蹙容緊眉,眼眸痴迷渙散,一副不堪挨忍的迷醉之態。

    不知是甚麼緣故刺激的她,讓她陡然間如此情熱?那副難挨難忍的動情模樣,分外撩人,使人不禁頓生狂亂之心。

    我心下突突直跳。連護法顫唇微張,一雙眼兒痴痴的盯著我不放,鼻音呻喚:「……喚我一聲娘罷。」

    我不解其意,隨口輕喚了聲:「……娘。」

    聽她「嗯」的應了一聲,她牝中忽然添了一股潮熱,她雙目泛現異光,將身挪移,兩隻豐乳在我臉龐拂來掃去,突然,不由分說,用手急急撩開襟懷,擠著一隻顫突突的白玉香乳,遞向我唇邊。

    乳頭早已堅硬挺立,滑入口腔,舌頭一觸,彈韌有勁。她「啊……!」的一聲,急促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好孩兒……!」聲音像在哭叫,又像哀懇。

    同時,她胯部失去控制般一前一後膩著我的下體搖動,兩邊腿兒也隨著一夾一放,我的塵根在她牝中越發堅硬,緊繃欲躍,又被牝內腔肌吸得緊緊的,似乎再這般碰觸幾回,精水便要狂噴而出。

    我只覺全身火燒火撩似的,熱刺刺的難熬,恨不能一翻身將她壓倒於下,又狂抽上幾百來回。

    這時,她的一隻手悄悄伸到下方,碰著了兩人交接之處,滑手周圈一觸,忽又丟開,被觸摸過的地方忽然一陣子說不出的孤獨的酸意。

    她的手就潛伏在附近,偏是停著不動。似乎過了許久,才忽然醒了一般,幾根指尖動彈了,在我大腿根部輕輕抓撓,癢得讓人捉不住。那手兒像害羞而膽小的小動物似的,匆匆從交接處遊身而過,在周邊不住試探、繞行,突然有一下,兩根指頭極為大膽地在往交接處一掏,便驚逸而逃了。

    我所有的知覺都被引向了下體,血氣也隨之往下走,塵根前所未有地怒漲,卻被她坐緊,不得動彈,找不到發洩口,心裡堵得極為難受,臉上熱辣辣的刺人,只想喊叫出聲。

    忽聽一道嬌聲細吟,她的酥乳從我口中滑溜溜地掙出,隨即頭部軟軟的搭垂到我脖頸處,柔雲一般的發絲遮住了我半個下巴,她胯部漸漸揚起,一上一下,緩悠悠起落敦坐,牝中此時變得軟滑嬌嫩,融融美美,塵根觸進,諢似不著一物,暢快得我整個身子都要喊叫出聲。

    套弄間,她漸漸將軟腰支起,緊著眉,腰兒折挫,每動一回,我塵根都咻咻欲噴。

    「啊……!」

    我驚呼出聲,塵根在裡面漲動了幾下身子,終於挺住了。打眼一看,見她襟袍下襬處,兩人交接景象淫褻不堪,她鼓白的肉丘緊緊與我腹下貼作一處,稍稍一動,丘下露出一小截莖根,泛著濕濕的水光,大半莖身卻深深埋在了她體內,只感到一股濕滑柔軟的圈裹。

    此時她忽然停身不動,仿若欣賞什麼有趣的物事,唇角含笑,只看著我臉上神情。

    待我喘過氣息,她方微微搖晃了一下胯部,道:「好孩兒……舒服不舒服?

    嗯?」伸出一隻纖手,輕捏了我下巴一下。

    下體一波舒爽的快感飄搖而至,我「哼」了一聲,心中所想,不由脫口而出:「好……騷的娘們……」

    她登時眉花眼笑,俯身向前:「往後就讓騷娘天天這般侍侯你,好不好?」

    接著一陣吃吃直笑。下體相連,隨她俯低身子,傳來一陣奇妙的觸感。

    過得一會,她陰戶內開始愈收愈緊,愈緊愈熱,在緊熱中卻保有一種爽滑的快意,似乎還有一絲吸勁在吮吸著塵根,全不似適才的那般松美。

    隨後她又動了起來!

    腹下那膩乎乎的沈重感消失了,隨著她的動作,我整個身子輕輕地飄高了,忽然又落下來,暢快難言的重重一觸,身心又重新如羽毛般越升越高,不知飛向何處。

    漸漸地,她腰身開始亂搖,上半身子妖妖嬈嬈,飄搖欲折,而交接處,卻如魚兒吞餌,欲離難捨,含吐不定,一時間,我仿若置身於西湖上顛簸小舟,無限風光紛杳而來。

    「啊……」

    隨著五彩繽紛的快感襲至,我塵根一線酸意倒竄入體,全身霎時繃得緊了。

    連護法失聲驚喚:「你……可是要洩了?」

    我微一頷首,連護法忙拇指微偏,按緊我胸側一處穴道,另一手扣住我腰間關口,與此同時,底下卻加快了套弄。

    我頓時像進了神仙一般的境地,塵根一直處於顫顫欲射的顛峰,卻將噴未噴,直到連護法嬌聲一喚,牝中痙攣抽搐,淋出一股溫溫乎乎的淫水,手上也隨即鬆放,我精關通暢,方猛力噴射。

    連護法軟沈沈地伏在我懷中,牝口兀自一收一放,似在張唇喘息,又似吸吮精華。

    良久,我身心沈醉在交接後疲倦而滿足的快意之中,兩眼似開欲閉,不知不覺中,想起了許多青陽山的往事。

    帳口處飛進一隻小蟲,飛了一圈,停在連護法一瀑黑髮上,連護法身背一動,那小蟲翩然驚走。

    連護法無力地撐起身子,眉間微蹙,四下環看,彷彿剛從一個極遙遠的夢境中醒來,粉白的玉面泛現一絲蒼老與疲憊,痴擡著的臉上更帶著不可言說的淒容,那一剎那,我心震動,似乎窺見了她不為人所知的另一面,忙將眼兒閉上了。

    「喂……喂!」

    連護法輕推了兩下。

    我睜開眼望她。

    連護法散發遮面,露出一對眸子,若有所思,忽道:「你說,我是不是個淫婦?」

    (古鏞:向各位色友拜個早年!)

    奇文並世如不語

    夢裡行舟已自然

二十八、白鼠驚波

作者:古鏞


    二十八、白鼠驚波

    一瞬間,我心裡想笑,但正容相向:「絕對不是!」

    連護法一怔,盯我半晌,彷彿有些失落:「我怎地不是?」

    我道:「那便算你是好了。」

    連護法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人老了,便連作『淫婦』也不夠資格罷?想當年,侍侯得男子美了,總要罵我幾聲『小淫婦』的。」

    我奇道:「喂,你若想要我罵你,便直說好了。」

    連護法嗤聲一笑,嗔道:「誰要你罵了?難道你們男子的虛情假意我聽不出來?」

    我心下愕然:聽她的口氣,還真是有人罵她小淫婦,她才開心哩!

    她也不理會我發楞,目泛迷茫,痴痴道:「你可不知道,世上最好聽的話,最甜美的蜜語,便是美滋滋的幾聲『小淫婦』了。」說著,猶嫌不足,連俏帶罵地,甜膩膩喚了兩聲「小淫婦!」、「小淫婦!」,隨後痴笑不已。

    難道她是天生的淫婦嗎?被人肏了,還要討罵?不知怎地,我適才心靈上被她暗下觸動,此刻聽她擬聲嬌喚,心下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甚麼兩情相悅,天長地久,那都是屁話!一朝邂逅,彼此相歡,男狂女蕩,我戀你體,你貪我貌,『金鳳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又豈在朝朝暮暮,兩相厭倦?——哈,你說是麼?」說著,她臉上漸現狂態。

    我不想刺激她,只應道:「你說得對極了!」

    連護法見我毫不反駁,似乎意猶未盡,張唇欲語,轉眼卻意興索然,軟軟嘆氣,道:「算啦!——你小孩人家不懂的。」

    我想起體內陽毒,有意岔開話題,笑道:「你試了我半日,也不知是否討我童身的便宜,到底我體內情狀如何?何時可採練行功,幫我解毒呀?」

    連護法粉面漲得通紅:「哈,你這無賴!瞧你適才一副急色樣兒,到底誰討誰的便宜?哼,還好意思說!我一個清白身子……」似乎自己也覺得「清白身子」

    實在說不上,聲音便低了:「……白喂了狗了。」

    她連氣帶笑地說完,又羞又惱的,停了片刻,瞅我一眼,似覺恨不解意,順手便將我一邊耳朵高高揪起。

    「呀!呀!開玩笑的,有話好說!」

    我一邊哇哇大叫,心下卻在自語:「有道是『合體皆為有緣』,女人身子珍貴,不管你連護法出於何種情由,也不管你身子是否清白,我都不會忘了你的。」

    「說實話,你練的到底是甚麼功法?」

    連護法鬧了一陣,停下手問。

    「怎地了?」我心下惴惴。

    「我以陰精作引,試著運功,卻吸不了你體內陽精。」

    「我不是洩了身子給你麼?」

    「那只是尋常水兒,與你的體液一般,毫無意義,我很是奇怪,你功法好似內含吸力,雖是洩身,卻是元陽不動。」

    「是麼?」我心下砰砰直跳,五行術法中,金木水土火,土為居中,土性易增無損,最具就吸收性,這是師尊早已告訴過我的,卻不知與此有甚相關?

    「像你這種功法,即便未練過雙修功,也能采得女子陰精,吸為己用。旁人要取你元陽,卻難上加難,好傢伙,我可小看你了!」

    「……」

    我又驚又喜,驀然想起,當時初與三師嫂交歡,其時對金丹南宗的男女雙修大法僅知一鱗半爪,交接後卻功力大進,莫非……?可是,既是元陽未動,為何三師嫂卻能從中獲益?

    「咦,你高興甚麼?要知元陽堅守,洩身不損,固是好事。但我卻如何幫你疏導解毒?陽毒若被你功法全部吸收,再要化解,這……倒是個天大的難題!」

    「喂——,小淫婦!戲弄我還是怎地?說好也是你,說壞也是你!」

    我無辜從雲端掉落,不能簡單地說是失望,而簡直是憤怒了!

    「吵甚麼吵?讓我好生想一想!」

    我的生機就在連護法緊皺的眉間。一時心潮起伏,想想好不容易成功附身,卻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膽的,歸根結底,都是那齊管家弄的鬼!不由越想越氣,喃喃道:「齊管家,這死王八蛋……」

    「齊管家?我看他也沒有更好的解毒辦法……哼!『長相思』他本絲毫用不上,卻取了帶在身邊,壓根便是存心用它來害人,用心倒也歹毒。」忽道:「對了,你中毒多久了?」

    我大眼望她。

    連護法臉上一紅:「對不起,我忘了已問過你了!」

    我見她牽牽扯扯、顛三倒四的,估計解毒法子一時半會是想不出了。此時睏意襲來,不由大大打了個呵欠,師尊說過,「行道踟躇,舉意自然」,枉然愁思竭慮,陷身「求不得」之苦,那又何必?

    連護法訝然望我一眼:「我這裡替你發愁,你倒困了?」

    我道:「是,困了便要睡覺,此乃天道,一點也違不得。你若是也想睡,乖乖的躺過來罷!」

    連護法道:「罷了,為你這沒良心的東西操心,真是不值!我先回了……不過,我想女子陰精對你的陽毒緩解總有助益,我每月須閉陰數次,也不能多來陪你——」說著,指了指帳外小菁榻處,掩嘴一笑:「那個小姑娘,你倒不妨……

    還有呀,你屋裡的那些丫鬟……不用我多說了罷?」嬌笑聲中,她俯身在我臉頰親了一口,瓢身帳外,拾了玉簪,躍窗去了。

    我怔怔呆了一會,心想:沒道理呀,剛才做都跟她做過了,被她這樣親上一小口,居然還會不爭氣地心跳?

    甩了甩腦門,不去想這些沒用的。帳口被連護法離去時掀起了一角,恰好能瞧見小菁的一隻白腿,軟軟的垂落榻側。我稍移視線,小菁一絲不掛的身子被連護法胡亂扯過的被角遮著,半邊雪白肌體露在被外,我心道:「哎呀,可別著涼了!」

    下榻欲替她蓋好被兒,近榻一瞧,小菁一張白裡透紅的臉兒,眼睫下覆,仰面睡得正酣。我伸手探了探她鼻息,熱乎乎溫綿綿的氣息噴在我手上,我心中柔情一蕩:「睡得像個嬰孩一般,她一點也不知適才我與連護法的胡天胡帝罷?」

    輕手摸著她臉鼻玩了一會,她輕鼾如故,我甚覺有趣,揭起薄被一掀,小菁的玉體渾如又白又胖的大嬰兒,無知無覺,白得耀眼。她本就肌體豐滿,此時全無遮蔽,更顯得肥嫩可口,飽肌生香。連護法適才說自己老了,我還不覺,此刻與小菁兩下一比,果然婦人與少女還是有些區別的。

    我細細賞鑑著小菁的裸身,胸中卻毫無邪慾,睏意攏來,我便將薄被扯過,抱著豐滿光溜的小菁,不知不覺中熟睡過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睡夢中聽得一聲尖叫,猛地睜開眼來,小莞正掩著嘴兒,兩眼大睜,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原來天色大亮,已是次日凌晨,小莞推門進屋,發現我與小菁相擁而睡,忍不住一下驚叫出聲。

    見我醒來,小莞滿臉脹得通紅,轉身欲逃。她不動還好,她一動,我迷糊中不清緣故,心裡一急,竄下榻來,一把將她捉住。

    而我的身子是光的,塵根醜陋,四下亂跳。小莞又羞又慌,叫道:「公子…

    …公子!」小身段掙扎不歇,顫抖得厲害。

    我卡著她脖子,道:「噤聲!噤聲!」

    小莞不知我要干嘛,滿面驚恐,掙扎愈烈,一回眼瞧見小菁剛坐起的白花花身子,又是一聲尖叫。

    我慌亂中竟忘了拿手掩其口,而是一低頭,用唇堵住了她張開的嘴,她支吾片刻,小身子軟在我懷裡。

    我抱著她嬌小的身子,往小菁榻上一丟,小菁此時像是姦情敗露的淫婦,忍住驚慌,顫抖著手,幫我按住小莞的身子。小莞在我和小菁的四手忙亂中,動也動不得,小胸脯一起一伏,喘息不定。

    我們六目相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過了片刻,我驚訝地看到,小菁竟去解小莞身上衣襟,小莞急掩胸口,哀求道:「小菁姐……饒……饒了我罷!」

    小菁嘴角顫動,動作依舊不停,只是被小莞身子閃來閃去,毫無進展,小菁一雙手兀自茫然地撕扯著小莞衣裳,同時眼圈一紅,竟掉下淚來。

    我不知她意欲何為,也伸手助她。一會,扒開小莞的襟口,露出一對比雞蛋大些兒的小乳。小菁一邊含淚將我的手放在小莞的小乳上,一邊弓俯著身子,腦袋抵在小莞肩上,身背抽搐,低低地哭出聲來。

    我手上沾著小莞硬生生的小乳,與小莞一樣,一臉茫然。

    「小莞!小莞!死那去了?也不來幫忙!」

    小萍在隔壁廂房喊著。

    小莞忙骨溜一下翻身下榻,口中應道:「來了,來了!」轉身看著小菁,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眼兒滑過我臉龐,頰上一紅,低著腦袋,衝出門去了。

    我輕捏了一下小菁肩頭,也下榻著衣。一會,兩人收拾停當,看看四下沒人,小菁撲進我懷中,仰臉猶帶著淚跡:「我……我……」

    我幫她擦淚:「沒事,沒事!」心下想道:「終有一日,我要帶小菁離開賈府,到時,她便不用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忌東怕西的了。

    兩人相依相偎間,忽停屋角「當啷」一聲,有東西掉落地面。我與小菁俱都唬了一跳,轉身尋視。

    「啊!」小菁輕叫:「是大白鼠!」

    「在哪兒?」我心下奇怪,小菁的目力不會比我好,怎地我卻未瞧見。

    「桌旁的紙堆裡……它怎地跑出來了?」

    我凝目一看,果然白紙堆裡有兩個烏溜溜的小黑點,是它的眼兒。它通體皆白,毛髮毫無雜色,藏在白紙堆裡,一時倒瞧不出它身子形狀。它見我走近,微紅的足蹼稍稍顫抖,全身毛髮聳動,將躍未躍。

    我離它尚有數尺,它「吱」的一聲,折身後躍,抖著一身白毛,沿桌腿爬上,迅疾鑽出窗格,竄到外屋去了。

    我與小菁追出外屋,不見,又跑到外邊走廊,四下環顧搜尋。

    「你們在找甚麼?」

    小萍聞聲探出窗口。

    「大白鼠呀,公子的白鼠跑出籠子了!」小菁道。

    「啊,真是的,白鼠不見了!小莞,你發甚麼呆!鼠籠被你碰到啦!」

    「哦!」

    小莞慌亂地抬起頭,驚眸閃我一眼,隨即垂下頭去。

    小萍也沒理會小莞神情異樣,停下手中收拾的活計,一陣風衝出屋子:「向哪跑去了?」

    「沒見著。」小菁皺眉,惴惴不安地瞥了屋內的小莞一下。

    「噓——」我豎指唇上,示意不得發聲,閉目默察片刻,心道:「是了。」

    向園中走去。

    「哈,別裝摸作樣了!公子,你是聽出來的,還是算出來的?」

    小萍語氣滿是不屑。

    我唇角微笑,也不作答,念想直追白鼠跑動方向,穿過園門,往東首截它去路。小萍兩人以為我裝神弄鬼,並未跟來,兀自留在院中呼喊尋找。

    我蹲在一株樹後,「守株待鼠」,靜侯白鼠自投羅網。

    白鼠果然如預料路線向這邊跑來,它身子肥碩,跑動樣子一滾一滾,笨笨的,甚是可愛。

    眼看它便要落入我掌握,身後行來數人,腳步雜亂,我暗叫:「糟了!」猛撲向前,所幸白鼠停身旁顧,似正盤算逃離路線,一下被我捉定。

    「大公子,果然是你!你……身子大好了?」

    身後來者一人叫道。

    我捧起白鼠,轉身張望。但見一行三人,俱著短衣打扮,緊帶纏腰,綁腿結束,我卻一人也不識。

    「大公子……你……」

    為首那人見我不言不語,神情異樣,不禁有些慌亂。

    「龔師傅……你幾時回府的?」

    幸好此時小萍跑了過來,遠遠的,口無遮擋的她張嘴便喊。

    為首那人陪著小心地看我一眼,笑道:「昨宵回府,夜深不便相擾,未及時向大公子請安問好,還望恕罪!」

    「哦,」我想起他應是那個趕往賈似道任上報訊的龔護院,緩過神來,問道:「老爺一切可好?」

    「很好。」龔護院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神色:「老爺正在回府途中。」

    「啊!」我心下一驚,聽說賈似道是個精明厲害的角色,沒想到這麼快便要見他!

    「大公子,」龔護院向前一步,低聲道:「屬下有事相告。」

    「那……回屋說話罷。」

    龔護院卻未移動腳步,向園中小湖看了一眼,道:「大公子病體初癒,正該園內多多走動,呼吸新鮮陽光空氣。」

    「是……是呀。」

    龔護院陪我園中慢走,另兩人和小萍識趣,並未跟來。

    「大公子,老爺吩咐,讓公子小心飲食湯藥,一切待他回府再說。」

    我聞言訝然回望。

    「是的,」龔護院彷彿對我的反應了然於胸,低聲道:「老爺早收到傳書,知道公子病情已然好轉。」

    「哦。」我漫聲應道,我詫異的不是賈似道知道「我」未死,而是他人未到,卻能獨下判斷,讓「我」小心飲食湯藥。

    「更有一事……」龔護院沉吟片刻,道:「老爺回府途中曾遭妖人圍攻,據老爺推測,近日將有仇家尋上門來!」說著,他緊盯著我手中白鼠,神情凝重中稍現厲色:「大公子!老爺交待,你身為長子,雖在病中,也應有所擔當!……

    有何煩難,可尋棋娘、齊管家商議,必要時,亦可向東府求援!」

    我手中一顫,呆得一呆,見龔護院直直地盯著我,嚅囁道:「老爺……沒傷著麼?」

    龔護院道:「當然,有全真道士護衛,妖人並未得逞。」

    我失聲道:「全真道士?」

    龔護院道:「是啊,老爺在任上結識全真高道富春子。此番回府,幸有他隨行左右。」

    「全真道士……那……那……好極了!」

    近日來,我深居賈府大院,宛如再世為人,此刻咋聞「全真道士」消息,不禁又驚又憤。

    龔護院一笑:「大公子也不必太多擔心,老爺讓我快馬趕回,昨夜我尚未回府,已持書拜上棲霞觀,全真道士明日便將來府,甚麼仇家找上門,也不足為慮了。只是老爺意下,大公子也應學著臨危處世。接待全真高道、籌劃護衛一事,要由大公子與齊管家主持。」

    「知……道了,龔師傅,你……先回吧!」

    「一切靜候大公子吩咐!」

    龔護院走後,我心潮起伏,怔怔地望著手中的白鼠發呆。

    白鼠的身子肥笨得像只小兔,眼兒不甘地溜溜亂轉,總想尋機逃離,身背的白毛忽聳忽貼,蠢蠢欲動,纖細的紅爪子微微抓撓,癢著我的掌心。

    良久,我喃喃道:「小白鼠呀小白鼠,我從前像你一般,總被人捉拿追擊,毫無反抗之力。從今往後,你且看著罷!到底是別人設籠子捉我,還是我鋪陷阱拿人!我都讓你瞧個仔細!」

    (古鏞按:第二部《附體重生》完結,欲知後事如何,詳情請見第三部《賈府風雲》)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2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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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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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賈府風雲 二十九、四大奸人

作者:古鏞


    第三部:賈府風雲

    二十九、四大奸人

    「齊管家,你是說……把園中夏房打掃出來,讓全真群道居住?」

    「是的,老爺曾有意將臨湖夏房改建『半閒堂』,專供來府賓客居住,單獨用院牆圈圍出來,另設後門,恰好通往後邊小巷。這樣一來,與府內往來,行走便利,角門一關,又互不侵擾。」

    「可是眼下院牆未建,夏房倒處於府中內苑,似乎……似乎不甚妥當。」

    「大公子說得極是,但只要各房將本院院門一關,夏房獨處園中,與設牆相圍,情形倒也所差無幾。只是……這段時日,須得特別關照各房一下!」

    「齊管家果然精明,就照你的意思辦罷!」

    「多謝大公子誇獎!」

    我心下嘿嘿冷笑,本來只有夏房合用,但這樣一番話下來,若出了甚麼差錯,齊管家卻脫不了干係。

    夏房清掃完畢,全真道士果然如期前來,高高矮矮十來個人,全是些三流角色,並無我認識的道士在內。招呼接洽間,這批全真道士出奇的和氣面善,有個年少道士天真可喜,甚至贏得了我的好感。讓我既鬆了口氣,又微覺失望。

    忙了大半日,等安置完全真群道,已是熄燭掩燈時分,龔護院低聲道:「大公子,你病體初癒,早些回去歇息罷!這裡有我照應,若有事,隨時來報。」

    我點點頭,故意道:「今日來的全真高道,個個氣宇不凡,想來武功道術,俱為上選了。」

    「當然,全真門下無庸手嘛,不過……」龔護院環看一眼,四顧無人,悄聲道:「大公子,我實說了罷,聽說北邊有事,棲霞觀高手全都去了那兒,今日來府的……嘿嘿,沒有幾個好手。但領頭的顧道士說,他們有個師叔,道力絕高,近日即將回觀,屆時定會前來施援,故此,叫我們不必擔心。」

    我心砰砰跳,道:「是嗎?那道士的道號稱甚麼?」

    「雲真子!」龔護院道:「我暗下打聽過,此人乃是全真教近年推行霸道極得力的一個人物,聲名遠播,道術修為,想來定是極高的——大公子,你……?」

    感覺自己眼角在癢,我急忙掉頭,叫道:「齊管家!」

    齊管家一邊擦汗,一邊跑近,道:「是!」

    「你也早些歇了罷。」我喉間有些淤塞,聲音也是啞啞的。

    「大公子,」齊管家溫厚的笑容看上去怎麼都帶點狡猾:「讓屬下送你回屋吧!」

    「不用了,幾步路,我舉步就到。」

    一走入暗處,我眼圈一熱,視線模糊,眼眶重得很,但我的眼睛竭力睜得更大,那滴淚逗留許久,終於沒有落下,就在我眼內被風吹乾了。是的,是的!我不能總是個哭泣的孩子。師尊,即便是你,也不能再看到我落淚了!

    一直以來,我或許在逃避,逃避那些我所不能做到的。但是,今天,我聽到了那個名字,僅僅是聽到他的名字,我心裡就那麼確定:我要殺他!

    復仇,對一個孩子而言,也許只是個幻想或衝動,但是對心智漸已成熟的人來說,只需要一次機會。

    是的,一個剎那的、簡單的機會,我會毫不猶豫地刺穿那個身體。這跟我武功道術的高低又有甚麼關係呢?即便用卑劣的手段又有甚麼關係呢,我會下手的!

    我看到前方有個搖搖晃晃的被拉長的影子,它是我披著的這個身體的投影,這個身體不是我的,軀體裡面住的人也不再是原來的我了。

    我彷彿消失了……但我還在的!眼下這個正轉動念頭的不就是我嗎?!

    我腳步輕快地,無須多想就找到了它自己的目的地,我伸手推開了連護法的門。

    又一天在平靜中度過。

    賈府的仇敵到底是甚麼人?

    小茵與四姨娘的死,若說不是齊管家干的,那麼凶手便是這個賈府「仇敵」

    了。但既為宿仇,對賈府應是很瞭解,為甚要殺賈府一個小小丫鬟和早已失寵的姨娘呢?之後幾日又不見動靜?

    「再過兩日,或許就是明日,老爺就該到府了!」

    龔護院微吐了口氣,雖然那位全真「雲真高道」還沒到,不過,肩上的重任就要交卸了,他看上去明顯輕鬆了許多。

    「老爺這次回來後,也許要陞官了。」

    他開始說起別的事。

    我點點頭,望著遼闊的高空,天氣一天比一天涼,現在實際上已是秋天了。

    「現在是月初罷,太老爺的忌日是哪一天?」我忽然想起東府的事。

    「後天,或許老爺趕得及。」

    「是啊——嗯,龔師傅,外頭風大,我先回屋了。」

    「大公子慢走!」

    這幾日下來,龔護院愈發對我恭敬了。

    回到住處,我徑往內屋。小菁隨即跟了進來:「公子還是不去大屋用膳嗎?」

    我點了點頭。小菁似乎知道近日府中有事,問過一聲後,也不再多嘴,正欲悄悄退下,去幫忙準備晚膳。

    我猛一眼照見一個影子,急忙閉眼,尖聲叫道:「誰把這面銅鏡搬進來的!」

    「怎麼啦?前陣子你在病中,劉郎中讓撤了去,如今你病好了,是我和小萍重新移回原位的。」

    「拿出去,拿出去!」我氣喘吁吁,竭力壓下胸中起伏:「我鬚眉男兒,照甚麼鏡子?」

    小萍聽聲也跑過來了,與小菁一道,兩人疑惑地撤去了鏡子。

    適才那一眼還留有淡淡的影子在腦海中,我心下砰砰直跳:「好險!」

    附體術最後一環,有一門相關的道法,稱「意像大法」,可憑藉心中意念,存想原來肉身的面容模樣,積久日深,潛移默化,慢慢將新肉身變回原樣。皆因自己的形狀模樣,十分熟悉,無時無刻都停留心中,天長日久之下,一種人人生來便具有的念力會生發作用,改變形貌,這也是相同地域的人形貌舉止相似的緣故,而世間傳聞的「夫妻相」,也出於此。

    比起尋常人,身具功法的人念力更強,「意像大法」便是憑藉此點,始能稱效。有些道力絕高者,念力操控自如,瞬間改變形貌也是可能的,不過,那樣一來,便成了道門中的「變化」之術,已是另一門術法了。變化術要維持新的容貌,須得損耗念力支撐,終不如日積月累而功成的「意像大法」一勞永逸。

    但是,施展「意像大法」期間,若照見自身新的面容,不免干擾本我存想,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更有甚者,心中所念的自己面目紊亂,則有毀容之險。

    因此上,我偶然照見銅鏡,所受的驚嚇非小,老半天心下兀自不平伏,不斷地提醒著自己:往後可得千萬留神!

    ——哼!我終究是要離開賈府的!以原來面目重會同門!眼下……眼下……

    我只不過要借用這個身子做一些事罷了!

    雖是這般自我安慰,我心底下卻有股自己深知的無奈,困身於陌生男子之體,周身一切,既非我所有,更非我所欲。那麼,我還會是我麼?長此以往,原來的我終究會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成為他人眼中的『賈大公子』吧?

    恐怕這才是我真正的恐懼吧?所以我才分外珍惜「意像大法」這唯一的回歸原我之途?而我這般急迫地立意殺人報仇,是不是也因內心深處想證明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呢?

    我兩眼直直平視,眉間手心俱冒著絲絲涼意,在蓄意殺人的日子裡,我的一舉一動都冷靜而有條不紊,腦海卻壓不住許多混亂的胡思亂想,這正是道心不安的跡象。

    師尊曾諄諄告誡:修道者練心。即便他人對我行無恥,我亦不可報之以卑劣,否則,道心不安,不得升清明大境界。

    可是,道心不安又怎樣?不得升清明大境界又怎樣?我幾乎是對隱約浮現於腦際的師尊影像發出了一聲冷笑,從懷中掏出了向連護法討要來的藥丸,置於掌心,此刻,我只擔心的是,這顆小小藥丸,真的能對付道力高強如雲真子那樣的高手麼?

    晚膳過後,天降小雨。

    「小白,咱們出去走走!」

    我把小白鼠置於肩側小菁特意縫製的網袋中。

    「公子,下雨了,往哪去?」

    小菁急步過來勸阻。

    我含笑回望,小菁被我眼中的神光驚退半步。我微微一笑,腦際忽然閃過一道惡念,摟著小菁豐盈的腰肢,就勢拖入雨中。

    「呀!」小菁又驚又笑,低著腦袋兩腳亂跳:「公子你作甚麼呀?害人身上都淋濕啦!」

    幾日未與她胡鬧,陡然間這般持體親近,小菁眸底的那點羞光,既微含怨嗔,亦有撒嬌討好之意,而舉止中的那份誇張,又似在掩飾著兩人的隔閡。

    我心中暗道:「虧我以冷靜深沉自許,這幾日還是生硬得太過幼稚可笑了吧,不能做到不露痕跡、不動聲色啊。」

    當下嘻嘻一笑,丟開小菁,漫歌長詠,踏雨而行。

    「闌風伏雨秋紛紛,四海八荒同一雲。去馬來牛不復辨,濁涇清渭何當分!」

    此時雨下得又密了些,如霧如織,一路行去,渾如步入混沌異界,我心胸間的一點豪氣,漸漸聚攏枝蔓,裝點步伐。

    「唉——公子又來了!」

    「小菁!」小萍幸災樂禍,從窗探頭:「回頭你又該被罵了!」

    我也不理會兩人,穿出院門,依稀在雨幕中辨出那個亭子,在亭邊等候一時,便見矮胖子從土中出頭,雨水紛紛,卻沿他大光腦門、寬肩旁落,他全身份毫未濕,這也沒甚麼了不起,我只要運功,也能做到。

    「矮胖子,昨日的事,該給我個解釋了吧?」

    「來!」

    矮胖子只叫了半聲,轉瞬又沒入地面,我忙跟著從他沒身處躍入。

    昨日,我偶然間查視矮胖子建造多日的地府時,發現他居然在偷窺齊管家。

    當時矮胖子腦袋大、脖子粗,急欲逃脫,被我截了個正著,於是有了今日之約。

    入地數尺,便到了矮胖子打造的地府通道,我運動目力,向前揪住了矮胖子的脖子。這個矮胖子,跟他在一塊,我一點拘束也沒有,這些日來,我時常找茬與他拌嘴吵鬧。用言語戲弄他,瞧他著急,實是平生一大快事。

    「喂,小鬼,別鬧了!快放開!我最怕濕乎乎的東西。」

    「說吧。」

    「來吧!」

    我只得又跟著矮胖子前行,通道曲曲彎彎,這矮胖子的手筆一點也不大氣。

    「先說好了,這事你且莫跟連護法去說!」

    「當然,你以為我是小孩麼。」

    「你不是麼,他奶奶的小鬼,碰到你,我算倒了八輩子黴!」

    「哼哼,反正你不說實話,我才會告訴連護法,哈哈!」

    人真是不能太得意,我一不留神,突然撞到前面低遮的土障,腦門一陣金星亂冒,登時大怒:「矮胖子,這裡為甚搞得這麼低?!」

    「噓——,輕點,快到了!」這回輪到矮胖子得意了:「大師之作,當然得搞點別人想不到的東西,我提醒你啊,你撞到的可不是尋常土障,而是被我施過法力的——你頭皮該破了!」

    我一摸,頭皮果然破了。

    「給你點藥!」矮胖子反身撲了我一頭粉,毛手毛腳的,險些弄得我眼睛睜不開。

    「住手!住手!」我哭笑不得。

    「好了,你沒事了,不然後果會很嚴重的!嘿嘿!」

    「究竟到了沒有?」我竭力壓制胸中怒火。

    「噓——,你向那個小洞看,用耳朵聽。」

    幸虧附體之前我功力大進,附體後雖大打折扣,尤能運動我的天眼術,否則這麼一個小孔,跟筷子一般粗,比筷子長數倍,又怎麼能「看」?

    「喂,叫我看甚麼,除了下雨齊管家在屋裡沒事兒干,摸鼻子玩,甚麼也看不到呀?」我壓低聲音道。

    「你再瞧上一陣。」

    「嗯,齊管家鼻毛很粗,用手摳不出來,現在拿了把小剪刀在剪。」

    「他奶奶的,沒叫你看那個!裡屋有沒有動靜?」

    「沒有甚麼裡屋!」

    「那櫃子便是門。」

    「遮得很嚴實,沒法兒往裡看。」

    「有沒有動靜?」

    「好像……啊,櫃子在動,有人要出來了。」

    「嘿!」

    「是他?!」我大吃一驚。

    「你認得?」矮胖子比我還吃驚。

    我屏著呼吸,大氣兒不敢喘,莫非我見著鬼了?

    「走!」

    矮胖子將我拖開,沿通道走回。驚疑之中,我默默跟行,老半天說不出話。

    「喂,你先說,你認得的那人是誰?」

    「全真教的……一個胖道士,雖然……他沒有著道服。」

    雖是說了,我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日趙燕非居然沒有殺他?抑或他自己解了禁閉,先逃走了?他既然好端端的活著,趙燕非卻又如何了呢?

    「不錯!」矮胖子道:「那人五年前入了全真教,不過,在此之前,他是前史相府的四大奸人之一!」

    「史相府……四大奸人?」

    「你知道輔佐當今皇帝老兒登基的史彌遠罷?」

    「好像……知道一點。」

    「當今的皇帝老兒出身低微,打小窮得叮噹響,跟我倪老三也差不了多少,哈哈,不過,他是皇室遠支而已,本來打死也輪不到他坐皇位的,史彌遠為掌朝權,勾結了當時的楊皇后,將他弄了來,並趕走皇儲,直接扶他上了皇位。你說,這史彌遠權力大不大?到他死之前,連皇帝都得一直聽他的。你認得的這個全真道士,便是當時臭名遠颺的史彌遠府中『四大奸人』中的一個,齊管家嘛,便是另一個。」

    「齊……齊管家?」

    「是啊,好了!我全跟你說了,我受師祖地行尊之命,監看這前相府四大奸人,就是這樣,我已全告訴你了!」說完,矮胖子一攤兩手,就要開溜,被我一把捉住。

    「很好,你去罷,既然沒人陪我說話,下雨天,連護法總該在屋裡罷?」

    「你找連護法幹甚麼?」矮胖子暴跳如雷。

    「因為很多事我弄不清楚啊,正可以請教請教她,比如『倪胖子這個地行尊師祖是何許人呀?幹嘛讓人監看四大奸人呀,這齊管家既是奸人,賈……我爹爹為何留他在府中呀』等等。」

    「你爹爹當時還是齊管家的跟班小弟!小混混一個!」矮胖子怒道。

    「那更奇怪了,為何弄個大哥來作管家,可有多彆扭?」

    「因為……因為……」矮胖子越解釋越躁怒:「小王八蛋!你爹那個老王八蛋的事,我怎會知道?」

    「咦,你還罵人,你生氣了麼?我可沒問你,你不知道,想必連護法是知道的。」

    「她知道個屁!」

    「那麼就你來告訴我罷,地行尊為何要你監看齊管家?」

    「是四大奸人,不止一個齊管家!」

    「是。可是你天天在賈府,對其他三個,怎個監看法?」

    「臭小子,你太小看我五通派了,看到前面那處了沒有?」

    「嗯,那兒在滴水,是個地下水源,你還挖了個水池。」

    「嘿嘿,地竅延伸,四通八達,只要沿著這個,不管你是施用遁土術,還是練功時尋找氣源,都可事半功倍,不用耗費多少功力,便能輕易做到。」

    我不由大喜,道:「多謝!多謝!」

    「多謝?咦,我……說甚麼了嗎?」

    「你並沒有多說。」

    「那當然,地竅變幻無窮,你不熟悉道路,告訴了你也沒用,只會迷路。」

    我心下一凜,道:「嗯……矮胖子,多謝提醒,你比外表看上去聰明多了,往後,我可得好好跟你交個朋友。」

    「咦?臭小子,我一直都當你是朋友來著,我……我太吃虧了!」

    「不會的,矮胖子,你一點也不吃虧,你想呀,上次你要跟我買的春宮畫,我已決定白送給你了。」

    「當真?」

    「當真!我還要另外送你一個丫鬟……的裹腳布。」我想起小萍,心底下惡狠狠地一笑。

    「那好,看來我一點也不吃虧了。」

    「既然已經是朋友了,矮胖子,我可得打聽點你的家事,地行尊……是不是傳聞中地行術天下第一的那個人?他是你師尊嗎?」

    「是我師祖!」

    「哦,對了,是你師祖。據我所知,你們五通派淫名有之,俠聲渺渺,並不是懲奸鋤惡的料嘛。你師祖地行尊為何會叫你監看四大奸人?幹這種苦差事?」

    「你……你……」

    矮胖子張大嘴兒指著我,與我四目相對片刻,手摸上大腦門,頹然坐地,指了指身前,有氣無力道:「坐。」

30 碧落花魂

作者:古鏞

    三十、碧落花魂我依言坐下,一副恭敬候教的樣子。

    「我師尊……不,我師祖地行尊……」矮胖子狠瞪我一眼,道:「有一天興高采烈地作地底遨遊,忽然發現一個地方有強大無匹的法力禁閉,竟然通不過去。

    地行尊師祖登時大怒,道:」地底下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奇他媽怪也!『,於是絞盡腦汁,耗損功力,足足過了七天,終於打通禁閉,闖了進去。

    待他氣喘吁吁進去一瞧,一個糟蹋道人被關在一個地下黑屋裡,其他甚麼也沒有。被關住的那道士卻一聲接一聲問他:「你是誰?怎地到了這裡?『地行尊師祖很是失望,當即破口大罵:」甚麼鬼地方,布偌大一個法陣!卻關一個糟蹋道士,我本以為沒有寶貝,至少總該有個美人,我呸!我呸!』隨即便欲離去。

    那糟蹋道士卻不放他:『你是第一個能到這裡來的外人,你究竟是誰?』地行尊師祖聽他說自己是第一個能進去的外人,不由高興起來,道:『地下我為王,地行尊是也!我的名頭嚇壞你了罷?』那道士點頭道:『五通一派,到了你手上,果然進境大是不一般。』地行尊師祖甚是得意:『你這道士,甚有眼光,這裡頭氣悶得緊,不如我帶了你出去喝酒罷!』那道士道:『你沒見我是被關在這裡的麼?』地行尊師祖道:『你走運了!我既然破了法陣,自然能帶你出去,你也不必被關了。』那道士搖頭道:『不行,該出去時,我自會出去。我若是連這裡也出不去,那便出去了沒用。』地行尊師祖當下不由上下打量這寧願自困的怪道人,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的功法被廢了,現在,你又重新在修煉,你的呼吸吐納……還有脈搏,好生古怪……哈!你是個真武道士!』那道士黯然道:『不錯。真武教的玄武使便是在下!』」

    我吃驚道:「玄武使?!」

    矮胖子道:「是啊,你沒耳朵麼,怎麼?你倒又認得?」

    我道:「不是,我師……不認得。」

    本來我想說:我師尊認得,他可是我師尊的好友!猛然間想起如今的身份,趕忙打住。昔年聽師尊提起這位玄武使時,我可是大為仰慕的,他乃真武教護教四使之首,武功道術,皆卓卓領先於其他三位護教使者,想不到他竟然被人廢了功法,還關在一個地下黑屋子裡。

    矮胖子道:「你當然不認得,他被關禁已十年了,那時,你還是個流鼻涕的小屁孩呢!」

    我也不理會他趁機損我,道:「後來呢,地行尊救那……真武道士出來了麼?」

    矮胖子搖頭道:「地行尊師祖不僅沒救那道士脫困,倒是那道士救了我師祖一命!」

    我奇道:「怎會這樣,莫非讓看守的道士發覺了,被人圍攻?」

    矮胖子嗔目喝道:「當然不是!地底之下,那逃得了我師祖的耳目?怎會被人發覺,又受人圍攻?」

    我點頭道:「是了,你們五通派『地下我為王』嘛!」

    矮胖子喜道:「你知道我五通派的能耐便好。嗯……當時那個臭道士不肯隨地行尊師祖出來,卻道:『今日也算有緣,我幫你解了身上的毒罷!』地行尊師祖道:『甚麼?我一天吃五頓飯,搞三五個女人,好生生的,身上哪有甚麼鳥毒了?』那道士道:『吳知古那道婆道法平平,用藥術則可稱天下第一,你甚麼時候與她交的手?』地行尊師祖當即跳腳怒道:『道法平平?!能與我地行尊交手不分勝負,你還說她是道法平平?那我的道法豈非也是平平如也?』那道士當即冷下臉來:『不分勝負?我看你身中劇毒,尚不自知,顯然是輸到家了!』師祖兀自不服氣,給那道士三說兩說,半信半疑地檢視內息,果然發覺不大對勁,道:『還好,不是很厲害的毒。』那道士失聲道:『不是很厲害的毒?碧落花魂專克人體內真氣,寄生不須一月,侵染全身四經八脈,有朝一日你的內息忽然往東往西,偏偏不聽你使喚,比醉了酒的十頭公牛還厲害,比被捅了的馬蜂窩還糟糕,你還有得救麼?』」

    我聽得心中一動,喃喃道:「碧落花魂,果然厲害!」

    矮胖子卻沒聽見我嘀咕,續道:「地行尊師祖聽了那道士的話,這才有些慌了,不!應該是有些吃驚才對。那道士道:『你適才說我運氣好,你才是真正的運氣好啊。當今天下,能解開碧落花魂之毒的,恐怕只有我一人而已,哈哈,連那吳道婆自己也未必能解罷?因為碧落花魂似藥非藥,自具靈性,攻人內息後,如何侵染枝蔓,全看那人的內息是否對它胃口,奶奶的,太乙派慣會弄這些歪門邪道,虧她們養得出碧落花魂這種怪物來,!』地行尊師祖道:『咦,我就不信,為甚麼偏你能解?而我私下琢磨琢磨,難道就解不了?』那道士苦笑道:『因那碧落花魂已變成了我的朋友,我對它再瞭解不過,我的一身功法,便是因碧落花魂而自廢的!』地行尊師祖道:『這麼說,解毒還須廢去了功法?那還玩甚麼玩?不解!不解!毒死我也不解!』說話間,地行尊師祖一心只想快快離開那鬼地方,不料卻中了那道士暗算!」

    「啊!」我吃了一驚,道:「那是為何?」

    矮胖子見我吃驚,很是得意,笑道:「等地行尊師祖醒來,碧落花魂之毒已盡解。那道士道:『你的碧落花魂已到了我體內,我正養著它。』地行尊師祖奇道:『你便不怕碧落花魂之毒麼?』那道士道:『我自有法子,每天餵牠些真氣,讓它乖乖的不鬧事兒。』地行尊師祖聽了,大為豔羨,道:『這般好玩的事兒,你不如再把它還些與我罷,我也養著它。』那道士道:『你能不能做到不飲酒、不近女色,每隔三月,散盡內息,從頭再練?』地行尊師祖瞪目喝道:『這怎麼可以,那不是要了我的命麼!』那道士搖頭道:『那便罷了!』地行尊師祖纏了那道士半天,見那道士死活不肯再將碧落花魂還與自己,無奈之下,只得辭別而去。

    師祖才一出屋,突然又覺得不對,闖了回去,道:『不行,不行!這一趟我吃虧太多。不能就此算了!』那道士奇道:『你吃甚麼虧了?』地行尊師祖道:『本來我可救你出去,你心生感激之下,說不定天天請我喝酒,可是你又不肯出去,我的好處全沒了,又被你解毒救命,反欠你一個人情,豈不是大吃其虧?』那道士道:『這點小事,你完全不須掛在心上。』地行尊師祖大怒:『事關我堂堂地行尊的生死,怎能算是小事?他奶奶的,你竟敢小瞧我麼?』那道士見師祖發怒,當下定是害怕了,沉吟半晌,道:『有一件事,甚是艱難,我自己不能做到,你若是能做到了,不僅可還完我的人情,我甚至還倒欠你幾分人情。』師祖大喜道:『快說!快說!』那道士於是便讓我師祖代他監看四大奸人,一不許他們圖謀害人,二不許他們消失不見,三不許他們突然死掉,直到他出關為止。哈,這便是我師祖讓我監看四大奸人的緣故。」

    我道:「原來如此,嘿嘿,你們五通派答應了人家的事,卻又不能做到!」

    矮胖子怒道:「誰說我們沒有做到?你這小鬼胡說八道!」

    我冷笑道:「哼,四大奸人其他兩位我不知道,齊管家和全真道士,你敢保證他們沒再害人了麼?」

    矮胖子怒道:「你說他們害誰了?」

    「這……」

    我一時語塞,齊管家與全真道士種種的行徑,卻怎麼對他說呢?

    矮胖子得意道:「你說不上來罷?嘿嘿,你屋裡那個小丫鬟的死,我與連護法查了,可不是齊管家干的。連護法說了,那丫鬟身上的毒,會使她屍身不爛,卻漸漸散發惡臭,攪得四鄰不安,即便掩埋了,還會被人不斷挖出移走,死後不得安定。這種毒,不是她們太乙派的。」

    我聽了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小茵無辜而死,死後還這般慘,實是讓人於心不忍,便道:「屍身呢,趕快一把火燒了罷!」

    矮胖子一愣,道:「早被我送……送到一人的床底下去了。」

    我奇道:「是誰?」

    矮胖子奸笑道:「過一陣子,有哪位朝廷大官會身帶惡臭,那便是誰了!」

    「可是……」我暗暗皺眉道:「你們五通派行事曆來光明磊落,想必也不會連累一個小丫鬟,會盡快將她屍身燒化了罷?」

    「那當然!」矮胖子一拍胸脯道:「這個你放心,我五通派中,除了我師尊,全是光明磊落之輩!」

    我奇道:「咦,你師尊是誰?」一個人,居然連自己的徒弟都認為他不夠「光明磊落」,我還真是好奇呀。

    「我師尊便是五通神呀,他奶奶的,一個破泥塑像,數百年來,我五通派上下,個個入門都得拜他為師的,此人豈非卑鄙無恥之極?」

    原來是這樣!我心中好笑,卻又不由好奇:「一個破泥像自然不能教你,那你一身功法卻是誰傳授的?」

    「當然是我師祖地行尊嘍!」

    我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這麼說,我說得沒錯,地行尊才是你真正的師尊嘛!」

    「是師祖!」矮胖子瞪眼糾正道:「我師祖入門後不久,便發覺自己上了大當,白白叫那五通神為師,卻甚麼好處了沒有,平白讓人佔了老大便宜。不過,既已叫出了口,事情也無可挽回,只好等到我入門拜師時,依舊拜五通神為師,卻拜他自己為師祖,這樣一來,這個便宜終於叫我師祖討了回來!」說著,矮胖子神情大見得意。

    「可是,如此一來,你自己豈非又吃虧了?」

    矮胖子一呆:「對啊……糟了,糟了,這卻如何是好?」抓頭搔耳,踟躇半晌,忽拍腿喜叫:「有了!……將來我讓我徒弟也叫我師祖,豈不是兩下扯平了?」

    我呆呆的望著他,腦內一陣空白,知道自己的一聲多嘴,五通派新的入門規矩從此變易,或許還將傳承萬代、永垂不朽了。

    矮胖子對自己新的決定甚是歡喜讚歎,拍拍塵土,站起身來,道:「好啦,你這煩死人的小鬼,你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啦,可沒甚麼再要問的了罷?」

    我眼睛一眨,道:「有。」

    矮胖子瞪目道:「甚麼?」

    我笑道:「你為甚那麼怕連護法?」

    矮胖子像被蛇咬了一口,跳將起來:「你這小鬼!再羅里囉嗦打聽我的事,我一把扭了你的脖子!」怒吼聲中,呼嘯而去。

    「小白,下來罷,跑得遠遠的,一會再回來!」

    激走矮胖子後,我從懷中掏出藥丸。為恐催熟「碧落花魂」時,傷及無辜,特意將它趕得遠遠的。

    按連護法教我法子,「碧落花魂」已經於烈酒中浸泡了二十四個時辰,花魂已醉,此時只須運功將它催熟,便可適用了。

    一層又一層薄薄的膜,裹著一個蠟丸,也不知裡頭裝的何寶貝。我小心翼翼地把薄膜撕開,將藥丸置於掌心,閉目運動,一會掌心發燙,我手中的藥丸微微一震,彷彿「醒」了過來,起初我以為那只不過是錯覺,過得片刻,卻發覺藥丸竟在我掌心一圈又一圈地緩緩轉動,隨即轉動越來越快,最後竟飛旋起來,飛旋到極速,我已看不清它在轉動,只覺手心微麻,輕微的震動中,藥丸離掌懸空,我手掌所發熱力,全被它吸吞得一乾二淨,掌面一陣急風清涼。

    我心知到了緊要關頭,忙閉目凝息,掌面平伸,進入「無我」之境,如此方能源源不斷地催生體內真氣,不至停歇。

    我的思覺若有若無,唇角凝笑,渾忘坐忘。冥思中,「我」的身軀恍然「大」了起來,一個虛空的軀體無數倍地「高而大」,漸漸壯闊巍峨,頂出通道,淹沒泥土,陡然又化作一道前飛的人影,在地竅裡呼嘯穿行。突然,一股再也熟悉不過青陽山氣息吸引了我。我的思覺貼近,默察一瞬,駭然驚呼:「師尊?!」

    如此熟悉親切的青陽真氣,而其浩大渾厚處又絕非師兄師姐們可比,不是師尊會是誰?

    我喜極欲泣,猛然睜開眼來,見一物朝我臉面撞來,不及思索,我兩指一捏,夾住飛來之物,內勁過處,手中之物在我指間紛然粉碎。

    我定睛一瞧,糟糕!那脫控飛來的竟然是碧落花魂,奇怪的是,被捏碎的藥丸裡邊空無一物,四下里也尋不見絲毫掉落的藥粉的痕跡,甚至連一丁點藥物的氣息也聞不到。

    碧落花魂,真的像是魂靈一般消失不見,但此時我卻怎有耐心去尋它?

    ——師尊!您老人家竟然還活著麼?!

    我打心底冒出的歡喜壓也壓不住,急切中循氣感方向追尋,見小白鼠正在通道邊玩土,一把撈起,如飛而去。

    前行中,那氣感愈來愈強烈,愈來愈真實。既知它不會突然消失,我心倒變得沉甸甸起來。

    ——師尊,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您既然還活著,怎地卻不來尋我?

    我一時心酸,一時歡喜。一邊默默掠行,一邊暗暗自嘲:李丹呀李丹,不是說從此不再哭泣了麼,為甚你的眼中卻濕熱一片?

    就快到了!我幾乎能嗅到師尊往日發功時的那股熟悉的氣息。只有久居青陽采練才能獲得的青陽氣!只有我們同門才會有並且能互相感應到的青陽氣!打小時起與師兄師姐們捉迷藏,我便常憑它來把師兄師姐找到,使得後來,人人都學會把自身的氣息斂藏,只是,再怎麼藏閉,卻也瞞不過師尊——「丹兒!你又想偷懶了麼?」

    每當我躲在一個自以為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師尊會突然從不知那個角落裡冒出,把我耳朵高高拎起。

    ——「哎呀,我都藏起來了呢!你找不著我的。」五歲的我被發現了還會這麼說。

    ——「師尊,好痛呀,耳朵被弄掉了!」十歲時,我用誇張的喊痛讓師尊鬆手。

    ——「師尊,我已經施法禁閉自身了,你怎麼找到我的?」十三歲時,我第一次驚異師尊的能耐。

    ——「哈,師尊,我聞到你身上的酒味了。有損師道尊嚴呀!」十五歲我會反戈一擊,讓師尊的酒糟鼻子藏之不迭。

    如今,我卻憑藉著這青陽氣,倒把師尊您找到了!

    我腦中閃過一幕幕親切的回憶,出地府底下破土而出。外邊雨勢磅礴,遮天蔽地,又處於黑夜之中,我運足了目力,才分辨出,我竟是立身於棋娘的院外!

附體記(31) 金丹南宗

作者:古鏞

    附體記(31)

    三十一、金丹南宗

    奇怪,師尊怎會突然出現棋娘的院內呢?難道兩人以前相識?可是從未聽師尊提起過呀。

    我心下疑惑,轉至棋娘院子門首,卻見院門緊閉,估計如此雨勢之下,叫門也沒人能聽見,便躍上院牆,單足凝立之際,不由打眼顧盼——院中燈火只在兩處:棋娘的居處和遠遠廊接的棋室。

    棋娘的院子在賈府中頗為別緻,樹木全都擁簇在西北首居處,院內卻是一坦空地,遍植矮草,無遮無擋。南側有一彎池子,形如魚肚,彷彿院中的一個棋眼,池尾漸收漸細,纖如衣帶,折折彎彎,通往院外的湖水。池畔聳立一碑巨石,蒼然啞立,孤拙莫名。

    此時院中大片草地已濕成一灘淺淺的水窪,雨腳落在其上,燦開一朵朵水花。

    而池子那邊,無數個麻點,湯湯如沸。咋一眼瞧去,滿天雨勢紛紛,不依不饒,而敞院卻默默無聲,承受不已,天地之間仿若上演一場激烈大戰。

    驟然間被眼前情勢震撼,我一時目瞪口呆,直至涼風襲體,驟雨撲面,我才靈神警醒,默察一瞬,頓覺青陽氣感來自院內的東南角,那兒正是棋娘的「坐照棋室」。

    由棋室我猛地省起:「對了,師尊定是剛從宗陽宮處得知我在棋娘這兒學棋,故此尋了來!」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不錯,想到師尊一知消息,便不顧雨密夜深,巴巴地趕來找我,我心下激動,一縱身法,由牆頭躍落地面,輕踏水花,徑直朝棋室奔去。

    離棋室越近,我心跳越快,正依稀望見棋室中人影,卻忽然記起:「哎喲,不好!我現下已是附體之身,如何可貿然與師尊相見?

    不知不覺間,我腳下不由放慢,心內一陣酸楚:「師尊以為我還在棋娘處學棋,卻那知我魂魄飄零,依託他人之身?」腳步遲疑中,將將到了池邊,遂隱身於巨石後,向棋室張望。

    棋室設門較小,入口隱在曲廊盡處,房屋橫朝院內,臨池開了一排窗,窗子開得甚大甚低。平日若是敞開窗來,池水泛波,清風徐來,弈者坐於室中,卻飄飄然有在野之感,而從外邊看棋室,對弈者更如在畫中,渾不似人間氣象。我學棋時,最喜在那兒勾留盤桓。

    或許是因大雨的緣故,此時棋室只有一扇窗子開了一半,恰好能望見棋娘,她面西而坐,似正聽人說話的樣子,隔著兩三扇窗子的距離,有一個男子的側影映在窗紙上。

    那是師尊嗎?師尊形貌中一個特異之處,便是他的鼻子奇大,幾與嘴同闊,久而久之,我習慣一看師尊便去瞧他的鼻子。室內那人,側影上顴高鼻尖,顯然不是師尊。

    但那股青陽氣是斷斷不會錯的,現下還逗留在棋室之內,難道師尊是與他人同來的麼?我想瞧清室內還有何人,卻又不敢貿然動用「天眼術」,只得稍移腦袋,望見棋娘身邊還有一個小瑩。小瑩則臉上滿是好奇,正盯著棋娘對面的那人看。

    這時棋娘正將茶杯放下,稍一凝眉,神情間似比平日多了份英爽之氣,清音歷歷,道:「吳道長遠來辛苦,既無他事,便請移駕園中夏房歇息如何?」

    窗紙上那個影子一晃,「吳道長」笑道:「且請稍候,貧道尚有一份薄禮奉上!」

    棋娘皺眉道:「吳道長客氣了,道長為相助本府而來,賤妾府中上下俱感大德,怎能反受道長厚贈?」

    我心道:原來這姓吳的道士是棋娘邀來府中幫忙的,那麼與師尊不是一路子了?或許師尊也是剛到,見棋娘有客,不便說話罷?

    只聽吳道長嘿笑一下,道:「這份薄禮並非送與賈府的七夫人」

    棋娘道:「哦?道長想要我轉交何人?」

    吳道長笑聲突高,道:「貧道想煩請七娘子交給府上一個名叫『真兒』的女子。」

    棋娘臉色微變,霍地一抬慧目,道:「道長直呼賤妾小名,不嫌冒昧麼?既然識得賤妾,偏又賣許多關子!道長簧夜趕來,執意想要見我,究竟欲意何為?」

    吳道長道:「七夫人恕罪,貧道並無惡意。」說著,右袖微抬,他旁邊一個僕從模樣的人站起身來,窗紙上出現一道長身人影,向棋娘走了過去,似捧上了甚麼東西,那隨從寬袖垂案,於棋娘身前將匣子放下、打開,手臂又拖了回去。

    我死死盯著那僕從模樣的人身影細瞧,眼睛眨也不眨一瞬,正因適才青陽氣竟然隨他身子行走而移動!莫非他是師尊?可是無論身材的高矮或是胖瘦,他與師尊都全然不像,況且,師尊又怎會像這般受人使喚?

    我正驚疑不定,聽棋娘遲疑道:「這是……?」

    吳道長道:「貧道偶聞七夫人受令師之『道獄』所苦,特獻此丹,以助七夫人脫困。」

    棋娘周身微顫,顯是頗為激動,道:「道長既知妾身『道獄』乃先師所種,卻以靈丹為誘,豈不是要妾身叛師背道,陷妾身於何地?」

    吳道長縱聲長笑:「叛師麼?背道麼?罪名由誰來定?似七夫人之豪邁,又豈能受那腐儒酸論所限?!貧道不才,曾聞南宗弟子中出了位女神童,天資超卓,百世不遇,以不足十二之稚齡,問道幽微,三難妙僧曇華於天台山,極一時之名。

    可嘆的是,令師留元長空有『儒道』之稱,卻識見有限,竟暗加『道獄』於女弟子之身,埋殺了一代奇才。貧道久有不平之慨,偶獲此丹,為免明珠蒙塵之撼,四方輾轉,終於探知七夫人下落,謹獻微禮,略表南北同宗的一點心意。」

    棋娘兩腮鼓怒,緩緩抬目前視,耳畔珠墜搖晃不定,道:「道長菲薄先師之言,賤妾聞之如受針芒,道長再三無禮,恕賤妾得罪了!」向小瑩道:「小瑩,掌燈,送客!」

    小瑩答道:「是!」屈膝拾起了案側的一盞罩燈,意似催促。

    「七夫人……」吳道長緩緩站起身,似欲斟酌詞句,再下說辭,忽然身形一滯,訝道:「咦,靈丹呢?」

    棋娘也望向身前的匣子,微微皺了皺眉。

    吳道長鬚揚袍展,厲聲大喝:「甚麼東西,在我面前裝神弄鬼,給我出來!」

    旋見室內勁風大作,一股氣勁將小瑩手中燈籠刮飛,案几掀翻,而勁氣撲擊的中心,卻正是棋娘!

    「棋娘!」

    我驚叫出聲,跨步一傾,心知要阻攔那吳道士的一擊已是來不及,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電射而出,破窗撞入了棋室,窗格紛飛中,我橫亙身子撲在棋娘裙下。

    隨即,我目瞪口呆地瞧見一件怪異之極的事,眼前一隻顫抖的衣袖,像正被人扯向前方,而袖口敞處翻湧不息,源源不斷吐出五彩的袍狀物。那正是棋娘的長袖,棋娘則身子微微後仰,玉容蒼白。

    待到最後的一閃自棋娘袖口射出,卻像極了一隻女子的纖足。

    一陣清遠剔透如擊磬般的聲音,伴隨女子的漫聲長吟,室中驟然光華大盛,似乎所有的燭光燈火都在此刻奮力燃盡自己最後一絲光亮,煌煌輝耀中,彩袖飛舞,華裳流金,一道影子由急旋趨緩,漸漸現出一個婦人,白面敷粉,重彩厚施,瞧不清多大年紀,她赤足裸踝,唇齒燦笑,轉向吳道長:「雲真子,你可好呀?」

    我隨聲一望,心頭大震:甚麼「吳道長」!站在她對面的那個道人,不是雲真子卻是誰?若非適才棋娘左一個吳道長,右一個吳道長,光憑他的聲音,我原也早該起疑了!我腦中一片混亂,愣愣地站起身,只覺喉中某處有一丁點兒發苦:「師尊呢?怎地不見師尊?」明知雲真子既在,師尊萬不可能會出現,只是失望到極處,反而盼著奇蹟發生。

    只聽雲真子喝道:「是你?!」

    聽他斷聲一喝,我不由驚退了半步,旋即臉上一熱,忿恨上腦,大跨步向前,卻被棋娘扯往:「筠兒,快躲開!」

    那白面婦人伸出一臂,恰好橫擋在了我前方,道:「雲真子,這麼一粒東西,既要送人了,妾身代為笑納,何須如此情急,竟使出風錘之擊?」她掌心一粒肉球狀的晶瑩物事,光華時收時放,宛如活物。

    雲真子淡淡道:「一錘能砸出隻鳳凰來,也算值得了。」

    此際,離我咫尺之遙的那顆靈丹,突然血脈鼓張,紅光四射,我只覺體內一陣氣息翻湧,胸臆間說不出的焦躁,一伸手,便抓向那顆靈丹。

    白面婦人一愣,縮手不及,我指尖觸到靈丹的剎那,頓時如遭電擊,一道熟悉得刻骨難忘的青陽氣順著手臂狂湧而至,我運氣相抗不及,一下被擊倒在地,駭然驚呼:「青……青陽……」最後那個「氣」字,被體內湧至喉間的氣息堵住,怎麼也說不出來。

    雲真子訝然相望,道:「不錯!正是青陽丹!取自青陽巨蛇,此蛇雖是蟲類,卻修煉數百年,已至通靈之境,其丹初凝而未結,實乃千載難逢的活丹。不過,卻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識得?」

    我心中直叫:「該死!」讓我誤以為是師尊復出的青陽氣,竟然來自那青陽巨蛇的靈丹!虧得我滿心歡喜地趕來,不僅落了個空歡喜一場,陡遇仇敵,連數日精心謀劃的復仇大計也全盤打亂了,哎,碧落花魂!碧落花魂!眼前便是仇敵,碧落花魂卻讓我弄丟了!

    「這位少年,便是賈府的大公子。賈似道交遊廣闊,想來賈公子識見不凡倒也不足為怪了。」雲真子身後那名隨從走上前來,衝我微微一笑,看他面容,正是前些日來賈府的一名全真道士。

    雲真子也似有意結納,緩容道:「原來是賈大公子,失敬,失敬!」

    我心中氣苦,開口不得。

    白面婦人像等得不耐煩了,冷冷插話:「雲真子。」

    雲真子道:「貧道在。」

    白面婦人道:「那日你到天台山,觀中婆婆怎地跟你說的?留元長棄道旁求,金丹南宗根脈已絕,勿要自尋煩惱,今日你為何又來?」

    雲真子傲然道:「數祖同宗,全真與南宗同屬鐘呂金丹一派,南宗凋零,不忍相棄也,靈丹相贈便是一證,卻不知玄武教的朱雀使,甚麼時候倒成了金丹南宗的護法?」

    白面婦人粉面微變,道:「真兒,告訴他,我俗姓是甚麼?」

    棋娘聽那白面婦人相喚,猛一抬頭,目光與我相觸,忙匆忽避過,道:「乾娘姓白,白玉蟾的『白』。」看她低頭的神情,似乎心頭正亂。

    雲真子道:「哦,我可不管是哪個白,難道一個人姓了白,便有資格插手金丹南宗的事不成?」

    「其實——」白面婦人停眸注視雲真子面龐,道:「我姓甚麼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件事!」

    雲真子像被蚊蟲狠狠叮了一口,臉皮起跳:「哪……件事?」

    白面婦人道:「雲真子,你又何必裝傻?我且問你,一個月前,你攜眾南來,大舉侵襲神龍門,不惜殘害同道,為的是甚麼?」

    雲真子道:「你說的是《元棋經》?不錯,宋師兄眼下籌集《玄都道藏》,《元棋經》既為南宗經典,豈能落入別派之手?自然首在搜求之列。」

    白面婦人道:「那麼你四方打聽,尋上天台山,今晚又到賈府,為的又是甚麼?」

    雲真子一怔,拂塵交手,沉吟半晌,霍然抬頭道:「沒錯,還是《元棋經》!

    神龍門殘餘弟子與龍虎山群道正趕往臨安途中,七夫人既為留元長道兄嫡系傳人,如若……肯出面受領經書,可謂名正言順,想來龍虎山道士也沒有藉口可以推脫。」

    陡聞同門音信,我不由身軀震動,白面婦人眯著眼兒,眼角瞟了我一下,點頭道:「《元棋經》,嗯,《元棋經》!嘿嘿,區區一部《元棋經》,讓李掌教如此食不甘寐的,還真是少見。」

    雲真子面色大變,厲聲道:「你胡說甚麼?

    白面婦人道:「我說的甚麼,你也許明白,也許不明白,都沒幹系,你可以轉告李掌教,《元棋經》既為道門經典,自當留傳世間,不該毀於人手,《元棋經》只會是一部道經,與他人無涉。但若貴教還似近來這般……舉止乖張、殘害同道,那麼,《元棋經》也不勞貴教費心啦,自會送至終南山,於天下同道之前,大白於天下!」

    雲真子聞言,移前半步,舉目森然道:「你想威脅本教?!」

    白面婦人寸步不讓:「看來你到底是明白的。」

    雲真子面色鐵青,咬牙道:「當年白玉蟾受邀觀禮,私闖處順堂,竟以符籙記事,冊載本教密辛,似此無恥之行,為天下同道所不齒,若非掌教道心寬廣,不多計較,嘿嘿,區區一個白玉蟾,又豈能安然下山?」

    白面婦人懶懶道:「算啦,懶得與你爭辯。貴教陸志靜勾結妖人,暗算我兄長,卻又怎麼說?十五年來,《元棋經》始終是一部道經,未曾惹人注目,你也是知道的。」

    雲真子拂塵交臂,舉頭沉吟,良久方道:「《元棋經》該由七夫人保管。」

    白面婦人點頭道:「真兒雖已還俗,本來不該管甚麼道門閒事,不過,富貴人家嘛,偶然翻看翻看道書,我想,也不會失了她的身份罷?」

    雲真子向棋娘一揖,道:「有勞七夫人費心了。」

    棋娘垂目頷首,微微嘆了口氣。

    雲真子道:「青陽丹還請收下,以表貧道寸心,望七夫人早日破獄而出,南宗血脈,不致斷絕。」

    棋娘道:「只可惜師命難違。」

    雲真子也不多言,忽然轉向白面婦人,道:「久聞玄武教朱雀使窮極變化,貧道極欲領教,當心!貧道『斬邪劍』歷不空回!」他身背斬邪劍似慢實快,指掌一張,已然就手。

    燈下細看,那「斬邪劍」似刀又似劍,刃面極寬,劍身有小圓洞,法稟陰陽,尖處彎彎,弧形雙刃,不規則處恰似從地面揭起的一塊薄冰。

    白面婦人一驚後躍,道:「斬邪劍?雲真子,你到底是把我當作妖邪呢,還是想乘機殺人滅口?」笑音清越,恰似五音和鳴,身周綢帶,齊齊飛舞,宛如無數條活蛇昂頭吐信。這一刻,她綵綢繞身,裸足輕踮,恰似畫中仙人。

    「五界點將!」

    雲真子使了個勢子,劍尖上挑。「咵!」的一聲,如群兵列陣,室內幾、案、桌、矮凳,連帶棋台上的散置棋子,都齊齊一躍。

    不料,這卻是雲真子的惑敵之術,白面婦人一怔之間,雲真子劍勢挑高,蓄勢已足,陡然一個翻轉,斬邪劍疾若流星,直朝白面婦人奔來,氣勁破空,竟生異嘯!

    一道綵綢,昂首升空,活如靈臂,早在斬邪劍變勢前,搭上了劍身,此時如蟒蛇糾纏,卻像女子的無力臂膀,止不住劍勢一往無前,白面婦人忙飛身急退,避開斬邪劍鋒芒。

    斬邪劍一聲虎吼,氣勢更足,像要把周圍空氣,俱都吞入口中。白面婦人厲聲高叫,一團長袖,紛然如拳,直擊斬邪劍前,眨眼間化為片片粉碎,白面婦人已失了蹤影。

    「蠢物!」

    白面婦人的斥喝卻在左首,裸足急縮,避開腳下匣子的突前一「咬」,身子如一道輕煙,遮遮漫漫,轉瞬繞到雲真子身後。雲真子腰擰身變,回轉身來,迎面是身側全真道士一記長臂,斬邪劍揮勢上撩,那全真道士失聲驚叫:「師叔!」

    雲真子悶哼一聲,生生停住劍勢,右頰卻挨了全真道士一記耳光。雲真子大怒:「莫動!」刷刷幾劍,全真道士上身裸呈,雲真子梟然長笑:「你要鑽我師侄褲襠麼?」

    白面婦人的笑臉從全真道士頸後升起:「留著你自個鑽罷!」倏忽一閃,全真道士張開大臂,前抱雲真子。

    雲真子怒急:「你給我閃開!」一腳將全身道士踢飛老遠。

    白面婦人在我身後笑道:「叔侄倆不親熱親熱麼?」

    雲真子定了神情,獰笑泛起,口中念訣,橫劍在胸前輕輕一拖,白面婦人跳腳大罵:「無恥!竟撓人癢癢。」卻是白面婦人腳下的木板作怪。

    「現身罷!」雲真子朝我逼來,突然左右一個閃劈,卻劈了個空。我驀地前撲,一掌印在雲真子胸膛,「啪啦」一聲,室中整面屏風倒地,雲真子渾然無事,擊到胸前的掌力卻被他嫁禍他處。

    雲真子道:「賈公子,得罪了!」大掌向我抓來,我愣愣站著,突然運氣一吹,雲真子嘶叫一聲,斬邪劍掉落地上,掩目後躍,騰身半空,他竭力睜開雙目,血水沿著頰邊蜿蜒而下,曲盡淒怖。我淡淡道:「你瞎了狗眼!」

    雲真子厲聲道:「一個都休想活了!」

    白面婦人貼著我的臉頰,吃吃嬌笑:「咱們再給他一下子。」我的右臂不由自主,貼著她腴軟的纖臂遞出,鶯燕雙雙,身子飄空。

    「來得好!」雲真子身在半空,盤動自如,宛若蛟龍,勾指成尖,龍爪錚錚。

    白面婦人纖腕一躍,尖啄前吐,靈蛇一般咬擊雲真子腕部。雲真子微哼一聲,爪前側回,兩人腕臂前端像麻繩一般擰在了一塊,白面婦人淒聲長叫,聲如鳥鳴,身子已離我而去,在半空撲閃掙扎,雲真子也是怒聲連連。

    我的鐵拳觸到雲真子指爪,正覺空然如海,拳背一緊,雲真子爪子由虛而實,生痛中,莫可抵禦的沛然真勁像龐然大錘,一波一波,透體攻來。氣勁擂擊之下,我整個心腔都欲破裂支離。

    「嘭嘭,嘭嘭!」

    我耳鳴失聰,體內鼓聲大噪,只覺整個身子轉瞬便要爆裂。

    忽覺一陣異香,縈繞鼻尖,我眼前一黑,甚麼也看不清,耳邊卻繽紛大作,只聽雲真子怪叫一聲,叮裡噹啷,門扇吱呀。眼底緩過來,室內已然一空,不見了雲真子與另外那全真道士蹤影。

    白面婦人與棋娘兩人對望,眼中猶帶訝色。

    「滋滋」聲響,斬邪劍在地面移動寸許,忽然飛出窗外,雲真子恨恨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改日再來領教!」

    棋娘看了看我,又看看白面婦人,道:「雲真子去了。」

    白面婦人瞅瞅棋娘,又瞄了瞄我:「可不是麼。」

    我目瞪口呆:「怎地一回事?」

    棋娘與白面婦人相視而笑,白面婦人吸了吸氣:「好像是碧落花魂的香味。」

    棋娘道:「我只是聽說,未曾親見,當真是碧落花魂麼?」

    白面婦人道:「怪的,難道我就見過?我也只是猜猜。」瞪眼直望棋娘。

    棋娘道:「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白面婦人道:「那還說個甚麼?總之,好妹妹,今兒個,我可是都照你的話說了。」

    棋娘笑道:「你騙人的本事一流,雲真子果然中計了。」

    白面婦人道:「你怎知《元棋經》另有蹊蹺?」

    棋娘垂目半晌,宛然一笑:「我也只是猜猜,這麼多事連在一塊兒,大致也能猜出些許。」

    白面婦人道:「好妹妹,這下你可有麻煩了,那雲真子難道當真便會罷手?」

    棋娘嘆了口氣:「說不得,只好向東府求助了。」

    白面婦人道:「說起東府,娘娘讓我來,還有一件事兒要辦。」

    棋娘道:「姑姑有甚麼吩咐?」

    白面婦人不答,笑吟吟向我走近,微微一拜,道:「公子,大喜了!」

    棋娘驚道:「那事定了,就在今日?」

    白面婦人點了點頭,我愣愣地望著她倆,正不知她們打甚麼啞謎,忽覺腰間一麻,就此不省人事……

    ****************************************************************

    多謝眾位朋友關心,《附體記》還在寫,但是寫得很慢哦……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6 17:3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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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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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體記


作者:古鏞
2003/06/04發表於:情色海岸線

***********************************
  《附體記》初步設想與故事簡介:

  南宋末年,全真教崛起於北方中國,與道教南宗眾多符箓派展開勢力爭奪,
龍虎宗旁支修道羽士李丹,因師門遭襲,重傷逃亡,附入體弱多病的南宋丞相賈
似道的庶出四公子身內,以采補賈府上下女子的陰精恢復功力。先後與生母、姐
妹、丫鬟、秦夫人、理宗寵妃賈氏(即姑母)、皇宮妃子、公主(表妹)等發生
姦情,大功初成後,成為道教北宗、南宗之爭的關鍵人物。

  後又重逢師姐、師嫂,一場道教南、北之爭,佛道之爭拉開帷幕,期間雜夾
明教、日本劍道的勢力參與角逐,五行遁術、搬運術、騰挪術、陸地飛騰術、仙
劍術、采補術、符咒術、掌心雷、佛門幻術等紛紛登場。演繹一段宋末佛道爭流
傳奇故事。

  本文並非一般科幻文,主要以中國古代式的仙道幻術為主,加入一些宮闈秘
事、武俠情節的描寫。
***********************************
2008-1-16 21:3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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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ken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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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E:
原帖由 一路狂奔 於 2008-1-16 21:34 發表
                附體記


作者:古鏞
2003/06/04發表於:情色海岸線

***********************************
  《附體記》初步設想與故事簡介:

...
原來這篇的歷史那麼早阿
我還以為這是羔羊時期的文說
不過古鏞......現在也早已雲深不知處了

PS:話說狂奔大現在在排的月落西窗真的很好看
不過好像不能直接回在下面
想問問看守發在哪裡阿? 還在連載嗎?




朱厭殺生
狼煙取業
2008-1-17 11:2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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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ke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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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的文,雖然到後面情節支離破碎,不知道還有連續嗎?
2008-1-18 02: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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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ys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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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大的《附體記》寫得蕩氣回腸,令人贊嘆。古大潛水,就再也沒有浮起。我想也是出於無奈。好文如《附體記》《江山如此多嬌》《紅樓遺秘》想在短短的幾年時間裡完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2008-1-19 11: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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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cemaskd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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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只知江山照日红楼,原来还有此一大作。多谢楼主分享。
2008-1-21 23: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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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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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聲
古庸的附體記已經由河圖出版
基本上出12本
1-5集一個月依本面的集數則是兩個月一本




人是一個不分善惡但犯賤的生物
2009-2-22 11:4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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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ygtfr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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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已經很久了
想找全集都找不到
還以為作者已經放棄了
原來是要發書阿
覺得設定的很廣
大概可以發很多集吧
另外紅樓遺密也是很久沒看到新的了
可惜了
2009-2-25 14: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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