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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陰功十八法【90年代經典武俠綠文】 作者:偽臥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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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功十八法【90年代經典武俠綠文】 作者:偽臥龍生

陰功十八法【90年代經典武俠綠文】  

作者:偽臥龍生


90年代的經典,大約小學5、6年級看到的綠文啟蒙書,裡面有一段女主之一在河裡洗澡,被陌生男人從水下挑逗,然後淫蕩的被干場景印在我腦海裡足足20多年,現在再看可能沒有那麼有衝擊力了,但是在綠文還沒成體系的90年代,這本書簡直就是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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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功十八法

    內容簡介江湖武林充斥著鮮血與恐怖,人入江湖總會身不由己。江湖上過著
隱居日子的鍾家堡,仗義救下一個身負重傷的絕色女子,而惹下蜈蚣門使之村莊
在一夜間化為灰燼。

    鍾家堡餘生的眾小不負先人重望,憑著一身絕世武功和超凡的機智與江湖惡
勢力展開了殊死的搏鬥。賭館巧施計謀,艷窩享盡風流,戰場殊死搏鬥,終於血
報家仇,同時也贏得無數美女回山重建鍾家堡。

    此書是繼《小寶六鳳》之後的又一部力作,書中武打場面使人叫絕,情愛描
寫叫人血液上升,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很值一讀。




    第一章

    嶗山是山東半島上一座名山,在青島以東四十里處。山周圍約百餘里,海拔
1130公尺,向北走突出為登州角和遼東半島的南端老鐵山角相對峙,峰巒疊翠,
氣象萬千。俗云:「泰山雖雲高,不知東海嶗。」以其地區渤海,山木叢郁,風
景奇秀。

    山中古跡不少,如名剎太清宮,倚山面海,隔絕塵寰。《聊齋誌異》中的《
耐冬》的故事,即以此寺為背景。廟殿有楹聯:「泉水聲喧隔夜雨,海風吹斷過
山雲。」山路崎嶇險峻,修有石階萬級,山巔多有奇松異石,海氣參天,雲霧幻
變,不一而足。而營口或上海航海青島附近,便可遙望紫色的山戀重疊,即此名
山。

    時交二更,天色早就應該墨黑了,但天卻不是黑,至少有一部分不是黑的,
它泛著暗紅,被那片熊熊的火焰燒烤成慘愁的郁赤,火勢猛烈,隨風席捲奔騰,
彷彿真能燒上天際。

    嶗山似在烈火中呻吟,雲嶺的南峰之下是一個青蔥鬱郁的山谷。此地雖在崇
山峻嶺之中,卻有一個極端神秘的武林世家:鍾家堡。

    此刻,築在西向台地上的鍾家堡,卻似在烈火中嗚咽了。火是從鍾家堡的北
偶往南燒的,只是俄頃之間,大火已吞噬了這座完全以原木搭建而成的山莊。

    當然,侵襲鍾家堡的不僅是這片火焰,隨著火勢的蔓延,還有比火更為可怕
的一批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色,男的一律黑色勁裝,黑布包頭,女的則白衣
白裙,惟一共同之點,便是胸衣之上都繡著一隻金色的蜈蚣。手提同樣的一種星
形的利器,連接一條兩丈長短的細繩做武器。每十名為一組,為數約為一百餘人,
在火光炫映中衝撲追逐,飛星出手,不留任何活口。這百餘眾,就像百餘眾出籠
的凶虎,不但剽悍狂野,業已瘋狂殘酷到了獸性的地步了。

    狠是狠,狂是狂,這些人的行動卻十分組織化,別看他們往返襲殺,四處阻
擊,都是在為首的號令下動手,而且各取目標,彼此情衡量勢,交互支援,倏忽
聚散,進展若風。表面上看來是一片混亂,實則整個進行步驟早在掌握之中。

    鍾家堡的人也在應戰,於倉皇裡,甚至於睡眼惺忪的應戰,但他們人數較少,
毫無準備,又在內心充滿驚恐的情形下匆促臨陣,氣勢和實力就不免大打折扣了。

    鍾家堡的人非常清楚侵襲他們是何方凶神,他們屬於金蜈門,他們的胸衣上
都繡著金蜈,就是明顯的標識。其實,衣飾只是個形式,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
是手段。金蜈門來人手段之酷厲,如他們往昔的作風,斬盡殺絕,令人膽寒心驚。

    鍾家堡的人似乎早就預料到金蜈門會來侵襲,但不曾想到他們竟來得這麼快,
這麼激烈,像是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

    鮮血映著火光,漫升起一層濛濛的赤霧。赤霧籠罩著鍾家堡,飄浮於嶗山雲
嶺的山谷,遠近看去,全是那種怖慄暗紅。人的面貌,人的體態,在暗紅的陰晦
中彷彿都扭曲了。後面,金蜈門的人馬叫囂不絕,紛紛尾隨追來。但堡內火光明
艷,堡外卻山嶽海沉,熊熊的焰苗照得紅了半邊天。也有它照不到的峭壁絕崖,
在夜色晦迷下,鍾國棟早已鴻飛冥冥,不見蹤跡了。

    破落的山神廟裡,淒迷黝暗,更有一股腐毒的氣味飄散在空氣中。鍾國棟靜
靜的坐在那兒,落寞中帶著哀傷,也勾起回憶。

    這天初晨時分,就在雲嶺山腰雲霧之中,忽然冒出兩條人影,他們以風馳電
掣般的速度一前一後地向嶺巔急馳。首先到達的是一名內著輕裘、外套紫衫的少
年,跟蹤而上的是一名紫衣少女,這兩人年歲不大,似乎全都未滿二十,但輕功
之高倒是頗為少見。

    紫衣少女到達嶺巔,忽然櫻唇一噘,說道:「五哥就會欺負人,我不依你。」

    紫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別小家子氣,小琴,我的輕功只不過比你高上一籌,
但追風神芒卻比你差得遠,怎麼要樣樣都將五哥比下去你才滿足呢。」

    被喚作小琴的紫衣少女沒有再說什麼,身形一擰,逕向一棵老鬆緩步走去。
她走出未及十步,竟然驚呼一聲道:「快來,五哥,松樹下面有一個死人。」

    紫衣少年聞音一呆,接著騰身而起,幾個起落便已到這松樹之下。見那兒果
然躺著一具人體。但不一定準是死人,因為她的胸部還在輕微的起伏著,只是呼
吸十分微弱而已。

    紫衣少年向地上的人體打量了一眼,發覺這位受難者竟然是個十分美麗的姑
娘,雖然她面色蒼白,星目緊閉,但廓輪的秀美,當得是塵寰罕見。紫衣少年收
回目光,回顧紫衣少女道:「小妹,你瞧瞧這位姑娘還有沒有救。」

    紫衣少女蹲下去把了一下受難者的脈息,說道:「她似乎病得很重,如非身
負上乘武功,深厚的內功根基,只怕早已凍死了。五哥,咱們管是不管。」

    紫衣少年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既然遇上了,豈能見死不救。
帶她回去吧,二叔精通醫理,也許能治好她的重病。」

    他在說話之際,已然伸手抄起那位姑娘。救人如救火,他沒有作半分耽擱。

    雲嶺的南峰之下,是一個青蔥蓊鬱的山谷,此地雖在崇山峻嶺之中,卻有一
個極端神秘的門派。其實這麼說並不恰當,因為他們不入江湖,過著幾乎與世隔
絕的生活,只是聚族而居,讀書習武而已。在一種氣勢雄偉的門樓之上,掛著一
塊黑底金字的橫匾,上面是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鍾家堡。

    堡主鍾國棟,身材瘦長,棕色的面龐襯著突出的五官,嘴角牽起兩道弧紋,
刻劃出一付剛毅沉穩的性格。

    二堡主鍾不梁身材較胖,臉上時常掛著笑容,是一個樂天派的人物。

    這雙老兄弟的年齡都在六旬上下,早年娶妻生子,現在已是兒女成群了。

    適才在雲嶺救人的紫衣少年鍾家信,是堡主的第三個兒子,但在堂兄弟之中
則排名第五,所以紫衣少女叫他家信五哥。

    紫衣少女是堡主惟一的掌上明珠,名叫鍾惠琴,她是兄弟姐妹排行榜上年齡
最小的一個。他們兄弟姐妹男丁以「家」字排名,女的則以「惠」字序列,堡主
三男一女,老大家忠,老二家孝,老五家信,老八惠琴;二堡主名下二男二女,
老三家仁,老四家義,老六惠珍,老七惠瑤。

    鍾家信將病重的姑娘帶進二廳,回頭對鍾惠琴道:「小妹,快去請二叔來。」

    鍾惠琴應聲道:「好的。」

    此時鐘家小一輩的,聞風而來的不少,大家正在問長問短,議論紛紛之際,
堡主國棟、國梁兄弟已聯袂跨進二廳。

    鍾家信趨前兩步道:「爹,二叔,孩兒救回來一位姑娘。」

    鍾國棟問道:「人呢。」

    鍾家信指著門邊一張躺椅,說道:「爹,你瞧。」

    鍾國棟順著家信所指之處舉目一瞧,這位沉穩如山的堡主頓時如觸蛇蠍,竟
然面色驟變,一雙修長的手指,也引起了輕微的顫抖。

    莫非這位身染重病的姑娘會是一個怪物,不,她只是病重僵臥,絕對不是怪
物。而且她容貌秀美,丰姿若仙,就算是活蹦亂跳的常人也不會比她更好看。另
外,她的裝扮也正常得很,只是雪白的衣衫之上沾染著幾塊污泥。

    這些自然不是引起郭堡主震驚的原因,惟一詫異之處,便是她那件白衣的右
胸之上,繡有一支栩栩如生的金色蜈蚣。這也許只是一種裝飾,而且它並不是當
真的蜈蚣,就算它是真的吧,以郭堡主那身超凡拔俗的功力,絕對不會對一隻蜈
蚣如此畏懼。

    那麼,堡主鍾國棟究竟為了什麼呢,這是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卻沒有人敢
於提出詢問,因為鍾堡主治家極嚴,縱然是他的二堡主也不敢對他稍有違失。因
此,這座二廳之上,雖然聚集著十名老少,但卻鴉雀無聲,而且氣氛顯得那麼嚴
肅。

    良久,堡主鍾國棟囑咐乃弟為傷者診治後,身形一轉,舉步踏出廳門,同時
以冷如嚴霜的語氣道:「信兒,到書房裡來。」

    書房就在二廳的西廂,鍾家信進去之後,雙後一垂,說道:「爹,是不是孩
兒不該救她呢。」

    鍾堡主略作沉吟道:「你在那兒瞧到她的。」

    鍾家信道:「在雲嶺峰頂的一棵老松樹之下。」

    鍾堡主再問道:「當時她就僵臥在那兒。」

    鍾家信道:「是的,當時孩兒與小妹以為她一具屍體。」

    鍾堡主道:「除了她還有沒有別的。」

    鍾家信道:「沒有。」

    鍾國棟輕哼了一聲道:「你怎知沒有,附近都搜查過了麼。」

    鍾家信面色一紅,說道:「這倒沒有,現在要不要再去瞧瞧。」

    鍾國棟說道:「多帶幾個人去仔細查查,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鍾家信道:「是,爹。」

    待鍾家信離去之後,鍾國棟忽然眉峰一蹙,跟著繞室躁踱起來,似乎那位僵
臥雲嶺的白衣姑娘,為他帶來極大的恐懼與不安。

    鍾氏一門雖是人人心武,但他們從不涉足江湖,更嚴禁在外人之前顯露武功,
因而江湖黑白兩道,沒有人知道這麼一個門派。

    莫非他害怕白衣姑娘會揭穿他們的底細,其實這也沒有什麼要緊,鍾家堡既
是不入江湖,自然沒有任何仇家,一個與人無爭的家族,有什麼好害怕的。這是
常理,但天下之事每每有些超越常理之外,如若鍾家堡主別有隱衷,這就不是一
般常理所能含蓋的了。

    正當他焦思苦慮之際,一聲呼喚忽然傳了過來:「大哥……」

    「是二弟麼,請進來吧。」

    「是我,大哥。」

    「那位姑娘怎麼樣了。」

    「經小弟急救,傷勢已經穩住了,但身體過於虛弱,一時半刻只怕她還不會
甦醒。」

    「她能夠說話的時候馬上通知我。」

    「是,大哥。如果沒有別的事,小弟就此告退。」

    「好的,你去吧。」

    聽到乃弟的報告,鍾國棟再度陷入沉思之中。江湖上一言不合,拔刀相鬥是
家常便飯,常有的事,白衣姑娘被人打傷,又何必那樣小題大做呢。令人不解的
是,她為什麼偏偏僵臥在雲嶺之上。是巧合,還是慌不擇路,抑是另有別圖。如
果是逃避敵人,因而慌不擇路,事態還不至於太嚴重;如若她是來尋求保護的,
那麼鍾家堡不只是隱密已經外洩,江湖恩怨只怕也要接踵而來。

    想到這裡,他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這位一向處變不驚的堡主,也有手
腳失措的感覺。

    此時,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隨即響起鍾家信的聲音道:「爹,孩兒回來了。」

    「進來。」

    鍾家信進來了,堡主鍾國棟以射電似的目光向他瞥了一眼,問道:「有沒有
任何發現。」

    「只有一串足跡……」

    「是一個的人嗎。」

    「是那位姑娘的。」

    「由哪兒來的。」

    「東邊,昨晚春雪雖已停止,但山風頗為強勢,如非腳印頗深,這點痕跡只
怕也瞧不出來了。」

    堡主鍾國棟沉思片刻,說道:「叫二叔來,你下去歇著吧,順便看看那位姑
娘甦醒了沒有。」

    鍾家信恭謹地說道:「是,孩兒告退。」

    片刻之後,鍾國梁來到書房,雙拳一抱,說道:「大哥。」

    鍾堡主道:「二弟請坐。」

    鍾國梁落座之後,接著咳了一聲道:「大哥,小弟有點弄不明白。」

    鍾堡主沒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鍾國梁接著說道:「自從信兒帶回那
位姑娘,就像咱們鍾家忽然大禍臨頭一般,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鍾堡主道:「二弟可知道金蜈門嗎。」

    鍾國梁道:「小弟孤陋寡聞,從不知道江湖上有這麼一個門派。」

    鍾堡主長長一吁,說道:「金蜈所至,雞犬不留,看來鍾氏一門要面臨一場
浩劫了。」

    鍾國梁心頭一震,說道:「就是因為那位姑娘。」

    鍾堡主似乎不願深談金蜈門的事,忽而語氣一轉道:「今後不論何時何地,
如果不是必要,不得再提金蜈門。」

    鍾國梁應聲道:「是,大哥。」

    鍾堡主道:「自即日起,本堡要全面戒備,外面生意也暫時停止,不能有半
點疏忽。」

    「是。」

    鍾堡主續道:「派人好好看守那位姑娘,只要她能夠講話,馬上就通知我。」

    「是,大哥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沒有了,你去吧。」

    鍾家堡隱居深山,不入江湖,過的是無憂無慮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這安
樂寧靜的生活,卻忽然蒙上一層陰影,這自然是那位白衣姑娘帶來的。她像一股
颶風,為鍾家堡帶來無比的震撼。

    這些,白衣姑娘毫無所知,因為她迄今還未甦醒過來。翌日凌晨,她終於醒
了,此時陪伴她的鍾惠珍是鍾國梁的長女,在兄弟姐妹中她排行第六。白衣姑娘
的甦醒使她大為興奮,立即招呼守在門外的鍾家孝道:「二哥,快來,她醒來了。」

    鍾家孝奪門而進,果見白衣姑娘緩緩睜開雙目,睫毛同時輕輕地眨動了二下,
嘴角牽起了一絲笑容:「是兩位救了我的麼。」

    「不,是我的五弟。」鍾家孝答道。

    「請問,這裡是……」

    「這裡是鍾家堡,姑娘只怕餓了吧,六妹,參湯呢,快餵給姑娘喝一點。」

    「謝謝,我不餓。」

    「參湯是補元氣的,姑娘病後虛弱,最好勉強喝一點,對身體多少有所稗益。」

    鍾惠珍由爐上取來參湯,說道:「這裡有我照應,二哥去稟告爹吧。」

    鍾家孝道:「好,我這就去。」

    不久之後,鍾堡主老兄弟倆聯袂而來,鍾國棟道:「姑娘,咱們想跟你聊聊,
你說話不礙事吧。」

    白衣姑娘道:「不礙事。」

    鍾堡主道:「姑娘能夠告訴我你的姓名麼。」

    「我叫程如萍。」

    鍾堡主再次問道:「姑娘來自雲南麼。」

    白衣姑娘程如萍說道:「是的,咱們住在景東縣以西的無量山。噫,你怎麼
知道我來自雲南的。」

    鍾堡主表情沉重,咳了一聲道:「這沒有什麼,老夫只是猜想罷了。」語音
一頓,接著說道:「貴門前來中原,不只你一個人吧,還有些什麼人呢。」

    程如萍淒然地苦笑道:「鍾堡主,不要心急,你聽我說下去。」頓了一頓,
續道:「我的父親在金蜈門裡的地位很高,他是長河堂的堂主,你或者知道他的
名號,江湖上都稱他老人家為髯獅程良。父親為人十分仁慈,因為他與門裡無雙
堂的堂主碧眸古風時起衝突。古風同時兼掌金蜈門的執法紅旗,心性殘酷而險詐,
對人為事尤其心胸狹窄,動輒行走極端,凶狠暴戾得嚇人。只要門中的人犯下過
失,交到他的手中,不論罪過輕重他都會刑加三等,整得人家死去活來。父親看
不過去,老是出來勸阻,兩人常常發生爭執,古風恨我父親也恨得入骨。」

    堡主鍾國棟淡淡的「嗯」了一聲,程如萍的語聲變得有些哽咽了,她繼續說
了下去,一段往事由此展開。

    「兩年前,由我父親作主,把我許配給堂下首堂香主玉龍侯明。侯明是我父
親從小帶大的,在金蜈門裡他能爬到香主的地位,也是我父親全力提拔的。侯明
也早就看不慣古風的作風與為人,他的個性十分倔強而固執,而且十分衝動,他
一直瞞著父親計劃著罷黜古風或者除掉他。因為他就和金蜈門的死對頭黃龍幫聯
繫好了,在一次由古風率領的暗盤生意進行中,侯明偕同黃龍幫的殺手埋伏在半
路截擊他們。」

    「那一次雙方拚鬥得異常慘烈,金蜈門無雙堂跟去的隨行人馬幾乎全軍覆沒,
但是卻偏偏逃走了一個古風,他回來即向門主說出經過,並且猜疑到侯明的頭上。
侯明截殺他的時候是蒙著面的,門主當時曾經嚴厲的盤問了家父和侯明,家父並
不知情,而侯明當然是不會承認的。可是,不幸的事情來了,在遭受伏擊時以為
完全死掉的金蜈門所屬竟然有兩個人帶著重傷走了回來,他們在鬥場上拾著了侯
明的一條紅瑪瑙腕環,這條腕環是侯明從小就帶在身邊的東西,而且是家父送給
他的。」

    堡主鍾國棟眸子眨了眨,說道:「那麼,玉龍侯明處境只怕就危險了。」

    程如萍抽噎了一聲,幽幽的說道:「當時就由門主下令扣押了侯明,侯明進
入了虎口那裡還會有生的希望,他也明白不能繼續生命了,他把什麼話都說了出
來,卻堅決不論父親也參與此事。白天他招了供,晚上即被凌遲處死,而父親也
被免去了長河堂堂主的位置被監禁起來。」

    「三天後的一個夜晚,父親被監禁的那棟房子就突然失火了,那夜我清楚地
記得火勢是如何猛烈,當大家救熄了火,只找著一具燒焦的屍體。我曉得,那是
父親的遺體,他嘴裡上排第三個牙齒缺了一半,不會錯,就是他。我同時發現的
還有陷在父親咽喉的七枚兩寸長的毒針。那七根毒針,已變成紫烏的了。」說到
這裡,程如萍已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來,雙肩聳動著,身軀在難以察覺的微微抖
索。鍾國棟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說什麼,卻終於無音。

    抽噎了一陣,程如萍又幽幽地說道:「我沒有查問,沒有喊冤,因為我心裡
明白這是誰幹的事,我把滿腔的仇恨,怨積在胸裡,把滿肚子的苦硬硬的壓著。
無雙堂的人還裝模作樣的搜尋兇手,天知道他們暗裡是如何滿足而得意的。從那
裡起,我變得孑然一身,無親無故,門裡的好人再不敢接近我,惡人更越發趾高
氣揚。」

    說著說著,程如萍越來越氣憤,她逐漸地說出了一樁武林中人都不知道的往
事。

    原來有一天,程如萍獨自的七斗谷一處山崖看雪,古風的一個名叫譚友光的
把弟忽然跟了過來,穢言穢語地對她開始調戲,而程如萍乾脆來了個相應不理,
只當是東風吹馬耳。

    譚友光見程如萍不說話,以為是默許,就開始毛手毛腳。而程如萍自是與其
大打出手,但譚友光的功力實在高出她太多,不出數合,便被他點中穴道。譚友
光嘿嘿的冷笑兩聲,來到程如萍的身前,得意洋洋地說道:「就憑你這幾手三腳
貓的工夫也想反抗,你也太自不量力。」

    程如萍的粉臉鐵青,一言不發。

    「程如萍,你不用怕。」譚友光奸笑道:「你老子死了,侯明無福消受,以
後就跟著譚爺我,保你吃香喝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做夢。」程如萍咬牙切齒地說道:「告訴你,姓譚的,我寧願死,也不
會讓你污辱我的身子。」

    譚光友冷笑一聲道:「程如萍,想死,那還不容易,只是譚某實在捨不得,
這樣一身細皮白肉的,多可惜。」

    程如萍雙目突然一睜,喝道:「別假惺惺了,姑奶奶不吃這一套。」

    「夠勁,夠潑辣,越潑辣越夠味,你不吃這一套,是嘛,譚爺就讓你吃另一
套。」說著,在一片「嗤嗤」的裂帛聲中,三把兩把已將程如萍的月白綢衫撕了
個粉碎,露出裡面亦是月白色的褻衣來。

    程如萍與侯明新婚未久,並沒有生兒育女,因此仍然保持著少女那副美好的
胴體,但比少女更成熟、更豐滿。只看得譚光友血脈賁張,望著她晶瑩潔白的肌
膚,流下了貪饞的口水。

    「嗤」的又是一聲裂帛聲,程如萍感到胸口突然一涼,僅有的月白色褻衣也
被撕碎了。程如萍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如果有一個有點憐惜同情心的人,此
刻可能會罷手。但是,譚光友是個惡魔,到手的肥肉不吃,他認為那是暴殄天珍,
所以他就加緊的扒她那粉色的褻褲。

    只見她全身細嫩的皮膚,大腿根上的靜脈看得一清二楚,那三角地帶被一條
粉紅色的褻褲遮住,但是還可看到下面一片黑茸茸的牧草。由於她的香唇被吻住
不放,所以叫不出聲來,只有把眼睛亂動,眼淚直流,口中直嗯著。

    當他要脫她的內褲時,程如萍卻不把臀部抬高,所以只好「外甥打燈籠,照
舅」了。

    又聽到「嗤」的一聲,那條粉紅色的褻褲又報銷了,這時譚光友才把雙手按
在地面,撐起身子欣賞她的下體,長了一些牧草,雖不很多,卻分佈在凸出的小
丘附近。

    當譚光友的嘴唇離開她的櫻唇時,程如萍開始哀求了:「快把我放開,不要
這樣,你不能這樣對付我,你跟我丈夫是同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付一個未亡人。
只要你放開我,我不會把今天的事宣揚出去的。」

    程如萍一直大叫著,抗拒著,推拒著,但那能如願,譚光友以最快的速度解
除身上的衣物,順手從口袋裡拿了一粒春藥,夾在手指中間,他那玉杵已亢奮到
怒髮衝冠了。他又壓上她的身體,使得程如萍不能動,一手按著她,一手摸著那
迷人仙洞與相思豆,以使浪水流出來,方便等下工作進行。

    不一會,程如萍被挑逗得使浪水陣陣流出。

    「譚爺,不要這樣,我是女人呀,你這樣欺侮一個女人會有報應的,如果被
門主知道你就完了,快住手還來得及,快住手呀。」程如萍又在那裡亂叫著。

    「程如萍,就別不識好歹,你乾旱難熬,我來安慰你不是正好嘛。這種事兒,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何況你的小洞洞流了那麼多的浪水,可見你也
需要我的小老弟來安慰安慰了。」

    「這樣子不行,除了你我,還有天知地知,這樣對你我的良心都會不安的,
快停下手吧。」

    譚光友一聽,有點火大,於是把那粒春藥塞進了她的淺溝。那春藥遇水即溶,
不一會就使得程如萍浪水大流,有點像水庫洩洪似的,譚光友並且用手指輕輕地
抽插著。

    程如萍的臀部也隨著手指挺動著,嘴裡卻在嚷嚷著:「不行,快住手,不能
這樣,不行。」

    她的臉卻越來越紅了,呼吸也急促了,乳房也尖更了,小嘴唇也不停地張開
著,下面的寶蛤也不停地一開一合著。譚光龍一看時機成熟了,提起她的小腿,
用玉杵前端頂開寶蛤,一用力,「滋」的一聲就進去了一半,接著連連挺進,直
抵花心。

    「哎呀,好痛呀,哎唷,痛死了,不行不行,不不,我是不,快快拔出來,
不能,不能這樣。」程如萍慘叫著,譚光友根本置之不理,專心的鑽探著油田,
其他全都拋諸腦後。

    過了不多久,跟著有了反應,程如萍在低低的呻吟著,不停的喘息。顯然,
春藥已經發生了效果,她的生理、身心已有了變化。但見,她銀牙暗咬,一頭烏
黑的秀髮已隨著她的頭亂擺,而顯得疏鬆凌亂,雪白的屁股也緩緩篩動起來,兩
腳更是不知如何放才好,時而張合,時而高舉,時而平放,真的所謂到了無立足
之地。

    她的心在飄浮飄浮,她的的下體在膨脹膨脹,她的身體在飛躍飛躍,直飛到
雲端深處,隨風飄去。由於侯明的死去,父親又死得不明不白,在戰戰兢兢中過
日子,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瘋狂過了。她忘記了這個人是她仇家的黨羽,她飢渴,
所以她放縱起來。

    譚光友知道是時候了,他便像古伐最勇敢、最兇猛的鬥士,拚命的發出無堅
不摧的本領,開始瘋狂的攻擊。

    每一次行動,程如萍的口中便發出一種迷人的聲音來。「嗤嗤嗤」的是油鑽
探鑽油田的聲音,程如萍只感自己花蕊深處傳來陣陣快感,而這快感的來臨已超
乎了一切的一切了。

    兩個人的腹部由於猛烈的撞擊,發出「啪啪」的一陣肉擊聲,現在程如萍就
像一個蕩婦,一雙玉手緊緊的摟著譚光友那寬闊結實的背部,在一陣顫抖中她洩
了。

    譚光龍感到穿進油田的油鑽被一股熱流衝擊著,麻癢癢的,於是他連忙把肉
棒收回來,低頭一看,一股乳白色的液體正由小溝排放出來。

    這時,程如萍只覺得那種快感由花蕊傳到全身,她整個身子就像飄浮在雲端,
已到了渾然忘我之境。她正在享受這種奇異快感之時,花房突然空虛,那種美好
的快感猶如從雲端跌至地面,頓時消失。這種滋味可真難受,程如萍急忙睜開眼
睛,瞧見他那根肉棒仍在淺溝附近,似在找目標般的繼續鑽探。她趕忙閉上眼睛,
臉上泛起一片艷紅,從面頰一直伸到耳後、脖子。

    「哈哈哈」的譚光龍爬在她的身上笑了,笑得好高興,笑得好狎邪,笑得好
淫蕩,也笑得好瘋狂。

    程如萍的身子如遭電殛,巨然的顫抖著,原來像一團火焰熊熊燃燒的一顆心
頓時像掉進冰窯,立即便熄滅了。

    驀地,那根肉棒又深入油田,塞得滿滿的,好充實。但是,她現在卻是刻骨
絞心的痛苦,眼睛裡代之而起的是憤怒、仇恨、羞愧和不安的光芒。

    那帶著節奏的「噗嗤噗嗤」的聲音,原本是迷人的樂章,而現在卻是亙古以
來最為單調,卻一直為人聯想的羞丑節奏。那獸類的喘息和微笑,那不似出於人
口的呻吟與歎息,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下流,多恥辱,多罪惡啊。剛才,是什麼邪
神附體,使自己變得如此淫蕩,跟這個殺死自己丈夫,也極可能參與殺死自己父
親的魔鬼竟如此狎弄,程如萍不禁瘋狂的嘶吼道:「魔鬼,魔鬼,我恨不得殺了
你。」

    譚光友的眼睛裡射著欲焰,右手不停的在她那豐滿的乳峰上揉搓著,大屁股
一曲一扭地搖動兩下兒,邪裡邪氣的說道:「寶貝兒,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捨不
得殺我的。」

    程如萍掙扎著想起來,可是她被譚光友壓得動不了,只好怒聲叱道:「那你
殺了我好了。」

    「殺了你。」譚光友搖搖頭,說道:「我可捨不得,像你這樣嬌滴滴的美人
兒,這樣一個美好的胴體,殺了多可惜,多煞風景,再說,我還沒有滿足吶。」

    程如萍欲哭無淚,恨聲叱道:「你,你簡直不是人。」

    譚光友又發動了瘋狂的大進擊,他似笑非笑的大聲說道:「得了吧,少他媽
的捏著當聖女,忘了你剛才又篩又顛,又哼又叫的那股子浪勁兒,比他媽的窯姐
兒還浪。」

    程如萍的手腳雖然不能動彈,可是她還有嘴,她把頭一偏,在譚光友的胳膊
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怪事兒發生了,譚光友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陰陽怪氣的笑著說道:「和情
夫搞這種飛機,要像翻江倒海,地動山搖,狼吞虎嚥,纏綿到死一樣。享受它到
達高峰,頂點的境界,不到達痛快淋漓之境,決不甘休。剛才你這狠勁,已經得
到個中三味,我們再來。」

    程如萍沒轍了,女人最大的本領,一哭,二鬧,三上吊,在這種情況下,這
三套全能的本領完全用不上了,她何曾受過這種侮辱,心在滴血,但沒有哭出聲
來,只好任由他擺佈。

    譚光友又說話了:「寶貝兒,我要你放鬆心情,不需要怕羞,要把我當成是
你的情夫、愛人,相信我會使你快活,讓你瘋狂,欲仙欲死,在這方面,我比侯
明那毛頭小伙子更強更勇。」

    說著,伸手拍開了程如萍被制的穴道。

    不錯,譚光友的確稱得上是一位全能運動員,不知他使用了什麼法子,只在
短短的時間內又挑起了程如萍的慾火,竟然又扭動著肥臀相迎,花房兩旁的花瓣
開始一張一合,迎接花蜂的採蜜。不一會,她覺得花心奇癢無比,全身酥麻,又
一洩如注的又丟了。

    譚光友乘勝追擊,一陣強功猛打,只殺得程如萍毫無招架之力,尤其是油田
被肉棒鑽得麻酥酸癢,嬌喘喘的,浪聲叫道:「求求你,饒了我吧。」

    譚光友見目的已達到,見她滿臉騷浪的樣子,淫蕩的叫聲,更助長了他大男
人主義要征服一切的野性。於是拚命的一陣強攻猛打,真有壯士不去不復返的豪
性、勇氣。

    程如萍再次無法控制自己,肥臀猛的一陣上挺,花心緊緊咬住肉棒,一股滾
熱的濃液直衝而出。

    譚光友此刻身子也突然一哆嗦,眼珠子一瞪,猛的吐了一大口氣,兩腿往前
一蹬,就像死狗一樣趴在程如萍身上,一個勁兒的狂喘起來。一場激烈的肉搏戰,
歷經了一個多時辰的殺伐,終於停止了。

    驀地,程如萍秀目一瞪,那是仇恨、羞辱、報復的怒目,她突然拔出髮簪玉
釵向譚光友猛的刺了過去。

    她原先是對準譚光友的太陽穴的,卻不料被譚光友及時一躲,僅刺瞎一隻眼
睛,只見他狂吼著,顧不得穿衣服,就那樣赤身露體的逃之夭夭。

    程如萍還沒有回到家,無雙堂的人已起來將她抓住。程如萍被解到無雙堂的
刑房裡遭了一頓毒打,連見見門主喊冤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古風判處了死罪。

    沉默了好一會,鍾國棟說道:「金蜈門中,就沒有一個敢挺身而出的人嗎。」

    程如萍淒苦的一笑道:「誰敢把生命當兒戲。」

    立在一側的鍾家信冷冷一笑,說道:「義之所在,命有何惜。金蜈門仁義不
存,覆滅之期,當在不遠了。」

    程如萍抽搐了一會,止住悲泣,舉袖抹去淚水,說道:「就在我欲被行刑的
前一天晚上,也是我命不該絕,換來監視我的人是郭亮,他原是因為犯門規曾被
古風判處死刑,是我父親向門主力諫說他罪不至死,才挽回一條生命。郭亮感恩
圖報,捨命將我放走,於是我偷偷地溜出金蜈門,晝伏夜行,專撿荒山小徑逃避,
慌不擇路,也不知逃到了什麼地方。想不到傷病交加,昏倒在古松之下,幸得你
們大慈大悲,將我救回貴堡,否則,我便會暴屍荒野了。」

    說著,又潸然淚下,悲泣起來。

    鍾惠珍聽得鼻頭一酸,眼眶發紅,亦陪她掉下淚來,那確是太悲慘了。

    好一會,還是程如萍首先止住悲泣,感激地道:「堡主救援之轉,至死不渝,
永難報答。」

    鍾惠珍忙道:「姐姐快不要那麼說,我五弟救你,又是本著行善積德之心,
不會望你報答的。」

    鍾惠琴亦同情的道:「程姐姐,那真是太慘了。你現在什麼也別想了,先好
好地養息好身體再說吧。」

    程如萍感激的道:「承蒙令尊與令兄救了我一命,我已經是感激不盡,那好
再打擾。」

    鍾惠珍、鍾惠琴兩姐妹忙道:「程姐姐,你身體這樣虛弱怎能走動,再說我
爹也不會就這樣讓你走的,你就別客氣了,待身體養好了再走吧。」

    惠琴拉著程如萍的手,撒嬌地說道:「程姐姐,我很喜歡你啊,你就留下來
陪陪小妹吧。」

    程如萍愛惜地伸手一把摟著惠琴,笑說道:「兩位妹妹,我也很喜歡你們,
只是……」

    「程姐姐,別只是那是的,你就留下來吧。」惠珍拉著程如萍的手,輕輕地
搖動著。

    程如萍面對著鍾家這兩位純真無邪、逗人喜愛的女孩子,心頭異常感動,無
奈她心中別有難事,但她又實在不忍心拒絕鍾家姐妹的一片真心誠意。過難了一
會,終於點頭笑道:「兩位妹妹,我答應你們留下來住幾天,你們該滿意了吧。」

    鍾家姐姐高興得拍手道:「程姐姐,你真好。」

    堡主鍾國棟本來還有話想問,但見到她們這份高興的情形,也不忍煞風景,
好在程如萍已經答允留下,問話也不在此一時三刻,於是道:「姑娘,你好好養
息,過些時候我們再聊。」

    說完,偕同乃弟鍾國梁出了房外。

    回到書房,堡主鍾國棟略作思忖,說道:「二弟,傳我的話,程姑娘來到本
堡的事,對外不得有半點洩漏,否則將以嚴厲的堡規處置。」

    鍾國梁道:「是,大哥。」

    鍾堡主又說道:「派家忠、家仁、家孝,帶人到鰲山衛、即墨、城湯、滄口、
四方,及沙口子一帶瞧瞧,如果瞧到可疑的人物,尤其是女人,將她們的來龍去
脈弄清楚後立刻回來報告。」

    鍾國梁道:「是,小弟告退。」

    程如萍姑娘是一個迷一般的人物,她為鍾家堡帶來一股沉重的壓力,但鍾家
堡卻對她猶如上賓,百般照顧。經過三十多天的調養,她的內傷已經好了十之八
九,鍾家堡雖然沒有從她口中得到什麼,四境平靜,也沒有任何一點事情發生,
如果她會帶來災難,這項災難應該已經過去了。

    令人奇怪的是,她竟然不想離開鍾家堡,把這兒當作了她的家。本來嘛,一
個孤零零的少女,茫茫人海,那裡是安身立命之地,只要有人肯收留她,她自然
不想走了。

    其實,鍾堡主也不希望她走,鍾家堡是一片乾淨土地,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以免捲入江湖恩仇。





                               第二章

    寒冬漸漸遠去,雲嶺上的積雪盡消,鷹飛草長,在山區倒是一個宜人的季節。
此時在座的是鍾國棟與夫人陳玉卿,及二堡主鍾國梁等三人,他們瞧鍾家孝神色
有異,鍾國棟因而詢問道:「瞧你這麼慌慌張張的,究竟出了什麼事。」

    鍾家孝說道:「孩兒探到兩個消息。」

    「哦,你說。」

    鍾家孝說道:「南家鎮上前兩天出現一批怪異的江湖人物,男的一律黑色勁
裝,女的全是白衣白裙,他們有一個共同之點,每人胸衣之上都繡著一隻金色的
蜈蚣。」

    鍾國棟面色一變,問道:「他們來了多少人。」

    鍾家孝說道:「約莫八十上下,女的比男的較多。」

    「知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他們向店小二打聽鍾家堡的情形,看樣子似乎是衝著咱們來的。」

    「還有什麼消息。」

    「聽說《露寶真經》已在東南出現……」

    鍾堡主兄弟呼的一聲站了起來,鍾家孝的這兩則消息實在太驚人了,一項關
繫著鍾家堡的滿門禍福,一項涉及天下武林的安危,一向沉穩如山的鍾國棟也不
得不為之悚然動容。他們兄弟相互瞧了一眼,然後回歸座位,鍾家梁對這兩項消
息似乎不大相信,因而詢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鍾家孝說道:「忠義堂的吳大爺親口告訴侄兒的,他說天下武林各派幾乎都
往東南去了,忠義堂也準備去碰碰運氣。」

    鍾國梁回顧乃兄道:「吳家亮這個人從不說謊,大哥,你看怎麼辦。」

    堡主鍾國棟說道:「東南半壁何等遼闊,咱們去哪兒找。」

    二堡主鍾國梁沉思有頃,說道:「這倒也是,孝侄,吳家亮有沒有說在東南
哪個地方。」

    鍾家孝說道:「小侄曾經問過,吳大爺也不知道確實的地點在那兒。不過,
他說咱們只要跟著別人走,就保管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鍾國棟長長一吁,說道:「相傳《露寶真經》乃是秦始皇所擁有,原為煉士
修本固源之術,後來轉轉流入民間,方外之士莫不奉為修練之圭臬。三百年前落
在武學宗師南北二聖手裡,發現真經所著書但是修練之術,而且更是武術精華,
乃攜手研究創締一套武學精華。再經百年後的絕代高人靈空神尼去蕪存菁,並將
她自己窮造化之功,微變化之妙的武功抄錄其後,遂成為一部空前絕後,學究天
人的武學寶典。武林同道只要省得其中一招半式,就可以叱吒江湖,稱尊武林了。
該經如今忽然出現,一場可怕的江湖浩劫,只怕難以避免了。」

    鍾國棟說著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咱們呢,要不要去湊湊熱鬧,但不能讓
這本絕代奇書落入惡人手中。這樣吧,二弟,咱們分兩路進軍東南。你們一家沿
江蘇、浙江、福建、廣東之線前進,咱們沿著安徽、江西之線直趨廣東,預定在
廣東會合。如果在途上發生意外需要支援之時,可以派人沿咱們預定之路線追趕。」

    鍾國梁問道:「我們何時起程。」

    「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我準備明晨五鼓起身。哦,二弟,你去告訴程如萍,
咱們有事遠出,如願意跟隨,任由她選擇咱們任何一家,否則,就不能再收留她
了。」

    「是,大哥,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你去吧。」

    待鍾國梁父子退出後,堡主夫人陳玉卿咳了一聲,說道:「堡主。」

    鍾國棟道:「什麼事,夫人。」

    陳玉卿道:「咱們隱居雲嶺,無慮溫飽……」

    「我知道。」

    「可是堡主卻違背初衷,要投身江湖。」

    「形勢所迫,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堡主是在逃避來到南家鎮的那批人了。」

    鍾國棟長長地吁了口氣,說道:「夫人,我不是有意瞞你,只是說了出來徒
亂人意。現在是時候了,今晚我將召集所有的人宣佈這件事,也讓大家心裡有所
準備。」

    往往事與願違,就在鍾家準備投入江湖的當晚就有夜行人入侵。

    窗外不知在什麼時候灑下綿密的雨絲來,夜色黑沉得猶如幽深的潭水來,若
是人未寐,那就益添悉緒了。程如萍雖然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睜著那
雙大眼睛,透過輕紗羅帳,望著窗外那隱若可見的雨絲。

    良久,她眨動了一下眼睛,發出一聲幽長的輕歎。接著,又發出一聲苦笑。
說實在的,她在這段的日子裡,其遭遇之特別,是她意想不到的。她做夢也想不
到,自己會成為鍾家兩位千金惠珍、惠琴的金蘭姐妹,不得不留來來,如今對於
鍾家,她是衷心的感激,那麼她又怎忍心將禍害帶入鍾家。本來,她想在傷癒之
後便馬上離開的,可是,鬼使神差,她如今卻真難取捨,尤其是鍾家老四對她那
份情愫,就像蠶絲一樣緊緊地縛著她,這就是她至今睡不著的原因。

    窗外傳來更鼓三聲,已是三更天了。陡地,程如萍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是想乘這時候一走了之。因為,鍾家一定發生了變故,才會告訴她去留兩便,
果如是,自己隨著走,豈不是更增加鐘家的麻煩。

    雖然這樣不辭而別,一走了之,未免有負鍾家父子姐妹的一片好意,但這卻
是逼不得已的。她實在不願將禍害引進鍾家,萬一鍾家因此而有傷亡,她豈不是
恩將仇報,那怎麼對得起鍾家父子姐妹。

    本來,她還有點猶豫的,但是她想到這一點,便馬上有了決定,夤夜離開鐘,
家堡。

    此刻離開,也正是時候,因為         鍾家父子姐妹正在召開家庭會議。她想到就
做,馬上推被下床,穿好衣服,點上燈火,留書一封才走。正所謂來的乾淨,去
得也要光明,交待一下,那是應該的。

    她摸到火石,正想敲火燃亮,豈料就在這剎那,她似乎聽到屋頂上面有極細
微的聲響發出。若是平常人,必然聽不到那響聲,這就顯出她不是一個平常的人。
程如萍馬上屏息凝神,傾聽起來。

    屋面上又響起一下極之輕微的聲響,她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一閃身便掩到了
那扇敞開的窗戶的牆壁上,閃眼往外瞥視著。

    「唰」的一下輕響,她聽到窗外響起一下躍掠聲,心頭一緊的剎那,緊接著
又瞥到一條捷如鬼魅的影子,從窗前一閃而過。她將頭忙著縮回,以免被那夜行
人發覺到。

    還好,那夜行人沒有對這敞開窗口的房間感到好奇,停下來對窗邊往裡探視,
而且一掠而過,往隔鄰的鍾家姐妹寢睡房間那邊掠去。

    程如萍徒窗邊瞥及之下,心頭跳動了一下,她雖然看不出夜行人是什麼是,
是否衝著她而來的,但她卻擔心那夜行人會對鍾家姐妹不利。故此,她一橫心,
迅速地閃躍出窗外,追躡在那個夜行人身後。

    那夜行人的身法好快,程如萍要是慢那麼一點躍出窗外,便看不到那夜行人
猶如鬼魅般從那半遮的窗外,掠入鍾惠珍的房內。

    程如萍不禁心頭火發,殺意陡湧。那夜行人掠入惠珍的房間內有什麼企圖,
莫非是採花賊不成。她馬上閃掠開去,輕巧地飛身縱掠起來,掠上了簷邊,一個
倒垂簾倒垂而下,往窗內窺望著。

    房內,惠珍可能已睡熟,沒有覺察到那夜行人潛入房中。只見那夜行人悄無
聲息地掩到床前,伸手輕輕撩開了紗帳。

    程如萍剎那間已取出貼身收藏的一柄只有尺長的薄刃短劍,憋著一口氣,只
要那夜行人有進一步的行動,她便會不顧一切地穿窗而入,飛擊那夜行人,她決
不能眼看惠珍遭到夜行人的傷害。而且她從身形上已經看出,那個夜行人是個男
子漢。

    那夜行人輕輕撩起紗帳,往床上一瞧,床上空空如也,沒人。夜行人迅速將
紗帳輕輕放下來,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隨著轉身之勢,目光在房內掠了一眼,便
閃掠到窗前,身形一躍,穿出窗外。

    程如萍沒有注意到床上沒有人,卻在那夜行人轉身的剎那,倒垂的身形向上
一引靈捷地翻上了簷面,貼伏下來。從這幾個動作,以及一點聲音也沒有弄出來,
可以看出,程如萍的身手很高明,特別是輕功身法,因為那夜行人一直沒有發覺
她在暗中跟蹤及監視。

    而在那夜行人轉過身來的剎那,程如萍目光閃瞥之下,已看到那夜行人的臉
廓,心頭劇跳之下,她幾乎忍不住驚叫出來。她雖然看不清那夜行人的容貌,但
是從臉部輪廓已認出那夜行人正是金蜈門無雙堂堂主古風的副手郝堅,也正是她
的死對頭、大仇家。

    她吃驚的不是認出那夜行人的身份,而是驚詫那夜行人怎麼會尋到嶗山鍾家
堡來的。對於那夜行人的身手及厲害,她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對於那夜行人她是
既痛恨又懼怕,因為他那銷魂蝕骨七煞氣實是利害。不過,要是夜行人敢對鍾家
有所不利,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她是會拚死也要出手阻止的。因為她不是忘恩
負義的人,若是,她大可一走了之而不致於弄到這種暗中維護的地步了。

    不用說,那夜行人這樣入房查看,目的就是要找她出來。知道了那夜行人的
目的後,她不由鬆了口氣。只要她不被郝堅發覺她的藏身在鍾家,那麼,那郝堅
為避免打草驚蛇的情形下,是不會對鍾家上下人等有所不利的,而她也不會眼看
著那郝堅傷害鍾家的人。

    郝堅穿出惠珍的房外,迅速地閃掠到緊鄰的惠琴那間臥室的窗邊,以熟練的
手法輕巧快捷地弄開了緊閉著的兩扇窗子,縱身躍了進去。

    程如萍一直跟蹤在郝堅的身後,在郝堅弄開惠琴臥室窗子的時候,她本來是
有機會猝然出手偷襲,而她也幾乎忍不住出手,但她還是抑止了心中那股衝動。
她知道,若是一擊不中,她便沒有機會再出手了,必然會死在郝堅的手下;而她
卻不能死,除非郝堅對鍾家的人不利,否則,她不會冒險出手的。

    那郝堅就像鬼魅般穿掠入惠琴臥室內,這一次程如萍不敢再冒險太接近了,
因為她已知道對方是什麼人,而目的物又是她,在發覺不是她時,是不會傷害惠
琴的,那她又何必冒險太接近呢。於是她只是匿在一叢斜對窗子的花樹叢中,距
離不過丈許遠,若是房內有什麼動靜,她可以最快的速度掠入窗內,出手解救。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夜行人沒有對房內的惠琴有任何不軌行動,只不過眨眼
間,便從房內穿窗掠了出來。

    程如萍看著,暗中透了口氣。其實她這層顧慮也是多餘的,如今鍾家正在召
開家庭會議,鍾家姐妹早已不在房中。另一個念頭隨即從她的心頭引起,這樣不
是辦法,萬一他遍尋不獲,惱怒起來,胡亂找個人脅迫他,那豈不更糟,必須要
想個辦法,引他引出莊宅外面。

    那知她心願未了,一條人影驀地猶如鬼魅幻現似的,從對面一處瓦簷上現出
來。這剎那之間,從惠琴房內穿掠而過的郝堅,便恰好與那人影打了一個照面,
兩人皆身形微微窒了一下。

    程如萍這剎那心中卻是大奇,不知瓦簷上閃現的人影是否與郝堅是一夥的,
這是互不認識。若是互不認識,那人影又是來幹什麼的。到底鍾家莊有什麼秘密,
居然吸引了江湖中人的興趣。

    她雖在腦中轉著念頭,但她的雙眼卻透過枝葉縫隙,注視著郝堅與另一夜行
人的動靜。

    只見郝堅與夜行人在身形微窒的剎那,瓦簷上的人影嘎地一聲躍掠下來。而
那郝堅似乎對那人影有所顧忌,身形一閃,斜掠開去,直向亭子那邊掠去。

    原來,鍾家姐姐所居住的這座院子,是有一座小嬌園的,園內有涼亭假山秋
千架,越過圍牆,便是莊內的後花園了。那人影見郝堅向涼亭那邊,立刻便悶聲
不響,橫身閃掠過去,似乎要將郝堅攔截住。

    程如萍看得大感奇怪,她弄不明白那人影為何要攔截住郝堅,莫非那人影是
衝著郝堅而來的。只是她一直無法看清楚那人影的面目,原來那人影的臉上是蒙
了一塊黑色布巾的。那人影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這令程如萍
對那人影更加猜疑。

    程如萍非常之小心地從花樹下竄掠出來,來到一座假山之下隱伏著,透過假
山的一個眼洞,剛好看到郝堅被那個人影越停下來,雙方相距大約二丈左右,互
相對視著。

    郝堅與那人影對視了一會,終於那蒙著黑巾的人影壓著聲音,對郝堅道:
「閣下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郝堅目光閃動了一下,陰沉地說:「要我報上大名不難,先將你臉上那塊遮
羞布扯下來,讓某家看看你是個什麼鬼樣子。」

    那蒙面人影沉哼一聲,說道:「閣下夜探鍾家堡,到底有何目的。」

    郝堅嘿嘿沉笑一聲,冷然道:「你是什麼人,還不是和某家一樣做個不速之
客,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是鍾家堡的人。」

    那蒙面人不置可否地說道:「這一點你管不著,你到底說不說出夜探此莊的
目的。」

    郝堅目中絲光一閃,陰狠地說:「閣下好大的口氣,不說又如何。」

    「哼」的那蒙面人沉哼一聲,說道:「那閣下就別想活著離開此莊。」

    程如萍聽到這裡,知道兩人必有一番惡鬥,目光更是眨也不眨,心裡暗忖道
:「那蒙面人雖然不承認他是鍾家堡的人,但聽他的說話又似是莊中之人,莫非
鍾家堡有著什麼隱衷不成。但看鍾家父子姐妹,個個都具有上承武學,何以不見
他們現身呢。是了,莫非鍾堡主家大業大,不願使自己身份暴露,而有意藏拙,
暗中出手。」

    想想,程如萍又覺得不是這麼回事,於是她越想越不明白,乾脆不去多想,
因為就在這剎那,郝堅已經與那蒙面人動上了手。

    對於郝堅的身手,程如萍是再清楚不過的,在金蜈門中可以稱得上是一流高
手。而那蒙面人的身手顯然也不弱,一出手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拳掌兼施,將郝堅
逼退了一步。由此見之,那蒙面人的身手及功力,亦可稱得上一流中的高手了。

    郝堅連接蒙面人七掌十三拳,被逼退一步,口中沉沉嘿的一聲,偏身一閃的
剎那,但見指掌翻飛,攻擊向敵人的肩背腰等部位,其中有數招是攻向那蒙面人
的臉部,看來意欲扯下那蒙面人臉上的毛巾,口中同時低喝道:「閣下也來接某
家幾招試試。」

    程如萍凝神專注兩人的搏鬥,看得連眼也不眨一下,心中暗驚那蒙面人身手
之高,看樣子這兩人會有一番激烈的惡鬥。

    那蒙面人展開身法,閃挪飛躍,有幾次堪堪避開那郝堅抓向他臉上蒙面布的
五指,拳擊掌截間,一一化解接下了郝堅的一輪急攻。憑程如萍的見識,她也看
不出蒙面人的武功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招數,這倒令她驚奇不已。

    就在這剎那之間,那蒙面人與夜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只見兩條人影左閃右
挪,縱高竄低,幾乎分不出那兩人誰是誰來,只聽到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拳
擊掌劈聲。

    程如萍看到這裡,心中雖然想到那蒙面人能擊殺郝堅,替自己報卻部分殺父
之仇,但也極為盼望郝堅能夠扯下蒙面人的布巾,看一下到底是誰,滿足自己的
好奇心。

    這時,激鬥中的兩人發出一聲沉實的掌擊聲中各自被震退開去。只是那郝堅
退了兩步半,而那蒙面人只退了兩步,只是這半步之差,勝敗立判,強弱已分。

    程如萍看到那蒙面人的功力居然比郝堅還要強,心中一則是喜,一則是憂。
喜的是,兩人若是再鬥下去,郝堅便可能死在蒙面人的手下。憂的是,萬一那蒙
面人對鍾家堡懷有某種企圖,憑蒙面人的身手,鍾家父子姐妹那就危殆了。

    「閣下果然有兩下子。」郝堅喘了口氣,目光凶厲地注視著蒙面人,一襲衣
衫無風自動。

    程如萍一眼看到之下,心頭劇烈地震了一下,因為她已看出郝堅已運起他那
獨門內功「銷魂蝕骨七煞氣」,準備對付那蒙面人。程如萍知道得很清楚,這種
銷魂蝕骨七煞氣乃是一種得自南疆荒蠻之地的歹毒內功,就算對手功力再高,只
要被他這種歹毒的掌力沾上,輕則頭暈目眩,筋骨酸軟,重則神昏意亂,筋骨碎
蝕,七竅溢血而死。她的父親固然是被暗劍刺中咽喉,其實早已中了郝堅的銷魂
蝕骨七煞氣,縱然不死於火場,也將毒發身亡。

    這剎那,她心中一片慌亂,拿不定主意,是出聲示警,還是隱伏靜觀好。因
為萬一那蒙面人懷有對鍾家堡有不利的企圖的話,她若是出聲示警,無異替鍾家
留下一條禍害,是故,她一時之間委決不下。

    豈料就在這剎那,莊中響起了一陣人聲,從前院那邊亮起了火把,看來是兩
人的激鬥聲,終於驚動了鍾家堡的人。鍾家堡雖然不入江湖,但堡中的人聚族而
居,讀書習武,因此堡中上上下下的人,不但練過幾天把式,而且都由二位堡主
及一位教練親自教導,但是鍾家父子姐妹此刻卻始終未見出面,而這些人只不過
是那些巡夜的堡丁而已。

    人聲越來越喧嘈,火把也在堡中各處陸續亮了起來,看樣子堡內重要人物則
另有良謀了。

    那蒙面人與郝堅自然亦驚覺到了,兩人的目光同時一閃,臉上神情微變了一
下,郝堅鼓動的衣衫倏然欲止,陡地向蒙面人劈出一掌。那蒙面人冷哼一聲,翻
掌疾劈過去。

    郝堅的掌才劈出一半,卻驀然縮手仰身,腳下一蹬,倒射出去。不用說,他
是想溜了。

    那蒙面人似乎亦已料到郝堅會有些一著,亦是掌到一半,便撤掌身形半轉,
斜掠出去。兩人似乎是心意相通,均撤手溜之乎也。

    程如萍在這剎那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還是留下,走,對她來說自然是輕而
易舉的事,但她又怎能一走了之呢,萬一那蒙面人是對鍾家堡有所不利,必然會
再回來,那她又怎忍心一走了之呢。雖然她自忖不是那蒙面人的對手,鍾家堡也
不一定須要她的救援,但她一走,就背上了忘恩負義的罪名。

    思忖之下,她決定暫時留下來,看一下再說。於是,她趁那些堡丁還未趕到
時,馬上從那假山之下竄了出來,掠回她的房內。

    而郝堅與那蒙面人已經閃沒在圍牆這外,消失在夜色之中。待到那些堡丁趕
到時,那裡還能看到一個人影,只有那綿綿的雨絲,依然下個不停。而堡內各處
亦已燈火通明,人聲喧嘈,好不熱鬧。

    但奇怪的是,堡中發現有夜行人的侵入,照理鍾家父子姐妹必然也被驚動了,
親自出來查看一番才對,可是堡主兄弟卻不見現身,就連他們幾個兒子也沒有出
來,這是不合情理的,莫非他們另藏玄機不成。

    其實鍾家一點事故也沒有,堡主兄弟這時就坐在鍾國棟那間書房,還有堡主
夫人也在坐。兄弟兩人皆顯得很安寧,絕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急慌懼之色,眼光盡
望著書房右邊的那個裡間,莫非這裡透著什麼玄機奧秘。

    一點不錯,在堡主兄弟倆及夫人的注視下,鍾家忠從裡間走了出來,後面魚
貫的出現了家孝、家仁、家義、家信及惠珍、惠琴、惠瑤三姐妹。鍾家兄弟姐妹
見了堡主兄弟倆,急忙行禮不迭,家會搶著道:「爹,那人已被趕走了。」

    鍾國棟掃了兒侄一眼,頷首道:「沒有出事吧。」說著語氣一頓,目注家仁
道:「仁兒,在兄弟幾人中屬你性急,沉不住氣,這一點你須在養氣方面多下功
夫。」

    鍾家仁垂下頭來,應道:「是,大伯,仁兒會記著的。」

    鍾國棟一擺手,命他們兄弟姐妹坐下。眾人坐定,家忠這才道:「爹,看出
那人的身份了麼。」

    聽了鍾家仁這樣說,鍾家父子是一直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事的,從而也顯示出,
鍾家父子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鍾國棟皺了一下眉頭,搖搖頭道:「還弄不清楚,忠兒與他交手,並沒有問
出什麼,僅能在功力上勝他半籌。不過,為父懷疑他可能是金蜈門的人。」

    照鍾國棟這樣說來,與那夜行人激鬥的蒙面人豈不就是鍾家兄弟中的老大鐘
家忠。鍾家忠的目光閃動了一下,疑惑地說道:「爹,咱們跟金蜈門根本風馬牛
不相及,一點也扯不上關係,那夜行人怎會無端找上咱們鍾家堡的。」

    鍾國梁也插嘴道:「大哥,咱們一向不與武林中人來往,更沒有惹上金蜈門
的人,若是由程姑娘引起,似乎並不可信,因為此事一直未宣揚出去。那人若真
的是金蜈門的人,那就令人費解了。」

    鍾國棟蹙著收,凝眸道:「我相信我老眼不花,忠兒與他硬拚一掌,我就在
他們不及一丈處,那人被震退後,暗自運起內功,一身衣衫無風鼓震起來,雙眼
中射出兩道赤藍的幽光來,那正是運起銷魂蝕骨七煞氣才會顯露出來的,故此,
我才懷疑那人是金蜈門的人。」頓了一頓,他又說道:「照我看來,那人這一次
夜探本堡,可能是投石問路,否則,只怕堡內早已有人傷在他的手下了。」

    鍾國梁及鍾家幾兄弟均為之焦急不已,鍾國梁更是不解地說道:「那麼大哥
認為他夜探本堡為的是什麼呢,咱們鍾家堡與金蜈門究竟有些什麼過節呢。」

    鍾國棟道:「依我猜測,那人可能要找一個人,我暗中注意,發現那人從惠
珍房中掠出,緊接著又到惠琴的房中,停留未久即又出來,似乎還想到別的房間
查看一番,我才命忠兒現身將他截下。而事後,堡中並沒有出什麼事,珍兒與琴
兒房中也未受到騷擾,故此我才會有此猜測。」

    「若是來找人,那人到底是要找的是誰呢。」二堡主鍾國梁畢竟年長幾歲,
處理事情有其脈絡,於是直接詢問乃兄,而以疑惑而謹慎的態度再次問道:「咱
們堡中,有什麼人是他要尋找的對象。」

    「有。」鍾家信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就是程姑娘。」

    說實話,他是不想將程如萍與那夜行人扯上關係的,一個孤零零、孑然一身
的女孩子,誰都會付出同情心。但鍾家信在兄弟幾人中年齡雖然最小,但最不意
氣用事,是個非常理智的年輕人,而這件事關係到堡中的安危,他又豈會感情用
事。

    鍾國棟讚許地看了兒子一眼,頷首道:「信兒說得不錯,但只說對了一半,
程姑娘固然是他們要找的人,但並不是真正的對象,他們要找的人是你們的祖父,
浩天公。」

    「祖父他老人家與他們又有什麼過節呢。」鍾惠琴惑然地問道。

    鍾國棟說道:「這就是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把鍾家隱藏了數十年的秘
密公佈,大家心裡也有個準備,接受未來的打擊。」說到這裡,鍾國棟的臉色愈
發沉重,他凝重地說道:「金蜈門並非什麼正式門派,而是一個殺手的組合,以
前叫北斗七星會,成員只有七個人,老大鐵獨行駱孤帆,老二斷掌曹風,老三封
喉魯百揚,老四翼虎沙雙月,老五鬼狐公孫樵,老六妖熊謝大彪,老七小媚紫凌
煙。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標幟,就是每人的衣襟上都鄉著一隻金色的蜈蚣,每在做
過案的現場,都會留下一隻金蜈蚣。這金蜈蚣的標誌,在鍾家的上代,引起了相
當大的震憾。」

    湖北秭歸乃峽中古城,背依雄偉的山嶺,面臨浩蕩的長江,景色壯麗。鍾浩
天這天抵達秭歸,看見岸上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船,張燈結綵的龍舟十數艘,這裡
是屈原的出生地,每逢五月初五,自然更是熱鬧,算是對這位愛國大詩人的追懷。

    現在還是清晨,舟子都停泊在岸上,大部分是龍舟,還有體面的漁船,其中
還夾雜著幾艘商船,還有一艘看來極是講究華麗的畫舫,敢情是什麼富貴人家,
老遠趕來看賽龍舟的。

    因為是清晨,岸上的人並不太擁擠,要是換作平時,這時刻堤岸上根本不會
有什麼人的。鍾浩天一生遊俠江湖,見過離奇的玩意兒太多太多,這種畫舫自然
不會感到驚奇。不過,在這個地方也有這種畫舫,鍾浩天就不禁多看了幾眼。

    這時候畫舫裡有一名家丁正在船頭伸懶腰、打呵欠,一名女婢正在倒痰盂裡
的穢物入江中。本來他留意了一眼便知道是富人來湊熱鬧的,只是這一眼,卻讓
他看到了不尋常的事兒。於是,他便停下了腳步。原來從鍾浩天的目光望過去,
他並不看畫舫,而是注意到對岸密林的邊緣。

    鍾浩天繞過街尾,踏過長堤,不疾不徐地走著。他已發現了那片密林了,這
裡可以說已是算秭歸的郊外了。

    一陣陣喊殺之聲遠遠的隨風傳來,鍾浩天穿趙過密林,只見林內一片空地上
有幾人正在拚命相搏,乃是三個壯漢圍攻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女。

    圍攻的三個人,一個是年約五旬上下,滿臉虯髯的老者,手中一枝煙管,戮
劈掃點,凌厲無比。另外兩個全都生相凶悍,一個是瘦小的老者,使的是一柄虎
頭鉤,另一中年漢子手持九節鞭。旁邊距離丈外的一株大樹下站著一位書生,朱
服儒巾,長衫飄飄,神態雖顯瀟灑,卻掩不住那股凶戾之氣,令人見之生厭。

    被圍的少女長得杏眼桃腮,真是美艷動人,手中三尺長劍也頗見火候。因為
是以一敵三,而且另有強敵正在一旁虎視,在形勢上她先弱了一環,任她長劍揮
動寒光勝雪,招數精妙,還是落了下風。

    大樹旁的書生忽然朗聲笑道:「紫凌煙,別再執迷不悟了,只要你坦誠說出
北斗七星會的總壇所在,我決不為難你,我辣手浪蝶讓你這一生吃香喝辣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紫凌煙已嬌喝一聲道:「龍黎,你少在我面前裝蒜,你
那一點鬼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嗎,告訴你,今生休想。」

    大搖大擺的,安安穩穩的,龍黎走了過來,微一擺手,先前圍攻紫凌煙的三
人立即退了下來。龍黎正攔在小媚紫凌煙前頭,他一邊打著招呼:「嗨,紫姑娘,
看來只好我親自接待你了。」

    原先神采飛揚,有攻有守的紫凌煙見到龍黎之後,驀地像白日遇見鬼一樣,
她在猛的一楞之後,兩隻俏眼兒完全發了直,臉上的肌肉也失去控制的痙攣起來,
一剎間她就僵在那裡,手上的長劍似乎是把持不住。

    龍黎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小媚,這就叫有緣,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見面
不相識。」

    紫凌煙的臉蛋剎那白中泛青,青裡透紅,她在機伶伶的一顫之後,立即惶遽
回頭,神色緊張,再加上慌亂,眼前的場面似乎已令她不知所措了。

    龍黎踏上一步,笑瞇瞇地說道:「別看了,事到如今,那個還幫得上你的忙,
你那北斗七星會的幾塊料,現在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逍遙快樂哩。」

    細小的汗珠凝聚在紫凌煙的眼窪鼻凹間,她的臉蛋兒似乎有些扭曲了,兩邊
太陽穴在不停的跳動,以至將額門上的淡淡青筋也扯浮起來,呼吸急促的,她又
回頭望去。

    龍黎冷淡的說道:「不用回頭看了,我敢打包票,在你那張專會騙人的小嘴
甫張開,發出第一個音符以前便封住它,叫你永遠也出不了聲,你信不信。」

    窒噎了一下,紫凌煙本能的立即閉上微啟的嘴唇,勁項間的筋脈在急速的跳
動。當然,她非常明白,龍黎不是在嚇唬她,她也確深知龍黎有這等的本領,她
曾經已領教過了。何況,他還有三名助手呢。

    龍黎背著手,緩緩的說道:「嗯,識時務者方為俊傑,以你這種七竅玲瓏心,
當然不會做出傻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紫凌煙盡量平靜著自己驚恐不安的情緒,口齒間十分艱
澀拙滯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龍黎哈哈大笑道:「這問得多笨,當然,覺得不愉快是確定的事,首先想到
要受難的,恐怕就是你了。」

    驚怵的,紫凌煙的語音也變得暗啞了:「你、你要對我怎麼樣。」

    「問得好,你猜,我會對你怎麼樣。」

    「你不要以為我是好欺負的,龍黎,我會和你拚個同歸於盡的。」

    「和我拼,你用什麼和我拼。就憑你那兩隻手,那種只配給你老公掐腳捶背
的招式,可別笑掉了我的大牙了。」

    「不要欺人太甚,龍黎,我並不含糊你。」

    「很好,好極了,我這一生就喜歡你這種有骨氣的女人。來來來,我們先玩
玩,不用著急,一樁一樁的過隱,我可以叫你跳蹦個夠。」

    紫凌煙憤怒至極的說道:「滿口齷齪的東西。」

    龍黎大剌剌的說道:「你清高,你聖潔,你嫻靜,他娘的拆穿了半個銅子兒
都不值。不錯,我談吐粗俗,但你卻打後心裡骯髒,靠詐騙狡計的下三流女混混,
賤得緊。」

    紫凌煙目光怨毒,咬齒欲碎,說道:「龍黎,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龍黎一笑道:「正好,我也是同樣的心思,怎麼樣,現在我們就開始,看看
誰能達成這個願望。」

    紫凌煙的動作相當迅速,她猛然前撲,揮劍砍殺,同時兩腳彈起,踢到龍黎
胸膛。而就在這些招式甫展之際,人已狡兔也似的一溜煙往回竄。

    龍黎是什麼樣的角色,豈會中了對方這小小的緩兵之計。只見他身形一旋猝
轉,彷彿鬼魅一樣閃到紫凌煙的身前。幾乎在紫凌煙的眸瞳尚未及攝入龍黎的影
像時,軟劍的冷芒已電掣般將紫凌煙的一綹秀髮削落。

    「啊」的紫凌煙驚叫著,她可以貼切的體會到那細窄的鋒刃拂過面頰時所帶
起來的陰森森寒氣,那就好像用剃刀在她臉頰上刮過去似的,有一種隱隱的,冷
冰冰微微的生硬。

    嬌小的身軀凌空翻滾,紫凌煙知道撲擊無望,只有拚命圖逃。但是,她甫移
去幾尺,銀蛇般流燦縱橫的劍網,又已眩神奪目般罩下,其快其疾,就猶如滿天
交織的雷閃電火。恐懼與慌亂,驟然籠罩著紫凌煙的心頭,她奮力掙扎,雙臂猛
探,兩腳連番飛踢。

    掣掠的冷芒猝然收斂,紫凌煙卻覺得雙腳一緊,被一股絕大的力量扣住,狠
狠的將她橫摔在地上。整個上半身撞跌於地的紫凌煙,只覺得天旋地轉,滿眼發
黑,這一摔就差點沒閉過氣去,全身的骨架子都像已抖散開來了。

    好一陣子,她才算緩過一口氣來,神智也慢慢的清醒了。於是,她羞惱驚臊
地發覺了一件事,她只是上半個身子跌倒在地下而已,兩隻腳卻全握在龍黎的手
裡,腳上原來穿著的一雙黑緞軟靴業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離家出走了。現在,龍黎
已緊握著她那雙粉嫩細白的腳踝,在饒有興趣的端詳著哩。

    羞窘與憤怒交集,紫凌煙用力扯動身子,抽扯著雙腳,邊急惱地叫著:「放
開我,你放開我。」

    「削」的一聲銳響,軟劍刀鋒怪蛇似的纏繞著紫凌煙的脖頸,利薄的刃口便
緊緊陷嵌在紫凌煙的頭項柔嫩的表皮中。這一來,紫凌煙就像上了一道緊箍咒,
立即停止掙扎,不敢再動了,因為她知道只要她稍微出一點力,那怕只是輕輕的
一動,這纏繞在她脖頸上的刃口便會深深割進她的頸肉。

    龍黎笑了笑,慢吞吞地說道:「不要叫,不要嚷,女孩子家要學得溫馴柔順,
像現在這樣才乖,才能令男人歡喜。小乖乖,這玩意兒可鋒利得很哩,如今纏在
你的脖子上,可不是鬧著玩的,稍稍一動,它就會切入很深的。你是知道的,人
的脖子只有一個,割斷了就再也長不出來了,也無法再接上去,是不是。」

    說著,他湊上鼻端,在紫凌煙那雙圓潤軟滑的腳背上聞了聞,「嘖嘖」地贊
美道:「哈哈,真香,這是一種特異的香,願在衣而為領,承華發之餘芳,求幻
想金縷之鞋,吻膚柔以親玉潤。小乖乖,你這雙腳確是可愛,多麼的滑嫩柔軟玲
瓏,骨肉勻婷,條線對稱,細緻纖巧,晶瑩剔透,尤其是這一股子隱隱約約的異
香,嘖嘖嘖……」

    簡直是羞死了,也惱透了,紫凌煙情急的只能僵挺在那裡叫著:「不要臉,
下流,無恥,卑鄙,你放開我。」

    輕輕用鬍碴子在那雙柔軟的腳心上摩挲著,龍黎斜著眼道:「放了你,到嘴
的美食要是不吃,那是暴殄天物,我捨不得。」

    動又不敢動,掙又不能掙,紫凌煙那種窘迫羞惱之情,實在難以言喻,她只
有咬牙咒罵道:「龍黎,你還有沒有一點人味,有沒有一點江湖漢子的道義,你
你你,你怎麼可以如此下流荒唐,你太沒有人格尊嚴了。」

    龍黎吃吃笑了,不慍不火的說道:「紫凌煙,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罵就
儘管罵,別忘了我辣手浪蝶這個外號,我想你不會不喜歡那種調調的。」

    紫凌煙驚懼窘迫地說道:「你放開我,你這算什麼,難道你不怕人家指責,
你知羞不知。」

    龍黎笑吟吟的說道:「小乖乖,人之大欲,飲食男女,男歡女愛,逍遙快樂,
怎能說羞呢。」

    紫凌煙厲聲吼道:「下流。」

    龍黎陰陽怪氣的笑著說道:「下流,不錯,古往今來,多少男人拋頭顱,灑
熱血,大把大把的銀子往外拋,為的就是下邊兒流吶,哈哈哈……」

    紫凌煙像洩了氣的皮球,哀求道:「別這樣,龍黎,求你放開我,這樣太不
好看,叫人瞧見,我還怎麼混。」

    龍黎笑得很邪,色瞇瞇地說道:「橫豎你也不能混了,何不徹底一點,寶貝
兒,咱們就在這林子深處做一次露水夫妻,參一次歡喜禪。」

    一下子像掉進冰窖,紫凌煙頓感週身發冷,她瞪大一雙眼睛,驚恐逾恆的說
道:「你你、你說什麼。」

    龍黎笑了,笑得好淫蕩,笑得好高興,笑得好邪門,也笑得好瘋狂。他邪裡
邪氣地說道:「我是說,咱們來行一次周公之禮。」

    紫凌煙猛的張大了嘴巴,震駭欲絕,抖抖索索地說道:「你是說你要污辱我。」

    「彼此痛快,皆大歡喜,怎能用污辱這種字眼。」

    「禽獸,龍黎,你是頭禽獸。」

    「隨你罵吧,小乖乖,寶貝兒,打是情,罵可是愛哩。」

    「天打雷劈的畜生,龍黎,你休想沾我一下,我會叫天下同道認清你的齷齪
無恥,我會向整個江湖宣佈你的獸行。」

    「沒關係,我辣手浪蝶是高山打鼓,醜名在外。反正你已經豁出去不要這張
臉了,我還有什麼顧忌的。來,我這就親熱一番。」

    「不不,不可以……」

    軟劍的光華倏然飛舞縱橫,快得像千百條流電在閃耀。紫凌煙只覺得通體生
涼,寒氣森森,就在她眼花繚亂中,全身上下的衣裙業已化作蝴蝶翩舞,片片飛
揚。

    好一具羊脂白玉似的,窈窕裸露身段。那又窄又利的鋒刃,揮舞得如此有分
寸,有技巧,拿捏得這般準確,以至將紫凌煙的衣裙整個削光了,卻未損及她的
毫髮。

    赤裸裸的紫凌煙這時恨不得一頭撞死,她忙雙手交叉摀住胸前,再也忍不住
哭出聲來了。紫凌煙本來就生得嬌艷動人,風情萬種,雖然現在有點狼狽,但其
體態豐滿,明眸皓齒,淚眼婆娑中仍存勾魂奪魄的力量。

    看,胸前二堆高聳雪白的玉乳,多麼迷人。紫凌煙被平放在草地上,軟麻穴
所制,雙腿曲分變向左右,胯下呈露微凸的神秘部位。牧草烏黑油光,遮住了那
迷人的仙女洞,身上的皮膚白嫩已極,黑草和白肉的對比,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迷人的。

    龍黎一邊仔細欣賞,一邊舔著嘴唇,津津有味的說道:「硬是不錯,迷死人
的騷狐狸,凹凸分明,起伏有致,窈窕剔透,玲瓏纖巧。好,果然是好。」

    「你、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龍黎認真的在她身上打量著,很久始搖頭接著說道:「我捨不
得,幾曾說過浪蝶殺過女人。相信我,我會使你快活,讓你瘋狂,欲仙欲死。在
這一方面,我有獨門絕學的。」

    紫凌煙淚流滿面,悲憤至極的說道:「你簡直不是人,你污辱我吧,你就強
暴我吧。」

    龍黎哈哈一笑,回劍入鞘道:「得了吧,這種事兒我見得多了,沒有一個女
人不是捏著小洞兒當聖女的,等到嘗了甜頭,才不願死哩,叫親哥哥還來不及哩。」

    驀地,只聽得一聲低喝道:「姓龍的,夠了,到此為止,我會考慮放過你,
你們的恩怨由紫姑娘親自解決。」

    來人年歲不大,三十左右,雖然他頭上包著一塊黑帕,但仍然瞧得出他是一
個濃眉大眼,頗為精幹的一型。

    這人正是鍾浩天,他原本不想管這樁閒事,北斗七星會是殺手組合,龍黎也
不是好人,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自相殘殺好了。少一個惡人,武林多一份安寧。
但是,他可無法忍受這種事實,萬惡淫為首。

    龍黎兩眼一翻,瞪著鍾浩天冷冷說道:「朋友,煩惱皆因強出頭,你不覺得
穿蓑衣救火,惹火上身麼。」

    鍾浩天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他點了點說道:「我倒不認為,但不知閣下
能否聽聽在下的忠告。」

    龍黎大剌剌的瞅著他說道:「好,你說。」

    鍾浩天語重心長的緩緩說道:「食色性也,皆為人所喜,但必須兩相情悅,
你這樣做是犯了武林人的大忌。」

    「你是在教訓我嗎。」

    「絕對不是教訓,而是實話實說罷了。」

    龍黎面色不善地摘軟劍,往懷中一抱,冷冷說道:「朋友,你很快就會知道
管閒事的後果。」

    只見鍾浩天輕輕一歎,再次警告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敬請
三思。」

    龍黎頗為不耐的怒吼一聲,伸手指著鍾浩天斷聲喝道:「哼,你也未免太狂
了,朋友,等你嬴了本大爺再說不遲。」

    話聲甫落,軟劍業已帶起一片寒光,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向鍾浩天的右肩
劈去。龍黎這一劍,真個是風雷俱動,就像他剛才對付紫凌煙那拿捏恰到好處的
那份能耐,可不是蓋的。

    然而,龍黎這氣勢威猛絕倫的一劍,卻連人家衣角兒都沒有沾到,而他自己
竟一個收勢不住,「蹬蹬蹬」地衝出丈許,「咕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當然,
以他的身手摔上那麼一跌,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來了,問題是他的喉管兒正在「嘟
嘟」地直冒血水,看樣子這一摔,他永遠別想再爬起來了。

    龍黎翻著死魚眼瞪著鍾浩天,他似乎至死不相信自己是怎樣被割破喉管的。
怪就怪在鍾浩天手上並沒有兵刃,只有一根樹枝,而且也沒有見他出手。不錯,
他適才是曾經揮動了一下兒。如果樹枝就這麼信手輕輕一揮,就能震斷了龍黎的
喉管,要了他的小命,未來太過神奇。而鍾浩天的武功,也就太可怕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鍾浩天本來就是劍道中的高手,所謂手中
無劍,心中有劍,劍與神化,神與心合,身劍合一,自然能夠攻無不克,無堅不
摧。一個堂堂入室,武功已臻爐火純青的頂尖高手,雖摘葉飛花亦能傷人於百步
之外,更何況鍾浩天手上還有一根樹枝。

    老實說,這一根樹枝在他手上和一柄斷金切玉的前古仙兵並沒有什麼兩樣兒,
龍黎的喉管自然是難當他一擊了。儘管龍黎身手不凡,但跟鍾浩天比起來,就不
可同日而語了,所謂棋差一著,束手束腳,就是這個道理。

    樹倒猢猻散,龍黎一死,原先圍攻紫凌煙的三人早就悄悄的溜走了。鍾浩天
揮手解開紫凌煙被制的穴道,脫下身上的黑氅覆蓋在紫凌煙的身上,淡淡的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當是一次教訓吧,希望今後在為人行事上多作考慮。」

    說完,轉身向林外走去。

    黑氅披蓋在紫凌煙的身上,尚有一絲絲微微的溫暖,這溫暖與鍾浩天適才臉
上深沉冷靜的笑容不相襯。

    鍾浩天雖然救了紫凌煙,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做了一件扶弱鋤強的義
舉。不管紫凌煙的平日行為如何,但他不能眼看一個女孩兒家被凌辱,有失俠義
之風。

    自此以後,紫凌煙的確收斂了,一改以往作風,鍾浩天深信自己做對了一件
事,沒有救錯人。

    愛情是很微妙的東西,沒有規律,也不可以用道德觀念來衡量。沒有人可以
主宰,也沒有人能知道它的未來,一切只能順其自然。二人經過此次的相識相知,
時相往返,感情與日俱增,雙方已到了論及婚嫁的階段。但是北斗七星會的成員
絕對不准婚嫁的,卻容許大伙任意縱慾風流。

    鍾浩天想到的如果只是擁有紫姑娘的身體,不能給她應得到的名份,那是害
了人家姑娘。於是,鍾浩天對這位姑娘的情感便逐日疏遠了。但是,紫凌煙卻一
再對鍾浩天糾纏,真使鍾浩天難以取捨。





第三章

    女人心,海底針,多少個花前月下,多少次山盟海誓,多少個晨昏與共儷影
雙雙,照道理紫凌煙定已稱心如意,應該生活在快樂幸福中才對。然而,她彷彿
並不快樂。表面上她柔情萬種,對鍾浩天噓寒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就像一個
溫柔體貼的妻子在對待心愛的丈夫似的。然而,每當鍾浩天練功入定時,紫凌煙
總是愁鎖眉間,長吁短歎,暗裡垂淚,她的心裡彷彿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在困
擾煎熬著她。於是,紫凌煙消瘦了、憔悴了,也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和歡樂,可是
粗心的鍾浩天對於紫凌煙的突然改變,仍昏昏噩噩,一無所感。

    一日午後,正當鍾浩天練功到緊要關口的當兒,在一旁為他護法的紫凌煙眼
睛裡突然閃過一抹殺機,右手一揚,已抵在鍾浩天的命門穴上。只要她把蘊含在
掌心的內家真力輕輕往外一吐,鍾浩天就在血濺屍橫,死於非命。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剎那之間,只見紫凌煙嬌軀驀地一顫,眼睛裡殺機頓斂,
右手疾收,淚流滿面,輕輕一歎,痛苦的悄然離去。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紫凌煙都可以殺鍾浩天,但在緊要關頭她卻放棄了機會。
怪事兒,鍾浩天是她的救命恩人,保全了她的清白,為什麼又想殺他呢,難道是
恩將仇報,還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相信除了紫凌煙自己,誰也不會知道。

    一日深夜,正當鍾浩天盤膝運氣行功,物我兩忘,神遊太虛的緊要關頭,紫
凌煙手持一柄鋒利無比匕首,目射凶光,悄悄兒掩了進來。但見她合手一揚,分
心便刺,看來她已下定決心,要將鍾浩天置諸死地。

    可是,當那柄鋒利無比的短匕將觸及到鍾浩天衣衫的那一瞬間,紫凌煙的人
整個兒崩潰了,熱淚盈眶,掉頭狂奔而去。

    她一路狂奔,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嬌喘吁吁的在一個小土地廟前停了下來,
晚風吹散了她的秀髮,她彷彿有一種罪惡感,抖手將那柄短匕擲得老遠老遠,
「哇」的一聲掩面痛哭起來。同時,她的內心在吶喊道:「老大,你原諒我,我
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啊。」

    驀地,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輕輕搭在紫凌煙的香肩上,她的嬌軀猛的一顫,
沒有吭聲兒,她知道此時此刻在這種情況下,除了鍾浩天不會再有外人。紫凌煙
感到一陣愧疚,她想向鍾浩天表明一切,請他原諒,可是她不敢,只因為她怕失
去他。

    一陣沉寂,就聽「哇」的一聲,只見紫凌煙雙手掩面,哭倒在鍾浩天的懷裡。

    鍾浩天似乎對紫凌湮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他輕撫著她的秀髮,憐惜而又心
痛的低頭瞅著她說道:「凌煙,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心裡有什麼不舒服,說出
來,也許我可以分擔一部分。」

    鍾浩天越是這樣說,紫凌煙心裡越是難過,哭得也越厲害。

    良久,紫凌煙漸漸平靜下來,伸手擦乾眼淚,瞅著鍾浩天輕輕一笑,難為情
地緩緩說道:「浩天,瞧你想到那兒去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啦,剛剛突然想起我
的娘。」

    沒想到她還真能胡謅,撒謊不用打草稿,還真能湊合。然而,鍾浩天可信以
為真,噗嗤一笑,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右手指一伸,在紫凌煙的粉頰上刮著羞
道:「哼,羞羞羞,怎麼,你還小呀,想找娘吃奶奶是不是。」

    紫凌煙臉一紅,氣得直跺腳,雙手齊揚,粉拳直向鍾浩天胸脯捶去,狠狠地
白了他一眼,不依的嬌嗔說道:「你才想找娘吃奶奶哪,不來了,你壞死了。」

    鍾浩天被她那嫵媚天真的小兒女嬌態逗得心神一蕩,抓住她的柔荑,癡迷的
瞅著她說道:「凌煙……」

    紫凌煙被鍾浩天那灼熱的眼神看得玉面飛紅,心如撞鹿,小嘴兒一撇,右手
食指兒疾伸,輕輕的在他鼻樑上點了一下,吃吃笑著說道:「幹嘛。」

    驀地,紫凌煙感到一陣窒息,原來鍾浩天已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住,擁進
懷裡,他那厚實灼熱的嘴唇業已緊緊地壓在紫凌煙的朱唇上。

    紫凌煙突然覺得渾身乏力,軟綿綿的,就像虛脫了似的,接著一陣暈眩,她
已忘了置身何處。鍾浩天那強而有力的臂膀,還有他那舒適溫暖的胸膛,以及他
那灼熱濕潤的嘴唇,這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她漸漸開始溶化了。紫凌
煙緩緩地閉上眼睛,她要用心靈來體會這甜蜜的滋味,然而一顆心竟在飄浮上升
飛揚,一直升到雲層深處。她的身子軟綿綿的,虛脫無力,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已經忘了自己的存在。

    就在此刻,鍾浩天已手忙腳亂的一陣,解除了紫凌煙的全付武裝。曾經驚鴻
一瞥的嫩肉,現在已脫得光光的,呈現在眼前。

    「啊,我的天哪,這簡直就是七仙女下凡呢。」鍾浩天失神的叫著。

    「死鬼,鬼叫什麼,我如果是七仙女的話,寧願上天,也不來找你。」神魂
兒原本飛上三十三天的紫凌煙,被他這失神的呼叫聲喚了回來。

    「那我一定在槐陰樹下,哭上三天三夜。」

    「貧嘴。」

    鍾浩天伸手抱起紫凌煙的玉體平放在草地上,自己迫不及待的脫掉衣褲,然
後撲了過去,給她一陣瘋狂似的熱吻,並含著她的乳尖,舔吮著。然後,抬起她
的玉腿,探頭欣賞著她桃源的風景,正是:幽閨深院度春風,黃昏寂寂沒人蹤;
紅羅帳裡佳人睡,被我偷來一點紅。

    鍾浩天越看越愛,對著小仙女送上一個熱吻,再伸出舌尖住小櫻桃嘴裡延伸,
牙齒輕輕地咬往那顆硃砂痣。

    紫凌煙早就迷醉了,快樂舒服,但也有著說不出的難過,那淺溝竟變成開了
閘門的水庫,不斷的洩洪。小櫻桃被舌尖一伸一出,一舔一吮,只要他動一下都
是舒服的,芳心更加迷亂無主,靈魂飄蕩似的已離體,口裡呻吟不絕:「啊啊,
哥哥,我受不了了,快快……」

    鍾浩天見她掙扎著可憐,不忍心再折磨她了,抬起頭來舔舔舌頭,以回味無
窮的神情,再度吸吮她的乳頭。

    紫凌煙剛剛換過一口氣,又被他吸吮著乳頭,神經又緊張了,全身加劇的抖,
奇癢鑽心,熱燥難耐,不禁哀憐的求饒著:「你你,人家癢的地方不去抓它,偏
要這樣逗人家,我難過死了。」

    鍾浩天雙手揉著玉乳,以粗壯駭人的肉棒抵著淺溝,收腹提勁,往窄心溫暖
濕淋淋的狹谷中,狠命的擠入。不管她如何掙扎推拒,一個勁的往內深入,漲得
小仙女的小嘴鼓鼓的,更為突出。

    紫凌煙正在難忍這種全身奇癢,突然被巨大的肉棒拚命的搗入,痛得幾乎要
昏了。她想要喊叫,嘴唇剛一張便被阻塞了,喊不出聲;想要推開他又無能為力,
壓得她無法動彈,除了任其所為,其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鍾浩天將肉棒搗入些許才停止前進,現在,他像碾藥似的揉動,這幾轉轉得
紫凌煙心神皆酥。他那多情的手又抓捏著玉乳了,在他全面進攻下,酸鹹苦辣甜,
五味全下,紫凌煙實在辨別不出其中的滋味。

    倒吃甘蔗,甜在後頭。鍾浩天任其晃動時,才將雙手向前伸手托起玉臀,長
長的吁口氣,輕輕地開始抽插起來。於是,他們倆真正的開始交鋒肉搏了,一個
是奮勇衝刺,溫柔叩關;一個是婉轉嬌啼,忍痛迎合。

    片刻之後,紫凌煙也暢快的呼了一口氣,四肢擁緊了鍾浩天的身體,隨著抽
送的節拍迎合著,她現在也忘了痛,因為痛的過去帶來了無盡的快活。

    鍾浩天由溫柔輕慢漸漸加速,從四十碼而增速為一百二十碼,快樂之神一陣
一陣的降落在他們的身上,其樂趣實在濃厚。鍾浩天有勁的動作,紫凌煙擺臀挺
胸,扭搖細腰,迎抬玉戶,輕聲嬌啼的哼哼嘰嘰。

    頓飯光景,兩人情悅各得其樂,紫凌煙在這一小時的短兵相接的纏鬥中也已
偷嘗禁果,回味甜蜜。

    鍾浩天見她嬌嫩的玉體已經不行了,急速的以龜頭猛搗快轉數下才開始交貨。

    四周寂靜如死,除了風聲夾雜著枝葉沙沙搖曳聲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此
刻,紫凌煙突然有了窒息的感覺,她吃力的伸了伸脖子,想挪動一下兒身子,可
是因為有鍾浩天壓在上面,想動卻又動不了。她無可奈何的伸手輕輕搖了搖鍾浩
天的肩膀,緩緩說道:「浩天哥。」

    鍾浩天輕輕「嗯」了一聲,吃力的緩緩睜開雙目,喜悅而又滿足地瞅著紫凌
煙,深情而又感激的喃喃說道:「凌煙,我……」

    紫凌煙的臉上早已經紅得像個熟透了的大紅柿子似的,不勝嬌羞的把頭一偏,
避開他的眼光,輕輕說道:「你你、你壓死我了。」

    鍾浩天歉然一笑,迫不及待的翻身坐了起來。

    紫凌煙但覺身上一輕,亦跟著坐了起來,忙伸手抓過一件衣服,遮住緊要所
在,眼睛一閉,不敢看他。

    鍾浩天不禁心神一蕩,如癡如呆地怔怔瞅著紫凌煙,良久始情意綿綿地對她
說道:「凌煙,我,我要……」

    紫凌煙猛一抬頭,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一眨不眨地瞅著鍾浩天,雖然她痛
創猶在,但卻不忍拒絕他的要求,難為情的點了點頭,輕輕說道:「唔,休息一
下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鍾浩天激動的抓緊紫凌煙的雙手,生怕她跑了似
的,神情突然變得極為嚴肅,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正容大聲說道:「我要娶你。」

    原來,紫凌煙誤會了鍾浩天的意思,她一想不禁心裡真想笑,頗為感動的瞟
了他一眼,突然愁眉深鎖,幽幽一歎說道:「我配不上你的,你走吧。」

    「走,我能走嘛。」鍾浩天差一點兒沒有跳起來,他雙眉掀動,面湧怒容,
一聲冷笑,繼續說道:「凌煙,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怎麼,你以為我是始亂終
棄,不負責任的男人。」

    紫凌煙心中雖有千言萬語,但一時之間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痛苦地輕輕一歎,
緩緩說道:「浩天哥,我不是這個意見,真的不是這個意思,你要我是我的福氣,
可惜的是我配不上你。浩天哥,我求求你,讓我安心的去吧。否則,你會後悔一
輩子的,我也會痛苦終身。」

    鍾浩天不禁心頭狂震,打心眼兒裡泛起一股子寒意,眼珠子輕輕轉著,低頭
暗自忖道:「看樣子她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她口口聲聲說配不上我,只不過是
一種藉口。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呢,是在暗示什麼呢。莫非她在和我之前,已經跟
別的男人發生過肉體關係,怕婚後我說她不貞,棄她於不顧。否則,為什麼要吞
吞吐吐,不肯表明一切呢。嗯,有此可能。」

    一念至此,只見鍾浩天痛苦的瞟了紫凌煙一眼,欲言又止,悶聲不響的低下
頭去。

    一陣沉寂,片刻,鍾浩天的眼睛猛然一亮,接著臉上浮現起一抹驚喜交加的
笑容。原來,那柔軟的雜草地上,在晨輝映射下,可以清楚的看到一片落紅斑斑。
由此可見,紫凌煙在和他發生肉體關係之前,仍是一個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

    鍾浩天眉頭微微一皺,頗為納悶兒的暗暗忖道:「唉,原來是我把事情給想
擰了,可是凌煙為什麼如此痛苦,如此煩惱呢。」

    一念至此,鍾浩天為了要揭開這個謎底,他伸手托起紫凌煙的下巴,一眨不
眨地瞅著她。片刻,他誠摯的緩緩說道:「凌煙,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
做丈夫的有義務替妻子分憂,你說對不對。凌煙,我知道你心裡隱藏著一個極大
的秘密,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追問你,不過我不忍心看著你被折磨得如此痛苦。
凌煙,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盡快把它說出來,就算我幫不上忙,也許你心裡會
好過一些。」

    就聽一聲長歎,紫凌煙花容慘淡的瞅著鍾浩天喃喃說道:「唉,你不問我也
會告訴你的,浩天哥,我想請你答應一件事情。」

    鍾浩天點了點頭,毫不考慮地接著說道:「好,你說吧。」

    紫凌煙甚為感激的說道:「浩天哥,同我自己來解決,你不要介入。」

    鍾浩天似乎被紫凌煙給弄糊塗了,怔了半天,始不解的瞅著她說道:「不許
介入,究竟是什麼事呀。」

    紫凌煙有點兒不大自然的低聲說道:「這件事情可能是因為我而起,你是知
道的,我們的組織北斗七星會是一個殺手組合,它的生存就是待價殺人,前不久
我們老大接到一票生意,那份酬勞相當的高,就是要殺死你。」

    鍾浩天頗感意外的「啊」了一聲,接著說道:「我知道了,你們老大鐵獨門
駱孤帆就派上了你,要你接近我,伺機下手。」

    紫凌煙輕輕一歎,點了點頭。鍾浩天哈哈一笑,說道:「結果你愛上了我,
捨不得下手,駱孤帆的美人計落了空,居然賠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紫凌煙嬌嗔的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垂首不語。

    鍾浩天正容肅然的道:「凌煙,夫妻本是同林鳥,我不能看到大難來臨各自
飛,這點請你原諒,我做不到。」

    紫凌煙突然猛一揚頭,堅毅地說:「浩天哥,這件事情暫時你別插手,如果
我自己無法解決,你再伸手去管,好嘛。」

    鍾浩天伸手將紫凌煙摟在懷裡,調皮的說道:「好的,俗話說得好:驚某大
丈夫,要某豬狗牛。你是我的夫人,我不聽你的吩咐聽誰的呢。」

    「死相。」紫凌煙邊說,邊輕輕啐了鍾浩天一口,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
起來,嫵媚的一撇嘴角,笑著說道:「哼,狗嘴裡長不出象牙。」

    鍾浩天見紫凌煙笑了,自己心裡也特別高興,故意逗她道:「凌煙,如果狗
嘴裡果真能長出象牙來,那該有多好。往後咱們夫妻倆什麼事情也別做了,乾脆
去養狗算了,保險也能夠發大財。」

    「噗嗤」一聲,紫凌煙已笑得花枝亂顫,倒在鍾浩天懷裡上氣不接下氣,扭
得像牛皮糖似的扭曲著。

    這件事情經過紫凌煙撒了一個大謊,使駱孤帆深信不疑,籌思另謀他法去對
付鍾浩天。那是因為他們接了另一宗大買賣,把對付鍾浩天的事情暫時擱置下來。
而這樁買賣,竟與紫凌煙有著極密切的關係。

    有一天,紫凌煙又找上鍾浩天,要他去營救瑞金縣縣衙監房的牢頭,這個人
叫甘京間。

    北斗七星會組合的規矩,任務第一,六親不認。而事實上他們七個人也都是
一門孤寡,無親無故,因為向來行事下刀,都不會遭遇到感情方面的困惑。直到
這一次,紫凌煙竟然找上鍾浩天,而且是要從北斗七星會手中救人,這就感到非
常奇怪。在百般追問之下,紫凌煙才說出那人原來是她的父親。

    紫凌煙當時的表情異常複雜,有沉痛、有怨恨、也有一股說不出的孺慕之情。

    那是紫凌煙十歲的時候,甘夫人就領著她到距離瑞金縣兩百多里外的泗水鎮
討生活去了。甘夫人離開丈夫的原因,除了那永難戒除的酗酒與惡賭之外,尤其
是他那拈花惹草的習性,求也求過,吵也吵過,一點效用也沒有。後來,甘京間
更加變本加厲,乾脆弄了個窯子裡的姑娘回來姘居。

    甘夫人是個烈性子的女人,如何能夠承受得了,和丈夫大鬧一場之後,終於
橫下了心帶著女兒趕到泗水鎮住了下來。她越想越恨,越思越怨,索性把女兒的
姓也改了,不從父姓,跟著娘姓紫。從此以後,紫凌煙與她爹再沒有來往。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紫凌煙雖然怨甘京間,恨甘京間,但他意是她的生身之
父,甘夫人死了,世上嫡親的人只剩下他一人,更無法否定親生骨肉的事實,紫
凌煙可以不認他,卻不能見死不救,何況這個殺人兇手就是自己。

    鍾浩天這時發覺北斗七星會這惟一的一位女殺手,竟然有著恁般厚重的稚子
親情,便毅然答允了。

    下手的當晚,北斗七星會派出去老五鬼狐公孫樵,老六妖熊謝大彪,在他們
來說,殺死一個五十六七歲的糟牢頭力量是綽綽有餘,何況還以重酬買通了皂役
何七,牢房的鐵柵門沒有落鎖,雙重門戶完全形同虛設。

    這些方便了北斗七星會的殺手,也方便了鍾浩天,就在他們踏入牢房的第一
步,鍾浩天猝起發難,先解決了鬼狐公孫樵,搏殺了妖熊謝大彪。鍾浩天在除了
兩位殺手後,便給了甘京間一筆銀子,並說明始末,要他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過一段晚年平安生活。

    「爹,後來北斗七星會又怎會知道他們兩位成員是祖父他老人家殺的呢。」
鍾家信目光凝注著乃父。

    鍾國棟向鍾家信投過一瞥嘉許的眼光,說道:「信兒,你怎可斷定事機不密,
而被北斗七星會知道的呢。」

    鍾家信道:「孩兒只是臆測,爹說過北斗七星會的成員有一個共同的標幟,
便是襟前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蜈蚣,而且事後在現場留下一條金蜈蚣。早上二哥回
來,發現南爾鎮出現了一批來歷不明的人,而襟上也繡著一條金蜈蚣,所以孩兒
聯想到金蜈門極可能是北斗七星會的化身。假如未洩露風聲,他們又何以打探鐘,
家堡的情形,以上種種,程姑娘的事只是巧合,而金蜈門來此的目的就是尋仇,
了斷昔日那場過節。」

    鍾國梁吁了口氣,說道:「信侄,你應該聽說過雞蛋那麼密,也會孵小雞來,
這句話吧。」

    鍾家信恭謹的信服地說:「二叔,我明白了,天下間是沒有永遠不為人知的
秘密的,就像紙包不住火一樣。」

    鍾國棟道:「你能聯想到這許多問題,信兒,這證明你有判斷事情的能力。
你祖父在這件事情之後,便離開了原來居住地,而紫姑娘也不久來到你祖父身邊,
他們來到嶗山結廬過著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而知道老人家行蹤的只有歐陽鳴一
人,若是他還未死的話,有可能將老人家的行蹤洩漏出去。而金蜈門的人尋來此
處,那就毫不奇怪了。」

    鍾家信冷靜的說道:「爹,他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

    堡主鍾國棟說道:「說起歐陽鳴這人來,是與你祖父同輩的。」說著頓了一
頓,神色凝重的說道:「他若是未死的話,算起來也有七十多歲了。那人姓歐陽,
單名一個鳴字。你祖父在世的時候,他們還是好朋友。」

    鍾國棟恍然跌回了往日回憶的深淵裡,緩緩的說下去:「歐陽鳴比你祖父小
十歲,對你們的祖父一向執兄弟之禮,時常到堡中盤桓。但你們的祖父對他卻一
直不冷不熱,那時候我實在不解,為何他老人家對歐陽鳴那樣敬而遠之,就忍不
住問起。老人家鄭重地對我說,歐陽鳴這人貌似忠厚恭誠,實則狼子野心,對於
這種人實不宜太過親近,否則必會後悔莫及。我再問那為何又要與他結交呢,老
人家歎口氣說出與歐陽鳴的結交原本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
見到他被昔年凶名遠播的狼山三虎聯手圍攻,岌岌可危,基於道義之心而出手助
他,與他合殺了狼山三虎。他自然對老人家感激不盡,謁誠結交。」



                               第四章

    「初時,老人家不知歐陽鳴是一個外貌忠厚,實則狼子野心的人,見他膽敢
一個人惹上狼山三虎,出自敬重相相偕偕之情與他結交,後來與他相處時日漸長,
才從他的行事與話語中窺出他是一個口蜜腹劍的人,老人家那時候後悔已經來不
及了,知道惹上這種人,切不可驟然割袍絕交,那只會惹來怨怨報復,所以便采
取敬而遠之,不冷不熱的態度,希望漸漸疏遠他,這也是老人家處事謹慎的好處。」

    「爹,孩兒有點不明白你最後說的那句話的意思。」鍾家信眨著眼迷惑地問
著。

    「信兒,難怪你不明白。」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當時,為父跟你一樣
的心情,認為當決則決,那樣做豈不是婆婆媽媽麼。為父那裡候也是你這種年齡,
自然不及你們們祖父深謀遠慮。」

    「大伯,那到底是什麼好處呢。」家義催問道。

    「好處可大了。」鍾國棟說道:「終你們祖父一生,歐陽鳴不敢稍露越軌之
心或不敬之意,一直對你們的祖父執禮甚恭,咱們鍾家堡也才得相安無事。」

    「爹,祖父對他有恩於前,而鍾家堡與歐陽鳴又沒有過節,祖父他老人家過
分小心是否多餘。」鍾家信又問道。

    鍾堡主道:「誰說沒有過節,你們的祖父不是殺了北斗七星會的兩位成員麼。」

    鍾家信道:「那與歐陽鳴又有什麼關係呢。」

    堡主鍾國棟道:「這話又得從頭說起,也是北斗七星會時蹇運乖,就在他們
損兵折將不久,便碰到了白馬大俠許元弘與南天雙嬌兩姐妹,姐姐青城仙子林明
明,妹妹南巖玉娃林茵茵,三人仗劍江湖,確實幹了不少可歌可泣的仁俠義舉,
這些殺手霉運當頭,竟然碰上了這三位,那還會被輕易放過,當場三死一傷,只
有老大駱孤帆逃脫,跑到雲南投靠他的師兄普如塵。」

    鍾家信說道:「那也與歐陽鳴搭不上關係啊。」

    鍾堡主道:「那普如塵是金蜈門之主,歐陽鳴是金蜈門的大令主。」

    鍾家信「啊」了一聲,說道:「這麼說來,歐陽鳴必然知道祖父與北斗七星
會的過節了。」

    鍾國棟道:「本來不知道,他老人家隱居嶗山後,就以青楓這個名字,你祖
母也不用凌煙二字,而以甘佩蘭的名字自居,姓甘,就是恢復了父姓。」

    鍾惠琴道:既已更名,又怎會被人知道呢。「」問得好。「鍾堡主道:」那
是老人家於一次酒醉之後,笑談快意恩仇,武林軼事,一時口疏,說了出來。當
時還未看出歐陽鳴是個狼子野心的人,與他相交甚篤,說來老人家清醒之後,也
很後悔將這件往事說給他聽,但也無可奈何了,說了的話是收不回的。「鍾國棟
說著頓了一頓,又道:」老人家在後悔之餘,對他一直暗中提防,及至看出他是
一個心行不正的人後,可謂寧可得罪君子,不願得罪小人,像他這樣心懷不軌的
人,必然會向普如塵獻媚邀功。於是,他老人家便開誠佈公向他和盤托出事實經
過,如何處決由他自己決定。歐陽鳴這次表現倒是非常磊落,指天發誓決不向普
如塵陳說,所以也就一直保持相安無事。「

    鍾堡主端桌上茶杯啜了一口,潤潤喉嚨,又道:「不過,他老人家在臨終之
前曾叮囑為父,說他遲早都會揭發這件秘密,要為父嚴加防範。」

    「爹,現在事隔多年,不是一直平安無事麼。」鍾家信提問道。

    「平安無事。」鍾堡主道:「那不是他不揭發,而是不願,因為說出來對他
並無益處。」

    「爹這樣說,是否說他出了什麼事。」鍾家信反應靈活,立即聯想到其他因
素。

    「不錯。」鍾國棟點頭道:「他就在你祖父仙逝不到二個月,因練功不慎而
走火入魔,據傳說只是下肢僵硬,不能行動而已。」

    鍾家信還想說什麼,卻被乃父擺擺手阻止了:「信兒,為父知道你想什麼,
你祖父生前他不揭發,算是知恩圖報了。死後來說,那是他已走火入魔,縱然在
金蜈門爭得較高職位,也只是餐屍索位。不過,有一點必須補充,也值得我們警
惕的是,歐陽鳴在走火入魔,下肢癱瘓後突然失蹤,金蜈門門讓普如塵也相繼逝
去,駱孤帆順理成章以師弟身份接掌了金蜈門。」

    「爹,依你看,那歐陽鳴是死是活。」

    「依照為父的猜測,他應該還活著。」鍾國棟說道:「這也是一直以來,為
父暗中加以防範之故。」

    鍾家信沉思片刻,說道:「爹,孩兒認為歐陽鳴有可能被駱孤帆隱藏起來,
一則為了攏絡金蜈門的人心故施恩惠,明為保護,以防仇家報復,實則收安撫之
效。另一方面,死馬當活馬醫,以內功療治那癱瘓的下肢,能治好,還怕歐陽鳴
不死心塌地為他所用麼;不能治好,也就收到收買人心的效果了。」

    鍾家信不愧是個聰明的年輕人,分析得條絡分明。

    「信兒,為父正是這樣想的。」鍾國棟讚許的瞧著么兒,不停的點頭道:
「你們祖父的眼光一直很準,決不會看錯人,為父一直兢兢業業時加戒備,也就
是這點。」

    「爹。」鍾家信憂慮的說道:「若是今晚夜行人探堡的目的與程姑娘完全無
關,那就極可能歐陽鳴武功盡復,也只有他知道我們的居住地。」

    「這是極可能的事。」鍾國棟說道:「因為知道鍾青楓即是浩天的人,就只
有歐陽鳴一人。」

    鍾家義插嘴問道:「大伯,他會不會亦像祖父一樣,一時口疏,告訴了別人。」

    「應該不會。」鍾國棟肯定的說。

    「爹。」鍾家信道:「依你看,那位程姑娘有沒有嫌疑。」

    這位年輕人的確不簡單,他立刻將問題轉到了程如萍的身上。

    「這一點,爹不敢妄下斷語。」鍾國棟怔了一下,隨即問道:「珍丫頭,你
跟惠琴經常與程姑娘粘在一起,可否看出她的武功程度。」

    「爹,孩兒看不出來。」鍾惠琴不假思索的說。

    鍾家信卻沉吟著說道:「爹,不管她武功深淺如何,她來到咱們堡中不久,
南爾鎮便出現了金蜈門的人,同時也發生了夜行人的事,多多少少她難脫嫌疑。」

    鍾國棟沉聲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駛得萬年船。為了咱們一家大小及
鍾家堡的安危,說不得要暗中對她多加留意了。」

    一直未曾開口的堡主夫人,此刻卻突然問道:「國棟,咱們所決定的事,是
否有所改變。」

    鍾國棟瞧瞧天色,長長一吁道:「照原計劃行事,現在你們回去準備,明晨
五鼓啟程。」

    而就在準備舉家遠離的當晚,金蜈門即發動了大規模的血洗行動。就在鍾家
堡不遠的山神廟,戰鬥極為慘烈。

    廟門外,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已飄了進來:「鍾大堡主,任你長了三頭六臂,
也難逃出本門所佈的天羅地網。」

    鍾國棟霍然起身,利用山神廟的陰暗,悄悄掩到門後。微弱的星光下,他看
見外面影綽綽的晃動著六七個人,全身黑色勁裝。金蜈門的行動原則多以十人為
一組,每一組的成員各以武功高低作平均編排,極少分割調配。現在,以廟外的
人數來判斷,大概只有一組的人馬。

    鍾國棟比較放心下來,他清楚敵方的編組如何,每一組中因有好手領導,但
真正上得了台盤的不過一二個人,除非是特意有所安排,加派他們的首要人物參
予,否則,單以一組之力,他有自信可以擺平。眼前的形勢極為明顯,金蜈門一
定是派出大批追騎搜索他,由於嶗山山區遼闊,地形複雜,搜索的人馬便免不了
較為分散。要不然,以常理而論,金蜈門決不敢以一組人來冒險,也不知道這一
組人的運氣是好是歹,倒是中大彩啦。

    廟門外,原先那個陰惻惻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像飄進來的一陣妖風:「鍾國
棟,在鍾家堡那個窩裡,你可是太上皇,提起九歸劍的名字但也是響叮噹的字號。
你雖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總是以做生意的形式出外遊歷,管管閒事,會晤老
友屈元蒼,這件事你能瞞過天下人,金蜈門對你卻瞭如指掌。怎麼著,如今你這
號大人物竟變做縮頭的烏龜啦,連個屁也不敢放。」

    鍾國棟想不到對方竟將自己行動打聽得如此清楚,他貼身門側,聲音吵啞的
遞出去:「金蜈門裡你又算老幾。」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算老幾,只是十三把頭中的老七。你要是看我不順
眼,何妨出來比劃比劃。」

    這時,鍾國棟已經閃到廟門的另一邊,他在估算這場搏殺應該採取什麼方法
才能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時間對他來說,是一項極重要的因素。

    忽然間,有一種非常輕微的聲音從神案後方傳來,那種聲音就像貓兒在躡足
行走,又似落葉飄墜,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但鍾國棟不是容易忽
略任何細微末節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裡,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樁不該忽略的
事。

    沒有出他的預料,就像掩飾在神案後的聲音,那位金蜈門的第七號把頭又在
開腔了:「姓鍾的,平日裡看你作威作福,神氣活現,萬想不到節骨眼上你竟是
如假包換的窩囊廢。你以為這座破廟是銅牆鐵壁,能保住你的老命嗎。你要再不
現身,看我一把火燒不燒得你出來。」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頭的說話聲中閃向鍾國棟的背脊,但是
鍾國棟面龐貼著門框,恍若不察。當這抹青光以極快的來勢刺上鍾國棟的背部,
發出的卻不是鋒尖入肉的「噗嗤」聲,而是另一種怪異的鈍悶聲音,就像是刺進
了什麼厚實的木塊中一樣。

    不錯,這柄青芒燦亮的長劍是刺進了一塊木板,一塊厚三寸的木板。木板原
是神案前端擺置的跪墊,鍾國棟臨時借來擋在背後,三寸厚的木板足夠頂上這一
劍了。

    當時阻擊者發覺情況有異,卻都已遲了。鍾國棟的厚劍閃電般出了劍鞘,幾
乎劍鋒出鞘的同時,狙擊者的半個頭顱已斜飛而出,死亡來得真快,甚至不給這
人一聲最後呼喚的機會。

    噴灑在鍾國棟臉上的鮮血還帶著溫熱,他連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
層層的血漬糊滿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許多不知何人的血。直到現在,他才
驚異地發覺,鮮血的味道也並不那麼難以忍受的。

    屍體仰跌在五步之外,四肢攤開,寂然不動,猶如一具殘缺不全的大型玩偶。
不必細加辨認,鍾國棟也知道這個的身份,金蜈門的四衛之一青霜飛虹李川霸,
先時在鍾家堡那個用劍攻他的角兒,亦就是這一位。李川霸在金蜈門的地位高過
十三把頭,而這一組追兵的發言人竟不是他,卻由那七把頭代表,顯然他們是有
意掩藏自己的實力,企圖誘使鍾國棟產生錯覺,以達成圖殺的目的。

    情況發生這樣的變化,鍾國棟的戒惕已更為提高,他在盤算,敵方這一組追
兵裡是否還另外隱伏著什麼高手。

    山神廟外那位七把頭又在出聲,不過這次卻透著幾份心虛,字裡言間彷彿不
怎麼落實:「鍾國棟,你還在那裡麼,怎的又悶著頭不說話呢。」

    鍾國棟抬頭打量著廟頂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會外頭那位七把頭
的試探,縱身拔躍,人已上了橫樑。他輕輕掀開業已腐蝕的瓦片,一個倒翻伏上
屋頂,也只是剛剛伏下,左邊的簷角處兩個人頭倏忽冒出。

    這兩個攀上屋頂之人亦是一成不變的黑色勁裝,不用說都是金蜈門的嘍囉。
他們的行動十分小心,光景像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舉手抬腳盡量放慢放輕,生
恐驚動了下面的鍾國棟。

    問題是鍾國棟已經不在廟裡,正好也要屋頂上,而且恰巧比他們倆早了一步。
於是,雙手猛揮,兩枚追風神芒已破空飛出,彷彿索魂者的泣號,那兩名金蜈門
死士驟覺腹部一麻,當他們的目的光懾及金芒,目光已經瞥見自己的肚腹不知何
時已經剖開,花花綠綠的肚髒爭先恐後的朝體外溢出。

    當瘰疬的腸臟剛剛拖瀉地下,他劍出如電,「澎彭」聲響中已擊翻了五面皮
盾,鏑鋒打橫,三名悍敵的咽喉同時綻裂。不錯,網破了,一條人影便在這時由
火光中飛來,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狀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長劍,一柄
尾芒流爍盈尺,青森森的長劍。

    劍尖從鍾國棟的頭頂閃過,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
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來。劍花驟起,猶如白蓮交疊,於剎那間湧現浮沉,
一陣密集的金鐵磕擊聲裡,長劍斜蕩,劍鋒卻已透過一面皮盾,把那執盾者活活
釘死於盾後。

    又有兩個人影大鳥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動下亦可看出兩人的手中傢伙,他
們一個舞動著流星錘,另一個上舉紅櫻槍,顯然是金蜈門的高手來增援了。

    鍾國棟猛然一個虎撲衝上,卻在撲騰的須臾貼竄於地,厚劍掀起冷芒如波,
又似砸地鋪起一面光耗,九隻人腳,立刻飛彈向九個不同的方向。其中一個躲著
快,好歹保住了一隻腳。

    包圍的陣形已經凌亂,這五人一倒缺口頓現,鍾國棟劍展如風,面容猙獰若
鬼,人劍相連,勢同奔牛破籬,銳不可當的突圍而出。利刃砍劈人間的聲音帶著
沉悶,鋒口入骨的音響反倒脆落得刺耳,這樣的聲音滲合著擠迫自肺腑的嚎叫,
引發於丹田的吼喝,持續不斷的此起彼落,似永無休止。時間拖下去,便不必星
刺刀戳,光被這種聲音也會被逼瘋的。

    大堡主鍾國棟此刻已是渾身浴血,他披頭散髮,手上一柄十七重的厚劍更是
染滿血跡,赤毒的火焰照映著他棕色的面龐,將他輪廓鮮明的五官幻映得更為突
出,隱藏在眉心當中那顆珠沙痣,鼓漲得似乎要崩出來一般。二十餘名金蜈門的
弟兄圍繞著他,地下已經橫七豎八地躺著另外二十餘名,看情形躺下來的都看不
到明天的日出了。

    鍾國棟的腳步不停的移動,他喘息粗濁而急促,雙目圓睜如鈴,死盯著圍繞
他團團打轉的二十餘名敵人。星狀的利器伸縮,仿似一朵綻開的金菊,又如天際
一曳光而過的流星,而利刃的揮斬劈刺,寒芒銳氣籠罩成了面羅網。

    鍾國棟暴掠七步,厚劍劃過一道半弧,兩顆人心已骨碌碌拋上天空。他躲過
背後飛來的冷魂飛星,斜肩回身,劍由下起,又有一個金蜈門的夥計被開了膛。

    鍾國棟的行動如電,猝而撲下,掌劍齊揚飛斬,劈啪之聲連成一串,未見掌
影,未見劍勢,又是四名黑衣勁裝大漢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於地。現在,只剩
下七把頭一人了,他怔窒了一會,突有所覺的扭頭望向鍾國棟那邊。卻在看清鐘,
國棟的輪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當不過的輕輕貼上他的咽喉。

    猛的一哆嗦,這七把頭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鍾國棟已冷冰冰的拿了言語:
「不要叫嚷,七把頭,否則你會死得比你想像中的更快。」

    喉管裡響起一陣咕嚕嚕的痰聲,這位仁兄儘管強作鎮定,無比的驚懼卻由他
的雙眼中明顯的流露出來,他僵硬的微抬下巴,不敢有丁點動作。

    鍾國棟湊近過去,鼻尖幾乎碰到對方的額頭,他聲音低沉卻殺手騰騰的說道
:「我問你什麼,你照實回答什麼,如此你尚有一條生路,倘有半句虛言,你就
包死無疑,聽清楚我的話了麼。」

    這人忙不迭的點頭,腦袋一動,匕首已在他的頸項間劃出一條淺細的血痕,
冰涼的鋒刃接觸肌膚,竟使他感覺不到泌血痛苦,只趕緊恢復了原來的姿勢,將
下巴微微的抬起。

    鍾國棟緩緩的說道:「你們追來這裡的一共有多少人。」

    那位七把頭努力吞嚥著唾沫,幹著聲音回答:「十一個,總共十一個。」

    鍾國棟壓著嗓門問道:「帶頭的是誰。」

    這人舌頭打卷,聽著有些含混:「李川霸帶頭我為副,其餘都是一干兄弟們。」

    鍾國棟生硬的說道:「派人回去討援兵了沒有。」

    這七把頭略一猶豫,顫聲道:「討援的兄弟業已回去一陣子了。」

    那把尖利的刃首便在此時送進了這位仁兄的心臟,鍾國棟運用匕首殺人的手
法果然屬於一流,這位七把頭也和他的夥伴一樣,哼都沒哼半聲,瞬息間即已斷
氣。

    虛實探明之餘,鍾國棟不再遲疑,他選擇廟後的方向掠落,山深嶺疊的地方,
有的是容身之處,金蜈門追兵恐怕只有跺腳的份了。

    這裡雖只是個小鎮甸,卻相當熱鬧,一條南北貫連的驛道通過鎮郊之外,四
鄉八野的農戶固定於初一、十五到鎮上來聚集開市,也是熱鬧原因之一。其次是,
如果有人問這南泉鎮是屬於那省管轄的,只怕誰也說不上來,因為這兒成了兩不
管的地界。它位於豫皖邊界,地處兩不管,自然成了牛鬼蛇神的安命所在,更是
三山五嶽各路人物的落腳處。

    南泉鎮有了這些人物的捧場,繁榮熱鬧是當然的。鎮上共有兩條路,一橫一
豎十字形交叉而過,在橫街的的街頭上開著一片門面狹窄的熱食鋪子,鋪子裡賣
的無非是些鹵醬一類的豬、牛身上的玩意,生意還不錯。侷促的店面後邊正有四
個人在搓麻將,看他們歪帶帽子斜穿衣,就知道不是什麼大人物,估其量是些小
混混罷了。

    麻將,源於葉子戲,早先是以紙為牌,故稱葉子。盛傳是韓信所創,作為軍
中排遣之戲。早年大陸大家都玩十三張,一家放炮,三家出錢,弊垢甚多。本省
興十六張,放炮的人一家出錢,自摸才三家出錢,減少作弊。其實,任何一種賭
都可以取巧,不過各有各的手法,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有人說:打麻將靠戰術運用。那戰術是否即為必勝之路呢,答案是可以說有,
也可以說沒有。這兩種答案似乎相互衝突,其實彼此都可說是真理哩。但是,最
簡明的答案,就是十賭九詐。

    本省的十六張麻將,同樣有弊。舞弊的方式,有一吃三的高級郎中和聯手師
傅,後者俗稱抬轎子。

    一吃三的高級郎中必須具備有天份、眼力、記性,外加苦練手法。慣用的千
術手法,大概不離下述幾種:其一,理牌。原理是根據骰子的自然率而使用的手
法,簡單說明,東風家將好牌像風字對對等放在第一二蹬、第九、十蹬、第十七、
十八蹬。假如骰子打出六點、十點、或十八點,東風家就可將理好牌全部抓到,
至於其他點子則大家抓不到。自然率是十六分之二自己抓,十六分之二對家抓,
高手往往是先打骰看風色,如出現六點、十四點時,在順序上快手快腳加上四蹬,
或缺少四蹬,這樣一來,所理好的牌又變成自己抓到。

    理牌原則大部份還是靠機遇,如加上變換次序,就有十六分之四的機遇,按
說是投機取巧。但如果看了骰子再轉牌,或快手換假骰,甚至用手法擲出指定的
點數,那就是真千術了。原則上不限定東風家可以理牌,南西北家都可理,只是
加的蹬哪種不一樣而已。

    其二,武場手法真師傅,他們苦練到雙手可以三指中藏牌,其他二指一樣靈
活摸牌,外表非但看不出來,必要時還能在摸牌時取換送牌。如此高手,每副是
十八張甚至更多,佔盡便宜。在假自摸時,左手將多的出牌快速推到桌上消滅證
據,清查和牌還是十七張,一張也不多。假如再加練擲骰手法,練到控制自如地
步,那就誰都搞不過他了。

    其三,眼力與記性。任何麻將牌每張都會有些微微不同,一副新牌經高手打
過短時間就能認得清楚,每張牌的些微不同等於打明牌。

    現在再介紹一下聯手師傅,這些聯手師傅除了具備理牌、假骰、手法腳法這
些基本常識外,還要得有暗語套招。暗語套招,相互之間有一套平常語氣的報牌
聯絡暗語,用腳指將對方所要的牌遞出收回,相互交換。還有,經過暗語通知,
將牌送到桌上讓自己人自摸。到對家時,摸走一張,同時另加兩張,下家摸走一
張,剩下一張對家當然自摸。假如是下家也是一樣,只要將需要的牌放在第一張
即成。

    聯手師傅多練一套腳法和暗語,還在默契好,在千術這門是第二流人物,但
手腳並用以多吃少,相當厲害的。

    這四個人當中,其中就有一對聯手師傅。這一對只是混混,聯手技術並不怎
麼高明,他們採用的方式就是拉洋片中的一種:湊十。叫牌的方式是這樣的,假
如搭擋要三萬,就指指塘裡的七萬問:「這七萬是誰打的。」其他類似,這樣八
圈下來,這一對還真的撈了不少。輸的想撈,羸的想乘勝追擊,可能還有得玩哩。

    在另間陰暗的睡房裡有兩個人,鍾國棟與一個滿面鬍髯,頭上還裹著繃帶的
彪形大漢。

    鍾國棟對著鬍髯大漢,神情悲涼而傷感,他的聲音也同房中的光線一樣陰暗
:「於明,在趕達鎮上之前,我還一直擔心能不能在你舅舅這兒看到你,真是上
天憐見,好歹保佑你逃過這一劫。」

    鬍髯大漢唏噓著,極為沉重的說道:「堡主,我心中苦,我心裡愧,我不應
該還活著,我覺得活著就像有罪。好好的一個堡被毀了,二堡主與少爺小姐凶多
吉少,那麼些平日相處像自己子弟的堡丁,一個個流血犧牲,我卻苟安於此,這
算什麼呢。」

    鍾國棟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於明,你該往深處想,如果大伙全死做一
堆,將來還靠誰去振興基業,還靠誰去復仇雪恥。再說,你雖是鍾家堡的總管,
說句你別生氣的話,終究不是鍾家的人,本堡此次遭逢劫難完全系老太爺結下的
恩怨,與你們外人無關,你們為了我鍾家出力,我非常感激。如今為了他流血賣
命,只有增加我內心的不安。」

    鬍髯大漢苦澀的說道:「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堡主,實在不敢想像堡裡還能
剩下多少人,傷亡又到了什麼程度。夜裡一片混亂,局面完全不受控制,我們算
是整個被擊潰了。」

    鍾國棟沉默了一會,說道:「二堡主及孩子們的生死,你尚不能確定。」

    鬍髯大漢低沉的說道:「金蜈門圍攻二堡主的諸人都是他們拔尖的高手,我
當時看到的就有金蜈門的大掌法九陰掌斬入相、二執法祭魂幡趙百器,四衛之首
無回棍俞寶等人。二堡主在重圍之下,固則勇猛依舊。但時間一長,就頗不樂觀。」

    鍾國棟眉宇深鎖,緩緩的說道:「好在金蜈門此次行動,駱孤帆與歐陽鳴好
像並沒有來,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未看到結局,就不能斷定凶多吉少。於明,
說不定他們也能和我們一樣幸運,已經突圍而出,正在某處等候我們會合亦未可
知。」

    鬍髯漢子有些吃力的說道:「堡主,不是我有總說些喪氣的話,二堡主與少
爺小姐雖然個個都有一身傑出的身手,但卻缺乏打鬥經驗,昨晚的情形,金蜈門
的人那一個不是凶神惡煞。」

    吁了口氣,鍾國棟問道:「夫人呢,我是說我那老伴可有消息。」

    鬍髯漢子搖頭道:「沒有消息,不過也令人難以往好處想。堡主,屬下聽得
小黑子相告,說攻擊夫人的金蜈門角色亦非等閒之輩,好像除了一名護衛之外,
尚有三名把頭。現場形勢實在太亂,小黑子在擺脫他的兩名對手後,趕過去協助
夫人的時候,卻又找不著人了。」

    鍾國棟表情沉重的說道:「這次金蜈門對我們所發動的突襲顯然是處心積慮,
要一洗當年之恥,為死去的鬼狐公孫樵、妖熊謝大彪報仇。但令人猜不透的是,
既然經過詳密的計劃和預判才下手,那駱孤帆與歐陽鳴為什麼不來呢,難道他輕
估了我們的實力。」

    鬍髯漢子喃喃的說道:「他們地處雲南,當然懂得防衛的重要性,難不成他
們傾巢而出,連自己的窩也不顧了。萬一有人乘機刨了他們的根,那才是得不償
失呢。」說著,他頓了一頓想了想,接著又說:「直到如今,堡主,我方的傷亡
還無法確知,這爛攤子怎麼收拾呢。」

    鍾國棟說道:「照我事先所說的計劃進行,假如他們能脫險,必定會朝原先
的路線朝廣州方面去的。」

    鬍髯大漢道:「他們會不會先去黃土坳那邊集結,堡主,那裡也是我們預定
的避難所之一。」

    鍾國棟說道:「你的意思是……」

    鬍髯大漢苦笑道:「這是屬下的臆測,堡主平日待屬下等猶如自己子弟一樣,
我想他們決不會因為堡破就棄而他去,必定會到那預定的集合場所等候堡主及少
爺他們。」

    鍾國棟道:「這樣好了,於明,你先暫留在你舅舅這裡養傷,我去黃土坳看
看,假如沒有變化,我會要他們來跟你聯絡。那麼你們就去大興糧行先窩著,俞
管事公安排你們的。」

    鬍髯大漢於明立即站起,形色凜烈的說道:「於明但得有一口氣在,堡主,
我亦必與鍾家堡同生死,共患難,誓必以鮮血與性命為鍾家堡的再創奮鬥到底。」

    鍾國棟欣慰的說道:「好,於明,我知道你是血性漢子,但這只是權宜之計,
大興糧行是鍾家堡的生意,你去那裡照樣是替我鍾國棟工作,又有什麼兩樣呢。」

    於明道:「只是目前危機四伏,我留在堡主身邊多少還可出點力,萬一碰上
那些凶神惡煞,總可擋他一陣。」

    鍾國棟道:「你這份心意我領受了,說句不客氣的話,萬一遇到什麼,我一
個人脫身比較容易,是不是。」

    於明搓著厚實的手掌,沉默了半晌,終低聲道:「堡主準備什麼時候啟程去
黃土坳,那地方隔著這裡有一段路程,要走,就得趁早。」

    鍾國棟道:「我打算天黑以後上路。」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26 編輯 ]
2014-8-22 0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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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黃土坳的情景十分淒涼,坳底下是三匹烈馬,五具殘屍,死馬殘屍曝曬在陽
光之下,幾隻蒼蠅在他們上面嗡嗡打轉,鍾國棟只要一眼,就能認出是鍾家堡的
人。

    鍾國棟俯視著黃土坳底的慘景,僵窒中仿若聽到彼此血液的沸騰聲,心間的
詛咒。形勢已經非常明白了,這個劫後聚集的地點已被金蜈門的人獲悉,從而設
下埋伏,張妥羅網,坳子裡的死馬殘屍即是金蜈門得手的獵物,可憐這些烽火余
生的鍾家堡堡丁,好不容易掙出了修羅界,卻又一頭撞入了鬼門關。

    鍾國棟不由暗想,這些預定的所在,只有堡裡的人知道,金蜈門怎麼摸得如
此清楚。他百思不解,緩緩朝前走著。剛剛上了陵脊,蘆葦蕩子裡「唰啦」響了
一聲,一條高大的人影自斜刺裡撲上來,連吭也不吭,一柄大砍刀劈頭蓋臉的便
砍向他的腦袋。鍾國棟身形本能的倏然半側,右手劍一抖猝截。

    那偷襲者這時才看清楚是鍾國棟,忙叫道:「堡主,是我,是我羅鵬。」

    鍾國棟的長劍自他的胸前移開,緩緩說道:「羅鵬,出手之前也得先看出遠
近親疏。」

    那偷襲者果然是紅鬍子羅鵬,他原是一家鏢行的武師,有一年他護送一趟鏢
路經湘江,被一群蒙面人劫鏢,正在危急之際,恰遇鍾國棟路過,得以全鏢保命。
事後,羅鵬便辭去鏢局之職來到嶗山,在府中做一護堡武師,閒時就教教堡丁武
功。鍾國棟的長劍自他胸前移開,臊得他臉紅脖子粗,窘迫十分的說道:「一時
慌張,沒有看清是堡主,你老千萬恕罪。」

    鍾國棟喘了口氣說:「罷了,此地還有什麼人。」

    紅鬍子羅鵬朝裡一指,吶吶的道:「就只有我跟忠少爺了,我們突圍之後就
來到這裡,想不到這些狗娘養的竟在這裡也設下了一道埋伏,要不是忠少爺及時
來到,羅鵬很可能跟他們一樣,屍骨早寒了。」

    鍾國棟聽了之後,心情寬慰了不少,不管怎麼說,鍾氏總算留下了一條根。

    父子劫後重逢,又不免唏噓一陣,用衣袖拭了拭腦門上的汗水,羅鵬恨恨的
說道:「金蜈門這些絕子絕孫的東西,手段也未免太狠毒了,連我們一干歷劫餘
生的都不放過,簡直擺明了要一網打盡。」

    鍾國棟生硬的說道:「沒有錯,羅鵬,從他們下定決心發動的那一剎開始,
就已確定了斬盡殺絕的原則。不要期望他們慈悲,只能依賴我們自己的實力。情
形就是這樣,以殺才可止殺。」

    嚥了口唾沫,羅鵬乾澀地問道:「堡主,有一件我一直不太明白。」

    鍾國棟說道:「什麼事。」

    羅鵬低沉的說道:「我們鍾家堡與金蜈門,一在雲南,一在嶗山,兩下相隔
如此遙遠,我們雖然在外面有幾處生意,這些都是正當營業,可說跟金蜈門根本
不相牴觸,他們突然間就採取了此等血腥襲殺行動,在並無深仇大恨的情形下,
是不是有點反常過度。」

    鍾國棟平靜得像在敘說一樁與他並無關連的淵源過往:「羅鵬,老實說,金
蜈門的行動並沒有太出我的預料,這件事早晚都會發生。它起源於鍾氏上一代,
金蜈門的魁首駱孤帆的前身原是一個殺手組合的老大,只因為家父感於一位姑娘
的孝心,伸手管了這檔事,除去了他的兩位得力殺手。而這位姑娘一則感恩,一
則是對家父心儀,兩人本已情愫早生,在這件事的促合下提早結合。家父與家母
也知道這批殺手不會善罷干休,於是雙雙隱居嶗山。想不到這個結卻在數十年後
才爆發,我們的錯誤僅在估算仇恨的容積量上過於寬宏了。」

    羅鵬沮喪的說道:「原來如此,只是現在尚難料二堡主及其他人的生死如何,
想想也真叫人痛悔。」

    鍾國棟沉痛的說道:「悲傷洗雪不了仇恨,痛悔更消失了鬥志。金蜈門這次
行動,假如是對我鍾氏一門,鍾某自無話可說,今枉殺無辜鍾某決不會就此算了。
羅鵬,血債要用血來還,洩氣徒見窩囊,於事無補。」

    羅鵬機伶伶的一顫,忙道:「我錯了。」

    鍾國棟忙說:「別這樣說,羅鵬,於是在南泉鎮,你去與他會合,今後行動
我已經告訴他了,我跟忠兒去第二個地方,金家老寨。」

    金家老寨座落在一片土山的山頂上,名稱叫寨,其實只剩下一堆廢墟,斷垣
殘壁的一堆廢墟,從苔生蔓草的情形來看,這地方已經荒蕪很久了。當鍾國棟父
子趕到金家老寨的時候,令他們驚喜的發現,他們並不似在黃土坳那邊的孤獨,
他們有伴了,而且同伴不少,意外的夫人陳玉卿、家孝、惠琴都在這裡,這一家
只少了家信一人。當然,還有鍾國梁這一家。但是,既然陳玉卿他們能夠脫險,
相信國梁一家也應該有人脫險,斷不會死得連一個人都不剩的。

    在一陣嘶啞卻興奮的歡呼聲中,鍾國棟父子匆忙趕了過去,眼瞅著大家憔悴
委頓,發蓬衣亂的家人,大家都有著恍如隔世的傷感。迎上前來的三個人是家忠
的老婆姚玉姑、家孝和惠琴,三個人紛紛向鍾國棟見過禮,直起身來的當口眼圈
全紅了。鍾國棟先把自己的情緒穩住,一邊望環顧各人,一邊簡單明瞭地問道:
「首先,誰知道你們二叔的下落。」

    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的反應,鍾國棟一顆下沉的心反而安定下來,既然沒有下落,應該還有
突圍的一線希望。鍾國棟強忍著悲痛,問道:「你媽呢。」

    姚玉姑哽著聲音道:「婆婆她受傷了。」

    鍾國棟咬著牙問道:「現在她人呢。」

    鍾惠琴說道:「在前面那座茅屋裡。」

    鍾國棟抬頭一望,果然發現七丈外有一座茅屋,夫妻情深,他毫不猶豫的一
躍而至,推開門走了進去。

    但只見裡面黑壓壓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鍾國棟運足目力視去,稍稍可看
清一切。此屋似是多年無人居住,而且失修已久,牆角上結編著不少的蜘蛛網,
鍾國棟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副火熠子,迎風晃燃。但見陳玉卿躺在一角,雙目緊
閉,柳眉微皺,小嘴緊抿,唇角滴減一絲血跡,面色蒼白異常,胸前微微起伏,
氣若游絲。

    鍾國棟搜索了一些枯木,燃起一個小火堆,頓時屋內一片光亮。忽的「叭叭」
幾聲響起振翼之聲,鍾國棟趕忙凝目看去,原來是幾隻蝙蝠奪門而出。他定了一
下心神,轉首四周打量,但見牆壁上爬了十幾隻壁虎,地上滿是蟀蟋蟻螻,而且
佈滿了乾枯的柴薪,整個茅屋空蕩蕩的。

    鍾國棟回頭吩咐了屋外的女兒幾句,解下身上沉厚的長劍,放置一旁,便低
頭察看夫人的傷勢。

    陳玉卿左部胸前刺著兩枝寸許長的針形暗器,小腹及腰也插著兩枝,大腿上
更是插著五枝之多。

    鍾國棟不禁皺了皺眉頭:「這些都是女人禁地,儘管已是老夫老妻了,但總
是有點那個……」他望著陳玉卿蒼白的玉面,呆呆的遲疑著,不敢動手。

    忽然,陳玉卿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鍾國棟趕緊凝神,只見愛妻嬌軀猛地顫慄
了一下,傷處正湧出了褐色的血水,臉上向微微抽搐著,變成一副痛苦的神色。

    鍾國棟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暗叫道「毒發了」。他咬了一咬牙,心裡忖道
:「老夫老妻了,那有那麼從的顧忌。」心念已定,當下毫不猶豫的脫下陳玉卿
的衣服。

    那件衣服原本就破爛不整,鍾國棟只一兩下子就脫了陳玉卿的上衣,露出了
紅色的褻衣,而且,也露出了白嫩的肌膚。儘管陳玉卿已是四十多歲近五十大幾
的女人,因為習武之人,肌肉毫不鬆弛,再加以平日保養得法,真是個徐娘半老,
風韻猶存。

    良久,鍾國棟才動手脫下了愛妻的褻衣,只見兩座玉峰赫然映在他的眼簾裡。
鍾國棟心神又是一陣蕩漾,只感呼吸急促,喉間乾渴異常,一種男人的本能之欲
撩起。良久,他不禁暗自責備:「都什麼時候了,竟想到那樁事,真是無聊。」

    於是他乾咳了一聲,不敢目視那兩座玉峰,兀自除下紅色褻衣,接著,脫下
了她的靴子。接著仰起頭,深呼吸了一次,接著開始脫下了陳玉卿的長褲。於是,
陳玉卿只穿著一件短紅色的褻褲了。一陣肉香,幾乎沖昏了鍾國棟的腦袋。鍾國
棟擦了一下汗,仰起頭,深呼吸了一次,又俯下頭,察看傷勢。

    現在,陳玉卿的全身肉體已一覽無餘。那肌膚白如羊脂,胸前的兩座玉峰隨
著呼吸微微顫動,兩顆乳頭微帶黑色,猶如兩粒黑葡萄撩人漪念。

    鍾國棟小心翼翼的,盡量避免觸動那飽滿的乳峰,他點住了胸前傷處的穴道,
以及小腹,腰和大腿上的傷處,以免毒液蔓延。他試著拔出胸前的暗器,微一用
力,陳玉卿的身子猛地一震,似乎感到萬分痛苦。

    「他媽的,夠絕,裝有倒鉤。」鍾國棟趕忙住手,不敢用力,取過了絹帕,
然後倒了一點酒,滴在絹帕上,在陳玉卿傷處擦了擦,以及被火灼到的地方。

    「唔」的一聲,酒精的刺痛,使陳玉卿不由得一叫。

    鍾國棟取出了自己攜帶的匕首,在火堆上烤了一下,然後小心的朝愛妻胸前
傷處挖下。

    劍稍一觸陳玉卿的肌膚,陳玉卿猛地叫了一聲。鍾惠琴一聽母親的叫聲,急
忙走近茅屋,往內探頭一望,小妮子不由得滿臉緋紅的急忙退出。

    鍾國棟咬一咬牙,把心一橫,不理會陳玉卿痛叫,用力一挑,兩枚倒鉤暗器
已然被挑出。

    「哎唷」的陳玉卿大叫了一聲,痛醒過來。陡見自己衣服被剝光,又見一個
大男人坐在她身邊,本能的一隻手摀住胸前,一隻手朝著鍾國棟面頰摑去。

    「啪」的一聲脆響,鍾國棟臉頰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個巴掌。鍾國棟只顧低著
頭,凝神專注的為愛妻取出暗器,哪裡會想到愛妻猝然給他一個耳光。再說鍾國
棟手觸著陳玉卿軟綿的胴體,不敢分心,壓根兒不曉得她已醒過來,鍾國棟只感
臉頰一片火辣辣的,疼痛難當,嘴角緩緩流一條殷紅的血絲。還好陳玉卿重創在
身,勁力可說已失,否則,這一掌可真夠鐘國棟吃不了兜著走。

    「玉卿,是我。」鍾國棟連忙放下匕首,左手撫著臉頰,苦笑的說道:「玉
卿,我在為你治傷。」

    陳玉卿看清了鍾國棟,叫道:「是你,國棟,我是不是在做夢。」

    鍾國棟俯首用手緊握著陳玉卿的肩膊,說道:「玉卿,是真實的,孩子們也
安然無恙。」

    忽然皺起了柳眉,嚶嚀一聲,陳玉卿撫住酥胸,無力地躺下去。

    鍾國棟連忙接住愛妻,說道:「玉卿,你不要亂動。」

    陳玉卿忍著創痛,點了點頭。鍾國棟看到愛妻胸前傷口血流如注,趕忙替她
止住血,輕聲說道:「玉卿,你不要說話,我正在拔那暗青子。」

    陳玉卿再次點了點頭,想到自己裸著身子,只穿著一條褻褲,儘管面前的男
人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禁兩頰飛上兩朵紅雲,羞得說不出話來。

    鍾國棟道:「你胸前的傷處暗器,我已替你取出,暗器中裝有倒鉤,那裡不
用匕首挖出來,待會取出另外兩處的暗器後,我再助你一臂之力,運功將體內的
毒氣驅走,然後敷上傷藥就沒有事了。」頓了頓,接著說道:「取出暗器時,可
能很痛。我怕你受不了,想點住你的黑甜穴,減少痛苦。」

    陳玉卿右手仍然捂著雙乳,搖了搖頭,堅決的說道:「不,我受得了。」

    鍾國棟見陳玉卿心意堅決,當下也不勉強,舉起匕首,在火堆上烤了烤,然
後在陳玉卿小腹上挖下。

    陳玉卿面色陡地一變,一陣劇痛使她混身顫慄不止,捂著雙峰的手垂了下來,
緊緊握著,又露出那豐滿撩人的乳房。

    「好了。」鍾國棟用力一挑,取出了兩枚暗器,拭了一下汗水,說道:「還
好,入腹不深,否則恐難救治。」

    陳玉卿強作了一個笑容,點了點頭,但鍾國棟知道她是強咬牙齦,忍著痛苦。
鍾國棟舉起了匕首,說道:「玉卿,還有一處,你再忍耐一下。」

    剩下的一處,分在兩腿上,左腿三枝,右腿兩枝,入肉最深,僅露出一點點
尖端。鍾國棟吸了一口氣,伸出手按住陳玉卿的左腿。他只感手上傳來一陣烘熱,
手不由得震了一下,那裡離私處只不過兩寸。

    陳玉卿嬌軀也是一震,兩眸緊閉著,一張俏臉上紅得像一塊紅布。

    鍾國棟艱辛地吞了一口口水,左手用力按下,右手的匕首輕巧的刺下,用力
一挑,兩枚暗器「叭」地一聲,已被挑出。

    「嗯」的陳玉卿嗯了一聲,強忍住呼出的聲音,剛才的劇痛,差點沒把她昏
死過去。

    鍾國棟見愛妻痛苦的樣子,不忍再動手,停了下來,柔聲的問道:「玉卿,
很痛嗎。」

    陳玉卿搖了搖螓首,堅強的應道:「不。」

    鍾國棟雙眸閃過一絲讚許又痛惜的神色,舉起了匕首往右腿上挑去。

    「唔」的陳玉卿嬌軀大大地震了一下,只見她昏死了過去,但沒叫一聲。

    鍾國棟吁了一口長氣,將匕首插入靴筒,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望了愛妻一
眼,輕輕地點了點頭,那裡含著無限的關懷與憐惜。鍾國棟又往火堆裡添了一些
枯枝,然後坐正了身子,兩掌按在陳玉卿的小腹氣海穴上,兩眸閉著,緩運出功
力。

    但見鍾國棟頭頂上梟梟的升起一股白濛濛的氣體,愈來愈多,一會,罩住了
鍾國棟週身,而傳至陳玉卿週身。鍾國棟正以本身內家功力輔助陳玉卿療傷,一
方面運功逼去陳玉卿體內的毒血。

    鍾國棟的臉上一片湛然,已進入忘我之境。鍾國棟只感丹田一股純真的真氣,
緩緩升起,然後在週身三十六穴道暢通遊走,再自兩掌傳入陳玉卿體內。此刻要
是有人,即使是一個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只要輕輕向鍾國棟一點,那麼鍾國棟
與陳玉卿就會雙雙走火入魔,或者當場氣絕而死。此時此刻,鍾國棟在大敵當前
之下仍能如此做,實在是太冒險了,但也足見其伉儷情深。

    須臾,只見陳玉卿慘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而且傷口處正緩緩流出一股
黑褐色的毒血。

    如此約摸過一炷香,鍾國棟始縮回兩手,週身白濛濛的氣體也隨之消失,只
見臉上流露出一片疲憊的神色。

    睡著的陳玉卿悠悠醒了過來,她撩目一見鍾國棟閉著兩眼,兩掌互按著,放
在盤膝的腳跟上靜靜打坐,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她暗暗運了一下氣,驟感體內
真氣十足,宛如長江湧流,暢通週身三十六大穴。

    知夫莫若妻,她知道鍾國棟十六歲便打通了任督兩脈,功力之厚,非凡無比,
自己這條命算是從鬼門關打了轉回來。她心中一喜,猛的坐了起來。

    「哎」的一聲,陳玉卿蹙起眉,又躺了回去,只感全身的皮膚如針刺股的抽
痛起來。她俯下螓首,朝自己身子看了一下。只見全身幾乎體無完膚,除了受到
暗器的傷口外,還有幾處被兵器所割傷,再來就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皮肉飛綻,
是受到灼傷後所引起的。

    內傷雖愈,體外的皮傷卻使人痛得難受。她咬了一咬銀牙,不敢再動一下。

    須臾,鍾國棟吁了一聲,睜開兩眸,臉上疲憊之色消失一空。他向陳玉卿望
去,正愛妻的目光打了一個正著,陳玉卿不自禁的紅了臉,趕忙的又伸手遮住胸
前裸露的乳峰。

    鍾國棟尷尬的朝陳玉卿笑了一下,輕輕說道:「玉卿,你醒過來啦。」

    陳玉卿帶著少女般的忸怩點了一下螓首,紅著臉,細若蚊聲的應道:「國棟,
累垮了吧。」

    鍾國棟道:「還好,適才調息了一陣子已經恢復過來了。這一次,真是苦了
你啦。」

    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取出一瓶白色的瓷器,拔開塞子,倒出了四五粒紅色的
丸子。陳玉卿十分清楚,這是鍾氏祖傳秘方製成的傷藥,可治外傷。

    鍾國棟望著陳玉卿道:「玉卿,我要替你敷藥了。」

    陳玉卿放下胸前的手,讓丈夫敷藥。只見鍾國棟從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銀匙,
捋了一匙紅色藥粉,小心翼翼的灑在胸前的傷口上,陳玉卿頓感傷口處一陣澈心
的清涼傳來,苦痛立即消失。

    陳玉卿明知是傷藥敷上後產生的效果,但仍不期然的向下望去,只見那紅色
的藥粉敷在傷處,立即化作一灘紅色液體,沿著傷口竄進肌膚內。而傷口處馬上
起了一層血紅的黏膜,逐漸閉合起來。陳玉卿心中不禁讚了一聲:「好個生肌再
生丹。」

    鍾國棟依樣照葫蘆的在其他傷口處一一灑下,然後將小瓶揣回懷中,微微一
笑道:「好啦,明日再敷上一次藥就可痊癒。」頓了頓,又說道:「現在你不要
說疾,堡中所遭遇的情形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去叫琴丫頭進來,看看她是否
有備用的衣服,你先將就著穿穿。不然的話,你這樣子怎能出去。」

    陳玉卿羞澀的笑了笑,沒有說話。當鍾國棟走出茅屋時,看見鍾惠琴和她的
嫂嫂姚玉姑已經走過來了,琴丫頭手裡正提著一套衣服,鍾國棟暗自既又罵讚的
說道:「這個鬼丫頭,真是生了一付玲瓏心肝。」

    一切妥當之後,鍾家忠把生還的堡丁聚在一起,吩咐他們去黃土坳找於明、
羅鵬聽候分派工作,如有不願留用的每人可支二十兩銀子,任自離去。鍾國棟交
代一切之後,這才率領大家繼續上道。

    柳泉在徐州以北,是一個位於要衝的大鎮。這天傍晚時分,一行男女六人趕
到鎮上投宿,他們正是鍾家堡堡主鍾國棟夫婦,還有二子一女及長媳姚玉姑,這
群隱居山林的老少,在這次大劫之後竟舉家投入了江湖。

    鍾國棟老謀深算,他終於擺脫了前來找碴的神秘門派金蜈門,很平安地進入
了河南境界。當然,陳玉卿難免想到吉凶未卜的鍾家信,經過鍾國棟的百般勸慰,
依是唏噓不止。

    柳泉鎮上的客棧只有四家,以一個鎮集來說,應該不算少了,但鍾氏老少連
走三家都無法找到容身之處。

    第四家在一個冷僻的橫巷之內,房屋低矮,環境髒亂,是販夫走卒歇腳的地
方,一般人是不屑一顧的。而且這裡沒有房間,只有兩條長長的統鋪,只要一腳
踏進店門,那股包括汗臭、腳臭,以及說不出的怪味便直衝鼻端,當真是五味雜
陳,不令人作嘔才算是怪事。

    來訂房間的是鍾家忠夫婦,他們被薰得掩鼻而退,姚玉姑幾乎嘔了出來。

    鍾國棟問道:「忠兒,有什麼不對嗎。」

    鍾家忠道:「爹,這家客棧又髒又臭,咱們如何住得下去。」

    鍾國棟往裡瞧了一眼,說道:「走吧,咱們先找地方吃飯,然後再想辦法。」

    吃飯的問題就比較簡單了,雖然酒館中也是家家客滿,只要等一下總會找到
座位的。飯後鍾國棟詢問店小二道:「小二哥,鎮上除了四家客棧,還有什麼地
方可以借宿的。」

    店小二道:「客官不妨到藥王廟去試試,鎮西有一條小路,約莫五里就可到
達藥王廟了。」

    鍾國棟說了一聲「多謝」,順手塞給店小二一聲碎銀,店小二千恩萬謝的顛
著屁股走開。

    離開酒店,他們沿著鎮西的小路前進。五里不到,果然瞧到一片森林。鍾家
孝一馬妝先,鍾惠琴緊跟身後,兄妹倆穿越林間小徑,逕向廟前馳去。

    他們剛剛馳出小徑,廟前忽然傳來一聲「打」的叱喝,接著三點寒星挾著厲
烈的勁風,向鍾家孝迎面襲來。這是有人發射暗器,由寒星飛馳的速度及取位的
準確推斷,此人在武林之中必然是個有頭有腦的人物。

    不過,鍾氏追風神芒是武林中的一絕,鍾家孝雖是驟遇襲聲,還不至將那三
點寒星放在心上。他輕輕地哼了一聲,右掌倏地一吐,同時叱喝一聲道:「還你。」

    就這麼一抓一抖,三顆銀色彈子便似流星逐月之勢倒飛而回。

    廟前立著一名長髯拂胸的黑袍老者,是江湖上頗負盛名的八卦掌門銀彈奪魂
時逢春,他身左站著一位油頭粉面、長像英俊的銀衫少年,是他的大弟子浪蝶虛
龍,身右站著一名滿臉煞氣的白衣少年,是他的二弟子百步蛇聞放鰲。

    在江湖上,八卦門原是一個小門派,很難與其他門派爭一日之長短,但時逢
春卻勤練武功,力爭上游,終於獲得了銀彈奪魂的盛譽。時逢春成名了,八卦門
也在江湖道上佔有一席之地,只不過他們還是一個小門派,仍然無法與少林、武
當、丐幫、令狐世家等相提並論,甚至連新近崛起的冷泉莊也凌駕於八卦門之上。
時逢春嚥不下這口氣,卻又無可奈何,因而性格大變,幾乎是動輒傷人,要不他
就不會以成名的暗器輕率的出手了。

    他絕未想到,來人年輕如此之輕,功力竟這般驚人,銀彈傷人不著,還幾乎
弄來灰頭土臉。他避過鍾家孝還擊的銀彈子,但不肯善罷甘休,口中喝一聲道:
「小賊,你小下,老夫要劈了你。」

    天下竟有這種不講理的人,雙方素昧平生,見面就施煞手,除非他是瘋子,
怎能這麼不講理的。因此,鍾家孝兄妹全被逼出真火,連隨後跟來的鍾國棟夫婦
也對他大為不滿。

    當然,鍾家孝兄妹並不知道他是一派掌門,就算知道他們也不在乎,所謂初
生牛犢不怕虎,說什麼他們也要戰戰這三名師徒。他們躍下坐騎,撤出長劍,兄
妹並肩踏前數步,冷冷一哼道:「為什麼,朋友,咱們有仇嗎。」

    時逢春不理會這些,伸手向名弟子一揮著:「廢了他們。」

    浪蝶虛龍及百步蛇聞放鰲同時應了一聲,雙雙向戰場奔去。在江湖道上,這
師兄弟倆可也是一對名人,師兄好色,師弟嗜殺,出道幾乎就做了不少壞事。由
於他們十分狡猾,很難抓到他們為惡的真憑實據,各門派倒也奈何他們不得。

    浪蝶虛龍出場之後首先奔向鍾惠琴,因為她是一個小美人兒。

    「姑娘,小生這廂有禮了,請教貴姓芳名。」他好像不是為搏殺的,一雙賊
碌碌的眼珠在鍾惠琴身上一直轉個不停。

    鍾惠琴日處深山,幾層見過這等惡形惡狀的嘴臉,立時氣往上衝,抖手一劍
刺了過去。鍾家堡的天都九歸劍法,快如閃電,玄奧絕倫,出招就是九劍連施,
速度之快無與倫比。鍾惠琴這一劍並未施展天都九歸劍法,但仍有石破天驚之勢。

    浪蝶虛龍原是全神戒備著的,他卻想不到鍾惠琴出招如此之快,要不是來了
個懶驢打滾,他的左肩必然會刺出一個血洞。

    鍾惠琴沒有跟蹤追擊,只是秀目一翻,櫻唇一撇,說道:「滾得好,姑娘饒
你一回。」

    浪蝶虛龍曾經打過敗仗,但是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因而一蹦而起,八卦刀
展開了瘋狂的攻勢。

    鍾惠琴的功力不弱,只是欠缺打戰的經驗,他們兄弟姐妹平時過招都是點到
為止,幾曾見過這等凶狠的搏殺。如此一來,她自然要落在下風了。十招不到,
她就陷入手忙腳亂的險境。

    堡主夫人陳玉卿眉峰一蹙,說道:「國棟,琴兒只怕招架不住了。」

    鍾國棟說道:「不,她能夠應付。咱們的出亂子除了忠兒全都缺乏打戰經驗,
尤其經過這次劫難之後,往後可能處處荊棘,借這個機會讓她歷練一下也是好的。」

    他說得沒錯,二十招以後鍾惠琴就穩了下來,現在她已是有攻有守,再也不
會手忙腳亂了。

    鍾家孝最初的形勢跟鍾惠琴差不了多少,在百步蛇聞放鰲狂野的攻勢下也有
點應接不暇。不過,他的功力高過鍾惠琴,百步蛇又比浪蝶差了一點,因而十招
不到他就已爭回了主動,現在更是勝算在握。

    場中的情形,銀彈奪魂時逢春自然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再戰下去,他這兩名
得意的弟子只怕會一敗塗地。八卦門人才凋零,這兩名弟子是他最大的本錢,他
當然不願意他們遭到意外。於是,他忍下一口氣,揚聲呼叫道:「住手。」

    鍾氏兄妹原本不願打這場糊塗仗,場中的搏殺因而應聲停了下來。銀彈奪魂
時逢春冷冷地說道:「叫你們的大人出來答話。」

    鍾國棟踏前數步,雙手一舉,說道:「這位兄台有何指教。」

    時逢春道:「咱們好像面生得很,閣下是那個門派的高人。」

    鍾國棟道:「咱們原本不是江湖中人,練武宜在強身,倒叫兄台見笑了。」

    時逢春「啊」了一聲道:「這就難怪了,本座時逢春是八卦門的掌門,承江
湖朋友抬愛,送給老夫銀彈奪魂的名號。」

    鍾國棟說道:「是時掌門,久仰了。」

    時逢春「哼」了一聲,說道:「你們上門欺人的事作何解釋。」

    鍾國棟淡淡的說道:「莫非這藥王身是貴門的私產。」

    時逢春說道:「藥王廟雖不是吃們的,總有個先來後到,你擅自闖來,就是
上門欺人。」

    鍾國棟道:「藥王廟是十方善地,你能來咱們也能來,何況此地朝宇很寬,
咱們只求一席之地聊避風霜,兄台何必做得太絕。」

    時逢春冷冷的說道:「一山難容二虎,本座也不願意跟不相識的人打交道,
你們要住,咱們就走,不過咱們今後就是生死仇家。」

    他們果然走了,鍾氏卻無端的結下幾個可怕的仇家。

    堡主夫人陳玉卿歎了口氣,說道:「時逢春身為一門之長,為什麼如此蠻不
講理,彼此都是借宿,咱們礙著他什麼了。」

    鍾國棟感喟的說道:「這就是江湖,在江湖上有些事是不能按常性而論的。
咱們該歇息了,忠兒,你去跟廟裡的廟祝交涉一下。」

    鍾家忠應了一聲,立即偕同他的妻子姚玉姑向藥王廟裡奔去。交涉的結果很
圓滿,他們總算不至於露宿荒郊。

    翌晨天剛破曉,他們便由柳泉鎮南下逕奔徐州。

    這裡是座名城,交通十分便利,在江湖來說,是非也就比別處為多。鍾氏一
行到得不算太晚,還是連續找了好幾家客棧才覓得寄宿之處。由於連日長途跋涉,
一家老少全都有些疲乏,晚餐之後也就分別就寢。

    鍾家孝與大哥家忠同睡一個房間,正當他好夢方圓之際,忽然被人推醒,及
他睜目一瞧,只見床前立著一個國色天香的白衣姑娘,卻是五弟家信在雲嶺救下
的程如萍。他正要出聲呼叫,一隻柔若無骨、軟玉溫香般的玉手已堵住他的嘴唇。

    「不要出聲,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程如萍說完這兩句話,也同時拿
開了自己的手掌。鍾家孝坐了起來,他沒有出聲,只是目射異彩,眼巴巴的向程
如萍瞧著。

    程如萍原是要告訴他重要消息的,此時竟然面色一紅,低聲嬌叱道:「瞧你
這副傻像,你還要不要聽了。」

    鍾家孝「啊」了一聲,說道:「姑娘請說。」

    程如萍說道:「有人要對付你們。」

    鍾家孝一怔道:「是誰,你快說。」

    程如萍道:「他們雖然毀了鍾家堡,但自己也受到嚴重傷亡,於是領了援兵
一路追趕下來,我想你應該知道他們是誰了。」

    鍾家孝心中雪亮,那追趕他們的人自然是金蜈門了,不由切齒道:「金蜈門
未免欺人太甚,正好與他們決一死戰。」

    程如萍嫣然一笑道:「二哥,保存實力,以圖再起,逞勇鬥狠,智者不取。」

    此女生得具有沉魚落雁之容,當得上天生尤物,艷麗無雙,不知有多少年輕
人會甘拜她的石榴裙下。當日在堡裡,鍾家孝也是對她追求的一個,後來見此女
對他家老四家義較為偏愛,其他的人便懸崖勒馬了。翅機會讓給了家義。如今,
那支纖纖玉手堵住他的嘴,他覺得在剎那之間,有著如視芝蘭的感覺,直到此刻
還有滿頰生香的感覺。尤其是她這嫣然一笑,更是百媚俱生。鍾家孝雖是坦蕩蕩
的君子,也不免感到心神一蕩。

    程如萍又說道:「他們人數若有十人之多,個個功力不凡,你們要小心應付
才是。大哥被我點了睡穴,也應該醒來了,告辭。」

    說著,她輕功拂過後窗,人影頓時杳息。程如萍的輕功之高,鍾家孝不由得
衷心欣賞。

    鍾家孝起身穿上衣衫,家忠也於此刻醒來,見狀問道:「老二,你要做什麼。」

    「程姑娘適才來過了。」

    「她來做什麼。」

    「她說咱們仇家已追上來了,要我們小心。我要去稟告爹一聲,咱們一起去
吧。」

    「好的。」

    他們兄弟叫醒了鍾國棟,當即將程如萍所述詳細的向老父稟告。鍾家孝報告
完畢,家忠已是雙目冷赤,握拳透掌,從喉嚨發出嘶叫:「好雜種,我們拼了。」

    家孝也咬牙切齒地說道:「金蜈門未免逼人太甚,爹,正好在此與他們決一
死戰。」

    他們兄弟二人的聲音很大,早已驚動了陳玉卿婆媳,她們剛剛來到鍾國棟臥
榻處,惠琴小妮子也來了,問明了原委之後,無不百脈賁張,熱血沸騰。


                               第六章

    此刻,客棧的屋頂上一個粗厲的語聲已傳了進來:「鍾國棟,任你走到天涯
海角,也逃不掉金蜈門的掌握,識相的,趕快滾出來回話。」

    從窗隙望出去,來敵約莫有十數人,逼近的速度不但緩慢下來,而且開始分
散,顯然是準備接刃的陣勢。

    鍾國棟沉思片刻,突兀下令:「玉卿,你帶家忠夫婦與琴丫頭由後面撤退,
按我預定路線在白馬寨等候,由我與家孝斷後。」

    命令不出,諸人無不愕然,陳玉卿急道:「這是怎麼回事,國棟,強敵當前,
我等怎能丟下你父子二人。」

    鍾國棟凜厲的說道:「保存實力,以圖再起。玉卿,不必多說,快帶孩子們
走。」

    姚玉姑一扯陳玉卿的衣角,悄聲道:「娘,爹的指示是對的,咱們就遵命吧,
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

    於是,陳玉卿不再多說,叮囑一聲「保重」,疊聲招呼家忠夫婦及惠琴向屋
後撤退。

    這時,鍾家孝已經站在乃父身邊,他右手一把青鋼長劍,左手緊握兩枚追風
神芒,殺手騰騰,威風凜凜,活像一頭發怒的牛犢。

    由於金蜈門的人馬是由外往內攻,視線的角度受到限制,到現在尚未有發現
屋內的情況有變,他們正一步一步的以半圓陣勢縮攏接近,期待著一場殲滅性的
混戰。

    卓立在客棧前的栓馬廣場,鍾國棟側身問道:「家孝,不怨我留下你來斷後
吧。」

    鍾家孝忙道:「事情總要有人來做,大哥已成家,琴妹她們是女流,爹的決
定絕對正確。」

    鍾國棟笑了笑,說道:「孝兒,你相不相信,人的生死是早就注定的,劫運
不到,雖死猶生;劫運臨頭,雖生還死。爹作這決定雖也有如你說的,但主要的
是看你面相並非夭壽之狀。孝兒,咱們爺兒倆好好幹一場。」

    攻擊者各自取好位置站好,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的人物緩步走了出來,一雙褐
色的眼睛,眼中的神情在冷漠中更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寡絕意味。他盯著鍾國棟,
語聲平板的說道:「鍾大堡主。」

    鍾國棟點點頭,笑道:「不敢當。」

    對方目光流動,問道:「其餘的人呢。」

    鍾國棟平靜的回答著:「走了。」

    哼了一聲,那人似乎頗為不悅地說道:「走了,從那裡走了。」

    鍾國棟毫無笑意的笑了笑,說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嘛。」

    這一次他居然沒有發怒,反倒是有所頓悟的樣子:「不錯,你不會告訴我,
但我可能有法子找到他們。」

    鍾國棟說道:「那是你的事。」

    那人忽道:「我姓彭,叫彭漢雲,金蜈門的總司事。知道我的心,都稱呼我
為血蛇。」

    鍾國棟問道:「席捲鍾家堡那天晚上,你似乎不曾到場。」

    彭漢雲頷首道:「我是第二撥,在途中發生了一點小意外,耽誤了支援的時
限,也失去了一次大好的立功機會。」

    鍾國棟淡淡的說道:「不用急,眼前的機會你下載好淌上。」

    彭漢雲竟笑了起來:「大堡主的確是可人兒,難怪史老二恨你入骨,提起你
來咬牙切齒,想是那天晚上吃了你不少苦頭。」

    這彭漢雲稱呼他們的總執法竟用這等口吻,表面上似乎狂妄逾矩,實則正顯
示出他在金蜈門的身份與份量。雖然鍾國棟早已曉得這總司事的權力甚重,卻未
會料到幾乎有凌駕金蜈門除正副門主外的第一號人物之上的威風。

    彭漢雲又接著說道:「如此說來,寶眷是安全的了。」

    鍾國棟說道:「托彭兄之福,至於他們情況如何,似乎與你沒有關係吧。」

    彭漢雲言詞閃爍的說道:「大人拚命,孩子們無辜,我只是表達一個長輩對
晚輩的關切而已,人都有某一方面的仁恕心懷,是不是。」

    冷冷一笑,鍾國棟道:「像尊架這種長輩,還是少有為妙,尊駕的善意只怕
孩子們消受不起。」

    彭漢雲眼中光芒映動,古怪的說道:「這卻不一定,大堡主。」

    鍾國棟大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彭漢雲驀地腔調轉為僵硬,變化之快,猶如風譎雲詭:「意思是說,替史老
二他們報仇雪恨的辰光已經到了,鍾大堡主,你想拖延時間,好讓你的家人從容
逃逸,我卻由不得你這麼稱心如願。」

    沉重的厚劍劍舉胸前,鍾國棟平靜的說道:「你原是為這個來的,彭漢雲。」

    彭漢雲慢慢轉動著身子,當他轉到一半,插在後腰板帶上的一柄龜殼鞘長劍
業已握在手中,劍鋒拔出,映出一溜冷電似的瑩瑩青光,然後長劍倏分為二,交
叉閃耀,老天,居然是雙刃合一的利器。

    站在鍾國棟身側的家孝湊近一步,壓低嗓門道:「爹,由我先上。」

    鍾國棟搖搖頭,說道:「不,你掠陣。」

    鍾家孝知道老父用意,是恐他敵不過彭漢雲,事實上也的確有所顧忌,搏命
當前,不是客氣事,沒有把握便會白白犧牲,則毫無意義可言了。他不再多說,
默默退了圈外。

    彭漢雲斜瞅著鍾家孝,聲音裡似笑非笑道:「娃兒,在鍾家你是排行第幾呀,
你要對我有興趣,且等過了這一場,遲早總會輪上你的。」

    鍾家孝面孔僵沉,雙目平視,半句話也不回答。鍾國棟左臂一抬,說道:
「請吧,大司事。」

    兩道劍刃就好像雙龍吐水,僅僅一晃之下,已到了鍾國棟眼前,他的沉重厚
劍皮鞘下沉,劍鋒暴起,但見冷焰炫映於鞘口,一對長劍已經蕩出,先有火星飛
濺,才響起連串的金鐵撞擊之聲。

    彭漢雲身形迴旋,雙劍芒彩驟現,宛如萬千光芒隕落,口中同時叱呼:「好
個拔劍術。」

    鍾國棟劍隨人走,匹練般的銀帶繞體流燦,光接合著光,刃連衝著刃,鏑鋒
破空,聲同裂帛,彭漢雲九次運劍罩蓋,全然無功。就在雙方急速的騰掠交觸裡,
彭漢雲猛的一聲斷喝:「併肩子上。」

    應合著他的叱喝,圍在四周的金蜈門諸人中立即躍起三條人影,飛撲而來。

    不待鍾國棟分神動手,一旁掠陣的鍾家孝立刻縱身迎戰,長劍伸縮如電,竟
然照面之下就被他截住兩員。

    第三個夾擊者衝過鍾家孝的攔截,盾斧並舉,悍不畏死的攻向鍾國棟。鍾國
棟猝旋三步,讓過彭漢雲的連環劍式,大偏身,厚劍忽而從他的右手貼肘溜滾,
肘彎適時上抬,劍鋒便不可思議的突出於肩頂。那夾擊者攻補落空之下,做夢也
想不到對方的傢伙會自這樣的角度冒現,慌忙躲避,卻已慢了半分,血光湧處,
胸前業已裂開了一道尺許長的血槽。

    鍾國棟左手反穿,握至劍柄,劍刃由下而上,劃出弧光,以快得無可言喻的
速度再次飛虹,斬肉聲才起,那甫受創作的夾擊者已被攔腰劈為兩段。

    同一時間,彭漢雲雙劍閃掣,倏然在鍾國棟背上帶起兩抹鮮血。但鍾國棟宛
若不察,他的厚劍就地猛撐,人已一個斤斗猛翻出去,倒翻的過程僅是條短窄的
曲線。就在這路短窄的曲線中,劍如電光石火,像是驟然間炸碎了千萬根冰柱。
彭漢雲身形狂掠,著地時連連踉蹌,要不是急以雙劍撐地,差一點就仆跌於廣場
之中。

    另一邊,鍾家孝正拼著以長劍硬架敵人揮來的尖矛斧,劍身吃不住,斧刃壓
落,在他手臂上割裂三寸入肉,幾乎就在肉綻的一剎,他的長劍就勢往前一送,
插進了對方的小腹。

    併肩子力拼鍾家孝的兩位如今只剩下一員,這一員亦頗夠種,趁著鍾家孝的
長劍未及自他的同伴小腹中拔出,猛一皮盾砸向鍾家孝的背脊,斧起如錘,狠狠
劈向鍾家孝的後頭。於是,鍾家孝往前一個晃蕩,藉著晃蕩之勢,原地橫滾。這
一橫一滾之間,手上的長劍猝往回拋,劍勢的強勁,不但完全沒入對方的小腹,
更把這位金蜈門的朋友撞出五步,仰頭翻倒。

    又有五名金蜈門的角色撲入場中,在他們尚不會有所行動之前,鍾國棟大叫
著,凌空一個翻騰,形狀竟似一頭隼鷹的撲擊,他的兩隻袍袖猝揚,立即五彩繽
紛的光華流虹也似,倏然旋閃射擊。

    「追風神芒。」渾身浴血,衣裂肌綻的彭漢雲怪喊一聲,飛快後退。

    鍾國棟已疾不可言的搶到他的前頭,只見他厚劍揮揚,彩芒刺眼,七十股勁
道合擊彭漢雲。

    奇就奇在這裡,狠也狠在此處,在四射的彩芒灼眼,勁力縱橫中,陡然間叫
人分不清鍾國棟的攻殺重點在那裡,更摸不透他的出手路線是何方了。一位金蜈
門把頭角色驀地湧起一輪光圈護住全身,光圈彈厚而嚴密,滴水不進。但是鍾國
棟的攻勢卻詭異的反折,越過了這位把頭,飛罩那方待撲上來的五位仁兄。

    其中一位仁兄舞著尖矛斧,他甫見彩芒射至,馬上倒躍,同時短矛斧在一顫
之間布起一路光網。鍾國棟的大笑聲中左臂猝掄,彩光神芒交相映輝,暴射而出,
竟一下子突破那位仁兄的尖矛斧拆成兩半,他自己也被那枚如電飛來的神芒擊中
肩頭,猛然一個側轉,這位金蜈門的角色便悶鼻著摔倒於地。

    「嗡」的顫抖著,那枚擊中金蜈門那位仁兄的神芒卻並不墜落,竟在一撞之
後反彈而回,恰巧被鍾國棟等在那裡的一隻手接住,就好像那枚神芒自俱野性,
特意飛回它主人的掌握裡一樣。不錯,這正是鍾家堡的一門絕技,歸引力,是一
種力道上反回技巧的至高運用。

    沒有一點遲延,鍾國棟又以鷹隼似的姿態凌空飛斜,劍芒四躍中,另四名圍
上來的黑衣勁裝大漢已有兩名腦袋碎成柿爛子般跌躍出去。一名黑衣的雪亮腰刀
齊著頭削過鍾國棟的上面,鍾國棟忽地一口「長龍氣」噴出,哺的一聲激響,那
黑衣人整個面孔全開了花,四仰八叉地倒翻七步,不差分毫。在此時鐘國棟的左
手發揮,僅存的那個黑衣人也在慘叫聲裡把一張臉蛋染成血紅了。

    「住手,通通住手。」金蜈門的人齊齊收勢站定,卻全拿眼睛望著彭漢雲。
姓彭的不理他們,先試著以雙劍維持重心,顫巍巍的走出兩步,才衝著鍾國棟說
道:「難怪史老二在你手下吃了大虧,鍾大堡主,對金蜈門來說,你是一個禍害。」

    鍾國棟舔舔嘴唇,說道:「這全是你們逼出來的,鍾氏一門隱居嶗山,做的
是正正當當的生意人,你們卻血洗我鍾家堡。彭漢雲,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們金
蜈門便永無寧日。」

    淡褐色的眼睛泛著赤紅,彭漢雲艱辛的說道:「我們不會容許你繼續對金蜈
門肆虐,鍾大堡主,我們要使用一切可行的法子除去你。」

    鍾國棟冷硬的說道:「彼此的心願完全相同,彭漢雲,如果你們認為我僅至
此而已,就未免輕估你們血洗鍾家堡之後所種下的仇恨了。」

    注視著鍾國棟片刻,彭漢雲扭頭便走。由於身子轉動太急,險些又摔在地下。
兩名金蜈門的兄弟趕忙搶過來將他扶住,才歪歪斜斜走出屋外大路。

    他這一走,金蜈門其餘的人馬立時收拾殘餘,一陣風也似隨卷而去。

    鍾國棟目送這一些凶神離開,默立無語。鍾家孝步履蹣跚的走了過來,神色
怔忡又迷惘,說道:「姓彭的約莫以為只待他們一到,立時便可以風捲殘雲之勢
將我們一掃而光,所向披靡,殺得落花流水。如何料及竟是撞到鐵板,碰了個丟
盔卸甲,鼻塌嘴歪。」

    鍾國棟說道:「我們僅有兩人,就我們兩個已生殺他們三雙有半,彭漢雲自
己亦受創不輕,在這種情形下,他如何不敢輕舉妄動,繼續深入。彭漢雲尤其擔
心的是不知我們背後尚有多少伏兵,剛剛開頭已然損卒折將,徵兆一壞,難免動
搖士氣。硬撐下去,而敵性未卜,局面將會更糟。姓彭的懂得這個道理,方才下
令退兵。家孝,現在你明白他們撤離的關節何在了吧。」

    鍾家孝依然迷惘的說道:「爹,那我們為何不乘勝追擊,先解決他們再說呢。」

    鍾國棟說道:「他們心懷鬼胎,擔心我們背後伏兵,我們又何不防他們後面
的援兵呢。再說,你應該懂得困獸反噬的道理,若把他們逼急了,便撐下來,到
時候還不見得誰勝誰負。同時你也傷得不輕,何不見好就收,趕去跟你娘他們會
合呢。」

    連連點頭,鍾家孝說道:「原來是這層因由,難怪彭漢雲走得比兔子還快,
我先時猶在奇怪,就憑他如何會生生嚥得下這口鳥氣的。」

    鍾國棟道:「忍一時之氣,總比懷千古之恨合算。孝兒,行道江湖,當以此
為戒。」

    須臾前後的死鬥狠拼,來得快,去得急,對鍾國棟而言,像是做了一場惡夢,
將厚劍連鞘掛向腰側,鍾國棟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微現倦意的說道:「好歹又
過了一關。」

    他們還沒有到白馬鎮,就追上了陳玉卿他們。到達白馬鎮僅僅打了個尖,又
策馬西行。直待夜色蒼茫之際,他才勒住奮蹄狂馳的健馬。此地右臨河道,左依
森林,景色荒涼無比,在月隱星稀之下,冷風刺骨的寒夜,難免令人興起一股淒
涼的感覺。

    鍾家忠他們不敢問,夫人陳玉卿緩緩策馬來到鍾國棟的身側道:「國棟,咱
們今晚……」

    鍾國棟說道:「咱們在這兒歇息下,讓馬兒喝點水。」

    陳玉卿道:「你的意思是咱們還要趕路。」

    「是的,這是不得已,為了擺脫金蜈門的糾纏,咱們必須提前到達怒漢坡。」

    「國棟,咱們的人馬卻很疲乏,迢迢數千里,怎能如此趕法。」

    「不,咱們只要到達怒漢坡,就不必再趕路了。」

    「為什麼,你不是說咱們要去廣州麼。」

    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你們都住在怒漢坡,廣州由我一個人去。」

    陳玉卿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國棟。」

    鍾國棟說道:「咱們在一起目標顯著,很容易被金蜈門發現。再說,孩子們
江湖經驗不夠,武功不夠紮實,這樣流浪江湖,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陳玉卿幽幽說道:「國棟,你一個人去就能叫咱們放得下心麼,再說咱們在
怒漢坡人生地不熟,即使能夠生活,也非長遠之計。」

    鍾國棟道:「你放心吧,玉卿,憑我的武功,江湖上能奈何我的並不多。只
要沒有了後顧之憂,天下都可去得。至於怒漢坡麼,你忘記屈元蒼那個人了,他
就在那裡稱雄道霸的。」

    「屈元蒼。」陳玉卿失聲低叫:「我想起來了,那位肩膀上披著一條紅白兩
色的披肩,形似半截大氅般橫遮兩肩,又圍在腰上,身體魁梧,低額隆鼻,突腮
削唇,形同豹子頭的仁兄。」

    鍾國棟笑道:「不錯,正是他。」

    陳玉卿說道:「這個人去過一次鍾家堡,因為初次見面,我對他並無深刻印
象,事後我也忘了問你,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能信任到托妻寄子的地步。」

    鍾國棟回憶著,他笑著道:「屈元蒼精擅一種玄天掌,那是一種力道如鋼,
粉石貫頂的陽剛掌力,有著無比的罡烈勁道。」

    陳玉卿頷首道:「我曉得,那種掌力打在人身上能把人像炸飛炸散了一樣,
又宛如一個人從極高的地方摔下來似的四分五裂,看上去十分恐怖。」

    鍾國棟低沉的說道:「正是如此,但別人卻不知道屈元蒼在施展玄天掌掌力
之前,必須先提聚他苦練有成的巨杵真力,將一股巨杵真力貫入掌心之中,發掌
後才有如許力量。我在認識他的時候,他的玄天掌還沒有今天渾厚,而他的天馬
堂組合也沒有現在的硬實,那是八年,不,快九年之前了。」

    頓了頓,他微笑著繼續說道:「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在怒漢坡南去十餘里
的一片荒林子裡,我正好經過那邊在林外歇腳,林子裡忽然傳來一陣呻吟聲,呻
吟聲中還加雜著粗重的喘息聲,我好奇心甚,馬上前去一看,你猜怎麼著。」

    陳玉卿說道:「屈元蒼在裡面。」

    鍾國棟笑了,他說道:「當然他在裡面,我們本來就是說的他嘛。」

    陳玉卿跟著也抿嘴笑了,她說道:「那麼,他叫人揍傷了,是不是。」

    鍾國棟搖搖頭,說道:「不是。」

    沉思片刻,陳玉卿問道:「那是生病了,或叫毒蟲咬了。」

    鍾國棟說道:「生病怎會跑到荒林子裡去生,這乃是他自己地盤以內呀,而
且時已深秋,那來的毒蟲。」

    陳玉卿攤攤手,無可奈何地說道:「我猜不出來了。」

    夫妻二人這麼聊著,孩子們像聽故事般聽得入神,此刻,鍾家跺突然插嘴道
:「那便是練功不慎,走火入魔。」

    鍾國棟嘉許地點點頭,說道:「是屈元蒼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林子裡練他的
玄天掌,可是就在提聚一口巨杵真力的時候,因為一隻兔子突然從他身邊奔過,
他老混球猝然驚擾之下,這一股力量便沒有正常的循著經脈之道貫入四肢百骸,
反倒猛一下子散竄了,完全逼注至內腑五臟裡頭。」

    陳玉卿聽著低呼一聲,說道:「內力散竄,真氣反逆,乃是一個有高深武術
造詣的人最最忌諱之事,就如走火入魔近似……」

    鍾國棟道:「正是如此,屈元蒼當時便倒在地上,牯牛似的身子卻捲曲成一
團,弓著背,縮著肚皮,雙手捂胸,一張豹子頭般的臉孔也倏紅倏白,汗水岑岑,
甚至連面上的五官也移了位。我一見他這狼狽熊樣,便明白他是怎麼回子事了,
所以我立即上前用本身的一口丹田真力為他疏導經脈,並逼使散竄於他內腑的反
逆之力緩緩回位。搞了一陣子,才算給他調理過來,他又自己坐下行功運息,一
直折騰了快兩時辰,屈元蒼的一條命方才保住。你猜他恢復體力之後對我如何。」

    陳玉卿嘴角一撇道:「那還用猜,當然是千恩萬謝,感激得恨不能掏出肺腑
以服厚恩。」

    鍾國棟大大搖頭,說道:「錯了,大錯特錯。」

    陳玉卿愕然的說道:「這是任何一個人的本能反應呀,這就叫做人性。你對
他有救命之恩,他當然就會如此對你,莫不成他還想揍你一頓。」

    鍾國棟「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想,他根本眼一睜開,出手就向我搗來。」

    陳玉卿幾乎自鞍上跳起,她驚疑地說道:「什麼,他竟然在調息過來之後,
第一個動作就是一拳向你搗來,這真是不可思議,八成屈元蒼這人腦筋不太正常。」

    眨眨眼,鍾國棟說道:「正常的很,比你我還正常。惟一與我們不同的,那
是他有一套怪道理,怪想法。」

    陳玉卿十分有趣地說道:「說說看。」

    鍾國棟說道:「當然,他這一出手打我,我也楞了,差一點就吃他打著。我
在險險躲開之後,這口氣似是比他更要大,因此我們兩個便干將起來。屈元蒼許
是精神養足了,這一動手卻好生狂悍,一直打了差不多有六百餘招,才被用黑刀
三反手劈倒了他。他固然倒了,我也累得渾身大汗,氣喘如牛。」

    聽得丈夫提起黑刀三反手這門武功,陳玉卿說道:「國棟,孩子們都長大了,
內力也較前有了長足的進步,這一手應該找個適當的機會教給他們了。」

    鍾國棟點點頭道:「當然,當然。」於是,鍾國棟接著說道:「你是知道的,
黑刀三反手就似它的名字般歹毒、狠厲、詭異,施展起來確有點像人們悶不吭聲
猛砍黑刀一樣,這套玩意我至今也只用過那一次。屈元蒼在在吃虧之後,怪的是
他非但不氣不怒,反而十分高興的大笑起來,他搖搖晃晃的爬起,又搖搖晃晃的
走近,伸開兩臂竟要擁抱我。我自是不會讓他這麼抱住,但我們卻和解了,更結
成了刎頸之交。」

    陳玉卿迷惑地問道:「為什麼。」

    鍾國棟明朗的說道:「因為他的一篇理論。」

    鍾家孝好奇地問道:「什麼理論,爹。」

    鍾國棟笑了笑,緩緩的說道:「他說,他對我的幫助感激不盡,可是他卻一
輩子交龍交虎不交窩囊,他須知道對他施以如此恩惠的人是不是個半瓶醋,因為
他不情願他打算終生銘謝的人實際的份量才差。換句話來說,他要救他的人也是
個英雄好漢,這樣也才能襯托得起他那浩蕩的恩謝,與他高傲的獨霸一方的地位。
我想了好大一陣子以後,總算勉強想通了,這才和他言歸於好,接受了他無比的
熱情。」

    陳玉卿搖搖頭,笑道:「有這種想法也真叫怪誕了,不過由這一點,便可看
出屈元蒼此人的堅強硬朗,豪邁粗獷之氣,只是略有些蠻橫罷了。遇著的是你,
他沒有失望;假如換了個人,只怕救了他還得挨頓好揍。」

    鍾國棟安詳的說道:「他的腦筋是有些與眾不同,他一生敬重硬漢,也一生
與硬漢作對,甚至連一些孬種的敵人都不屑親手去產除。同樣的,他也不願有孬
種的恩人及親人,他就是那樣,堅硬如鐵。」

    陳玉卿喃喃的說道:「怪物,真是怪物。」

    鍾國棟一笑道:「除了這點怪怪之外,老實說他的脾氣之燥,出口之粗,動
作之野,也往往使人不堪承教。但是,他卻絕對的重道義,講信諾,忠肝赤心,
熱情如火,是一條真正的江湖好漢。」

    在談笑中不顯得寂寞,也忘記了疲勞,鍾氏一家老少經過這一陣子調息已經
恢復過來,陳玉卿朝四週一望,說道:「從這裡到怒漢坡的方向對麼。」

    鍾國棟說道:「差不多,前面是雙福集,我們預料在那裡打尖,再朝前去百
十里就是怒漢坡了,離這裡大概二百不到。我們緊趕點,明天天黑便可抵達。」

    陳玉卿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鍾國棟指揮家人上馬,不覺輕騎加快,蹄聲
在塵土飛揚中,他們業已匆匆趕往前程,暫時安頓了他們的生活。

    他們暫時安頓了下來,金蜈門會就此罷休嗎,當然不會。所謂斬草不除根,
春風吹又生,以駱孤帆的性格,豈肯留下後患。不過,他們正忙著一件事,那就
是金蜈門一年一度的拜月大會,也就是祖祭。

    一輪明月,驅去了沉沉的暮色。這輪明月,爬上了柳梢頭,給歡樂的人間灑
下了一地的銀色。雖然還是仲夏,可是它的光芒足可和中秋比美。

    今夜是金蜈門一年一度的拜月大會,今年的拜月大會不同於往昔,因為他們
瓦解了嶗山鍾家,也可以說是駱孤帆報了一箭之仇。

    就在此刻,一群女郎出現了。她們一個個身穿白絲蟬翼薄紗,從一個陰森森
的屋子列隊出來,領前的兩個女人手中捧著白燭台,在她們的背後陸續跟著十幾
個女孩子。她們不出一聲,婀婀娜娜,裙裙翩翩,顯得既冷艷又神秘的。偌大的
原野,只有那麼一座屋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條小河,綠草如茵。

    她們來到草坪上,領先的兩個人緩緩跪下去,放好燭台,其後幾個女郎也照
樣跪在地上,迎著月神膜拜。惟一沒有下跪的,是個著粉紅色薄紗的女郎,其他
女郎在那裡低聲祈禱。當祈禱一段落時,領先的那名少女便徐徐的站了起來。然
後,這女郎輕靈地以一種舞蹈的動作和手法慢慢地將她的薄紗解開了,脫下來。

    月光和燭光照著她赤裸的胴體,顯得晶瑩如玉。這少女約莫二十歲左右,那
成熟的玲瓏浮突的身段,洋溢著令人不可抗拒的女性魅力。她的面貌也是美艷絕
倫,只是在銀色月光之中卻有一份迫人的冷漠,使她看起來更加冷艷。

    赤裸的她又跪下來了,乳峰沐著月光,乳暈如彩虹般嬌脆,微彎的玉臂,反
射著美妙的弧光。接著,這群人之中的另一個女郎也站了起來,盈盈地走到那裸
女的前面。

    這女孩年紀輕輕,也許不到十八歲,她一頭烏溜溜的秀髮,小巧的櫻桃嘴,
水靈靈的眼睛,是個極其漂亮而又稚氣未泯的女孩子。但是,這女孩子亦跟那裸
女一樣,臉上是冷然肅穆的神色。就在那裸女的身前,女孩子迎著月光,脫去了
身上的薄紗。她的動作,不若先前那女郎的妙曼,還有點延延疑疑的,然而所有
的姐妹都在注視著她,她不能不照脫如儀。

    輕紗帶減一聲歎息,滑到草地上,少女青春柔美,活力充沛的胴體裸露在如
銀的月色下。她的胸脯不高,但很挺脹,有蓬勃的生命力。乳蕾活似兩顆骰子,
腰肢很細,腹部平滑,小腹以下小丘隆然,那裡好比水晶般光澤,似月亮般皓白。
這裸體的少女不像其他那些少女般跪著,而是在草地上躺下去,迎著月光把兩眼
閉起來。

    星星在閃耀,那少女一動也不動。忽然,又有一個女子站起來,走到裸女的
身邊。她是個黑美人,皮肢又黑又亮,白紗在她的身上顯得黑白分明,她人又高
大,肌肉結實得很,濃黑的鬈發盤在頭上彷彿一窩小蛇,千頭鑽頭,奇趣盎然。

    黑美人又是個出色的舞蹈家,她脫去薄紗,無聲地但極具節奏的在裸體少女
左右跳著,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了勁力,充滿原始粗獷的美。所有的人,全被
她精湛的舞姿所吸引。

    當她跳到最高潮的時刻,忽然她跪下,伸出她的柔荑去觸摸臥地的裸女。黑
發裸女的身子顫了一顫,她迷迷惘惘的張開眼來,眸子閃動,漾起了兩池春水。

    黑美人的動作像情潮如沸的壯漢,她捧起黑髮少女的乳房,用她厚厚的、血
紅的嘴巴去吻她。

    燭光掩映,月色朦朧,少女低哼了一聲。黑美人這時半躺半跪,側著身子,
汗液反映著一層水光。她渾身上下像古銅塑像,益發光可鑒人一般。她用上挑逗
的手法,用嘴用舌用手,更用結實的大腿,對少女的敏感地帶展開騷擾和玩弄。
她的手這裡捏捏那裡摸摸,偶爾按捺幾下。

    那少女就像一部開動了的老爺車,全身顫動。呻吟聲由低沉而變成粗重,少
女的四肢也在不斷蠕動。

    這時,黑美人把她猩猩似的嘴唇移到少女豐滿的大腿上,吻她舔她,那舌頭
無微不至,漸漸地並移上了少女光潔如剛出籠饅頭的小丘上。

    少女不由自主從草地上聳起腰來,兩手要伸出來抵擋,但是黑美人同時抓住
她的雙手,只是用上輕微的氣力,少女便無法動彈。黝黑的面孔朝皓白的小腹下,
堆動著摩擦著,不一會少女哼出來一陣不安而難耐的呻吟聲。

    黑美人這時大展舌功,這舌頭分明受過特殊訓練的,否則不會伸得如此的長。
她像一頭食蟻獸,朝著小丘下方的一個巢穴埋首舔食。實際上,黑髮少女身體裡
面也真像爬滿了無數的蟲兒蟻兒,渴望有這樣一隻飢餓、貪婪而又能幹的食蟻獸
來舔食。但當這可愛而又討厭的舌頭在小巢旁邊舔食之際,她哼著,覺得身子在
軟虛下來。

    漸漸的她四肢乏力了,狂扭的腰兒亦再也扭不動了。於是,黑美人放開她的
手,騰出來揉她挺脹的小峰巒,捻弄峰巔的兩顆小草莓,另一隻手卻是提起少女
的玉腿,使她屈曲得縮起來,她的舌頭離開了小巢。

    少女最神秘、最艷麗的景色恰被燭光照到,是一片嫣紅,一片濕潤,彷彿一
朵凝結了露珠兒的石榴花。

    跪著的其他少女也發生一番小小的騷動,有人在歎息,而更多的人在呻吟,
其中更有人搖搖欲墜,沒法再跪得平穩。

    少女在低聲乞求著,沒有人聽得出她在說什麼。可是,她痙攣中的肉體卻是
在極力向黑美人的臉部湊送過去,顯然她身體裡面的蟲兒蟻兒,非但未給食蟻獸
舔食精光,相反的似乎是越來越多,把她咬噬得非常難過。

    黑美人卻在欣賞一番之後,才恢復她的工作。這一次,她把舌頭的特殊功能
發揮得淋漓盡致。那舌頭捲著伸縮著,還有那要命的牙齒,配合了舌頭的進攻。
少女最細嫩的肉體卻像給人擺在飯桌上被人咬噬,那感覺真像是粉骨碎身,給這
黑美人嚙食殆盡,只剩下一灘快樂的水。

    神秘的古屋裡凝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金娛門門主駱孤帆,正對著一層天
地佛頂禮膜拜。

    這層所謂天地佛的神像,是一個男神和女神的正面抱合,作交合的姿勢。男
神獸首人身,有一頭或三頭兩種。但不論是一頭或三頭,都有十多隻手,其中兩
手抱住女神的腰,其餘的手如多手觀音一樣執著各種法器。兩側則作馬步,右腳
踏九條黃牛和九個童女性交,左腳踏著九個童男和九隻白鳥作性交。驟然看起來,
這男神的左右腳下的十八對風流傢伙,似乎荒唐無稽,但是卻有它的出典的。

    女神面目嬌麗,曲線玲瓏,她兩手挽著男神的頸,閉目吐舌,吻著男神似無
限沉醉。她的左腳首地,右腳蹺起勾著男神的腰際,兩股之間男女性器官纖毫畢
露,惑人至甚。

    這層天地佛的高度完全如真人,天地佛的產生據說是因為佛教興起以後,曾
和婆羅門教發生連綿大戰,佛教信徒死傷既多,男女僧人又屬獨身主義者,因此
不能不求人口的增加,以維持宗教的延續。於是有一派的教徒開始供奉天地佛,
俾信徒能獲佛的感召,使人口遞增。他們就取了牛神玉女,白鳥金童繁殖人類的
故事,共同塑成天地佛像。現在西藏境內的黃教喇嘛經典中還有一部《摩煞哈尼
烈經》,是奉頌以向天地佛求福的,經中明顯的教導信徒怎樣交合生子,例如:
「以金剛杵直入蓮宮,便能產生小金剛」和「華蓋納於蓮台之上,調和天地之氣,
教可昌盛。」

    這些句子的意義與解釋非常明顯,所謂金剛杵、蓮宮、華蓋、蓮台等都是男
女性器官的代詞,直入是動詞,誦經人當然一看便知,毋需詳加註解的了。

    宗教是帶點神秘的,教律就是信徒的法律,教義既有產生小金剛的訓言,信
徒就不敢以邪惡視之了。金蜈門信奉的是拜月教,所謂拜月就是在秋收以後月亮
高懸時節,男男女女集合殿內殿外,女的在殿外高舉火燭向月神膜拜,選出一名
處子作為奉獻,向月神祝福。適才的那黑髮少女,就是這次奉獻的對象。

    男的則在殿內向天地佛頂禮,到了月亮西沉,他們就互相追逐,各選愛侶遁
入深谷間,盡情享受。

    這裡先抄幾段拜月教的教義讓大家看看。

    「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同蘋果樹在樹林中,我歡歡喜喜坐在他的蔭下,嘗
他果子的滋味,覺得甘甜。因為我恩愛成病,他的左手在我頭下,他的右手將我
抱住。」

    「你的兩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對小鹿。」

    「我的新婦,你的嘴唇滴蜜,好像蜂房滴蜜,你的舌下有蜜有奶。」

    「我在外頭遇見你,就與你親嘴,右手必在我的頭下,右手必將我抱住。」

    「我所愛的,你何其美,何其可悅,使人歡暢喜樂,你的身體好像棕樹,你
的兩乳如同其上的果子,纍纍下垂,我說我要上這棕樹,抓住枝子。願你的兩乳
好像葡萄下垂,你的鼻子氣味香如蘋果,你的口如上好的酒,女子說,為我的良
人下嚥舒暢,流入睡覺人的嘴中。」

    這幾段的教義我們讀了已是心旌搖蕩,倘若細細體味個中辭意,則歎「有女
懷春,吉士誘之」等句瞠乎其後了。

    金烏西墜,玉兔東昇,神秘的古屋的房門打開了,只聽駱孤帆大呼一聲:
「男歡女愛,人之大欲;逍遙快樂,拜月昌行。」

    於是,一群曠男怨女歡呼一聲,他們手持火抱走出了古屋。這時候,草地上
已經開始捉對兒嬉戲了,一個叫佩佩的女孩對著另一個姑娘說道:「珍珍,我要
吃生蚝。」

    「黑白講。」珍珍回應道:「這條溪水那會有生蚝,就連小蜆也少見哩。我
常常在這裡游水,清楚的很哩。」

    她說得一本正經,竟惹得佩佩咯咯的嬌笑。

    「珍珍,你誤會了,我說的生蚝是這個。」佩佩的手向著珍珍的身上最麻、
最酸,還有一絲絲得癢的地方摸過去。這下子,珍珍恍悟了,她不禁羞得滿面通
紅,呶起小嘴道:「你好壞。」

    「你說的,我以為這才不像黑珍珠她們那麼壞哩。」

    「你不壞,為什麼要摸人家這裡。」

    「嘻,男人摸你不惱,我也是個女人,碰一下有什麼要緊。」

    「唉,佩佩。」珍珍把酥軟的上身貼過來,幽怨的說道:「你平時碰我可不
打緊,就是在這節骨眼,被你一碰,人家全身都軟癱了呢。」

    佩佩故意擠擠她,結實在臀部揀著珍珍曖烘烘的小腹磨了一磨,卻把這春心
蕩漾的少女弄得渾身上下剎那間像抽去了骨頭一般。珍珍粉面飛紅,聲音有點暗
啞:「不來嘛,唔唔……」

    潮濕而溫暖的氣息呵在佩佩的粉頸上,使得她也有一種麻癢,不期然的變了
手臂,便把珍珍的嬌軀摟個結實。冷不防,衝動的珍珍竟然按捺不住,湊上兩片
灼熱的櫻唇,吻住佩佩發燙的臉頰,玉腿也開始盤過來了。

    「噯,小妮子,你這是做什麼啦。」佩佩忽然有一種肉麻的異感,那是因為
古屋的門開始緩緩啟動,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但這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珍
珍呢還被蒙在鼓裡。

    「唔唔」的情與火熱的珍珍追索著佩佩的小嘴,一副欲罷不能的樣子:「親
熱點嘛,你不要拒人千里好不好嘛。」

    佩佩故意把腰兒擠弄她,口中卻說:「不來了,你就是不怕難為情。」

    「害什麼臊,拜月大會上有什麼難為情的,你看呀,這顆小蒂兒也挺起來了
哩。」俏皮的珍珍卻拿她蘭花般柔軟的手兒,在佩佩的乳房上輕抹一下,然後拇
指和食指捻住了一朵小嬌蕾,嗤嗤低笑著羞她。

    「喲喲,你……」佩佩急著拍她的手,兩個妮子糾纏著。雖然說話聲音不是
太大,但是她們互不示弱,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只不會身上的薄紗都被對
方扯掉了。她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女孩,身段相當健美,皮肌白晰嫩滑,上面襯套
兩個小白瓜,蒂兒粉紅,嬌艷迷人得很哩。四條玉腿都是修長而豐滿,宛似象牙
柱子,臀部飽滿渾圓,彈力充沛,佩佩的腰兒比珍珍更短,顯得長腿豐臀,極是
夠勁。而珍珍有個特點卻是佩佩及不上的,那便是她小腹光滑平坦,迷人小丘高
挺豐腴,月色下可見那微黑的陰影,仿似柔絲。

    這兩個笑嘻嘻的小妮子指著對方的三角小陰影,又調侃了一回。兩個人都是
手多多的,起先是出其不意的碰一下,但是越演越熱烈,火熱的兩個胴體便緊緊
的纏在一起,手中摸到了寶貝東西,就再也不捨得放開。

    嘴兒對著嘴兒,芬芳的津液流滿了口腔,二條小舌兒亦恣意地進入對方的小
池塘裡暢遊起來。剎那間,她們幾乎忘記了一切,雙雙纏綿在草地上,擠作一團。
尤其是珍珍,這時恰像火燒著身子,被蟲兒蟻兒鑽進了迷人小巢,怎麼也撲滅不
了,驅除不掉。她在低低的呻吟聲中,挺著磨著。

    而佩佩的手本來在揉她的腰窩,這時卻是窺準機會,迂迴到滑滑的前面,一
點一點的滑下去。珍珍的同一部位,讓自己和她的茸茸磨擦起來。

    但當佩佩火熱的手移向她,逐漸侵犯到她高高小丘時,她忽然離開了身子,
也縮回了舌頭。她咻咻氣喘的,把嘴兒伸到佩佩的耳畔,顫聲要求她道:「你摸
摸我吧,噯唔……」

    佩佩也有點兒不克自持了,她自己是個女人,但如今才第一次發覺當一個女
人動了春心,挑起慾念,會是這麼嬌媚迷人,有說不出的誘惑。她的手兒稍微慢
了一些,猴急的珍珍卻已忍無可忍的捉住她的手,就向那極端飢渴的小巢摸去。

    佩佩是一手的滑膩,一手的熱潮,這觸覺立刻引起了她的連鎖反應,她竟也
覺得自己的小巢有一種渴,有一種饑,想著可口的食物,饞涎也流了個滿嘴。

    被摸的珍珍卻是不由自主的輕嚷起來,叉分的粉腿急急的合攏,倒把佩佩的
手也夾住了。

    「小東西。」佩佩把發燒似的臉兒貼住她,低聲笑罵道:「我又不是你的情
哥哥,幹麼對我撒起嬌來。」

    「唷,我真想叫你一聲情哥哥,知情知趣的情哥哥哩。」珍珍瞇著眼,可她
的手就像第了眼睛一樣,別的不摸,先就摸到了佩佩癢癢酸酸的小門兒。同樣的,
她亦發現了佩佩的秘密。

    「嘻,我的情哥哥,怎麼你也這樣糟糕,弄濕了人家的手。」

    佩佩是像觸電似的,縮著腿時,珍珍卻張開嘴兒,一下子便含住了她胸脯的
小肉球,吮得極為貪婪。

    這一下,就連佩佩也陶醉萬分。她身子顛簸,腿兒縮到珍珍光滑的背上擦著
她,假意的推卻她,而心中則著實歡心。兩隻小手亦不受控制的益發多情的向她
摸索,漸漸的一隻手指也埋沒消失,那是珍珍的小巢囫圇吞棗,把它吞吃了。

    佩佩心兒砰砰亂跳,她斜乜著眼朝古屋門口一瞥,月影朦朧,正好看見駱孤
帆率領著一群三山五嶽的英豪來到了門口。她一急,忙的把手兒離開了珍珍,氣
喘喘的吻著她說道:「好珍珍,不得了,門主他們來了。」

    「呃,門主來了。」珍珍也吃了一驚,說道。

    「我們快走吧。」

    原來根據拜月教的規定,廣典時女的拜月,男的參天佛,雙方頂禮完畢,女
的則找隱密之地,由男人去找。誰找到誰,他們就可以盡歡,共赴巫山。佩佩與
珍珍因一時忘形,卻疏忽了時間,斜眼一瞥,姐妹們果然都地走得乾乾淨淨,一
個也不剩。

    這一急可真是非同小可,剛回頭便看到駱孤帆像一個獵手似的將手一揮,那
些部屬就像獵狗一樣四散去找尋獵物去了。駱孤帆已到了她們的身邊,佩佩紅著
臉喚了一聲:「門主。」

    「你是珍珍。」駱孤帆眼中射出異彩,聲調並不是嚴厲可怕,卻是柔軟得令
珍珍心醉。這種變化卻是令珍珍和佩佩驚喜,她們知道自己已從鬼門關打了一轉
回來,想不到一門之主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珍珍在驚喜之下,用手掩住自己,可是一雙手掩不了上下三點迷人風姿,她
耳根發燒,怯怯的對駱孤帆行了一個禮。

    「珍珍,門主喜歡你了。」佩佩像要吃醋的樣子。

    「門主,我可以吻吻你麼。」珍珍大著膽子,其實是想駱孤帆來吻她。因為
她看到駱孤帆結實在肌肉,較之小伙子還要結實,她迷迷惘惘的好像給魔鬼迷了
心竅似的。




第七章

    駱孤帆哈哈大笑道:「珍珍,你不怕我了。」

    「我我……」

    「對了。」駱孤帆說道:「珍珍,你有一副好身材,可真埋沒了你了。」

    他上前一步,貪婪的看著珍珍。珍珍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顫動,只見她怯怯
的將羞人的小巢和草地展露出來,輕輕地說道:「我,謝謝門主的誇讚。」

    「真是傑作,你和佩佩好像一對姐妹花。」駱孤帆伸出手,粗野的摸索著珍
珍發燙的面頰。

    珍珍被他這一摸,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她剛想開口,小嘴已被駱
孤帆厚厚的雙唇印了下來,她立刻將臉兒仰高,手臂一彎,便勾住了他的頸子。
她雖然這樣做,但心裡還是怕怕的,所以一直不敢張開眼。她不知道,駱孤帆在
辦完事後會怎樣對她。因為,誰都知道,駱孤帆的喜怒無常。

    駱孤帆早已被她倆的香艷情景挑起了慾念,更看到兩個妮子的瘋狂形態,益
感情潮狂勇,慾火高燒。有人說少女情懷總是詩,所以駱孤帆的吻和愛撫也似乎
帶點詩意。他瘋狂的吻,富於男性魅力的嘴唇緩緩的粗獷、狂野的索吻,吻著她
的嘴,吻著她的鼻,吻到她緋紅的頸項。

    小妮子在一陣挑逗下也不安的蠕動,她有一種說不出的衝動。當駱孤帆的唇
沾到她敏感的小紅豆時,她低哼了。

    這時,佩佩偎過來,用她濕潤的小嘴來封堵珍珍的聲音。珍珍飢不擇食的貪
婪地把佩佩的唇兒啜吮著,她的兩條粉妝玉渾圓的大腿伸著縮著,就不知怎樣的
擺放才好。

    不過,很快的駱孤帆已把這不知所措的粉腿捉住了。駱孤帆的眼前怒放著一
朵粉紅色的玫瑰花,那花瓣兒沐著露水,濕糯著,光澤的,花蕊兒很小很窄,在
它的邊緣茁壯著一顆情慾的種子。即使是肉場老將駱孤帆對這樣鮮嫩的幼稚的幼
齒也不是時時能碰上的,這就叫可遇而不可求,越發顯得珍貴了。

    駱孤帆在想,這個幼齒在自己的門裡,怎麼今天才發現呢,他有一吻的衝動
了。他由高高的小草原開始,遍及青青河邊草。他的唇沾著柔絲,輕輕一擦。珍
珍的全身像觸了電似的,嘴巴雖被佩佩封住,但癡迷而著急的聲音卻從鼻腔透了
出來。

    再移下去,駱孤帆的嗅覺神經便完全陶醉在一種芝蘭香氣裡。他的心房狂跳
著,更覺得有一雙彷徨的玉手,不斷的揉著他的肩肉,那迷人的鼻音響個不停。

    駱孤帆決心好好地享受一次,這朵天然奇葩也彷彿正在歡笑,正在迎接他的
親善訪問。於是他湊上去,選擇了一個美妙的角度,深深地給她一個長吻。

    像地動山搖似的,珍珍的嬌軀顛簸起來了,細細的腰,圓圓的臀,宛似有無
窮無盡的力氣,在扭在磨,水汪汪的池塘出了水份,濕潤著駱孤帆焦躁的嘴唇。

    駱孤帆也興奮得快要暈厥過去了,好一會兒,他好奇的舌頭滲入香氣濃郁的
花蕊當中。只見珍珍一陣痙攣,一陣退縮,香氣益發濃烈,水份也成氾濫之勢,
一雙粉腿就形同枷鎖般鉗緊了駱孤帆的頸,夾住了頭顱。

    但是駱孤帆的舌頭可不受鉗制,也活像不受他本人的控制,正在那裡伸縮在
舔弄,他的手捧著她半球形的粉臀,在瘋狂的進取。

    珍珍腹部以下動不了,但上身仍在聳動。雖然那裡有個佩佩,但也無法將她
控制得住了。這個食髓知味的小妮子一旦瘋狂起來,便形如不馴之馬,要多大力
氣就有多大力氣,別說佩佩制服不了她,就是換了男人,恐怕也拿她沒有辦法哩。

    沉醉在春風裡的駱孤帆還是被珍珍掙脫了,一支起身子,就哭泣般的央求他
道:「門主,我需要,別在折磨我了,我是多麼需要啊……」

    駱孤帆張開手臂,讓她撲入他堅實頂碩壯、熱烘的懷中,說道:「來吧。」

    這時的珍珍渾然忘了駱孤帆是門主,也不想身邊還有佩佩的存在,她是一秒
鍾也不能等待,那些自肉體深處的煎熬令她難過得要死。她只是緊閉了眼,焦急
地向駱孤帆身上摸索著,當她握住那龐然大物時不免心中驚悸起來。但是,在她
瘋狂的意識中,她甚至願意駱孤帆令她粉骨碎身,也是在所不計的,痛死總比空
虛的死好。只見她雙管齊下,一邊帶著駱孤帆的肉棒,一邊在移樽就教,把戰意
濃厚的肉棒引到白熱化的陣地。

    駱孤帆知道,如果他怒闖入關珍珍准要大吃苦頭,還是讓她知己知彼,能容
納多少就給多少。

    其實不用他擔心,珍珍如今是急急律令,像渴極的人見到了甘泉,要放開喉
嚨飲個痛快。寧可脹破了肚子,也勝於渴死的。先頭部隊入了脂粉陣,兩個人的
同一感覺,就是燠熱難當,不期然的一陣顫抖。

    「噯」的珍珍拿唇兒舔著舔著,忽然她聳動起來,那一份衝動使她悶聲而哼。

    駱孤帆卻感到柔軟的包圍,令他打骨子裡酥麻起來,那緊湊而溫暖,全身每
一寸肌膚莫不是脹鼓鼓的,彈力充沛像個吹氣美人。他置身在如此溫馨的小天地
裡,真是欲仙欲死,神魂飄蕩。

    一直在作壁上觀的佩佩看得全身緊張,她覺得那裡像一枚摔破了的雞蛋,黏
黏的液體使她老大的不舒服哩。

    這時,珍珍氣喘咻咻,皓唇咬著唇兒,唔唔連聲。

    駱孤帆就著月色打量她,細細的吻,輕輕的捏,兩個指頭捏住硬硬的小紅豆,
擦著那軟中帶硬,硬中有軟的顆粒兒,使她顫了又顫,哼了又哼。當珍珍無法忍
受時,忽的張口在駱孤帆的肩上咬下去。現在他們已不是什麼門主與部屬的關係
了,而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而爭奪伊甸園的強敵,在各盡所能把對方擊倒,擊垮。

    「啊,珍珍。」駱孤帆哼出了銷魂蝕骨的低呼,珍珍連忙放開駱孤帆,惶恐
的揉鄭他,撫慰著他說:「噯唷,情哥哥,門主哥哥,我有沒有咬傷你啊。」

    「我要你快樂。」駱孤帆說道:「要令你空前的快樂,以前你一定沒有嘗到
過。」

    「你說的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我以前為什麼沒有發現這寶礦,讓它荒蕪,這是多少大的損失,
今後我要加緊開採來彌補。」

    「門主哥哥,你真好。」

    「你難道一點都不難受嗎。」

    「不,真的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相反我非常快樂,只有你能使我這麼快樂。」
她蠕動著,開始有節奏的挺聳著。珍珍發現自己能夠接納他更多,雖然她的小巢
已經給駱孤帆的肉棒霸佔得滿滿的,那麼脹,但她並不驚懼,她正沉溺在快樂的
浪潮裡,掙扎,劇烈的掙扎,這樣才能帶給她更多的樂趣。於是,她又吐出了含
糊的囈語,櫻唇吮吸著駱孤帆的舌頭,一雙手盡在做著渴望的動作。

    駱孤帆由淺入深,又由深而淺。珍珍是一個灼熱的小型汽缸,而他的肉棒是
一個高頻率的活塞,活塞推動得越來越急,那汽缸震了一回又顛了一回。她樂極
而呼,佩佩不得不再一次堵塞她的浪聲。

    這時候,她兩腿伸縮至駱孤帆的肩上,她的心坎似乎給熱情的駱孤帆觸摸著
了,熨貼著了,空前的震顫。彷彿狂風暴雨般的把她這朵嬌弱的小嬌摧折著,她
溶化了,她整個人消失了。在快樂的浪濤中,她載浮載沉,進入了疑幻疑真的境
界。

    「啊,偉大的門主。」佩佩迷醉的喚著,駱孤帆此刻在她的心目中不亞於天
神下降。她看到堅強的他,正從珍珍的嬌花陣中退了出來,他的肉棒還是那麼勇
氣可嘉,帶著一股征服者的銳氣,向她迫近,她不禁有點小膽怕怕了。本來是想
靠貼他,這時卻是酥軟無力的躺倒,躺在另一個滿足的胴體旁邊。

    駱孤帆的臉上、全身汗液,在這月夜中閃閃發光。

    「我的肉棒是你的。」駱孤帆極力使自己溫柔些:「來吧,佩佩,迎接它。」

    「噯,門主。」佩佩注視著令她震慄的實力,一隻手做有限度的摸觸著肉棒,
輕聲說道:「門主,您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一切為了你,小傢伙很爭氣的。」駱孤帆的神情輕鬆下來。

    佩佩瞇起眼,玉腿悄悄分了開來。駱孤帆已經摟住她,嘴對嘴吻過去,四片
唇瓣膠合著,她飢渴的地方已被他注入了雄剛之力。那是滑膩的,像佈滿了泥濘
的小徑,因為她等得太久了,一直在與飢餓作鬥爭。

    駱孤帆肉棒的龐大剛剛符合佩佩此時熱烈的慾望,她的腰肝兒拱起了,角度
是如此美妙,引誘著對方加倍努力,使情慾達到沸點。

    駱孤帆有神乎其神的本領,加上高超的藝術,很快使佩佩沸騰開來。尤其是,
當駱孤帆的舌舔著她的粉頸,乾燥的唇擦著她的乳蒂,她真像全身給無數的高壓
電線纏繞著,使她痙攣痙攣,不停的痙攣。

    駱孤帆在耐心的等,讓佩佩的高潮接二連三而來,淹沒她吞噬她,把她捲進
一個無底的深淵。太多的快樂,令她一時之間無法消化,虛脫似的軟癱著。她櫻
唇馳張,奄奄一息,朦朧中還吐出銷魂的囈語。

    駱孤帆正在努力回守,抵抗那來自靈魂深處的崩潰感。但忽然在他的背上爬
來了一個滑溜溜的胴體,那是珍珍,她死而復活了。看到他們癡癡迷迷的樣子,
她餘興未減,向駱孤帆爬來,壓住了他和佩佩,使勁地倣傚駱孤帆衝刺的動作。
聽著佩佩的囈語,她咭咭地笑了。

    駱孤帆敵不過上下煎迫,他呻吟了,脊骨裡一股酸麻,終於他晚節不保。

    月色仍是那麼明媚,充滿了女性的魅力。而柳蔭深處,這一男二女在沉醉,
在回味。原野上的燭光火炬全都熄滅了,一個個幽靈似的影子隱沒在神秘的屋子
裡。

    翌日,神秘的古屋,金碧輝煌的大殿正中擱著一方精美的長案,其後是一張
虎皮交椅。殿上橫懸一匾,上書五字:「金蜈門總壇」。

    不錯,這間大殿正是金蜈門總壇所在地。此刻,大殿長案兩側雁翎般地站立
著兩列男女。這兩列男女身材不一,相貌各異,衣著也不相同,但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衣著右襟繡了一條金線蜈蚣。

    「門主駕到。」驀地,一聲嘹亮的悠揚的吆喝聲從殿內傳出來,站在殿上恭
候的男女面容一栗,連忙垂手肅立,不敢稍動。

    俄頃,駱孤帆從後殿步出,在長案後面的虎皮交椅上坐了下來,他今天與昨
夜形若兩人,不怒自威。

    「參見門主。」兩列男女一齊躬身施禮。

    駱孤帆目光如刀,冷冷的掃視一遍,才開口沉聲說:「嶗山鍾氏一門雖已被
毀,但他們仍然活著,此為本門心腹大患。根據線人報告,鍾國棟與一部分家人
已向怒漢坡投靠屈元蒼,本座自有安排剷除之計。駱婕,你去聯絡冷泉莊,請他
們協助截殺鍾氏餘孽。金霏霏,你率領褚傳新一隊,前往武當,因為鍾國棟與武
當青銅道人頗有交情,我想他的子弟必定會前去投奔,而作適當的截殺。」

    他宣佈了幾道截殺令就退出了大殿。他所說的駱婕,就是昨夜身穿粉紅色薄
紗的少女,她是唯一沒有跪拜的人,是駱孤帆的女兒。而金霏霏,就是昨晚率領
群女對月頂禮膜拜的女人,她是金蜈門的副幫門,也是駱孤帆的如夫人。

    沿河口是豫皖邊境的一個鎮集,僻偏小鎮,來往的旅客並不多。這天傍晚時
分,街頭的一間酒館三三兩兩的坐著幾位客人,除了一位身著紫衫的少年旅客,
幾乎者是本鎮的人。

    一陣震耳的蹄聲忽然遙遙傳來,片刻之後,五名身著金色勁裝的彪形大漢一
起湧進了酒店,原先飲用的酒客似乎對這般人十分畏懼,他們匆匆會完酒帳,悄
悄的溜了出去。

    這批金衣人莫非是凶神惡煞,否則那些酒客為什麼如此害怕,惟一沒有溜走
的只有一個紫衣少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彼此毫無恩怨,這有什麼好害怕的。

    一名身材瘦長的金衣人走了過來,雙手往腰間一叉,說道:「小子,你打從
哪兒來的。」

    紫衣少年想不到會有人來盤他的底,不由神色一呆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瘦長金衣人道:「大爺高興,識相的就快滾。」

    紫衣少年說道:「要是我不高興說呢。」

    瘦長金衣人哈哈一陣狂笑,說道:「大爺就超度你。」

    紫衣少年面色一變,說道:「為什麼呢,咱們素昧平生。」

    瘦長金衣人說道:「大爺了冷泉莊西院的三級武士,小看冷泉莊,你小子只
有死路一條。」

    這當真是閉門酒樓坐,禍從天下來。冷泉莊的三級武士就能判定別人的生死,
這冷泉莊豈不是比閻王殿更為可怕。紫衣少年,正是劫後餘生的鍾家信,他並沒
有到預定的地點集結,直接向東南方走來。

    此人語音甫畢,單掌倏飛,五隻鋼鉤般的手指便已抓向紫衣少年鍾家信的咽
喉,來勢之急,宛如電光石火一般。出手這般歹毒,一招就要置人於死地,這那
能不挑起鍾家信的怒火。

    「狗賊找死。」在一聲清叱之後,右腕一翻就已扣著對方的脈門,跟著用勁
一抖,金衣人那龐大的軀體已像稻草人般被摔了出去。

    這一摔可就熱鬧了,連續砸翻幾張食桌,弄得碗筷齊飛,金衣人趴在地上半
晌爬不起來。冷泉莊的武士個個武功不俗,想不到這位三級武士竟然栽在一個少
年手裡,其餘的金衣人焉能不感到意外,也無法嚥下這口氣。

    不過,雙拳難敵四手,現在他們是四比一,仍然佔著絕對的優勢。鍾家信知
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他卻不想便店家遭受太大的損失,因而出聲招呼道:「此
地不夠寬敞,咱們外面見。」

    語音一落,逕自穿窗而出,放開腳步向鎮口奔去。

    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四名金衣人向鍾家信展開狂攻,四柄長刀猶如雪花亂
舞,攻勢凶悍已極。雙方無怨無仇,卻招招往致命處招呼,除了冷泉莊的武士,
江湖上到也少見。

    如此一來,鍾家信就陷入險境了,他雖然在嶗山經過一次狠拚力搏,但打鬥
的經驗畢竟不多,如今是以一搏四,他怎能不手忙腳亂。十招之下,他兩到兩處
劍傷,右肩左臂被刮了兩道口子。傷勢雖是不重,在心裡上卻受到極大的震撼,
像這樣下去,他只怕無力再支持二十招。那麼死神在向他招手,他寶貴的生命眼
看就要擱在這裡了。

    他不想死,至少他不願意這麼窩窩囊囊的任由宰割,就算劫數難逃,也要死
得轟轟烈烈一點。於是,他發出一聲長嘯,揮劍展開了兇猛的反擊。鍾家的天都
九歸劍法是一種極端快速、威力強大的劍法,出手九劍連施,猶如風雨驟發,當
今武林具有如此快速的劍法並不多見。

    金衣武士絕未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孩子會身負如此驚人的劍術,待得銀芒
耀眼,冷焰砭肌之時,他們再想逃避已經來不及了。但見血光迸射,慘嚎連聲,
幾條軀體向地上僕到下去。這一劍之威當得是無與倫比,四名金衣人只落得三死
一傷,這是鍾家信的運力不均,劍招還不太精純,否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不過,如果他再揮一劍那位倖存決難逃得活命,但他並非嗜殺之人,瞧到那
三具血淋淋的屍體,他已經大為後悔,自然不願再出手了。換句話說,他由於經
驗不足,不懂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道理,由於一念仁慈,才有後來冷泉莊為患
的演變。

    只見鍾家信身形一轉,準備離開鬥場。那位負傷未死的金衣人卻遞過話來了
:「朋友留下姓名,今日之事,冷泉莊必有一報。」

    「在下鍾家信,江湖上隨時候教。」語音一落,放步急馳而去。

    他沿璜川往西走,一逕來到信陽。這是他走錯了路,打從離開嶗山開始,他
就弄錯了方向,同時也不知道家人發生了許多變故,如此一來自然找不著家人。

    信陽是豫南的重鎮,位於大別山和桐柏山兩大雄山之間,是孤守中州的一道
重要門戶,因而商業頗為發達。

    鍾家信是午前到達信陽的,他想打個尖,再找個人問問路。於是在一家飯館
進餐之後,他詢問著店小二道:「小二,請問你往廣州怎麼走法。」

    店小二說道:「往南走,經湖北、湖南就到達廣東了。」

    鍾家信道:「到廣東不是要經安徽、江西、福建麼,怎麼會跑到兩湖去了。」

    店小二還未回答,一股宏亮的笑聲忽然傳來,說道:「小施主,你是才走江
湖的吧。」

    鍾家信扭頭一看,見說話的是一位濃眉大眼的中年和尚,他桌上放了兩碟小
菜,面前一碗稀飯,已是碗碟朝天,想必已經是飲食完了。於是鍾家信雙拳一抱
道:「在下確是初次出門,還望大師指引一條明路。」

    中年和尚道:「咱們的目的相同,邊走邊聊吧。」

    鍾家信應道「好的」,於是他們分別付過帳,相偕走出店門。鍾家信問道:
「在下鍾家信,請問大師法號怎麼稱呼。」

    中年和尚回道:「貧僧秋月,小施主到廣東有什麼事嗎。」

    鍾家信不願敘述自己的遭遇,避重就輕的說道:「家父到廣東去了,在下此
次出門就是尋找他老人家。」

    中年和尚問道:「令尊也是武林中人嗎。」

    鍾家信道:「家父粗通一點莊稼把式,但咱們從不涉足江湖的。」

    「夠了,會一點莊稼把式就可以碰碰運氣,貧僧預祝小施主馬到成功。」

    鍾家信笑笑道:「在下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也沒有那份能力,大師倒是不妨
試試。」

    「罪過罪過,出家人四大皆空,怎能犯那貪字,貧僧前往東南,只是想瞧瞧
熱鬧罷了。」

    鍾家信忙道:「請恕在下失言,咱們往哪裡走,大師。」

    「先去武漢,再去湖南,沿途名勝多得很,貧僧帶你去開開眼界。」

    「多謝大師。」

    秋月和尚的閱歷豐富,沿途講些當地風土及江湖見聞,使鍾家信獲益不淺。
他們的腳程很多,原想趕到柳林投宿的,但鎮集雖已在望,他們卻前進不得,這
自然是有人在找碴了,而且還是鍾家信的對頭冤家。

    在一片松林之旁,聚集著二十餘名金衣人,其中一名瘦長大漢曾經在鍾家信
手下栽過斤斗。他們是冷泉莊西院的武士,目前他們三死兩傷,自然要向鍾家泉
討還這筆血債了。領頭的是一名中等身材、年約四旬的漢子,此人舉止沉穩,氣
度不凡,一身功力可能已達精純的境地。他身後一字排開二十三名金衣武士,雖
是鴉雀無聲,氣氛卻顯得極端肅殺。

    秋月和尚向金衣人瞧了一眼,跟著聲喧佛號道:「阿彌陀佛,蔣施主率眾阻
路,莫非打我窮和尚的主意。」

    敢情那位身材中等的金衣人就是冷泉莊西院院主蔣林,此人以一柄無情扇名
噪武林,在江湖上是一個頗有份量的人物,他居然親自出馬,顯見冷泉莊對鍾家
信是志在必得了。

    蔣林向秋月和尚雙拳一抱道:「大師說笑了,咱們是找你身邊的那位朋友了
斷過節,與大師全然無關。大師,你請吧。」

    秋月和尚「啊」了一聲,說道:「這位小施主初出江湖,怎麼惹上冷泉莊的,
究竟是什麼過節,能不能看貧僧一個薄面。」

    無情扇蔣林冷哼一聲道:「對不起,大師,本院武士三死兩傷,本莊不能栽
在這小子手裡。」

    秋月和尚道:「三死兩傷那是倚多為勝了,貴莊名滿江湖,如此對待一個孩
子,不怕令江湖朋友恥們嗎。」

    蔣林面色一寒,說道:「秋月和尚,別給臉不要臉,要不看在你跟莊主往日
一點交情,今天你也不會放過。快走吧,否則休怪本座不講情面。」

    秋月和尚哈哈一笑道:「多謝,不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閣下如果講交情
就揭開鍾小施主的梁子,要不你就劃下道來,咱們接住就是了。」

    無情扇蔣林哼了一聲,伸手向兩名金衣武士一揮,那兩人立即連袂奔出。他
們是冷泉莊的一級武士,功力之高不下於一方霸主。奔向秋月和尚的名叫瞿威,
是一個瘦高個子;邀鬥鍾家信的個子較矮,名叫駱百川,這兩人全都用刀。無情
扇蔣林的左右手,在西院除了院主蔣林他自己,就以他們二人的功力最高了。

    瞿威長刀一抱,叫道:「大和尚請賜招。」

    秋月和尚從來不使用兵刃,如果徒手無法應付,就以肩上布褡褳對敵。他的
肩上經常掛著布褡褳,中間開口,兩頭裝東西,也就是一般生意人的錢袋。瞿威
請他賜招,他卻哈哈一笑道:「不必客套,瞿施主,請。」

    瞿威果然不再客套,足尖一點地面,身形跨前兩尺,右臂猛的一振,長刀以
雪花蓋頂之勢劈了過來。

    秋月和尚吆喝了一聲道:「好傢伙,你當真要玩命,和尚惹不起你。」

    說著,秋月和尚腳下斜踏,僧袍一蕩,向一側讓開三尺。

    瞿威哼了一聲,長刀一挺,身隨刀進,腕脈反覆之間,一連劈出八刀,刀刀
相連泛起一片刀幕。單看這份威勢,勿怪蔣林會倚他為左右手。不過,無論他的
刀法如何凌厲,要傷到秋月和尚卻也不易,但見灰衣鼓風,人如魔影,那雪亮的
鋼刀連他的衣角都無法沾到,他有時拍出一掌或搗出一拳,必然會迫得瞿威撤招
避讓。

    秋月和尚遊走於刀光之中,並未使出全力,他所以如此,只是心分兩地,時
時在關心鍾家信而已。的確,一個初涉江湖、二十不到的大孩子,面對冷泉莊的
一級武士怎能不叫人為他擔心呢。

    實情的確如此,鍾家信的確無力應付駱百川凌厲的刀法,但見寒芒急閃,宛
如流星逐月,幾招對拆,他已險象環生,有幾次差一點就傷在對方刀下,所幸此
種不利的情況在逐漸改善,二十招以後他就穩了下來。此刻,他不再只守不攻了,
口中一聲輕嘯,一劍揮了出去。

    一劍之後,連續八劍,這正是鍾氏獨門劍法天都九歸劍法,但見劍芒吞吐,
矯健猶若天際游龍,不待九劍使完,鬥場上已傳來一聲慘呼。冷泉莊的一級武士
駱百川無力接下鍾家信的一輪快攻,結果他留下一條斷臂,被他的同伴救了回去。

    秋月和尚瞧到了此一結果,懸起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不必再心分兩地,大
袖揮舞之際已用上了九成真力。那像一股掀天動地的狂飛,瞿威瘦長的軀體被它
捲飛三丈以外,落地之後,這位冷泉莊的一級武士已經氣息全無,魂歸天國了。

    一旁觀戰的蔣林大吃一驚,他原以為瞿威也許敵不過秋月和尚,但想不到會
付出生命的代價,更意外的是鍾家信,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居然身負如此高
深的劍術,這是他始料不及的。現在,他的左右手一死一殘,冷泉莊再次遭到沉
重的挫敗,這是他不能忍受的,除非搏殺這兩名仇敵,他一世英名豈不要斷送在
這裡。於是,他大喝一聲道:「給我殺。」

    冷泉莊的武士立即分作兩起,十人圍攻鍾家信,餘下的跟著蔣林向秋月和尚
展開強悍的攻擊。顯然,他們攻擊的重點是秋月,因為他是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
至於鍾家信麼,年紀太輕,初出茅廬,就算他的劍術頗高,以十名一級武士對付
他,必然可以將他收拾下來。這是蔣林的如意算盤,他卻沒有想到這項如意算盤
會使他栽了一個更大的斤斗。

    鍾家信的確年紀太輕,江湖閱歷及搏殺經驗都很缺乏,不過鍾氏天都九歸劍
法是一項獨步武林的絕學,九劍歸一猶如萬物歸流一般,如非身負絕頂功力的高
人,很難接下如此凌厲的劍法。鍾家信雖是搏殺經驗不足,但嶗山一役使他明白
一個道理,那便是我不殺人,人必殺我。陷身在虎狼群中,不得不死中求活的拼
命一搏。於是,長劍以閃電般的速度揮出,帶起一溜溜血雨,但見殘肢四飛,一
條條軀體仆倒下去。在天都九歸劍法橫掃之下,冷泉莊的一級武士幾乎不堪一擊,
這只不過剎那之間,圍攻鍾家信的十名大漢便已變為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了。

    無情扇蔣林雖是在跟秋月和尚搏殺,鍾家信那招招見血的兇猛招式,他依然
瞧得十分明白。這位冷泉莊的西院院主震驚了,他絕未想到一個名不經傳的少年
劍術竟會如此的可怕,以他的江湖經驗竟也瞧不出是何門派招式。自然,以他數
十年的精湛修為,自信足可與鍾家信一搏,只是對方還有一個秋月和尚,那麼前
途就未必可樂觀了。他不敢再纏鬥下去,一扇震退秋月和尚,立即轉身躍出鬥場,
同時大喝一聲:「今日之仇,冷泉莊勢在必報,咱們走。」

    蔣林丟下了兩句狠話,他卻不願再作半分耽擱,片刻之間,冷泉莊的部屬連
死帶傷走得一個不剩。

    鍾家信向鬥場上的斑斑血跡瞥了一眼,說道:「大師,在下……」

    秋月和尚哈哈一笑道:「不要難過,小施主,江湖就是這樣,一言不合五步
橫屍是常事,你如是殺不了他們,那麼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時間已經不早,咱
們還是到鎮上去吧。」

    他們在柳林寄宿一晚,翌晨越武勝關,經廣水一逕奔向武漢。這一路上,遇
到不少武林同道,除了有人向他們暗中指指點點,倒是風平浪靜,並未發生任何
意外。

    及到達武漢可就熱鬧了,當得八方薈萃,高人雲集,似乎天下武林各派全都
集中在這裡。秋月和尚領著鍾家信落腳在粵漢碼頭附近的一家客棧之內,晚餐之
後,他們在一起閒聊。

    「大師,這裡為什麼聚集如此之多的武林同道,莫非《露寶真經》是在此地。」

    「這很難說,你到客房歇息一下,我出去找人打聽一下消息。」

    雨不停的滴落,群豪相繼進入垂柳山莊避雨。雨中,偏偏留下了秋月和尚和
鍾家信。鍾家信望了秋月和尚一眼,問道:「大師,你與那位凌大俠是不是同一
師門的啦。」

    秋月和尚沉吟片刻,說道:「小施主,此事說來話長,假如我不作一番交待,
你一定懷疑我帶你至垂柳山莊另有企圖。《露寶真經》正如外界傳言在東南出現,
而近日武漢武林朋友薈萃,正是傳說那持有《露寶真經》的人已向武漢邊走來。
垂柳山莊中原享有盛譽,恰好又適逢該莊主五十大壽,各方群豪取其名是前往祝
壽,實則是打聽得寶之人的下落。所以我才擅作主張,偕你前往垂柳山莊。至於
我與凌飛,雖然頗有淵源,但非同門。」

    說著,語音一頓,又道:「世人只知《露寶真經》是三百年前南北二聖發現
的,再經百年後靈空神尼才發揚光大,成為一部空前絕後、學究天人的武學寶典,
卻不知神尼後來收了三個徒弟,太上老人、斷劍追魂和遁世一狂,另外一個便是
她俗家侄女冷曉梅。神尼把此寶典分做四部以各人的天賦、資質,分別傳給每人。
神尼坐化之後,三個師兄弟便各立門戶,我屬於遁世一狂一脈,凌飛則系斷劍追
魂一派,雖然有些淵源,因年代已久而疏遠,彼此已是風馬牛各不相干。今番真
經出世,武林中掀起了尋寶的狂熱,我想太上老人的後人,以及冷曉梅這一支,
相信也逐次在江湖中出現了,垂柳山莊既然探不出消息,咱們不如回武漢再謀他
圖吧。」

    「好的。」

    二人正待折返武漢,一名身著黑衣、腰纏軟鞭的老者向他們走了過來,一抱
拳道:「大師久違了。」

    「啊,原來是高施主。」

    「大師,老朽奉敝莊主之命,要向大師傳幾句話。」

    「好,高施主請說。」

    「敝莊主時時想念大師當年拔刀相助之恩,將大師當作道義之交的朋友。」

    「這沒有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平常得很,希望貴莊主不要放在心
上。」

    「大師施恩不求補報,叫老朽好生佩服,不過大師既有今日,何必當初呢。」

    「此話怎麼說。」

    「一個人成名不易,敝莊莊主更是經過千辛萬苦才創下目前的這點基業,大
師不念舊好,請問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問得好,貧僧如果是為了正義,高施主是否會相信呢。」

    「嘿嘿,好一個為了正義,大師說的正義就是幫助這姓鍾的小子行兇殺人羅。」

    「也可以這麼說,因為我不殺人,人就殺我,何況除惡就是行善,你說對嗎,
施主。」

    「你太不知好歹了,秋月和尚,冷泉莊並不怕你,只是不忍不教而誅。」

    「多謝好意,貧僧心領了。」

    黑衣老者高連璧是冷泉莊四大護院之一,當年他以一條軟鞭橫行四海,搏得
黑煞鞭的渾號。他原是奉莊主七殺刀曲棠華之命來向秋月和尚作說客的,想不到
話不投機,竟弄成一股劍拔弩張的形勢。只不過七殺刀曲棠華處心積慮極深,他
不願背上恩將仇報不義之名,所以派遣高連璧來做說客。結果雙方把言語弄僵,
看來只好訴諸武力。

    黑煞鞭高連璧仍不願各走極端,歎了一口氣道:「大師,老朽想不透,你跟
咱們莊主是近十年的交情了,你跟性鐘的相識不過數日,你這樣不怕落個薄情寡
義之譏,值得麼。」

    秋月和尚微微一笑道:「貴莊主如果顧全咱們往日的情謂,就請揭過跟鍾小
施主這段樑子,貧僧自是感同身受。如果貴莊不肯原諒,咱們只好憑手段了。」

    高連璧道:「想不到大師會如此堅持,老朽實在替你婉惜,一個人成名不易,
望大師再加三思。」

    語音一落,雙手微拱,然後轉身急馳而去。

    當秋月和尚與高連璧針鋒相對的時候,鍾家信幾次欲言又止,此時再也忍不
住了,他說道:「大師,姓高的說得對,你實在沒有必要與冷泉莊反臉成仇的。」

    「不,貧僧只是求心之所安罷了。」

    「在下不懂。」

    「貧僧當年出手救了曲棠華,一直寢食難安,因為他是一個大奸大惡之人。」

    「這……」

    「所以小施主必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貧僧幫你只是借這個作為跟曲棠華反臉
的緣由而已。」

    「既然如此,在下倒是無話可說。大師,我們是不是還要在武漢呆下去,一
直守候那懷有寶典的人出現。」

    秋月和尚沉思片刻,說道:「我們現在就返回住所,貧僧再找人打探一下消
息,然後再作定奪。」

    「好,就依大師之見。」

    兩人返回住所,秋月和尚略作收拾,說道:「小施主歇著,貧僧這就去。」

    待秋月和尚前腳離開,鍾家信即向櫃檯強帳,然後離店向碼頭奔去。他與冷
泉莊結下了樑子,這是他個人的事,無論秋月和尚有什麼理由,牽涉無辜使他衷
心不安。另一個動機,是因為他知悉秋月和尚與《露寶真經》有著淵源,如果屆
時發生爭奪,就下不了參加與不參加的決心,因為他不想讓秋月和尚在他身上有
施恩的存在。

    他的想法與作法都十分正確,只是他不僅人生地不熟,簡直連方位都弄不清
楚。他要去福建,但如何走法才能到達目的,這些他毫無所知。但是他並不著急,
路是人走出來的,他不相信自己就會迷失,再說他目前並不想離開武漢,八方英
豪薈萃是難得見到的場面,他很想湊湊熱鬧,增長一點見識,所以他奔到江邊,
搭般去到武昌。此地江湖人物盈千累萬,冷泉莊的人縱使存心找碴,未必能夠將
他找到。

    此時城門還未關閉,他想先找一個落腳之處歇一晚再說,但剛剛踏上碼頭便
聽到叱喝之聲由左側傳來。年輕人好熱鬧也更好奇,鍾家信當然也不例外,他微
微遲疑了一下,就放步向叱喝之聲奔去。

    那兒是江岸上的一塊平地,已經圍著一推瞧熱鬧的人潮,鍾家信擠進去一瞧,
原來是三名勁裝大漢在聯手攻擊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勁裝大漢一人用斧二人用
刀,紅衣少女用的是一管紫竹簫,四個人像走馬燈似的正在作凶狠的拚鬥。

    鍾家信出身武林世家,他當然瞧得出這幾個人的功力,他覺得這三名勁裝大
漢功力極為深厚,攻防之間全都具有絕佳配合。而紅衣少女比他們更為高明,紫
竹簫指東打西,變化莫測,往往一招攻出,必然會追得勁裝大漢收拾自保。

    按他們的功力應該就分出勝負來了,紅衣少女雖是以一敵三,她去掌握了主
動,可以說是勝券在握。只是紅衣少女卻不忍驟下殺手,紫竹簫雖是縱橫飛舞,
像天際游龍一般,她卻點到為止,放棄了很多傷敵的機會。

    也許是她是要這三名勁裝大漢知難而退,但別人卻不領她的這份情,仍然狂
呼酣戰,著著進逼,每出一招都是往致命所在招呼。

    這些並不可怕,因為紅衣少女能夠應付,可怕的是陰謀詭計,有些鬼蜮伎倆
是防不勝防的。其中一個使鬼頭大刀的勁裝漢子就是一個慣放暗箭傷人的傢伙,
他在等待機會,想給紅衣少女致命的一擊。現在機會終於被他等到了,因為他的
兩名同伴在作全力的進擊,以轉移紅衣少女的注意,他們在替陰謀者製造最佳的
時機,以圖陰謀得逞。

    紅衣少女的注意力果然移開那人的身上,她迎鬥那凶悍絕倫的一斧,完全疏
忽了她的身後。

    陰謀者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姆指一按刀柄,「呼」的一聲,約莫兩寸長短
的刀頭竟然離開了刀身,以電馳星掣的速度向紅衣少女的身後飛去。這是無恥的
暗算,便令人發反映的是隨刀頭之後,還有一蓬多如牛牛、藍汪汪的淬毒飲針,
無論紅衣少女功力多高,必然逃不過這狠毒的一擊。

    也許是吉人天相吧,就在陰謀者的刀頭剛剛射出之際,人群中忽然喊出一個
「打」字,觸著寒芒急閃,暗算傷人的勁裝大漢立即抬著手腕痛得跳了起來,他
那把特製的鬼頭大刀也把握不住,掉在地上砸起了一溜火星。

    自然,刀頭雖是飛去了,淬毒鋼針也失去了準頭,它沒有傷害任何人,一起
散落在地上去了。

    紅衣少女擊退了身前的兩名敵人,也避開了身後的暗算,因為那個「打」字
使她提高了警惕。

    敵人撤退了,他們偷雞不著蝕了一把米,那裡還有膽量留下來。搏鬥沒有了
對手,這場好戲自然收場了,但江湖之上講的是恩怨分明,有人救了紅衣少女的
生命,她不能不知道誰是她的恩人。於是,她雙拳一抱,向瞧熱鬧的作了一個羅
漢揖道:「適才是那位仗義相助,請出來讓小女子當面道道謝。」

    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離開,瞧熱鬧的是想瞧瞧那位仗義出手的英雄人物。

    只是一個人不想再瞧下去了,他是鍾家信,曲終自然人散,何況他還要找一
個落腳之處。這一陣耽擱,他無法趕到城裡去了,好在武勝門外也有客棧,他終
於找到了一間可以棲息的客房。

    黃鶴樓建自孫吳,雄峙江干,俯瞰武漢,為當地著名勝跡之一。而且遊人日
以萬計,盛況歷久不衰。相傳當年孫權懼曹,乃采聯蜀拒魏之策,蜀國遣軍師諸
葛亮前往相助,東吳水軍都督周公瑾妒其才,屢施計陷害未果,只好懷恨在心。
後來徐庶獻連環,周瑜擬用火攻,燒連環船。惜天不助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幸有諸葛孔明借得東風,才一舉大破曹軍。赤壁一戰,周瑜雖然得勝,卻被諸葛
孔明取走了一支軍令,故後來美人計中劉備被困,趙雲護駕,藉這支軍令,才離
開黃鶴樓的。三國史話很多,在此不能一一贅述。

    這天風和日麗,黃鶴樓更是仕女雲集,人潮洶湧,樓上樓下幾乎難得找到一
塊立足之地。在這般遊客之中,有一個身著紫衫的英俊少年,他擠進人群往樓中
一瞧,但見喧囂盈耳,座無虛席,那裡有他一席容身之地。

    他正待轉身退出,一聲呼喚忽然傳入他的耳鼓:「少俠請留步,這邊來。」

    他聽到了呼聲,心裡卻有點懷疑,因為遊人如此之多,怎能斷定是叫自己。
再說他在這地面沒有朋友,也沒有熟人,惟一認識的只有一個秋月和尚,但適行
那呼聲嬌音琅琅,分明是一個年輕的女性。但不管是不是叫他,他仍然本能的向
發聲之處投下一瞥,是她,昨晚在江邊遭人圍攻的紅衣少女,而且她還含著淺笑,
伸手在打招呼。

    「這就怪了,她為什麼會叫我。」他雖是疑雲滿腹,仍然舉步向紅衣少女走
去,同時問道:「姑娘是叫我麼。」

    「不錯,快坐下來,想吃點什麼。」

    「這個……」

    這張桌上坐著四個人,除了紅衣少女,其餘三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彪形大漢,
他們四人各霸一方,他真不知道往那兒坐才好。

    其實不必他擔憂,坐在下首的一個已經移往右邊去了,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
:「少俠請坐,同為江湖兒女,最好不必拘束。」

    鍾家信告了一個罪,然後在下首坐了下來。他原是一個倜儻不群、丰神灑脫
的少年,此時卻有點行動拘謹,有著手足無惜的感覺。

    他為什麼會這樣,莫非他不習慣與生人相處。不,他並不畏懼生人,只是紅
衣少女在他的內心造成震撼罷了。

    這少女年紀大約二十二三歲左右,身穿一套紅色緊身衣褲,頭上雲鬢蓬鬆,
但卻用一塊青綢絹包著,一張鵝蛋形的臉兒長得又白又嫩,嫩得好像風都吹彈得
破,小巧的鼻樑兒,櫻桃小嘴,一雙秋火為神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窄窄的柳腰兒,
一扭似乎就會斷去,那樣兒簡直美極嬌極。

    鍾家信他雖是出道不久,卻也走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女人,但是能夠在他
內心造成震撼的,也只有這紅衣少女哩。這除了紅衣少女那絕代的姿色,還有一
點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那就是她的媚態。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
色,碰到這麼一個女人,匹夫可以為她忘身,人君可以為她傾國,紫衣少年是一
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伙子,怎能不為之六神分馳,而手足無措呢。


                               第八章

    好在他畢竟不是常人,暗中吸進一口長氣之後,終於將紛亂的心情穩定下來。

    這些自然都看在紅衣少女的眼裡,她招呼店夥計添上碗筷,然後伸出纖纖玉
手,提起酒壺,替他斟滿了一杯,說道:「來,少俠請,小女子藉此水酒,敬謝
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好好,請教少俠尊姓大名。」

    「在下姓鍾,草字家信。」

    「原來是鍾少俠,尊師是那位高人呢。」

    「在下沒有師門,武功是家父所教,彫蟲小技只怕難入仙姑法眼。」

    「少俠太謙虛了,令尊呢,他也來到武漢了麼。」

    鍾家信道:「不,在下是尋找家父,因為走錯了路,才跑到武漢來的。」

    紅衣少女道:「此地風雲際會,八方英豪雲集,令尊既是武林中人,多半會
來瞧瞧熱鬧的,少俠這一錯可能錯個正著。」

    「但願如此,在下斗膽請問姑娘怎麼樣稱呼。」

    「少俠千萬別這樣說,這怎能說冒昧,是我失禮,未先自我介紹。」說到這
裡,忽然語氣一轉問道:「少俠是否跟人結過樑子。」

    鍾家信說道:「結過,是冷泉莊的武士無故找碴,被我失手放倒了幾個。」

    紅衣少女道:「這就是了,二彪,你去跟他們說說,鍾少俠是我的兄弟,叫
他們找下道來,咱們接著就是。」

    二彪是坐在左側的那個漢子,他應聲起立,卻被鍾家信喊住:「兄台且慢,
這是在下的事,應該由在下親自去解決。」

    鍾家信是背部對著樓門,所以找碴的來了他並不知道,現在他喊住了二彪,
正待挺身而出之際,卻被紅衣少女那白如羊脂、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指握著手腕,
同時再嫣然一笑道:「別見外,鍾少俠,我跟他們莊主也有過節,咱們兩筆帳做
一筆算豈不更好。二彪,你快去。」

    二彪出去經過一番交涉,冷泉莊守在門外的人果然退走了,二彪回來向紅衣
少女道:「稟師叔,他們走了。」

    「他們說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

    「你現在住在哪裡。」

    「武勝門外的長春客棧。」

    紅衣少女道:「冷泉莊既然要找碴,住在武勝門外不太安全,搬到我那兒去
吧。鍾少俠,咱們人多,遇事總有個商量。」

    鍾家信道:「謝謝姑娘的好意,但在下認為一動不如一靜,告辭。」

    語音一落,他勁自轉身自去。他沒有請托紅衣少女找他爹,自然不必說出他
爹的名號,他不想為他們父子而勞動他人,也不願意領這份人情。不過,他謝絕
遷移可能是一項錯誤,冷泉莊高手如雲,他縱使武功再高,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
的,一旦遭到圍攻就可能凶多吉少。不管怎麼說,不願依賴別人是他天生的個性,
否則他就不會離開秋月和尚了。

    由黃鶴樓往回頭走,他走得很慢,因為他在思索紅衣少女所講的兩句話:
「令尊既是武林中人,多半會來瞧瞧熱鬧的。」這是一個十分強大的鼓勵,使他
的內心激動不已,雖然武漢這麼大,人這麼多,只要爹當真來到武漢,只要爹安
然脫險,他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

    他思索得有些入神,幾乎忘記他身在何處。直待一股銳風撞向前胸,他才猛
然清醒過來。所幸他生性機敏,應變十分快捷,在千鈞一髮之際,閃身避過了那
一意外的撞擊。

    「算你走運,有種的跟我來。」說話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語音一
落,放步就向蛇山急馳。顯然,適行那一撞是存心算計他,現在激他去蛇山,只
怕也是個險惡約會。

    鍾家信不傻,他當然早就想到這些,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血氣方剛
的小伙子就有這麼一股傻勁。

    按下鍾家信與冷泉莊過節暫且不表,且先介紹這位紅衣少女。紅衣少女姓柳,
因使用兵器為一根桃花綵帶,詭異奇譎,因而博得個桃花仙子之號,江湖人都稱
她桃花仙子而不叫她的名字。

    別看她年紀輕輕,地位卻異常崇高,至今武林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沙濮,便
是她的師兄,位列丐幫五老。

    丐幫可分為污衣、淨衣兩門,污衣門就是這群要飯化子,淨衣門則包羅萬象,
有梨園戲子、流鶯、娼寮、星相卜士等等。其實污衣門也從來不收女徒的,桃花
仙子能納入污衣門,擠身五老之一,實有另一段淵源。

    二十年前,丐幫上一代幫主鐵面丐柳元外柔內剛,平生對人極少服膺,但對
賢俊野二卻敬重的很,只要提起此人,總說他可是這世上少見的英雄好漢。

    但是,這個英雄好漢死了,而且已死去二十年了。殺他的人,就是柳元。

    柳老幫主既然對他那般禮重,卻又為何要殺了他呢。原來賢俊野二是扶桑人,
這天賢俊野二渡海而來,一心要與中原武林的高手們較一較高低。那時柳元接掌
丐幫門戶未久,正是他的全盛時期,賢俊野二既有打遍天下武林高手的在雄心,
自然不會錯過了他。踏上中原還未多久,就向柳元送出一封挑戰的信,約期與他
決鬥。

    其實中原地大物博,臥虎藏龍,武功高明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又豈是賢俊野
二一人能打遍的,這人也未免太狂了些。柳元接到賢俊野二的挑戰信後,為了丐
幫的聲名,自然不能退卻。何況他那時血氣正盛,也正和這東瀛劍客的詭異劍法
一決高下。

    這一戰之精彩,應該是驚天動地,多少武林豪雄,江湖霸主都想親眼目睹這
一場大戰。可是,這一場大戰絲毫也不精彩,如果你真的眼見,會令你失望得很。
為什麼呢,原來柳元素不好虛名,接到這封挑戰信後,並未宣揚出去,知道此事
的人並不多。當時陪他去應戰的,也不過只有如今早已死去的海長老一個人而已,
此外簡直沒有別的人知道。

    決鬥之地是在閩南邊境一座不甚出名的山上,為的自然也是不願引起別人的
注意。如此看來,賢俊野二雖然張狂,卻也不是一個好名的人,否則,柳老幫主
縱秘而不宣,賢俊野二也會張揚出去的。

    其實,賢俊野二那封挑戰信上也曾說明並非為名而戰,而是為武而戰。柳老
幫主與海長老到了那山丘後,賢俊野二果然在那裡等著。那時,賢俊野二坐在一
塊石頭上,雙手握著一柄已出了鞘的長劍,見了柳元立即仗劍而起,擺同了東瀛
劍法獨有的門戶,嘴裡只說了「來吧」這兩個字。

    柳元見他如此狂傲,也不覺動了火氣,所以也就懶得和他說話。

    柳老幫主使的正是歷代丐幫幫主傳統的兵刃竹節仗,也就是俗稱打狗棒的。
兩人交手不到十招,柳老幫主已將賢俊野二掌中劍震飛,一仗打在他的胸口上,
賢俊野二立刻口吐鮮血而倒。

    賢俊野二挾技而來,怎會如此不濟呢。當時,柳老幫主也感到奇怪,後來才
知道,原來柳老幫主並非這天與賢俊野二第一個挑戰的人。就在同一天裡,賢俊
野二已和別人決鬥過一場,而且受了很重的內傷。他若肯說出來,柳老幫主自然
絕不會乘人之危,和他動手。但是,賢俊野二卻是一個死要面子的人,他怕自己
說出後,別人會以為他有了怯意,所以只說了「來吧」兩個字,對自己的傷勢竟
是始終絕口不提。

    柳老幫主卻以為他生性狂傲,不屑和別人說話哩。

    賢俊野二受的內傷本已極重,再加上柳老幫主的一棒,內外傷一齊發作,鐵
打的人也禁受不起,當天就不支而死。直到臨死前,他也沒有說一句示弱的話,
更沒有絲毫埋怨柳元之意,只說他能死在戰場上已算不虛此生。

    這賢俊野二明知必死,也不肯示弱,更為肯失信,始終按時赴約應戰,勿怪
乎柳老幫主稱許他是天下少見的英雄鐵漢,這大概也就是東瀛武士門引以為榮的
殉道精神吧。無論怎樣說,這種人還是值得別人欽佩的,也難怪柳老幫主直到二
十年後仍然時常惦念著他。賢俊野二之死,責任雖不在柳元,但柳元卻終生歉疚
在心,總是說只要自己那天稍為留意些,便不難瞧出賢俊野二已受了內傷。

    在柳老幫主之前擊傷他的人是誰,賢俊野二始終沒有提起此事,柳老幫主自
然也就不知道。這人想必和柳老幫主一樣不好虛名,是以他和賢俊野二那一戰,
直到到如今還沒有人知道。

    驀地,就在柳老幫主歉疚下掩埋賢俊野二時,突然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柳
老幫主澤心仁慈,耳聞嬰兒哭聲,豈能置若罔聞,棄之不顧。於是一邊令海長老
處理善後,自己則循著嬰兒的啼聲走去。

    不到百丈之處,果見一名女嬰,抱起來一看,但見女嬰身上有一封書信,竟
然是賢俊野二遺言。說明此女乃是他的女兒,希望仁人君子拾獲此嬰後善待之,
九泉之下亦感激。

    柳幫主因欽敬賢俊野二,所以收養了此女,並賜姓柳,這也是丐幫中破例存
有女人的原因。柳老幫主臨終時特別的叮囑沙濮,要善待這位小師妹,桃花仙子
所以才能擠身五老之列。

    鍾家信跟著那名大漢奔上蛇山,在一塊山坡上見到了一個驚人的場面,近百
名金衣武士排成一個刀陣,但見刀光映日,殺氣衝霄,這種威勢在江湖上是罕見
的。陣前因立著兩人,一個是冷泉莊西院院主蔣林,另一個是四大護法之一的黑
煞鞭高連璧。顯然,冷泉莊西院精銳盡出,還有黑煞鞭助陣,他們是志在必得,
存心要將鍾家信毀在這裡。

    鍾家信停下腳步,同時冷冷一哼,說道:「好一個龐大的陣營,就為了對付
在下嗎。」

    無情扇蔣林輕蔑一哂,說道:「不要往臉上貼金,姓鍾的,你的朋友呢,他
們為什麼不來呢。」

    黑煞鞭高連璧道:「院主,讓老朽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有勞高兄了。」

    黑煞鞭高連璧解下軟鞭,踏前數步,說道:「小哥兒,老夫陪你過幾招玩玩,
請。」

    鍾家信撤出長劍,往懷中一抱道:「有僭。」

    長劍一推,挺臂刺了出去。他知道黑煞鞭是武林前輩大人物,必然不肯搶先
出招,因而虛應故意的推出一劍。

    但江湖之上詭詐百出,俠義道固然以仁義為懷,一股黑道則心狠手辣,為達
目的而不擇手段,別人想都想不到的壞點子他們也使得出來。冷泉莊原本不是什
麼名門正派,在兩軍陣前以取勝為第一要務,自然沒有什麼仁義可言。鍾家信的
長劍只不過剛剛推出,一片鞭挾著獵獵勁風便已猛襲他的右肩,來勢之急,宛如
驚濤擊岸一般。鍾家信大吃一驚,急忙點足彈身,倒退五尺,總算逃過了一鞭碎
肩之危。

    但高連璧既已爭得先機,怎肯就此輕易放棄。他立即跟蹤急進,軟鞭再揮,
重重鞭影,猶如柳絲千條,立將鍾家信逼得手忙腳亂。

    所幸鍾家信輕功頗具根底,雖是左支右絀窮於應付,總算有驚無險,一時半
刻尚不至發生意外。只不過,他縱使勝了高連璧,不見劉就能活著走下蛇山,因
為還有近百名敵人在虎視眈眈著,必然會放他不過。如今他這一戰就落在下風,
這往後他就連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處境雖是不利,他卻沒有半點怯懼,在避過高連璧一鞭之後,他突然撮口發
出一聲長嘯,同時揮劍展開了凌厲的攻擊。天都九歸劍法一經展開便如長江大河
一般滔滔洪流、萬馬奔騰之勢,以向高連璧作無情的衝擊,使這位以黑煞鞭名滿
江湖的高人大為凜懼,他估不到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孩子竟會有如此高深的劍
法。好在他久經陣戰,雖是被迫落了下風,百招之內還沒有什麼問題。

    但這樣下去對鍾家信來說卻是十分不利,人是血肉之軀,如是真力耗損過多,
他怎能應付那百名金衣武士的刀陣。正當他狂呼酣戰之際,一聲清越的嬌喝忽然
傳了過來:「住手。」

    高連璧首先應聲撤退,鍾家信自然也停止了搏殺,及時反身向嬌叱處一瞥,
原來是丐幫五丐之一的桃花仙子,也就是鍾家信所認識的紅衣少女。她依然是一
襲紅衣,只是除去綠色包頭巾,顯然,她是來馳援鍾家信的,她的身後還立著高
高矮矮數十名丐幫兄弟,看見她不只是有備而來,而且將不惜一戰。

    待鍾家信與高連璧停止搏殺,她立即出聲招呼道:「兄弟,到姐姐這邊來。」

    她當眾改變稱呼,使一對原本陌生的男女忽然變成了姐弟,雖是有點突然,
她卻是一番好意。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門下弟子之從,沒有任何門派能出其右。
該幫的五大丐頭,地位十分崇高,功力也各有獨到之處,當今武林任何一個門派
都不敢輕易招惹他們。桃花仙子名列五丐,也是幫主沙濮的小師妹,得罪了她不
啻與整個丐幫為敵。何況她的功力深不可測,又帶了數十名丐幫高手,冷泉莊雖
然在人數上略佔優勢,一旦兵戎相見,不見得就能討到好處。

    無情扇蔣林是一個能屈能伸的人,時勢不比人強,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怒氣。
於是,雙拳一抱道:「對不起,柳姑娘,敝莊不知道鍾少俠是姑娘的兄弟,開罪
之處,還望多加鑒諒,不過……」

    桃花仙子說道:「蔣大俠好說,鍾弟初涉江湖,他什麼都不懂,如果得罪了
貴莊,小妹願意賠個不是。」

    無情扇蔣林說道:「話已說開,柳姑娘就勿須客氣了,咱們尚有他事,告辭。」

    冷泉莊的金衣武士退走了,桃花仙子也遣走了丐幫門下,適才戰雲密佈的山
坡上,除了她與鍾家信,就只有她帶來的一個丫頭小雯。只見桃花仙子柳眉一挑,
微微一笑道:「兄弟好劍法,連名震江湖的黑煞鞭也落了下風。」

    鍾家信道:「不敢當,姑娘謬讚,在下這點莊稼把式算不了什麼。」

    桃花仙子「哦」了一聲,說道:「令尊必然是位名滿湖海的高人,說說看,
也許姐姐認識。」

    鍾家信道:「家父多年隱居林泉,不問外事,仙姑不會認識的。」

    桃花仙子櫻唇一蹶,說道:「兄弟,你認為我不配當你的姐姐嗎。」

    鍾家信連忙搖手道:「不,是小弟不敢高攀。」

    桃花仙子道:「別這麼說,兄弟,五丐名滿江湖,說穿了不過是要飯的頭兒
罷了。走吧,客棧的帳我已經派人結了,你的包裹也取到我那裡去了。一個人住,
像失群孤雁似的,那多難過。」

    別管一個人難過不難過,現在除了跟她走,還有什麼選擇。她住在黃鶴山裡
的一戶農民家中,原是兩個房間由她跟小雯分住的,現在小雯搬過去跟她同住,
這個房間就讓給鍾家信。

    鍾家信沒有離開過家,沒有離開過家人,打從由嶗山亡命似的走出起,當真
像一隻失群的孤雁。現在他又獲得猶如家庭般的溫暖了,桃花仙子主婢對他噓寒
問暖,照顧得無微不至,比在鍾家堡的生活還要感到舒適。

    但這些只是表面,在沒有找到爹爹以及家人之前,他的內心是不會平靜的。
在晚餐之後,他向桃花仙子提出了一頂要求:「姐姐,小弟想到漢口去走走。」

    「哦,有什麼事麼。」

    「小弟想去瞧瞧秋月和尚。」

    「兄弟你認識他嗎。」

    「他替小弟解過圍,也因此得罪了冷泉莊。咱們原是住在粵漢碼頭附近,我
願連累他才不辭而別的。」

    「我明白兄弟的心意,本來嘛,秋月和尚雖是遊戲風塵,可也是性情中人,
此等朋友丟掉了十分可惜。走,咱們一起去找他。」

    他們三人一路渡江至漢口,及找到原先寄宿的客棧,據店小二說秋月和尚已
經離開,鍾家信十分失望,心情感到懊怏不已。桃花仙子說道:「不要難過,兄
弟,只要他在武漢,咱們遲早會找到他的。」

    小雯說道:「心情放開朗一點嘛,公子,武漢這麼繁榮,要不好好的玩玩豈
不辜負此生。」

    鍾家信長長一吁道:「武漢的確好玩,只不過紙醉金迷的所在我不去,除了
人看人,還有什麼好玩的。」

    桃花仙子微微一笑道:「軟紅十丈之中,原本就是這些。這些吧,咱們回去
泡一壺茶,談談人間往事,江湖趣聞,你看這樣可好。」

    鍾家信說道:「好,小弟正有事請教。」

    「別客氣,咱們邊走邊談吧。」

    在返回居處的途中,鍾家信提出了久懸胸中的問題,說道:「姐姐,我不懂,
武漢三鎮究竟出了什麼大事。」

    桃花仙子說道:「你是說武林各派為什麼會在此武漢聚集吧。」

    「小弟正是這個意思。」

    「你有沒有聽到過一項傳說。」

    「你是指《露寶真經》。」

    桃花仙子說道:「不錯,人不為利,誰肯早起,名利二字真是害人不淺。」

    鍾家信說道:「小弟聽說《露寶真經》是在東南出現,莫非是傳說有誤。」

    桃花仙子說道:「沒有錯,該經的確是在東南出現,只不過獲得此寶典的人
卻已潛蹤到武漢來了。」

    鍾家信「啊」了一聲,說道:「真有這回事,看來秋月和尚說的不假,武漢
開始多事了。」

    桃花仙子問道:「終南三俠你可知道。」

    鍾家信說道:「小弟孤陋寡聞,沒有聽人說過。」

    桃花仙子道:「他們是結義兄弟,老在慕容俠,老二陳蒼,老三裴三耳,是
三位名震江湖的大俠客。」

    鍾家信說道:「小弟有點不解,任何人獲得《露寶真經》都會三緘其口,此
事又怎會喧騰江湖的。」

    桃花仙子道:「這話不錯,除了他們自己說出來,的確不會有人知道。」

    鍾家信一怔道:「他們會自己說出來麼。」

    桃花仙子道:「不錯,是他們老大慕容俠說出來的。」

    鍾家信說道:「為什麼要這樣,是認為他們天下無敵,沒有人敢對他怎樣嗎。」

    桃花仙子道:「那倒不是,事情是這樣的,冷泉莊南院院主車軒與終南三俠
老二陳蒼交誼頗深,他有事要找陳蒼,卻聽說陳蒼去了福建,及趕到他們投宿的
客棧一瞧……」

    鍾家信說道:「怎麼,終南三俠已經走了。」

    桃花仙子道:「活人走了,卻有兩個死的留了下來。」

    鍾家信咳了一聲,說道:「別賣關子了,姐姐,究竟怎麼回事,快說吧。」

    桃花仙子道:「你別急,讓我慢慢說。」

    他們一路說說停停,此時已經距離住處不遠了,想不到有人將桃花仙子的話
拉了下去:「別說了,桃花妖婦,對一個菜鳥小小子,嘿嘿,你竟有這麼大的興
趣。」

    桃花仙子聞言一呆,腳下自然停了下來,及舉目向發聲之處一瞥。只見前面
山石之後,轉出十幾名手執兵刃的彪形大漢,領頭的是一名身著黃衫,約莫二十
七八的英俊青年,他身側是一個黑衣老者及一名青衫少年,身後十六名灰衣大漢,
每人抱著一柄斬馬大刀。

    桃花仙子面色一寒,說道:「令狐玉,你想幹什麼。」

    敢情身著黃衫的英俊青年是令狐世家的長公子令狐玉,他身旁的青衫少年則
是他三兄令狐豹,黑衣老者是總管葛城。他們如此勞師動眾的守候在這裡,自然
是來意不善了。令狐玉嘿嘿一陣冷笑道:「嘿嘿,幹什麼,我不說你也該明白,
打狗還要看主人的面子,你居然敢欺負令狐世家的門下。」

    桃花仙子淡淡的說道:「閣下原來是找碴的,你有沒有問清楚貴屬下,咱們
是怎樣發生爭執的。」

    令狐玉說道:「不必,光棍打光棍,一頓還一頓,誰要污辱本門弟子,咱們
就得討它回來。」

    桃花仙子說道:「好吧,你劃下道來就是。」

    黑衣老者葛城向令狐玉雙拳一抱道:「稟長公子,屬下討令。」

    令狐玉說道:「好的。」

    葛城摘下一根旱煙鍋,向前踏上兩步道:「柳姑娘,老朽討教。」

    站在桃花仙子身後的丫頭小雯說道:「小姐,讓我向這位老人家討教幾招。」

    桃花仙子點點頭,說道:「葛城是令狐世家的總管,一身武功在當代武林中
不易多見,你只能以跏跌功對付,千萬不可拚鬥內力。」

    小雯道了一聲「是」,小身子便已蹦了出去,嘴裡說道:「老人家,請賜教。」

    小雯請葛城賜招,他卻神色一愣,因為他是一個成名人物,年齡已經超過五
十,小雯只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實在不成比例。因此,他哼了一聲道
:「這兒不是好玩的地方,回去叫你家大人出來。」

    小雯櫻唇一撅道:「你這是門縫裡瞧人,其實,嘻嘻,老者不以筋骨為能才
是真的,你老人家這麼一大把年紀,何必還要爭強鬥勝。這樣吧,咱們點到為止,
你看好不好。」

    葛城想不到小雯舌尖嘴利,自己一番好意反而受到她一頓奚落,不過別人是
小姑娘,他雖是心頭氣惱,卻也不便發作,僅輕描淡寫的說道:「好吧,姑娘請。」

    他沒有搶先出手,更不會將小雯放在心上,但那股急風直襲下盤,來勢之猛
宛如疾雷撼山一般,不由得他心頭暗凜。葛城身為令狐世家總管,身經百戰,自
然知道這般急風的厲害,只要被它撞上,他的兩條腿就不必想要了。

    他雖是心頭暗凜,行動可絲毫不慢,點足彈身,倒竄五盡,左手同時劈出一
掌,以十成功力向那股急風迎去。

    葛城果然不是一個等閒人物,這招避招還擊,時間火候無不恰到好處,無論
小雯如何刁鑽,絕對接不下他這一記剛猛的掌力。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但見
沙揚石走,草木四飛,地上出現一個坑洞,這份功力實在驚人至極。

    可惜他這一記剛猛絕倫的掌力並沒有傷到小雯,而且那股急風再度的向他下
盤攻來,這回他瞧明白了,小雯使的是丐幫絕藝「跏跌功」。丐幫的跏跌功是前
任幫主任東陽由西域神僧所傳,它是合十跌坐,猶如觀音坐蓮,卻以雙腳交互點
地,身形更像陀螺般急速的旋轉,在攻敵之時,雙掌一腿均可使用,並藉快速旋
轉之力,使攻出的力道增加數倍。

    這是丐幫的獨門絕技,江湖上稱打狗棒法及跏跌功為丐幫雙絕藝,按丐幫的
幫規,打狗棒法不肯輕易傳授,只有幫主及預定的幫主接棒人才能學習。老幫主
只有兩名親傳弟子,沙濮及柳桃兒,沙濮是幫主的接棒人,得以學習打狗棒法。
跏跌功沒有幫規限制,柳桃兒自然可以獲得此項絕學的真傳了。而小雯是柳桃兒
的貼身婢女,她的武功全是柳桃兒傳授的,她們明為主婢,也無異於師徒。

    此時,小雯果然佔到上風,更是凶狠出手,身形像風車一般急轉,雙掌吞吐
之間,連續擊中葛城兩處穴道。

    葛城陰溝裡翻上船,竟然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裡,如果這兒有地洞,他準會一
頭鑽下去。其實,有地洞他也不能鑽,因為他的穴道受制,已是身不由己。

    葛城的失敗使令狐世家大為驚懍,但也更激起令狐玉的怒火,口中吼出一個
「殺」字,領先向桃花仙子柳桃兒猛撲。令狐豹找上了小雯,餘下十六名刀手呼
嘯一聲,逕向鍾家信圍攻過來。

    戰火在黃鶴山上燃燒著,喊殺之聲數里可聞,最凶殘的一夥是鍾家信當面的
敵人,他們人數眾多,每一刀手都具有一身不凡的功力,在眾寡懸殊之下,鍾家
信自然要陷入危機了。

    處境雖是十分不利,他並沒有半點膽怯,先是雙掌齊吐發出六枚追風神芒,
在一片驚呼聲中,對方六名刀手丟掉馬馬,抱著手腕痛哼起來。

    一手擊傷對方六人,鍾家信的信心大增,口中一聲清叱,揮劍與撲來的敵人
展開惡鬥。

    鍾氏天都九歸劍法,威猛無比,一劍攻出,見血方收,是當代武從最為剛猛
的劍法。在他一陣凶狠的搏殺之下,敵人有兩個失去兵刃,他失去了戰鬥之力,
第一回合他就佔了上風。只不過,敵人仍有八個,在人數上佔有絕對的優勢,而
且這八人功力頗高,攻守之間也配合得絲絲入扣。鍾家信畢竟搏殺經驗不夠,又
是心存慈悲,不願傷人性命,如此一來,他就陷於苦戰之中。

    另外兩處激戰也打得極為凶狠,由於雙方功力相差無幾,因而鬥得驚心動魄。
論功力,縱觀全場,以桃花仙子的功力為最高,可是令狐玉也非弱者,在令狐世
家除了令狐四老,他是最為拔尖的人物,他出道並不太久,卻已搏得了無敵金筆
的名號。現在他雙筆縱橫飛舞,泛起一片耀眼的金光,筆尖帶起勁內,尋經問穴,
專向要害之處下手。只要讓他筆尖碰到,縱然不死也要變成殘廢。

    桃花仙子的兵刃是一條白色的綵帶,上面繡著數十朵紅色的桃花,彩色繽紛,
鮮艷奪目,一經施展,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別輕看了她這條絹制的綵帶,在她
的手中決不亞於任何一種神兵利器,而且它可軟可硬,變化莫測,當代的武林高
人栽在她這條桃花綵帶之下的不在少數。

    以桃花仙子的那身功力,令狐玉決難在她手下走過百招。如果她使出跏跌功,
二十招內必然可以讓令狐玉丟人現眼。不過,令狐世家人多勢眾,高手如雲,在
當代武林之中已有凌駕其他門派之勢,丐幫雖然不怕他們,桃花仙子卻不願樹立
這麼一個強敵,這是日前在江岸遭遇三名令狐門下找碴她不肯痛下殺手的原因。

    可惜令狐玉不是她這般想法,他認為令狐世家縱橫湖海,威無不知,放眼江
湖,沒有一個門派放在他心上。日前他那三個頗有份量的門下竟然栽在桃花仙子
的手裡,為令狐世家帶來無比恥辱。

    桃花仙子存著不願樹立強敵之顧慮,因而處處忍讓,希望對方能夠知難而退。
反之,令狐玉要洗雪這項恥辱,為令狐世家挽回顏面,縱然要付出重大的代價也
在所不惜。在這等情形之下,桃花仙子即使想善了也難以善了了。

    另一處,小雯與令狐豹之鬥就比較單純,令狐豹的功力沒有葛城高,小雯能
夠制服葛城,這位令狐三公子自非其敵了。再說,小雯沒有什麼顧慮,她雖是不
願隨便傷人生命,手底下可也不留半點情份,她的兵刃是雙截棍,在一陣橫掃直
擊之下,令狐豹就慌了手腳,最後終於被棍頭抽中了右肩,肩骨顯被擊碎,右手
的短戟可也把持不住,他敗了,而且是丟盔卸甲。

    現在桃花仙子不想再鬥下去了,否則必將給予令狐世家更大的難堪,因而一
招震退令狐玉,然後大喝一聲道:「住手。」

    她喝叫住手,原是想作一番解說,令狐門下是住手了,但卻沒有人聽她解說,
只聽得令狐玉說道:「姓柳的,今日之仇,令狐門下勢在必報,走。」

    令狐玉丟下了幾句話就帶著門下走了,桃花仙子根本就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待目送令狐門下去遠,桃花仙子才長長一吁氣,說道:「這人真不講理,唉……」

    小雯撇撇嘴道:「此等狂妄無知的小人,小姐應該給他一點教訓的。」

    桃花仙子道:「江湖恩怨太從,我只是不想為本幫惹來一個強敵而已。」

    小雯道:「令狐世家人多勢眾,咱們丐幫也不是好惹的,何況找碴的是他們,
咱們總不能讓人欺到頭上。」

    桃花仙子道:「說的也是,咱們走吧。」

    回到寄宿之處,鍾家信原想請教桃花仙子一些問題的,但已時間過晚,只好
留待以後有機會再說。

    一宿無話,翌晨早餐之後,桃花仙子對鍾家信道:「兄弟,令狐世家可能還
會向咱們找碴,咱們住在此地原是想圖個清靜,現在不得不搬出城外,跟大夥兒
住在一處去了,好嗎。」

    鍾家信道:「姐姐說的是,小弟告辭。」

    桃花仙子道:「不,兄弟,咱們雖是搬出城外,仍然可以住在一起。」

    鍾家信道:「這不方便吧,小弟並非丐幫門下的。」

    桃花仙子道:「這有什麼打緊,敝幫主十分好客,時常以座中客常滿,壺中
酒不空而自豪,兄弟俠駕寵臨,他歡迎還來不及呢。」

    鍾家信沉吟著:「這個……」

    小雯笑笑道:「不要遲疑了,公子,咱們小姐是幫主的小師妹,在丐幫除了
幫主,小姐具有極高的權力。你日前救了咱們小姐,就是敝幫的恩人,那還有什
麼不方便的呢。」

    在這雙主婢的殷殷邀請之下,實在是盛情難卻,再說武漢三鎮目前八方薈萃,
形勢極端複雜,除非他立即離開此地,如是孤身無援,那才是當真不便。在這般
情形之下,他只得接受她們的邀請。

    丐幫的臨時總壇設在賓陽門外,那兒是一座破廟,但見斷壁殘垣,野草叢生,
景像極為荒涼。只不過這看似荒涼的所在卻暗樁林立,戒備得森嚴無比,如果有
人要企圖闖進破廟,必然會遭受到那些暗樁無情的痛擊。

    桃花仙子等一行三人距離破廟約莫三十餘丈,在一片濃蔭之中忽躍出三人,
他們蓬首垢面,衣著破敗,令人一目之下就知道他們是丐幫弟子。不過這般人也
與一般乞丐有著顯著不同之處,第一是他們目光銳利,第二是他們衣著雖然不好,
卻冼滌得極為清潔。

    濃蔭中躍出的三名大漢就是這般形象,他們向桃花仙子躬身一禮道:「參見
護法。」

    桃花仙子擺擺手道:「幫主在不在。」

    這三人的其中之一道:「在,屬下就夫護法通報。」

    桃花仙子道:「不必了,咱們自己進去。」

    三名暗樁抱拳一禮,轉身向濃蔭中隱去。桃花仙子對鍾家信嫣然一笑道:
「總壇所在,不得不多加一點戒備,兄弟不必介意。」

    鍾家信道:「理應如此,小弟怎麼介意,何況有姐姐你這位護法同行,小弟
也安全得很。」

    桃花仙子笑道:「護法只是一個空虛的頭銜,兄弟如果喜歡,姐姐送給你。」

    鍾家信連連搖手道:「不敢當,小弟沒有這麼大的福份,也沒這麼大的本事。」

    他們笑談之間已經進入了破廟,這兒是頭殿,雖是破損不堪,卻收拾得頗為
整潔。但鍾家信剛一踏進破廟,神色竟然一肅。這沒有什麼,一般人瞧到寶像莊
嚴的廟宇都會這樣的。不過,這裡只是一座頹廢的破廟,並沒有巍峨的殿宇及莊
嚴的神像,鍾家信神色的嚴肅自然不是為了這些,那他究竟了為了什麼呢,說起
來很簡單,他是受到一般人的氣氛,神色才為之一變的。

    廟裡沒有神像,兩旁卻排著三十六名紅衣大漢,他們懷抱長刀,面色穆肅,
雖是不言不動,但全身上下都放射著一股剽悍的凌人氣勢。在鍾家信原來的想像
中,所謂丐幫,只不過是一群要飯的組合,他絕未想到會有桃花仙子這樣的人物,
更未料到丐幫總壇竟有這般凌人的氣派。

    桃花仙子似已瞧出鍾家信神色有異,因而微微一笑道:「這是本幫三十六血
丐,也是本幫主力之一。」

    這些人全身赤紅,稱血丐倒也名實相符,但為什麼要如此打扮,為什麼要取
這般恐怖的名稱,只是事不關己,鍾家信雖是不以為然,也不便在神色上表露出
來。

    通過前殿是一片廣場,場中三三兩兩是一些各類服色的男女,他們有老有少,
人數約莫近百,乍看起來倒不覺得怎樣,如果仔細一瞧,你必然會大吃一驚。因
為這般人幾乎每一個都是眼神如電,氣度沉穩,修為之深,可能已達驚人的境界。

    對鍾家信來說,這又是一個意外,丐幫名滿天下,果然藏龍臥虎。

    廣場的兩邊有房廊,後面是大殿,他們還未踏上進入大殿的石階,一名濃眉
大眼,長像威武的青衣少年已經奔了出來,說道:「師姑,揚兒給你磕頭。」

    青衣少年口裡說給桃花仙子磕頭,他並沒有當真磕下去,因為桃花仙子早已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免了,你師父呢。」

    原來青衣少是丐幫幫主沙濮的衣缽傳人,姓洪名揚,別看他年歲不大,一身
功力卻非泛泛可比。桃花仙子問他的師父,他立即雙手一垂,道:「師父在裡面,
師姑請。」

    桃花仙子向鍾家信招手打了一個招呼,再領先進入大殿。大殿的上方坐著一
位年約三旬,虯髯滿腮的灰衣大漢,他身後立著四名白衣少女,八名青衣少年,
左側坐著一名年約四旬,身旁倚著一根鐵杖的漢子,右側是一個五旬上下,背插
金刀的老者,他們瞧到桃花仙子,就一起站了起來。

    桃花仙子抱拳一禮,道:「見過幫主及鐵兄、傅兄。」

    敢情虯髯大漢就是丐幫幫主沙濮,左側的四旬大漢名叫鐵占山,右側的五旬
老者名叫傅孤龍,這兩人名列丐幫五丐,功力之深,當得是名滿江湖。

    沙濮豪放的哈哈一笑,道:「師妹不必多禮,這位小兄弟是……」

    桃花仙子道:「他是鍾家信,日前小妹在江邊遭到令狐世家的暗算,如非鐘,
少俠仗義出手,小妹可能險遭不測,見不到師兄了。」

    沙濮抱拳一拱,說道:「鍾少俠義救敝師妹,沙濮感同身受,大恩不言謝,
今後少俠如有所需,敝幫自少某起當全力以赴。」

    鍾家信拱手還禮道:「幫主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平常得很,請不必放
在心上。」

    沙濮哈哈一笑道:「好好,洪揚,擺酒。」

    洪揚應聲奔出張羅酒菜,桃花仙子借這個空檔為鍾家信介紹鐵丐鐵占山,及
金刀丐傅孤龍,在雙方互道仰慕及寒暄之際,酒菜已經擺了上來。在酒邊過三巡
之後,金刀丐傅孤龍道:「鍾少俠雄姿英發,必然是名門高弟,請問令師是那位
高人。」

    鍾家信道:「不敢當,在下的武功是跟家父學的。」

    金刀丐傅孤龍道:「令尊是……」

    鍾家信說道:「家父鍾國棟從來不涉足江湖,傅大俠只怕不會相識。」

    金也丐傅孤龍道:「令尊優遊林泉,老要飯的確無緣識荊,不過當年卻有一
個陰陽判鍾浩天大俠,跟老要飯的是道義之交,少俠是否知道這位同宗的前輩。」

    鍾家信說怕另生枝節,不願說出鍾浩天就是他祖父,故道:「在下不知道,
也未聞家父提及。」

    桃花仙子道:「鍾少俠正在尋找他的父親,傅兄常年在江湖行走,能不能助
他一臂之力。」

    金刀丐傅孤龍道:「老要飯的理當效勞,請問鍾少俠,令尊去了什麼地方。」

    鍾家信道:「家父是去東南,預定經福建至廣州與家伯會合。」

    金刀丐傅孤龍道:「好,這件事交給老要飯的就是。」

    「多謝傅大俠。」

    「這算不了什麼,少俠無須客套。」

    桃花仙子插嘴道:「武漢群雄彙集,說不定鍾前輩會來湊湊熱鬧,此地的本
門弟子,傅兄最好也交代一聲。」

    金刀丐傅孤龍道:「好,老要飯的業已酒醉飯飽。幫主,屬下告退。」

    沙濮點點頭,待金刀丐傅孤龍退出大殿,他再回顧桃花仙子道:「怎麼啦,
小師妹,小雯連行囊都帶來了,是打算住在這兒。」

    桃花仙子櫻唇一噘,說道:「別人不讓我住在黃鶴山,不回來怎麼辦,」

    沙濮面色一變,驚道:「會有這種事,是誰。」

    桃花仙子道:「除了令狐世家還會有誰,昨晚咱們由漢口回到寄宿之處,遇
到令狐玉、豹兄弟,帶著總管葛城及十六名馬刀手攔路尋釁,咱們雖然是擊退了
他們,但是今後……」

    沙濮道:「由於令狐四老十分護短,因而養成令狐門下的跋扈專橫,他們早
該接受教訓了。如今竟敢欺到咱們的頭上,我非向他們討回公道不可。」

    桃花仙子道:「咱們是該討回公道,但也不必急在一時,如果弄得兩敗俱傷,
豈不叫別人佔去便宜。」

    沙濮略作沉吟道:「好吧,今後你就暫住總壇,我想令狐世家還沒有膽量到
咱們這兒來生事。如若你必須出去,就帶著四嬌一起。」

    桃花仙子道:「多謝師兄,鍾少俠也要住在此地,請師兄替他安排一個住處。」

    沙濮道:「鍾少俠是本幫的貴賓,能夠屈留此地,是本幫最大的光榮。洪揚,
師叔及鍾少俠的住處你去安排一下。」

    洪揚應聲是,便出去安排去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5 編輯 ]
2014-8-22 0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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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鍾家信的房間就在桃花仙子的鄰室,晚餐之後,她邀約鍾家信下棋。

    漫漫長夜,無所事事,這種日子難過得很,下幾盤棋打發這無聊的時光,倒
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鍾家信的棋藝頗高,五十手以後,桃花仙子便已陷入
困境,每落一子必須支腮苦思。

    對手的棋力較差,鍾家信自然不必花費太多腦力,他的心情自然的轉移到桃
花仙子的身上去了。

    此刻的桃花仙子換了一襲晚裝,一襲薄薄的蟬紗掩蔽著她豐滿誘人的胴體,
似隱還現,膚色晶瑩如玉,一頭柔軟細發如雲,那模樣兒真是美得不能再美了,
會使你看得神魂飄蕩。

    鍾家信幾曾見地這等樣子,看得心兒卟卟地亂跳,臉兒發燒的低下了頭。

    此時桃花仙子忽然抬起頭來,全神貫注地在鍾家信身上,只見她媚眼兒一挑,
咯咯地嬌笑道:「兄弟,你怎麼會像個大姑娘似的害羞的啊。」

    說著,伸出那白玉似的手兒就抬鍾家信的下顎,一股醉人的蘭麝馥香直撲鐘,
家信的鼻孔。

    鍾家信心神不禁一蕩,趕緊收回目光,鎮攝住心神吶吶地說道:「小弟兄只
是,只是……」

    桃花仙子撇撇嘴,說道:「只是什麼,說呀,把你心裡的話說出來,我不會
怪你的。」

    鍾家信說道:「這個,小弟只是覺得,覺得姐姐真美。」

    桃花仙子目射異光,向鍾家信深深一瞥,嫣然一笑道:「兄弟,你說的可是
真心話。」

    鍾家信忙道:「姐姐國色天香,風華絕代,小弟所說句句發自肺腑之言,決
無半句謊言。」

    桃花仙子的笑容更深了,而且笑容之中還放射減一股扣人心弦的媚態。

    女人的笑原是迷人的,美人的笑更能使英雄氣短。人君傾國,鍾家信是一個
血氣方剛的少年,他如何能夠抵擋那動人的誘惑呢。棋盤推開了,棋子散落了一
地,沒有人管這些,只見那燭影搖紅的燈光之下,有兩條人體在挪移,在湊攏,
最後他們終於纏在一起了。

    笑聲能迷人,能醉人,但它卻比不上另外一種聲音。那上被人堵著嘴,由鼻
孔中發出來的,它雖然輕若浮雲,細若游絲,卻能驚心動魄,使人魂膽皆顫。現
在的桃花仙子的臥房之內正瀰漫著這種扣人心弦的異聲,看來鍾家信是陷入迷魂
陣中而無力自拔了。

    鍾家信是受到桃花仙子的鼓勵,突然把柳桃兒擁進懷裡,強而有力的臂膀緊
緊地抱住了她。那激動、侵略性的雙唇已開始攻擊了,一股灼熱滾燙的暖流從唇
間直透入她的心深處。他那厚實、灼熱、激動,帶有侵略性的嘴唇,已緊緊壓在
她那紅艷誘人的朱唇上。

    他這種狂野,強烈的表達方式,使她無法抗拒,無法招架,他那熱情如火的
眼神,他那強而有力略帶野性的動作,他激動侵略性的雙唇,使她意亂情迷,不
能自己。她漸漸沉醉了,暈眩了,迷失了。於是,她漸漸開始溶化了,她的心弦
突然被他撥弄得抖動起來,就像一首聞所未聞的人間仙樂,突然奇妙而令人響往
的在她心靈深處演奏起來。這是多麼美好奇妙,令人奔放飛躍的感覺。

    她那螓首埋在他的肩上,整個嬌軀緊緊貼在鍾家信結實的胸膛,那如蘭似麝
的鼻息,深深穿入鍾家信的鼻孔,而胸前那對玉乳卻因嬌軀的抖動而顫動不已。

    這一切都使鍾家信感到新奇刺激,他騰出一隻手輕輕地伸向她胸前,攀登著
玉峰。

    桃花仙子的心飄浮飄浮,她的身子在膨脹膨脹,她的意念在飛躍飛躍,她的
人就像置身於熊熊的烈焰中,晃眼之間,業已化為灰燼,隨風而去,逐漸擴散,
終於了無痕跡。

    更奇妙的是鍾家信的胯下已開始搭帳蓬了,挺得高高的,要不是被長褲束縛
著,該開始追趕跑跳蹦了。

    這件事原來就是桃花仙子的主動,現在她仍必須要主動,引誘這個大孩子向
自己侵略。她的香舌已開始渡入鍾家信的嘴裡,鍾家信吸吮著,猶如飲下瓊漿玉
液,吮得津津有味,就像小孩吮棒棒糖似的。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沒有說話,也沒有出聲,連大氣也沒敢喘,一動不動地
默默地瞇著他。她在體會這美好奇妙的感覺,但也在欣賞身邊的人兒,他長得很
帥,劍眉虎目,寬膀熊腰。同時,她也有一層顧慮,是怕帥哥會受到驚嚇,鴻飛
冥冥,悄悄兒溜走。

    但是這層顧慮是多餘的,鍾家信那灼熱的眼神忽然從她的臉上緩緩向下移動,
貪婪地瞧著她的胸前。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鍾家信已解開了她上衣的鈕扣,在她和鍾家信激烈狂放
的熱吻中,再加上鍾家信的搓揉,不知不覺中就敞了開來。那怒峙顫動的雙峰雖
然仍包在粉紅色的肚兜中抖動,難窺廬山真面目,但那玲瓏的曲線,微凸的小腹,
卻是一覽無遺。所幸下體還有長裙,還不致玉體裸裎,但就這樣,就已經夠誘惑
人了。

    桃花仙子被他那貪婪的眼神看得玉面飛霞,心如撞鹿,她伸手拉拉上衣,嬌
嗔嗔羞怯怯地輕輕白了他一眼,編貝皓齒,輕咬朱唇,緩緩低下頭去。她知道鐘,
家信在看什麼,心裡在想什麼。那個少年不多情,那個少女不懷春。而今天,則
又是她主動引誘,主動誘惑。有人說,愛不是佔有,是奉獻,施比捨更有福,但
是可別忘了,女人就像一具鋼琴,如果沒有人去彈奏它的話,那無疑是對鋼琴本
身給予一種莫大的侮辱,同時也辜負了上帝創造女人的初衷。

    只見鍾家信面紅如火,青筋畢露,雙目血絲密佈,直欲噴火,充滿狂野獸性
飢渴難耐的欲焰,正一瞬不瞬的死死盯著她那粉紅肚兜。他的呼吸沉重快速,他
臉上的肌肉在抽搐痙攣,身子也在微微不停的顫抖著,牙關緊呀,腦門兒發亮,
似在強行壓抑,克制自己業已氾濫的狂野獸性,和已熊熊燃起的欲焰。

    終於,祿山之爪開始伸出來了,「嘶」的一聲,粉紅肚兜已被揭走了。怒峙
的雙峰就像剛出籠的山東饅頭,輕輕一握,完全陷了下來,手一張又膨脹了。那
猩紅的乳頭,正如詩人所說的:「新剝雞頭肉也。」

    鍾家信手上也加重了力量,恨不得揉碎。他的呼吸沉重快速,他臉上的肌肉
在抽搐痙攣,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

    「熱,好熱。」鍾家信似乎置身在熊熊烈火中,滿腔慾火已給桃花仙子誘得
快要爆發了,就像一座火山,經由外來的引力導致爆發,濺出岩漿。鍾家信是個
大孩子,若以現代語來說,還是一隻菜鳥,對於男女之間的性愛還是一知半解,
不知如何去宣洩。

    是時候了,桃花仙子把一切看在眼裡,這個她所愛的男人就將有一部分東西
揉入自己體內。她粉面飛霞,正想說「如果熱的話就把衣服脫掉」,但鍾家信已
先她而動作了,身上的衣服一一離家出走了。

    桃花仙子忍不住抬眼偷偷向鍾家信瞟去,她媚態橫生,略帶挑逗性的輕輕一
瞟,不但刺激升高了鍾家信的欲焰,同時也給了他莫大鼓勵。只見鍾家信像接獲
懿旨一般,三把兩把的把桃花仙子剝得光溜溜。於是,鍾家信開始行動了。他的
呼吸更為沉重,而略帶喘息,他笨拙強有力的雙手,在她那玲瓏裸程的玉體上,
放肆而毫無顧及的遊走動作起來。

    現在的桃花仙子就像不設防的城市,予人予取予求。而鍾家信就像初次獵食
的小獸,本能的向獵物展開了攻擊。

    桃花仙子那亮如星辰的雙眸,睜得更大更圓更亮,水汪汪的,她有生以來,
從未見過男人這種表情,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臉上突然一陣火辣辣的,狂
喘吁吁,心臟也跟著急驟的狂跳起來。

    接著,鍾家信已快如閃電的死死的將她摟住,擁進懷裡,把那灼熱厚實的雙
唇,又緊緊黏合在她的小巧的朱唇上。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鍾家信已懂得如何接
吻了,有樣學樣,他的舌尖已頂開她的齒縫,伸入她的嘴裡。兩根舌頭,就像一
對丁香魚,在口腔裡游來游去。

    一陣火熱激盪的暖流,剎那之間,已經注入了她的心靈深處。做這種事兒,
十個女人九個肯,就怕男人嘴不穩。俗話說得好: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
張紙。何況,這次事件的爆發是桃花仙子的主動,因此就更加水到渠成了。

    但是初次做這種事兒,總得留一半兒,不能太放蕩。不要太採取主動,免得
對方在回憶中留下淫蕩的印象,她原想裝腔作勢一番,但是沒想到卻已渾身乏力,
軟綿綿的,整個人就像突然虛脫似的。

    一陣暈眩,她已魂飛天外,飄飄欲仙,不知道自己置身於何處,莫非我欲乘
風歸去。他那狂野的動作,他那灼熱逼人的眼神,他那濕潤滑膩的嘴唇,他那攪
得人心慌慌的舌尖,他那舒適溫暖的胸膛,他那強而有力的臂膀,這一切,都是
那麼的讓人心醉,於是桃花仙子(柳桃兒)開始溶化了。她癡迷的輕呼著,緩緩
閉上雙眸。

    她的心在飛躍,飄飄搖搖,忽忽悠悠,一直飛昇到九霄雲外。她的腦子裡一
片片空白,忘記了過去,迷失了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未來。那樣的虛無,那麼
的飄緲,看不見,也摸不到,隨風飄蕩,任風撥散,剎那之間,業已了無痕跡。

    驀地,桃花仙子心頭一震,一種更為奇怪的感覺,也隨著升起。就在她嬌慵
無力,軟綿綿的,虛脫了似的倒在他舒適溫暖的胸膛時,鍾家信胯下的那根怪東
西已伸入到她的下體了。那怪物現在就像一條靈蛇似的,在大腿的兩側亂衝亂撞,
不停的翻攪騰躍撲擊,似欲擇洞而鑽。

    一陣暈眩,已失去了抗拒的能力的桃花仙子知道要來的終歸要來,於是她也
開始行動了。因為過於做作,是對心愛人的殘忍,也是對自己的虐待。

    片刻,她的生理和心理都產生了人類本能的反應,兩個人的身子緊緊地黏在
一起,兩個人的心也溶合成一顆心,兩個人的手也同時有了動作。最後,他們倆
雙雙倒在床上。他和她既緊張,更興奮,手在顫抖,人在狂喘,兩個光溜溜的身
子,並肩躺在一起,雖然欲焰高漲,飢渴難耐,但卻手足無措。

    雖然幹這種事兒是人類的本能,不需要教,也用不著學,連狗都會,可是對
於這一對初嘗禁果的青年男女來說,仍然有些手忙腳亂,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由並肩仰臥,變成對面側臥,熾烈的欲焰,燒紅了他們的面頰,灼熱的眼,
相互凝視著,同時狂喘著。

    鍾家信的右手,輕輕撫弄揉搓著她的面頓,本能自然的順勢往下滑動遊走,
在怒峙的雙峰上停了下來,愛不釋手的玩弄著。桃花仙子的嬌軀挪動了一下,似
乎在表示抗拒,表示羞意地說道:「信弟,你怎麼碰姐姐這個。」

    「唔」的桃花仙子突然一聲驚呼,原來鍾家信的手越過雙峰,滑過平原,來
到微凸的小山丘中夾著一條細細的山溝。她玉面飛紅,雙眸半睜半閉,嬌喘吁吁,
玉體不停蠕動,似是抗拒,更像在期待著。這時的桃花仙子小腰不停的扭著,兩
只腳不停的抖動,時而分開,時而合併得緊緊的,像是在躲避,又像是難受。

    鍾家信的手指所觸儘是毛茸茸、柔細細的草原,他的手也衝動得顫抖,慢慢
地再向下滑去。

    「啊」的桃花仙子又是一聲驚呼,原來已到了水火同源的洞口,鍾家信的手
指已入寶山急欲探幽尋秘,沿著狹谷,緩緩浸入。

    桃花仙子如遭雷擊,嬌軀一陣痙攣,雙臂一張,緊緊將鍾家信抱住,把頭埋
在他的胸前。她瘋狂擺動,不停嬌喘,不斷呻吟。接著她那雪白粉嫩的玉腿猛的
一蹬,一伸脖子,狠狠吁了口大氣兒,一張嘴,咬著他的肩膀死也不放。

    鍾家信的右手在尋幽探秘,左手可也沒有閒著,順勢將她摟住,一張嘴,兩
點兒似的在她唇上,臉上,粉頸上,乳拳上,狂吻起來,身子也猛烈的前後衝刺
起來。他已被叩開了情慾之門,一時間對男女的事成熟了過半,但不知怎樣才能
達到快活之境。

    桃花仙子本已陶醉,被其胯下那怪東西灼燙得發熱,恨不得將它埋入淺溝。
她睜開了一雙秀目,閃出兩股奇異的光彩,覺得鍾家信才是真正理想的伴侶,不
覺臉上現露出一陣嬌艷無比的羞紅。假若失去這個機會,那將是過了這個村,錯
了那店。於是,她親匿地在鍾家信的耳旁指導他如何辦事。

    天下事就是這樣奇怪,同樣是初嘗禁果,偏偏女的就比男人要懂得多。的確,
當初在伊甸園的時候,就是夏娃引誘亞當的。只見鍾家信在桃花仙子的指導之下,
已啟發了人的本性,知道如何尋樂了。他像燒著屁股似的飛快翻身上馬,騎在桃
花仙子身上,二人臉對臉,變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勢。

    剛一上馬,驀地鍾家信感到桃花仙子柔軟細潤的玉手,往他胯間一探,已將
那根肉棒棒給抓住,再引導小傢伙兒進洞觀賞水火洞源奇景。同時桃花仙子的另
一隻玉手,「啪」的一聲,在鍾家信的屁股蛋兒上輕輕一拍,嬌羞著說道:「傻
瓜,快動啊。」

    鍾家信如奉懿旨,大屁股猛的往上一抬,使足勁兒狠狠往下一壓。就聽「啊」
的一聲嬌啼,桃花仙子的身子猛的一顫,頭往上一抬,雙眉一皺,銀牙緊咬,一
陣刺痛,連連狂喘,淚水業已奪眶而出。

    但是,鍾家信也好不到那兒去,只見他眉頭一皺,身子猛一抽搐,似乎也有
著初經人事,破題兒第一遭兒的痛苦兒。

    桃花仙子顫聲說道:「信弟,別動,休息一會兒,先讓我適應一下。」

    鍾家信見桃花仙子這副可憐相,有些不忍,期期艾艾地說道:「仙子姐姐,
真對不起,我一時太興奮,弄能了你是嗎。」

    桃花仙子並未因為受到委屈而埋怨,反而安慰他道:「休息一會兒,等下就
會好的。」

    漸漸的桃花仙子覺得不再那麼痛了,於是柔聲道:「信弟,現在不痛了,你
可以動一動。」

    由於花房塞得滿滿的,肉棒像是頂到心坎兒似的,一種從未有過的滋味使她
感到心裡酸癢。

    「信弟,不許太用力,要輕點,嗯嗯……」她的生理上已有了變化,她只覺
得花房深處漸漸騷癢,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於是,鍾家信開始輕抽慢送,但不敢
太用力,殊不知這種抽插法正符合三淺一深、六淺一深的原則。

    一個初經人事的少女,那經得起如此挑逗,舒服得真叫著。桃花仙子被火熱
的肉棒頂插得一股酥麻的快感通遍全身,尤其當龜頭刮得兩壁麻癢鑽心,當肉棒
抽出時,芳心好像一片空虛。猛然搗入時,頂得花蕊狂跳,神情蕩漾酥麻到了極
點,淺溝的水源源湧出,淫興已達到了最高峰。她急擺細腰,晃動玉臀,呻吟的
浪哼著:「信弟啊,我不痛了,快用力喔,好舒服。」

    別看鍾家信聰明,但在這方面卻是傻傻乎乎的,儘管桃花仙子叫他用力,卻
還是不敢照辦。

    桃花仙子似已動火了,雙眸已射出了飢渴的光芒來,口中叫著:「裡面好癢,
快快動呀。」

    「好嗯。」傻小子只知道替桃花仙子止癢,便也忘記了其他一切,他便像那
古代最勇敢、最兇猛的鬥士,拚命的衝刺,發出無堅不摧的本領,開始了瘋狂的
抽插。

    每一抽送,桃花仙子的口中便發出一種「嗯嗯嗯」的迷人聲音來,桃花仙子
只感到自花蕊深處傳來陣陣的快感,雖然洞口處仍有些輕微的疼痛,但這快感的
來臨已超乎了一切。為了享受這種從未有過的美好快感滋味,此時即使有再大的
疼痛,相信她也會忍受下來。因為,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來,他們從生澀中已
漸漸駕輕就熟,他們從輕微的疼痛中,享受到上天賜給人類最原始的歡樂,於是
他們開始盡情嬉戲。

    剎那之間,室內已響起了陣陣喘息之聲,夾雜著男女交合的穢語春聲,狂野
放肆,愈演愈烈,盛況不下。一個是年輕力壯,初嘗禁果,貪得無厭,捨生忘死,
疾刺猛衝,形同瘋狂。一個是婉轉承歡,漸入隹境,媚態橫生,抵死纏綿,龍魚
曼衍,鍥而不捨。顯然,兩人都已陷入了狂風暴雨的境地。

    此刻的鍾家信已不再是溫文儒雅的小男生了,他現在像只餓狼,完全失去了
人性,不斷的抽插,大起大落,狂野盡情的對桃花仙子施以蹂躪肆虐。花房的粉
肉又是翻出又是擠入,花房被插得發紅髮燙,但紅得可愛,也熱燙得撩人。一股
股的流泉繼續不斷的湧著,已流濕了她臀下的雪白的被單上。兩人的腹部,由於
猛烈的抽送,發出「啪啪」的聲響。

    桃花仙子的門戶大開,正方便鍾家信長驅直入,直搗黃龍,英雄用武有了用
武之地,盡情發揮。已經從陌生到相識,從相識發展到肉體的接觸,還有什麼好
顧忌的,還有什麼好害羞的。盡情狂歡,盡情享受著那生春歡樂和美妙的人生吧。

    於是,桃花仙子也開始放蕩了,當鍾家信連續重插了十幾下後,心花就開了,
也不由自主地哼出聲來了:「好舒服喔,信弟,快快點用力,桃兒姐姐真是太舒
服了啊,世上真有這麼美好的事,信事唔,太棒了,這才是真正的大男人,桃兒
姐服了你呀。」

    這一陣陣的哀聲,更助長了鍾家信的勇猛,他毫不留情地衝刺著,他要以勝
利者的姿態讓對方臣服。

    驀地,桃花仙子雙手緊緊的摟著鍾家信,在一陣顫抖中她洩了。

    鍾家信感到肉棒的龜頭上被一股熱流衝擊著,麻癢癢的,他可搞不懂是什麼,
急忙讓肉棒撤退。他低頭一看,一股白色的濁水夾雜著鮮紅的血,正由花房流出
來。

    這時,桃花仙子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由花房傳送到全身,她整個身子就
像飄浮在雲端上,已到了渾然忘我之境。當她正享受這種奇異快感的時候,冷不
防鍾家信的肉棒臨陣脫逃,全部拔了出來,那花房頓時感到空虛難耐,那極為美
好的快感猶如從雲端跌入到地面似的,頓時消失,這滋味可真難受。

    桃花仙子急忙睜開美眸,瞧見鍾家信那肉棒仍然昂揚示威,調皮的對她搖晃,
看得她是又心歡喜,又是害羞。她趕忙閉上眼睛,粉臉上飛起紅潮。但是,她的
玉手卻趕緊去抓住他的肉棒,快速地往花房裡塞。因為她不得不這樣做,只有那
肉棒才能使她止癢,獲得較為舒服的解脫。

    當鍾家信的肉棒再度伸入花房時,他輕聲的問道:「桃花姐,你這樣舒服麼。」

    「嗯」的桃花仙子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由於長時間的停止,鍾家信覺得下面的肉棒被夾得有點既痛且脹的感覺,他
忙道:「桃花姐,我動動好嗎。」

    「嗯」的一聲,桃花仙子回答著。於是,鍾家信發動了第二波攻勢,發了狂
似的接連不斷的強棒出擊,棒棒擊出安打,次次侵襲到壘包。桃花仙子的心花朵
朵兒開了,那是謝了再開的。她開始反抗了,就像一匹沒有鞍韁的野馬,狂抖猛
掀,顛簸騰躍,緩轉疾施,她要把身上的騎士毫不留情的掀翻下來。

    頓飯光景,兩個人終於從淋漓酣暢歡樂的高峰上滑落下來,彼此仍牢牢緊抱
著,不停的狂喘吁吁,放肆的狂擺嘶吼。眉梢眼角兒,那一股比酒更濃的春倩,
仍然散不掉,化不開。

    燭影搖紅,一片寂靜,鍾家信和桃花仙子沒有沐浴,也沒有穿衣服,他們大
概是太疲倦了,赤身裸體,緊緊相擁,就這樣酣然入睡了。那白淨的被單上,卻
留下一片斑斑處女落紅。

    在鴨鳴江的中游岸上,有一片怪石嶙峋的陡斜山坡,那些佈滿山坡藥岩石是
怪異卻又嵯峨的,它們呈灰白色,有的豎立,有的平臥,有的層疊,有的斜支,
宛如一頭頭風化了的遠古怪獸。這裡就是怒漢坡,便是天馬堂的老窩了。

    緊接坡前,有一個全用巨石砌造起來的小灣,三條同樣長短寬窄的石砌的碼
頭便並排伸展到灣裡,岸邊還有一片雜亂無章的屋舍,四周全堆滿了倒翻過來的
大小斑剝的船體,破爛灰白的帆布,以及一條條的纜繩,一張張的魚網,斷裂的
木槳、船錨、撐篙等等,顯得十分零亂。

    現在,鍾氏一家全騎在馬上,遙遙控視著這個地方,陳玉卿手搭涼棚,瞇著
眼望了一陣,吸著氣道:「元蒼的這個地盤簡直亂七八糟嘛,我是頭一次來,在
我想像中,這裡原該是十分的威武肅煞才對。」

    鍾國棟笑笑道:「也曾這樣說過屈元蒼,你猜他怎麼樣說。」

    陳玉卿追問道:「他怎麼說。」

    鍾國棟模仿屈元蒼的口氣,說道:「娘的,又不是萬歲爺的金鑾殿,還用得
著這麼威武肅煞作甚。」

    這句話引得小一輩們都笑了,陳玉卿搖搖頭,說道:「但也不能像個破落的
漁村。」

    六乘鐵騎潑刺刺馳向坡下岸邊的房舍而去,一邊奔行著,鍾國棟卻有些納罕
的往週遭注視,眉宇間透露著一股似不可解的迷惑。

    陳玉卿才並轡齊馳,低聲問:「國棟,你好像有什麼疑惑,是不是。」

    微微額首,鍾國棟放緩了馬兒的去勢,說道:「照一般的情形說,沿著鴨鳴
江流域的兩側五十里之內,全是天馬堂的地盤,他們的人經常在這個範圍內出沒
活躍,我們算是陌生人,在平常只要踏進天馬堂的勢力所及,大多數都會遭到截
攔盤問,恐怕在來到怒漢坡之前,已經遇到好幾次詰問了。但這一次,怎麼我們
一直快要抵達他們的老窩了,還沒有碰上一次呢,甚至連他們那邊的人也沒見著
一個。」

    鍾家忠接口道:「爹,沿江左右數十里的範圍乃是十分遼闊的,天馬堂的防
衛再是周全,他們一共才有多少人。很可能我們無意間穿過了他們的哨卡巡騎,
自空隙中走了過來也不一定。這哨卡地帶,若要全面警戒,可是太不容易,天馬
堂那有這麼多的人手。」

    搖搖頭,鍾國棟說道:「便算我們恰巧透過了他們的哨卡巡騎,自空隙中穿
行過來吧,那也是他們外圍地面的守衛不夠細。現在,我們已經接近到了天馬堂
的老巢了,怎麼還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呢。他們再是玩忽,也不會疏忽到這個地步。
設若我們是他們的對頭,這一下,不就等於叫我們直搗黃龍了麼。」

    呆了呆,鍾家忠吶吶地說道:「可不是這樣……」

    鍾家孝皺皺眉頭,說道:「不會出了亂子吧。」

    鍾國棟目注飄揚在碼頭邊的那面紅白旗幟,他又向四周打量著,一邊低沉的
說道:「好像沒有什麼亂子,至少有亂子也不是出在這裡,要不,此地不會這麼
平靜,也不是這麼樣的景象。此外,你們沒有見天馬堂的那面雙帶天馬旗還好端
端掛在碼頭邊的旗桿上飄呀飄的。」

    點點頭,陳玉卿說道:「嗯,也可能,要是麻煩就出在此地,恐怕他們那面
寶貝旗早就給人家扯下來了。」

    鍾家忠插口道:「既然如此,但為何又寂無動靜。」

    鍾國棟說道:「要解釋這個問題,只有到碼頭邊的那些屋裡去打聽了。」

    於是,六個人快馬加鞭,頂著這條大路,響聲如雷似由奔近了那片座落在岸
邊的屋舍。

    六人六騎便停在那些零散的房舍之前,十二隻眼睛全迷惘又疑惑的往四周搜
尋著,周圍卻是這麼靜,靜得宛如這個地方早就被世人所遺棄了。

    嚥了口唾液,家孝喃喃的說道:「乖乖,他們都跳江了麼,還是乘風飛走了。」

    陳玉卿叱道:「不要胡說,老二。」

    鍾國棟沒有理會,用手指敲著馬鞍的判官頭,迷惑的說道:「奇怪,這裡就
是屈元蒼的總堂口碼頭了,平素船隻進出極為繁雜,人們來往也相當喧囂熱鬧,
為什麼眼前卻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呢。莫非他們真出了大紕漏,但是看看這裡的
情形,又不像呀。」

    吸了口氣,家孝說道:「我聽說有一種迷心竅的癲狂病,這種病邪得很,而
且有傳染性,只要一個人得了,馬上會傳給另一個,一傳十,十傳百,所有這個
地區的人全會得上,一旦都得上了,看吧,人人就都被頭散發,亂蹦亂叫,像鬼
附著身似的東撞西闖,或是朝水裡跳,或是往崖下衝。用不了多久,全上了那種
不易找的陰錨地方挺了屍,一個也回不來了。這種情形發生得十分突然,說不定
飯前大伙還好好的,飯後就都瘋癲啦!想想正像眼前這個樣子,喀,可不是麼,
那些原孩在此地的人如今當然一個也沒了,約莫真發了這種狂癲啦,可怕。」

    家忠不禁嗤之以鼻:「家孝,你看你這熊樣,說得活靈活現的,就好像真有
其事一樣,簡直一派胡言,怪起老謬之極。」

    窒了空,家孝又振振有詞的道:「只是聽人講,這和看見又有什麼不同。你
們沒發覺這裡的氣氛,光天化日之下,卻陰慘慘、冷淒淒,不就透著有些邪麼。
你們沒聽爹說原來這裡該是十分熱鬧的呀,說經過了殺伐麼,不像。遭到了瘟疫,
更不像。火燒了麼,明擺著沒燒。那麼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怔愕著,鍾國棟沒有心情理念他們兄弟鬥嘴,當然不會相信家孝那番怪誕的
說法,但可不是,這裡的人呢,都到哪裡去了。鍾國棟還是平靜的說道:「老二,
你不要在那裡妄自猜測,鬼話連篇。現在此地沒有人蹤,說不定有著一樁我們暫
時所想不起來的原因,譬如說天馬堂的大批人馬因為某一件事的突發而全部在倉
促間出動。」

    就在他的話未完,右邊的一幢屋子窗口裡白光倏閃,「啐」的一聲,一隻沒
羽箭已又快又疾的射向他的咽喉。

    鍾國棟猛然側身,伸手一下子硬將那隻銀閃閃的沒羽鋼箭撈住,幾乎不分先
後,前面那些原本靜蕩的房舍裡突然響起連珠強芒的機括聲,「喀喀」中連聲響
著,於是,一支支的鋼箭便猶如飛蝗般湧射而到。

    鍾國棟首先行動,他右手一翻一抖,厚劍已經出鞘,舞起一團劍花,那麼穩
准無比,「噹噹噹」的一眨眼就碰落了幾十支疾射面前的鋼箭。數道藍汪汪的寒
芒也匹練繞舞而起,那是鍾氏幾兄弟,鍾氏一門每人都有付好身手,只是缺少江
湖磨練罷了,他們這一出手,那飛蝗般的箭矢便猶如泥牛入海,紛紛投入藍光之
中作為碎屑。

    鍾國棟霹靂般的大喝一聲,振吭大叫道:「若你們是天馬堂的弟兄就馬上停
手,我們是你們的朋友,否則,休怪鍾某要對不住了。」

    鍾國棟的叱喝聲一出,屋子裡面的箭矢立時便停止下來,在片刻的沉默之後,
由右側方的一間房屋中傳出了一個粗厲的嗓音道:「你們是哪個碼頭的,先報個
萬兒聽聽。」

    鍾國棟從容的回答道:「我是嶗山鍾家堡的鍾國棟。」

    清楚響起一聲驚異的「噫」聲,那人急忙問道:「鍾國棟,鍾堡主,咱們頭
兒的義兄。」

    向前湊近點,鍾國棟高聲道:「不錯,屈元蒼屈老弟可在。」

    很快的,屋門立啟,兩條人影天鳥般飛掠而來,那兩個人全是體壯如牛的大
漢,渾身黑衣,由肩至胸,圍扣著紅白二色的披肩,色彩分明,極為界艷奪目。
這兩個人同樣的滿臉橫肉,形容獷野,行動之間亦是同樣的矯健利落。他們才一
落地,仰視鍾國棟,立即雙雙躬身告罪道:「果然是大先生,方纔我兄弟未曾明
察,貿然動手,驚擾了大先生及各位貴賓,務乞大先生及各位恕罪。」

    他們稱呼鍾國棟為大先生是受了屈元蒼的囑咐,因為鍾國棟不涉足江湖,偶
而來此一趟,若以大當家或者其他稱號,難免宣揚出去引起一些恩怨,大先生對
內是一種尊敬意義,對外可以解說為賓主。

    翻身下馬,鍾國棟望著他們,和善的笑道:「二位太客氣了,距離遠,看不
清楚,誤會往往是不可免的,而且你們一定又出了什麼事吧,若然,那就更怨不
得各位這麼小心謹慎啦。」

    兩名大漢中那生著絡腮鬍子的一個有些驚訝的道:「大先生好靈通的消息,
我們這樁子麻煩剛剛發生不到一會,竟然已經知道了。」

    鍾國棟笑笑道:「此情此景此等氣氛,只要一看即可判明有了事情,否則,
這個碼頭一直是熱鬧喧嚷的,如今怎會這般乎靜。再加上各位眼前的防範嚴密,
如臨大敵,當然就能以叫人猜出端倪了。老實說,我還不確知你們有什麼麻煩呢。」

    絡腮鬍子尷尬的紅了紅臉,忙道:「大先生,我們可不真是緊張過度了,差
點把我們當家的生平摯交也當成了對頭,還請大先生千萬包涵,在當家的面前相
待一二。要不,被當家的知道,恐怕我哥倆就有苦頭吃了。」

    鍾國棟笑道:「二位放心,我豈會如此無聊講這些閒話,二位把鍾某當成碎
嘴子了。」頓了頓,他又歉然說道:「雖然我也來過這裡,但俱是匆匆小留,未
曾久作盤桓,是而貴堂的人,除了有數幾位,我大多不熟,很對不住,你們二位
老兄的高性大名是什麼。」

    絡腮鬍子大笑道:「大先生不認得我們,我們可對大先生敬仰得很,更熟悉
得很。大先生你在三四年前來此之際,我們早已瞻仰過風采了。也難怪大先生記
不起我們,你只是一個人,好記,我們卻有千兒八百人,哪能完全認得。大先生
哥,我叫許波,他是甄達,人家合稱我哥倆為鳴江雙蛟。」

    優忍恍悟道:「鳴江雙蛟,對了,我記得屈老弟提起過你們,二位是天馬堂
中的鯊手,是麼。」

    許波笑道:「濫竿充數罷了,倒叫大先生見笑了。」

    鍾國棟道:「那裡話,憑二位一身的能耐,列為鯊手業已是委屈了。」

    接著,他又把家人介紹給二位相見,許波、甄達又是好奇,又是忙著向眾人
問好。一陣寒暄之後,鍾國棟才問道:「許波,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們到底出了
什麼麻煩,人都到那裡去了。」沒有開口之前先歎了口氣,許波道:「大先生,
你與我們當家的情感深厚,有如手足,你一定也知道我們天馬堂傳統的習慣了。」

    鍾國棟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你們從不將勢力範圍擴充到鴨鳴江流域左
右五十里以外的地面去,而你們也不容許別人侵犯進來。」

    許波道:「就是這樣,多少年來我們一直在照這個自訂的法則討生活,但是,
麻煩卻仍然發生了。」

    鍾國棟忙問道:「如何發生的。」

    許波沉重的道:「鴨鳴江對面是長春嶺,大先生一定知道。」

    鍾國棟道:「我知道,那是錦帶會的地盤。」

    許波一咬牙,恨聲道:「麻煩就出在他們身上。」

    鍾國棟怔了怔,迷惑的道:「錦帶會,他們在鴨鳴江百里以外,有他們自己
的生意因子,上幾年來也一直與你們相安無事,河井水並不侵犯呀,怎麼會忽然
有了問題。這倒令人費解了,如何形成這種態勢的呢。」

    許波似是提起來就怒火中燒,說道:「大先生,錯了,這多年來一直是這樣
兩不侵犯的局面,他們和我們,這些年來,主要的營生買賣乃是收取過路的商販
人頭稅和大撥的保援戶繳納的平安銀,再者,就靠偶而來一次無本生意補貼了。
但是,近半年來,因為他們手段太狠,動輒獅子大開口,勒搾得一般旅人商貿與
鏢局子喘不過氣來,全視經過長春嶺為畏途,所以他們寧肯多繞一圍遠路,藉以
避開錦帶會的壓迫。如此一來,長春嶺下行旅驟減,過路客商寥寥,他們的收入
也就立打折扣,久而久之,他們便有些吃不消了。」

    鍾國棟問道:「可是,這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許波苦笑了一下,許波道:「照說是不該有一點兒關係的,但錦帶會貪得無
厭,做那殺雞取卵的傻鳥事,這只是他們自絕生路,和我們哪裡拉扯得上什麼牽
連。可是,事實上卻大大的影響我們。」

    鍾國棟不解的道:「怎麼說。」

    許波咬牙道:「媽的,他們因為財源瀕絕,收入驟減,有維持不下去的趨勢,
竟異想天開,妄想擴充他們的地盤到鴨鳴江對岸。換句話說,就是要侵犯我們的
利益,搶奪我們的飯碗。」

    甄達也咬牙的接口道:「錦帶會的王八蛋們可真算得如意算盤,他們居然大
膽到派人送來書函,明告我們要接收我們江上的一半生意,包括由我們原收的順
水費,護運金,成失等,甚至我們自已經營的船貨買賣,這不等於在勒我們的脖
頸,簡直混帳可惡、蠻橫霸道到了極點。」

    許波又氣咻咻的說道:「我們當家的一見此信,自是怒不可抑,非但當場將
那封莫名其妙的書信撕得粉碎,更在氣憤之下把那信差也好揍了一頓,打得那小
於鼻歪嘴斜,抱頭鼠竄而回。」

    鍾國棟問道:「這是多久以前的事。」

    許波回答道:「三天前。」

    鍾國棟點了點頭,再問道:「後來呢。」

    許波舔了舔唇,說道:「將那小子打回去之後,當家的立時便下令我們所有
的人馬嚴加戒備,同時表明不讓錦帶會稍微染指的決心,沿江增派巡騎,密佈哨
卡。江面上的巡查快艇也加多一倍,連我們護運船隻上的守衛弟兄亦增加了。」

    鍾國棟說著打斷他的話,急問道:「許波,你還沒有說明為什麼你們的人馬
突然全不在了。」

    許波忙道:「是,大先生。三天前我們不是把那熊信差揍回去了麼,同時已
立即開始戒備了麼。我們這樣的反應和措施,錦帶會又不是白癡,豈有不知道我
們心意之理。就在今天佛曉之前,我們沿江而下的三船貨,對岸上的兩處堆棧便
同時遭到攻擊,全部付之一炬,連船上及堆棧的一十七名護守弟兄砍掉了十五個,
只剩下倆人猶帶了傷。消息傳來,當家的險些氣得吐了血,他在暴怒之下,立即
下令所有人手趕往出事地點聚集,同時嚴令我兄弟倆人負起防衛堂口之責。所以,
大先生及夫人、公子抵達這裡之際便發現一片肅靜,渺無人跡了。我們全隱伏在
房子裡,準備一旦察覺敵蹤,立即射殺。大約是緊張過度吧,竟把各位當成對頭
了,差點便出了紕漏。」

    鍾國棟深思片刻,說道:「許波,雖說貴堂的船舶與棧房遭到破壞,所屬亦
被慘殺,但是,可確定是哪一邊的人所幹的。」

    許波忙道:「當然是錦帶會下的毒手。」

    鍾國棟再問道:「有人證嗎。」

    許波恨恨地說道:「有,那兩名受傷未死的弟兄便看得清塘楚楚,他們親眼
發現指揮這次水上突襲行動的人是錦帶會的百字行的好手人面狒陳隆。另外,參
與行動的那些殺胚個個一身藍衣,手使銀勾刃,更是錦帶會的傳統兵器。這猶不
說,襲擊陸上棧房的那兩撥混帳亦在得逞之後返回長春嶺途中被我們的巡騎察覺,
他們認出那兩批帶頭者是他們千字行的硬把子,一為青衫游龍任顏、華凝萼夫婦,
一為雷槌牛三恕。大先生,這是絕對不會錯的。」

    鍾國棟微微頷首,說道:「這樣說,當然就沒有疑問了。許波,錦帶會那邊
的幾個首要人物,我們屬下的弟兄是否都認得。」

    許波回答道:「他們以前也偶而來過我們的地盤,日子久了,總不會太陌生
的。錦帶會就只那幾個有數的好手,弟兄們差不多全在平時見過,尤其是像陳隆
那種人物,只要一見,便能予人印象深刻,化了灰也認得。」

    鍾國棟緩緩的說道:「元蒼老弟率領弟兄到出事地點去,是否意味著便將立
即同錦帶會展開報復,發動攻擊。」

    許波低聲道:「很難說,大先生。當家的乃是去親自察看一下現場情形與各
項報失,另外也須重新佈置一番,更藉以激發我方士氣,但是不是馬上展開大舉
反擊就難說了。你知道,事情剛出來,人家也會嚴密戒備的,現在我們若在氣頭
上怒沖沖的殺過去,很可能會著了人家的道,所以虧須吃了依然要沉住氣,仔細
周詳策劃才對,否則,只怕更加得不償失。」

    他們這一問一答的說著,一位天馬堂的弟兄突然叫道:「當家的回來了。」

    鍾國棟立即站起,回過身來,到窗前注視。果然,在鱗鱗波心中有二三十條
窄窄尖頭的快艇破浪駛到,迅速靠岸後,艇上乘坐著的紛紛躍至陸地,剎那間,
碼頭上已經到處站滿了披紅白肩帶的人了。

    一個身體魁梧低額隆準,又突腮削唇形同豹子頭般的五旬人物站在岸上大聲
吆喝了一陣,轉過身上步向這邊行來,那人可不正是「豹梟」屈元蒼。

    鍾國棟隔著老遠,已大笑道:「元蒼老弟,久違了。」

    屈元蒼聞聲之下,不由怔了怔,那雙微黃精銳的雙瞳投注向鍾國棟臉上。這
一看,他立即仰頭大笑,伸展雙臂奔了過來道:「老哥哥,你想死元蒼了。」

    鍾國棟也快步迎上,兩人緊緊的擁抱成一團。良久,屈元蒼拍著他的肩膀說
道:「老哥哥,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呀,多少年啦,你老哥哥可是早把我忘
得個精幹鳥淨了。」

    鍾國棟笑道:「老屈,你輕點拍,老哥哥這身老骨頭受不了了。」一頓又道
:「你看,那邊你那老嫂子和侄兒們都在一旁瞧熱鬧呢。」

    屈元蒼異常高興的放下鍾國棟,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向陳玉卿請安問好,
家忠、家孝、惠琴、連同家忠的媳婦也一一走來請安。

    屈元蒼哈哈大笑著連連拱手道:「今天老哥哥闔第光臨,我屈某在生有幸,
怒漢坡是蓬蓽生輝。來人呀,快吩咐下去,擺酒。」

    說著,他與鍾國棟把臂前行,來到一間石屋,賓主坐定,鍾國棟說道:「元
蒼,你們的事我業已聽得許波和甄達二位說過了,可確是錦帶會作的孽。」

    屈元蒼咬牙說道:「不是他們還會有誰,我操這些邪龜孫,撈過界也找不對
方向,竟撈到我頭上來了。娘的,我腦門上寫著個呆字,就那麼好欺侮。我他奶
奶一天到晚還不知去找哪個壽頭呢,莫不成我自己還成了壽頭。」

    鍾國棟舔舔唇,問道:「情形怎麼樣。」

    屈元蒼哼了哼,說道:「三條貨船全燒得只乘了個焦糊糊的外殼,兩處棧房
連裡頭的貸物也都化成了衣,十七名孩兒死了七對半,另兩個也等於脫了層皮,
好他娘的狠哪,居然拿著天馬堂的人當豬剮,將我們的地盤看成他們的碼頭。好
吧,老子便叫他們狂,等老子調配齊全,不把他錦帶會弄個人仰馬翻,老子就不
姓屈。」

    不一會,酒菜擺上,酒過三巡,鍾國棟說道:「元蒼,你的那些硬把子怎麼
沒陪著回來。」

    屈元蒼說道:「哪還有功夫回來,除了游逸這小子跟著我返轉之外,其他的
人全派在對岸防守著了。我歇了一口氣,馬上還要再過河去。老哥哥你來得正巧,
停一會我們一道走,你得好好替我策劃策劃。」

    鍾國棟笑笑,說道:「當然,老哥哥我既然碰上了,還能站在一邊看笑話。」

    屈元蒼深陷的雙眸精光閃耀,欣慰的說道:「謝了,老哥哥。」接著頓了頓,
端起酒杯向陳玉卿道:「老嫂子,元蒼是個粗人,說話向來不加思考,好在是一
家人,你就多擔待點,這杯酒算我頂罪。」

    說罷,仰首一飲而盡。

    陳玉卿抿嘴一笑,舉起酒杯啜了一口道:「屈叔叔甭客氣,越直爽越顯親熱。」

    屈元蒼痛快的說道:「好極了,所以有人說,物以類聚吶。我們全是豪爽的
人,便都湊到一塊了,這才沒有拘束,才相處無間。」一頓又道:「老嫂子,不
是我屈元蒼不識好歹,不去嶗山請安問好,是老哥哥不讓我去。我也瞭解,就怕
因為我為你們惹上麻煩,打擾你們寧靜的生活。」

    鍾國棟搖搖頭,說道:「元蒼,好幾年沒見你,你那粗渾的習慣可是一成未
改,反更見狂放無羈了。怎麼,對老嫂子說話竟也文縐縐了。」

    屈元蒼豁然笑道:「老哥哥,你就別糗我了,道上混的,江猢闖的,所謂草
莽人物,又不需三篇文章兩首詩的去考他姐的狀元,哪來那麼多文質彬彬。粗就
租吧,反正天生這麼塊料。至於在老嫂子面前麼,所謂長嫂似母,這點道理我還
懂,我那敢放肆。」

    鍾國棟失笑道:「真是個老活寶,你……」

    屈元蒼抹了把嘴,說道:「老哥哥,你闔第光臨怒漢坡,我很高興,要不然,
我還以為你老把我拋到天外去了。」

    鍾國棟低沉的說道:「老兄老弟怎能忘懷。」

    屈元蒼一拍大腿,說道:「這句話講得我舒心透了,阿哈……」

    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另外,有一件事情相托,不過你這裡正是搞得烏
煙瘴氣的時候,我這件事,還是過一陣子再談吧。」

    屈元蒼瞪大了眼,說道:「什麼事,老哥哥,你快說出來,我這裡的麻煩是
我這裡的麻煩,你的事是你的事,咱們可以分開來辦,一點不妨礙。」

    鍾國棟考慮了一下,說道:「我的事不急,還是先應付你這裡的問題吧。等
你這邊的紕漏補過了,我們再商議辦我的事。」

    屈元蒼急迫的說道:「你這人怎麼啦,跟你原來的個性大不相同,說起話來
吞吞吐吐。你知道我是急性子,心裡憋不住事,你有話就快講哪。」

    鍾國棟苦笑道:「我說過,我的事不急在一時,你已夠煩了,何必現在再替
火上加油。」

    屈元蒼哇哇大叫起來,他吼道:「這是我的事,你有話不說明白,豈不更煩。
快快,你有什麼事現在就說,不要拖拖拉拉的叫我心裡癢得難受。」

    鍾國棟沉默了一下,說道:「好吧,元蒼,你可知道北斗七星會麼。」

    屈元蒼愣了一下,說道:「這個組織不是早就淹沒了麼,老哥哥忽然提起,
莫非你的事與這個組織有關。」

    鍾國棟沉重的說道:「國棟的先與為這組織結下了樑子,而這組織惟一生存
者現已當上了金蜈門的門主,而且知道了愚兄隱居之處,集該門精英前來尋仇。
在一夜之間,鍾家堡已是堡毀人散,我們寡不敵眾,好歹已逃出來這麼幾個人,
才舉家投入江湖。本來想打算將你老嫂子及幾個侄兒寄居你這裡,另者據說《露
寶真經》已在東南出現,我想孤身前往碰碰運氣。即使得不到,也可遏阻落入邪
魔之手。」

    屈元蒼沉思有頃,說道:「嫂子與侄兒們住在我這裡,閒話一句,決不成問
題。尋找《露寶真經》那得看個人的機運,這也可以暫時擱置。唯獨金蜈門一事,
卻不得不先解決。」說著,他一回頭叱叫道:「許波,馬上傳我天馬令曉喻各地,
凡遇到可疑……」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住轉首問鍾國棟道:「老哥哥,金蜈門那群王八羔子可
有什麼特徵。」

    鍾國棟說道:「據我所知,他們男女混雜,男的黑衣勁裝,女的白衣白裙,
每人的左襟都繡有一隻金蜈蚣。」

    鍾國棟的話還沒有說完,陳玉卿在一旁突然插嘴道:「我們不能為了自己的
私仇而連累及你整幫數百人的安危,怎可以為了個人的利害而影響到你們辛苦創
造的基業。絕對不能,那樣我們會永遠不安的。若你堅持不聽,我跟國棟帶著孩
子們馬上就走,永不再回頭。」

    屈元蒼嘴巴張合了好多次,額上青筋暴起,他緊握雙拳,狠狠地瞪著陳玉卿。
好半晌,他大吼一聲,猛一跺腳,一屁股坐了回去。這時,許波才暗中鬆了口氣,
站在一邊。

    鍾國棟搖搖頭,低聲道:「元蒼,你的脾氣太暴燥了,一點也不聽人家說。」

    屈元蒼恨恨的說道:「氣死我了。」

    鍾惠琴小妮子不愧是個生具玲瓏心肝的女孩子,趕忙遞了一杯酒,笑道:
「屈叔叔,侄女兒敬你一杯,你這就消消氣。」

    屈元蒼瞪了鍾惠琴一眼,瞬即又「噗嗤」笑了出來:「好好,叔叔投降,我
算怕了你們母女了。」

    鍾國棟乾了杯中酒,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又站住身道:「元蒼,錦帶會的實
力比之你這邊如何。」

    屈元蒼傲然道:「差了一大把。」

    鍾國棟笑笑道:「那麼他們如何膽敢虎嘴捋鬚呢。」

    屈元蒼氣憤地說道:「原先我也這樣懷疑,心想錦帶會的瓢把子肘刀無情佟
三泰莫非吃錯了藥,瘋了心境,搶地盤搶到我的頭上。後來我到出事的地方詳查,
他們帶來一個漢子見我,據這個當時躲在一片葦草內的舢板上的打漁人告以偷窺
所得,我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鍾國棟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屈元蒼大聲說道:「很簡單,錦帶會早就有了幫手撐腰啦。」

    鍾國棟點點頭,說道:「我也估計是這麼回事,要不錦帶會真個是餓瘋了心,
也不會拿著腦袋往刀口上撞呀。」

    陳玉卿問道:「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和他們結的盟呀。」

    屈元蒼陰沉沉的說道:「絲錦門。」

    鍾惠琴叫了一聲,插嘴道:「絲錦門,絲帛、錦帶,可是湊合得巧呀。」

    屈元蒼濃眉一挑,說道:「巧什麼,他們原本就來往得十分密切,只是我沒
有想到絲錦門竟敢幫錦帶會合著來對付我罷了,他們是天南地北,隔得遠呀。」

    鍾國棟說道:「你錯了,元蒼,既知他們來往密切,一待錦帶會開始啟動,
你便應該考慮到絲錦門的動向。他們隔著遠是事實,但空間的長短卻不能限制人
們內心情感的附依,以你我來說,不也隔著這麼一大段路途麼。我們之中如果那
個有了問題無法解決,不也照樣會長途跋涉找著對方要求助力的。凡是人,對敵
友知交的向心力是不可改易的,任誰也是如此,就算自己好朋友幫不上忙,相對
哭一場也是覺得痛快的。」

    此刻,許波匆匆又奉上一壺酒,並替各人一一斟滿了。屈元蒼舉起杯子先干,
一抹唇角的酒漬,說道:「是我疏忽了,奶奶的。」

    鍾國棟淺淺的啜了一口酒,說道:「先說錦帶會吧,他們現在的力量如何。」

    屈元蒼說道:「他們有百字行的硬把子五人,千字行的好手五人,下面領著
三百來個豐當剽悍的兒郎,就只這樣了。」

    鍾國棟說道:「如此說來,力量並不見強。」

    屈元蒼說道:「所以說我一直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那知這些王八蛋竟然膽
大包天,動腦筋動到我頭上來了。」

    鍾國棟冷冷的說道:「你別忘了,元蒼,他們有絲錦門撐腰,情勢自有不同。
沒有點把握,他們敢輕舉妄動麼。」

    陳玉卿說道:「據我看,他們聽怕早就準備好了,給你那封要求割讓地盤的
書信不過是找個借口而已,他們一定會料到你將斷然拒絕,這正好中了他們的詭
計,抓住這個理由搶先出手。」

    屈元蒼眼珠子一翻,冒火的說道:「就算沒有這個借口,他們還不一樣會動
手。操他二舅子,玩這種孩子都不要玩的把戲。」

    鍾國棟皺著眉說道:「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屈元蒼精神一振,說道:「好辦得很,我已將人手調集到對岸去了,只等布
置停當,我的攻擊大計擬妥,便立即揮兵直搗長春嶺,宰他個雞飛狗跳的。」

    鍾國棟有些責怪意味地望著屈元蒼,說道:「換句話說,你的主力全在對岸,
對不對。」

    屈元蒼得意地一點頭,說道:「我已急令所有的鯨手、鯊手和蟹手往對岸集
中,在我回來之前,他們大半全已趕到,餘下的幾個也正在路上。怎麼樣,我的
行動夠快吧,不到一個上午使將散佈在江面、陸地各處七八十里方圓的人馬全調
集了。」

    鍾國棟搖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問道:「江面上有多少人,多少船。」

    屈元蒼想了想說道:「只有十八條快艇,三十來個人在負巡守之責。老哥哥,
你別緊張,我們要打的是陸戰,而不是水仗。」

    鍾國棟不再他,又問道:「那麼,其他各處的防守情形呢。」

    屈元蒼不解地說道:「這邊岸上只有十幾二十乘巡騎而已,再就是許波和甄
達所率領的五十名弟兄了。我說老哥哥,你要搞清楚形勢,我們的敵人在對岸,
又不是在水面或這邊,你急什麼。」

    鍾國棟沒好氣的罵了句「死腦筋」,說道:「但是,元蒼,你可考慮到這一
點嗎。」

    屈元蒼驚異地問道:「哪一點。」

    鍾國棟說道:「對方可以在暗裡渡江打我們的後背。」

    屈元蒼大大的搖著頭,說道:「不可能,不可能,從事情發生以後,對岸、
江面、碼頭、水濱,全已在我們嚴密監視之下,連只飛鳥過來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況是大股的敵人,他們決然是無法潛渡過江來的。」

    鍾國棟歎了口氣,說道:「你真糊塗,元蒼,你就沒有想到他們可以在夜晚
渡江,等事情發生,他們早已安穩登岸了。」

    鍾家老大家忠亦插嘴道:「對,爹的估計很有可能,說不定他們在對岸及江
面挑釁尋事,目的也在故意吸引你們的注意力,好將你們的人馬轉移過去,然後
趁隙攻擊你們的老巢。」

    屈元蒼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會吧,這幾天就因為風聲緊,我業已下令嚴加
戒備了,他們怎有法子潛渡過來。」

    鍾國棟一揮袍袖,大聲說道:「潛隱渡江的方法很多,多得難以計算。元蒼,
鴨鳴江蜿蜒數百里,你能全顧慮到。他們隨便利用漁船,偽裝漁夫,或躲藏在貨
艙底下,或在深夜裡用皮舟、小劃子、漂木板、甚至泅水,他們可以化整為零分
散過,你那些負責警戒的手下豈能一一察覺,這是不可能的。」

    屈元蒼沉默了一下,說道:「說了這麼多,事實上卻沒有發生一點變故呀。
奶奶的,你們真是杞人憂天,自找煩惱。喏,我們不仍是好生生的在談著話嗎,
也沒見有他們半個鳥人的影子。」頓了頓,他大口喝了口酒,笑道:「如果確如
你們所言,對方乘夜渡江,準備攻擊我們的後背,撲襲我們的總壇,現在也該屐
了,怎的卻仍沒有異狀。我想,你們是緊張過度了。」

    他的話剛講完,屋外已突然響起一陣「叮噹當叮噹當」的清脆鈴當聲,這聲
音自空劃過,搖曳而去。

    屋中各人全自一怔,就在這一怔之間,傳自坡腳兩邊,宛自從地底下發出
「咚咚咚」的人皮鼓聲,肅立門邊的甄達突然脫口低呼:「不好,是錦帶會的招
魂鼓。」

    鍾國棟面無表情地說道:「可不來了。」

    「砰」的放下杯子,屈元蒼猛的站了起來,暴叱道:「我們衝出去。」

    鍾國棟一攔手,說道:「慢著。」

    屈元蒼形色悍野,真似一頭豹子似的,氣沖沖的說道:「又是為什麼。」

    鍾國棟冷冷的說道:「敵暗我明,不宜叫他們看出我們的虛實。」

    鍾家忠移步來至窗口,往外一探視,說道:「來了,從兩邊坡腳下轉出來了,
全是身著藍色勁裝的人,個個手執銀鉤刃,人數至少在兩百以上。」

    屈元蒼「喀嘣」一聲一咬牙,咆哮著:「好個聲東擊西乘虛而入呀,我操他
娘的二舅子。」

    鍾國棟站在窗口邊,冷靜的說道:「別吒唬,元蒼,這只是說他們第一回合
妙計得逞,卻不意味著這場火並他們就能包嬴。」

    屈元蒼惡狠狠地說道:「我們要將這群王八羔子殺個人仰馬翻。」

    鍾國棟瞪了他一眼,說道:「來敵數約二百,已是你們這裡防守力的四倍。
喏,我已看見那個相貌奇突的人物了,陷目塌鼻,掀唇獠牙,又黃毛披肩。」

    屈元蒼一步搶在鍾國棟身側,自窗隙中望去,氣咻咻地說道:「陳隆,錦帶
會百字行的首席好手,這殺千刀的。」

    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處錦帶會的人是一層一層的人牆,圍著營火熱鬧非凡,
不知道今夜是一個什麼夜。


                               第十章

    「萬里車書盡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這首詩是金主亮(海陵王)所作,他寫這首詩的動機是因為看了柳永的一首《碧
海潮》。

    為了增加故事的興趣,我們先來看看柳永所寫的這首佳作,全文如下:「東
南形勢,江湖都會,錢塘自古繁榮,煙柳畫橋,風簫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
還黃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者。重湖疊嶂清佳,
有三秋佳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約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乖
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跨。」

    海陵王讀完這首柳詞之後,一閉眼睛,便似看到杭城的繁榮,他再也忍耐不
住,決心將整個南京奪了過來,好到杭州去享受一番。於是,他先找來一個最著
名的畫工,叫他隨著當時派出到杭州的使節一同南下。

    到了杭州之後,將全城風景人物、山川險要都記在心裡。回到金京之後,照
樣畫了出來。海陵王愈看愈覺可愛,便叫畫工把他畫到圖中,騎著一匹怒馬,高
立在吳江峰上,親自在畫上題了上面的這首詩。

    如今這首詩就懸掛在錦帶會瓢把子肘刀無情佟三泰的練功室裡。原來海陵王
本來是遼王宗干的次子,後來成為金熙宗的左丞,卻將熙宗殺了,自立為王。登
基之後,他的所作所為真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肘刀無情佟三泰原是錦帶會首席堂主,與老會主生死執魂廖威是結義弟兄,
但他卻把廖威坑了,自己當上會主。這與海陵王的作風近似,也就難怪他偏愛這
首詩了,也看出肘刀無情佟三泰野心之大。

    肘刀無情佟三泰與海陵王還有點近似的,那就是他的獸行。海陵王登位之後,
本來已有一後三妃,同時後宮佳麗見於史傳的也有二三十人,即使這幾十個妃嬪
還不夠開銷,也盡可再行廣徵天下美女。以他的地位而言,決不會行不通的,然
而海陵王也有他的理論:「如果我這時候普天之下的搜羅美女,老百姓看見了,
還以為我只知好色,不顧百姓的死活,會對我不滿的。與其如此,不如另外想些
方便的法子。」

    說出來似乎是一片賢君的口吻,然而他的所謂方便的辦法是什麼呢,原來是
專向自己宗族及大臣的妻子下手。自從他登位之後,也和北齊文宣帝一樣,專門
殺戮宗室,凡是叔伯兄弟被他殺死的,不論是他的老婆、女兒、妹妹、總之是女
的全都照單全收,一律送入後宮之中,成了他的妃嬪。

    譬如,有一個叫阿里芙的是他的嫂嫂,當他殺了她的丈夫阿首朵之後,便將
阿里芙納為賢妃。這還不稀奇,可驚的是,阿里芙與阿首朵所生的女兒名叫重節,
也是海陵王的侄女,竟然也給他看中,封為淑妃,而且地位在乃母之上。換言之,
也就是說,阿嫂與侄女同時都成了他的妾侍了。很不幸的是,阿嫂與侄女竟都各
替他養了一個女兒,至於兩個女兒互相之間應該如何稱呼,那就是用計算機也是
算不清楚的了。

    肘刀無情佟三泰接掌錦帶會後,就是招兵賣馬,擴充自己的實力,把原有的
生死執魂廖威的親信一一剷除,這惟一倖免的只有青衫游龍任顧。

    任顧是生死執魂廖威的首徒,他之所以沒被列入黑名單位是因為他的老婆華
凝萼。

    華凝萼與佟三泰的關係是這樣的,有一天,華凝萼因為有事要向佟三泰稟報,
她是內總管,自然無須通報,就直接來到佟三泰的居住處。她才抵門口,似乎聽
到一種異聲,她是過來人,立刻就體會是是一件什麼事。一種好奇心的促使,她
想看看這與會主雲雨巫山的究竟是誰。

    這一看,竟是九尾狐花小倩。此刻,只見花小倩橫在床上,嬌小玲瓏的玉體
被剝了個精光,佟三泰在她身上瘋狂的熱吻,並含著她的乳尖舔吮著。然後抬起
她的玉腿,伸頭欣賞那桃源的風景。原來是白虎當頭坐,光禿禿的一片。那肥厚
高隆的小丘毫無遮掩,一覽無遺。佟三泰愛撫著、吻著,再伸出舌尖往山溝挺進,
牙齒輕輕地咬著核桃。

    九尾狐花小倩早就迷醉了,她又舒服又快樂,但也說不出的難過。潺潺流水,
流向溝外,溝內被佟三泰的舌尖一伸一出,一吮一舔,只要他動一下都是舒服的。
她的芳心是迷亂無主,靈魂飄蕩的似乎離體,口裡呻吟不絕。

    這香艷風流的鏡頭給華凝萼一覽無遺,她也給這火熱的情景引動其芳心,跟
隨他們迷惘陶醉了。

    「啊啊,哥哥,我受不了了,快快。」由房裡傳送出花小倩的呻吟聲,佟三
泰見她掙扎得可憐,不忍心再折磨她了,他抬起頭來舔舔舌尖,以回味無窮的神
情再吮吸她的乳頭。

    花小倩剛換過一口氣,又被他吸著乳尖,精神又緊張了,全身加劇的抖,奇
癢鑽心,熱燥難捺,又開始哀憐的求著:「你你,你癢的地方不去抓它,偏偏叫
我難過死了。」

    佟三泰雙手揉著聖母峰,以粗壯駭人的巨大玉杵抵住淺溝收腹簸動,往窄小
溫暖的濕淋淋的狹谷中,狠命的擠入。不管她如何掙扎拒推,直向裡搗進,漲得
寶蛤張著小口更為突出了。

    花小倩正在難忍這全身奇癢,突然被他巨大的玉杵拚命的擠入,那好有一比
為大旱逢甘霖,她想高呼萬歲,嘴唇剛一張卻被佟三泰的厚唇阻塞了,喊不出聲
;想動一動也無能為力,壓得她無法動彈,除了任其所為,其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佟三泰將玉杵擠入淺溝,就開始發動進攻了,只見他玉杵的前端抵住花芯輕
微的揉轉,這幾轉轉得花小倩心神皆酥。她原以為佟三泰會大刀闊斧地發動一場
猛烈的攻擊,而自己也有了萬全的準備,迎接暴風狂雨的來臨。想不到竟是如此,
佟三泰的手也五指亂動了,又向聖母峰攀登。花小倩在他的全面進攻下,酸甜苦
辣鹹,真是五味俱全。所以有的應變計劃全都落了空,第一次接觸她是失敗了。

    佟三泰在其晃動時才將雙手向前伸下,托起她的肥臀,長長的舒了口氣,就
輕輕開始抽送了。

    花小倩也暢快的吁了一口氣,四肢擁緊佟三泰的身體,隨著抽送的節拍迎合
著,她現在極需要大力的推動,這樣的小本經營是無法擴展業績的。幸好,這種
慢工出細活的時間沒有停留太久,由溫柔輕慢漸漸加速,熱烈的推動了,佟三泰
全面出擊了。

    快樂之神一陣一陣的降落在花小倩的身上,其樂趣實在濃厚。佟三泰有勁的
干,花小倩擺臀相迎,扭搖細腰,迎抬玉戶,嬌聲淫蕩的亂哼亂叫。

    佟三泰的這波攻勢插了將近數百下,兩人情悅各得其樂,花小倩在這一小時
的戰鬥中也已至心滿意足,樂得發昏了。而佟三泰自己已近高潮,急迎以龜頭猛
搗快轉數下,這才交貨。

    房內的人已經滿足,房外觀戰的人似乎緊張過度,她的眼睛一花,靈光一間,
「咕咚」一聲昏迷的睡倒在地上。

    這一聲驚動了房內的人,佟三泰急速地扼出玉杵,開門一看,才知道剛才的
一片春光全攝進華凝萼的鏡頭了。

    「是她。」花小倩叫道。

    「你別慌,看我的。」佟三泰有把握的應著。前面說過,佟三泰有海陵王似
的性格,對這位屬下早就有想動她的念頭了,現在她偷看了這無邊春色,怎可饒
她。所以,佟三泰色膽包天,一不作二不休,索性也給她上一課,可不就沒事了
嗎。

    他將華凝萼抱起放在床上橫臥著,一邊替她脫衣服,一邊用手在她全身亂摸、
亂掐一陣。

    華凝萼被他脫衣服的時候已經醒了,但不好意思睜開眼睛看他脫,畢竟自己
是有夫之婦,也只好裝著昏迷狀態由他擺佈了。

    佟三泰脫光了她的衣服後,雙手就在她的雪白肌肉上遊走。一股熱流傳遍了
華凝萼全身,使其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她想拒絕他又捨不得,但又不好意思親
匿他,只得閉目默默地享受著那奇妙的滋味。

    情慾是奇異的,其妙趣隨著陶醉的人而產生的,華凝萼不是性飢渴而是性的
挑選,她有丈夫,也會夜夜春宵,但剛才那一陣實況表演已給她深深的刻入腦內。
青衫游龍任顧的肉棒拿來與佟三泰一比,那是一隻麻雀睡在鷹巢裡,每次工作時
都不能滿足她的浪勁,當然也比不上佟三泰這樣有勁,而佟三泰的肉棒更使自己
愛煞,當她還未看到這一幕實況表演之前,她的心是彷徨的,現在心中感到一陣
光輝的照耀。

    這時,佟三泰的掌心停在華凝萼的酥胸上,覺得她心臟狂跳,臉上紅粉發光,
像一朵開放的玫瑰花,他知道她的欲焰已在燃燒了。

    華凝萼慾火高熾,血液沸騰,渾身酥麻,六神飄蕩,早就將一切拋去九霄之
外,心裡癢得難受。

    「冤家,快快來呀,我受不了了呀,我極需要你,我也願意死於你的兇猛摧
殘之下,啊……」

    這只是她內心的暗呼,什麼是榮譽,什麼是尊嚴,人生也只有歡樂,生命才
能存在。華凝萼還是不敢呼出聲來,但已被逗得血管都要爆炸了。在佟三泰的挑
逗下的華凝萼抖顫著,寒顫著,芳心亂跳,可是她就是不敢睜天雙目,不敢呻吟
出聲,淫液如泉水般湧出,春情之火繼續竄升。

    佟三泰見其慾火已是燒得不能再燒了,終於撲向她的玉體上。這時華凝萼已
不再去想一切了,她雙手環抱著佟三泰的粗臂,玉腿自行分開,熱情狂熱的接吻,
將整個肉體寄托在緊緊的擁抱中,又將一腔深情的舌尖傳達給他。

    他們這樣無比熱情的糾纏著,情深意長的長吻著,盡情的發洩心中的慾火,
吻得兩人呼吸都感到困難,他們滿床亂滾,擁擠壓的糾纏不停,久久後才戀戀不
捨的分開。

    「令主,不,情哥哥,我愛……」華凝萼這次真的說出聲來了。

    「內總管,不,我的小情人,呵呵……」

    「親愛的,我的心肝,我的親漢子,我的……」

    佟三泰盡情的揉掐著她的玉乳,凝視她的全身嫩肉,她的肌膚是芳香的,她
的神情是喜悅的,含情媚笑,呈出無限的深情。尤其,那肉香陣陣嬌媚無比,更
增加其迷人的姿態,令人接近她如同沐浴在春風裡。

    華凝萼完全沉醉了,那寶蛤一開一合的動著,噴泉滴滴的向外流著,她急抬
粉臀,搖擺不停,可見她已急不可忍了。

    佟三泰將玉杵緊緊頂住肥厚的蚌肉,將龜頭輕輕磨碾著。

    「情哥哥啊,你不要再挑逗我了吧,可憐可憐我吧。」華凝萼媚聲嬌氣地哀
求著,她騷得抬起粉臀急速往上迎合著,玉杵漸漸的深入了,使淺溝四周隆起,
龜頭燙得使花心美死了。不過,她覺得也有點難過,於是她急急搖動肥臀迎合著。

    一個急抬,一個猛插,「噗滋噗滋」的玉杵直往裡伸,她的甬道好像是無底
洞,將整個玉杵完全吞沒了。華凝萼這回可滿足了,因為能達到她的花芯的玉杵
只有這麼一根。

    佟三泰在自己玩過的女人中雖說都是天生絕色,而能夠像華凝萼這種尤物這
是第一次接觸,內心的暢快是難以形容的,覺得今日可以大展身手了,樂得他抱
著華凝萼一陣狂吻猛干。

    凡是貪慾尋歡的人,在發現和他旗鼓相當的對手時,那能不喜上眉梢,他們
都有恨不得將對方吞下肚裡去的心理。佟三泰緊緊抱著華凝萼的嬌軀,玉杵被包
在花房裡,享受這美艷尤物的天生媚功。這銷魂蝕骨的樂趣,他樂得已達到了頂
點。

    兩人心心相悅,可說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兩人樂得都快要發瘋了。華凝
萼嬌喘的呻吟著,舒服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樂的終至身疲力盡,她的淫水就像工
廠的下水道,汩汩不絕,由劇烈的抖顫漸至停止,終於昏迷了。

    佟三泰飛快的抽送著,淺溝緊縮,玉杵暴漲,龜頭埋在花房,花芯舔著獨眼,
不由自主的顫抖,全身打著寒顫。他開始開櫃驗貨了,於是放鬆四肢,伏在她的
嬌軀上喘息著。

    華凝萼的確昏迷了,她玉容慘淡,口唇發白,呼吸微弱,她是樂虛脫了。所
以,佟三泰急得嘴唇緊合,玉杵緊抵花芯,上下為其渡氣。陰陽互合,使過度消
耗元氣的她漸漸得以恢復。佟三泰將玉杵輕輕的旋轉數下,她才漸漸恢復神智。

    「親漢子,你真是女人的恩物,功夫又那麼好,今後我的肉心都是你的了,
你要怎麼玩就怎麼玩好,怎麼樣都可以,但是不能拋棄我。」

    由於華凝萼得到寵幸,所以在以後佟三泰清除異己時,青衫游龍任顧得以幸
免於難。

    閒言表過,且說錦帶會對付天馬堂前夕,佟三泰為了激勵士氣,在出擊前特
舉辦了一次營火會,讓他的部屬盡情的飲酒作樂,盡情的歡暢。

    酒過三味,菜過五巡,餘興節目開始了,立刻傳出一串淒切的琵琶聲音,後
面突然傳來一聲長呼:「君王……」

    聲音悠揚,清晰的傳遍全場,現場立即一陣沉寂。正在飲酒的群豪莫不因此
一聲長呼,而感到內心一陣顫動。

    琵琶聲音流動了一陣子後,一個女高音揚聲唱完「王昭君」之後,立即走出
一個俏麗的女人。

    現場立即響起一陣掌聲及喝彩,只見那黑壓壓的腦袋瓜子,隨著女郎的舞姿
不停的移動著,幾十隻眼睛更似雷達般的緊緊的盯著這女郎的身子。

    只見這女郎邊歌邊舞,細腰款擺之中,散發著無窮的誘惑。

    隨著時光的飛逝,琵琶聲音輕顫轉尖,只聽女郎唱完「一曲琵琶恨正長」之
後,立即摔倒在地。白色紗縷下擺被她在落地之時用右腳跟一挑,向上一卷,立
即露出兩塊又圓又白的粉臀。股中央及雙臀內側僅有一塊三指寬的布條包著,由
於她是將臀部朝上,因此立即有人起立,以「探照燈」搜視著。人頭晃動之際,
每雙眼光皆亮過火炬了。

    琵琶聲音漸歇,立即響起笛簫合奏,音調是快節奏的。在笛簫和鳴聲中,一
大批身披薄紗裡面僅有三點遮體的少女,就在同盤絲洞放出來的妖精一樣,以曼
妙的舞姿走了出來。

    妙舞正極,笛簫細細,極盡柔和。在舞蹈中的這些女郎,在燭光火炬下妙相
畢裎。只聽得笛簫忽然低沉下去,那些歌舞的少女忽然嬌喘吁吁起來,接著一個
大旋身,粉紅色的薄紗突然滑落,原先如隱似現的香膚玉肌竟一起暴露在外,一
場人肉秀開始上演了。

    一聲聲微微的呻吟,美妙嬌軀,軟洋洋地側倒在地上,玉體立即橫陳。偏偏
那條豐滿圓潤的玉腿高高的翹起,寶蛤微合,紅桃欲綻,令人見之不由心神大震,
慾念橫生。那些裸體美女一個個玉面生春,目射欲焰,似是不勝飢渴,仰首求歡,
期待雨路滋潤。

    這在名門正派人士眼中看來是違反道德的,但在這群三山五嶽的群豪看來,
則以為是艷福從天降。

    物以類聚,佟三泰是何等人,他招來的人馬自然是一堆鹹蟲,何況出來的這
群女郎個個都是妖媚入骨,人間尤物。不知不覺間,他們已逐步走向這群女郎。
其中有迫不及待的,竟然不顧令主當前,竟抱起一個女郎走了。

    什麼事情都是一樣,只要有人帶頭就有人跟進,於是,大家爭先恐後的人人
抱減一個走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但見,在暗淡的燈光下,每一對男女都糾纏
在一起,剎時浪語春聲處處,嬌喘呻吟之聲不絕。真是飲食男女,人之和飲大欲,
逍遙快樂,狂歡放蕩。

    拂曉,朦朦三十丈外,兩百餘名身著藍色勁裝的大漢正排行倒八字陣形列展
開來,兩排人之前各有五個為首指揮模樣人物挺立著。右邊一個即是那人面狒陳
隆,陳隆身旁是一個斜眼歪嘴、相貌奇醜的疤面大漢。大漢後面,居然是個藍巾
束髮、風姿綽綽的妖嬈女子。另外,靠著那女子的是一個又黑又瘦的高個子,押
後的一個生像頗見忠厚的生人。

    左邊那一排的五個,為首者當先為一個丰神玉貌、氣宇軒昂的青衫書生,緊
偎著他的卻又及一個美麗端莊,宛如大家閨秀的少女。這一對的後面,是位凶神
惡煞、滿臉橫肉的粗漢;粗漢的右邊站個細眉小眼的胖子,左側立著一個枯乾的
老頭,就是這樣,他們排下了陣勢。

    屈元蒼喉嚨「咕嚕」直響,他粗厲的吼道:「可好,來齊了,錦帶會的十名
好手全來齊了。」

    鍾國棟緩慢的說道:「我認出來了,從許波的描述中,右邊第一個是人面狒
陳隆。」

    屈元蒼哼了哼,指著道:「陳隆一邊的那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斜眼
歪鼻疤頂雜種,是怪魅仇九亭;那個騷得叫人掩鼻的臭婊子是九尾狐花小倩;又
黑又瘦活脫像是駝鳥的傢伙是鬼影賈奇,賈奇後頭的愣小子是一陣風邵貴,這五
個狗操人不愛的東西全是他們百字行的硬把子。」

    嚥了口唾沫,又指著左邊那排人道:「左邊那排人的五個帶頭的,那表面似
模似樣,其實卻一肚子草的俊秀書生,和偎著他把肉麻當有趣的賤人便是青衫游
龍任顧與華凝萼這一對狗夫婦,他們後面的那個屠夫型的王八蛋是雷掌牛恕,牛
恕旁邊的豬羅是橫心虎寶福;那個老頭最是難纏,人稱鬼見愁刁榮,他們是千字
行的,這兩個行人物的地位卻完全平等,沒有高下之分;實則以那鬼見愁刁榮為
首腦的。」

    鍾國棟淡淡的說道:「我看也像是他比較有點名堂,咦,他們的瓢把子肘刀
無情佟三泰怎的未見露面。」

    屈元蒼重重的回答道:「他會來的,這種現成的便宜,他豈捨不得不湊上來
插一腿。娘的皮,這才顯得出他的顏色啊。」

    陳玉卿插嘴道:「未見那什麼絲錦門的人出現,不知會不會也跟著來了。」

    鍾國棟道:「我想可能不會。」

    屈元蒼問道:「何以見得不會。」

    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很簡單,錦帶會的主力盡出,意圖打我們背後空
虛,但他們卻絕不可能把自己的老窩抽乾了,他們同樣也防我們一手。錦帶會的
主力既已在此,他們的地盤裡便必有絲錦門的同夥把守防衛著,這是最明顯不過
的事。」

    屈元蒼點點頭道:「很有道理。」

    一直未曾開口的鍾家孝忽然插嘴道:「據我看,他們絕不知道這裡竟有我們
鍾家的人,甚至他們可能還不知道元蒼叔也正好回到這裡來了,他們大概以為此
地只有許波、甄達兩位叔叔率領幾十名弟兄而已。他們一定早已算計好了,憑他
們如今的陣勢,穩篤篤的可以吃掉許、甄二位叔叔及幾十個弟兄。」

    家忠若有所思的道:「老二的判斷大約不會錯,否則設若對方明知我們虛實
的話,光憑眼前這點陣仗……」

    鍾國棟以嘉許的眼光朝他們兄弟看了一眼,笑笑道:「這一點,我也同意。
忠兒,主要的是我們不涉足江湖,不易引起他們注意罷了。」

    屈元蒼握拳擦掌,殺氣騰騰,咧嘴呲齒地說道:「好極了好極了,看我們怎
麼消遣這群狗雜碎吧,老子要不一個個活剮了他們,就算他們八字生得巧。」

    鍾國棟正色道:「不可魯莽,元蒼。」

    屈元蒼吶吶道:「老哥哥,你這就發兵點將吧。現在的這付局勢好像秀頭頂
上的虱子一樣,明擺明。我們這裡是刀口,邪龜孫們正伸著腦袋往刀口上撞,我
們只須在後一拖刀把子,嚓嚓的人頭落地,皆大歡喜,這口冤氣就大大的出了一
口啦。」

    鍾國棟冷沉的說道:「再等一下,我們以靜制動,以暗對明,看著他們怎麼
行動,我們再決定怎麼應付,切莫把一場可勝之戰搞得拖泥帶水。別忘了,肘刀
無情佟三泰至今尚未出來呢。」

    屈元蒼悻悻的湊上窗縫一瞧,低叫道:「看,來了,姓佟的出現了。咦,這
龜孫子還別帶著幫手。」

    鍾國棟也湊近窗縫向外望去,前面曠地上這時已多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年約
四旬,國字臉膛,形容威猛,氣度雍容的中年人物;另一個卻是身穿水火道袍,
峨冠高髻的道士。那道土黃僵僵的一張瘦臉,顴骨聳起,兩腮無肉,木愣愣的毫
無表情。

    鍾國棟不由心頭一凜,他非常知道這種人,典型的心黑手辣,薄情寡義,是
殺人不眨眼的那一類。

    他正想向屈元蒼問問這道士的來歷,稜稜有威的佟三泰已大馬金刀站在中間,
聲如洪鐘一般開口道:「龜縮在屋了裡的天馬堂的朋友聽著,你們的主力全移過
了江對岸,就憑你們眼前這點人手是決然保持不住你們老巢的,我限你們在半柱
香的時刻內自行棄刀擱箭,將雙手抱在頭上魚貫走出來,這樣我就可以饒恕你們
的性命。」

    屈元蒼雙目怒瞪,氣得幾乎咬碎了一嘴牙:「聽聽,你們聽聽,好一副君臨
天下的派頭。娘的皮,他這是幹什麼,投降去,把我們全當成敗兵囚俘了麼,簡
直是荒唐加上他娘的暈頭。」

    鍾國棟噓了一聲,說道:「且聽他講下去。」

    站在那裡的佟三泰,神色嚴酷,形態威猛,他又響亮的道:「這是給你們一
個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我們並不希望殺戮你們這些小角色,我們要追擒的
只是屈元蒼與他手下幾個死黨,所以,你們不必替屈元蒼賣這個命,而你們也沒
有抵抗的餘地。在江湖上闖,要緊的便是識時務、曉利害,如今我給你們這個投
降的機會,是錦帶會寬大又誠意的表示,你們要切實把握住,否則,如若你們只
知一時頑抗的話,我們一旦攻下,恐怕你們的性命便毫無保障了。」

    屋裡的屈元蒼眼都氣紅了,他說道:「我們衝出去殺他個人仰馬翻,看他還
吹不吹牛。」

    鍾國棟忽然若有所思的說道:「不要叫,讓我想想。」

    屈元蒼急得一跺腳,怒道:「人家把我們都看扁啦,在那裡充他娘的人王,
活神活現的站在我們碼頭上像教訓兒子似的,你還想想……」

    他下面一句便是三字經「想個鳥」,但對象是鍾國棟,是他老哥哥,話到嘴
邊又趕忙噎住。

    鍾家忠忙道:「元蒼叔,你老冷靜一下,爹既要想一想,一定有他的道理。」

    屈元蒼強自抑忍,咕嚕道:「真能叫你們父子把人給憋瘋。」

    鍾國棟來回踱蹀著,雙眉緊鎖,像在考慮著一樁什麼傷腦筋的大事。片刻後,
他突然道:「好,我們就這麼辦。」

    家忠幾兄弟幾乎同聲齊問道:「爹,怎麼辦。」

    鍾國棟搓搓手道:「剛才,佟三泰不是說限在半柱香的時間之內叫藏在屋裡
的人投降,好,我們就投降。」

    屈元蒼吃了一驚,眼珠子都似乎突出了眼眶,驚奇地叫道:「什麼,我們投
降。」

    鍾國棟擺擺手,說道:「你不要急,由我、家忠、許波,還有那個跟你回來
的游逸四人,率領大部分你的手下出去向他們投降。然後,我會告訴他們,說屋
子裡有幾個你的死黨不肯馴服,拒絕認輸歸認,他們自會立即將目標對準這邊,
我們這批子投了降的小角色,料想不會被他們重視,至多也就派調三兩人監視著
而已。好,等他們全神貫注這邊,預備圍打我們所說的那幾個強硬份子之際,我
們這些投降的便突然發動,自他們背後施以猛擊。如此一來,至少可以解決他們
一半的好手。」

    屈元蒼一拍掌,喝彩道:「好,好極了,我們再從屋裡衝出,裡應外合,給
他們當頭一棒。」

    鍾國棟點點頭,說道:「就是這樣。」

    屈元蒼眉開眼笑的道:「老哥哥,你是諸葛再世,劉伯溫重生。啊哈,有一
套,有一套。」

    鍾國棟一撇唇角道:「算了,看你先前那付熊樣子,前居後恭,最是可惡。」
說著頓了頓,又道:「元蒼,你要注意,只要我們一動手,你便跟著朝外沖。」

    屈元蒼笑道:「這是當然,我包管行動得出乎你想像的快。」

    此刻,家孝道:「元蒼叔,你著人找兩套衣服給我與爹換換,我們的衣衫不
像是天馬堂的人呢。」

    屈元蒼微微頷首,說道:「當然,馬上就換。」

    語聲中,立即招來兩名手下,他們匆匆脫下身上衣衫與鍾國棟、鍾家忠等人
對換過了。鍾國棟說道:「元蒼,我們要怎麼通知隱伏在其他屋子裡的人呢,光
我們四個人出去投降也不像呀。」

    屈元蒼接口道:「這不用操心,從屋後派個人去通知一下也就是了。老哥哥,
這裡一共有五十名弟兄,你要多少跟你去假降。」

    鍾國棟略一沉吟,說道:「三十名可以了。」

    屈元蒼「嗯」了一聲,側首道:「甄達,你挨屋去告訴他們一下,每幢屋子
裡勻出幾個人去偽投降,留下的埋伏好,等著我的號令衝出去應合。你要小心點,
以屋後的地形掩蔽住身子,別叫他們發現了生疑惑。」

    甄達答應一聲,推開屋後山坡方向的木板窗,矯健的翻身而出。

    就在這時,外面佟三泰粗大的嗓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更為狂暴了:「天馬
堂的人聽著,半柱香的時間就快到了,你們該琢磨的也應琢磨定了,出不出降。
再沒有表示我們就要展開圍殲攻殺,到時休怪錦帶會刀利刃快,心狠手辣,要斬
你們個雞犬不留。」

    靠在窗邊的屈元蒼冷冷一笑道:「別嚷嚷,姓佟的,你馬上就要喊天了。」




第十一章

    換妥天馬堂衣裝的鍾國棟,小心的將肩架扯平,又把袖管扯了扯,活像穿著
朝服那樣的慎重其事。但是,也由此可看出他的鎮定功夫是如何老練了。

    正在這時,靠屋後的木窗一響動,甄達業已喘吁吁的翻了進來,屈元蒼迫不
及待的問道:「怎麼樣,都通知到了沒有。」

    甄達連連點頭,說道:「全轉達了,當家的,只等大先生他們出去吆喝幾聲
就行。」

    鍾國棟含首道:「很好,我們準備行動。」

    屋外,佟三泰的聲音又透壁而入,憤怒粗厲的叫道:「半柱香的時間已到,
天馬堂的龜兔子們,這不是咱們不留生路給你們,是你們自絕生路於先。你們若
是執迷不悟,咱們便要立斬無赦。兒郎們,聽我的號令。」

    鍾國棟道:「快了,忠兒,你先出去。」

    鍾家忠「砰」的一聲撞開了木門,踉踉蹌蹌,又慌慌張張抱著頭往外跑,一
聲嘶啞還加著點顫音的干叫著:「別攻,別攻呀,我們投降,我們投降啦。」

    鍾國棟低笑道:「這孩子裝得還真像。」

    游逸也兩手疊放頭頂,與許波委委屈屈的走出門去。鍾國棟回頭向屈元蒼笑
笑,也照葫蘆畫瓢,跟著出了門。

    嚴陣以待的錦帶會人馬靜立不動,陣前的佟三泰威風八面的吆喝著:「算你
們知機,怎麼就你們這幾個人。」

    許波弓腰縮頭,一副窩囊惶恐之狀:「還有,還有人哩,你們別急,這就出
來啦。」

    說著,他惻首向另外的屋子那邊叫:「夥計們,快出來投降啦,咱們當家的
與一乾硬把子們全到了對江,我們這幾塊料還頂個卵哩。瞧瞧人家錦帶會業已兵
臨城下,你們再不投降莫不當真要等死麼。」

    鍾家忠也乾澀澀的招呼著:「降啦降啦,不降就得要命哇,人家能生拆了我
們。」

    於是,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有七八幢木屋的門兒啟開了,先是「乒乓嘩
啦」的刀槍弩矢丟棄出來,接著每一幢屋子裡便疏疏落落,磨磨蹭贈的走出來五
六個天馬堂的弟兄,他們個個雙手高舉過頭,滿臉木然漫郁之色,步履沉重的在
這邊走了過來。

    游逸大叫道:「快點呀,降了便能保命,誰沒個三親兩故的,夥計們,任哪
一個也沒活膩味呀。」

    許波暗裡哼了哼,悶著頭道:「我們降是降了,你們可不能食言整治我們呀。」

    佟三泰陰沉沉的咧嘴一笑,又是得意又是威風的叱道:「少囉嗦,我們自有
定奪。」

    這時,人面狒陳隆已閃身而去,他一揮手,二十名藍色勁裝的錦帶會大漢已
擁了出來,怪魅仇九亭也往旁邊一站,大吼道:「天馬堂的狗頭們到這邊來,通
通圍攏坐下。」

    陳降叱喝道:「快,別磨蹲著像王八爬地一樣。」

    於是,鍾國棟、許波、游逸、鍾家忠以及另外三十名左右的天馬堂弟兄便被
趕在一堆,擠擠挨挨的坐了下來,二十名錦帶會的大漢立即往四週一站,虎視眈
眈,橫眉豎目的將他們看守起來。鍾國棟故意裝得十分氣憤的說道:「我們是誠
心歸順的,各位何必這般像囚犯似的對待我們。」

    一名藍衣大漢衝上來就給了鍾國棟一腳,厲聲叱道:「你還自以為不得了哪,
沒用的東西,給我閉上那張臭嘴。」

    鍾家忠見父親被打,大聲叫道:「喂,你怎麼可以隨便踢人,我們投降是表
示臣服,你們這麼虐待歸順你們的人,為嫌過份嗎。」

    一個耳光打得鍾家忠幾乎連門牙也掉了下來,怪魅仇九亭指著鍾家忠咆哮著
:「他媽的,你們天馬堂全是一群欺軟怕強的孬種貨,就會關著門吃現成的。你
們投降還是好的,否則連狗命全保不住。怎麼著,你不服氣麼。」

    另幾名藍衣大漢往上一圍,叱喝道:「仇大哥,拖出這廝來砍了,殺雞敬猴,
給他們幾分顏色看看。」

    仇九亭獰笑一聲,斜眼一翻道:「也好,拖出這王八蛋來砍了吧。」

    那邊的陳隆見這裡有些混亂,急忙趕了過來,大喝道:「你們幹什麼。」

    四名藍衣大漢剛拖著鍾家忠往地下按,一見陳隆來了,不由立即站好,仇九
亭嘿嘿笑道:「老陳,這小了嘴硬,我叫他們拖出來砍了。」

    人面狒陳隆朝怪魅仇九亭道:「老二,你這是搞什麼名堂,在弄成這種不可
收拾的局面第,連俘虜的人心都安撫不下來,以後還有誰肯歸順。」

    仇九亭強悍的抗聲道:「以後根本不用投降,宰光了乾淨。」

    陳隆怒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要悻逆當家的心意。」

    仇九亭歪偏的鼻子一聳,咕噥道:「不要抬出當家的壓我,我就不喜歡這婆
婆媽媽的一套。」

    重重一哼,陳隆沒有理他,大聲道:「聽著了,你們這樣俘虜不准再鼓噪滋
事,否則體任我們立殺無赦。本會弟兄看緊著點,出了紕漏你們哪一個也得吃不
了兜著走,記住。」

    他正在吼喝著,肘刀無情佟三泰已快步走近,他道:「陳隆,這裡沒事吧。」

    佟三泰點點頭道:「好,先下令前隊挺進三丈伏臥,後隊分散成半圓陣勢,
然後召集各字行好手聚集,聽我交待攻敵之計。」

    陳隆立時轉身傳令下去,頃刻音,只見隊伍移動,人影翩掠,一付殺氣騰騰、
血戰欲起的架勢。

    擠在一堆的天馬堂俘虜裡,鍾國棟低促的分配目標:「我們要準備妥了,馬
上就要開展行動。由我撲殺裡佟三泰,家忠,你專門對付人面拂陳隆、怪魅仇九
享、花少倩;許波,你突襲那鬼影賈奇、一陣風邵貴、雷掌牛恕;游逸,青衫游
龍任顏、華凝萼、橫心虎竇福就交給你了。至於鬼見愁刁榮,也由我先罩一罩,
然後等元蒼出來收抬。其餘的弟兄們注意,只待我們幾個一開始行動,你們便一
擁而上,將四周監守的二十名敵人放倒,奪他們的兵刃與對方混戰,你們應該都
帶得有匕首,是不是。」

    三十名天馬堂的弟兄紛紛點頭,其中一個小聲道:「大先生放心,我們每個
人全暗藏得有匕首、短刀、手叉子及絞套等物,足可用以對付這批龜孫們。」

    鍾家忠輕輕的說道:「爹,我有幾句話要說。」

    鍾國棟頷首道:「快點。」

    鍾家忠臉上的神色有些憂慮,低沉的道:「眼前錦帶會的這批好手看樣子也
不是些省油的燈,大概那一個也能幾十子。爹,我們每個人猝襲他們一到兩個還
有點把握,但我們每個卻得都包辦二名以上的硬把子,怕會顧此失彼,難以周全,
這並非一件手到擒來的易事。」

    鍾國棟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可是情勢如此,非這麼分配不可。為今之
計,我們只有傾力而為,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

    許波也苦笑道:「反正放倒一個是一個,放倒兩個是一雙,不管怎麼樣,我
們一上去先來個狂攻猛斬,能奏多大功奏多大功,剩下沒有擺平的,就也是一場
混戰而已。總之,我們盡可能削弱他們的實力。」

    游逸壓著嗓門道:「只是為了咱們的事,害得大先生及大公子捲入是非漩渦。」

    忽然低「噓」一聲,鍾國棟道:「注意,他們的好手聚集了。」

    在右側兩丈多遠的距離,一掛暴曬的漁網之下,佟三泰正在向他手下的硬把
子們又急又快的說明攻擊計劃。不一會,這位志得意滿的錦帶會大當家已下達完
命令,正的揮臂昂首,加強他的說話力量。圍成半圓的那些好手們在各自點著頭,
人人臉上流露出振奮的笑容。

    倏然,鍾國棟低叱:「斬。」

    「斬」字在他舌尖上跳蹦,他的身影已凌空彈起。只見他身形一閃,人已到
了那排漁網之上。

    幾乎不分先後,許波、鍾家忠、游逸三個人也由三個不同的方向暴掠而到,
與鍾國棟分別撲向他們的獵物。

    這個變化是如此突兀,又如此快速,以至當面朝這邊的佟三泰察覺情況有異
之際,陡然間竟失措的呆了一呆。

    這時,鍾國棟有若一頭鷹隼般疾撲落,閃耀著五彩神芒的一隻銀環,「噗嗤」
的一聲電射佟三泰。去勢之疾,彷彿流星曳穹。

    不分先後,鍾國棟凌空的身形暴旋,一百七十七掌有若一百七十七個無形的
漩渦在空氣中激盪,一片浪翻的勁力猛捲那橫裡撲來的人面狒陳隆。

    寒森森的光掌有如極西的電閃,許波一上來就展開魚紋縷劍,狂吐狂縮。鬼
影賈奇嚎著帶起滿臉的鮮血滾地翻出,一陣風邵貴也「吭」的一聲,跳起三尺又
重重跌落,他的左臂已連被戮進了三刀,雷掌牛恕卻在雙臂抖振中險極的躍避開
去。

    鍾家忠那柄一漲秋水,天都九歸劍法原本就是辛辣無匹的劍法,只見它破空
嘯舞,滿天的寒氣加上波涼的光影,映幻得連他的模樣都宛似隱進一層霧氳中去
了。人面狒陳隆眉梢劃破,灑著一溜血水亡命般逸脫。怪魅仇九亭略慢一步,一
連中了九劍,他卻橫了心以左臂格擋,他那條左臂便也被斬成了十截。九尾狐花
小倩比較幸運,她在事情發生的剎那便用她的柔骨功將整個軀體暴縮成一團,是
而才躲過了這一劫。

    在他們行動的同時,只見青衫游龍兩口子中的任顏驚叫著被騰空拋起,華凝
萼也在虎口俱裂的踉蹌倒退,這是游逸的黑皮絞素以及金龍頭的攻擊效果。而橫
心虎竇福方才大吼著將他的霸王錘才抽出了一半,游逸的金龍頭已劈頂一記將這
位錦帶會千字行的好手砸了個腦裂漿濺。

    所有的情況全在一個時間裡發生,而又幾乎在發生的一剎便見到了結果,佟
三泰撲地滾爬,一連串十幾個滾翻才算避過了鍾國棟他們的猝擊。

    倏然間,一條又瘦又小的人影射向了鍾國棟,那是鬼見愁刁榮。

    飛彈三丈,鍾國棟第一雙追風神芒正翻然繞回,他斜撲相接,另一隻神芒正
「呼嗤」地怪叫著暴擊刁榮。

    那邊,三十來名天馬堂偽降的弟兄早也吶喊而起,紛撲四周,與那二十餘名
錦帶會的大漢撲騰廝鬥成了一堆。

    灰頭土瞼的佟三泰倉皇爬起,「鏘」的拔出了他牛角般的雪亮寬刃肘刀,同
時憤怒至極的大叫:「不要放走這些卑鄙無恥以詭計詐騙的狗種,通通給我宰,
給我殺。」

    在他的叫吼聲中,刁榮正在忽上忽下的閃躲著鍾國棟那枚追風神芒,但是,
那兩枚極為霸道的神芒卻在彩芒繽紛裡如影隨體般回轉追擊。

    青衫游龍任顏約莫摔了一跤之後又再爬起,狼狽不堪的以他的雙劍力抵著游
逸狂風暴雨般的攻撲,他的愛妻華凝萼也是一柄青鋒劍,偕同乃夫拚命抵抗,奈
何集二人聯手之力,卻也只有捉襟見肘的份了。

    九尾狐花小倩好生了得,她居然像一頭雌虎似的,揮舞著她的錢如意狠搏鍾
家忠。但鍾家忠顯然不以為然,天都九歸劍法縱展如雲滾浪掀,將花小倩與陳隆
倆人全部都捲罩在千丈寒芒之內。

    許波的猛辣亦是驚人的,雷掌牛恕空具一身雄渾沉穩的霹靂掌功,仍然被許
波那流電飛虹般的魚紋縷劍逼得左支右絀、步步後退;掛了彩的鬼影賈奇血污遮
眼,他的虎頭鉤業已亂了章法了。

    地下躺著斷了氣的橫心虎竇福,重傷的怪魅仇九亭,以及奄奄一息的一陣風
邵貴,其他正與天馬堂那三十名詐降者死拼的錦帶會所屬,如今也被攻得差不多
了。鍾國棟在一個大鷹揚的回掠中收回了他的另一枚神芒,眨眼間拔出厚劍,展
開天都九歸劍法,便與佟三泰打在一起。

    突然間,從錦帶會的後隊撲來一名道人,與刁榮兩人一同撲向鍾國棟。

    躍擁游中走,佟三泰的肘刀以怪異的路數貼肘飛舞,邊嘶啞的狂吼:「前隊
兒郎戒備,後隊回援。」

    於是,第二排的近百名藍衣大漢齊吼一聲,立即返身撲向了天馬堂那些詐降
弟兄,來勢就宛如一片浪潮。

    就在這時,那片雜亂無章的木屋內,突然用起了連串的機括響動聲,「唆唆」
的一蓬蓬箭簇利矢破空而來,尖嘯如泣中,前排的錦帶會的人剎時人仰馬翻,嚎
吼尖叫著滾倒了十幾個人。

    「殺,殺啊。」的昂烈又高亢的殺喊聲緊接著響起,在「劈哩嘩啦」的門裂
窗碎聲中,二十餘條人影猛虎出擁般撲了過來,那一馬當先、起落如飛的人,赫
然正是天馬堂的大當家豹梟屈元蒼。

    狠命圍攻鍾國棟的刁榮見狀之下,啞聲大叫道:「當家的,屈元蒼在此,我
們上當了。」

    肘刀暴橫電劃,佟三泰嗔目吼道:「我們拼了,前隊兒即豁死阻截。」

    他的吼叫尚留著一點尾聲時,當頭撲來的屈元蒼已在一個翻騰中抖掌將眼前
阻路的藍衣大漢震了半天,七個人身上口裡噴出的熱血就像灑下了半天的雨。陳
玉卿帶著家孝、惠琴、玉姑等展開鍾氏天都九歸劍法,一路勢如破竹,就像刀切
西瓜似的,殺得錦帶會的兒郎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奔命似的東躲西逃。

    刁榮的貫革措倏起暴插,尖叫道:「當家的,他們不行,我去攔截屈元蒼。」

    佟三泰旋騰急掠中,忙道:「好,你快去。」

    那後來加入的瘦長道人手裡已多了一隻鋼絲拂塵,他在身形如電般的攻拒下,
狠辣的道:「這老小子有我們倆人應付夠了。」

    於刀刃的揮切中穿掠著,在拂塵的譚掃下射彈,鍾國棟以他的天都九歸劍法
周旋在兩名強敵中間,這時鬼見愁刁榮抽身急退,他的身軀尚未轉過去,彩芒倏
現,一枚追風神芒已猝襲而至。

    刁榮大吃一驚,霍然矮身縮肩,右手猛翻,用他的短柄金叉硬挑。剎那間,
神芒「嗡」的自動彈起,立又瀉落,刁榮金叉飛刺,同時倒移。但是,在此瞬息
裡,毫無徵兆的另一枚追風神芒已快得令人不敢想像的暴射刁榮。

    發出這道追風神芒的人是陳玉卿,因為她是女人,體力受先天限制,內力不
如男人,她自己也知道。因為,她便在追風神芒上苦下功夫,所以她的發射手法,
比丈夫鍾國棟更見詭異。

    刁榮雖然拚命截擋,但卻未曾阻住,那種過程是迅速至極的,只見彩芒一閃,
刁榮已「吭」的悶嗥著一頭撞向地下。他的右肩胛上結結實實被擊正著,傷得這
位鬼見愁的肩胛骨全部砸碎。陳玉卿更是手下留情,劍揮頭落,結束了刁榮。

    佟三泰幾乎連肺部氣炸了,他乾嚎著:「卑鄙啊……」

    鍾國棟冷冷一笑,一百掌暴捲向佟三泰,同時右手一百劍反劈瘦長道人,頓
時劍影漫天,掌影宛如血刃飄掠,「呼嚕嚕」的旋風幾乎能把地面都掀起來。斜
刺裡人影驟映,屈元蒼等已橫衝而到,他大吼如雷,「黃斑掌」勢若山頹浪排般
壓向了佟三泰。

    在佟三泰的暴退中,這位天馬堂的魁首粗厲的叫道:「我操你的老娘,佟三
泰,我看你朝哪裡賣狂去。」

    佟三泰的牛角形肘刀「嚯嚯」的揮斬,動作如飛,他一邊疾速遊走,邊嗔目
怒叱:「屈老狗,你少得意,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哩。」

    掌勢呼轟激盪,彷彿千百巨杵鐵錘在搗模攪翻,屈元蒼的攻撲是又猛又狠、
又快又辣,他獰笑道:「你們沒有啥指望了,姓佟的龜孫子。」

    就在他倆人說話的當口,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尖叫突起,鬼影賈奇整個身體
被許波「忽」的挑拋起六尺,內臟肛腸「噗嗤」傾瀉了一地,就那麼手舞足蹈的
摔跌出去。雷掌牛恕也同時遭到許波的連串魚紋縷劍節節進逼,驀地,右肩胛骨
盡碎。

    滿以為已經了帳的鬼見愁刁榮不知何時已經甦醒過來,拼著最後一股氣,以
一種眩目的快速動作滾向了許波。

    鍾國棟眼角一瞟,倏叫道:「許波小心。」

    刁榮應聲跳起,連人帶叉猛然撞向許波。剛剛應付了賈奇與牛恕的許波尚未
換過勢來,他突覺有異,飛快倒撲,但已慢了一點,金光閃亮,那柄短架金叉業
已顫巍巍的插進了他的左腰。

    「嘿」的痛得許波悶哼一聲,他咬著牙狂旋猛回,雙手握刀,「削」的尖嘯
著倒斬,一記「喀嚓」的暴聲傳來,刁榮的身子已被攔腰斬成兩段,腸臟隨著劍
刃刮過之勢揮灑四周。

    又一條影子衝向了許波,人尚未到,「劈啦啦」的渾厚掌力已有如焦雷般由
十個不同的角度齊擊下來。

    這時,鋼絲拂塵正好拍向鍾國棟的上盤,他猛的張嘴,呼的一口長龍氣,宛
如一股勁矢般射向對方拂塵,同一時間,他頭也不回的猛揮左手。

    彩光猝現,去勢如電,牛恕的霹靂掌開始罩向許波時,這枚像是來自虛無的
追風神芒已「嗵」的一傢伙將牛恕的頭顱擊成了個血糊糊的爛柿子。

    許波貼地射躲開去,邊啞著嗓子叫:「大先生,謝謝。」

    瘦長道人的鋼絲拂塵突被鍾國棟一口的震腑箭震歪,瞬間他又側身進逼,鋼
絲拂上揚斜揮,左手暗抖,一溜極細的青芒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裡射向鍾國棟。

    好個鐘國棟,真個是忙者不會,會者不忙。只見他長劍微抖著歸引力的貫展,
那溜青光就像金屬遇見磁鐵一樣,緊緊地粘在劍身上,而他也藉著回歸力的運展,
身體回輪。

    瘦長道人的鋼絲佛塵一散立聚,猛然罩向鍾國棟。但是,鍾國棟在身體回輪
之際,一枚追風神芒已不可思議的當頭襲至,只見眩爍的彩光倏現,瘦長道人已
「嗷」的一聲倒仰摔跌,額門上開了一個拳大的血窟窿。

    毫不稍停,鍾國棟身形暴掠,沾地斜出,長劍揮處,照面之間,已將三名藍
衣大漢砍作六截。

    平空橫著滾出,鍾國棟讓開了兩柄鋒利的銀鉤刃,雙腳分彈,怪叫如泣,又
有兩名藍衣漢子捂著面孔倒栽塵埃。

    那邊,鍾家忠展開天都九歸劍法,在九十九次半孤同時並形而成的一剎那,
陳隆已怪嗥著翻滾出去,全身上下,赫然卷裂開十六道縱橫交叉的血口號。

    九尾狐花小倩鬼魅一樣的乘機閃進,鐵如意狠毒的揮扣,鍾家忠「呼」的吸
胸挺背,「嗤」聲裂帛之響,鍾家忠的長衫已被撕裂,背脊上出現了五條血痕印,
這位有鍾家堡第二代主人「咯噔」一咬牙,踉蹌後退。而手中的劍卻急速波動,
自肋側倒刺而出,於是,花小倩嬌細的尖叫著踉蹌後退,一雙俏眼恐怖的瞪視著。
她退後之際從她胸脯中間滑出血淋淋的劍刃,眨眼裡,她的面容歪曲,嘴唇冷紫,
茫然又痛苦至極的緩緩跌倒。

    許波艱辛地說道:「大公子,你先歇歇。」

    鍾家忠抖動了一下,問道:「許叔,我背上這一傢伙不輕吧外。」

    許波點點頭,說道:「血糊淋漓的,深探的五條爪痕,皮肉全翻捲開了。」

    說著,鍾家大少奶奶姚玉姑已快步走來,她二話沒說,趕忙替自己丈夫敷藥
包紮。妥當後,又替許波敷藥包紮。

    鍾家忠瞪了瞪捲曲在地下的九尾狐花小倩,只見她此刻面如死灰,另一隻手
猶緊握著那柄血跡殷然的鐵如意,早就斷氣啦。鍾家忠挺了挺背脊,看著許波的
模樣說道:「要不要在此地守著你。」

    許波搖搖頭,說道:「用不著,大公子,我動是不方便了,但這把劍仍照樣
可以出手宰人。你小倆口毋須為我擔心,他們哪一個若以為正可藉機打我落水狗
的話,就是瞎了眼,選了心了。」

    鍾家忠拔空而起,頭下腳上的掠出五丈,人未落地,他的長劍已眩閃著震飛
三支箭矢,刃芒貼著人頭揮舞,四顆腦袋業已上了半空。

    二百名左右的錦帶人馬如今差不多已快去掉一半了,只見刀光寒輝交相映會,
血雨噴灑,人在追逐奔掠,砍殺撲騰、金鐵的鏗鏘聲應合著撕裂耳膜的叱喝哀號,
藍色的身影與配有紅衣肩的身影往來穿插,一會那個仆倒,一會這個摔滾,人血
與人肉,在此時此刻,竟是那樣的不值錢。

    鍾家忠的利劍根本不與任何一個對手交擊,他狂風暴雨也似揮展著他的兵刃,
每在一個或數個敵人的武器開始揚起的瞬息,他的劍刃已經閃電般由對方胸腹內
抽出又透進了,快速得像在做某種比賽似的。他的妻子姚玉姑緊隨其身側,做著
某種掩護。

    在一條藍衣大漢被橫著砸飛的一剎,他們父子照了面,鍾國棟忙問面道:
「忠兒,你受傷啦。」

    一灑劍身上的血水,鍾家忠微喘著道:「不怎麼樣,爹,皮肉之傷。」接著
他端詳著鍾國棟,反問道:「你沒事吧,爹。」

    鍾國棟搖搖頭道:「一點傷也沒有,玉姑,你多照應點你丈夫。」

    姚玉姑應聲道:「媳婦知道。」

    目光瞧向業已被屈元蒼逼得團團打轉的佟三泰,鍾家忠笑道:「爹,錦帶會
這次可一敗塗地啦,瞧屈叔像老子打兒一樣在追著佟三泰狠攆。」

    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這用不了多久,便可結束拚鬥了。」

    鍾家忠說道:「我們就叫它加速結束吧,爹,你或我,哪一個過去幫屈叔。」

    鍾國棟抿抿唇,低聲道:「你屈叔不喜歡人家幫他上場,尤其是在他穩操勝
算的時候。我們不必麻煩了,讓他自己收拾佟三泰吧。」

    說著,鍾國棟又看了看游逸。游逸如今可以說已經完全又絕對的控制了整個
局面,青衫游龍夫婦二人在他手裡非但施展不開,甚至防守也變成不可能了。這
位名列天馬堂鯨手的好手,手中的金龍頭狂揮狠擊,黑皮絞索還遠套近纏,交相
運用,就像逗孩子一樣打得任顏與華凝萼兩個狼狽不堪。

    剩下不足百名的錦帶會大漢,正由陳玉卿率領著鍾氏兄妹及身披紅白肩帶的
天馬堂弟兄殺得節節後退,潰不成軍。

    鍾家忠朝乃父看了一眼,說道:「屈叔既不用幫忙,我去幫游逸他們去。」

    鍾國棟笑著點點頭,家忠夫婦才轉身自去。鍾國棟也轉到屈元蒼與佟三泰交
戰之處,他好整以暇地說道:「元蒼,你何必一直用雙掌對敵,你們的傢伙吊命
竿呢。」

    原來黃斑掌參合著巨杵真力的功勁頭顯示是驚人又浩蕩的,屈元蒼更是將這
兩樣武技的融匯發揮得淋漓盡致,他一面以雷霆萬鈞之勢壓逼著佟三泰,邊大笑
道:「對付這種不成氣候又眼高手低的下三濫毛賊,還用得著什麼兵器,老子單
憑一雙肉掌就能活拆了他。」

    佟三泰汗水如注,氣喘吁吁的跳蹦掠躲著,他大叫道:「詭計傷人,詐術取
勝,算得了什麼英雄好漢。」

    屈元蒼九十九掌呼轟捲去,大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拔人家後庭,打
人家空虛,又算哪門子英雄好漢,我呸。」

    鍾國棟不奈煩的說道:「快點解決這個夜郎自大的傢伙算了,元蒼,和他多
囉嗦什麼。」

    倏起倏落,運掌如飛的屈元蒼大笑道:「放心,老哥哥,他撐不了多時了。」

    牛角形的肘刀疾速偏揚,佟三泰揮掌暴起,屈元蒼重重一哼,身形猝轉,兩
臂分拋猛合,一片澎湃勁氣險些將佟三泰抬了起來。怪叫著,佟三泰開始急退,
另個方向已突然傳來華凝萼的尖叫,接著只見任顏被游逸的黑皮絞索纏住脖頸,
抖摔出數丈之遙。

    佟三泰睹狀之下,驟然一慌,就在這微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隙裡,屈元蒼已閃
電般揮出九掌,將他打得連連滾出。

    顯然,屈元蒼是要捉活的,他那九掌全斂了勁,約莫只用了四分大道。佟三
泰傷得不輕,也因此尚能活動,他滾了幾滾,猛的又再躍起。屈元蒼撲到伸手便
擒,佟三泰大吼一聲,肘刀斜砍,「括」的一記便劃裂了元蒼衣袖。

    屈元蒼大罵一聲,雙掌驀翻急沉,猛的抓住了佟三泰腰身。佟三泰猶待掙扎,
瘋狂的側肘快頂,但是他的肘臂才動,已叫屈元蒼狠狠摔出六步,一頭撞暈過去。

    元兇就擒,錦帶會的兒郎已完全失去了鬥志,紛紛棄械投降。於是,屈元蒼
連忙指揮著手下們將許波扶進木屋內,一邊捆綁俘虜,清點傷亡,同時也將己方
的傷者抬進屋內施救。二十幾個人來來往往,挺夠累的。

    突然間,屈元蒼想起了游逸,他急急回頭望去,卻險些笑出聲來。游逸正大
馬金刀地站在那裡,左右手分套著金龍頭與黑皮絞索,在他面前不遠,華凝萼卻
滿身血污的跪在地下,擁著躺在面前的任顏嚶嚶哭泣,好不傷心斷腸。游逸站在
那兒,敢性還是監視著這一對同命鴛鴦呢。

    屈元蒼十分高興的搓了搓手,說道:「我們贏了,老哥哥,哈哈,我們贏了。」

    鍾國棟點了點頭,略呈疲乏地說道:「是的,贏了。」

    就在那張斑灰的木桌上,屈元蒼高掛正中,鍾國棟在右,陳玉卿在左,游逸
與甄達緊站在屈元蒼身後。

    桌前,錦帶會的瓢把子雙手反剪被綁在室中的木柱上,佟三泰如今氣色已好
轉多了,固然還是一副萎頓之狀,但至少已比他被擊暈的那裡要強些了。他猛一
瞪眼,切齒叫罵著:「屈元蒼,你這老狗,你不必得意,現在你就開始賣狂未免
還早了點,我錦帶會的弟兄定會來找你及你這干幫兇算帳的。」

    屈元蒼嘿嘿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吧,什麼錦帶會,比不上一根驢鳥,
你看老子們能不能將錦帶會的旗號拿來擦屁股。」

    佟三泰青白的臉色急速抽動,他羞怒的說道:「姓屈的,你敲錯算盤了。我
將看著你們傾倒,目睹你們在一片血雨刀光中奔逃哀號,就憑你這點小小奸狡的
手段,永遠跳不出本會深仇之網。」

    「呸」了一聲,屈元蒼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下三濫的棒老二,坐井觀天
的癱哈蟆,不自量力的江湖小丑,你來給老子算命,別說你錦帶會全是一群不堪
一擊的酒囊飯袋,就算加上你的後援絲錦門,也照樣只有挨刀的份。娘的皮,還
有臉在哪裡大言不慚,瞎吹一通,簡直不知羞恥為何物,你這個狗操的。」

    佟三泰大叫一聲,咬牙罵道:「你是頭狂妄的瘋狗。」

    屈元蒼獰厲的大笑道:「你是什麼,錦帶會的龍頭,去你娘的那條大腿吧,
你如今也只好躺在老子面前裝龜孫,這就叫階下囚,懂麼,階下囚。」

    佟三泰雙目如血,痛恨的道:「我要活剮了你。」

    屈元蒼突然發出「嘻嘻」的怪笑聲,問道:「怎麼剮法,佟三泰。怎麼剮法,
我兒,用你的舌頭。」

    說著他「砰」的一拍桌子,杯盤齊跳中,他又回床四濺的吼道:「別在那裡
扮你娘的狗熊了,姓佟的,老子在外頭闖了這多年的碼頭,還沒有遇上過你們這
種可憐又可笑,貪婪狠毒又加上愚蠢的痞子無賴,你們他娘的強征橫斂,殺雞取
卵自斷了生路,居然就想撈過界來搶我們地盤,真是異想天開哪。老子們的地盤
是用血汗用性命開出來的,就這麼客氣拱手捧上。老子們不去吃掉你這群下三濫
業已功德無量了,想不到你竟敢先來動老子的歪念頭。怎麼著,你就真當我們是
這樣好吃的麼,你錦帶會就真有這麼大的力量啦。我老實告訴你,就以你錦帶會
的這點名堂來說,我可以把你們當孩子耍。」

    佟三泰氣得臉色泛灰,他喘息吁吁,羞怒的道:「好好,我任你哮叫,任你
吹擂。老狗,一待絲錦門的刀口架上了你的脖頸,你就明白你放的這些屁是如何
幼稚得可笑了。」

    這時,鍾國棟平靜的開口道:「佟三泰,你不用漫罵,更勿須特強賣狠,這
一套唬不住人。你首先要清楚你如今的身份,這已不是你在錦帶會裡發號施令的
時光了,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而一個俘虜便該以他俘虜的立場多為自己考慮,
否則,恐怕吃眼前虧的就是你。」

    佟三泰猛一揚頭,大叫道:「我不含糊。」

    如斯響應,元蒼暴喝道:「老子分你的屍,不含糊,你他娘的英雄好漢是想
裝給誰看。」

    鍾國棟輕輕的擺手,說道:「為你自己設想,姓佟的,你還是稍加克制的好。
你切莫以為大不了一死便休,我們還有許多比死更難受的事等著你去嘗試,如果
你逼得我們非要你去嘗試不可的話。」

    佟三泰強硬的說道:「可以,也叫你們認識一下真正的硬漢是什麼樣子。」

    鍾國棟冷冷瞪了他一眼,說道:「姓佟的,按照你的行為居心來說,你這就
是搶地盤,奪碼頭,毫無道理,只為了一己私慾的斷人財路,砸人飯碗,江湖傳
統可以立殺無赦,誰也不會講一句話。但是,我卻有條正路給你走。」

    佟三泰鐵青著臉,硬梆梆的說道:「你是誰。」

    鍾國棟冷冷的說道:「我是誰關無關緊要,只要你依了我的兩個條件就行。」

    佟三泰略一遲疑,說道:「你說。」

    鍾國棟道:「第一,絲錦門的虛實你說出來;第二,由你出面向他們招降。」

    佟三泰狂笑一聲,說道:「你還是殺了我吧,這種出賣盟友、違背良心道義
的事,任怎麼說我也不會幹。」

    鍾國棟沉沉的道:「想想你的老命吧。」

    佟三泰全身猛的一顫後,沙啞的喊道:「死間足借,殺剮由便,要我出賣朋
友那辦不到。」

    屈元蒼氣得大叫:「宰了他。」

    鍾國棟卻冷靜地再次問道:「佟三泰,你不再考慮考慮。」

    「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佟三泰厲烈的喊道:「考慮你個狗頭。」

    屈元蒼的唇角猛一抽搐,他叫道:「你還留著這狗頭,好來多罵你幾句,老
哥哥。」

    揮揮手,鍾國棟道:「佟三泰,你可曾聽過一種分筋錯脈的手法。」

    佟三泰猛的一顫,驚恐的說道:「你……」

    鍾國棟平靜的說道:「不錯,我正是此道高手。只要你能忍受那種痛苦,你
就硬充好漢到底吧。」

    說著,他離開原位,緩緩地走到佟三泰面前。他剛揚手,佟三泰急叫道:
「不,不要,我說。」

    接著,他一揚頭,以清晰的卻帶著嗚噎聲調的語音沉重的說道:「絲錦門自
寒瞳嚴章之下,有大戈頭六名,這六名大戈頭是大金鏟鮑魁、金劍程輝、燕子鏢
郝華、穿心箭焦川、蛇影鞭公孫年、飛龍古堅義六人。另外,還有嚴章的一位堂
叔兜天網章淵,屬下有四百餘人,全部相當剽悍善戰,尤擅沖蕩搏殺之陣。」

    鍾國棟靜靜的道:「章淵本事我們知道,嚴章亦為強者,除他們二之外,這
些大戈頭裡,哪一個比較難纏。」

    沉默了一下,佟三泰道:「以飛龍古堅義的武功最高,鮑魁與程輝的本事也
與他在伯仲之間。但郝華、焦川二人的暗器手法也一流的,他們全可以水底射魚,
空中箭鳥,都是絲錦門的好手。」

    「嗯」了一聲,鍾國棟又道:「說,他們預定的計劃,也就是在錦帶會崩潰
之前和你們商妥的行動步驟。」

    咬咬牙,佟三泰緩緩的說道:「我們的計劃雖簡單但卻有效,我們原先決定,
由本會乘著你們主力移往對岸佈陣之時,迅速掩至怒漢坡攻佔你們的總堂,然後
以煙火信號通知江湖那邊的絲錦門。讓你們知道事變之後,依屈元蒼的的暴躁脾
氣,必定怒不可抑,他馬上就會回師反攻。然後,我們近岸痛擊,絲錦門自背後
夾攻,以求將你們一舉殲滅於鴨鳴江之中。」

    屈元蒼大吼一聲,怪叫道:「好一群喪心病狂的雜種,居然恁般狠毒。」

    鍾國棟淡淡的道:「你們約定舉煙火為信號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

    臉上掠過一片陰影,佟三泰沉重的道:「沒有定下時間,只要我們得手便可
舉煙火為號。」

    鍾國棟想了想,說道:「真的沒定下時間,譬如說,過了那個時間便進行第
二步行動的這一類應變措施,你們沒有預定這樣的計劃麼。」

    佟三泰搖搖頭道:「真的沒有,因為我們認為事情必可成功,事實上也幾乎
如此。未曾走下舉火通信時間的原由是我們沒有把握可以拿穩要在什麼時候才能
成事,如果我們預先規定了燃發信號的時間又因其他變化而至延誤的話,就會產
生許多不可預料的麻煩,這是我們所不敢冒險的,我們事前便說妥,什麼時候得
手就什麼時候舉燃煙火通知,以便相互配合,前後夾擊。」

    喃喃的,屈元蒼在桌上自言自語:「娘的皮,可真的哪,這是要將我們一網
打盡的毒計。」

    鍾國棟沉吟著,又問道:「那煙火信號,是怎麼個燃舉法。」

    佟三泰十分坦率的道:「在坡頂引火燃燒,覆以毛毯,再揮毯讓濃煙升起,
一直連續二十次,讓煙霧分成一團一團不連接的升空,對江絲錦門的人即知我們
得手了,然後,我們便靜待你們揮兵反擊,藉機一舉成殲。」

    屈元蒼大喝一聲,怒道:「娘的皮,你們怎能斷定我一定會揮兵反擊。」

    臉色蒼白的佟三泰身體微微的抽搐,他怨毒的盯著元蒼道:「我們知道,天
馬堂總壇被佔領之事不可能會隱瞞得太久,你當然嚥不下這口氣,你會馬上回頭
向我們進攻。到了那時,你們的厄運便也降臨了。」

    屈元蒼憤怒的捏著雙拳,厲烈的道:「你們倒是對我摸得很清楚呀。」

    愕然一笑,佟三泰傲然道:「這叫知己知彼,但是,上蒼不佑我錦帶會,人
算不如天算,我們的計劃再周密,也終於弄到全軍覆滅的境地,這是命啊。」

    屈元蒼粗暴的道:「當然該亡的是你們,你們撈過界,首先上線開扒,莫不
成我們就該閉著眼自認晦氣。」

    鍾國棟示意屈元蒼噤聲,接著道:「你們議定的舉煙火為號,那是在白天,
只有在白天才能自視煙霧,如果是在晚上又用什麼為信號呢。」

    佟三泰輕輕的說道:「若是晚上才得手,便僅以火光表示信號。在坡頂燃起
一堆烈火,照樣可以讓對岸注意清楚。」

    鍾國棟凝視著佟三泰,平靜的道:「佟三泰,你保證所言是實。」

    佟三泰用力點頭道:「我用生命來保證,現在我仍在你們手中。」

    對付絲錦門的鍾國棟、屈元蒼準備休兵數日,另作一番計較。
   
   
                               第十二章

    夜未央,浮雲掩月,鍾國棟正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擂門的聲音驚醒,急忙
披衣而起,陳玉卿也結紮妥當,雙雙攜手走了出來。

    開門一看,只見許波站在房門口直搓雙手。

    許波一見鍾國棟夫婦走了出來,忙道:「大先生,當家的有急事請您去一趟。」

    「發生了什麼事。」

    「是因為小女的事。」

    「令嬡,令嬡她怎麼啦。」

    「小女危在旦夕,大先生,請您務必設法救救她,可憐蓉兒從小失去了母親,
我們父女相依為命,若有個三長兩短的話,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別急。」鍾國棟拍著許波的肩膀,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蓉蓉這孩子
我見過,乖巧伶俐,很討人喜歡,也並非夭折之相,怎麼突然間會得急症呢。」

    「那就好,那就好。」許波顯得有點語無倫次了。

    鍾國棟夫婦聽得更及莫名其妙,忙問道:「許波,究竟是什麼病症啊,我雖
然懂得一點岐黃之術,但也只是從舍弟那裡涉獵來的,終非專精。能否醫治,毫
無把握。」

    許波急急應道:「當家說過,只要大先生首肯,蓉兒就有救了。」

    「元蒼也把我說得神化了。」鍾國棟笑笑道:「好吧,我們先去見見元蒼再
說,研究一下病情。」

    三人來到後院,屈元蒼一見到他們來到,立即把鍾國棟拉到一旁,耳語低訴
了一陣,直聽得鍾國棟皺眉搖首。

    許波更是瞧著鍾國棟臉色,一顆心直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緊
張的要命。

    屈元蒼終於說完了,鍾國棟把夫人請至一邊,說出了原委。

    原來許波的女兒蓉蓉也是屈元蒼的義女,此女不但長得俏麗,而且乖巧,承
歡許波與屈元蒼二人膝前,甚得二人喜愛,屈元蒼更及把她比作自己親生女兒,
疼愛遠超過許波。

    三個月前,許蓉蓉不幸被採花郎君任歡暗算,幸好被值巡人員發現,未曾失
身,但是卻中了一種媚藥。

    屈元蒼與許波總以為這是下五門的藥物,當時按一般常情處理,灌了她一杯
冷茶也就甦醒了。想不到任歡的這種媚藥竟具有潛伏性,如今已遭媚毒侵入骨髓
了。

    陳玉卿聽了之後,問道:「國棟,你想如何處置。」

    鍾國棟歎了口氣道:「我想讓家忠來處理,只不過這是兒女終身大事,總得
先跟你商量一下。」

    陳玉卿嫣然一笑道:「你是一家之主,有你安排,我還有什麼異議。蓉蓉這
孩子我也見過,真是個好女孩。」

    「你是同意了。」

    「我有反對嗎。」

    夫婦二人相視一笑,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天馬堂總壇的後院中洋溢著緊張的氣息,屈元蒼、鍾國棟、陳玉卿、許波及
鍾家忠等五人盤坐在丹房中,既焦急又緊張地瞧著鍾國棟。

    許蓉蓉雙頰紅紅的,鼻息咻咻,雙眼緊閉的倒躲在一邊丹炕上,瞧著她那輕
顫的身子及汩汩滴下的汗珠,分明正在被欲焰煎熬著。

    突聽鍾國棟沉聲叫道:「家忠。」

    鍾家忠身子一震,忙道:「孩兒在。」

    鍾國棟雙目神光閃閃,緊盯著鍾家忠的雙目,沉聲道:「家忠,屈叔與許叔
打算將女兒許配給你,你可願意。」

    鍾家忠全身又是一震,忙道:「孩兒恐怕不配。」

    屈元蒼接著說道:「家忠,你屈叔一諾千金,蓉兒身中媚毒,除陰陽合體外,
別無其他解藥。你如果願意跟蓉兒成親,不啻救了她一命,他日天馬堂這生基業
也是你的了,天馬堂的全體弟子都會尊重你的。」

    「元蒼叔,忠兒家遭變故,一時……」

    屈元蒼一聽他已有應允之意,心中一寬,立即哈哈笑道:「此事你就不必顧
慮了,掃平金蜈門之事,我天馬堂全體都將全力以赴,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蓉妹之毒真的無藥可解了嗎。」

    「不錯。」

    「既然如此,二位岳父,請接受小婿一拜。」說完,當真跪地叩頭行禮。

    屈元蒼、許波坦然受禮之後,齊聲道:「忠兒,你起來吧。」

    鍾國棟含笑道:「夫人,麻煩你先送蓉兒回房吧。」

    陳玉卿抱著蓉蓉姑娘離開了丹房,只聽屈元蒼含笑道:「忠兒,多謝你幫了
屈叔一個大忙。」

    「屈叔,您太客氣了,我……」

    「呵呵,忠兒,我知道蓉兒許配你是我們的高攀。」

    「元蒼,你說這種見外的話,是不是想惹我生氣。」

    「兄弟知錯了。」

    鍾國棟轉過話題道:「忠兒,我曾察過你的脈像,你的少陽脈亢旺,待會蓉
兒若洩身而你尚未洩身之際,你要立即離開她。」

    「這,我……」

    「哈哈,忠兒,爹明白你不懂這麼多,爹是為蓉兒功力著想。你放心,爹跟
你岳父許波商量過了,會安排玉蓮接替,讓你盡興的。」

    鍾家忠滿臉通紅地說道:「爹,孩兒不敢。」

    許波接著說道:「玉蓮與蓉蓉雖然是主婢,實則情逾姐妹,老夫早已決定讓
她陪嫁,時間不早了,你先上去救人吧。」

    鍾國棟此刻雙唇一陣翕動,以傳音入密向房外陳玉卿吩咐著。半晌之後,只
見他含笑道:「忠兒,去吧。」

    鍾家忠蚊聲應是,行過禮之後,在屈元蒼三人的哈哈笑聲之中,鍾家忠已跟
著一名大漢立即離去。

    盞茶時間之後,鍾家忠已獨自站在許蓉蓉那個雅致房中,他瞧著榻前那對紅
燭,不由雙頰通紅。他一瞧見以薄被覆身側躺在榻上的許蓉蓉,心跳立即加速。
他朝布簾深垂的窗扉望了一眼,立即伸出顫抖的雙手開始脫去衣衫,費了好大的
勁才解除戒備。

    他掀開薄被,一發現蓉蓉那赤裸的胴體,全身的血液立即沸騰,只見他顫抖
著身子緩緩的進入了攻擊發起線。

    左線預備,右線預備,全線預備,瞄準,開保險,開始射擊。他策馬入林之
後,立即在波濤洶湧的窄巷展開肉搏戰,青春的火焰立即點燃了。

    陳玉卿坐在鄰房,聽見戰鼓已鳴之後,低聲朝低頭站在一旁的玉蓮說道:
「蓮兒,你記得我方纔的吩咐嗎。」

    「記得,多謝娘的恩賜。」

    「蓮兒,娘不會厚此薄彼,你跟蓉兒都是娘的媳婦,手心肉,手背肉,都是
娘的心肝寶貝肉。待會接替蓉兒之時,無論如何也要讓忠兒盡興。」

    玉蓮蚊聲應是,立即盤坐在椅上。鄰房戰鼓頻敲,身心皆已成熟的玉蓮怎能
定下心調息呢,她只好閉目養神,準備擔任後援輔手。

    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突聽許蓉蓉叫聲「啊」之後,立即呢喃不已。陳玉卿
站起身子,頻頻點頭道:「蓉兒這孩子有救了,蓮兒,你過去吧。」

    玉蓮顫聲應是,立即走向鄰房。她推開房門,一見鍾家忠停身望著自己,立
即關上房門,同時以顫抖的雙手開始將自己變成原始人。

    鍾家忠窘迫萬分的將昏睡的許蓉蓉移到內側之後,立即側臥著。半晌之後,
只見一個顫抖不已的胴體貼上自己的身子,他在一陣顫抖之後,顫聲道:「玉蓮,
我我……」

    玉蓮羞赧地跨坐在他的下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闖入禁區之後,
立即忍著痛開始前進著。

    落落斑斑,冷汗直流,鍾家忠愛憐地摟著她,不忍心讓她再受苦。

    「忠哥,別這樣。」

    「那、那就讓我來吧。」

    於是,鍾家忠把肉棒慢慢地提起,又緩緩地插下,這是引誘女人情慾上升的
最妙技術,鍾家忠就這樣的輕緩抽插約有一二百下。玉蓮初經人事,怎能經得起
如此挑逗,她嬌喘吁吁,顯得舒透,潺潺流水涓涓流著。

    鍾家忠無限憐愛的輕吻玉蓮道:「玉蓮,現在還痛嗎。」

    玉蓮臉泛桃色,微笑道:「現在不痛了,忠哥嗯,你可以加速了,大踏步地
前進了。」

    「唔,是嗎。」

    「是啦,好癢啊,忠哥唔,快替我止止癢好不好。」

    「好,我就開始了。」說完,鍾家忠就用九淺一深的戰法,只見他挺動著屁
股,一陣陣地加快,一陣比一陣狠。他猛烈的攻擊,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刺。

    玉蓮此時只覺得花房內一陣舒服,她款擺腰身,向上近湊。鍾家忠見玉蓮春
情氾濫,浪態迷人,更加慾火上升,緊抱著嬌軀,賣力的狂插不停。似海浪拍岸,
一波緊接一波。

    「哎唷,我上天了,我美死了,忠哥,你真厲害,我升天了啊……」

    鍾家忠知道她嘗到美味了,他雙手將她的大腿抬起,換了加速檔。他用這種
方式,展開另一波攻擊。

    玉蓮的小寶貝更是美死了,就想用粉臀往上迎。可是,雙腿被鍾家忠抬得很
高,要叫她用屁股往上迎,不大容易抬得起來,她急得就把臀左右搖動著,越擺
越快。

    鍾家忠的肉棒也越搗越快,越搗越狠,下下頂著花蕊,像要把她搗通似的。
玉蓮一面浪叫著,又連連吞著口水,屁股也擺得更快了。

    戰鼓隆隆,潺潺流水汩汩的流。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都不動了。

    黃昏時分,天馬堂裡裡外外張燈結綵,人人笑容滿面站在大廳前面廣場上,
瞧著廳中正在舉行的婚禮。他們暫時拋棄掉舔血生涯,但他們知道,明天是與絲
錦門一戰定安危的時候,現在是該快樂。人生難得幾回小登科,何況這次是娥皇
女英共侍鍾家忠。

    鍾家忠與許蓉蓉、玉蓮行過禮之後,天馬堂的人立即各自就席,鍾國棟夫婦
及屈元蒼、許波聯袂走到門口道:「乾杯。」

    四人立即一飲而盡,眾人哄然齊聲道句「恭喜堂主及大先生」,立即也一飲
而盡。

    游逸跟許波是老搭檔,患難之交,如今見侄女兒蓉蓉有如此好的歸宿,內心
無限喜悅,情不自禁的走到廳口道:「各位,咱們一起來祝賀這段天賜良緣,干
杯。」

    說完,立即仰首乾杯。眾人立即跟著哄然喊道「天作之合」「白首偕老」
「早生貴子」「佳偶天成」等等,場中立即熱鬧哄哄,屈元蒼含笑道:「忠兒,
去敬酒吧。」

    鍾家忠含笑應是,立即端著一杯走到廳口,剛想說話時突然有一人喝道:
「新郎官下來打通關啦。」

    「對,打通關,每人一杯。」

    鍾家忠怔了一下,立即滿臉通紅。耳邊突然傳來乃父鍾國棟的清晰傳音道:
「忠兒,氣沉丹田,千杯不醉,去吧。」

    鍾家忠一聽乃父指示機宜,立即含笑走了過去,兩名婢女執壺緊隨過去。

    眾人見他爽快的來敬酒,立即哄然喝彩不已。

    鍾家忠將功力聚於丹田,從第一桌開始逐一的打起通關。初次豪飲的他連干
二百餘杯之後,不得滿臉通紅,連雙手也紅得似火。由於真氣流轉之故,所有的
酒都由毛孔排泄出來,濕透衣衫,場中立即飄散一股清醇的異香,他卻渾若未覺
的繼續敬酒。直到最後一人,他才昂頭長嘯。真氣澎湃,他只有藉長嘯之助來發
洩。嘯聲悠長,久久不歇。

    屈元蒼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忠兒內力如此充沛,也真難為他怎麼練的。」

    說話之間,鍾家忠已經含笑走了進來,游逸笑道:「新郎官,你可真威風呀。」

    鍾家忠坐回椅子,紅著臉說道:「小侄初次如此豪飲,一時按捺不住,放肆
之處,尚祈原諒。」

    「年輕人,應該有如此豪氣,方纔你那一嘯,真個是氣吞鬥牛,威風八面呀。」

    「這這,現醜啦。」

    「哈哈,早點敬酒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哩。」

    鍾家忠、蓉蓉和玉蓮立即紅著臉逐一向屈元蒼、許波、鍾國棟夫婦敬了酒,
然後方始羞赧的啟筷用菜。

    這一餐對鍾家忠來說,只能以百味雜陳來形容。因為太多的第一次,令他太
興奮、太驚喜了。

    好不容易被眾人送入洞房之後,鍾家忠站在那裡臨時打通掛著一條貼著大雙
「喜」字布幔中央,不知該走向那一邊才好。還是玉蓮比較懂事,只見她含笑朝
許蓉蓉一指,立即將他朝前一推。

    鍾家忠輕咳一聲,走到頭蓋紅布危襟端坐在榻沿的許蓉蓉身前,掀起紅巾,
尷尬的說道:「姑……」

    許蓉蓉白了他一眼,低聲啐道:「姑什麼,姑媽,姑婆,還是姑奶奶。」

    鍾家忠輕咳一聲道:「蓉妹妹,我……」

    「你昨晚趁我昏迷時欺負我,我我、我要報仇。」

    鍾家忠神色一變,立即後退一步。但見許蓉蓉促狹的一笑,立即轉身卸衣。

    鍾家忠恍然大悟,立即綺思連連。許蓉蓉感激鍾家忠救了她一命,方才目睹
他駭人的功力,一顆芳心早就完全繫在他的身上了。即使是羞赧之心,也早已三
振出局了。

    鍾家忠剛想張嘴說些什麼,立即已被她封住了。許蓉蓉的一對聖女峰已開始
在他的胸前揉動,香舌也開始越界打游擊了,舔紅吸吮,樣樣俱來。

    滿漢大餐全擺上了,真是色不迷人人自迷,鍾家忠立即樂昏了,那根肉棒更
加粗脹及燙熱了,大爆滿了。

    只見許蓉蓉輕輕地吐出肉棒,一見它紅光滿面,繼續發光的雄壯模樣,心中
不由一陣蕩漾,她的田里也儲備了足夠春耕的水份。她輕輕的一扳,於是兩人雙
雙倒在床榻上,要塞基地開啟,將肉棒緩緩移進陣地。她自己緩緩地坐了下去,
立即覺得要塞空前大爆滿,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肉棒的粗壯燙熱更令她爽,肉棒前端的稜角緊緊刮著淺溝的邊緣,使她產生
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快感,她不由「嗯嗯」地發出呻吟聲來。於是,她輕聲哼著,
開始上下套動起來了,小棲的寧靜立即被清脆的「啪啪」聲破壞了。許蓉蓉只覺
得自己每沉腰一坐,那肉棒立刻在花蕊上頂著,那種酥麻酸痛的感覺,幾乎令她
當場尿出來,她連忙和那肉棒保持一定的距離。

    昨天,她一直在昏迷中,未曾領悟到這種欲仙欲死的滋味,但是此刻她卻是
難以承受的。

    可是半晌之後,她反而覺得癢得要命。於是,她再度套到底了。那情形就像
一個患了香港腳的人,不抓的話就癢得要命,一抓的話則更癢,到最後往往抓得
皮破血流。現在許蓉蓉所遭遇的就是這種狀況,她經歷數次的又怕又想的煎熬之
後,終於耐不住空虛寂寞,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用力挺動起來了。

    隨著她的挺動、套動及搖動,那肉棒在她的水田里翻動著,爽得她「唔唔」
連叫,身子更是頻頻哆嗦。

    就在此刻,新房又出現了一個裸體女郎。鍾家忠一瞧,竟是玉蓮,他的另一
個新娘。她昨夜已經飽餐過,但是參觀別人作戰可是破題兒第一遭,不由好奇的
走過去打量著許蓉蓉。

    只見蓉蓉又頰酡紅,雙目微瞇,鼻翼微開,雙唇半啟,全身汗毛倏立倏落,
顫抖之中,更加快疾的衝刺起來。

    玉蓮看得不由得怔住了,而鍾家忠被蓉蓉服侍得舒爽不已,一見到玉蓮那對
因為趴伏而垂掛下的聖女峰,禁不住伸手各攀一峰。玉蓮突遭偷襲,不由「咯咯」
嬌笑不已。

    鍾家忠只覺得那兩座高峰既光滑又富有彈性,實在妙不可言,他津津有味的
捏揉著。

    玉蓮一邊咯咯連笑,邊扭動著身子,就隨著鍾家忠的手跳韻律操。淺溝的流
水已順著大腿的內側,流了下來。

    突見許蓉蓉一陣急顫,口中「啊啊」的連叫之後,立即趴在鍾家忠身上劇喘
著,汗水已濕透了她全身。

    鍾家忠正在興頭上,突然見許蓉蓉高掛免戰牌,立即叫道:「蓉蓉,你怎麼
可以不管我呢,我還要啊。」

    說完,他大膽的在許蓉蓉的迷你洞口撈了一把。這一撈,立即濕了一手,只
聽他啐了一聲,將手在床單上猛擦著。

    玉蓮咯咯笑著,嬌聲道:「小姐,換人吧。」

    許蓉蓉滿足的一笑,身子一翻,立即滾向床榻裡側。

    鍾家忠卻一個大翻身,把玉蓮按在床榻上,壓了下去。而玉蓮雙腿一張,下
身一迎,「滋」的一聲,肉棒立即搗了進去。玉蓮只覺得全身酥酸,情不自禁的
「哎唷」大叫出聲。這也難怪,雖然昨天同登巫山,究竟是剛剛破處的姑娘,未
曾經過大風大浪,如今這猛的一搗,又如何承受得了。

    鍾家忠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覺她那淺溝充滿彈性,在緊窄之中,帶給他另
外一種美妙的感覺。他立即集中火力,展開地毯式的翻土工作。玉蓮也不示弱的
旋動肥臀,還始還擊。你來我往,不停的攻防戰,彈雨四處飛濺,小棲再度響起
急驟的「啪啪」的聲響。

    許蓉蓉休息半晌之後,一見二人廝拼的情景,不由喜上心頭,夫郎人俊功夫
俊,連床上也是如此神勇,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盞茶之後,玉蓮已是背鼓入廟,只有挨打的份兒,頻頻後退了。她只覺得被
搗得全身酸軟乏力,不由開始收縮花蕊。

    鍾家忠這時候的打擊力已完全進入巔峰狀態,半個時辰不到,玉蓮已完全癱
瘓了。他正在興頭上,雖然失去了她的迎合,少了一些味道,卻仍以密集的安打
上壘,打得她潰不成軍,全身猛顫,呻吟連連。

    許蓉蓉一見事態嚴重,立忙翻身坐起,按住鍾家忠屁股,說道:「忠哥,親
丈夫,到我這兒來吧。」

    鍾家忠見她彎著身子跪伏在床上,肥臀翹得高高的,瞧了那個後庭一眼,暗
道:「我替你隔山開炮。」

    許蓉蓉見他起身之後,人站在她後面,雙手抱住她纖腰,不由疑惑的問道:
「忠哥,你這是幹什麼。」

    鍾家忠道:「這叫隔山打牛。」

    就在這一瞬間,許蓉蓉但覺得後庭裡已有異物硬生生地擠弄進來,她不由駭
得尖叫出聲:「噢,不要,不要嘛。」

    「蓉蓉,你在叫什麼。」

    「忠哥,你可別開玩笑,後面窠巢很小的,可容不下你那老鷹啊。」

    「誰說我鷹占巢雀啦。」

    這時,許蓉蓉才覺出是肉棒從後面插入自己的小穴裡,這樣每次都觸到花芯,
然而滋味還真不賴。

    「忠哥喔,快住手,麻辣死我了,已經像要裂開了似的。」只是這句話卻沒
有嚷出來,這種奇特的感受和被人愛撫的小貓咪有著迥異的快感,使許蓉蓉的好
奇心也愈強烈起來。

    就在此刻,頓覺全身空虛之際,「滋」的一聲肉棒已伸到油田了。許蓉蓉松
了一口氣,開始挺動肥臀,配合他的動作。

    幾番風雨,點點春潮,足足過了好半晌之後,鍾家忠方始將一批批的貨物存
放在她的倉庫之中。許蓉蓉美目淒楚的「忠哥哥」連連喚聲,立即無力地趴在床
榻上不動了。

    翌日清晨,鍾家忠醒來之後,一見許蓉蓉、玉蓮一左一右貼身而眠,他不由
偷偷的打量著兩具迷人的胴體,昨夜的狂歡歷歷如目,他不由得意及歡喜不已。

    鍾家忠走入一間小房,一見裡面櫃、盒齊全,而且擺著兩個圓高桶,打開一
瞧裡面各放著冷熱水,他立即匆匆沐浴淨身。

    一切弄妥走出浴室之際,他一見桌上已經備妥一份早膳,他正在猶豫自己要
不要先去向屈元蒼、許波及自己雙親問安,還是先用膳之際,卻見游逸匆匆的走
了進來,他急忙含笑道:「游叔叔,你早。」

    「哈哈,你起得可真早哩,你瞧瞧這封信吧。」

    鍾家忠接信一看,剛是父親鍾國棟的親筆,不由一怔。

    「大先生和堂主已率領全體弟兄已經出發了,你瞧瞧就知道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6 編輯 ]
2014-8-22 0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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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當陽光往西斜了一大截時候,鍾國棟、屈元蒼二人已靜悄悄的來到了鴨鳴江
的對岸。這裡是一條高高隆起的崗脊,野草叢生,雜草密長,倒像是一道天然的
江堤。崗脊之下,沿著斜坡簡單的建築著十數幢倉庫似的寬大木製房屋,江灘邊
則密密麻麻停滿了大小船艇,有雙雞眼的帆船,有三桅的朧朧巨艦,也有尖頭桅
似的快艇與小劃子,總之,形式齊備,無所不有,而每一艘船艇的桅竿或前船首
上,都飄揚著一面三角旗幟:黑底,上繡紅白二色綵帶,巾繡飛騰的天馬。

    無論是船上、岸邊、崗脊四周,全有天馬堂的弟兄在形色匆忙的來往著,尤
其是散佈遠近哨兵,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在沉靜中
流露著一股特別的緊張氣氛。

    現在,隔著黃昏,還有一段時間。這是一排相思樹,剛剛生長成一幅屏障似
的擋在前面,樹後的雜草業已清除乾淨,就在這裡擺著一張木桌,幾把椅子。從
此處望去可以隱約發現伏匿在崗脊四周的天馬堂人馬,以及對面的一片起伏山巒。

    屈元蒼、鍾國棟便坐在椅子上,在他們四周團團繞著十多名形容異常凶悍粗
礦的人物。雖然還有好幾張椅子空著,但沒有一個人坐。這十多名身披紅白肩帶
的大漢全是天馬堂的高手所聚,他們圍繞站立,便宛如圍成一道彩牆似的。

    屈元蒼望了望天色,自林木掩隱的隙縫中,向鍾國棟指著遠處雲霧氤迷的一
座駝背形的山峰道:「那是巨駝山,巨駝山下的一道橫嶺就是他娘的長春嶺了,
但顯然絲錦門的人如今不會仍瘟在個嶺上,那裡隔著江邊太遠,來不及響應對岸
錦帶會的起事信號,他們一定早已隱藏在前面最近的山腳隱蔽處了。」

    鍾國棟頷首道:「這是無庸置疑的。」

    咕嚕了一聲,屈元蒼側首向旁邊站得最近的粗矮麻臉人物道:「好了,任福,
你現在開始向我報告此地情況吧。」

    這位神色猛悍,滿瞼銅錢大麻子的仁兄,赫然竟是天馬堂鯨手中的首領,大
鐵鏈任福。這時,任福先舔了舔又黑又厚的嘴唇,以一種沙啞的聲調道:「當家
的,對岸堂口發生的情形,業已由許頭派人傳送過來了,我們全很慶幸,也更緊
張,卻因此對當前的敵情加倍的警惕起來。當家的方才說得對,絲錦門的人的確
已不在長春嶺的老巢中了,就在一個多時辰以前,我們的踩盤子弟兄業已幾次發
現了他們的形跡,果然就正在對面那些山腳下林木的掩隱處。由那裡到這邊,至
多只有兩里路,用猛勢於撲,眨眨眼就能到跟前。」

    屈元蒼哼了哼,說道:「發現的全是絲錦門的兔崽子麼。」

    任福點點頭道:「不錯,他們身著青衣,手執雙刃大砍刀,正是絲錦門的一
慣打扮。」

    任福身旁一個光頭獨眼的魁梧大漢宏聲道:「當家的,我還親自看見他們當
中的燕子鏢郝華,這傢伙我以前見過他兩次,所以認得。他也發現了我,馬上就
竄進林子裡跑了。」

    說話的人也是鯨手中的狠角色獨眼龍柴開宗,他這時一指另一個生了張大白
臉,死眉眨眼的仁兄道:「看見郝華的時候,正由紫谷和我在一起。」

    這位有雪裡紅之稱的紫谷硬板板的說道:「我是和柴開宗在一起。」

    那身材瘦長、五官扁平的另一個鯨手,旋風拐魏守榮說道:「當家的;如今
錦帶會已土崩瓦解,垮到了底,剩下一個絲錦門便不足為意了,咱們是不是馬上
便衝過去。」

    屈元蒼一瞪眼道:「用點腦筋,魏守榮,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麼輕易法。」

    第五名鯨手屠鋒,外號死不回,這是個濃眉如刀,暴眼薄唇的歹毒人物,他
有些耐不住的道:「在這裡枯守了快三天啦,頭兒,對方也不是些金剛羅漢,我
們何不沖蕩一陣子,也好洩洩滿肚子鳥氣,還怕他們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站在末尾的那名鯨手是個牛高馬大的粗漢,鴨鳴江上有名的浪裡鑽虎鯨曹南,
他也跟著嚷道:「老屠說的是,當家的,那些狗操的坑得我們不輕,我們卻只一
個勁的呆在這裡與他們乾耗著,太叫人心裡悶得慌。當家的,我贊成殺過去,我
們包管能叫絲錦門那些邪龜孫一個一個全滿地亂爬。」

    屈元蒼大喝一聲,怒道:「我一個一個操你們的老娘,這裡是什麼地方,這
又是什麼局面,是聽誰的,老子自有主張,容讓你們幾個混蛋瞎起他娘的哄。」

    曹南縮回頭去,尷尬的咧嘴笑道:「當家的別生氣嘛,我、我只是殺敵報仇
心切。」

    屈元蒼板著臉道:「少廢話,你們全聽令行事,哪個自作主張或獨自行動,
看我不砍下他的狗頭來當皮球踢。」

    於是,六名鯨手全都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於放聲大發高論了。天馬
堂的七名鯊手如今只有三名在這裡,首領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盤地鬼饒昌
明,其他四名鯊手,寒波雙蛟許被與甄達留在對岸總堂裡,另外兩個則派在崗前
負責警戒去了。

    四名蟹手也只有兩個在此地,一是首領兩頭獅孫長江,他是個禿頭黑眼眸子,
因為頸子上多生出了一顆很大肉瘤,看上去就好像另外再長了一顆小腦袋似的,
所以有了這麼個美稱。孫長江一邊是個強壯異常,肌膚呈古銅色的英俊人物,這
人乃是蟹手級的黑雕尉遲遠。

    鯊手的首領,身形短小部結實的江棍岑春年低聲道:「當家的可是早有破敵
之計了。」

    屈元蒼大咧咧的道:「當然,我是幹什麼吃的,豈能也和你們一樣遇事魯莽,
冒冒失失的行動。你們要知道,力固可持,智取更高,不用腦筋,光憑一股蠻力
硬幹,那將招致我們重大傷害。」

    覺得自己當家的似乎有些與往常的作風不同了,岑春年笑了笑,小眼小鼻全
往臉孔中推擠,他輕輕的道:「當家的既如此定靜安寧,必將有得,但這都是我
們以往所難以體會到的呢。當家的就這麼一天,像已頗有謀略了。」

    屈元蒼哈哈一笑道:「人嘛,總是得有點改變的,而活到老,學到老,不能
一直磨蹭在一個階段裡,那就太不知上進啦。」

    岑春年道:「能不能清當家的示下對敵策略,我們也好遵從實行,再拖下去
怕就夜長夢多了。」

    屈元蒼點點頭道:「我這就要向你們宣示了,不過你們也用不著瞎緊張一通,
絲錦門的一群畜生便在對面,跑不掉的。」說著,他推了推鍾國棟道:「老哥哥,
該你這軍師爺發號施令啦。」

    鍾國棟一笑道:「各位兄弟,我也不來那一套客氣話了,我們這就言歸正傳。
錦帶會業已全軍覆沒,只剩下少數漏網之魚有的已經散逃,還有一小部分未曾參
與今晨之戰的大約尚守在長春嶺,但這已不足為慮。依照錦帶會在向我們堂口發
動偷襲之前與絲錦門江下的計劃,是在錦帶會得手之後白晝以煙霧,夜間以火光
為號向絲錦門通達消息。然後,絲錦門即將準備隨時行動,只待我們江這邊的人
馬察覺堂口被佔,揮兵反攻之際,便由錦帶會在前,絲錦門在後面,向我們正在
移動中的船隊進行攻擊。如果全照他們判斷的情況發展,則我們今日必無幸於理。」

    頓了領,他又徐徐的道:「但上天保佑,我們識破了對方好計,更將計就計
的反將錦帶會一舉殲滅,並獲及他們的秘密,因此,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怎麼樣
按照對方原訂的計劃誘使他們入彀,加以雷霆萬鈞之一擊。」

    屈元蒼大聲道:「注意了,全給我仔細聽著。」

    鍾國棟笑了笑,續道:「經元蒼老弟與我幾個商議之下,我們決定按照如下
的步驟去做。一、煙火由我們的人照舉,令絲錦門誤以為錦帶會業已得手而準備
行動。二、我們部分人馬在舉火之後不久,立即做得像不能忍耐對岸堂口被佔而
回師反攻的模樣,倉皇忙亂的啟船渡江。當然,我們的主力卻早埋伏在此了,只
待絲錦門自後掩至,便加以迎頭痛擊。三、我們的主力一旦與敵交手,渡江船隊
也馬上回頭支援。」

    他正說到這裡,鯨手首領任福已問道:「大先生,這計策是很妙,但是今晨
在對岸那一戰,雖說我方大獲全勝,卻仍使對方逃掉了一小批人,這些漏網之魚
會不會回去報信。」

    鍾國棟道:「問得好,我們判斷他們不會。其一,白晝渡江困難。其二,江
這邊全在我方嚴密監視之下。其三,他們先前渡江過岸乃是乘黑夜重霧之掩護,
用的是羊皮薄膜吹成的氣囊。這一點,事後我派人搜查,他們為免暴露行蹤,已
將氣囊埋藏於江濱泥沙之內,而那些漏網之魚一心只想逃命,根本無暇,也不敢
回到江邊挖取氣囊。事實上,那兩百多具氣囊已全被我們挖出來了。第四,也是
最重要的一個理由,錦帶會業已全軍盡棄,一敗塗地,那些逃命者看得分明,他
們也知道錦帶會復起已經無望了,在這種失去倚持與保障的情況下,這些錦帶會
餘孽是決不會再回到長春嶺的,因為他們已再沒有指望了。像這些人,又懂得多
少忠義之道,他們豈肯以自己的生命來為一個破敗的組合再做犧牲,當然不會,
若然這些人當時便不可能逃走。所以我判斷,錦帶會覆滅的消息不可能由那些漏
網者洩漏出來,就算他們其中有幾個尚肯轉回長春嶺,他們沒有這個可供洩漏的
空隙及時間,已趕不及挽救絲錦門作繭自縛的厄運了。」

    任福笑道:「不錯,大先生,你這樣一解說,眼前的計劃可就真的無懈可擊,
天衣無縫啦。」

    兩頭獅孫長江首次開口道:「大先生用計之妙,確是令人欽佩,這一下子,
我看絲錦門的夥計們只怕就要完蛋啦。」

    屈元蒼得意洋洋的道:「所以我方才便訓示你們,力固可待,智取更高呢。
這就是智的表現,力的運用,多學著點,小子們。」

    鍾國棟安詳的說道:「別看這點小計,卻還是經過你們當家的斟酌潤色呢。」

    屈元蒼連連點頭,樂不可支地說道:「正是,我考慮了很久,又給他加注了
許多寶貴意見,再補齊了一些破綻,這才顯得如此完美,恰如方才任福所言,天
衣無縫,無懈可擊。要知道,一個人的智謀,往往勝過那一身蠻力。」

    四周圍立著的天馬堂好手們,個個明知道全是鍾國棟所策劃出來的計謀,但
誰也不敢說破,想笑又都不敢笑,每張瞼孔全古怪的泛紅了。

    屈元蒼目光一掃,瞪著眼說道:「你們怎麼了,一個個全是這副怪模樣,吃
撐了麼,我操他個二舅子的。」

    鍾國棟連忙忍住笑道:「各位還有什麼事要問。」

    用力吸了口氣,任福竭力扮成一本正經的道:「大先生,人手的分配可已決
定。」

    鍾國棟點點頭道:「決定了。」說著,他轉回向屈元蒼道:「元蒼,我就越
俎代庖啦。」

    屈元蒼一伸手,大方的說道:「請,人都在這裡了。」

    鍾國棟略微想了一下,立即輕輕的道:「鯨手六位,鯊手五位全部留下,由
蟹手首領孫長江率領船隊及所屬佯作做渡江,記得注意火箭信號,火箭一升,立
即折返回援。」

    兩頭獅孫長江躬身道:「知道了。」接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
「帶多少弟兄上船呢。」

    鍾國棟迅速的道:「這裡一共可是有五百個人。」

    孫長江頷首道:「是五百人,還有一部分全早派出到江的上下游辦事去了,
另外兩邊岸上尚散佈了一些巡騎眼線的。」

    鍾國棟道:「那麼,我們在此處的五百弟兄裡挑一半,也就是兩百五十人隨
你上船佯做渡江之舉。」

    孫長江吶吶的說道:「不多了些麼。」

    鍾國棟一笑道:「再少就不像真的啦。」

    屈元蒼大聲道:「你只管照大先生的吩咐去做,哪來這麼多囉嗦。」

    連連應是,孫長不敢再問什麼了,鍾國棟又接著道:「另外,我們留在這裡
準備伏擊對方的弟兄,全部都要徹底隱藏起來,不能有一點形跡暴露在外。否則,
若叫敵人看出蹊蹺,則功虧一簣,無法得計了。」

    圍繞四周的天馬堂好手們齊聲轟應,表示已完全領悟,鍾國棟滿意的點點頭,
沉聲道:「趁目前這短促的空間裡,大家不妨檢查一下自己及所屬弟兄們的兵刃
裝備是否已經準備妥當,然後就地休息,在對岸煙火信號舉發之際,便須立即回
來此處待命行動。」

    於是,十多名天馬堂的首要們立即紛紛致禮散開,各人去忙各人的事了。

    對岸的煙火信號升起來了,天馬堂的各級好手也全都進入了有利的攻擊位置。
一直注視著崗背對面山腳的大鐵鏈任福,突然興奮的叫道:「來了。」

    屈元蒼急忙轉身望去,可不是,在對面那片林森幽深的山腳下,這時正有數
百名青衣大漢現身而出。才一出現,使密密麻麻的蜂擁奔向這邊,這些青衣大漢
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背負著特製的羊皮筏子。他們奔跑的速度非常快,而且肅
靜無嘩,除了腳步的落地與衣袂的原動聲外,幾乎沒有一個人開口。數百條大漢
散佈成一大片,就這麼潮水一樣在崗省上迅速擁至。

    喃喃的,屈元蒼說道:「要開宰了,快了。」

    鍾國棟遊目四顧,發覺天馬堂的伏兵全都隱蔽得很好,不至有破綻現出,他
放心地吁了口氣,說道:「別急,元蒼,沉住氣。」

    極快的,在那奔掠衝撲的一群人裡,有五六條身影越眾而出,以更矯健的身
子領先接近,不用說,這幾個人必是絲錦門中的大戈頭所屬無疑了。

    屈元蒼嗓門有些沙啞的說道:「怎麼樣,迎上去吧。」

    鍾國棟搖搖頭道:「不。」

    屈元蒼問道:「為什麼。」

    鍾國棟緩緩的道:「等他們越過崗子,至少上了崗子,我們再攔腰截擊。」

    想了想,屈元蒼道:「這樣成麼。」

    鍾國棟道:「放心,萬無一失。」

    任福看著漸至江心的那幾十艘艇,不由舔舔唇道:「絲錦門的人把時間拿捏
得相當準確,我們回援的船舶過了江心,他們再自後面撲擊,等他們夠得上攻撲
距離的時候,我們的船舶也差不多剛好到了岸,如果錦帶會沒有覆滅,使恰好配
合他們自後攻來的時機,在岸上施展挾擊,這樣一來,我們的虧就吃大了。」

    屈元蒼嘿嘿笑道:「不錯,但是如今錦帶會已被我們消滅,絲錦門還以為仍
是好計得逞呢,殊不知正好落進我們所佈的圈套裡,等著瞧吧,看看是誰要吃大
虧,真合了一句話啦,人算不如天算。」

    崗脊正面的絲錦門人馬並沒有停止撲近的行動,只見領先於前的五六條人影
與那幾名迎上的眼線略略一錯,便又會合一起,繼續奔掠了上來。

    鍾國棟低沉的說道:「他們相信了。」

    屈元蒼笑道:「相信我們的確回兵救援總堂去啦。」歎了口氣,他又道:
「這是絲錦門的不幸,也是錦帶會的不幸。」

    任福小聲道:「我們是否也隱蔽一下。」

    鍾國棟點點頭道:「現在不忙,等他們再近一點。」

    過了一段時間,鍾國棟走上來,說道:「行了,元蒼,我們往右邊躲,讓出
中間位置來叫他們過。」

    屈元蒼忙道:「其他的人可藏好啦。」

    鍾國棟頷首道:「全埋伏妥了,我們也快點吧。」

    於是,三人飛快的掠向右邊的一片雜草叢中,紛紛伏臥下來,屏息等待。

    片刻後,嘈雜沉重的腳步聲已潮水似的湧了上來,甚至連人們粗濁的喘息聲,
衣衫擦過樹枝的沙沙聲也清晰可聞,而五六條人影便形同大鳥般飛越過去。他們
大約全部一心奔到潑水撲擊的行動上去了,經過崗脊之時,連眼睛都來多瞟一下。

    這五六個人剛剛掠向江濱,他們後頭已跟上了大批的青衣漢子,一窩風似的
隨奔而下,人多影晃,倒未看清哪寒瞳嚴章與他堂叔兜天網章淵在何處。

    就在一撥又一撥的絲錦門所屬通過崗脊之際,屈元蒼已忍不住低促的說道:
「動手吧。」

    鍾國棟也於是時將早已執在手中的一隻花旗火箭完全以手勁向空中擲出,只
聽得「嗤」的一聲響,這只火箭竟被他一擲之下直凌空中十多丈高,在沉沉的天
際裡,閃爍出一溜紅綠繽紛的火焰來。

    攻殺的信號發出了,崗脊之上,已募然群起一片雷鳴也似的喊殺聲,兩百多
名隱伏著的天馬堂弟兄宛如兩百多條出林猛虎般剎時全自優身之處衝撲而出。這
時,圍攻崗堤上尚未過完的絲錦門屬下的,乃是鯊手首領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
磊、盤地鬼饒冒明三個。他們首先衝入敵陣之中,岑春年六尺長兒臂粗細的沉重
鐵棍,狂風暴雨般掃擊揮撲,頃刻已砸翻了六七個青衣角色。謝磊的一雙短劍也
戰倒了三個敵人,而饒冒明的鬼頭刀,則將四個攻來的對頭通通在一剎那的刀花
裡削斷了他們的雙腿。

    八十餘名天馬堂的弟兄更是凶悍無比,衝刺攻殺似浪如火,照面下,已砍倒
了絲錦門十多人。淒厲的慘叫聲,尖銳的爆叫聲,加上兵刃的鷹擊,人體的滾動,
怒叱,暴吼,與鮮血猩赤的滴落,水光映影,便組合成了這一幕恐怖的殺敵景象。

    江濱左邊,這時雙方亦已交刃,演出了與崗堤上相同的悲劇。此刻,原擔任
放哨的另兩名鯊手黑猿卓宣、刃環焦吉已撤退回來,屈元蒼一揮手道:「快去。」

    刃環焦清在應聲中身形已飛射出去,手上兩枚刃環業已劃過兩名敵人的咽喉,
在血水灑濺裡,又猛然旋身將另一名敵人的面孔割成兩半。驚吼尖叱聲中,黑猿
卓宣早已生生舉起一名青衣漢子摔向另兩名青衣人的身上,不待對方有所掙扎,
他已再掄起一個死命拋擲了過去。

    僅是這一刻兒,四五十名絲錦門的人物便只剩下一半都不到了。伏在草叢之
後,屈元蒼笑呵呵的說道:「真是摧枯拉朽,不堪一擊,絲錦門竟然如此稀鬆法。」

    這位天馬堂的大龍頭話尚未及說完,戰場上的情況便已詭異的突然變化。一
條瘦削細長的人影有若一抹煙霧般白天而降,他來得是這麼快,以至令人連他是
從哪個方向飛掠而至都來看清。一面黑色的大網兜猝落,一柄寬刃短刀暴揮斜挑,
就這樣,七名天馬堂的弟兄已被罩入網裡又被皮開肉綻抖摔向崗堤之下,另倆人
也「吭吭」連聲旋跌而出。

    屈元蒼猛的一震,脫口驚呼:「章淵。」

    鍾國棟冷沉的說道:「不錯,兜天網。」

    屈元蒼一躍而起,瞪目狂吼:「章老匹夫,你他奶奶的是個人就衝著我姓屈
的來。」

    就在此際,白斑鯊謝磊已暴撲章淵,短劍吞吐如電,彩芒閃爍。但是,章洲
卻冷哼一聲,身形猝斜,鯊網反揮,宛若一大片烏雲倒捲。謝磊才自躍躲,章淵
的寬刃短刀已神鬼莫測的將謝磊懸空挑起七尺。

    「咳啊」一聲,謝磊的呼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那麼恐怖,那麼痛苦,象徵
著凝聚成形的絕望與鮮血塗染下的悲哀。在他扭轉的面容極快的一晃裡,可以看
出他那顆死前的不甘及怨恨的心。

    一條六尺長,細如拇指又藍光閃亮的網竿子,彷彿極細的閃電,帶著尖銳的
嘯泣聲飛取章淵,那是元蒼的吊命竿。

    章淵卓立不動,左手短刀倏然飛截,那光閃那麼快那麼準,「噹噹噹」的連
串金鐵撞擊聲裡,他已一招不漏的盪開了屈元蒼飛瀉而下的七十九竿。驀地一個
空心跟斗站在地下,屈元蒼圓睜雙眼,氣湧如山的怒瞪著對面的強敵,那是一個
老人,一個瘦長的老人,他頭髮花白,突額凹睛,兩頓下陷,嘴唇扁薄,整個的
形態便強烈的顯示出一個意思,冷酷。

    屈元蒼大吼道:「你他娘的就是章淵。」

    對方木然又生硬的道:「你就是屈元蒼。」

    屈元蒼切齒嘶吼著:「你殘害我的手下,我就要活剝你這老狗的皮。」

    那老人章淵的動作之快簡直已到達匪夷所思的境界了,他微微一晃,凌空的
刀光刃芒已縱橫交織著罩向屈元蒼,同一時間,他的黑兩亦由上而下,「呼」的
反捲屈元蒼下盤。

    吊命竿飛彈旋舞,竭力抵抗,卻在雙方相劈的一剎,屈元蒼衣襟肩袖立被割
開六條裂縫,他緊張的拚命躍出。

    「跑。」一個字像一個冰珠子傳自章淵唇縫,他右腕倏抖,黑網又「霍」聲
橫掃,短刀如閃電般急截肋下。

    屈元蒼猝然然間橫了心,他不退反進,吊命竿一沉飛刺,直指敵人的心窩,
他一邊嘶啞的叫著:「一同上道吧,奶奶的。」

    怪聲如梟,章淵短刀猝回,「鏘」的一聲擊開屈元蒼竿尖,右手揮繞,黑網
已兜頭落罩屈元蒼。

    斜刺裡,彩芒暴現,「呼嗤」聲響,直飛章淵那突出的腦門,來勢之快,不
由使他大感驚訝,於是他突然將罩向屈元蒼的黑網捲向飛來的神芒,那枚追風神
芒卻倏而一斜,閃電般倒飛回去,正好落在鍾國棟手中。

    此刻,屈元蒼方始冷汗透衫的倒掠出去。

    冷凜的,也是深沉的凝視著鍾國棟,章淵那雙凹陷的眸瞳中閃泛著一片古怪
的光芒,他彷彿無視於周道的拚殺,更無視於那血濺屍模的慘厲,他就那麼怪異
的注視著鍾國棟,生硬的說道:「你是誰。」

    鍾國棟平靜的道:「我是誰並無關緊要,在這種場合見面自然不是朋友,不
是朋友就是敵人,即使我報出名號,亦不可能使這場干戈化玉帛,是不是。」

    自緊合的齒縫裡發出一陣嘶嘶的刺耳低笑,章淵的面孔肌肉卻毫不波動,他
帶著一種無形的傲意道:「不錯,雖然們們很陌生,剛才你露的那手歸引力,說
明瞭你並非無名之輩。」

    鍾國棟道:「我們試試,如何。」

    喘息甫定的屈元蒼,此刻在一邊跺腳大吼道:「喂,老哥哥,你和這老狗操
的哪來這麼多廢話,還不快快將他拼奪下來,也好把局面扭一扭呀。」

    鍾國棟一笑道:「我來對付他,元蒼。」

    屈元蒼目光回轉,頓時又叫:「那邊,老哥,任福那小子已和一個大腦袋的
傢伙拼上啦。嘿,那傢伙本事相當不差,我看八成便是嚴章那廝。」

    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瞟,可不是,鍾國棟果然發覺就在左側丈許之處,任福和
一個身材瘦小卻腦袋奇大的人物餅在一處。那人的面貌看得不甚真切,但卻身手
如電,攻拒凌厲猛辣,一眼之下,即知不是等閒角色。

    章淵冷冷的道:「是的,那就是嚴章。」說著他不屑的哼了一聲,又接著道
:「你們使得好刁計,但不管你們用什麼奸狡手段,齷齪伎倆,假如你們自認可
以將絲錦門陷住,那就是你們最大的錯誤了。」

    屈元蒼「呸」了一聲,瞪目厲叱:「狂妄無用的老狗,你們霉運當頭,死到
眼前,猶在吹你娘的哪門子大氣。今天天馬堂如果不把你絲錦門搗個土崩魚爛,
我這屈字就倒過來寫。」

    章淵輕蔑又卑視的道:「憑你麼,屈元蒼,你還有什麼顏面在這裡吹擂,方
才若非這位插手相助,兩個屈元蒼也死透冰涼了。」

    屈元蒼雙目暴睜,額頭青筋浮現,狂吼著:「老匹夫,老殺千刀,老子就不
服你這口氣,你給我滾過來,看看老子能不能把你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模樣。」

    章淵冰冷的說道:「在我眼中,你只不過是一條狂哮亂吼的畜生,而且根本
不值一鬥。」

    屈元蒼大吼如雷,口沫橫飛,兩眼全直:「你個老雜碎,我和你拼了。」

    眼一斜,網刃齊揚,章淵大剌剌地說道:「來呀。」

    鍾國棟往中一站,說道:「元蒼,我說過了,讓我來。」

    屈元蒼憤怒的吼道:「閃開,我非要親手剮了這老匹夫不可。」

    鍾國棟緩緩的道:「不要衝動,元蒼。」

    屈元蒼咆吼道:「人是一口氣,佛是一爐香。老哥,你讓到一邊,待我同這
老狗一拼,拼贏了最好,若是我吃他虧了,你再替我報仇不晚。」

    鍾國棟搖搖頭道:「不。」

    屈元蒼猛一頓足,怒吼道:「你是要氣死我,老哥,你是要叫我丟人現眼。」

    鍾國棟冷冷的道:「什麼地方你丟人,什麼地方你又現眼了。元蒼,你不要
中了他各個擊破的奸計。」

    屈元蒼窒了窒,氣咻咻的說道:「你說吧,老哥,你要怎麼辦。」

    鍾國棟抿抿嘴唇,說道:「我想和這位章兄試上一試。」

    黑色的羅網,便在這句話的聲音中,凌空而來,來得那麼快那麼奇,就像是
一片黑色的煙霧罩落。黑油泛亮的網,烏閃閃銳利的倒須鉤,彷彿一張魔嘴要吞
吐下鍾國棟似的。

    「小心。」屈元蒼方始脫口大呼,鍾國棟早已飛閃六步,長笑一聲,叱道:
「來了。」

                               第十四章

    一溜寒光有如蛇虎,猝閃暴飛。章淵毫不移動,左手寬刃刀突然翻掠,在一
片深瑩的精芒中竟那麼準而狠辣的將鍾國棟攻來的招式全部擊開。

    而只這一出手,鍾國棟已攻殺了十幾劍。鍾國棟的身形開始行雲流水般旋去
飄移,長劍連揮看人們目光無法追攝的揮擊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個位置彈飛縱
橫。他們兩個人的攻撲是奇異而精深的,在人們的視力感覺上往往只見一劍擴展,
一網猛兜,一刀暴揮,實則這一劍一網一刀已包含了十次以上的運動也不止。表
而上似是雙方好似毫無遲緩的施一招,而真正的內涵卻是在這一招相遇前已不知
變換了多少招了。他們閃掠之快,出手之急,全非觀望者所能一一看清的,其中
的奧妙和變化就更不是局外的人可以領悟的了。

    很快的,就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三十招的時間裡,他們已彼此攻拒了九十幾
招了。兜天網章淵的藝業之強簡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尤其是他在這張網上的功
夫,可以說已經到達出神入化,如臂使指的奇妙境界了。他在出手之間,除了詭
狠辣之外,更深得一個穩字要訣,沉毅的宛如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嶽,兇猛的又似
波濤萬頃的海洋,更且是深遠的、廣博的、浩瀚的,在他網與刀飛閃之下,像及
已能在任何時間內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可以攻取任何部位,隼利極了,也
凌厲極了。

    鍾國棟以他快不可言的凌猛動作騰飛閃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間腿出掌擊,
或以劍削,就這樣,兩個人已在瞬息裡過了百招。

    激鬥中的章淵,業已呼出了聲,腦門前額也見了汗。但是,他仍咬著牙,瞪
著眼,連半聲都不哼。

    鍾國棟暗自定下了心,由眼前情形看,他大約不會栽下跟頭了。他不錯也有
些渴,也有點累,不過,卻尚不至到了虛弱有如對方的程度。高手相搏,俱於次
撲的險隙中制敵機先。在形神的顯示反應上,哪怕是一丁點兒小小徵候,亦可看
出雙方的功力深淺,如今,章淵的情況是要比鍾國棟來得緊迫了些。

    這種形勢,章淵也是老江湖,老行家了,豈有不知之理。就因為他察覺出敵
人的本領有意外的高強,才愈發令他逐漸的起了驚奇之心,這驚奇之心越盛,就
更加使他身手遲滯,收發難以隨意了。由驚惶開始了焦急,他已經盡他所能施展
著他成名護命的網刀三十旋,但是任他如何迴環互用,單攻雙出,卻仍然不能將
對方擺平,尤其是對手行動之急速,應變之悍更是令他吃驚不已。尤其是他絞盡
腦汁都想不起江湖上何來這等高手,就在此刻他的嘴角已呈現白沫沾粘,吁吁的
大張著嘴,原來松搭搭的面皮也緊緊繃起,額浮青筋,五官扯動,模樣顯得異常
獰厲。

    驀地,長嘯如泣,章淵瘦削的身軀凌空而起,黑黝黝的羅網上綴連著烏油油
的倒須鉤,彷彿一隻隻巨大黑鷹在翩舞,寬刃短刀則吐現蛇信似的寒芒在內爍,
而鍾國棟便像一條有形無實的幽靈般飛掠游移。兩個人都在喘息,都在流血,都
在汗如雨下。

    雙方動作之快捷是無可言喻的,更沒有絲毫時間供你去思索,就在章淵黑網
飛也似的卷落的一剎,鍾國棟已驟然挺立如樁,他雙目怒睜,鋼牙緊挫,全身血
脈賁張,長劍在他手中一顫之下,猝然隨著他的身形突閃,幻出千百道煞光。同
一時間,鍾國棟的影子也彷彿由幾百面銅鏡映著一樣,變成了無數條,而每一條
影像都隱晃在劍芒之後,交相層疊,玄異之極。

    劍光是冷厲而幻沉的,影子卻模糊而迷濛,似是猛然間出來了千百個鐘國棟,
出來了千百柄長劍。但是,溜溜劍芒光爍明亮,幻沉的人影卻虛渺空蕩,宛如是
一些有形無質的鬼魂,宛如是原本隱藏在長劍裡眼前又突然出現的精靈。於是,
當人們的瞳孔尚未及將映像攝入,凝聚的網像天羅似的罩落,但卻倏然彷彿迷失
了一樣連連衝撞轉突,在極快的猝而波顫之後,似是像中了箭的巨鷹洩向一旁,
並濺的星光芒點立歙。章淵已一個轉身搶出三步,眼看著他要跌倒,就在歪斜著
快要沾地的時候,吃他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株青松。

    章淵寬刃短刀一抖之下用力拄地,在他抖刀的時候,一串滴溜溜的血珠子已
彈飛於空。於是,淒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一笑,章淵霍然轉過頭來,老天爺,他
那張兩頰下陷、突額凹睛,自左眼至唇右角,整個翻開了一條可怖的口子,鮮紅
的嫩肉尚在微微顫動,面那致命的一擊,是一枚追風神芒穩穩的嵌進了他的胸膛。

    悶悶的呼叫出自這位功力精湛的老江湖口中,他張大著嘴想說什麼,卻被滿
口狂噴的鮮血堵住,緩緩的萎頓跌倒地上。而鍾國棟的肩背也被網上的倒須鉤抓
傷了好幾處,肌肉朝外翻了出來,紅顫顫、白嫩嫩的好不怕人。

    一聲怪叫,飛龍古堅義猛然衝了上來,他那牯牛似的身體帶起一陣狂風,似
能推倒一座山般的撲向鍾國棟。

    黑猿卓宣一直奉命在此等候這場戰鬥的結束,他本被鍾國棟這狼狽又恐怖的
形態嚇呆,此際見有人衝向鍾國棟,猛然暴起橫截。但是比他更快,鍾國棟口中
「叱」的斷喝一聲,上身猝然斜偏,他的長劍已「括」的一聲飛擰過古堅義的肚
皮,花花綠綠的腸臟也同時「嘩啦」傾瀉了一地。

    古堅義似乎尚不相信他已經失敗了,他的眼珠突出了雙眶,茫然地瞪視著三
步之外的鍾國棟,就這一殺,這位絲錦門大戈冰的臉面已全不似個樣了,五官現
面孔上非但已歪曲得變了位置,他在撲擊時拔出的兩柄金叉還分握在手上,但是
右手離著鍾國棟的身軀有半寸左右的微小距離,他已永遠不會再移上位置。而高
手相搏,所要求的也就是在毫髮之中爭生死啊。

    雖然如此,古堅義不愧是是大戈頭之首,他敗是敗了,但他已將另一柄金叉
插到了鍾國棟的左肩上,如今那柄沉重的叉身還在顫巍巍的抖動著。

    雙方的動作都是在一剎間開始的,又在眨眼間結束,毫無拖延,毫無遲疑,
大家全是要擊出勝負,而現在就見分曉了。幾乎在古堅義還沒有弄清他是如何失
敗之前,勾魂的使者已不肯再等候他,龐大的身體轟然僕響,剛好壓在自己流出
來的腸臟上,而雙目尚是暴睜著的。

    側旁,黑猿卓宣的心腔兒猛地往下一沉,他慌忙上前攙扶鍾國棟,連語聲也
起了哆嗦:「我的王爺,大先生,你你你、簡直成了個血人啦,你受的傷究竟如
何重嘛。」

    鍾國棟招招手,有氣無力地說:「別吵,沒什麼,這全是皮肉之傷,看起來
嚇人,實則要不了命,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卓宣乾乾的嚥了口唾沫,吶吶的說道:「很痛吧,大先生。」

    鍾國棟笑了笑道:「當然不會太舒服。」

    卓宣急忙道:「來,大先生,讓我先替你上上金創藥,止住血,別叫傷口化
了膿。」

    鍾國棟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瓷瓶,塞到卓宣手裡道:「替我先把肩頭
上這玩意拔出來,小心點,別觸動筋骨,然後用這瓶裡的藥丸搓成細末再灑在傷
口上就好了。」

    卓宣照做了,從瓶中取出一支小小的匙子,在手掌上搓碎的粉紅色藥末捋了
一匙,小心翼翼的灑在鍾國棟的傷口上。只見那粉紅色藥末敷在傷處,立即化作
一灘紅色液體,沿著傷口竄進肌骨肉,而傷口處馬上起了一層血紅色的薄膜,逐
漸癒合起來。黑猿卓宣心上不禁地讚了一聲:「好個萬靈丹。」

    然後,他依樣照葫蘆的在另外三處傷口灑下,才蓋上瓶塞,把瓷瓶交還鍾國
棟。

    鍾國棟吁了口氣說道:「好了,明天再而上一次藥就可痊癒了。」頓了頓,
接著問道:「你不在上面殺敵,卻守在這裡作甚。」

    卓宣忙道:「崗堤上的拚鬥業已結束了,他們最後只剩下一個嚴章,這老小
子一見場面不對,便衝到江邊與他的手下會合去啦,我們當家的也馬上帶著弟兄
們追了下去,如今正在江邊交刃哩。看樣子今晚上這一仗,絲錦門不是全軍覆滅
便得潰散敗亡,十成十他們是輸定了。」

    舔舔厚唇,他又道:「至於我呢,卻是奉命在這裡迎候大先生你的,當家的
交待我在這裡等你,如果等不到便立時下去找。剛才那一仗,我連眼都看花了,
那章老兒總算給你擺平啦。」

    鍾國棟點點頭道:「要不,我們怎會在這裡。若是擺不平他,還能這麼輕鬆
閒聊。」

    卓宣咧咧嘴,猶有些餘悸的道:「古堅義那小子那抽冷子一下,我連心腔兒
都吊到喉管啦。」

    鍾國棟笑笑道:「看你緊張成那種樣子,我還不是好好的。」

    卓宣讚美的道:「你真厲害,大先生,那姓章的老小子一身功夫簡直嚇人,
連我們當家的也都吃了虧,卻也叫你給扳倒啦,難怪當家的對你一向這麼服貼呢。」

    鍾國棟低沉的道:「章淵不是好鬥的,我能勝了他,也弄得個精疲力竭,幾
乎兩敗俱傷。」

    卓宣憨直的道:「不管怎麼說,大先生,若換了我們,恐怕再加上三個也不
夠他墊底的,這老小子可真叫橫。」

    鍾國棟笑了笑,不再說什麼。片刻後,他已由卓宣陪同著來到崗堤之頂,從
這裡看下去,可以發現江濱的戰勢業已到達尾聲了,先前那種千軍萬馬似的喧騰
與吶喊,那種震天動地的搏殺及搏戰已經減弱了很多,如今剩下的只是有限的三
四個地方尚在拚鬥。而遍江濱所見幾乎全是天馬堂的弟兄,他們有的來來往往收
抬死屍救助負傷,看情形,天馬堂已完全控制了局面。

    鍾國棟的目光又投注在散靠江岸的那數十艘各式船舶在上,船艇的首尾及桅
等頂頭都懸掛著一樣的紅燈籠,在朦朧暗淡的光影裡,亦可隱約的瞧見有人船上
船下來在忙個不停。微瞇著一眼,鍾國棟道:「孫長江的船隊已及時回援了。」

    卓宣點點頭道:「是的,他們掉頭回來的勢子夠快,約莫在大先生你與章淵
纏鬥半柱香時刻,孫頭偕同他的弟兄已將船隊駛靠了岸。他們的船還沒來得及下
錨上纜,船上的弟兄們已經一湧衝上了岸。」

    鍾國棟笑道:「你們倒還相當團結。」

    卓宣福至心靈的湊上一句:「眾人一心,土變黃金。」

    鍾國棟微微一笑道:「不錯,眾人一心,土變黃金。」說著拍了拍卓宣的肩
:「走吧,我們下去。」

    卓宣遲疑的說道:「大先生,你還是不用下去了吧。」

    鍾國棟聳聳肩道:「不要擔心我的傷,我自己心裡有數,沒什麼大的影響。

    走吧,我都不在乎,你還在乎什麼個勁。「

    卓宣看了看那剛由粘膜膠著的傷口,不禁猶豫著說道:「但是,大先生……」

    鍾國棟一仰頭,凜然道:「義之所至,並無止境,替兄弟盡力,為好友效勞,
自是貫徹始終,堅持到底,那有半途而廢之理,何況我又不是動彈不了。」

    卓宣忙退到一邊,陪笑道:「大先生別生氣,我這就陪你下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匆匆從崗堤頂上朝江濱走去,他們的速度已比方才上崗堤
之際要快很多了。砂石遍佈的江濱是起伏不平的,順著岸邊往上走是一條微微隆
起的狹地,天馬堂與絲錦門的廝殺便在這裡展開,很顯然的,亦將在這裡結束。

    靠得最近的這一拔,是大鐵鏈任福力敵一個高大強壯虯髯大漢,這大漢手使
一柄巨型兩頭月牙金鏟,功力之佳,甚至使得強悍無比的任福也相形見細。

    與任福並肩作戰的,亦是兩名鯨手,獨眼龍柴開宗和雪裡紅紫谷,他二位的
對手只有一個,那人身長王立、面容冷漠深沉,而一柄上繪九龍盤雲圖的奇形長
劍則鋒芒畢露,凌厲無匹。柴開宗與紫谷二人,任是雙打一,且盡了全力,卻也
只能與對方扯個平手而已。

    再過去,屈元蒼和一個臉色深青、雙目開闔如寒芒,面部卻毫無表情的瘦長
怪客在死拼,那人招式怪異奇詭,行動之間,劍作龍騰蛇舞之形,且都在半空中
採取出擊招式,又快又狠,神色莫測。屈元蒼對於這個人,看樣子也十分吃力。

    另一對,則是死不回屠鋒和一個手使軟鱗鞭的短小漢子之戰了,這使鞭的人
動作老到熟練,運轉如風,但屠鋒卻猛烈刁悍,更不畏死,招招式式,捨身拚命,
一舉一收間都是硬鬥,相形之下,他的九環大砍刀便在震天價的暴聲中疊疊衝近
了。

    現在,整個鬥場的情景便是如此,雖然頭次搏殺的過程已近尾聲,但是這結
尾卻似乎相當艱辛。鍾國棟睹狀之下,不覺有些征愕。因為他想不到實際的情況,
竟是此般不佳。這個情形,可是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顯而易見的,天馬堂雖
然佔著上風,雖然控制了局面,但若要使這場爭戰順利結束,恐怕尚須付了不算
小的代價。

    鍾國棟的表情是凝重的,也是嚴肅的,他目光四巡,一言不發。他身邊的黑
猿卓宣一見到眼前情形,頓時也有些發了愕,雙手直絞成一團。

    在火光的閃耀光芒映照範圍之外,那一片黑暗裡,有一條人影匆匆往這邊奔
近。來人乃是個鯊手的首領岑春年,他渾身血跡斑斑,衣衫破裂了好幾處,連那
張強悍的面孔上也呈現著一條血痕,模樣地完全是副爭戰之後的狼狽像,他奔至
鍾國棟身前來不及施禮,喘著粗氣道:「天爺,大先生,你可來了。」

    仇怨鎮定如恆,問道:「歇口氣,春年,有話慢慢說。」

    用手背揩去臉上的血與汗,岑春年急聲的說道:「這裡的的情況十分扎手,
大先生,而我們又一直替你捏著一把冷汗,不知道你和那章淵拚鬥的結果如何。

    假使你栽了觔斗,那章淵再摸了回來,眼前的局面怕得改觀了。真是老天保
佑,幸而是大先生你佔了上風。大先生,章淵那老小子叫你收拾了吧。「

    卓宣插嘴道:「那老小子挺了屍,古堅義王八蛋抽冷子,也被大先生一併解
決了。」

    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岑春年雙目中閃耀著興奮的光彩,他言道:「真是幸運,
真是幸運,我們一直在嘀咕著這條飛龍怎不露面呢,原來跑到那邊去了。這下好
了,大先生,你一回來,我們這勝券才算握足。」

    卓宣忙道:「頭兒,看這種情形,我們不是就可算是勝了麼。」

    岑春年眨起一雙牛眼道:「勝個屁,他們的硬把子大部分還在並肩頑抗,我
們只是圍住了人家而已,能否對付下來猶未可知,你沒看見如今尚鬥得這麼個熱
鬧法。」

    鍾國棟再次注視了一下鬥場,說道:「絲錦門的大戈頭一共有六名,古堅義
被我解決了,在這兒的是金劍程輝、大金鏟鮑魁、蛇影鞭公孫年,還有燕鏢郝華
與穿心箭焦川二人在何處。」

    澀澀一笑,岑春年道:「這兩個王八蛋業已被我們殺死了。」

    鍾國棟察言觀色,輕輕問道:「約莫也付出不少代價吧。」

    岑春年歎了口氣,沉沉的道:「旋風拐魏守榮用他的鋼拐砸爛了郝華的腦袋,
卻被穿心箭焦川的虛冥十三箭射死。我們鯊手的盤地鬼饒昌明搶上去揮刀斬落了
姓焦的一雙大腿,姓焦的竟在倒地之前當胸又給了饒昌明一箭,這一箭真是穿心
而過,饒昌明連哼全沒哼一聲便完了。我趕晚了一步,只能用棍將焦川這廝砸了
個血肉稀糊爛。」

    沉默了一下,鍾國棟道:「你們這一次,犧牲也不能說不大了。」

    岑春年苦笑道:「江湖中的日子,是麼,大先生。」

    鍾國棟低喃道:「不錯,這就是江湖中的日子,全是用血和淚編由起來的。

    我之所以不願再投入江湖,就是怕那暴戾與殘酷,想不到……「一仰頭,他
又突然道:」不談這些了,我們一起上吧。「

    岑春年整容道:「謹聽大先生吩咐。」

    鍾國棟果斷的道:「我前去幫元蒼,你兩個協同柴開容、紫二人挾擊程輝。」

    左右一看,他又道:「對了,還有其餘的人呢。」

    岑春年忙道:「蟹手首領兩頭獅孫長江率領著他的手下去追殺絲錦門殘餘去
了,虎魚曹南和刃環焦吉正在指揮弟兄們救傷及善後。」

    鍾國棟聽完道:「好,那我們上吧。」

    卓宣摩拳擦掌的道:「這一遭,我要生拆了那姓程的。」

    一拍掌,鍾國棟低叱聲:「走。」

    「走」字出口,他人凌空正到了正與屈元蒼拚鬥中的嚴章頭頂,嚴章這時正
以手中的定魂戈暴刺屈元蒼,鍾國棟的一百七十掌帶狂風暴雨般自四面八方急瀉
直落。「

    身形一沉直射,繞空盤旋,嚴章不愧是絲錦門雙龍頭,在美妙至極的閃躲行
動中,反手九十七戈倒刺鍾國棟。

    這時,屈元蒼才看清了來人,他大叫道:「老哥,你沒事麼。」

    鍾國棟翻飛騰躍,在閃亮流射的戈頭刺頭中急速穿掠,黑刀三反手又「呼嚕
嚕」的打著轉,由不同的方向,令人詫異的路數攻向敵人,他邊戰邊道:「好得
很。」

    屈元蒼抹著汗,氣喘吁吁的道:「我真為老哥擔足心事了,奶奶的。」

    戈如電,閃擊縱橫,在嚴章運轉之下去勢凌厲至極,鍾國棟身形倏上倏下,
忽升忽沉,在狹小得不能再狹小的縫隙裡騰挪遊走,他的黑刀三反手也發揮了更
大的的威力,尖嘯著流劈狠斬。

    突然,屈元蒼大吼道:「把這傢伙還給我,奶奶的,你就是喜歡多事,我姓
屈的真不成與人交手還靠別人幫襯。」

    鍾國棟連揮九十九掌二十一腿,邊道:「元蒼,你去照顧你的弟兄,他們需
要你。」

    這時,神色依然沉默如故的嚴章在掌腿流曳中,一面反拒著,冷冷地開口問
道:「章老爺子呢。」

    鍾國棟斜掠猛翻,簡捷的說道:「死了。」

    定魂戈中鋒猝透,嚴章暴烈的道:「憑你。」

    奮力側讓,猛翻手腕,長劍「噹」聲將那力道萬鈞的一戈磕開,鍾國棟道:
「再告訴你,你們大戈頭之首古堅義也一起上道了。」

    斜刺裡,屈元蒼的吊命竿「刷」的尖響著抽到。風車股旋轉的嚴章身形猛曲
又龍騰似的一卷而上,吊命竿貼著他的背脊揮過,他的定魂戈已雷轟電擊似的當
心一掀,刺向屈元蒼的胸膛。屈元蒼不退反進,猛然上迎,朝右暴擰,就讓那一
戈刺進自己的肩胛處,手如飛,吊命竿「呼」的一記透過了嚴章的心臟。

    深有的臉容沒有一絲表情,嚴章雙目凝聚,歪歪斜斜朝後退出五六步,他嘴
唇緊閉,甚至連雙頰的一根筋也不扯動,他瞪視著屈元蒼,任由自家胸口的鮮血
冒出。然後,靜靜的向後跌倒。

    屈元蒼顫巍巍的晃動一下,抖索的大笑著:「奶奶的,老哥哥,你休想爭我
的功。」

    說著,他全身猛一抽搐,剛要撲跌的一剎已被鍾國棟搶過來扶住。

    鍾國棟檢視著屈元蒼的傷勢,不禁暗暗心驚。那枝杯口粗細的定魂戈竟是透
過了屈元蒼的右肩窩,直穿刺他的肩骨之後出了肉,險極了,只要再稍偏兩分,
屈元蒼這條命便休矣。鍾國棟厲聲道:「元蒼,你故意逞能稱強,否則也不會受
到這麼嚴重的創傷,差一點連命也沒了。其實要你稍微沉得住氣,便不至於到這
樣兩敗俱傷的局面。我有把握在黑馬三反手的千秋一刀中結束他。」

    屈元蒼仍倔強的說道:「我也有把握在這摩尼指路的一記竿法上幹掉他,老
哥,並非只有你……」

    鍾國棟一跺腳,怒道:「元蒼,你簡直渾透了。」

    說著,鍾國棟回頭一招手,十多名天馬堂的大漢之即一湧而上,鍾國棟低促
的道:「趕快抬著你們當家的去就醫,越快越好,他受的傷極重。」

    十幾名大漢轟諾一聲,圍上來小心翼翼的拍起了屈元蒼。屈元蒼已是痛苦得
連舌頭都僵麻了,猶在那裡硬充好漢道:「不要緊,我沒關係,你們勿須管我,
去殺敵,快快去,我還挺得住。」

    鍾國棟使了個眼色,然後目注著他們迅速將無蒼抬起,不禁暗自搖頭道:
「這個渾球,竟要硬充好漢,傷得連話都說不清了,居然還硬著頭皮逞強賣狠,
可笑。」

    轉過身,他急步趕到鬥場的另一邊。而這一邊,剛剛血與肉灑落。

    獨眼龍柴開宗自空撲下,他的一對斗槌稜正以萬鈞之力暴砸金劍程輝的頭頂,
程輝的金劍已在一片寒光流環中猝揮一劍,將柴開宗的龐大身體透心挑起。雪裡
紅紫谷狂風般捲進,手上亮晃晃的山叉甫始飛快插入對方的小腹,程輝的劍刃在
血水濺揚中有若流江翻捲,「括」的一記已將紫谷的左手齊腕斬掉。

    「嗷」的紫谷慘號著踉蹌斜出,痛得他拋臂跳腳,一張大白臉頓時變成死灰
之色。他的沉重山叉尚插在程輝小腹之內,叉柄便拖支在地上。

    鍾國棟表情木然,他並沒有乘人於危難之際下手,他不屑如此做的,一個有
正義感的武士,亦必不為之。於是,他靜立不動,目光凝注。

    金劍程輝的臉孔便好像成了黃臉一樣的毫無血色,他雙眼大張,光芒冷環猙
獰,唇角在一下一下的不停抽搐,他就站在那裡,以劍柱地,鋒利的劍刃上正有
一條鮮濃血液往下流淌。

    狂吼一聲,黑猿卓宣奮勇撲上,他以練過鐵臂功的碩長雙臂凌空猛掄,風聲
力透中,雙腳飛出。

    柱地的金劍「嗡」聲輕顫,刃口微斜暴穿,卓宣怪叫著往外滾出,大腿上業
已連中三劍。

    剎那間,狂棍岑春年的粗實鐵棍像毒龍一樣筆直搗出,程輝自牙咬的齒縫中
發出「嘿」的一聲,劍刃猝揮,「噹」聲震響,已將岑春年整個人帶出三步。

    快得不能再快,大腿上血糊淋漓的卓宣反衝回來,雙臂猛擲,結結實實砸上
了程輝背脊,這位有金劍之稱的武士「吭」的悶哼,身子往業已插進小腹中的山
叉硬倒,雪亮的叉尖透背而出,但是,他竟在臨死前反手揮出十九劍。卓宣躲避
得雖然快,胸前一塊巴掌大的肌肉已應刃而起,血如雨濺。

    狂棍岑春年望著死去的金劍程輝感慨道:「只他一個人,便令我們失去了一
名鯨手,殘廢了一名鯨手,更重傷了一名鱉手,想想,真想生啖了他。」

    鍾國棟低沉的道:「春年,冷靜點,不要太衝動。我們如果把持不住,弟兄
們就更把持不住了,要是場面一亂,吃虧的必定是我們無疑。」

    連連點頭,岑春年汗顏道:「是是,還請大先生包涵。」

    鍾國棟道:「不用客氣了,這裡交給你,著人替紫谷他們裹傷包紮,我去幫
助任福他們。」

    他話尚未說完,側面那一聲催肝瀝血的慘號便險些能扯斷了人腸,急忙移目
望去。天哪,原來是死不回屠鋒正將他的對手蛇影鞭公孫年攔腰斬成了兩段,公
孫年一半身體倒在屠鋒的腳下,另一半軀體卻摔出了老遠,連接這兩截軀體的,
卻是中間那花花綠綠的內臟肚腸。

    屠鋒的右頰上凸腫起三條指頭粗的紫紅血痕,血痕橫貫了他的臉頰直達頸端,
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地上蛇影鞭公孫年的屍體,顯然,他臉上的鞭印乃是公孫年
留下的遺作。

    岑春年深深地吸了口氣,吶吶的說道:「又解決了一個。」

    鍾國棟慢慢的說道:「這一個真便宜。」

    苦笑了一下,岑春年道:「不錯,這一個真便宜,老屠沒賠上什麼。」

    鍾國棟不再多說,他移向大鐵鏈任福那邊。這位天馬堂鯨手的首領早已豁出
老命在與他的敵人死拼,一條烏黝黝的,粗逾兒臂般的巨大鐵鏈子「嘩啦啦」的
連串震響個不停。

    任福的對手是絲錦門中的大金鏟鮑魁,他也是一等一的強者,他那一柄兩頭
全帶著月牙刃的金鏟,非但沉猛凌厲,更且變化萬端,任是任福進退迅捷,出手
狠辣,卻也絲毫佔不著上風。如今,南個人業已汗透重衣,喘息如牛了。

    斜刺裡,鍾國棟惻身暴進,抖掌飛劈鮑魁。

    金鏟繞舞,鮑魁快閃,同時狂笑道:「上吧,你們天馬堂有多少人不妨一起
上,看絲錦門的角色是不是差呀。」

    任福手中的巨大鐵鏈掃掄如龍攪海嘯,他大吼道:「死到臨頭,你還充你娘
的什麼人王。」

    單足柱地,鮑魁旋回如風,金鏟上下翻飛,前後橫穿,他厲烈的叫道:「以
多凌寡,不顧江湖傳統的一群畜生,我們是誓死不屈。」

    粗大的鐵鏈凌空飛旋,「嘩啦啦」掄掃翻騰,任福暴叱道:「奪人基業,打
人黑棒,你們還有鳥的個骨氣。」

    鍾國棟半聲不響,九十一掌猝揮,追風神芒「呼嗤」電射。鮑魁覷得準確,
揚鏟頭,「掙」聲硬挑。任福的大鐵鏈貼地猛掃,鮑魁雖彈躍避開,但是被他挑
飛的神芒又再度翩然襲到。

    「咯噔」一咬牙,鮑魁的汗水灑落,他一個翻滾,雙手執鏟,連人帶刃衝向
了鍾國棟那邊。

    任福的鐵鏈隨後猛砸,他急得大叫道:大先生,快躲開。「

    金鏟的光華,閃劃過一溜刺目的芒彩,隨著鮑魁魁梧的身體射向鍾國棟,鐘,
國棟不閃不動,一剎那,又是一枚追風神芒脫手飛出。

    就在同時,鮑魁手中的金鏟也脫手飛出。芒彩猝映,人體掠躍,鍾國棟在這
近距離的意外裡被對方飛射而來的金鏟月牙刃口擦胸而過,割開了一條數寸長的
血朦槽,這猶是他躲得快,否則只怕就會被剖開胸膛了。而鮑魁,則已讓被神芒
砸碎了額頭。

    人影閃處,任福搶了過來,他連忙扶住鍾國棟,慌急的道:「大先生,你受
傷了。」

    鍾國棟咬咬牙,忍著道:「還好。」

    回頭瞧了瞧仰躺在丈許之外,腦門迸裂,血漿四溢的鮑魁一眼,任福恨恨的
說道:「總算夠本了,大先生,姓鮑的已被你幹掉了。」

    鍾國棟強顏笑道:「這廝亦相當狠辣。」

    任福面帶羞慚之色,低聲道:「這都是我任福無能,這才累及大先生你為了
來援我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請寬恕我的粗失。」

    搖搖頭,鍾國棟吃力的說道:「我們親如兄弟手足,不須客氣,這是我應盡
的本份。」

    這時,任福回頭叱叫道:「趕快來個人替大先生上藥治呀,你們這楞頭青。」

    一聲回應,兩名大漢提著藥囊奔了上來,立即替鍾國棟抹藥包紮。鍾國棟忍
著傷處被擦痛時的抽痛,咬牙道:「簡單一點就行,等這裡事完了再說。」

    任福滿臉的銅錢大麻子全在泛著紅光,他叱道:「放輕手腳,仔細些,他娘
的兩個粗胚。」

    兩名為鍾國棟上藥並包紮的仁兄,可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口裡一疊聲答應,
額頭上全見了冷汗。

    任福目光四顧,苦笑道:「這一戰下來,我們可是損傷慘重了。」

    鍾國棟身子痙攣了一下,說道:「是的,這就應了兵家之言,傷人一萬,自
損八千。」

    在兩位上藥包紮中,鍾國棟遊目四處,只見無數天馬堂的弟兄在匆匆忙忙的
來往著,有的在清點傷亡,有的在救治同伴,還有的在搜集棄置的刀槍弓矢,幾
名鯨手、鯊手亦都在忙著指揮調度,叱叫個不停。他點了點頭,道:「任福,這
裡便煩你費心了,我倒堂口看看元蒼現在怎麼樣。」任福忙笑道:「應該的,大
先生。」在岑春年的陪同下,鍾國棟上了一艘尖頭梭艇,兩側各有三名漿手,他
便坐在中間,一聲令下梭艇便離岸蕩出,飛天一般的馳向對面江岸。回顧江邊,
鍾國棟感慨地呢喃著:「又是一次生死鬥,這就是江湖,刀口子和著血的江湖。」

    江水是綠色的,晚上看去深沉得很,浪花在艇首翻湧,激起兩條白線又迅速
消失。人,這一輩子又何嘗不似這浪花,剛剛呈現一抹彩霞,卻又突然無蹤了,

    怒漢坡確是個安營之寨的理想所在,坡形峻偉,地勢雄奇,不獨有崎嶇的險
要,亦透著山水的清靈,鴨鳴江環繞如帶,天馬堂的垛子窯便落在坡的崗頂上,
四周林木圍繞,一片幽碧翠綠。成塊的四方形巨石築成一道圍牆,牆裡是左右各
六排原木建造的長條形房舍,兩邊房屋的中間盡頭有一幢石砌的二層樓宇,前面
的大門由鐵鑄成,裡面地上全鋪設著一色一式的青磚,看上去不但氣勢渾壯,更
且井然有序,乾淨爽落。如果再掛上一面軍旗,綴以虎旌,這裡不像江湖朋友安
窯立寨之地,倒更似兵營了。

    這是一場生死決鬥之後的第七天,天馬堂大擺慶功宴,在天馬堂的堂口大廳
上,兩桌豐盛的酒筵擺開,恰好圍坐了著兩桌人。上首一桌是鍾國棟夫婦、屈元
蒼傍著鍾國棟,挨次是大鐵鏈任福、雪裡紅紫谷、死不回屠鋒、虎魚曹南,另外
多了一名,那是在外面辦事才回來,也是天馬堂惟一的龍手人鬼判薛雷。下首一
席是鍾家小一輩由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刃環焦川、黑猿卓宣相陪。

    酒過三巡,薛雷笑嘻嘻的敬了鍾國棟夫婦一杯酒,說道:「大先生,此次敝
堂全靠大先生之力才能保全住,薛雷奉命在外,未能與兄弟們共赴生死實為汗顏,
大先生將夫人及小哥們他們留在這裡,準備隻身東去。但是,外頭有消息傳來,
我不得不向您報個信。」

    鍾國棟干了面前的酒,緩緩坐下道:「不急,老薛,你先坐下。」

    薛雷一屁股坐下道:「金蜈門在四處放風,拿言語硬說要約你到黑風巖相會,
徹底解決雙方的仇怨。如果你不在期限之內抵達,他們就要向一個叫什麼惠瑤的
丫頭片子開刀。」

    鍾國棟平靜地說道:「惠瑤是我老二的女兒,也是我的侄女。」

    薛雷打了個哈哈:「我是口不擇言慣了,大先生可得包涵著。不錯,瑤姑娘,
呃,惠瑤姑娘。」

    鍾國棟道:「你可知道他們訂的期限是什麼時候。」

    薛雷道:「到這個月的月底,眼下算算,還有九天的餘數,金蜈門聲言,在
期限之內,黑風巖附近日夜都會有人候駕。」

    鍾國棟道:「從這裡去黑風巖有多少路程。」

    屈元蒼瞪著眼道:「路倒不遠,二百來里地。怎麼著,老哥哥,莫不成你還
真個打譜應約。」

    沉吟了片刻,鍾國棟道:「不去又怎麼辦,惠瑤是老二的骨肉,如今老二全
家毫無信息,生死不明,我這做大伯的再不盡點心力,如何對得起父母在天之靈。」

    連連搖頭,屈元蒼大大的不以為然道:「人在他們手裡已成事實,你去與不
去,那些兔崽子都不會輕饒惠瑤。娘的皮,你要真到了黑風巖,只是加了個綴頭,
給金蜈門白撿便宜而已。老哥哥,你平日智計如海,怎會看不透這一層。」

    鍾國棟苦笑道:「我當然清楚他們的打算,問題是明知是已挖好的陷阱,也
不能不跳,否則,那寡情絕義的罪名就被他們扣牢了。」

    大鐵鏈任福插嘴道:「大先生家,你的苦衷,我們都很清楚。但不管怎麼著,
卻不能就這麼沒頭沒腦的往裡闖,解決事情的法子有很多,大家不妨合計合計,
說不定找得出一條兩全其美的妙策。直愣愣地撞過去,我決不贊成。」

    鍾國棟沉重地說道:「要顧全瑤丫頭子,又得提防本身安危,這法子可難了。」

    薛雷皺著眉道:「也沒什麼難的,大先生,先放寬心,咱們仔細琢磨琢磨。」

    屈元蒼猛地一拍桌面,震得碗盤「叮噹」作響,說道:「琢磨個鳥,既然拿
了言語,定下期限,咱們就屆時赴約,我先鬥鬥這些雜碎,稱稱這些人王的斤兩。」

    薛雷雙手捧著酒杯,雙眼微瞇,這位人鬼判似乎神思幽移,已經進入另一個
詭異深邃的世界,就是方才屈元蒼那聲擊案也未影響他的沉思。鍾國棟也沒有理
會屈元蒼,他也在考慮相同的問題,他甚至已聯想到如何借助天馬堂的力量,全
軍編組、任務分配的決戰層次。

    忽然,薛雷笑了,那種笑容的含意十分奇特,幾乎已可稱為妖魑,他注視著
鍾國棟,聲音低沉地道:「我想到了一個法子,大先生,不知合不合適。」

    鍾國棟定下心思道:「說說看。」

    薛雷一仰脖子,飲盡了杯中酒後說道:「黑風巖那地方我經過了好幾次,大
概的形勢還有印象,所謂黑風巖,只是兩大片烏黑山壁對峙著的一條隘道,位當
風口,穿堂風一吹,倒也有幾分陰陰慘慘的森寒味道,這穿堂風,正是最重要的
關鍵。」

    大家都靜靜的聆聽著,並沒有任何人答腔,薛雷接著道:「我們先放出話去,
說你在某一天一定親往黑風巖赴約,實際上你根本不去,等他們好手雲集,蓄勢
以待的當口,你的人已經到達他們囚禁人質的地方了。」

    鍾國棟道:「援救瑤丫頭。」

    薛雷道:「一點不錯,那辰光,他們主力集中於黑風巖,那囚禁人質地方頂
多派幾位看守的人,下手救人正是時候。大先生,這就叫做聲東擊西。」

    鍾國棟笑了笑:「這法子是不錯,不過有兩點值得商榷,第一是如何令金蜈
門的人相信我將準時親自赴約,假設他們不相信或至少存疑呢,我們總得有點引
他們入彀的欺敵行動吧。第二是他們囚禁人質的地方我們又能怎會知道呢。」

    薛雷頷首道:「這方面我已有計較,第一,在赴約日之前的一兩天,你要先
在黑風巖附近露面,叫他們知道你人已到達。第二,由夫人或者是少爺小姐故意
出沒於黑風巖前後,造成你將臨會的假象,使氣氛緊張起來。一切情況盡量逼真,
讓他們既使半信半疑,亦不敢掉以輕心。」

    鍾國棟道:「好,就算對方中計入彀,聚集以待,他們囚禁人質的地方我們
不知道,又能如何呢。」

    嘿嘿一笑,薛雷道:「囚禁人質的地方我會想辦法查出來,前些時金蜈門曾
在雙合埠出現,這地方我們設有堂口,我會要他們盡快查出來的。其次,大先生
以為我只是要他們上當空等就算了,沒那麼簡單。俗語說得好,量小非君子,無
毒不丈夫,我們這一遭要給金蜈門來個狠的。」

    鍾國棟專注地問道:「怎麼個狠法。」

    薛雷陰著聲道:「火,大先生,當年諸葛亮火燒葫蘆谷,我們來一次火燒黑
風巖。」

    鍾國棟道:「我不大懂得你的意思。」

    薛雷又喝了口酒,上身微微前傾,是一副法不傳六耳的模樣:「我剛才好像
說過黑風巖的穿堂風,也就是說無論風向是由北朝南刮,或是從南往北吹,到了
黑風巖的隘道兩頭,風勢立時轉為強勁,我們弄上幾十大桶桐油和硫磺,摻進硝
石與火藥末子,順著風嚮往下倒,火苗子一點著,隨著強風燒過去,在這種天干
物燥的節令,草木一旦燃起,便成火海,金蜈門那干王八羔子還朝哪裡逃命去。」

    鍾國棟審慎地道:「老薛,黑風巖的地形適合傾倒桐油麼,它必須有恰當的
斜度才行。」

    薛雷道:「沒有問題,那鬼地方正是兩頭高、中間低,從隘道的任何一處往
下傾油都流得下去,要注意的是時機應拿捏得準,潑油須快,幾十桶油一齊傾倒,
即刻點火,那附近雜草驀生,樹叢密佈,火勢如起,必同奔馬,嘖嘖,且看他們
雞飛狗跳、狼奔豕突,這辰光,我好像已經瞧到當場的景況啦。」

    鍾國棟思索了一會道:「計劃似乎不錯,但還有一層顧慮,不能不先防著。」

    薛雷道:「什麼顧慮。」

    鍾國棟道:「萬一,老薛,萬一他們把我瑤丫頭也押到黑風巖去,火勢燒起,
卻如何是好。」

    薛雷擺著手道:「我說大先生,你真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也不想想,
在那種一觸即發的情形下,金蜈門的人怎麼可能把人質帶到現場。與其冒著人質
被奪的危險,還不如仍然囚禁在原地來的安全。」

    鍾國棟猶豫地道:「怕就怕他們不這麼辦。」

    薛雷道:「大先生家,假若你是金蜈門這次主事的,遇到這等場面,你將如
何處置瑤姑娘。」

    鍾國棟脫口而出道:「我當然會把人留置在原來囚禁的地方。」

    格格一笑,薛雷道:「那不結了,他們的腦袋瓜裡不曾比我們多出一條紋路,
他還能想出什麼更高妙的花點子來。大先生,照我的主意去做,包管錯不了。」

    沉默了須臾,鍾國棟終於點頭道:「好,老薛,咱們就這麼決定。」

    薛雷興致勃勃地道:「放風聲、傳口信,打探人質囚禁的地方,請我們當家
的傳下天馬堂,交待下面的人去辦。至於火燒黑風巖,便由我來全權處理,要不
燒他個人仰馬翻,就算他八字生得巧。」

    望著薛雷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德性,鍾國棟忍不住懷疑這位人鬼判是否具
有天生的殺虐狂,遇到這種場面的行動,對他而言,卻似在討論戲碼的選擇、堂
會的安排,不但缺乏半點悲天憫人的胸懷,更且樂不可支,一個正常的婦道,該
不會有這種心態才是。

    事情有了決定,屈元蒼立即頒下天馬令,要雙合埠的弟兄迅即查明人質囚禁
地點,以及注意金蜈門的動態。

    天馬堂的弟兄對鍾國棟可說是敬若神明,一接到命令,個個都豁出去幹了,
只在回報大恩於斯。

    第二天,就有消息傳來,金蜈門約一百多人便駐紮在雙合埠以東二十里的老
龍溝,瑤姑娘則囚禁在雙合埠柴家賭坊紫不同的家裡別墅天鳳閣內。




第十五章

    鍾家信窩在丐幫,雖然憂心家人的命運,但在桃花仙子的陪同下竟也夜夜春
宵。

    又是一個夜晚,纏綿的夜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桃花仙子先醒了,她睜開
雙眸,望著嘴角含著微笑的鍾家信,癡迷憐惜的輕舒玉手,緩緩的為他梳攏披散
在額前的髮絲,人生能有幾次這樣欲仙欲死的快樂呢。

    她突然感到窒息難耐,原來鍾家信仍忽壓在她的身上。她深深的喘了一口氣,
伸了伸脖子,想挪動一下身子,可是有鍾家信壓在上面,怎麼都動不了。她無可
奈何地推了推他,搖著他寬闊的肩膊,說道:「信弟,你……」

    鍾家信輕輕地嗯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喜悅而滿足的瞅著她,深情的輕輕
一吻,低聲笑道:「桃花姐,我……」

    桃花仙子玉面飛紅,忙避開他的目光,吃力的抬了抬身子,輕輕說道:「信
弟,你壓死我了。」

    鍾家信歉然一笑,身子一翻,已從她身上滑了下來。

    桃花仙子這才鬆了口氣,閉上雙眸,羞答答的不敢正眼看他。

    鍾家信癡迷的望著桃花仙子,手不停的輕拂著她那秀髮,良久,始餘味猶存
的說道:「桃花姐,我要……」

    桃花仙子眼睛睜得老大,目不轉睛的瞪著他,雖是創痛猶在,但卻不忍心拒
絕他的要求。她臉上一紅,半天才難為情的低聲對他說道:「冤家,你不要太貪
心,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接著又道:「好,讓我們休息一下再來。」

    鍾家信猛的坐了起來,抓緊她的雙手,真摯的目光瞅著她,誠摯正容的大聲
說道:「不,不是這樣,桃花姐,我要娶你,等見到家父後,用八人大轎抬你入
門。」

    原來桃花仙子誤會了鍾家信的意思,她越想,心裡越覺得好笑,她感動地瞅
著他,安慰的一笑,心裡甜甜的說道:「信弟,姐姐信得過你,我的一切都交給
你了,已別無選擇了。」

    鍾家信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我要你親口答應我。」

    桃花仙子當然願意,猛一點頭道:「信弟,夫唱婦隨,只要你覺得快樂高興,
姐姐什麼都可以答應你,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

    兩人擁抱著,又是一陣親熱溫情的長吻。

    良久,桃花仙子先將衣服穿上,也替鍾家信穿上了衣服,此時鐘家信被桃花
仙子服侍,心中一片興奮。能得不予考慮這丐幫五丐之一的桃花仙子關懷,他欣
慰無比的醉在她的懷中。二人又是一陣溫存,鍾家信報以桃花仙子一個溫柔的微
笑,走了出來。

    此時,另一條人影閃了進來,她是小雯。只見她的臉色也是紅紅的,她向桃
花仙子瞥了一眼,就低下頭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棋子。良久,才看著桃花仙子喃
喃地說道:「小姐,你平日眼高於頂,天下的少年英豪都不屑一顧,他只是一個
大孩子啊,難道小姐你當真是喜愛他。」

    只見桃花仙子面泛桃紅,她在小雯那番話下也陷入沉思,緩慢地說道:「這
咳,也許是一個緣字吧。」

    「那就包在小婢身上,我去找他。」

    「不,小雯,欲速則不遲,這種事急不來的,你只要小心注意一點,別讓他
走了。」

    「是,小姐。」

    鍾家信沒有走,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並且他需要朋友,而丐幫又是一些值得
一交的性情中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他有些喜歡丐幫了,他絕對不想當乞丐,
只是內心之中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依戀。這是什麼原因呢,他講不出來,而且只
要想到這些,他多半會耳熱心跳,內心深處還有一絲甜甜的感覺。

    現在是清晨,他仍然是一襲紫衫,外罩紫氅,頭紮紫巾,那純淨的紫,深沉
的紫,配著鍾家信俊俏而白裡透紅的健朗臉色,看上去他顯得神采奕奕、英姿昂
昂。

    迎面走來一人,此人正是秋月和尚,他笑嘻嘻的說道:「小施主精神奕奕,
喜上眉梢,莫非有什麼奇遇。」

    鍾家信回道:「前輩真是今之孔明,察言觀色,便能說中人的心事。晚輩並
無奇遇,卻另有艷遇。」

    「怎麼回事,說出來聽聽。」

    於是鍾家信把邂逅桃花仙子的事說了出來,當然,那段纏綿緋惻的就從略了。

    秋月和尚聽後說道:「老弟,這是人生大事,只是早晚罷了。不應以喜,也
不必以憂,順其自然發展。」

    鍾家信回道:「前輩,不怕您見笑,桃花仙子是晚輩初戀的第一位女人,怎
麼不叫我認真,又怎能忘情。」

    秋月和尚道:「我不是叫你忘情,人生在世,閨房之樂,當然超過任何歡樂。
只是結婚之後,再也無法自由自在,須受妻兒之拖累限制。」

    鍾家信聽了秋月和尚的謬論之後,心裡暗忖:「這和尚自己出了家,卻想出
這些謬論,這就叫做生活的體驗吧。」但是,他嘴裡卻說道:「前輩是指人生就
像一齣戲,每個人都扮演的角色不同,只要將自己的角色演好,那就活得有價值
有意義了,是不是。」

    秋月和尚聽了,又道:「你這話雖然很恰當,但不切實際,應該說人生如棋
局,處處都隱藏著殺機,如何擺脫對方的佈局,戰勝對方,就憑各人的智慧了。」

    鍾家信聽了之後,將原先的評估開始改變了,覺得秋月和尚的話頗有哲理,
發人深省。

    秋月和尚笑道:「老弟,世界是座舞台,但也是座監獄,人在沒胎轉世之前,
非經過閻羅王之審訊不可。要是前世的你罪孽深重,他必判你較長的刑期,若罪
孽較輕,服刑自然較短,這話不知老弟你能否體會。」

    鍾家信想了一下道:「前輩的意思,莫非是指人生在世就是在服刑,每個人
的刑期不同,自然壽命也就不同了。嗯,此話太有道理了,世上的一切都是苦的,
雖有歡樂,那也只是短暫,人生就像在監獄服刑一般,活得愈久,所受的苦也就
愈多。」

    秋月和尚笑道:「老弟不愧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走吧,咱們邊走邊聊,
如果你懂得賭錢,不妨到賭坊走走,那裡可以看出賭徒們的各種面目,也更能體
驗人生。」

    他們邊走邊聊,很快的進入了鬧區,畢竟各自都有要事在身,互道珍重之後,
各自東西而走。兩人在偶然中重逢,鍾家信的目的在打探家人的下落、安危,而
秋月和尚也有他的事情,無怪各奔東西。

    賭場是道上人物的血脈,因此,道上的兄弟角頭人物,與賭場是永遠脫離不
了的。職業賭場簡直就是黑社會的一項金飯碗事業,因為只要在賭場投下一筆資
金,幾天後至少可撈回兩倍以上的抽頭暴利,錢不但賺得多又快,而且不必繳稅
金,所以,誰不想拚命搞賭揚。

    賭場形形色色,種類繁多,但歸納起來分為,文場和武場兩種。麻將、十三
張、稜哈、四色牌等算是文場,武場則有牌九、時八仔(擲骰子)、筒子馬什、
派司馬什等等。

    賭的方法又分為兩種,一種是賭現金,另一種則是無須帶銀子即可參戰(參
賭)的哎仔聲(賭籌碼)。

    賭籌碼的雖是無須帶現金就可以參賭,但也不是你喜歡賭多少就可以賭多少
的,而是主持人先衡量你的行情,能賭多少,則你賭到那個限度範圍為止。贏錢,
領現金回去,如果輸了的話,七天後收帳。賭籌碼是黑道唯一講信用的地方,假
如輸了錢,不講信用,或是開出芭樂銀票的話,那麼賭場就得派人出去討債了。

    俗語說得好「十賭九回輸」,在這個圈子裡混的,那個不是老千,那個不使
詐術,否則,他們靠啥吃飯。

    鍾家信聽了秋月和尚的話,想去賭場看看,體驗一下生活的人生。在「全發」
的賭場內,文、武兩場均有,而且,只要能賭的玩意,這裡面都有,此乃其特色
之一。

    別說賭坊裡面的擺飾和種類,光憑那顯眼又突出的門面來說,就有夠瞧的了,
門面並非金磚銀柱砌成,而是門上貼的兩付門聯相當有趣。這幅門聯,右邊寫著
「一二三,賭場歷險,買大開小脫長衫」,左邊寫著「AKJ,番鬼東來,梭哈
羅宋同花順」,橫批寫著四個字:「敢賭英雄」。

    就憑這幅非常特殊之對聯,就算你不是賭客,也會駐足觀之,然後發出會心
的一笑,說聲「贊」。

    門前還站著兩名保鏢,體格壯碩,一身短打小背心,每人手裡各執一柄大刀,
一付不可侵犯的樣子。

    除了這兩名看門的大漢外,門外還站了一位中年人士,大紅色長袍,頭戴黃
色發巾,全身上下並無武器佩掛,一眼望去,即可知道,這位大人物必定是「全
發賭坊」的領班之一了。

    「少爺,到裡面玩幾把怎樣,咱們場子道具齊全,玩意新鮮,愛玩什麼玩什
麼,怎樣,有沒有興趣。」

    「嗯」的鍾家信還在猶疑不決。

    「哎呀,別嗯哼啊哈了,反正時間還早得很,人生最大的樂事,就是先賭為
快嘛。」

    「好啦,本少爺就依你的意思先玩幾把,不過,有個條件,到時間你得介紹
正點一些的妞兒給本少爺,不然……」

    「沒問題,咱們全發賭坊包您玩得痛快,妞兒更是沒話說,水貨多的是,個
個皆是貨中極品。」

    「嗯,好好,那就請帶路吧。」鍾家信故意裝作色迷迷的才答應進去賭。

    「小的一眼就瞧出少爺上道,請放心,到時候您需要的妞兒,小的會替你安
排妥當的。嘻嘻,爽就好。」那名領班又領了一名老伙仔進場,他那張嘴巴可真
厲害,三言兩語就將生意敲定,難怪他在賭場這一行是個人才。

    「來來來,請各位大爺下注。」一名漢子手中正拿著搖缸,嘩啦嘩啦地甩著。

    「下下下,快點下,像雨點兒一樣下,下完各位請離手。」

    「碰」地一聲,那漢子將搖好的搖缸,猛地往桌上一擺:「九點,二二五九
點,吃小賠大。」

    「干,又輸一把。他媽的,我就不信邪,我信財神爺,這回非押個三點不可。」
一名賭徒玩時八仔,一連輸了好幾把,心有不甘,此刻正喃喃自語,從口袋中又
掏出五兩,在三點的位置放了下去。

    剛才進來的老伙仔,他對時八仔沒有興趣,只見他走到麻將區停了下來,問
道:「喂,還有沒有空位。」

    一位小弟聞言跑了過來,說道:「大爺想玩麻將,不知玩十三張還是十六張
的呢。」

    十六張是推倒糊,只要糊下來就是,誰放炮誰出錢。而十三張就不同了,是
以番數計算法,名堂多得很,有什麼缺一門、門前清、一條龍、一般高、老少碰、
姐妹花、全帶、三序等等,說也說不完。老伙仔一聽,忙道:「當然打十六張,
十三張名堂太多,老子腦筋轉不過來,還是打十六張的順手。」

    說完,小弟應了聲「請」,立刻把他帶到十六張麻雀區,正巧第三桌左邊的
一位賭客不玩,剛補上去,湊一腳。

    四人又重新搬風,一切從頭再來。在麻將區裡,四人一桌,全都付現,每圈
下來,抽二十兩銀子,東家提供茶水工具,按圈抽頭。那四人擲過骰子搬過風,
依東西南北四方坐定,然後「嘩啦嘩啦」地洗牌,重新將牌砌好。

    東風位的那家先撒莊,只見他將三粒骰子一把抓起,緊緊握住,向手中的骰
子吹了吹,然後往桌裡一擲。

    「七對門。」四位依序拿牌,這四圈牌,正由剛上桌的老伙子起莊。等四人
拿玩十六張牌後,老伙仔先開門,然後說道:「請補,西風。」

    其他三人,依序補了牌後,這揚麻將正式開始。坐在老伙仔右手邊的,說道
:「大家先自我介紹如何。」

    老伙仔首先道:「我姓李,喊我阿雄就行了。」

    這桌的其他三位,從阿雄右邊,依次為黑龍,水雞和馬沙,這些都是他們四
位的綽號,叫起來也順口。

    遊子作莊,先出了一張西風,接由黑龍摸牌,他也打出了一張西風,小雞跟
進,不過馬沙竟意外打出了一張一餅。

    「馬沙,你想死了,老子牌好得嗄嗄叫,干,你沒牌出啦。」阿雄不高興地
叫道。

    按照麻將的規矩,如果三家打西風,其中一家打一餅的話,這局牌即要重來,
因為一餅又叫一筒。打牌是有忌諱的,一筒之音與一同相近,所以牌面即變成一
同歸西,按規矩又得重新撒骰子,再抓一次牌。

    「他媽的,死馬沙,也不避點忌諱,你再搗蛋胡搞,老子可不饒你。」阿雄
邊扔骰邊罵道。

    「好啦,九點,抓牌吧。」黑龍客氣地說道。

    「哇,九點,哈哈,這叫做狗頭落地,看來你要掛啦,嘻嘻……」馬沙故意
刺激阿雄。

    「他媽的,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老子是越咒越發。」阿雄反頂了回去。

    馬沙聽了,又頂了回去,說道:「一個嘴,恰若雞母的屁股,有本事就使出
來,別光說不練,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哼。」

    這一來一往的鬥嘴之後,四人開始聚精會神地打牌,個個沉默不語,屏息作
戰,想必是想得到頭籌。

    此刻,鍾家信走到推三官的一張賭桌,一雙眼睛緊緊盯在一個人的身上,這
個人是個女的。她穿著件輕飄飄的,粉紅色、柔軟的絲袍,柔軟得就像貼紙一般,
粘貼在那標準而又勻稱的胴體上。那件絲袍薄得幾乎透明,從外往裡望,你可見
到那光滑如白玉的誘人皮膚,真是挺引人注目的。

    她那張臉蛋上未施一絲脂粉,尤其是那對明亮又圓大的眸子,水汪汪地,正
是上蒼賦予她最好的東西了。

    鍾家信屬於美男子,但這女人連眼都沒眨一下,別說滑動那兩顆大眼珠了。
鍾家信對她來說,只是一個男人,一個很普通的男人。

    不過,鍾家信卻把兩眼一動也不動地死盯著她。

    「這場子裡好看的娘們多的是,公子爺為什麼偏偏盯著她。」一位中年賭徒
在一旁低聲對鍾家信說,鍾家信回答道:「因為她沒理我。」

    那位仁兄又道:「公子爺,你難道想叫所有的娘們一見到你,就趴著吻著你
的腳尖啊。」

    鍾家信歎了口氣道:「沒那麼嚴重,她至少可以看我一眼的,至少我也不是
個很難看的人呀。」

    那中年人又道:「就算你想和她怎樣,最好也要離她遠一點,最好別來第三
類接觸搞第四台,否則……」

    「否則怎樣,哼,我就不信邪,難道她會吃人。」

    「吃人倒不會,我知道她是個火山口,當心被燒成木炭,我看還是保持距離,
以策安全。」

    鍾家信從臉上露出一股傲容,嘴角微勾,一笑置之。他微笑著走過去,筆直
的向那座活火山走了過去,無論是龍潭還是虎穴,他都要闖她一闖,現在他只想
征服這座火山,這就是年輕人不服輸的性格。

    這女子名叫盈盈,外號小辣椒。盈盈很有味道,那當然不是脂粉的味道,也
不是汗水的味道,更不是酒味。有種女人就像一株水仙,清香而又成熟,無疑地,
她就是這種這種女人。

    兩天前,鍾家信或許不會這樣。但自從與桃花仙子有了一層密切關係後,就
變成了一個探險家,他想探探這座火山。幸好他沒魯莽,冷靜地走到她的身後停
了下來。

    盈盈沒有回頭,嫩而白的纖纖玉手上拿著一疊籌碼,正在考慮著不知該押幾
道。因為她今天手氣背,心想著該下還是不該下。

    她還在思索著,鍾家信眨了眨眼,偏過頭去,在她耳畔輕輕說道:「這一道,
應該押上三道賭。」

    盈盈沒理他,從手中拿了一個籌碼,放在自己面前。莊家開始發牌,一明兩
暗。她隨手拿起那兩張,用手慢慢地掀開,瞇了瞇眼一瞧。

    「三公,哼,倒霉。」原本可以贏三道賭的,可是她竟押上一個籌碼,她雖
然贏了,但心中卻是不甘,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鍾家信一跟,扭頭就走。

    鍾家信聳聳肩,發出一聲無奈的苦笑。有些女人就是這樣,天生就有一種叛
逆性,尤其是反叛男人。鍾家信究竟經驗不夠,不瞭解女人的心理。

    盈盈已穿過人叢往外走,她走路的時侯,也有一種特別迷人的韻味和風姿。

    「像這種有味道有氣質的女人,一萬個人裡面也難找到一個,錯過了實在可
惜。你若不追上去,一定會後悔的。」鍾家信暗忖著。年輕人誰沒有好奇心和好
勝心,所以他立刻就追了上去。

    這時,那位中年人又追上來說道:「公子爺,你真要去探險不成。」

    鍾家信道:「是啦,我不但喜歡冒險,我還喜歡吃辣椒,尤其是小辣椒。」

    那中年人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傢伙,有膽識,有氣愧,可是你得小心才是,
火山固然危險,可是裡面更可怕,隨時都會爆發的。」

    鍾家信道:「你有爬過嗎。」

    中年人笑了,當然是苦笑,直到鍾家信走出了門,他才歎息著喃喃說道:
「火山不發則已,如果真爆發了,最多也只能被岩漿燒一次,因為一次已經可以
將人燒死。看來,得趕緊通知柳長老。」

    原來這中年人是丐幫的人,受桃花仙子之命派來暗中保護鍾家信的。

    稀疏的星月依舊,淡月依然慘淡。夜己深,深得平靜如水。人車都靜止了,
外面的一切,就好像被凍結一般,冷淡黑漆,寧靜無聲,這使得一切增添了幾許
的神秘和刺激。夜色昏淡,微風徐徐,偶爾也有稀疏燭火搖晃著。小辣椒盈盈在
前面走著,身上依舊薄紗披身。鍾家信在後頭跟著,輕紗隨風飄動,更增加了她
的風采和韻昧。

    暗夜冷寂,黑街沒有別人,此刻顯得長又長,就像沒有終點的道路。盈盈突
然回過身,瞪著鍾家信,一雙眸子看來冷如冰霜,毫無感情。

    鍾家信也只好停下腳步,朝著她傻笑,盈盈忽然道:「你跟著我,到底有什
麼企圖。」

    「企圖倒沒有,不過,我害你沒贏夠,心裡難受,所以……」

    「所以你想賠我。」

    「對,在下正想陪你。」

    「不知閣下想如何賠我。」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找個地方陪你羅,你住的客棧如何。」

    「哼,下流。你有沒有搞錯,我說的不是陪伴的陪,而是賠償的賠,哼。」

    鍾家信俊面一紅,好在黑夜看不清楚,否則可糗大了。他本來面皮就薄,碰
一個釘子後,再也厚不起臉皮糾纏了,於是扭頭就走。

    街道很長,雖然雙方走的都不快,但背道而馳,距離就越拉越遠了。

    陡地,黑暗中衝出四條猛漢,兩人扭住她的手,另兩人抓住她的腳。

    「你、你們想幹什麼。」她驚呼了一聲,真想給這些人每人一巴掌,但是力
不從心,瞬間已被四人硬生生的抬了起來。

    這一聲驚呼驚動了鍾家信,他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只可惜他天生就是多事的
人,要他眼睜睜看著四名大漢欺負一個女人,那簡直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四名猛漢剛剛得手,前行未出數步,就發現一位英俊公子哥兒的人忽然閃到
他們面前,只聽得冷冷地道:「兄弟,先放下她,再爬出去,誰敢不從,我就把
他的下巴打碎。」

    這四位猛漢自然不是乖乖聽話的角色,可是等到有兩人的下巴真的被打碎之
後,不聽話也不行了。於是四個人都乖乖地趴在地上,爬出了街道,向黑巷裡逃
命。

    這時侯火山彷彿已經靜止了下來,因為她整個人都已被嚇軟了,居然在求鐘,
家信:「我就住在附近,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她住得並不近,鍾家信卻一點也沒埋怨,他只希望她住得越遠越好,這樣就
越有親近的機會。

    坐了街角處一輛馬車,盈盈招呼車向西行。她一直都倒在鍾家信的懷裡,好
像連坐都坐不直似的,幸好他們坐的是馬車,否則鍾家信不把手抱麻了才怪。

    馬車「嘀達嘀達」地向前跑著,盈盈笑了,這次是真的在笑,自然地笑,發
自內心的笑。

    「你認識剛剛綁你的四人嗎。」盈盈搖搖頭。

    「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呢。」鍾家信又問著,盈盈想開口,可是卻又紅著臉
垂下頭,一句話也沒講。

    鍾家信沒有再問,男人欺負女人,有時候根本就不需要什麼理由。何況,一
個像她這種動人的少女,本身就已經是個很好的理由,足夠讓很多男人想來欺負
她。

    馬車走得並不快,車廂裡很舒適,坐在裡面就好像坐在搖籃裡一般。盈盈身
上的香氣,彷彿幽蘭,清雅而迷人。這段路就算走上個一年半載的,鍾家信也不
會嫌它太長太久。

    盈盈忽然道:「我的家就住在雅音小築。」

    「雅音小築是什麼地方。」

    「剛才我們已經走過了。」

    「可是你……」

    「我、我沒叫車子停下來,因為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去。」

    鍾家信忽然發覺自己的心在跳,跳得非常厲害,就好像跟跑完百米之後一樣。
若是有個像她這麼樣的女子,依偎在你的身旁,告訴你今夜不回家,我敢說你的
心一定跳得比鍾家信還快。由於剛才的軟釘子,鍾家信一再告訴自己千萬別自作
多情,自我陶醉,但是他的手卻不聽指揮的去多情了。

    也許是剛才鍾家信從四個兇猛大漢手中把她救了下來,她對這個人改變了觀
念。火山品爆發了,她猛地回過頭來,抱住鍾家信就是一個長長的吻。是感激,
是報答,抑是仙女思凡。

    每當馬車跳動之際,鍾家信那強壯的手腕就從盈盈的乳房下強而有力的往上
頂著。當盈盈第三次坐不穩時,鍾家信的右手使勁的攬住她的後腰,左手則抓住
那件薄紗,而偏巧居然抓著胸前那團肉。

    不這麼做,就支持不住即要往後仰的軀體,盈盈很可能跌出車廂外。好像除
此之外,別無辦法似的,而且動作又是如此自然。但鍾家信的手卻不再從乳房上
移開,而盈盈也期盼他就這樣繼續下去。

    在這成籟無聲的夜晚,沒有其他乘客的車廂裡,他們二人變得更加大膽。尤
其是盈盈,此刻完全失去了自制,暴露了小辣椒的火爆動作,她那纖纖玉手放在
鍾家信那興奮而隆起的部位,他用力且結結實實的緊握著,猶如溺水者抓緊一根
圓木似的。

    圓木,對了,此時盈盈手中所緊握的看起來就像圓木棒,她已沉醉在這氣氛
中,她隨著鍾家信的愛撫,全身乏力的靠在他那結實、粗獷的胸懷裡。

    鍾家信把她扶正,用手輕解薄紗,把褻衣拉掉,那對豐滿的乳房即刻呈露在
眼前。挺硬的乳頭繃彈而出,興奮的椒乳脹得十分結實,鍾家信彎下身子,把乳
頭交替的吸吮著。左手從裙下伸入,當他觸及隱藏在褻褲底下的柔軟絨毛時,盈
盈已興奮得濕成一片了。他的手指再度逼進,如活生生的螃蟹似的,在裡面游來
游去。

    稍顯粗糙且靈活彎曲的手指,令盈盈有意想不到的刺激。每當鍾家信的手指
用力時,盈盈總有股莫名的衝動侵襲著她,抱緊他的頭來支持欲往下墜的身體。
這種動物本能的慾望,以往從未感覺到過。以住,她也和其他男人發生過這種事,
但卻從沒有給她這種感覺。

    很快的,兩人的衣服都被冷落在旁邊。沒有任何的序曲,前奏曲對他們而言
已無必要,為了爭取時間,那春宵一刻值千金,鍾家信已顧不了那麼多了。

    馬車依然在繼續行駛,車廂內搖晃得很厲害。盈盈雙眼微閉,正準備迎接任
何加諸在她身上的肆虐風暴。

    鍾家信以半蹲的姿勢逼向盈盈,盈盈則將上身靠在車廂後壁木板上,兩條粉
腿被大大的分開。由於車子的搖晃,鍾家信試探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他雖然有了
實戰的經驗,但畢竟不能與經驗豐富的肉場老將相比擬,因為老將們更能適時捕
捉時機,乘隙滲入。如此一來,他又急又慌,那根火熱的圓肉棒在盈盈雙腿間撞
得她好不難受。

    二人重新調了一下姿勢,盈盈將上體再往下移,雙腿又分開了許多,好讓他
能夠順利地各就各位。同時,她的右手握著那根圓肉棒,將它引導至那已流出了
岩漿的火山口。

    鍾家信雙手抱緊著盈盈的腰部,用力一挺。「滋」的那根特製的圓肉棒便全
給吞了下去,愛的樂章就這樣開始演奏了。當他那特製的圓肉棒一口氣攻入時,
盈盈感到一陣劇痛,使她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鍾家信真是得天獨厚,父母賦予了他充沛的資本。盈盈覺得這種痛楚是充實
的,歡愉是前所未有過的享受。他們二人就在這快速行進而搖晃的車廂中進行著
緊張又刺激的偷情遊戲,這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只見,鍾家信狠命地摟住盈盈惟恐失去她似的,他的後腰在做上下左右扭動
著,運用著心力和內在的勁兒,把圓肉棒的前端向盈盈那水火的最深、最癢處,
也最容易爆出岩漿的地方頂去。

    不一會兒,盈盈也把肥臀扭轉著,將肥美的寶蛤逢迎著,配合他的每一次抽
插扭轉著。

    他們這樣細膩密合的干了約盞茶時光,「滋滋滋」的抽插怪聲一陣陣的在他
們耳際響起,原來盈盈已被插得排放出多量的污水來,那滑滑的液體更使他們的
性器美妙地吻合著。

    盈盈雙目微閉,銀牙暗咬,因為從前那些男人給她的那種刺激雖能在淺溝壁
上摩擦發生快感,但就是比不上現在這樣整根塞在花蕊上摩擦旋轉,來得勾魂蝕
骨。相信世上每個女人都會希望這種神仙般抖顫快感,現在的盈盈僅存的一絲理
智也消失殆盡,她已完完全全屬於鍾家信了。

    鍾家信那粗大的圓肉棒脹滿勁道,欲脹欲裂的緊頂著她的花心,那碩壯的身
軀壓得她動彈不得,連氣都喘不上來,盈盈則任由鍾家信蹂躪,摧殘著。

    鍾家信的動作剛開始是笨拙的、溫柔緩慢的,然後逐漸的加速、粗暴,似乎
想一下子就把她的本壘板給刺穿、打爛。盈盈的脈搏也跟著賁張、急奔,全身都
幾乎溶化。鍾家信的雙手移至她的豐臀下,用力將盈盈的下體拉向自己。

    一瞬間,盈盈已將他那慾念的化身迎入溫馨的水火洞裡,脹得有點崩裂欲出
的感覺。他們這樣舒服地摩擦了一會兒,盈盈好像已被他挑逗得進入另一種慾火
熱焰的境界。她把寶蛤拚命地向前挺,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鍾家信被她這種反攻的姿態逼得顯出一種怕人的野性徵兆,他的眼中射出男
性的慾火燒心的特有光芒,他的手用力地抓握著盈盈胸前那對豐滿的乳峰,並不
斷吻她捏她揉她,下體則狠命的展開肉搏戰的衝刺。右方刺,左方刺,上刺下劈,
衝刺衝刺,總之他好像要把她吃掉一般,盈盈這時好像也進入了死去活來的狀態。

    「好美好美啊,想不到會這樣舒服唔,太棒了,用力用力干吧,我的心頭在
冒快樂的火花啊,爽死了,真好啊。」

    在一陣高潮過後,兩人似乎都有點疲乏,只好暫時休兵,在原地呈著膠著狀
態。兩人的額頭上都已冒汗了,他們相視而笑,笑得好不開心,好不舒暢。

    半晌,鍾家信再把盈盈的雙腿往外盡量分開,他下半身的姿態也紮穩了些,
接著便開始另一波攻勢。

    這一次,他改變了戰略,不是人海戰術,而是游擊戰。他把圓肉棒慢慢的往
外抽出,抽到只剩前端含在淺溝兩壁時,便用手握住。在盈盈的火山口邊沿縫隙
裡上下擂搗幾次,然後又以同樣的速度往裡面塞。

    他們那話兒互相吻合的狀態,有如火車的活塞桿,支支的插入於氣箱的圓筒
口內。他每動一下,盈盈便樂得顫抖一下,這是很微妙的韻味。「劈滋劈滋」和
「啪滋啪滋」的盈盈開始唱歌了,她被這一波的攻勢,打擊得喘不過氣來了。

    「好美,真的好美,美妙極了,太棒了啊,好好舒服喔,好好呀……」她呻
吟著,同時雙手用力地在鍾家信的背肌上拍抓著。

    鍾家信有了跟桃花仙子那些的經驗,知道盈盈又是高潮即將來臨了,他的雙
手立即按住聖女峰,毫不留情的揉搓起來。全是,他的下體那根圓肉棒展開了根
之二十五法,在做一抽二插三擂弄,四送五挑六轉勾,時而高吊四平轉而仙人坐
洞的招式干弄著。但他並沒有完全像火車頭那樣,他沒有加速,只是永遠那麼的
緩慢,那麼的溫柔細膩。

    那種恆心的持久和那種快感的持續不絕,真使得盈盈樂到瘋狂。盈盈不停的
叫著好,並且四肢爪舞,奶顫臀搖,她的女性全能野態,此時已經表露無遺,淋
漓盡致。

    鍾家信不愧是內功深厚的年輕人,他那持久的體力,在這種搖晃顛簸的車廂
內仍然表現得這麼好,實在是不容易,何況,這只不過是第二次臨床實習。

    他們倆也許又有點累了,雙方又回到集結地區重新佈置,準備另一波的攻防
戰。盈盈的兩腿內側已被污水染濕了,然後流向木板,再滲向木內。因此,那木
板已被弄濕了一大片。

    稍微的休息後,鍾家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忽然想到野狗交合的那種姿勢。
於是,把她翻過來趴在木板上,把那個雪白肥大的粉臀高高翹了起來,握著自己
的圓肉棒,猛的插進那一張一合的蟾蜍嘴裡。

    這一下插得又滿又狠,盈盈「哎呀」的叫出了聲。鍾家信則伸出雙手,去捏
弄她前面那對堅挺的乳房和兩粒大奶頭。

    盈盈從來沒有嘗過這種野狗交媾式的招數,蟾蜍嘴被他猛抽狠搗,再加上雙
手捏弄乳頭的快感,這滋味還是第一次享受到的。尤其是鍾家信的圓肉棒的頂端,
次次都碰到她的花蕊,帶來一陣陣酥麻、酸癢。淺溝兩壁的嫩肉被粗壯的圓肉棒
脹得滿滿的,在一抽一插時,被圓肉棒上凸出的大稜溝刮得更是酸癢不已,真是
五味雜陳,妙不可言。

    興奮和刺激感使得盈盈的肥臀左右搖晃,前後挺聳,配合著鍾家信的猛烈的
抽插。

    這一回,鍾家信改變他的慢動,他的下體已在進行快速的抽插了,既快又猛。
只見他瘋狂馳騁,死緊的抵著盈盈的身軀,好不憐惜的抽插狠幹。

    「啊啊,花心又酥又癢啊,水出來了唔,太舒服了,太美了啊,唔唔……」
盈盈被他這一陣密集安打幹得欲仙欲死,好在車廂堅固,包得緊緊的,要不然准
會被趕車的聽到。

    鍾家信此時乘勝追擊,將盈盈攔腰一抱,然後自己靠在車廂的板壁,雙腳的
姿勢站直了。他只覺得她的花蕊就像蟾蜍咬金線似的一夾一夾的咬吮著圓肉棒前
端,一股像泡沫似的熱液就像消防桶打開了鍵鈕,直衝而出,流得木板上一大片。
而他自己也將達到交貨的巔峰,為了使她更痛快,他將圓肉棒在裡面攪動,一左
一右的抽插,研磨著她的花心。

    「盈盈,你挺快點,我快要扣扳擊發射了,快啊。」

    盈盈的腰臀都扭動得酸軟無力了,聽到他的叫聲,急忙鼓起餘勇拚命的左右
前後挺動,把一個肥臀搖擺得像跳草裙舞似的那樣快。鍾家信只感到盈盈的花房
開合的更快,吸吮得圓肉棒前端更緊更密。

    「哎呀,害死人的哥哥,我又要洩了。」

    「盈盈啊,我的也給你。」鍾家信的圓肉棒被盈盈的溶漿再一次的衝擊,一
陣舒暢,一癢一麻,一陣流彈飛射,打得盈盈大叫一聲:「哎呀,燙死我了。」

    二人都達到了性的滿足、欲的頂點,就在馬車內相擁相抱、魂遊太虛去了。

    星月稀疏,月華冷輝,此時的天色該是凌晨了,鍾家信在悠悠中醒了過來,
他首先發覺馬車停了,推開車門一看,趕車的沒有了,馬車停在一片曠野。同時,
他聞到一種異味,那是硝磺味道。

    在這曠野中,怎麼有這種火藥氣味呢。他立即感到不妙,連忙推醒盈盈,三
把兩把穿妥衣服,一式野鶴沖天,衝破了馬車的頂蓬,人已拔升而起。

    當他脫離了車廂,這才想起盈盈她不會武功,至少他沒有見過她施展武功,
因為她被四名大漢脅迫時就沒有還過手。所以立忙掉過頭來,準備去抱盈盈出來。
就在此際,「轟」的一聲巨響,接著冒出一團火花來。

    馬車爆炸了,炸得木屑紛飛,盈盈她沒有出來,當然也就凶多吉少了。爆炸
後的現場碎木片片,有些碎片中還粘著血跡、碎肉。

    鍾家信在餘悸中定了下來,他在想這次陰謀是對付他的,只可惜陰謀者未得
逞,反而害了盈盈一條小命。這人是誰呢,自己涉足江湖不久,並未與人結怨,
難道是冷泉莊。如果果真是他們,這種手段太卑鄙了,也太狠毒了。他默默的祈
禱著:「盈盈,你安息吧,我會查出真兇為你報仇的。」


                               第十六章

    八月二十九日,黃昏。黑風巖相對的兩片山壁高高聳峙在那裡,有如斜斜伸
展向空的巨大雙翼,山壁呈現著烏黑的色澤,以至西傾的陽光投射在這兒都泛著
陰暗了,巖下夾縫似的一條隘道,寬約丈許,略微彎曲的通過兩邊山壁的中間,
四周是隆起的坡地,野籐雜草密生,矮小的樹叢隨風仰俯,大概是此地風勢較為
強勁的緣故,草樹全長得低矮,簌簌拂動之餘,倒像是在朝著黑風巖不停的膜拜。

    隘道附近,時有人影閃晃,但數不清一共有多少人,亦難以確定都是些什麼
人,不過,有人在那裡決不會錯,金蜈門的人。這辰光,吹刮的是北風。

    摻加了硫磺硝石火藥末子的桐油總數是三十桶,都是用特大號的木桶裝盛,
每桶粗近合抱、高逾人腰,一輛雙轡蓬車上只能放置六桶,蓬車是分不同的時辰
個別進入指定的區域等候,然後在預定的時間趕到某一地點集合,五輛蓬車錯開
出現,並不起眼,而百十個人零散掩入,就疏疏落落的找不到人影了。在人鬼判
薛雷的調度下,大伙的行動非常順利,他們也盡量做到了不露痕跡的地步。

    鍾國棟當然不在現場,他已率眾趕往雙合埠,金蜈門囚禁人質的天風閣救人
去了。

    陪同薛雷到黑風巖來的,只有鍾家忠一人,餘下的全都是天馬堂的弟兄,包
括大鐵鏈任福、死不回屠鋒、雪裡紅紫谷、虎魚曹南,人手早已分配妥當,什麼
人做什麼事也已規定下來,何處潑油、何時點火,都經過預先的演練及臨場的模
擬,眼下只待測准風向,火燒連營了。

    薛雷屢屢將手指放在嘴裡沾濕,迎風測試,他腳步來回移動,隨時修正角度,
全神貫注的樣子,顯示出他對這次行動的重視與謹慎。五輛蓬車上的油桶業已卸
落,三十大桶桐油全部橫置於地,桶口對著傾斜的黑風巖方向,百來名漢子伏伺
草叢之內,執斧的執斧,拿著火種的拿著火種,個個寂然無聲,形色冷肅,一片
靜裡,殺氣卻已凝聚。

    鍾家忠蹲在薛雷身邊,他微微仰頭,問道:「薛大叔,時候差不多了吧。」

    薛雷也蹲了下來,表情嚴正地道:「還得再等一陣,等天色暗一點再動手。
你放心,金蜈門的人也不可能預料,大先生會在大白日的情形下到來。」

    鍾家忠道:「風向對麼。」

    薛雷頷首道:「風向正好,只等一聲令下,潑油燃火,包管燒得那些王八烏
龜蠍子輩雞飛狗跳。」

    打量著隘道那邊與這頭的距離,鍾家忠低聲道:「薛大叔,兩頭相隔約有二
十來丈遠近,火苗子一起,不知來不來得及圈住他們。」

    薛雷極有把握地道:「賢侄,你沒聽過風助火勢這句話,這北風刮起烈焰,
火蝗漫天飛竄,沾著哪裡燒哪裡,如今是秋旱物燥的時令,一朝大火燃起,即成
一片火海,人陷其中,想逃可就難了。」

    大鐵鏈任福在臉上抹了一把,笑道:「只不知能燒掉金蜈門多少熊人,但願
燒淨了那一窩子雜碎才叫大快人心。」

    薛雷目光閃爍,磨牙如挫:「這是天火霹靂哪,金蜈門做惡多端,報應的時
辰到啦。」

    說著,他望望天色,而暮靄已起,幽光四合,大地緩緩融入一片陰暗之中,
要放火燒人,似乎是時候啦。

    薛雷煞氣盈面,眼角斜吊,兩邊的太陽穴高高鼓起,這一刻,人鬼判的真面
目暴露了,聲音更是從齒縫裡進出來的:「潑油。」

    三十隻油桶,每隻油桶有兩把開山斧侍候,薛雷一聲令下,六十把開山斧同
時揮動,斧起斧落,桶蓋紛紛暴散,褐黑的油汁立刻傾湧而出,當黏稠的桐油甫
始四溢,薛雷又一聲叱喝:「點火。」

    於是,火摺子迅速抖燃,一道道的火苗就宛如一條條吞吐中的赤紅蛇信,火
苗子又飛蝗似的溜射出去,點點焰芒沾上稠油,先是發出一陣密集的輕爆聲,隨
即「轟」聲震響,無數道竄跳的火蛇便連成了一片火海,強烈的北風吹拂著火勢,
大火立刻卷揚奔騰,以令人難信的快速朝黑風巖的方向蔓延。

    望著遍地遍野的熊熊火焰,鍾家忠不由目瞪口呆,嶗山起火的光景,已是觸
目驚心,但卻不像眼前的情況這麼壯觀。火舌卷噬著地上的一切物事,無論是草
木籐蔓、飛禽走獸,無論是土石巖壁、溝窪丘壑,烈火瘋狂的掠著,甚至把半邊
天空都燒得通紅。灼熱的空氣向週遭擴散壓迫,濃煙嗆得人心肺欲裂,呼吸困難,
而劈啪爆炸的聲響不斷傳來,時時還夾雜著烈火迴旋的轟隆聲、氣流湧蕩的撕裂
聲,黑風巖左近不像是黑風巖,而是變成真正人間赤煉地獄了。又有幾個金蜈門
的徒眾,能逃過此劫。

    強忍著那股幾近窒息般的痛苦,薛雷拉開嗓門大叫:「夥計們,走人啦。」

    百來人的行動就像一陣風,有的搭上蓬車,有的支使兩條腿,各自朝著不同
的方向逸去,黑風巖火勢正盛,放火的主兒卻早撤得鬼影不見了。

    馬蹄聲急劇的敲打著地面,宛苦擂鼓,鍾國棟帶著愛妻陳玉卿、屈元蒼手下
的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黑猿卓宣,一行五人五騎,快馬加鞭的往雙合埠趲
趕,他們希望盡量爭取時間與空間,趁金蜈門內部空虛,並且黑風巖中伏的消息
傳到之前搶先動手,只有在這種情形下,救出鍾惠瑤的機率才高。

    打昨夜開始,這一陣狠攆,已足足奔馳了近四個時辰,一路上有快有慢是不
錯,人釘在馬鞍上總是夠折騰的,天剛濛濛亮,馬匹已經疲態畢露,噴鼻低嘶之
余,勢子亦逐漸滯緩下來。

    個頭魁梧,面生白斑的白斑鯊謝磊不停移動著臀部,邊慢下坐騎。陳玉卿目
睹此景,低聲對鍾國棟道:「國棟,咱們也趕了這一陣子了,真個人困馬乏啦,
是不是可以暫且歇息一會,養養精神。」

    鍾國棟忍住一個哈欠,點頭道:「好,咱們便找個合適的地方歇歇馬。」

    前行的白斑鯊謝磊指著路邊不遠處的一片松林,搭著腔道:「那片林子似乎
還清靜,大先生,大伙就到林子裡打尖歇息吧。」

    鍾國棟順勢望過去,蒼幽幽的松蓋如傘,一朵接一朵的層疊著,尚未入林,
打眼便覺得一股清涼,他滿意地道:「好吧,謝磊,你帶路,就是那裡。」

    五人五騎掉轉馬頭,潑剌刺地轉向松林奔去,接近林邊,又喜見滿地野草鋪
陳,草色雖已泛黃,卻柔軟細緻,此時此地,不啻是上好的襯褥,大大的享受了。
下馬後,黑猿卓宣便將各人的馬牽到一邊上栓,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則早已
迫不及待的橫身躺下,雙臂為枕搶先尋起夢來。

    陳玉卿也倚在一根巨松底下打盹,鍾國棟一隻手搓揉著腰眼,邊習慣性的移
目四顧,等卓宣過來,他才去到一棵虯松下倚坐,看情形,他累是累,卻不像有
困上一覺的意思。

    卓宣長長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盹一會,大先生。」

    鍾國棟用力揉著兩額的太陽穴,說道:「還不怎麼困,這裡隔著雙合埠已不
足五十里路,我們的行藏要越加小心,不能出錯,你們睡吧,我來守著就是。」

    一骨碌仰躺下來,卓宣側過臉來道:「大先生,你內力精湛,我們可較你不
過。這一夜猛趕,渾身骨頭架子全像散了,再不補回一覺,恐怕連馬背也爬不上
啦。」

    鍾國棟淡淡地道:「你就好生歇息,養足力氣,今晚上尚有重頭戲等著上演
哩。」

    卓宣才閉上眼睛,說話已帶幾分含糊了:「誤不了事,大先生。」

    三個人的鼾聲此起彼落著,陳玉卿似乎也進入了夢鄉。這時除了鼾聲之外,
林中是一片寂靜,鍾國棟睜著的雙眼卻似受了鼾聲感染般漸覺澀重,他實在是不
想睡,但神智慢慢的模糊起來,眼前彷彿有一汪黑潮,無聲無息的上升浸漫。

    突然間,他似乎聽到一丁點聲音,雖是一丁點,卻絕對異乎尋常的聲音。這
聲音有如一根尖針戳刺他的神經,使他驟而驚醒,並立刻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搜
視,這一看之下,連僅存的一絲倦意也倏掃而光。

    他看到一個人,一個渾身血跡斑斑、步履踉蹌的人,這人身著黑衣黑靴,頭
戴黑色面罩,雙手分提皮盾與尖矛斧,正搖搖晃的從松林的另一邊走了過來。不
錯,是金蜈門的人。

    此時此地,驟然見到這麼一個來自敵對幫口的人,鍾國棟卻並不緊張,因為
從那人渾身血跡、行動蹣跚的情況來看,即使不到奄奄一息的程度,也決不會帶
有多大的危險性,對一個造不成威脅的敵人,還有什麼好緊張的。於是,鍾國棟
只是站起身來,緩緩地站起身來。

    黑猿卓宣的警覺性也很高,幾乎就在鍾國棟站起身的頃刻,他亦一骨碌躍挺
在地,緊跟著陳玉卿、狂棍岑春年、白斑鯊謝磊也各自驚醒,儘管兩眼朦朧,本
能的反應卻促使他們翻撲於側,同時亮出傢伙。

    當金蜈門的這一位突兀與鍾國棟等人目光相對,他的錯愕驚悸顯然更要超過
鍾國棟等人,但見他全身猝而僵直,眼珠鼓瞪,彷彿見了鬼一樣搖搖晃晃的往後
退出幾步,半聲噎叫由喉管透出,像猛的吞下了一枚火燙栗子。

    白斑鯊謝磊驀地一聲暴叱,咧開大嘴,露出兩排白牙森森的大嘴,嘿嘿獰笑
道:「好朋友,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且先就地活宰了你,再
到雙合埠去殺他娘一個滿堂紅。」

    那人喉管中呼啦著痰音,好半晌,他才聲調微弱的回話:「各位莫不是怒漢
坡的天馬堂朋友。」

    謝磊重重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惡形惡狀地吼喝:「娘的,少拉近乎。不錯,
我們所屬的碼頭確是天馬堂,卻和你們金蜈門扯不上半點情份。朋友,哦呸,你
不要令我作嘔了。我們彼此之間,不但稱不上兄弟,深仇大恨倒早擱著那麼一筆。」

    那人放下左手的皮盾,回首朝著鍾國棟道:「這位,在下假如沒有猜錯的話,
可是鍾家堡鍾大堡主。」

    鍾國棟淡淡的說道:「不錯,正是鍾某,不過閣下似乎與鍾某並非朝過面。」

    那人努力擠出一絲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又道:「是金蜈門所屬,就該認
識得鍾大堡主的,因為駱孤帆已給影傳諭所屬,所以在下一眼就看出來了。」

    鍾國棟平靜的說道:「貴門主如此看得起在下,鍾某榮幸之至。」

    那人又道:「鍾堡主,請你聽我說。昨天以前,我是金蜈門的一員,如今我
卻不是了。更明確的講,我和各位一樣,也與金蜈門有那麼一筆血海深仇擱著。」

    謝磊疑惑間仍然厲色道:「少來這套障眼法兒,天下有這麼巧的事。沒碰上
我們之前你是金蜈門的人,碰上我們你卻變成倒戈急先鋒啦。娘的,我看你是為
了保命,八成在胡扯一通。」

    慘白的面容起了一陣痛楚的痙攣,這人似乎不願多做爭辯,他艱澀地道:
「人要臉,樹要皮。朋友,廝混江湖,表的是節,爭的是氣。老兄,我再怎麼窩
囊,也算金蜈門的刑堂先斬手之一,若非為了身負冤屈,脫離金蜈門,即使眼前
情勢不利,卻尚不至於怯懦到唾罵自己堂口以求保命的地步。」

    謝磊側首看了鍾國棟一眼,鍾國棟微微點頭,接上來道:「朋友高姓大名。」

    那人吃力地道:「我叫郭亮,一般道上同源,都習稱我為地趟腿。」

    鍾國棟道:「不錯,我聽程姑娘說過你的名號,你曾犯過一次門規,是程良
力保才不至被處死,而你又感恩圖報,私自放走了程姑娘。」

    郭亮注視著鍾國棟,面露喜色道:「程姑娘果然在貴堡,她可好。」

    鍾國棟道:「目前尚沒有發生什麼危險。」

    郭亮道:「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鍾國棟淡淡一笑道:「郭朋友,據在下從程姑娘嘴裡獲悉,貴門要攀到刑堂
先斬手的位置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除了個人能耐、功夫、機智須屬一流佳材之
外,尤其對金蜈門的忠貞程度更為不可或缺的條件,你好不容易巴結到這個差事,
足以證明你是金蜈門的中堅分子,卻又怎麼弄到這等下場。」

    郭亮望先不回答,只沙啞地道:「鍾大堡主,我實在支持不住了,請你允許
我坐下來歇口氣。」

    鍾國棟一邊親自過來扶著郭亮坐下,邊吩咐岑春年、卓宣兩個取水拿藥,暫
且先替郭亮潤喉療傷。

    清洌甘涼的飲水滑入喉中,浸潤在傷口上,郭亮熨貼的不止是官感間的快意,
更是內心裡的迴盪。險死還生,落難潦倒的困境下,他做夢也想不到,搭救自己
的竟是一干往日的仇敵。

    鍾國棟沒有說話,只目注著岑春年與卓宣在為郭亮身上的創傷清洗敷藥,郭
亮這身傷可真夠瞧的,深深淺淺,大大小小,怕沒有七八處。血浸透了衣衫,又
結成硬痂,沾粘得一塊一塊,一團一團,卓宣用匕首小心的割切著他的衣裳,偶
而牽扯傷口皮肉,痛得郭亮滿頭大汗,磨牙如挫,卻就是不哼一聲。

    折騰了好一陣,總算大體包紮妥了,不但郭亮的臉孔已經白中透青,就岑春
年、卓宣二人亦鼻尖沁汗,微微帶喘。這時,鍾國棟笑道:「怎麼樣,感覺上是
不是舒坦了一點。」

    郭亮雖然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卻仍然不免有些激動:「鍾堡主,你的寬
懷大度、恩怨分明,我郭亮必然至死不忘,永誌在心。大恩不言謝,我記著了。」

    鍾國棟擺擺手道:「用不著客氣,郭朋友,同在草莽飄泊,這一點道義,相
信多數人都有。」說著,語聲一頓,接著道:「郭朋友,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跟金
蜈門的血仇過節了吧。」郭亮舉起皮囊喝了口水,整理一下思緒之後,低沉地說
道:「此事起因應該從程姑娘的未婚夫玉龍候明說起,他厭惡古風的作風,不惜
勾結外人剷除古風的實歷程,事機不密始於牽連到他的岳父髯獅程良。」

    鍾國棟道:「程良後來不是也遭碧眸古風的毒手了麼。」

    郭亮道:「是的,程良對我有救命之恩,他遇害之事,後來程姑娘被掠,是
我不顧一切後果,在行刑前一天晚上偷偷將他放走,並親去門主面前陳情領死,
我自己也知難免一死,意外的竟被門主赦免。」

    重重一哼,白斑鯊謝磊答腔:「這麼說來,你的那位門主倒是挺仁慈的羅。」

    郭亮苦笑道:「我當時也有兄台同樣的想法,但在古風及他的同路人眼中我
卻是肉中刺。」

    鍾國棟閒閒的說道:「郭朋友,聽你一席話,大概朋友便是被古風他們鬥爭
垮下來的犧牲者了。」

    郭亮神色陰晦的說道:「不錯,他們隨時隨刻都準備鬥垮我。但我這先斬手
是靠著功績硬攀上來的,我平日生活也十分檢點,並無錯處捏在他們手中,因此
也就對我無可奈何。直到這次大舉侵襲貴堡損兵折將,他們硬說程姑娘受貴堡庇
護,而我卻是暗通消息出賣組織,他們不由分說便將我五花大綁監禁起來。堡主,
我是刑堂的人,自然懂得事情的嚴重,出賣組織,與敵互通消息,無論是哪一條
都能死上千百次。急切之下,我要求立刻見大掌法,他們來個相應不理。在這種
情形之下,我的經驗告訴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鍾國棟同情地說道:「郭朋友,顯然你又另外找到了生路。」

    郭亮音調澀緩地說道:「這條生路也叫僥倖,當天晚上,石牢裡值班守衛的
四名小兄弟中,有一個恰巧是我帶過的夥計,我和他,有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遇
合。一年多前,這名小兄弟擔任刑堂傳遞工作,因為喝多了兩杯酒,把一件刑堂
指示下面徑行暗殺的信函丟了,這個過失非常不小,追究起來也有掉腦袋的可能。
這小子平日就機伶乖巧,很得我的喜愛,當他氣急敗壞的跑來求助於我時,我想
都沒想便設法替他解決了問題。事隔一年多,我早已把這段過往拋諸腦後,不料
他卻一直記著,唸唸在茲要回報我的施予,我出了紕漏,他認為正是機會,只苦
在人微職卑,插不上手。而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計的當口,刑掌輪派值夜的名牌裡
竟鬼差神使的掛上了他的名字,他在大喜過望下便馬上展開準備。」

    一番敘述下來,不但鍾國棟聽得入神,連天馬堂這三名鯊手也都聽得津津有
味,狂棍岑春年迫不及待地追問著:「他展開些什麼準備,他又是如何幫著你逃
出虎口的。」

    挑了岑春年一眼,白斑鯊謝磊沒好氣地說道:「看看你這德性,皇帝不急,
你這太監急個啥勁。」

    岑春年惱道:「你要不想聽,一旁涼快去,少他娘在這裡擾人興致。」

    鍾國棟笑著罵道:「看你兩人,都這麼一把年紀了,猶如頑童拌舌,像話麼。」

    卓宣忙道:「郭朋友,你就快往下說吧,沒看我這兩位拜兄全被刮鬍子啦。」

    郭亮沉沉地接著說道:「那小兄弟用的辦法也很簡單,他私下搞進了一隻鋼
鋸、一包蒙汗藥,鋼鋸由我自行鋸開枷鎖門柵,而蒙汗藥則由他們四個守衛一齊
服食,之所以這樣做,乃打算在事發之後,來個死不認帳。昨天晚上,他們大隊
人馬赴黑風巖之約,他們四人也通通服了蒙汗藥,我立即展開逃獄行動。老天憐
見,也終於讓我逃了出來。」

    卓宣急問道:「既然人已逃了出來,這身傷又是怎麼弄的,莫非金蜈門尚派
有追兵。」

    郭亮啞著聲道:「正是派了追兵,除了刑堂兩名先斬手,還有三名把頭,好
在大隊人馬已開往黑風巖,一些硬把手也不在。要不,縱使能逃出,中途也會被
截殺。就這樣,我還變成眼前這個模樣。」

    忽然,郭亮的目光游移,逐次掠過鍾國棟等人的面頰,帶幾分迷惑的問道:
「鍾堡主,各位不去黑風巖踐約,內情何在,我當然不敢深問,只不過我好像曾
聽到有人提到雙合埠,這雙合埠又是怎麼一碼事。」

    鍾國棟道:「不瞞你說,我們原本要去雙合埠天風閣闖關救人的。」

    一怔之後,郭亮哦了一聲,問道:「闖關救人,各位是救那位女娃子。」

    鍾國棟道:「不錯,那是我老二的女兒。」

    郭亮攤攤手,作了個無奈的表情,說道:「各位晚了一步,那女娃子……」

    鍾國棟急急的道:「怎麼,莫非……」

    郭亮忙道:「大堡主,請你讓我把話說完。那女娃子在三天前就被人救走了,
雙合埠那個大混混柴不同也被人家給宰了。」

    這個消息對鍾國棟來說,一則以喜,一則以驚,喜的是惠瑤已經脫險,驚的
是不知人現在何處。鍾國棟沉思片刻後道:「郭朋友,如果你暫無去處,不妨和
我們一同回去,彼此也好盤恆些時日。」

    郭亮毫不遲疑立表同意,他也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此時此景無論是朝哪一
方面去想,皆不容他從容離去。否則,就難免啟人疑竇,自己在替自己找麻煩了。

    於是,六人五騎,就又從原路圈了回去。

    當晚,天馬堂召開了一次集會,除了天馬堂首要人員,鍾氏一門全都參加了,
他們密議一番之後,只聽得薛雷說道:「大先生,你就多盤桓些日子,等弟兄們
打聽到二先生的確實消息,再去也未為晚。」

    屈元蒼擺擺手道:「老薛,老哥哥固然心繫家人,但主要的是《露寶真經》
的下落,他這悲天憐人之心,誰也阻擋不了。」

    當家的既已把話說明,其餘的人也就沒有話說了,不過,薛雷仍補上一句道
:「大先生,你與咱們當家的是十二支香、一杯血酒的兄弟,在江湖上無論發生
任何事,千萬要記得用本堂暗號通知兄弟們。」

    鍾國棟道:「一定,一定。」

    一言九鼎,不必再說什麼,這次緊急集會就結束了。至於討論了些什麼,也
只有他們與會者知道。但在就寢之前,鍾國孝卻提出了要求:「爹,你什麼時候
走。」

    「明早。」

    「孩兒跟爹一起去。」

    「不行。」

    「爹……」

    「不要多說了,留在這裡好好孝順你娘,有暇時勤練黑刀三反手,同時多向
叔叔伯伯們學習,去吧。」

    鍾國棟的話就是命令,鍾家孝自是不敢反抗。翌晨,鍾國棟果然走了,隻身
孤劍,投入了江湖。

    但是,他絕未想到孩子們也有不聽話的時候。他走後的第二天,鍾家孝就不
見了。第三天,鍾惠琴也相繼失蹤了。這一下可就天下大亂了,不只是陳玉卿憂
心如焚,屈元蒼更是暴跳如雷,罵得手下狗血淋頭,更是頒下天馬令,追查他們
兄妹下落。

    結果,派出幾批人俱都徒勞往返,急得屈元蒼腦門青筋暴漲,大發雷霆,最
後還是陳玉卿勸慰道:「不要著急,元叔,他們是找他爹去了,不會有什麼事的。」

    屈元蒼一歎道:「不管怎麼說,大嫂,我對不起老哥哥,老哥哥今後問起,
我這張老臉往那兒放。」

    陳玉卿道:「我這個做娘的都管不住他們,這怎能怪元叔你呢。」

    屈元蒼沉思片刻後道:「嫂子,明天我調派人手,投入江湖去尋找他們,萬
一他們不肯回來,也好多幾個幫手。孩子們初涉江湖,難免叫人擔心。」

    經過陳玉卿一再苦勸,但無法阻止屈元蒼的行動,最後總算取得一頂折衷協
議,由龍手人鬼判薛雷及大鐵鏈任福暗中保護陳玉卿母子婆媳去找鍾國棟,餘下
仍留堂口,一有消息,立即回報。

    冬陽,曖烘烘的,照在人身上十分舒適熨貼,是個散步活腿的好日子。為了
清醒昨夜緋色的夢,也為了有個獨自沉思的機會,鍾家信走出丐幫的總壇,偶偶
獨自走在一條碎石路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穿過阡陌縱橫的菜畦,來到那條鄉村道與官道交接的地
方,他猶豫了一下,正待舉步向官道對面那片樹林走去。兩邊的大道上,一陣隱
隱的馬蹄聲又將他邁動的步子引了回來。

    蹄聲很急,非常急,很狂,十分狂。放馬奔馳,雷滾密鼓,只見那沙塵飛揚,
灰煙漫天的情狀,業已可以斷定那些馬上騎士是如何狂傲跋扈,目中無人。鍾家
信生平最憎惡的就是這一類人,他討厭那些不可一世的角色,因為那些角色大多
在實際上並沒有不可一世的本錢。幾天以來,他一連所遇的有冷泉莊的人,也有
令狐世家的人,個個都是那麼狂傲跋扈,結果人人都不過如此。

    他搖搖頭,又開始朝著原先預定的目標,那片樹林子踱了過去,他的步履很
悠閒,很安詳,他不急著趕什麼,也無意為了來路上的那些狂悖騎士而倉促,他
並不喜歡倉促。

    於是,來騎以驚人的速度奔近了。並沒有回頭探視,聽覺已經告訴他,來騎
共有七乘。

    七匹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捲了過來,稍差尺許的揚著飛舞的灰沙已掠過鍾家
信身側,強勁風力帶著漫天飄落的風沙灑了鍾家信一身,那麼險的奔向前去。鐘,
家信恍若不覺,依然悠閒地安步往前踱去。

    驀地,七騎突然勒轉,在一陣「唏聿聿」的馬兒嘶叫聲中齊齊奔回,七匹馬
四散驟合,一下子便將鍾家信圍在中間,倒是相當的利落。

    鍾家信站住了,默默打量圍在四周,那七匹馬上的七個狂夫。這一看不打緊,
鍾家信幾乎目眥欲裂,怒火頓熾。

    七個人當中有一個坤道,白衣白褲,以外六個全是一色一式的黑色勁裝,胸
前繡有一隻金色蜈蚣。面對鍾家信的一位是乾乾瘦瘦的身材,襯著乾乾瘦瘦的一
張長臉,老是帶著這麼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這卻予人一種特別陰森冷酷
的感覺。

    此人之側,是一個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的人物。然後,就是唯一身穿白衣白
裙的坤道了,此女面色白的冷青,她右手枯骨爪,左手一個人頭骷髏,冷漠得宛
似冰塊雕刻的冰人。

    在鍾家信兩邊及身後的四個黑衣勁裝人,全是腰粗膀闊的彪形大漢,一個個
形貌強悍,生相猙獰,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這些人正是與鍾家信有毀家之
仇的金蜈門的角色,真個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是鍾家信沒有作聲,吭也不吭。

    豹頭環眼的人瞪著他,突然叱喝道:「兔崽子,你是幹啥吃的。」

    鍾家信慢吞吞的道:「走路的。」

    那人厲聲道:「混你娘的球,老子還不知道你是走路的麼。老子是問你,你
是幹什麼的。」

    鍾家信平靜的道:「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那人大吼一聲道:「老子要問,你就得答,囉嗦你娘的頭。」

    鍾家信似乎有什麼感覺,他突然昂著臉道:「你們又是幹什麼的。」

    豹頭環眼的那人神色猛沉,但隨即又狂笑起來,他轉臉向身側那瘦瘦幹幹的
長臉說道:「三爺,這兔崽子好大狗膽,居然反問起我們幹什麼來的了,可是告
不告訴他呢。」

    那被稱為三爺的人「嘿嘿」一笑,聲音尖尖的道:「我看這小子有點不地道,
老四,你抖漏抖漏他。」

    豹頭環眼的那人大笑道:「成,奔馳了這麼大半天,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也
順便給大伙開開心。」

    突然,鍾家信冒出一句道:「金蜈門。」

    正準備動手的那人不禁怔了怔,他收起架勢,上下打量著鍾家信道:「你怎
麼知道咱們是金蜈門的人。」

    鍾家信注視著對方,緩緩的道:「幾位這一身打扮,不就是很好的標幟麼。」

    那人驀而暴烈的說道:「那你是誰。」

    鍾家信淡淡的說道:「我是誰無關緊要,閣下想就是金蜈門的那個天風令主
古屠義了。」

    豹頭環眼的那一位形容凌厲的道:「不錯,我是古屠義。」頓了一頓,古屠
義突然凶狠地說道:「兔崽子,你是怎麼認識大爺我的。」

    鍾家信安詳的說道:「金蜈門惡名滿天下,金蜈所至,雞犬不留,說穿了不
值分文,全是些抽冷子,以眾凌寡,幹些辣手摧花下三濫的窩囊事罷了。」

    古屠義粗暴地說道:「兔崽子,你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當著老子面前罵大
街,看你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說,你是幹什麼的,不然,看老子凌剮了你。」

    鍾家信口裡「嘖」了一聲,說道:「你可嚇壞了小爺我了。」

    窒了窒,古屠義勃然大怒道:「好雜碎。」

    那冷若冰霜的女人忽然擺擺手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呀。」

    歐陽沛長忽然擺擺手,笑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

    鍾家信搖搖頭道:「不在山,不佔寨,湊合著混碗江湖飯吃而已,自是比不
得列位那麼霸道。」

    古屠義破口大罵道:「狗娘養的,你休要話中帶刺,你他媽的再不乾不淨,
當心老子活剁了你這龜孫子。」

    鍾家信笑笑說道:「姓古的,你口氣不小。」

    古屠義微微一呆之後,大吼道:「兔崽子,老子就稱量稱量你試試。」

    那位瘦瘦幹幹的忙道:「且慢,老古。」

    古屠義怪叫道:「三爺,這小子這份狂法,可真叫稀罕哪。若不教訓教訓他,
他會以為咱們金蜈門的人腦門子上全頂著一個瘟字了。」

    那被稱做三爺的人陰惻惻的道:「你別急躁,老古,三爺不是那種天官賜福
的人,我又什麼時候沒有叫你痛快過。慢慢來,人家只怕有點恃仗哩。嘖嘖,一
副大馬金刀的架勢。」說著頓了頓,手指鍾家信接道:「朋友,你說的不錯,我
們確是金蜈門的人馬,我們是追攝本門一個叛徒來到這裡的。」

    說著,他手指面色白得泛青的那女的道:「這位是本門渤海堂副堂主蛇心冷
若冰姑娘,後面那四位屬於本門十三把頭之列,我麼,身為大執法,毒手潘貴便
是,我的話已擺明了,現在就聽你的說詞了。」

    鍾家信低沉的道:「列位,我們彼此之間原本是無怨無仇,可是目前咱們可
擱下一筆血債。先丟下那筆血債不說,就以現在論,我也沒犯著列位。原本是你
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管不了誰。但是你們列位卻突然驃馬
相圍,來勢洶洶,出言不善,這一來,舊仇新恨也就一併了結。」

    古屠義氣得口沫四濺的吼道:「你他娘的你,是越來越想上天啦。說,你是
那個兔子窩的餘孽。」

    鍾家信不慍不怒的道:「我是說的實情,至於我是那裡的人,目前暫不想告
訴你們。但是,列位有一個最佳的探查方法,就是將我撂倒,再嚴刑相逼,不就
唾手可得到了麼。」

    古屠義狂吼道:「放你娘的屁,縮頭烏龜,見不得人的王八兔子賊。」

    這時,冷若冰面色肅然的悄語潘貴:「潘貴,此人嚴歷不明,諱莫如深,從
他的話語中極可能是我們的仇家,說不定與程如萍搭上關係,也可能與郭亮有干
連,我們千萬當心,別著了人家的道兒,陰溝裡翻了船。」

    潘貴微微點頭道:「我曉得。」

    古屠義又在怒喝著:「娘的,你這膽上生毛的野種,你如此囂張狂妄,八成
是迷了魂,瘋了心,這一下就要給你當頭棒喝了。」

    潘貴略一沉吟道:「朋友,你既不肯留名亮萬,又說跟本門擱下一筆血債,
我們自然要有個了結。但如今我們正在追拿叛徒,沒功夫與你瞎夾纏。這樣吧,
咱們約個時間地點,到時候再痛痛快快的熱鬧熱鬧,彼此一了心頭宿願,你看怎
樣。」

    鍾家信閒閒的道:「我這人年輕氣浮,心眼裡想不下事,還請包涵。」

    潘貴變色道:「你什麼意思。」

    鍾家信道:「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馬上,我不想拖拖拉拉,我的意思是
現在就解決,血債擱久了,壓得我心裡悶得慌。」

    潘貴憤怒地說道:「你以為我們含糊你。」

    鍾家信毅然不懼道:「至少,我也不會含糊列位吧。」

    怒極了的古屠義大叫道:「三爺,我們更無須與這野種粘纏,眼下就宰了他,
豈不乾淨利落,否則他還以為我們膽怯心虛了呢。」

    鍾家信點點頭道:「姓古的說得不錯,列位既有膽量惹事生非,橫裡找碴,
就該有膽見過真章。光是吃軟怕硬,欺善忌惡,算不得什麼好漢子。你們金蜈門
以眾凌寡已是司空見慣,現在我不就只有一個人麼。」

    潘貴狠毒的說道:「給你鼻子你長了臉,你當我們不能當場分你的屍。」

    鍾家信笑笑道:「我正在等著。」

    就在鍾家信的語音繚繞於唇邊的剎那,左側一股勁風猝然對準他左邊太陽穴
襲來。

    鍾家信沒有閃躲,在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加上事出突兀,他卻這般雍容自若,
毫不慌張的伸出手去,過程是那麼明確,卻巧妙、準確無比的抓住了飛襲而至的
東西,是一支沒羽鋼梭。這支沒羽鋼梭沉重而尖銳,又在強勁的力量下射出,所
指的部位更是他的太陽穴,顯然,出手的這位是想要他的命。

    別看鍾家信那付漠不經心的神態,其實他面對這些凶神惡煞早存警惕之心,
不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而且早已蓄勢以待。他的手甫始撈住了鋼梭,只見梭身
在他手掌中一閃即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左邊一聲怪叫撕裂人心般響起。鍾氏追
風神芒暗器極為霸道的,如以歸引力發出更為武林一絕,大凡使用暗器者,首先
就是練聽風辨位接收的本領,鍾家信對這門功夫自是大行家了。

    馬背上,一名黑衣勁裝大漢像發了羊癲瘋一樣滾跌地上,那支鋼梭正嵌插在
他膝蓋骨中,隨著他的翻動而顫顫輕搖。練武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哪個部位遭受
傷害最為痛苦,膝蓋骨這地方即是其中之一,要不了命,但卻痛得要命。當然那
名受創的大漢便是方才發動偷襲的同一個人,如今,他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凶器而
已,只是收回的方式並非為他所喜罷了。

    事情的經過與變化僅在瞬息之間,遭襲,反擊,像是幻影般一轉而成,快若
光閃,一氣貫通。

    斜刺裡,「嘩啦啦」的環節暴響中,一片寒光又急又快的猛砍鍾家信的頭頂,
距著三尺,那刀刃一偏,又詭異的削向頸前。

    鍾家信已不是雛兒了,經過一連串的凶險打鬥,最近這些日子又經常與桃花
仙子切磋,閱歷經驗都為之大增。只見他毫不移閃,出手之下便是他家傳絕學天
都九歸劍法。碩大的寒芒圓弧中,穿掠著無數流星飛芒似的劍影,而弧形便宛似
囊括了整個天地,劍影便如充斥了整個空間,氣流旋蕩,銳風尖嘯。人的眼中,
看見的全是那魔鬼咒詛般劍刃了。

    「吭」的一聲悶哼,突然間一條牯牛大的身體凌空翻滾出去,一把九環刀拋
到三丈多高的天上,刀身還在打轉,那人的軀體已停止了一切。這變化是金蜈門
所意料不及的,這一上來便殞了命的攻擊者,正是金蜈門十三把頭中的第一好手
黃蛟。

    雙方的接觸開始得如此突然,但結束得更加突然,幾乎就在人們一眨眼的時
間竟就分了勝負,定了生死。方纔還是那麼虎虎有威的牛高馬大的漢子,居然便
在這麼瞬息間挺了屍,完了蛋。一剎那,金蜈門的這邊幾個人全像看見了關天門
一樣呆在當地,每一雙眼睛卻直楞楞的瞪著,嘴巴也木生生半張,他們幾乎不敢
相信自己的視覺,這會是真的麼,一個功力強悍的巨漢,就在一眨眼的時間裡便
栽了觔斗,而且栽得如此慘法,永生不能站起來了。

    好一陣子,金蜈門這邊的幾位仁兄才算驚醒過來,古屠義看著潘貴,潘貴瞪
著冷若冰,大家面面相覷,惴惴不安,古屠義咬了咬牙道:「你、你到底是誰。」

    鍾家信淡淡一笑道:「我,一個血氣方剛的未學後進,與你們金蜈門有著一
定血債的人。」頓了頓,又道:「當然,我會告訴你,我便是你們心目中認為的
餘孽,嶗山鍾家堡的後人鍾家信,你們自私、殘暴、狂妄、冷血,一團攪世的魔
風,一串貪婪邪惡爭紛的始作俑者,消除了你們,天下便太平了。」

    就在此刻,就那樹林中傳出一聲喝彩聲:「罵得好。」

    樹林裡轉出一個俏生生的身影,鍾家信移目望去,正是他曾在雲嶺救起的程
如萍姑娘。

    她這一出現,金蜈門的人又是一怔。半晌後,潘貴冷冷說道:「程如萍,你
果然跟這小子有所勾結,今天任你逃到天涯海角,又豈能逃過金蜈門的手掌。千
裡迢迢,我們終究還是追到了你,如今你不要以為有人撐腰,就膽大起來了,試
試本門能不能處置你。」

    俏麗的臉蛋是蒼白的,程如萍的唇角也在微微抽搐,她深深吸了口氣,強行
壓制心頭的激動,嗓音有些顫抖,但卻倔強地說道:「潘貴,你不覺得金蜈門是
欺人太甚了麼。」

    毒手潘貴嘖嘖怪笑道:「好賤人,你父及你未婚夫勾結外敵,吃裡扒外,罪
大滔天,你不知懺悔自責,反而大膽責備起本門的不是來了。程如萍,就以此點,
便是證明你早有叛心。」

    程如萍鳳眼如火,全身顫抖,她憤怒的說道:「潘貴,你少在姑娘面前狐假
虎威,拿著雞毛當令箭,什麼罪大滔天,什麼懺悔自責,全是你們金蜈門的上上
下下欲加人罪,含血噴人。家父身膺長河堂堂主,二十多年以來可以說是兢兢業
業,傾心盡力,無時無刻不在為金蜈門賣命,無時無刻不在為金蜈門奔勞,流了
多少血,多少汗。這些用生命換來的功績就因為不能附庸殘酷暴虐,便叫你們以
莫須有三字的理由給一筆抹煞了,暗算我父,到頭來更不惜斬草除根,另借事端
入我的罪,你們一個個良心何在,道義何在。」

    一旁古屠義冷烈的一哼,厲聲道:「程如萍,你不用白費口舌了,任你說的
天花亂墜,舌吐蓮花,我也不會聽信你這套胡說,再稍加憐憫的。」

    程如萍尖聲狂笑道:「憐憫,姓古的,你把你自己看得太像人了,把你們金
蜈門那群烏合之眾也捧得太神話了。我程如萍雖是個身受傷害、迭遭欺凌的女人,
慘遭家破人亡的孤雛,但卻永不求人憐憫,更不會稀罕你們的憐憫。」

    古屠義氣湧如山,暴吼道:「大膽賤人,你是欲求速死,我會成全你的。」

    程如萍一擰頭,毫不畏縮的道:「死,並不能要脅我,我程如萍已經數次從
鬼門關轉了又回來。我在亡命期間,為了躲避你們的追殺,晝伏夜行,專揀荒山
野徑逃走,慌不擇路,卻誤打誤撞的走到嶗山。由於心力交瘁,內傷復發,正頻
死亡邊緣時,幸得鍾家的人救了我,替我療傷治傷。你們這群劊子手竟然遷怒鐘,
家堡,弄得他們堡毀人散,今天我程如萍就是死了,變為厲鬼也要索你們的狗命。」

    古屠義鐵青的臉孔越發青得不帶一丁點人味了,他雙目血紅,鼻孔大張,暴
烈的叱道:「程如萍,門主早傳令諭,凡本門弟子,不論何時何地遇見你,若束
手就擒,便押回總壇受審,否則就地正刑。」頓了頓,他惡狠狠地瞪了程如萍一
眼,續道:「看這情形,你恐怕是要就地正刑了。」

    程如萍一咬牙,瞪目道:「金蜈門自駱孤帆接掌以後道義蕩然,如今只是一
群江湖草寇、綠林蟊賊、武林殺手,憑什麼可以定我的罪。」

    鍾家信道:「程姑娘,跟這些殺胚的還有什麼好說,今天大家一起見了彩,
該死的活不了,該活的也死不了,搏命刃血,拼他個雞飛狗跳牆。」

    斜刺裡,一條竹節鞭、一柄砍山刀便不分先後猛掃過來。鍾家信依然紋風不
動,他目光緊緊注視著潘貴、古屠義、冷若冰三人,右手雷擊般穿飛揮舞,日影
在花幻中,掃來的竹節鞭猝然跳震,「噹」的一聲砸在同伴手拿砍山刀上,於是,
鞭蕩刀斜,兩名黑衣大漢也因用力過猛,驚叫著各自從鞍上翻落。

    就在這時,背後第四名黑衣大漢飛身而起,頭下腳上,連人帶著他的一雙短
柄山叉,流矢一樣暴射鍾家信的頭頂。

    鍾家信身形不閃,只微微偏頭,叉頭顫動著擦過他的鼻尖,直插他的胸膛。
在此電光石火之間,他右掌彈翻,但見銀芒一閃,那名凌空撲擊的大漢已悶哼一
聲,手舞足蹈的跌出了五六步外,腦袋丟掉了半邊,一對短柄山叉早就拋出了老
遠。

    拔劍,出手,一氣呵成,人們只見銀芒一閃,而此刻的鍾家信卻已劍歸鞘,
形態悠閒而安詳,彷彿他根本沒有動過手,彷彿那對他暴襲的黑衣勁裝大漢也與
他毫無牽連一樣。從頭至尾,他一直沒有移動過半步,甚至出手及反擊敵人,也
只是使用了一招,那股子強悍,那股子冷傲,簡直就凝成形了。

    潘貴的神色大大的變了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凍結成那樣驚恐憤怒的僵窒,
他的雙眼急速眨動,呼吸粗濁,一口牙差點就咬碎了。古屠義的模樣更不中瞧,
這位金蜈門的天風令主面孔扭曲,雙目如火,額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兩邊太
陽穴也在不停的跳動。他大張著嘴巴,一次又一次的往裡吸氣,好像若非如此,
便抑止不住他內心那般狂焰的激怒了。

    冷若冰還算比較安靜,只是一張蒼白的臉更像白得泛青而已。

    剛才向鍾家信進攻的四個黑衣勁裝大漢並非是金蜈門的小角色,也不是濫芋
充數的稀鬆人物,相反的,他們是經過嚴格挑選,歷受實力考驗的十三把頭。但
是,平時橫眉豎眼、張牙舞爪慣了的這四位把頭,在鍾家信的手下竟是如此不堪
一擊,這樣的結果,不要說他們的主子大出意外,連他們自己都目瞪口呆,不敢
相信。現在,他們不再懷疑,嶗山損兵折將是有原因的,鍾家信只是鍾家堡的一
個小孩,就這麼輕鬆的打發了四個把頭,且又敗得這等灰頭土臉。

    鍾家信淡淡的說道:「如果說貴門什麼把頭之屬只是像這四位一樣的窩囊,
潘爺,古令主,那就證實了一件事情,你們金蜈門全是一群人渣,凌弱欺寡的雜
碎。」

    古屠義猛的石破天驚的吼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佔了便宜就吃定我
們了,我告訴你,差得遠呢。」

    鍾家信神色冷削的說道:「那麼,你們還等待什麼呢。」

    半點徵兆也沒有,三枚藍汪汪的淬毒冷魂飛星一下子便射到鍾家信的身後。

    程如萍來不及施救,「啊」的一聲脫口驚呼。當她的嘴巴未凝成那個「啊」
字的圖形,長劍已削的一聲飛彈而出,三溜冷電疾准無匹的磕上了三隻就要貼背
的冷魂飛星,「叮噹」三響連成一響,三抹藍光斜洩於遠遠的荒地之中。

    古屠義的撲擊便在此時發動,這位金蜈門的天風令主功力之純,動作之猛,
果然大大不同於方纔那四位把頭,只見他身形一閃,「嘩啦啦」的金鐵震撼聲便
密雷似的串響,而形同怪蛇一樣的便自無形而有形,那麼突兀地捲罩面而來。古
屠義的兵器,是一條六尺長的骷髏串。

    鍾家信原地不動,手中長劍微沉獄猝抖,在「嗡嗡」的劍身顫吟裡,天都九
歸劍法前四式天河瀉、龍吟鋒、雲飄絮、雙眩閃已化作點點星芒,交互穿射,而
又竟如此準確。「噹噹噹」的金鐵撞擊聲響成一片,火花四濺裡,古屠義已被硬
生生的逼出七步。

    這時,鍾家信不再遲延留情,他猶如一朵紫色的彩雲似的飄然掠前,人尚未
至,劍光的芒尾便像一溜溜的電閃般射向古屠義。這劍芒的輝耀,快得一道接一
道,就像百十人在一個時間卻自百十個不同的角度揮劍合刺一樣,詭奇極了,也
凌厲極了。

    顫抖的慘叫是那麼令人毛髮悚然,古屠義匆匆後退,骷髏狂揮急舞,風聲呼
呼,他竭力跳躍彈翻,手上傢伙分成不同的角度飛速反擊,織成一片稍現即逝的
羅網。

    而鍾家信的身形卻似鬼魅般飄逸,又似鬼魅般有形無實,他彷彿是虛幻的,
是空靈的,就在那樣奇異怪誕的閃掠中穿過網隙,長劍的寒電晶芒便宛若藍焰冷
矢一樣,從四面八方罩向了古屠義。

    猝然間,古屠義單足旋舞,「呼嚕嚕」有如車輪轉,骷髏串揮出一片光彩,
卻驀地居中猛落,同時,他的左手翻飛,一片紅雲倏然遮眼。

    鍾家信長身飛迎,他要減少因距離而增加的壓力,左手微偏猛翻,在一記火
辣辣的震動下,他抓住了那條凌空揮落的骷髏串,右手的長劍倏然飛旋,於是,
「嗤嗤」裂帛聲裡,紅絮片片,漫天飛舞。

    大吼如雷,古屠義雙手握串,奮力一扯。

    鍾家信順勢滾翻,雙腳起處,古屠義一個觔斗倒仰出去,但是,另一抹烏黝
黝的光華已筆直指向鍾家信後腰。

    那是一支筆,一支生鐵鑄成的文昌筆。九朵浮雕於筆身的蓮花隱約映動,並
不美觀,但卻帶著一種冷森鬱暗的氣息,筆尖一顫,點成了千百幻影在剎那散開。

    鍾家信已來不及再去給古屠義加上一下了,他的長劍就像突湧的怒浪般倒捲,
照面間把那支文昌筆的攻勢封了出去。

    不錯,握筆的主兒是潘貴。潘貴急速閃挪,烏黑光亮的文昌筆詭異莫測的游
動點戳,做著線與點的變化,他不與敵人正面硬拚,卻藉著移轉及晃動的間隙來
尋找下手的機會,這是一種狡猾陰柔的打鬥方式,就如同使用這種方式的人。

    鍾家信的動作卻是連續的、快速的、雷霆萬鈞的,他完全採取主動的攻殺,
每一翻騰間狠斬猛劈,每一旋迥裡飛罩閃卷,身與影、刀同勢、密合不分,一氣
呵成。

    二十招後,潘貴已經捉襟見肘,險象環生。又是一聲嘶厲的吼叫,古屠義又
再度灰頭土臉的衝了上來,這一次,他像是在拚命,骷髏串橫掃猛揮,全是同歸
於盡,玉石俱焚的打法。

    鍾家信冷冷一笑,飛快閃旋,在連串的躲過二十一串二十七筆的一剎,他的
長劍倏然映凝,晶芒如虹,當透藍的光輝花人眼的瞬息,虹影突洩,分化為漫天
閃亮的光雨灑落。

    怪叫著,古屠義撲地翻滾,身上皮開肉綻,每次翻滾全在地上印下一團團殷
紅血跡。

    潘貴的文昌筆凌空飛舞,就在那樣嚴密的攔截裡,仍不能完全阻止由細微得
幾乎等於無的間隙中滲入的芒點,他的肩臂後立時血花連噴,與金鐵激烈的互撞
聲相互襯互合。

    暴叱連連,又兩條人影發狂似的撲上。

    鍾家信猝然十二個跟頭彈躍,竹節鞭貼著他的背脊擦過,砍山刀掠擦於他的
面頰。他非常輕鬆,非常從容的揮刀,冷電閃掣下,兩顆人頭便拋上了半空。

    就在此際,冷若冰一聲不響,驟然猛衝,她那枯骨爪連連揮打掃擊,勢疾招
猛,打眼一看,像是帶著一身尖刺的怪速流瀉從天而降,挾著連續不斷的「絲絲」
刺耳尖聲,令人心悸神速。

    鍾家信面色冷寒的做出一連二十一次小幅度的閃移,雖然移動的距離不大,
但在他倏忽猝現的劍芒暴現又縮裡,恰到好處的把敵人枯骨爪對擋於三尺外,看
上去他似乎絕不多浪費一點氣力。

    冷若冰撲擊不中,便逐漸心驚膽寒進來,因為她發現面前這個年輕人不但武
功精湛,而且沉穩,似乎已超出了他的年齡所表現的。她的這手狂風沙在施展中
宛如大漠刮起一陣旋風,但如果有人靜止不動,不迷亂,不惶急,便很難為敵人
所逞,鍾家信適才還以顏色的手段正是以靜制動。

    狂怒的低吼,冷若冰再度沖天而起,白衣抖認在中途,她已交互擊出三十六
爪,便在一陣「噗嚕嚕」的衣袂響聲裡,勁風絲絲,刃芒成線,挾著無與倫比的
勁氣,兜頭蓋臉罩向敵人。

    幾乎快得追回倒逝的流光,鍾家信捏拿得如此巧妙與準確,他在敵人全力旋
騰而無法再改變身法的剎那間,這時反躍在敵人的頭頂。

    旋騰之勢依然在轉,但卻不見面前敵人,冷若冰一聲低叱,拚命貼地正翻一
個怪異的空心觔斗,雙目自下上視的同時,她已交互揮出二十一爪,便在她雙足
跟部擦過地面的同時,一抹青瑩瑩的光華,宛若來自無窮的蒼穹,無堅不摧的穿
刺而來。

    密集的「嗤嗤噗噗」之聲激發出一蓬蓬散碎金芒,漫天的銀絲利芒便隨著金
星的消失而破減,冷若冰似是噎了口無法散去的大氣,「吭」的一聲斜身扭了幾
轉便歪在地上,地上正自匯聚著鮮血,那是從冷若冰身上淌下來的。

    鍾家信沒有追殺,冷冷的望著冷若冰,神色間是那麼的無奈。

    上下聳動著雙肩,歪斜在地上的身子便在剎那間突然飛躍而起,冷若冰的動
作之快,何異幽冥一現,她只見影子不見人的身法,便在一聲「嘿」中罩向敵人。

    「小心。」發出呼聲的是程如萍,她對冷若冰太瞭解了,她們原來便是同一
個組合,對於某一個人的功力深淺以及狠毒的煞著自然較為清楚。

    就在這當口,鍾家信挺立若鼎,毫不移走,他右手猝彈猛翻,一蓬青瑩如水
的光焰便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宛似炸開的冰球,散碎流竄四下迸射,便在這些無
數晶瑩散芒裡,滲雜著鮮紅的鮮血。

    沒有慘叫,更沒有喝叱,冷若冰在背上開了一道血口落地之後,銀牙猛咬,
一股灰慘慘的,宛似薄霧般的粉狀物已自她右手倒握的骷髏頭中噴灑出來。

    雖然經驗不足,精明睿智則補填了這份缺失,鍾家信知道是一種毒物,來不
及多想,急忙雙臂交合,原地迴旋,身形便在一晃之間,宛如一股子突發的龍卷
風夾著強勁的轉速,往空衝上。

    冷若冰揮灑著大片灰雲,便凝聚在鍾家信的足下面久久未散,灰雲成氳,包
圍著冷若冰。就在鍾家信空中擰腰挺肩奮力落在三丈外的地上回頭一看,他真的
嚇了一跳,只見冷若冰身上發出裂帛聲,她穿的那身白衣白裙已碎,身上肌肉塊
塊往下脫落,毛髮也隨風逝去了。

    「啊啊」的一片驚叫之聲發自不同的地方,有驚歎,有讚賞,還有帶著一份
敬佩的。前者發自程如萍,她驚歎多於讚賞,甚至還語帶顫悸的哭聲。後者則出
自許多不同的人的口中,隨著這聲音的傳出,樹林四周緩緩走出一群血衣人,而
為首的竟是丐幫五老之一,金刀丐傅孤龍,那群血衣人自然是丐幫三十六血丐。

    傅孤龍快步上前,真摯的握著鍾家信的手道:「少俠神威,當真是令老叫化
開了一次眼界,但也有點使老叫化抱恨終身了。」

    鍾家信迷惘地問道:「老前輩此話從何而說起。」

    傅孤龍道:「當少俠與敵周旋之初,老叫化就奉幫主之命前來支援,為了含
睹少俠神技,才叫三十六血丐暫時不現身,就因為貪圖一時眼福,差點使少俠蒙
受不測,若非少俠臨危不亂,如發生差錯,老叫化何以向幫主交待,又何顏見我
柳家妹子。」說著頓了頓,又道:「好在已無大礙,強敵已殲,鍾少俠便與這位
姑娘一同起駕,到敝幫暫住。」

    回到丐幫總壇,桃花仙子早已在大殿之外相迎,經過相互介紹,程如萍自然
有小雯替她安排住處。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6 編輯 ]
2014-8-22 01: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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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外偷吃的男人總是心虛的,何況馬車的爆炸,自己雖然逃過一劫,盈盈她
在爆炸中血肉橫飛屍骨無存。鍾家信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他緩緩踱到桃花仙子
身畔,低聲說道:「桃兒姐,你會怪我嗎。」

    桃花仙子緩緩地抬起頭來,明媚的目光流注在他的臉上,那其中柔情萬縷,
還加雜著一絲責怪之意。看來他在外面鬼混賭場,偷吃野食的事,丐幫的人放了
他一馬,沒有轉報上來。

    四目一觸,鍾家信心中大定,大大的喘了口氣,拉起桃花仙子的素手,癡癡
的回望著她。兩人的感情在這一瞬間擁抱在一起,不須再使用任何言語,他倆人
便能深切的瞭解欲求得此生的快樂,便必須與對方依附在一起了。

    鍾家信凝視著那張令他心顫,而且略帶相思的臉龐,看得那麼真摯,那麼火
熱。桃花仙子像只受傷的小兔,她捲伏在鍾家信結結實實的胸膛,兩人胸貼著胸,
隨著並不均勻的呼吸,微喘急促的起伏著。長長的睫毛微微眨抖著,紅潤的小唇
微微張著,吐氣如蘭的氣息。

    一切是那麼的撩人,那麼令鍾家信忍不住俯下頭來,愛憐溫柔的去親吻,去
堵住這迷人的玉唇。

    桃花仙子沒有掙扎,任由鍾家信的蜜吻,而且還輕輕的送上蓮舌,輕巧的卷
住鍾家信的舌尖。

    兩人如癡如醉的吻著,幾乎要窒息過去。鍾家信才抬起頭來,望著似是閉著
的雙眸,那吹彈得破的粉頰,已泛上一片春桃的桃花仙子,輕輕喚了一聲:「桃
兒姐。」

    「信弟,你為什麼要說話,這樣不是很美嗎。」的確,此刻應該是無聲勝有
聲,桃花仙子不待鍾家信回答,已用行動代表了語言。她的兩條粉臂又圍住鍾家
信的頸項,玉唇輕觸,吻著鍾家信的鼻子、下頜、眼眸,微喘著,妮聲說著。

    「桃兒姐。」鍾家信扳住桃花仙子的粉臂,強吸了一口氣,微喘著聲音說:
「桃兒姐,你為什麼不罵我。」

    「我說過不要開口。」桃花仙子伸出如冒出泥土筍尖似的細指,輕掩著鍾家
信的嘴唇,夢囈的吐了一聲。然後,緩緩掀開長長的眉睫,兩隻水汪汪的如深潭
的眸子捲蕩著一片濃深的情意,那麼火灼灼,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鍾家信的雙眸。

    鍾家信的心弦猛震了一下,他輕叫一聲,緊緊抱著桃花仙子的嬌軀,兩眸那
麼令他難以克制的浮上一片淚光。

    「信弟。」桃花仙子才叫了一聲,兩臂緊緊摟住鍾家信,螓首用力的埋在鐘。
家信懷裡,喜悅的淚水再也按捺不住,如黃河決堤般的相繼湧出。她瘋狂的抱著
鍾家信,把鍾家信緊緊的擁在自己胸前,輕聲說道:「信弟,告訴我,這不是夢,
這是真的。」

    「桃兒姐,這是真的,我們不會離開,永遠不會。」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這是詩人李白的一首清平調,飛燕,就是孝成趙皇后,原是長安市人,屬陽阿主
家,學歌舞,號曰飛燕。成帝當微行,過陽阿主家作樂,見飛燕而悅之,召入宮,
後為皇后。這首詩的意思是:一枝繁茂艷麗的花兒,沾著露水凝聚了芳香,一個
美艷的人兒,只有使人斷腸相思在雲雨巫山的夢境中才得相見。試問,當年漢時
宮庭中,有誰能夠和他相像呢,只有那剛梳妝完畢的趙飛燕,可愛的嬌態可以比
擬。

    鍾家信吟罷,瘋狂摟著桃花仙子的嬌軀,吻著她的淚痕。他一面吻著,一面
並打開了桃花仙子的胸衣鈕扣,進而伸手侵入褻衣內撫摸著她的乳房,還不時用
手指在乳尖上捏揉著。

    「嗯嗯」的桃花仙子被他揉得一陣酥麻,嘴裡不停的哼著。她想掙扎,但是
全身被鍾家信緊抱著,別說掙扎,就是想出聲也不能夠了。

    鍾家信的手輕鬆的除去了她的肚兜,雖然仍穿著內衣,但已真空了。上身已
是城開不夜,成為不設防的城池了。可活動並不是到此為止,鍾家信的手漸漸插
進了褲腰,在那開闊平坦廣場上遊走,而後牽牛進入了草原,在茂密的牧草地上
啃嚙。

    桃花仙子感到自己全身在癱軟著,體內火燒般難耐,她任由鍾家信溫柔的解
除肚兜,鬆去褲帶,脫去了長褲。她奇怪,自己的氣息為什麼和往日的不一樣。
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血液的流勢快得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鍾家信一鼓作氣的幫她除去身上所有的衣服,一股不再是痛苦和朦朧的雲霧
在她雙眸已瞰瞰,可以看到的是真摯的眸光,如神的眸光。

    「信弟,我永遠屬於你的。」

    不一會,兩人都是赤裸裸的了。桃花仙子發覺喉嚨乾渴的令她想窒息,而且
發現鍾家信熱烘烘的手輕輕撫著自己胴體的時候,她覺得渾身乏力,只感到小腹
湧起一股令她想哼叫的感覺。

    鍾家信的手又滑過她的肚臍眼,順游而下。那是一塊平坦而又廣大的平原,
她那又白又嫩的小腹令鍾家信愛不釋手的到處亂游著。越過高山,走過平原,最
後終於又回到那塊牧草地,五隻小牛在貪饞的嚙嚼著那些牧草。

    飽餐過後的小牛終於離開了草原,來到小溪,紅紅的溪口細細潺潺長流。小
牛吸著溪水,它們並未牛飲,力道恰到好處,一吮一吸的飲用著。

    桃花仙子被吮得又舒服又酥癢,全身急切扭動著。她竭力想使自己輕鬆,她
不知幻想過多少次,想要重溫舊夢,回味一次那飄飄欲仙的感覺,但此刻為何又
會有逃避的感覺。

    鍾家信輕聲道:「桃兒姐,這田恰是開墾的時候了。」

    「那你就開始春耕吧。」桃花仙子已不再拘束的回答。

    鍾家信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說道:「沒問題,我是勤快的農夫,保證拿到傑
出農民獎。」

    說完,手指便插入了小溪,又扣又按又轉的探測著,桃花仙子不由得全身直
抖地說道:「怎麼還不開始施工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必須先勘查一下,才好動工呀。」

    「你呀,壞死了,就會撩拔人家。」桃花仙子感覺體內開始爬蟲般的酸癢,
猶如蟻行的難耐感覺,這種感覺使她感到陌生而又迫切的需要。尤其是自己的肌
膚受到鍾家信的揉擦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喉管中溜出了她自己都不知名的小曲兒。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放蕩到這種地步,她不明白為什麼順著鍾家信的話語,說
出那些話來,她自己是不是瘋了。

    她原來準備好好痛斥鍾家信一頓,為什麼對自己不貞。才一夜功夫,就跟另
外一個女人纏在一起。但是,她一見到鍾家信竟身不由己的倒在他的懷裡,任他
輕薄。居然還扶著他那令自己心碎的身體,而且壓上自己的嬌軀。她更不明白,
她為什麼會愚笨到這個地步。

    「柳桃兒呀柳桃兒,你怎麼這樣沒有出息。」驀地,她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般
全身一震,也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她想叫但叫不出聲來,皆因被鍾家信緊緊的
吻著。

    可是的鍾家信把自己給弄痛了,還不把他給推下去,但她一點力氣都使不出
來。她知道這個可愛的男生很溫柔,初度的處女航就沒讓自己受到很大的痛楚,
而且把自己帶入飄飄欲仙的境地。此刻,雖然梅開二度卻似像處女航般生澀,但
還是覺得很痛的,因為那是昨夜所留下的創傷。她有點弄不懂,為什麼,信弟為
什麼會這麼狠心,明知自己已經掉下了眼淚,還在自己耳邊說那些騙人的話。

    鍾家信開始運用自己的犁頭在田里耕犁,辛勤的開墾,用盡了全身的力道。
總之,好運歹運,總得動起來才行嘛。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嬴。
由於小溪湧出的流泉滋潤,使得犁鏟能夠較順利的深入,小可愛像小孩口含糖果
似的漲得飽飽的,就是捨不得吐出來。

    桃花仙子感覺有些脹育,但並不厲害,她低皺著眉頭。她原想離開鍾家信,
但她發覺自己反而把嬌軀挺上,只覺得那股脹痛已被一股令她想死去的感覺代替
了。

    鍾家信這男生很體貼,由桃花仙子的表情知道她有些難受,便就立刻剎車。
他輕捻頭乳頭,吻著睫眉輕輕安慰道:「桃兒姐,忍點兒,我會盡量減少阻力,
盡量的減少你的痛苦。」

    桃花仙子微笑的點點頭,默默的笑應著。鍾家信擺正了姿勢,輕輕的頂撞,
步步深入,緩緩的推進。

    一陣酥麻劇增,渾身熾熱,桃花仙子被帶入另一個國度,有說不出來的高興。
她本能的自動的挺起肥臀,輕輕的旋轉摩擦。她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做飄飄欲仙。
她只覺得自己在痙攣、顫抖著,她實在搞不懂,方纔還覺得渾身無力,此刻何以
會如何大的力氣去擁抱這小男生。

    「桃兒姐,你還難受嗎。」

    「不,現在好多了,只是癢絲絲的,信弟嗯……」桃花仙子顯然是春情急湧
了,只見她語不成聲的呻吟著,她只知道過了很久很久,她想是自己的靈魂兒已
飛上了天,好像發生了空難,她直覺自己已死去了。桃花仙子只知道自己仍緊緊
地抱著鍾家信,她聽不到鍾家信對自己密聲的呼喚聲。

    等了很久,她才吁了一聲,魂兒才又飛了回來。

    「桃兒姐,你能不能輕一點。」鍾家信輕輕扳開桃花仙子緊抱著自己的雙手,
他看不見背後,但陣陣的疼痛,他相信已留上十幾個指痕,至少兩邊肩胛,他可
以看見好幾個齒印。

    鍾家信好不容易翻下身子,吁了一聲,嘖聲說道:「桃兒姐,下次我得穿鐵
盔才行。」

    「不來了,你還笑人家。」桃花仙子嬌羞的把胴體藏在鍾家信懷裡,螓首緊
緊的埋在鍾家信頸間,玉齒輕輕咬了一下鍾家信的脖子,悄聲說道:「信弟,我
們再也不要離開了,姐姐好怕,真的好怕。」

    她緊緊摟住鍾家信,就像不這樣摟著,鍾家信就會馬上飛走似的。粉頰仍停
留著一片紅霞,閉著兩眸。

    「這個保證還不夠。」鍾家信伸手拖起地下的棉被,蓋住兩人赤裸的身體,
笑著說道。

    「誰要你不正經。」桃花仙子睜開眼簾,捏了一下鍾家信的大腿,白著鍾家
信,佯嗔嬌道。

    「喲,別閃了腰。」鍾家信按住桃花仙子胸前高聳的雙峰,笑了一聲說道。

    桃花仙子只覺兩頰一燙,艱辛的移開鍾家信使自己感到難受的手,嬌喘著氣
息,有點捨不得的把依偎著鍾家信的嬌軀移開,扯上棉被蓋住自己的胸脯。

    「信弟,你見一個愛一個,將來怎麼得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發生事端的情形
呢。」

    「桃兒姐。」鍾家信摟住桃花仙子的胴體,輕輕歎了一聲,無限感傷的說出
所有的經過。從遇見秋月和尚說起,到全發賭場遇到盈盈,從四名大漢手中救出
盈盈,然後送她回家,皆不厭其詳,毫不保留的說出來。

    「信弟,人不風流枉少年,應該適可而止。你有沒有想到,這是一項陰謀,
幸好蒼天之佑,你逃過了這一劫」桃花仙子溫馴得像一頭小綿羊,柔若無骨的胴
體緊緊偎著鍾家信,溫柔的凝視著她的枕邊人。

    「桃兒姐,你為什麼不罵我。」鍾家信那麼愛憐的拂著桃花仙子披肩的秀髮,
他的星眸裡湧著濃深的愛意,如此深刻的凝睇著懷裡的伊人。

    兩人停止了說笑,四道火熱的眼光,含著兩人太多的瞭解、慕愛,比他們緊
纏的身軀還要緊的揉在一起。

    鍾家信輕輕的吻住桃花仙子的紅唇,那令他感到心顫的紅唇,他發覺自己曾
經拋開她,是多麼殘忍,這不僅是對桃花仙子而言,對自己何嘗不是一樣。他現
在才知道自己對她的愛,出乎自己的想像。他直覺如果失去桃花仙子,他肯定自
己無法再活下去。如果誰要自己離開她,那麼自己一定殺誰,他發現自己將失去
的一切全都找回來了。

    過去,他們原是兩個陌生的人,因機緣的巧遇而相識,進而結下合體緣,是
情是孽,誰也說不出來。這一切,就讓時間來決定。也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彼此的想像會分歧。也許篤久而彌新,使愛河永浴。但現在,他們吻得那麼親密,
那麼貪婪。愛的甜蜜,愛的貪婪,這是事實。過去,還想他幹什麼;未來,還是
個未知數,何須去幻想自尋煩惱呢。把握現在,才是真正瞭解人生。

    鍾家信溫柔無比的撫著桃花仙子的胴體,毫無瑕疵如玉般的胴體,他的意識
裡湧上狂瀾的需要,那不是卑鄙的需要,是神聖愛念的需要;不是純粹的肉體欲
念,而是神聖的精神愛念。不是粗野,是真摯,不是夷濫,是真摯。真摯,兩人
緊揉的身軀,漾著絕對的真摯。

    桃花仙子不再推開鍾家信在自己胸前輕搓的雙手,也不再認為動作粗魯,因
為那不僅僅是最高潮的美感仙境,而且是神聖的愛的寫照。

    小別勝新婚,二人再度攜手巫山游。桃花仙子受用的連喔數聲,說道:「信
弟,姐姐以後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即使分開一分一秒也不願意。」

    「那我們去廁所怎麼辦啦。」

    「死相,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卻扯談,想不到你竟是這麼壞。」

    鍾家信道:「桃兒姐,你知不知道古時候有個文人替茅房寫過一付怎樣的對
聯。」

    「茅房也有對聯。」

    「當然有羅,廁所文學人人愛好,可謂大眾化文學,不僅風流才子出入其間,
其九流以前諸家學士亦常有,附庸風雅的。」

    桃花仙子被他這番說詞引起興趣,說道:「這付對聯怎麼寫的。」

    鍾家信念道:「饒汝絕世英雄,來斯定當哈腰屈膝;任你貞烈節婦,至此也
要解帶寬裙。」

    桃花仙子笑罵一聲「缺德」,就用力將臀部一陣急旋。

    「過癮,真過癮,桃兒姐,你越來越上路了。」

    「哦,小聲點啦。」

    「這兒距離你幫主師兄那兒遠著很哩,他們聽不見的。」

    「小雯就住在隔壁啦。」

    「那我就收她作妾好了。」

    「好呀,你吃著嘴裡的,看著碗裡的,居然打起小雯的主意來了。」

    「人家只是說說,天橋把式,光說不練。」說完,強棒出擊,頻頻安打。

    桃花仙子在一陣強棒猛攻之下,情不自禁的大聲喊叫起來。

    「喂,小聲點,小雯住在隔壁啦。」

    「不管啦,人家不管啦。」桃花仙子可管不了這些,她跟小雯名雖主婢,實
則親同姐妹,她也很想把小雯拉在一起,何況那時代婢女陪嫁是很正常的。正如
鍾家信所說,收小雯為妾就是,她不停的發洩著,直到洩得全身無力才滿足的攤
開四肢。

    鍾家信猛攻了一陣,「喔」了一聲道:「桃兒姐,你吃飽了。」

    「啐,你壞死了。」

    「哇,桃兒姐,你可真現實哩。」說完,再度橫衝直撞起來。

    「信弟啊,不行不行了,饒了姐姐吧。」

    「桃兒姐,我不能半途而廢呀。」

    桃花仙子經不起波濤凶湧的衝擊,她終於再度捲入欲濤之中。原始的扭動,
使她更加盡興。野性的吶喊,使她更臻高峰。半個時辰之後,兩人才安靜的摟在
一起。

    「桃兒姐,累嗎。」

    「嗯,我好想睡喔。」

    「喔」字一響,果然悠悠的睡了。

    翌晨是個艷陽天,風和日麗,也許是昨晚沒有睡好,日上三竿,鍾家信還賴
在床上。

    一陣敲門之聲終於將鍾家信轟了起來,他幾乎沒有睜開眼皮,就揚聲問道:
「誰呀。」

    「是小雯,公子,太陽曬進被窩了,你還賴在床上。」

    「啊,起來了,昨晚睡得遲了一點,當真失禮得很。」

    「這沒什麼,公子不必介意,咱們小姐和程姑娘在等著你吃早點,小婢替你
弄洗臉水去。」小雯很快就弄來盥洗用具,侍候他洗過臉,然後到桃花仙子房裡
吃早餐。

    程如萍起身相迎,桃花仙子見的世面較多,很快的岔開話題道:「兄弟,昨
晚睡得還好麼。」

    鍾家信道:「好,多謝姐姐關懷。」

    「那就好了,哦,兄弟,今天的天氣不錯,咱們出去走走,你看可好。」

    「好的。」

    程如萍是個明眼人,經過一天的相處,已完全明瞭桃花仙子的心性,因此她
願意留在家裡,理由是武漢人多,怕再遇見金蜈門的人,影響了大家的遊興。雖
然桃花仙子拚命的勸說,都被程如萍借金蜈門發現婉辭。當然,桃花仙子更明白
程如萍是有意促成,感激自不在話下。可是,小雯卻提出了意見,道:「小姐,
令狐世家只怕還會找碴。」

    桃花仙子道:「怕什麼,難道咱們就該整天躲著。」

    小雯道:「不,小婢是說咱們不妨叫四嬌跟著。」

    桃花仙子道:「不必。」

    早餐後,待小雯收拾好餐具立即出發,他們沿寶陽門向北走,經沿湖趨向江
邊。他們雇了一艘小船逆流而上,是想去逛逛一路上的名勝,風景頗為美麗。

    桃花仙子突然興起對嶗山探討的興趣,那是心上人出生的地方,雖然自己沒
有去過,但能從心上人口中述說,也聊勝於無,於是問道:「信弟,據說嶗山峰
巒疊翠,氣象萬千,俗云:泰山雖雲高,不如東海嶗。你說一說嶗山勝景給姐姐
聽聽,好嘛。」

    鍾家信道:「嶗山以道教盛,全山皆觀洞,只有一所海印寺,在東南山麓處,
為明代憨山法師所創。」接著他開始有滋有味地講起他的家鄉的故事,真猶如長
江之水奔流不息。

    由青島游嶗山必經駱駝峰、王哥莊等處,低達山腳,首先要登一千三百餘級
的上天梯,即達一所道身白雲洞,洞口有白雲為家橫匾,此處山峰有峰,谷中有
谷,邱機處有詩贊曰:卓榮鰲山出海隅,霏微巫秀滿天沖,群峰削至成千仞,亂
石穿空一萬枝。

    秦時,徐福出東海求不死藥,即出發於嶗山之南,嶗山膾炙人口的是一段神
話故事:嶗山聳立著一塊將要到達天際的巨大岩石,這岩石的上面是平坦的,不
但有花朵盛開,而且還有草木業生其間。這兒長出來的草,全是珍貴的靈芝。在
巨岩上有一棵桃樹,每六十年開一次花,再過了六十年才會結果。可是,這巨岩
頂端為什麼是平坦的呢,而這棵樹又是誰種的,是不是有人吃過那桃子呢,現在
我就依照順序來說說這個神話。

    被稱為「梳洗樓」的巨岩,原本是一座頂端尖之的山峰,而且它是嶗山中的
最高峰。有一年,宋朝將軍途徑此地,由於山的阻擋便他無法順利通過,他一氣
之下,就拔劍吹了下去,這一刀竟把山頂削平了。

    大家都知道,天庭住有玉皇大帝和無數的仙女。這一年,有個仙女因巡視凡
間而來到此地,她看到這座山既高又平坦,應該不會有人跑來,因此就想在此地
種仙桃,她得意的說道:「就算是孫悟空,也不可能到這裡來偷仙桃哩。」

    她從腰間取出桃子的種籽,撒在這平坦的山頂上,很快的種籽已經發了芽,
而且愈來愈大,不但枝葉茂盛,同時還開了花。仙女看到這情景,不禁眉飛色舞
起來,她拿起梳子梳梳頭,便得意洋洋地騰雲駕霧而去。從此以後,仙女每隔一
百二十年就攜著小籃來摘仙桃,因為這桃子每隔六十年開一次花,再隔六十年才
結果實。

    嶗山住著一位姓王的貧困青年,或許他出身微賤,所以只有姓而沒有名字,
大家都叫他憨仔王。

    這青年體格非常健壯,力大無比,是一個憨厚、正直的老實人,他十六歲的
時候為一個地主看牛,因為主人吝嗇刻薄,常常不給他飯吃,為此他總是三天兩
頭的挨餓。

    這於,憨仔又在梳洗樓下面放牛,肚子又在咕嘟咕嘟地叫著,他躺在地上休
息,自言自語地說:「唉,如果有東西能填飽肚子,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吃。」

    這時,梳洗樓上面有一個皮膚白晰的女孩,把她的長袖垂下面,對他說道:
「你抓住我的袖子,我拉你上來。」

    憨仔王因為肚子餓得太厲害了而覺得四肢無力,不過最後他總算爬上了梳洗
樓。當他看到周圍時,不禁驚訝地睜大眼睛,因為他發現樹上長滿了桃子,快要
流下口水的憨仔王說道:「大姐姐,我可不可以摘一個桃子吃。」

    美女微笑著說:「我既然叫你來這裡,當然沒理由阻止你吃桃子呀。」

    於是,她就摘了三個桃子給憨仔王,憨仔王吃了二個後,手拿剩下的那個桃
子對仙女說:「大姐姐,我可不可以把這個桃子帶回去給我母親吃。」

    美女和藹地回答道:「當然可以,你帶回去吧,你母親吃了這個桃子後,從
今天起就不會覺得肚子餓了。」接著又道:「也許你母親正在等著你呢。」

    然後,她叫憨仔王抓緊長袖,送他回凡間去。

    憨仔王把桃子帶回去給母親吃,母親吃了之後,果然從此肚子不再餓了。因
此,憨仔王便辭掉了看牛工作,專心地在家侍奉母親。

    地主見憨仔王辭去工作十分生氣,就跑到他家裡問原因。憨仔王是個老實人,
就毫不隱瞞地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地主。

    地主聽了之後,當然不肯放棄摘仙桃的好機會。有一天,他帶著一家人來到
梳洗樓下面,他要家人像疊羅漢般一個頂著一個,然後自己再慢慢爬上去。可是,
梳洗樓高聳入雲,那是隨便上得了的呢,地主經過慎重考慮後,花了四十九天時
間,做了一個有四十九階的梯子。當梯子做好之後,他就把它靠在梳洗樓的巖壁
上,自己開始努力往上爬。

    當他爬到頂端,看見果實纍纍的桃樹時,饞得快要流下口水,忍不住想伸手
去摘桃子。

    這時,樹下出現了一個女孩,這女孩生得婀娜多姿,彷彿西施再世。地主完
全被這位美女所迷住了,一時竟把桃子的事給忘了。他貪婪的想,如果能把她娶
來該多好,豈不是人桃兩得。

    當他沉迷於幻想中時,美女忽然把袖子一揮,便刮起一陣狂風,沙塵飛入地
主的眼裡,使他感到一陣暈眩,接著就隨著梯子一起往下墜。地主被摔到海裡去
了,而這梯子則倒向二百里遠的膠縣去了,後人從青島至膠縣不用海航,踏著梯
子就可以走了。

    桃花仙子正沉迷在心上人述說的傳奇神話中,忽聽小雯大聲呼叫道:「船家
小心。」

    她抬頭向前面瞧去,這一瞥之下,臉色不由同時一變。

    敢情是一艘單桅烏篷江船正順流而下,並以快逾奔馬之勢,向他們的小舟迎
頭撞來。武漢一帶江面頗寬,桃花仙子的小舟又是近岸行駛,除非有人故意跟他
們過不去,按說是不可能撞上的。然而,當小雯發覺情況有異,向船家出聲警告
之時,兩船的距離已經不過一丈,如非江船與小舟同時閃避,迎頭相撞的命運只
怕難以避免。

    雞蛋不會找石頭碰,小舟自然在極力閃避,但以距離過近,來勢太速,仍然
是「轟」的一聲撞個正著。桃花仙子早已瞧出形勢不妙,因而她囑咐鍾家信及小
雯道:「咱們上大船,但要小心一點。」

    不必桃花仙子囑咐,他們也知道對方來意不善,大船上立著七八名手執長刀
的猙獰大漢,全都顯露出一付幸災樂禍的陰險笑容。

    當兩船相撞的剎那之間,桃花仙子喝了一聲「跳」,但見人影翻飛,他們三
人同時躍起,向那艘單桅烏篷江船之上撲去。

    對方似乎早就著這一點,桃花仙子等剛剛拔起空中,十幾支暗器立即分別向
他們襲過來。人在空際防範暗器頗為容易,好在這般人並不是使用暗器的高手,
經過一陣撥打,全被擊落江心,他們也安全的落在艙面之上。

    停身艙面不見得當真安全,因為船上還有七八名可怕的敵人,果然,他們腳
跟還沒有立穩,忽然勁風襲體,七八件兵刃由四周猛烈的攻來。

    桃花仙子的綵帶,鍾家信的長劍,以及小雯的兩截棍毫不留情的向敵人反攻
過去。

    敵人之中只有一個功力較高,他是雞公山的瓢把子歐陽堅,那麼他們都是黑
道人物了,桃花仙子卻有些惑然不解,他們一招震退敵人之後,她想將情形問個
明白,桃花仙子道:「瓢把子,咱們以往河水不犯井水,你這是為了什麼。」

    「這個嘛,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在下嘿嘿,情非得已。」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不過拿人錢財,不一定能夠與人消災,瓢把子是
否相信。」

    「我知道桃花仙子功力絕倫,歐陽某絕非敵手,但是可別忘了你是一隻旱鴨
子。」

    桃花仙子的確是一隻旱鴨子,何況長江水勢湍急,就算會一點水性,一旦落
入江心,也很難獲得生機。不過桃花仙子身經百戰,這點場面不致叫她豎起白旗。

    歐陽堅也知道這些,不待桃花仙子答話,他又取出一隻紅色的圓筒,嘿嘿冷
笑道:「仙子,你認識這個嗎。」

    這回桃花仙子當真害怕了,她不只是面色一變,還身不由已的後退一步。

    鍾家信不認識紅色圓筒是什麼,桃花仙子主婢卻猜出它的來歷。相傳江湖之
上有一種極端恐怖的凶器,它的外型就是一個紅色的金屬圓筒,筒內裝有幾百根
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是以強力機簧發射,它可以籠罩丈許範圍,射程約莫三丈
遠近,針上的劇毒十分奇特,任是何等功力之人都難以倖免。它名叫斷魂梭,天
下只有三具,想不到這位雞公山的瓢把子歐陽堅,竟會擁有一具令人聞名喪膽天
下第一的凶器。

    現在歐陽堅的笑聲更得意了,眼中的殺機卻更為強烈,他擺子一下手中的紅
色圓筒,道:「認出來了嗎,我想仙子見多識廣,這種小玩意必然瞞你不過。」

    桃花仙子道:「你待怎樣。」

    歐陽堅道:「這個麼,就要看你上不上道了,那主兒有兩條路讓你選擇。」

    桃花仙子道:「那兩條路,說下去。」

    歐陽堅道:「第一條路是生路,那位主兒中饋猶虛,想討你做他的妻子,小
雯可以跟你去,姓鍾的朋友也只廢除武功,斬掉右臂,生命是可以保全的。至於
第二條路嘛,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桃花仙子面色數變,但她終忍了下來,說道:「瓢把子,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得給咱們一點時間考慮。」

    歐陽堅略作沉吟道:「好吧,可是你得快一點。」

    桃花仙子伸手抓住鍾家信及小雯的手,退到船頭的邊沿,然後悄聲道:「咱
們除了跳江別無選擇,待會咱們分三個方向跳,兄弟向左,小雯向右,現在準備,
跳。」

    這是痛苦的決定,死中求生,否則他們雖然可以苟且偷生,但生不如死,倒
不如闖闖鬼門關碰碰運氣。當桃花仙子一個「跳」字出口之際,他們毫不猶疑的
向江心跳去,旱鴨子入水,固然是凶多吉少,但他們顧不了那麼多了。

    歐陽堅絕未想到他們會跳江的,因而神色不由一呆,這一呆雖是十分短暫,
他已失去大好的時機了。他手中的斷魂梭雖是霸道絕倫,只是其中的毒針不會分
配,是以十分珍惜,如今桃花仙子等分三面躍水,已經超出他毒針的範圍之外,
這也是他遲疑的原因之一。

    現在洪流翻滾,只見到汪洋一片,再加往來的船隻極多,時常阻斷他的視線,
縱使怒氣衝天,卻也無可奈何,這也是他遲疑的原因之一。但是遲疑歸遲疑,他
手中的斷魂梭總於出手了,是射向鍾家信跳水的方向。

    一片蘆葦,滿湖煙波,在蕭蕭夜風之中,感到無限的淒迷。

    離湖濱不遠之處,有一幢孤零零的茅屋,四周幽篁細細,門前蒔花處處,景
物倒是不俗。此時月白風清,約莫三鼓向盡,月光由紙窗透入房間,隱隱約約的
照著一張木榻。榻上睡著一位面貌英俊的少年,只見面病慘白,雙眉深鎖,雖然
他還在酣睡之中,仍不難瞧出一股痛苦的表情。他移動了一下身體,竟然發出一
聲痛哼,也許他身體之上有什麼傷痛,被他無意中觸及痛處吧。

    這一痛他倒是醒過來了,及流目向四週一瞥,禁不住或起一股訝異之色。

    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環境,他想不出為什麼會睡在這兒,雖然他感到全身乏
力,仍想將處境弄個明白。他正待掀開被子,一股蒼老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道
:「不要動,小哥兒,你的傷勢不輕,雖然已脫離險境,還得多作調養。」

    隨著話聲,進來一位年約六旬,身著土布衣褲的老者,他身後跟著一位年約
五十四五,衣著樸素的老婦,他們先向榻上少年投下關切的一瞥,老者才微微一
笑,道:「你終於醒過來了,快躺下,讓老夫瞧瞧你的傷勢。」

    榻上的少年原來是鍾家信,現在他記起來了,日間被迫跳江之時,他雖是逃
過歐陽堅的攻擊,仍被一枚暗器擊中右肩,如非僥倖抓到一截木板,他只怕要冤
沉江底,與波臣為伍子。

    抓到木板並不能保證一定得救,因為他所中的暗器淬有劇毒,漂流不久便暈
了過去,那麼他所以能夠身在此地,必然是這對老人所救,因而雙拳一抱,道:
「晚輩鍾家信,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

    老婆婆微微一笑道:「這也是一個緣字,如非老身做了一個怪夢,咱們就不
會找到你了。」

    鍾家信一怔道:「前輩做了一個怪夢。」

    老婆婆道:「不錯,老身夢見一團烈火墜入大江心,才要老頭子駛船出湖去
瞧瞧。」

    老者補充說道:「咱們的船隻太小,通常只在梁子湖打漁,昨天老太婆硬逼
著老夫出湖,想不到果真救起小哥兒。」

    鍾家信道:「前輩救命之恩,晚輩沒齒難忘,請問前輩尊姓大名。」

    老者道:「老夫楊鶴,她是我的老伴尹氏,小哥兒是怎樣受傷落水的。」

    鍾家信道:「晚輩與丐幫的桃花仙子及婢女小雯,在武昌顧了一條小船,准
備到漢陽遊玩。船行沒有多久,一條大船就迎頭撞來。」

    尹婆婆「啊」了一聲,道:「江道寬得很,這不是存心找碴。小哥兒,你就
這樣被撞進江裡。」

    鍾家信道:「不,咱們躍上了那艘大船。」

    他將日前的遭遇作了一番說明,然後歎息一聲道:「晚輩原以為江湖上必然
多采多姿,估不到竟是如此的可怕。」

    楊鶴笑道:「兩者都有,這就要看各人的志趣及應變的能力了,譬如你攜美
同游,不是多采多姿。被迫跳江,那就是江湖的可怕。」

    鍾家信道:「前輩,晚輩想不明白,以桃花仙子的一身功力,為什麼對那紅
色圓筒如此害怕。」

    楊鶴神色一肅道:「那是一種歹毒絕倫的暗器,名為斷魂梭,它可以擊破護
身罡氣,鋼針上的奇毒天下無藥可解,見到它就像見到閻王帖子,桃花仙子焉能
不怕。」

    鍾家信道:「如此說來,晚輩是逃過一劫了,但願她們也能平安。」

    尹婆婆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替她們擔心,其實你所中的毒箭,毒力
也頗為強烈,如是射中要害,咱們只怕也救你不得。」

    鍾家信道:「兩位前輩恩同再造,晚輩有生之年將永銘心腑。」

    楊鶴道:「咱們沒有望你報答,不要將謝字掛在嘴上。老伴,小哥兒只怕餓
了,有沒有什麼吃的。」

    待尹婆婆離去之後,楊鶴也告辭道:「好好休養,毒力雖已除去,傷勢還須
調息,老夫不打擾你了。」

    鍾家信在這對老夫婦的悉心照料之下,傷勢逐漸好轉,這天早餐之後,他准
備向他們告辭,於是道:「前輩,晚輩想……」

    楊鶴微微一笑道:「你想走。」

    鍾家信道:「是的,晚輩待辦之事尚多。」

    楊鶴道:「緣到即聚,緣盡則離,你要走老夫也不便留你,不過……」

    鍾家信道:「前輩如有吩咐,但請明示。」

    楊鶴的確有話要說,只是他卻扭頭向尹婆婆瞧去,因為他這位老伴神情淒苦,
好像正在被生離死別的痛苦折磨著。鍾家信不明白她何以如此,因而詢問道:
「怎麼啦,婆婆。」

    楊鶴道:「女人就是這樣,想不開。」

    一般來說,女人的心胸似乎稍窄一點,不過這也要因人而異,古往今來,志
節超人的奇女子史載載竹簡,那麼楊鶴的話是以偏概全了。不管怎樣,尹婆婆想
不開是真的,但鍾家信卻不便追問。

    楊鶴向鍾家信瞥了一眼,然後投目窗外,長長一吁道:「我夫婦咳,那個孩
子,如果還活在世上,應該有你這般年歲了,唉……」

    現在鍾家信終於明白了,尹婆婆是瞧到他而思及亡故的兒子。本來嘛,喪子
之痛,人所難堪,何況這對夫婦年事已高,自然會有此種情難自己的感觸了。鐘,
家信略作沉吟道:「前輩……」

    楊鶴收回目光,靜靜瞧著他道:「小哥兒,你有話儘管說。」

    鍾家信道:「前輩如果不嫌棄,晚輩願意拜在兩位老人家的膝下。」

    楊鶴夫婦「呼」的一聲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此話當真。」

    鍾家信立即拜倒下去道:「孩兒叩見義父、義母。」

    楊鶴哈哈一笑道:「我們夫婦生受你了,快起來,孩子。」

    尹婆婆一把將鍾家信拉起,臉上老淚縱橫,情緒顯得頗為激動。良久,她抹
干淚水道:「老頭子,快拿見面禮來,輕了我可不依。」

    楊鶴道:「好好,信兒,你學的是些什麼武功,使出來讓義父瞧瞧。」

    這就怪了,尹婆婆要他拿見面禮出來,他為什麼扯到武功上去了。這的確有
點古怪,不過鍾家信卻知道楊鶴絕對不是因為吝惜見面禮才顧左右而言他,他所
以如此,必然另有用意。於是他將鍾氏武功逐一演練,他想,至少義父他們可以
改正他的缺失。

    楊鶴瞧過之後點點頭道:「信兒的根基扎得很好,在一般江湖來說,可以算
得是一流高手了。只是,如果要出人頭地,還得加以苦練。」

    鍾家信道:「多謝義父指教。」

    楊鶴摘下兩根三尺長短的樹枝,將其中之一交給鍾家信道:「你用樹枝當劍,
咱們過幾招玩玩。」

    尹婆婆插嘴道:「羽兒,你義父是太上老人的嫡傳一脈,你可不要跟他客氣。」

    鍾家信聞言一怔,暗忖道:「秋月大師所言果然不虛,如今僅有冷曉梅這一
支未現。」

    楊鶴面色一正道:「信兒,對敵過招,切忌分心,否則必將招致無可彌補的
悲慘後果,接招。」

    鍾家信的心頭剛剛一凜,一縷勁風已經射到他喉結重穴,如果是當真搏殺,
只這一招他就栽在這裡了。

    楊鶴收回樹皮,微微一笑道:「不要顧慮,信兒,按照你鍾氏的劍法全力進
攻,快。」

    鍾家信知道如不施展天都九歸劍法,必然不是他義父的對手,他雖無爭勝之
心,卻也不願輸得太慘,於是,在一聲輕叱之後,手中的樹枝隨即吐了出去。這
雖然只是一枝樹枝,但在心中有劍的境界之下,仍然劍氣縱橫,具有無堅不摧之
勢,只是他招出一半竟然神色一呆,這招鍾氏最具威力的劍法,也因之半途而廢,
沒有遞出。

    這是為了什麼,難道是怕傷了他的義父。不,是因為他的玄機大穴之上,正
點著一枝枝頭。天都九歸劍法威力極端強大,它卻無法阻擋楊鶴後發先至的隨手
一擊,現在鍾家信的玄機重穴罩在楊鶴的枝頭之下,他的劍招如何還能使得下去。

    鍾家信丟掉樹枝道:「義父功力通玄,孩兒差得太遠了,實在難以相計。」

    楊鶴微微一笑道:「想不想學。」

    鍾家信道:「我想學,只怕時間不夠。」

    楊鶴道:「你是要到武漢找你家人。」

    鍾家信道:「是的。」

    楊鶴道:「武漢的好戲正在上演,短時間還不會收場,咱們以十日為期,先
給你打好一點基礎。然後咱們一道去武漢,邊辦事,邊練功,這樣就不必擔心時
間不夠了。」

    鍾家信道:「這樣勞動義父,叫孩兒如何安心。」

    尹婆婆道:「這不關你的事,咱們早就不想待在這兒了。你義父如果就這麼
帶著一身武學到土裡去,他是不會甘心的。」

    尹婆婆既然這樣講,鍾家信就無話可說了,於是他就定下心來,將全部精神
投入武學之中。楊鶴是太上老人的嫡脈,可惜他僅獲得《露寶真經》武學的四分
之一,更由於世事滄桑,及經過若干天災人禍,連這四分之一的武學功夫也多有
缺失。

    太上老人這一脈的武功主要的分為三類,一是四禪識柱玄功,一是天龍四倒
槍法,一是飛星迸雷手。這三類無一不是曠古絕今的性命修之學,但自楊鶴的高
祖一代起,四禪識柱玄功就只能練到二禪了。雖然如此,放眼天下,除了獲得《
露寶真經》之人,可以說不作第二人想。鍾家信因禍得福,居然能夠習得太上老
人一脈的真傳,豈不是一項異數。

    尹婆婆也不是常人,她就是江湖上有名氣,足智多謀,勇猛善戰的千門奇俠
尹天虹的掌上明珠,尹若蘭。

    尹天虹剛想橫過街道,回到他住的客棧,突然之間,他看見街道那邊撲出數
名大漢,強行將一名年輕女子拖上一輛停在街邊的馬車上。當時路上行人頗多,
就是沒有人敢問,有些人只投以好奇的目光,有些則佯作不見,匆匆走過。尹天
虹看得不順眼,三步並作兩步,輕縱急跳,眨眼間已落在那輛大馬車一旁。

    「不要啟程。」尹天虹用手拍拍那馬車的車轅,已經坐進車裡的年輕女人可
以感覺到,整個車子都在劇烈地震動,拉車的馬也在長嘶。

    這時,散在馬車四周的大漢們被尹天虹那一聲吆喝吸引住,為首一人立即繞
了過來,說道:「喂,小子,你幹什麼。」

    尹天虹冷然一笑道:「我正想這樣質問你們呢,如果你們想活得舒服的話,
最好把車上的女子留下來。」

    其他大漢這時也紛紛圍了過來。

    「嗯」的那女子在極度驚惶中也來不及答話,兩名大漢已分前後靠到尹天虹
身邊來了。

    只見尹天虹突然側身扭腰,左揮一拳,右踢一腳,兩名最先衝過來的大漢應
聲跌倒地上。但另外的兩名大漢見同伴吃虧,轉眼間相繼撲了過來。

    尹天虹雙手攀住車轅,弓腰反彈,雙腿齊齊後踢之際,那兩名大漢之中已有
一名中了一腳,倒退了幾步,另一名反應較快,及時剎住了前衝之勢。剎那間,
尹天虹已越過車篷,落在路的那邊,也就是馬車的另一邊。驀地,他揮掌如刃,
像切豆腐似的劈破了車壁木板。尹天虹雙手托起那女子,越過長街,神態從容的
離去。

    四名大漢竟然沒有追趕,眼睜睜看著他們揚長離開,雖然心有不甘,但是力
不從心,徒呼奈何。

    「大俠,我真不知應該怎樣感謝你才好。」那女子用感激的目光瞧著尹天虹
道。

    「不必客氣了,看來我應該先帶你到捕快房去一次。」尹天虹說道,他根本
沒有瞧她一眼,只是掀開車簾,探首對那女子繼續問道:「小姐,要不要我代你
報官。」

    「不。」那女子突然又面露張惶神色道:「不妨告訴你,這件事我不想驚動
官府。」

    尹天虹感到無限驚奇的瞪著那女子,問道:「為什麼。」

    那女子吞吞吐吐的說道:「我有難言之隱。」

    尹天虹無可奈何地道:「那麼,讓我送你回家去吧。」

    「嗯」的她有如驚弓之鳥,左張右望,又吶吶地道:「俠士,我們可不可以
找個地方談談,這時候回去,我怕那班人已在我家附近等我呢。」

    兩人並肩兒走著,尹天虹一直在留意背後有沒人暗地裡跟蹤他們,同時也注
意到是否有人埋伏。

    他們一路來到尹天虹住的客棧,尹天虹倒了一杯茶給她,問道:「你可是借
了印子錢(高利貸)。」

    「你怎麼會知道的。」她像見了鬼似的,站了起來瞪著尹天虹。

    尹天虹卻沒有理會她,徐徐坐了下來,說道:「你為什麼要借印子錢呢,那
班人可能是主持人僱用的打手。」

    「不借,你都猜對了。」那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件事說來的確
話長,都是家父不好,他中了人家的圈套,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如果我不幫他,
還有誰來幫他呢。」

    說到這裡,她已硬著咽喉,說不下去,伏在桌上哭泣。尹天虹等她停止了哭
泣,始道:「你的意思是,令尊被人騙走了一筆錢。」

    「他中了老千局,偏偏他又不肯照實告訴我們,直到泥足深陷時,一切已經
太遲了。」

    「令尊大人現在哪裡。」

    「死了。」尹天虹身邊的女子又黯然流淚,垂下頭去,尹天虹不由得一怔。

    「對不起。」他抱歉地說道:「我不該令你難過。」

    「算了,本來是他自作孽,誰叫他生前嗜賭如命,卻又不夠機警。」那女子
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抹了一把眼淚道:「要不是為了他,我又何必要到處求親
托友,在外張羅呢。」

    尹天虹想了想,問道:「你可知道令尊大人被那一幫老千,用什麼方式騙了
錢。」

    「我當然知道,甚至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忘記。」那女子咬牙切齒地說道:
「因為其中一個還是我的世伯,他們簡直不是人,我恨不得殺死他們。」

    「那好極了,請你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吧。」


                               第十八章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賭,是賺取橫財的一種方法,是許多人喜歡
的方法。姑且不論賭博是合法不合法,只要是賭博贏來的錢,通常都使人花起來
的時候,覺得很爽。因為,只要上了賭台,大家贏錢的機會相等,都是「二一添
作五」,而輸贏的關鍵,就在於技巧的高低與賭運的好壞。所以,只要不是耍老
千、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贏來的錢,你就可以證明,你的運氣比別人好,賭技
比別人高強。

    運氣好的人比運氣不好的人,通常都較爽一點。但是,運氣二字,只是一般
賭徒他們贏錢的借口,真正的賭豪、賭國高手,他們憑借的是實力,也就是賭技。
賭技的好壞,決定了賭博的輸贏,就如同武林高手決鬥,生死存亡的主要契機,
乃在於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絲毫無法取巧,更不會有僥倖。賭場內,原本人聲
喧嘩,莊家的哈喝聲此起彼落,八張圓桌旁,各式的賭具不斷的滾動、流轉。

    在一家地下錢莊之內,有個賭局即將要展開。最先到達的一班人,正在裡裡
外外的部署,他們要等待著的人正是尹天虹。那間地下錢莊設在一幢極為豪華的
四合院裡,當時一名中年男子在大門口翹首盼望。站在他身邊的,正是那天在街
上被人欺負的女子。

    「你確實對他這樣說的嗎。」中年人問他身邊的女子道。

    「我當然是這樣說的,而且很獲得他的同情。」

    「他到底會不會來。」

    「我想他不會爽約的吧。」

    有個人從室內走出來,插嘴道:「尹天虹雖然詭計多端,但在江湖上卻是有
頭有臉的人物,否則人家不會對他稱為千俠尹天虹。」

    「我熟知此人的性格,他要來的時候,幾乎沒有人能阻擋得住他。」

    「但是,時間到了。」中年人的話猶未完,一輛四匹駿馬共拉的華麗香車緩
緩駛來,中年人身邊的女子緊張地伸手一指又道:「他來了。」

    只見馬車在門前停了下來,趕車的竟然是個十二三歲有女孩子,拉車策馬,
比之多年老手亦毫無遜色。只要是眼界稍廣的人卻會認得這女孩子正是尹天虹的
掌上明珠,尹若蘭。

    車門啟處,走下一個身材修長,著錦緞繡花長衫,腰繫巴掌寬的銀絲英雌帶,
佩一柄鑲金的綠色劍鞘。他頭上髮髻輕佻,繫了一方淡黃絲巾,看他圓潤的天庭,
斜飛的劍眉,以及炯炯有神的眼睛,誰都不相信他是年過四十的中年人。

    那女子未等尹天虹下車,便匆匆引退了。

    貴賓房裡面的人立即各就各位,那張鑲上了綠色絨布的圓桌之上有籌碼,也
有分派好了的撲克牌,裝成是牌局正在進行中的樣子。入局的三名男子俱是上了
年紀的人,外型老實,衣著光鮮,單是身上那套行頭就價值昂貴,任誰也想不到
他們原來是三名大老千。尤其是那位身材略胖,唇上留有一撮小須,鼻樑上困了
一副玳瑁眼鏡,外形老實得還近癡呆,誰會相信他正是千門高手何明炎呢。

    「咯咯咯」的貴賓室的門終於被敲開了,門開處帶領著尹天虹進來的,正是
這間地下錢莊的負責人金手指金帆,他從中為各人介紹,座中那三人都擁有什麼
員外、舉人或公子少爺的名銜。旁觀者都可以輕易看得出,何明炎的賭術表現得
非常拙劣,單以那一局牌而言,不應該跟只他卻跟了,對方設假局他又看不透,
如果這般的賭梭哈,當然是輸多過嬴的。

    尹天虹也理旁觀者,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下一局尹天虹也是入局者之一,
他向各人提議不用籌碼,只用現金。為了表現他的實力,他故意讓尹若蘭從馬車
上搬來兩口箱子,箱蓋打開,一塊塊黃澄澄的金條,每根十兩重。據估計,每箱
黃金總數量約在一千五百兩以上。

    不錯,都是透視眼,果然每箱是一千五百兩,總計三千兩。尹天虹將金子放
在錢莊做抵押,由錢莊開具了面額不同的銀票出來。三個中年人之中,有一個現
金不足,錢莊主持人金帆立即命人開來錢票補足。由此可見,這班人都很有信用,
否則錢莊的主人又怎麼會相信他呢。

    尹天虹賭得很精,就是牌運不佳,往往派牌派到第四張他還是穩嬴的局面,
但派到最後一張牌時他又是大輸家。他無可奈何地看看那位漂亮的派牌姑娘,她
應該是屬於金手指金帆的人。

    何明炎原是個大輸家,由於尹天虹的加入卻變成了大嬴家,他彷彿看透了尹
天虹的心事,笑問道:「尹先生,要不是請金老闆換一個派牌的妞兒。」

    尹天虹苦笑一下道:「不,運氣是無可奈何的事,命該如此,我想再換一個
姑娘,我可能輸得更多哩。」

    何明炎和他兩個同伴交換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個佯裝有事要告退了,另一個
亦藉故要離場。尹天虹不等何明炎開聲,說道:「今天我運氣反正不好,不如就
此歇手,改天再向各位領教。」

    何明炎口裡說「不好意思」,心裡卻嫌尹天虹輸得太少,約略估計一下,那
天尹天虹最少輸了一千六百兩黃金,這也只是他提來的黃金一半多一點點。然而,
尹天虹卻表現得很有風度,毫不在乎的走了。

    尹天虹一走,貴賓房裡面頓然又變得熱鬧起來。何明炎正在和金手指金帆以
及兩個同夥討論著尹天虹的身份:「原來千俠尹天虹也不過如此,哈哈,真叫人
難以相信啊。」

    「是的,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千俠尹天虹怎麼可以在賭桌上敗得這麼慘呢。」

    「剛才他簡直處於捱打的狀態,全無招架之力。」

    那個權充來手的女子又出現了,何明炎高興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後塞了一張
三千兩紋銀的銀票給她,說道:「這次你做得實在太好了,以後有機會我會再找
你合作的。」

    那女子說了一聲「多謝」後就匆匆的離去,事後何明炎突然感到有些不妙,
他問道:「你們是否覺得尹天虹輸得太容易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那些黃金可
能是假的。」

    其實,貴賓房裡面每一個人都有同一感覺,尹天虹既然是江湖上那麼有名的
一名千俠,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的栽在他們三個人的前面。金帆急忙檢查那兩箱
金條,一條條的黃金,發現其中果然有破綻,原來只有箱面上的兩層的確是十足
的黃金,下面這些便是鍍金的錫條了。

    何明炎的兩個夥伴清算一下,發覺他們明明嬴了,結果反而輸了。因為開出
去的銀票都是兌現滿天飛的票子,而這兩箱黃金除了四百兩真金,剩餘的兩千六
百兩都是假金。也就是說,這次他們實輸了黃金一千兩。不久之前仍然是充滿歡
樂氣氛的貴賓房,剎那間變得一片黯然。

    老千集團有這麼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栽了要忍,輸了再想辦法尋求下一次扳
本的機會,各憑實力,但絕不是打打殺殺。這一點與武林人完全不同。當然,也
有些例外,因此老千本身也要準備一付好身手。

    尹天虹那輛豪華馬車由地下錢莊出來,但只駛到街口就停在一個彎角處等候。
不久,有個女子由街口彎角處轉過來,尹天虹立刻揚聲招呼道:「胡姑娘,請過
來,讓我送你一程。」

    那女子感到忐忑不安,因為她剛從地下錢莊出來的,也是被迫做了何明炎老
千集團的來手,如何再有面目見這位曾經被她騙的尹天虹。然而,馭車的小女孩
尹若蘭這時已跳下車來,打開了車簾,作勢請她上車去。

    那女子看看尹若蘭,又望望尹天虹,看不出他們父女有半點惡意,所以也只
有硬著頭皮登上尹天虹的馬車。

    「你怎麼知道我姓胡的。」她坐在尹天虹的身邊,多少總覺得有點尹天虹反
而顯得瀟灑,他若無其事的笑道:「你有辦法知道我叫尹天虹,如果我不知道你
姓胡的話,何以低能,簡直就是笑話。」

    「這麼看來,我們也不該再繞圈子了。」她很爽快地從腰裡取出那張三千兩
的銀票,遞給尹天虹道:「這是我的分帳,你拿走吧。」

    尹天虹瞥了那張銀票一眼,說道:「你才分到三千兩,何明炎那班傢伙出手
似乎太低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向你交待,但事實上我只分到這些。」

    尹天虹哈哈地大笑一陣,笑得非常爽朗,說道:「你以為我等你出來,就是
為了這一點點錢嗎。」

    「嗯」的那姓胡的女子木然瞪住身邊的尹天虹,說道:「但是,我知道你輸
了許多錢,可不是嗎。」

    「是的,如果我嬴了,恐怕你連這一點分帳也沒有了。」尹天虹把臉上的笑
容收回,續道:「你出道的日子一定不會太久,是嗎,否則你不可能連我尹天虹
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瞭解。」

    「你可能誤會了,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我是被迫人。」她怔怔的說道:
「我以為你的賭術很精,想不會你會輸了那麼多給他們,真不好意思。」

    「金錢對我來說並不太過重要,反正那些錢只不過是我從別人手中嬴來的。」

    「換句話來說,你是故意輸的。」

    「可以這麼說,因為我早已發覺他們布下天羅地網,志在必得,於是我心裡
想如果我嬴了他們,你固然分不到帳,說不定還會演出全武行,似乎犯不著吧。」
這時馬車在十字路口停了下來,尹天虹問道:「你府上在什麼地方,讓我女兒送
你一程。」

    「不必客氣了,其實你不追究我,我已經非常感激了。」她揚了揚手上那張
銀票道:「你不收回這些錢嗎。」

    尹天虹連看一眼都懶得看,說道:「這些錢你可能很有用,你就拿去用吧。」

    那女子很感動地說道:「你還怪我嗎。」

    尹天虹含蓄的回頭一笑道:「你是被迫的,我又怎怪你呢。」

    馭車的尹若蘭此時突然插嘴道:「如果你想賠罪,就陪我老爹喝一不酒,此
事就一筆勾銷了。」

    「當然可以。」她毫不考慮,很快地回答道:「小妹妹,讓我做東請你們父
女,這是我向你們贖罪的最好機會。」

    「請我倒不必,我又不會喝酒。」尹若蘭回頭做了個鬼臉道:「爸,胡阿姨
已經答應了,你們下車吧。」

    二人果然依言下車,尹若蘭一抖韁繩,馬車便在「轆轆」聲中馳走了。那女
子走在尹天虹的身邊,懷著驚喜萬分的心情,因為她明知是尹天虹,卻不知道他
心底是怎麼想的。尤其是經過了地下錢莊那一場豪賭之後,她至今未知尹天虹是
將計就計、順水推舟而已,她反以為是她令尹天虹輸了不少錢呢。在此之前,她
也聽過不少有關千俠尹天虹的傳奇故事,聽人說他是個足智多謀、勇猛善戰的獨
行俠。正因為這樣,所以才難怪她不得不擔心起來。

    夕陽雖好,只是黃昏,他們在一個荒野席地坐了下來,取出帶來的酒菜,擺
在事前準備好的油布上。落日的紅霞透過樹蔭灑向那略帶憔悴的粉臉上,任何人
面對著這麼一個美人兒都會感到又憐又愛,何況尹天虹也是個惜花人哩。

    幾杯酒下肚,彼此也消除了不少隔閡。尹天虹以悠閒的心情瞪住她,她卻顯
得忐忑不安地說道:「一開始你已經知道那是一個騙局啦。」

    「如果一開始我便知道那只是一個假局,我又怎會插手呢。」尹天虹輕輕一
笑道:「要怪只怪街頭那一幕,女主角太過惹人憐愛,龍虎武師卻露出了破綻,
假如那班配角們苦苦追逐,反而會演得天衣無縫。」

    「既然明知是個假局,你又偏要送上門,究竟是為什麼。」

    「為了你,若非如此,我又怎可以見到你呢。」

    「喔,我自己覺得太過愚蠢,同時也深感慚愧。」

    「你應該感到驕傲才好。」尹天虹啜了一口酒道:「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大舞
台,你愧是個好演員。」

    「別再嘲諷我了,我想知道,你對我究竟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叫胡玉梅,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

    提起胡老太太,胡玉梅雙眼就紅潤起來,她堅強地咬了一下嘴唇,提醒自己
不要流淚。尹天虹故意不去看她,她反而萬分驚奇地瞪住他,說道:「明知上當,
你也要送上門去,你似乎存心要令我感動。」

    尹天虹輕輕一笑道:「金錢原是身外物,既然你有此需要,他們又費盡心思
令我上當,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反正是冤枉來,冤枉去,何必令他們為難你呢。」

    「你真不愧是千門奇俠。」

    「過獎了。」尹天虹有意無意地回頭瞥了一眼道:「不過,據我所知,你那
班朋友很難滿足。」

    「你千萬不可誤會,我沒有這種朋友,我只是被人家利用。」她輕輕歎息道
:「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就讓我們玩一個遊戲好嗎。」之後,他故意將身體附前,
低聲對胡玉梅說道:「如果我料得不錯,那不是你朋友的朋友已經到了。」

    一言剛畢,後面樹林突然響起一聲嗓門沙啞的怪笑道:「嘿嘿,所料不錯,
老夫早到了。」

    隨著話聲,一位老人自塔後轉了出來。這老人年近古稀,頭戴一頂破布帽,
身穿一件灰衫,疏疏的短眉,細小的眼珠,滿是皺紋的臉上略呈腫脹,手持一支
形狀古怪的藜杖,樣子很像個長年酗酒的酒鬼,一副窩窩囊囊之相。

    尹天虹只瞥了他一眼,口中淡淡的問道:「是老瘟生嗎。」

    老人嘻嘻的笑道:「是的。」

    尹天虹說道:「你的朋友為什麼不一起出來呢。」

    「老夫沒有朋友。」

    「他們都是你的同行,自古雖說同行相忌,但仍可以朋友稱之。」

    老瘟生面色微微一變道:「千俠尹天虹果非浪得虛名,看不出來,就顯得我
們大家子氣了。」

    樹林後先後走出六人,連同老瘟生共計七人。尹天虹用手指點著,說道:
「人狼馬彪、鐵刺蝟西宇、鳳娘子、老超渡陰婆婆、紅孩兒、不空頭陀。」說著
他舔舔嘴唇,又道:「何其榮幸,竟然勞動了七大殺手大駕。」

    七大殺手排成一列,尹天虹將自己的酒盅斟滿,說道:「各位乃是當今武林
名頭響亮的人物,今日盛蒙賞臉駕臨到此,尹某不勝榮幸之至,謹此先敬各位一
杯。」

    說畢,一飲而盡。而這時鐵刺蝟冷冷地說道:「咱們七人向來不喝別人的酒。」

    「為什麼。」

    「我們殺人太多了。」

    「這與酒有什麼關係。」

    「極惡如山的人不能隨便喝酒,怕的是沒有毒的酒也會變得有毒。」

    尹天虹「哦」了一聲道:「既然怕酒醉誤了性命,就吃點滷味好了。」

    紅孩兒接口道:「我們什麼都吃,就只不吃別人準備的食物。」

    「怕中毒。」

    「正是,我們的原則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紅孩兒果真從無害人之心。」

    「是人,我只殺人,從不害人,害人是不道德的。」

    尹天虹說了一聲「妙論」,轉對老瘟生等人道:「幾位吃不吃。」

    六人一齊搖頭,尹天虹見他們不吃,也不再勸請,哈哈一笑道:「各位不吃,
那就請說出來意吧。」

    老瘟生道:「殺人。」

    尹天虹道:「尹某和你有仇嗎。」

    老瘟生哈哈大笑道:「我等殺人從不問仇怨二字,誰出得起價錢,我們就操
刀。」

    「能說出是誰買你們來殺我的嗎。」

    「這是我們這一行規矩,恕無可奉告。」

    尹天虹退而求其次道:「幾位是來取尹某的性命,與這位胡姑娘無關,可否
讓她先行離開。」

    老瘟生道:「離開到不必,但老夫保證不會傷她一根毫毛,因為她沒有人付
價,我們是不會免費殺人的。」

    「尹某信得過幾位。」說著,移步走到一旁空地上,說道:「那位先上,還
是大家一起來。」

    老瘟生攜杖跟了過去道:「我們不會跟你打群架,那樣一來報酬就得平均分
配了。」

    尹天虹解下腰間板帶一抽,立即取出一柄軟劍,面含精悍微笑道:「你先請
還是我先來。」

    老瘟生一招藜杖笑道:「你是後生晚輩,老夫讓你先吧。」

    尹天虹不再多言,左手捏訣於頂頭,右手舉劍作平刺之勢,凝視對方有頃,
倏然推劍刺出。身形動如脫兔,三尺利劍去似閃電,一下子就刺臨老瘟生的面門。

    老瘟生「嘿」的一聲,右腳迅速後移,側身讓過。同時,手中藜杖猛揚疾挑,
只聽呼然一響,杖頭已到尹天虹的左太陽穴。這是一招辛辣無比的殺著,他們七
大殺手有一點相同的是,每逢與人對敵,絕不肯浪費一招半式,所以老瘟生此刻
發出的一杖並非虛招,而是實力強猛的一招,雷霆萬鈞的一招。

    但是,尹天虹顯然不是他想像中的小人物,只見他身形滴溜溜一轉,便已巧
妙的避過了藜杖,而手中軟劍卻是原式不變,繼續向他面門刺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老瘟生一見尹天虹避得高明,攻得怪異,始知原
是個扎手人物。當下便不敢輕敵,藜杖疾舉,「啪」的一下磕開尹天虹的軟劍,
繼之杖頭順勢一翻,劈向尹天虹的頭部。這又是一招詭奇,而又以招架的殺著。

    尹天虹一偏頭,左腳猛抬。「砰」的老瘟生腰上反先挨了一腳,登時往旁邊
顛出三步。尹天虹如影隨形的躡上,軟劍舞動間,猝然攻出三抬怪異劍法。

    老瘟生不含糊,但見他藜杖上下疾倫猛舞,分別將尹天虹的劍封開,然後大
喝一聲,奮起全力掃出一杖。

    杖風飄然,竟然捲起滿地枯葉。尹天虹是從容應付,身子向上竄起,離地約
一丈四五的空中。突然一個盤旋,軟劍舞起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銀光,再次瞬間
往旁掠開。這只是一眨眼間的事,就在尹天虹掠開數丈之際,原先他停身的空中
突然出現一片鮮紅的水花。那是由下面向上噴起的一股鮮血,它就像一道噴泉在
空中散開,然後成雨點落下。

    「砰」的老瘟生倒下去了,他的頭已不見了,那顆血淋淋的頭就滾在老瘟生
腳邊不完,嘴巴大張,表情驚愕,好像還想叫喊出聲音來。

    鐵刺蝟、不空頭陀、老超渡、紅孩兒、人狼和鳳娘子六人不覺為之目瞪口呆,
從他們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們顯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而以為是幻覺。真的,
即使此刻有別的武林人在場,也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七大殺手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乃是七個神秘莫測的厲害人物,是七個只會殺人
而絕不會被殺的高手。而今天竟然栽了,而且是在三招不到的時候就被摘去了吃
飯的傢伙。因此,他們六人突然彷彿掉進冰窖,臉上漸漸變白,十二雙眼睛不勝
駭異的盯著尹天虹。他們自從成名以來,根本不知害怕為何物,而現在他們卻有
一種寒悚悚的感覺了。

    尹天虹面對六人,微笑道:「還有那位。」

    紅孩兒手持日月雙輪走了出來,他一向是個調皮狡猾的人物,遇事總帶著幾
分遊戲的味道,但現在卻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一本正經,嚴肅異常。他把日月
雙輪交叉於胸前,雙目緊盯著尹天虹,嚴陣以待。

    尹天虹再次問道:「誰先動手。」

    紅孩兒應了一聲「隨便」,誰知他嘴上說得漂亮,卻是言不由衷,話音剛落,
猝然進步欺身,右手的日輪驟揚,在尹天虹面前一晃,接著左手的月輪便如流星
般襲向尹天虹的腹部。

    尹天虹並不躲避,只是平胸一劍刺出,乍看這分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紅孩
兒也以為如此,他可不願與敵同歸於盡,連忙斜開一步讓過來劍,日月雙輪變招
再出。

    尹天虹身形半轉,刺出的軟劍跟著點到他心口,卻沒有立即刺出。紅孩兒卻
急急忙忙一抬月輪,「錚」的一聲震開尹天虹的軟劍,緊接日輪一橫,擊向尹天
虹的腹部。

    豈知招式一發,眼前的尹天虹忽然一閃而沒。紅孩兒方自一怔間,只覺腦後
劍氣逼近,慌忙將身一躍,但避招不忘攻敵,右手的日輪「呼」的往後掃去。

    尹天虹本是向他後頸的一劍突然中途變頓,隨之向下一沉,於是紅孩兒攻出
的一招竟成了送上的禮物,只聽「喳」的一聲,他的右腕和手上的日輪一齊落地。
剎那間,又是一片鮮血飛濺。

    「哇」的紅孩兒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縮成一團。但他並沒有受到
很久的痛苦,就在他倒地之後,尹天虹的第二劍已然揮出。但見劍光一閃,他的
頸上人頭已飛越數尺高。

    鐵刺蝟五人驚得一齊跨出了一大步,不空頭陀冷冷一笑道:「我就不信邪,
願以項上人頭去試利劍。」

    他是個生性殘暴殺人如麻的凶頭陀,而且在數十來江湖所建立的威名,他使
自己無法在這個時候低頭屈服。因此,他表現得反而強硬,一徑攜著月牙鏟走去
空際上站立,等待與尹天虹一決生死。

    於是,劍鏟齊出,又是一場劇烈的搏鬥開始了。鐵刺蝟、老超度、人狼和鳳
娘子,八雙眼前隨著尹天虹與不空頭陀的龍騰虎躍而上下移動。他們已不太關心
不空頭陀的勝負生死,而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擔憂起來。他們很清楚老瘟生和紅孩
兒的能耐,既然他們二人不幾個照面就慘死在尹天虹的劍下,他們四人能否勝過
尹天虹,心裡也就有數了。

    人狼道:「他的劍法很怪,我從來不曾見過這樣怪異的劍法。」

    鳳娘子道:「咱們七人一向是各幹各的,從來不曾聯合對付一個人,但是這
一次……」

    老超度立即接口道:「這一次我也不想這樣。」

    鐵刺蝟詫異的望著她問道:「你陰婆婆有把握打嬴他吧。」

    老超度道:「沒有。」

    鳳娘子道:「這麼說,你是寧死不屈的了。」

    老超度一笑道:「不是,我的看法是,我們不是天下無敵的人物,不可能百
戰百勝,所以必要時……」

    「啊」的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狼和鳳娘子忽然間同時失聲驚叫起來。因為
就在此時,尹天虹與不空頭陀的搏鬥已分出勝負,兩人激戰十幾招後,尹天虹技
高一籌,以一招絕倫詭奇的招式一下穿過了他的後頸。於是,不空頭陀就像一隻
小箭的飛鳥,立由空中栽下,砰然墜地。

    鐵刺蝟突然暴起發難,雷吼一聲,右腳猛踢,踢起地上的一塊鵝卵石。敢情,
他的打算果真是必要時走他娘的。

    鵝卵石被他一踢之下勢如一顆炮彈,直奔尹天虹的胸口打去。而尹天虹反應
之快超乎人想像之外,只見他腳下一滑,身子倏地傾向了右邊,同時左掌一揚,
「啪」的將鵝卵石擊了個正著。繼之身子一個大旋,再將鵝卵石擲出。

    這次,鵝卵石的去勢較前更快,只一眨眼間就已追到了鐵刺蝟的背後。

    鐵刺蝟已逃出三四丈遠,聞聲急忙就地一蹲,反手一掌拍出,「噼啪」一聲,
鵝卵石登時化作白粉紛紛灑下,沾得他滿頭滿臉都是,他正要躍起再逃,驀覺眼
前一黑,喉嚨刺痛,定晴細視,原來尹天虹的那柄軟劍已抵上了他的咽喉。他頓
時嚇呆了,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劍,這簡直不是人,而是劍仙了。他本是殺人不
眨眼的殺手,自出道以來從不知道恐怖為何物,但這時他怕得臉色慘白,全身都
發抖起來了。他舉起雙手,表示不抵抗,顫聲道:「我、我願甘拜下風。」

    尹天虹盯著他微笑道:「西門宇,你是個孬種。」

    鐵刺蝟額頭上直冒冷汗,尹天虹又緩緩地說道:「七大殺手中,要數你塊頭
最雄偉,豹頭環目,虯髯叢生,饒有大丈夫氣魄的,誰知最沒種的就是你。」

    鐵刺蝟抖著嘴皮道:「我願服輸。」

    尹天虹道:「我只要你永遠不再殺人,結束滿手血腥的生涯。」

    鐵刺蝟臉色大變地叫道「你」,這個字還沒說完,他的咽喉已裂開,血已往
外噴,屍橫當地。

    此刻,只見老超度、鳳娘子、人狼三人已站成一個陣式,準備聯手對付他了。
尹天虹滿不在乎的笑了笑,仍旁若無人的走到他們三人陣中。

    老超度沉聲道:「尹天虹,請回答老身兩個問題。」

    「說。」

    「我們三人聯手只怕仍是不你的敵手,所以老身想弄清楚,你要怎樣才肯罷
手。」

    「有道理。」尹天虹道:「你以前殺人之前,可曾讓那些可憐蟲死得明白一
些,或是高招貴手的。」

    老超度為之語塞,尹天虹一笑道:「許許多多的人在你那雙血掌下死得不明
不白,今天輪到你頭上的時候,你為什麼要問怎樣才肯罷手。」

    老超度怔怔的無言以對,他知道今天是無法善了了,突然下個決心,一頓手
枴杖,向人狼和鳳娘子嘎聲道:「二位,今天咱們三人必須摒除私心,同舟共濟,
否則誰也活不了,放手幹吧。」





第十九章

    胡玉梅一直看著尹天虹大展雄風,力殲七大殺手,對尹天虹可以說是佩服得
五體投地,芳心欽羨不已。到這時候,胡玉梅也有機會說話,但是尹天虹卻漫不
經心、若無其事地輕輕一笑道:「算了,一切事情已成過去,今夕我們聽許談風
月,何必再談那些不開心的事呢。」

    他們離開了血腥的現場,踏著夜色向回路走去。胡玉梅小鳥依人般任由尹天
虹攬著細腰,半邊身子完全倚偎在尹天虹的懷抱中,柔聲細語地問道:「你怎麼
一點也不懷疑我。」

    「為什麼我要懷疑你呢。」

    「由我被迫上當,以致招來七大殺手,其中破綻實在太多了,以你的聰明才
智不可能看不出來吧。」

    「假如我看不出的話,早就一敗塗地了,千俠的字號早就砸了,又怎會和你
在月下漫步,竊竊私語呢。何況我的記憶中有這樣一句名言:當你喜歡一個人的
時候,就算你明知他說謊,最好還是相信她吧。所以,你不應該驚奇我的做法,
尤其是當你與我相處下去之後,你會瞭解我做人處世的態度不必太過認真。人生
過短短數十年而已,既然有人喜歡跟我玩玩遊戲,如果我不玩,豈不更令對方失
望嘛。」

    「幾句衷心話,我非常欣賞你。」

    「非常多謝你。」他把攬著細腰的手緊了緊,說道:「能得佳人垂青,人生
夫復何求。」

    「貧嘴。」

    「對了,經他們那一打擾,什麼也沒有吃到,你該餓了吧,我們找個地方好
好飽餐一頓。」

    「我真糊塗。」她失笑道:「整個下午我一點兒東西都沒有吃過,竟沒有發
覺自己的肚子餓了。」

    「哈哈,這大概是有秀色可餐的證明吧。」他們手拉手並肩來到一家外帶吃
喝的客棧停留下來,尹天虹叫了酒菜,叫夥計送到房間來。

    胡玉梅坐了下來後道:「說真話,我實在太喜歡跟你在一起。」

    「這句話本來應該由我說的。」尹天虹很有禮貌地拉開了椅子,讓她坐下去,
然後他又坐到自己的座位去。

    尹天虹替她斟滿了杯後,說道:「你喝一杯,這酒適合女孩子飲,少喝一點
沒關係的。」

    胡玉梅忍不住笑道:「你似乎還要把我當作未成年的少女啊。」

    於是,尹天虹到滿了自己面前的酒懷,說道:「好,我們乾了這杯。」

    「隨便你,你要我怎樣,我都願意奉陪。」她含蓄地笑著,且目不轉睛地瞪
住他,眼神中充滿了挑逗的神情。

    他跟她碰杯道:「祝我們友誼的開始。」

    她嫣然一笑道:「說我們倆脫險歸來。」

    且吃且喝,低談淺笑,剎那間他們竟像熱戀中的愛侶,濃情加上酒意再次擁
抱在一起。雙方都顯得熱情如火,在極度的羅曼蒂克氣氛下,尹天虹忍不住輕輕
地吻了她。

    胡玉梅嬌羞萬狀的低下頭來,粉頰通紅地埋首於他的胸前,酒精經過消化滲
著那陣陣誘人的芬香。

    尹天虹一看她那含羞帶怯的模樣,知道小妮子春心已動,急需男性的撫慰,
於是伸出手去拍拍她的屁股。那種富有彈性而且有柔軟感的觸覺使得尹天虹心裡
立刻有點震慄,他本想把手縮回來,低頭看看胡玉梅,她卻咬著櫻唇,嬌羞地笑
著,並沒有表示厭惡或閃避。尹天虹覺得很有意思,乘機再試探她的反應一下,
將手開始輕輕撫摸起來。

    胡玉梅感到他那溫暖的手撫摸在自己的肥臀上,有一種舒適感,所以她並不
閃避,裝著沒事的人兒一樣,讓他盡情的去摸。

    尹天虹的手越撫越用力,不但撫摸,而改為揉捏她的屁股肉,他知道她是不
會反抗的。於是,再試探的,他的手向下一滑落,移動著再試探性的撫摸著。他
的手向下繼續滑落,移到屁股溝中間,用手指在那裡輕輕撫磨。

    胡玉梅頓時覺得有點兒癢,連忙羞怯地移動一下,但她並不是掙扎,因為那
只溫暖的手掌,好像從一股電流裡面產生一股磁力,把她給吸住了。

    「嗯嗯」的胡玉梅猛地吞了一口口水,輕輕嗯了兩聲,就沒有再動了。

    尹天虹好像受到鼓勵一樣,索性撩起她的裙擺,把手按在她的粉腿上,輕輕
的撫摸起來。

    胡玉梅為了少女的矜持,不得不移開他的手道:「不要,難為情死了。」

    尹天虹可不理會這些,看著她酒後嬌顏嫣紅,媚眼如絲半開半閉,不勝酒力
的媚態模樣,一把抱起她的嬌軀,放在床上替她剝鞋剝衫,最後連裙子也脫了下
來。美好的胴體,只剩下肚兜與褻褲了。

    在暗淡的燈光照射下,他以欣賞的目光投在那三圍配合得恰可的美麗胴體上,
也曾呆住了一會兒。然後才輕輕一笑,轉身進了洗手間。

    他脫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在他的想像中就算一絲不掛,這時也不會有第三
者看見的。因為,就在他脫剩一條內褲的時候,無意中朝那鏡屏瞥了一眼,不由
得當嚇了一跳。怎麼不見了胡玉梅,奇怪。尹天虹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回轉頭
來揉揉雙眼,拍拍後腦,差點以為自己也喝醉了,以至醉眼紛花,什麼都看不見
了。但當他確定自己視覺神經十分正常時,那張床上還是見不到胡玉梅的影子。

    胡玉梅一定是趁著他進入洗手間的剎那間逃掉了,於是尹天虹一陣風似的沖
出了臥室外面去。在他的想像中,胡玉梅剛才只不過裝成春心蕩漾的樣兒,然後
趁他進入洗手音的當兒乘機溜走了。而當時,由於水聲的聲浪,所以就連她開窗
啟門的聲響也被掩蓋過去了,故此他聽不到任何動靜。

    尹天虹沖屆臥室,跟著就想追到樓下去,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上此刻只穿了
一件褻褲,如果能暴露於人前。所以他匆匆地折返臥室,打算穿回衣服再追查胡
玉梅的不落。

    怎料到,就在這剎那間,門後有人影閃出,沉聲喝道:「不要動,舉起你的
雙手。」

    尹天虹想不到房間裡還有人,而且是個女人,那聲音分明就是胡玉梅,雖然
這時她站立在他背後,但他卻肯定她就是胡玉梅。換句話說,她根本就沒有離開
過臥室。尹天虹雖然在她的吆喝聲中將雙手高舉,但態度卻異常冷靜,沉聲道:
「早知如此,我應該讓你被他們抓去的。」突然他語音一頓,問道:「你是新來、
舊來,還是黑來。」

    原來,原千門中分正提反既風火徐謠上八將,除了火將不必用來手這一角色
之外,其餘各門將老千均依靠來手去找大爺,尤其是提將和徐公兩個門將老千,
一定要有來手做幫襯的。

    除了以上所謂的上八將之外,還有下八將,分天飛種撞流馬掩昆。下八將中
的撞將和流將,對來手這一角色則是可有可無。其餘的天飛種馬掩昆等六個將門
老千,亦同樣需要來手去找大爺。

    至於來手則分新來、舊來和黑來。顧名思義,新來就是加入不久的來手,舊
來即做慣了的舊人。但最妙的還是黑來,所謂黑來亦即自始至終根本不知道自己
被老千利用做來手去騙人,亦即本人俗稱的霧剎剎,一切都蒙在鼓裡。

    胡玉梅被尹天虹這一句,當既忍不住咭的一聲笑了出來,整個人兒倒在尹天
虹的背上。

    尹天虹的上身當然仍是赤裸的,他只感到兩個極富彈性的火球壓迫著他的背
肌,一雙纖纖玉手卻繞過他的腰圍來,所以他很容易看得見她手上根本沒有利刃。
她吻著尹天虹的頸後,柔聲說道:「你剛才究竟講些什麼,又黑來又白來的,聽
得我都一頭霧水。」尹天虹心裡想,你可真會假裝啊。他轉過身來,面對著她,
發覺她一點醉意也沒有。胡玉梅仍然以雙臂環抱著他,渾身赤裸,眼神裡充滿了
春意,嬌聲道:「你到底當我是什麼人啦。」

    「那要看時間吧。」他把胡玉梅托到床上,說道:「最初看見你在街上被人
欺侮時,我當你是個弱女子。在山頂共餐時,我當你是情人。現在呢……」他俯
吻著她,續道:「我就當你是妻子,好不好。」

    他一邊熱吻著她,一邊在耳畔低聲回答著。

    胡玉梅沒有回答,因為她此刻被尹天虹吻得喘不過氣來,只可以用她的行動
去表示。

    像尹天虹這種男人,他當然也心領神會,一切盡在不言中。正是,此時無聲
勝有聲,他們明知自己身在險境,但卻雙雙追求片刻的快樂,其他的事情都暫時
忘記了。只見尹天虹用力扳開她的兩條大腿,再把自己的膝蓋頂在她的雙腿中間,
那是以防她夾緊雙腿,使得過門而不得入了。他的手指深入淺溝輕輕扣挖,彷彿
深水井的工人,越鑽越深,不得輕輕地揉捏著那粒深紅鮮紅的相思豆。

    「請你不要捏那粒豆豆啊,哎呀,癢死我了,天虹,求求你,請你放手,我
啊我受不了啦。」她本想掙脫他的手指,可是力不從心,她已被揉摸得快要癱瘓
了。她只覺得今晚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了,連大腦也好像推動了作用,雙頰緋
紅,媚眼如絲,全身顫抖,一隻手本來是要去拉開尹天虹的手,卻變成按在他的
手上。

    尹天虹的手指並沒有停下來,繼續在那裡輕輕的揉挖著深水井,濕濡濡,滑
膩膩,揉著挖著。

    忽然,胡玉梅全身猛的一陣顫抖,張口叫道:「哎唷,我裡面好像有什麼東
西流出來了,難受死了。」

    濕濡濡的流得尹天虹滿手都是,尹天虹出身千門,對吃喝玩樂諸般雜藝自然
非常徹底瞭解,當初一眼就看出胡玉梅還是處子之身。此刻,聽她叫道不知什麼
東西流出來了,心裡暗暗好生敬佩,想不到她常跟千門的人在一起,尤能保持處
女之身,真是出污泥而不染。

    「好妹妹,那是你流出來的蒸餾水,知道嗎。」尹天虹說著,手指又再深入
了一些。

    「哎唷,痛啊,不要再弄進去了,好痛呀,好了好了,求求你好不好,不要
啦,把手拿出來吧。」胡玉梅這時真的感到疼痛,求他把手拿出來,尹天虹乘她
正在疼痛而不備時,將她的褻褲拉了下來。只見肥厚的寶蛤,像個剛離水的蚌殼
似的,上面長滿了軟軟細長的海草青苔。

    尹天虹替她除去肚兜,自己也除去最後的一件內褲,二人全都清潔溜溜了。
他把胡玉梅的兩條粉腿拉到床邊分開,自己則蹲在雙腿葉間,先飽覽了一陣她的
桃源泉勝地。

    只見高高凸起的寶蛤泛出一片晶瑩的光澤,柔軟細長的海草青苔分貼於寶蛤
的兩邊,細長的小溝條理分明。粉紅色的兩片蚌肉緊緊的閉合著,尹天虹用手拔
開這兩片蚌肉,一粒紅豆般大小的珍珠凸起在小溝上面。微開的水火同源的小洞
內,兩片呈現鮮紅的蚌壁緊緊貼在蚌肉上,鮮紅的蚌壁上正閃閃發出水光,像是
荷花上的露珠兒。

    「哇,好漂亮,好可愛的同天福地,太美了。」

    「天虹,不要看了嘛,真羞死人了。」

    「不,我還要看別的地方。」

    「還有什麼地方好看的嘛,真恨死你了。」

    「我要好好的看清你那全身美麗的地方。」尹天虹說著站了起身來,再欣賞
這具少女美好的胴體,真是上帝的傑作,裸裎在他的面前。

    胡玉梅的粉臉滿含春意,鮮紅的小嘴微微上翹,挺直的瑤鼻吐氣如蘭。一對
不大不小的梨形尖挺的乳房,粉紅色似的葡萄大小的奶頭高翹挺立在鮮紅色的乳
暈上面。配上她那身材苗條修長,白晰細嫩的皮膚,白的雪白,紅的艷紅,黑的
烏黑,三色相映,真是光艷耀眼,美不勝收,迷煞人也。

    看得尹天虹是慾火亢奮,立即伏下身來吻上她的紅唇,雙手摸著她那尖翹如
梨形的乳房上,他的大手掌恰好一握。乳房裡面還有一粒像雞蛋那麼大的核,隨
著手的撫摸在裡面溜來溜去,尹天虹知道這是處女的特徵。女人和男子性交後,
受了男人那種荷爾蒙注射後的滋潤,這核就會慢慢的擴大而消失在乳房的海棉體
內。

    尹天虹低下頭去吸吮著她的乳頭,舔著她的乳暈及乳房,一陣酥麻麻的感覺
通過胡玉梅的全身,她呻吟起來了。

    「啊啊,好癢啊,人家癢死了。」胡玉梅呻吟著,那個小淺溝,可愛的水火
同源洞內立刻冒出大量的溫泉了。

    「玉梅,你看一看我這調皮的小老弟,他要親親你的小仙洞哩。」

    胡玉梅正在閉目享受被他摸揉舔吮的快感,聞言張開眼睛一看,立即大吃一
驚,無限嬌羞地說道:「怎麼這麼大又這麼大了,不行啦,它會搗毀我的小洞的。」

    「傻丫頭,不會的啦。來,試試看,好妹妹,它要親親你的小洞洞哩。」

    「不要,我怕。」胡玉梅說著,用手捂著那神秘的三角地帶。

    「來吧,好妹妹,難道你那小洞洞不癢嗎。」

    「嗯,是很癢,可是我……」

    「別可是不可是的了,只有我這小老弟才可以止你的癢癢啦。」

    「真的,你沒有騙我。」胡玉梅不信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騙你呢。」尹天虹口裡在回答她的問話,手又在做
著侵略性的攻擊,捏弄著那顆相思豆,嘴也在不停的舔著她的鮮紅奶頭,上下交
替的騷擾著。

    「別再揉捏了,哎唷喂,別咬我的奶頭,別再舔了,好癢,癢得我受不了啦。」
胡玉梅被他弄得全身酥癢,不停的顫抖著。

    「好妹妹,讓我來替你止止癢,好嗎。」

    「嗯嗯,好嘛,可是只能進去一點點喔。」

    「好的,來吧,把腿張大一點。」尹天虹把她的雙腿拔開,那個水火同源的
小洞已經張開一個一孔紅紅的蚌肉及淺溝兩壁,泛著霓虹的光彩,好美也好撩人。
尹天虹牽扯著脹得發痛的肉棒,用它的小腦袋在淺溝口輕輕磨擦了數下,讓它粘
滿了露水,以便行事時比較潤濕些。

    「天虹哥,只能進去一點點喔,你要憐惜一下妹妹,我怕痛哩。」

    「好,只一點點,你放心好了。」尹天虹慢慢地挺動屁股向裡面挺進,由於
龜頭上已有露水的潤滑,「滋」的一聲整個龜頭已經進入了淺溝。

    「哎唷,不行,好痛哇,真的好痛哩,不行啦……」胡玉梅痛得頭冒冷汗,
全身痙攣,急忙用手去擋寶蛤,不讓他那肉棒再往裡深入。真巧,她的手卻碰到
尹天虹的肉棒,連忙將手縮回,她真是有點害羞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尹天虹握著她的玉手去對肉棒進行慰撫,起先還有點害羞的掙扎,後來就用
手指試摩著,最後竟用掌握起來了。

    「好硬啊,那麼粗又那麼長,嚇死人了。」

    「好妹妹,再讓它親一親你的寶蛤,好嗎。」

    「好是好,如果很痛的就要拿出來啊,要聽我的話才行。」

    「好的,我先教你一套方法,來吧。」於是,尹天虹教她握著肉棒,先在水
火洞口先磨一磨,再對正洞口,好讓它進去尋山攬勝。

    「嗯,你好壞唷,教我做些羞人的事。」

    這時,尹天虹再次挺動屁股,肉棒的龜頭再次插入淺溝裡面去了,開始輕輕
的旋磨著,然後再稍稍用力往裡一挺,肉棒深入二寸多了。

    「哎呀,媽呀,好痛啊,不行,你停一停,」尹天虹見她痛得粉臉煞白,全
身顫抖,心裡實在不忍,於是停止攻擊,用手撫摸乳房,揉捏乳頭,便她增加淫
興。

    「好妹妹,忍耐一下,以後你就會苦盡甘來,歡樂無窮了。」

    「天虹哥,你的那麼粗大,現在塞蜊我又脹又痛,難受死了。以後我才不敢
要呢,誰知辦這種事是這樣痛苦的。」

    「傻妹妹,處女第一次都是會痛的,如果第一次不暢通了,以後再玩會更痛
的,再忍耐一下吧。」

    「那麼你要輕一點,別使我太痛苦喔。」

    「好的。」尹天虹感到自己肉棒的前端已經頂住一物,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處
女膜吧,他再也不管她是否受得了了,猛的一挺屁股,肉棒已衝破關卡,「滋」
的一聲直搗要塞基地。

    胡玉梅慘叫一聲:「哎呀,痛死我了。」

    尹天虹這時則輕抽慢送,胡玉梅只痛得大呼小叫,香汗淋漓:「哥,輕一點,
我好痛,我受不了了,小妹妹快要給撐破啦。」

    「好妹妹,再忍耐一下,馬上就要痛快了。」尹天虹一邊用力的抽插,一邊
閒情逸致地欣賞她半喜半愁的表情,雪白粉嫩的肌膚,雙手玩弄著她鮮紅的奶頭。

    漸漸胡玉梅痛苦的表情在改變,由痛苦變成一種快感的愜意,變得騷浪起來,
她在一陣抽搐顫抖之後,花心裡流出來了一股浪水:「天虹哥,我好舒服哇,我
又流出來了。」

    尹天虹被她的熱液燙得肉棒的龜頭上一陣陣舒暢無比,再看看她騷媚的表情,
便不再憐香惜玉了,他挺起屁股狠抽猛插起來,肉棒的龜頭猛搗花心,搗得胡玉
梅是欲仙欲死,搖頭晃腦,眸射春光,渾身亂扭,嬌喘不已。

    「天虹哥,你要搗死我了,我好舒服,好痛快。哎唷,你搗吧,用力搗死我
算了。」

    尹天虹聽得是血脈賁張,欲焰更熾,急忙雙手抬高她的雙腿,向她胸前反壓
下去,使得她整個花房更形高挺凸出,用力的抽插挺進,次次到底,下下落實。

    胡玉梅已被尹天虹搗得魂飛魄散,欲仙欲死,語不成聲了。

    尹天虹當她第四次排放廢水的幾秒鐘後,也開射旋開水龍頭,加入了消防隊
灌救工作。一陣密集的掃射,射進了她的花房深處,射得胡玉梅一抖一抖的,二
人開始軟化在這激情的高潮中,也陶醉在那高潮的餘韻中。

    二人經過一陣休息後,雙雙醒轉過來,胡玉梅嬌羞地說道:「哥,剛才弄得
我好舒服,好痛快,原來辦這件事是如此的美妙。早知道這樣好的話,早點給你
該有多好。」

    「現在也不遲呀,是不是。來,起來洗個澡會舒服些,再養足一下精神,設
法擒服何明炎這幫人。」

    「嗯。」

    尹天虹與何明炎又碰頭了,他彷彿做了一場惡夢,但惡夢驚醒之後,一切都
會在剎那之間恢復正常。現在,他雖然從夢中醒了,但惡夢似乎仍然持續著。

    在浴室中,他不明不白地被人用熱毛巾熏昏了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已
昏迷了多久。他張大眼睛,竟然什麼都見不到,難道自己已經變成了瞎子,這一
驚非同小可。他急急伸出雙手摸向自己的面部,一些光線又令他的眼睛閉上了。
於此同時,他好像接觸到一些東西,那是兩張硬卡紙。剛才正是這兩張硬卡紙遮
掩著他的雙眼,是誰這麼惡作劇。

    光線其實並不太強,所以尹天虹很快就開始習慣了,練武的人原本就夜能視
物。再看清楚,剛才掩住雙目的,原來是兩張撲克牌。

    他坐了起來,發覺自己這時已渾身赤裸裸,他躺在一張床上,一張木板床,
連蓆子也沒有,光脫脫地只有一塊床板。另外一張撲克牌正巧妙地遮掩著他的重
要部位,但剛才他坐起來的時候,那張紙牌便掉在床板之上,這情形頗令尹天虹
感到啼笑皆非。

    室內四壁蕭條,就只有那麼一間四方不足八十方尺的斗室。他想起胡玉梅來,
她現在在什麼地方,是不是也遭到同樣的擺佈,難道這又是一次粉紅色的陷阱。

    尹天虹冷靜下來,拋棄了一切雜念,開始思考如何出困。天花板之上吊著一
盞油燈,這情形又有點兒像監獄,但牢獄的門是鐵的,這兒的門卻是木製的。尹
天虹渾身赤裸,他想找一些東西遮掩一下,無奈房間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他有一
種被人戲弄的感覺,他惟有試用手上唯一可以利用的三張撲克牌。

    用撲克紙牌開門,似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尹天虹做到了,他利用牌的硬度,
插入房門的隙縫之間,巧貫紙牌,門栓便迎刃彈開,看來非常之簡單。

    尹天虹發覺外面是一條走廊,沒有人,也沒有機關暗器。他在戒備中走了出
去,憑他的記憶,這兒又不似自己原先住過的客棧,究竟是又是什麼地方,是什
麼人對他施以暗算,他實在弄不清楚。

    目前對尹天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逃走,而是找一些可以利用的衣物,因為
他絕對不可以就這樣子赤裸裸的逃出去。最低的限度,他也要找一條毛巾或者一
塊布。

    走廊上的光線十分光亮,正因為這樣,尹天虹才覺得尷尬。此時此地,黑暗
似乎對他更有一種安全感。

    驀地,「卡嚓」一聲,走廊上面有一扇門被人推開了。尹天虹本能地停止了
腳步,同時想找個地方躲藏一下,無奈走廊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藏身。

    正當尹天虹感到進退失據之際,那邊卻走出來幾個人,尹天虹在這剎那間恨
不得自己會隱身。可惜這時候的他,正是後退無路,前面又有人。

    「哈哈哈」的一陣陣充滿了諷刺意味的狂笑聲,在尹天虹聽來似乎有些熟悉。
他回過頭來,發現走廊上站立的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何明炎,怪不得那笑
聲聽來有些熟識。

    尹天虹回轉身去,見到身邊有一扇門,他立即順手將門推開,發覺那只是一
間空屋,急急竄了進去,反手將門鎖上了。他雖然不知這是什麼地方,但無論如
何他總可以讓他躲一職,而最重要的,還是讓他有時間和空間找尋一些可以遮蔽
著軀體的東西。

    可惜這間房間之內,只有一張圓桌,四張椅子,此外便一無所有,甚至連窗
子也都沒有。尹天虹覺得自己不但被人作弄,簡直就是開玩笑。一種下意識的作
用,令他再將門環扭開,豈料那扇門閉上之後,竟無法再打開了。

    尹天虹現在連手上那三張硬紙牌也沒有了,所以他要弄開這扇門,也不是件
容易的事。當然,破門而出將是例外。何況何明炎等人的出現,正好表示這是一
項陰謀,看來對方絕對不會尹天虹他離開這裡,到底他們用意何在呢。

    尹天虹正呆在門後,全神貫注地聆聽外面走廊上的動靜,背後突然傳出奇異
的音響。他回頭一望,只見何明炎那家償竟然又出現在圓桌後面,靠近牆角處。
這簡直像《天方夜譚》中的夢幻鏡頭一樣,何明火剎那間變了魔術師似的。

    尹天虹極力令自己冷靜下來,他不再畏羞,也不再去找東西為自己掩飾了,
他心裡想:「彼此同是男人,驚什麼,就當自己進了公共浴室好了。」

    「你究竟想怎樣。」尹天虹有些生氣的瞪著何明炎。

    何明炎嘿嘿一笑道:「真對不起,這麼委屈千俠,主要還是因為沒有適合你
的衣服,希望你切勿見怪。」然後,他又一擺手道:「請坐。」

    圓桌四周,擺了四張靠背椅,尹天虹因為站在房門後,與何明炎遙遙相對,
所以何明炎坐在靠牆壁的一方,尹天虹就坐在他的對面。也就是說,他們左右兩
張椅子都空著,沒有人坐。

    尹天虹目瞪何明炎,冷冷的說道:「姓何的,我知道你一直希望跟我賭一場,
但大可不必用如此卑鄙手段,胡姑娘你把她怎麼樣了。」

    果然,何明炎冷然一笑道:「江湖上人的都稱你尹天虹賭術高明,現在我就
想跟你賭一場,一決高下。」說著語音一頓,接道:「至於胡姑娘母女,我何某
人保證她們平安無事,此局無論勝負,我都釋放她們。」

    尹天虹道:「既然稱為賭,就該有個綵頭,是不是。」

    「你說,我們以什麼為賭注呢。」

    「我尹某勝了,我要你釋放胡姑娘母女,從此退出江湖,永遠不准使用千術
騙人。」

    「如果你輸了呢。」

    「尹某當即自絕在你何明炎的面前。」

    尹天虹坐下來之後,可能由於下半身有那張圓桌遮擋住,心理上不再受影響,
態度也顯的自然了,他不疾不徐的說道:「你為什麼要苦苦逼我,我們初度交手,
我不是輸了很多黃金給你嗎。」

    何明炎道:「那是你故意的,因為你要推銷一批假黃金,結果是我上當了。」

    「你錯了,假黃金只是我從別人手上嬴回來的,事前我並不知情。」當然,
他這時諱心之論,可尹天虹又忍不住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要跟我賭,我不是認
輸了麼。」

    何明炎冷冷地笑了笑道:「第一,我要稱霸千門,讓千門弟子奉我為門主。
第二,你現在身上一無所有,想出老千騙局,無遮無掩,相信你不可能啦。假如
你在這種情況下,你仍然可以贏我,我才真真正正的服了你,奉你為千門之王。」

    尹天虹這才明白,這傢伙故意讓他一絲不掛,正是怕我千術在賭桌上贏他。

    那張綠絨圓面的桌子,分明是專為賭博而設計的桌子,現在何明炎用手輕輕
一按,按動了桌邊的按鍵,就見天花板上面有些東西緩緩下降。那是一副撲克紙
牌,用一個鐵盒子盛著,當那鐵鏈垂至桌面時,卸下了紙牌之後,鐵盒重又升了
上去。

    何明炎以極為熟練的手法,把那副撲克牌紙牌「恤」一聲,撒在絨面的圓桌
上,撲克紙牌散開的形狀如扇。每一張紙牌只露出了左上角的數目字和字母,而
且彼此的距離一致,十分整齊美觀,手法十分高明。

    尹天虹苦笑道:「我不習慣,從未試過這樣子的賭博,可否先讓我穿回衣服。」

    「不,絕對不可以。」何明炎答得十分爽快,又道:「我早已經講得清清楚
楚,你只有這樣跟我賭,才顯得公道。俗語說得好:無針無線,神仙也難變。現
在你身無寸縷,假如你仍然可以勝得了我的話,我才是真的服了你。否則,就只
有證明你以前靠出老千騙術去嬴別人的錢。」

    話似乎說得很絕,已經沒有轉圈的餘地。但是,尹天虹並未放棄說服:「賭
博儘管被一般衛道之士攻擊,其實從另一角度看,賭博仍不失為一門高深的藝術。
因為它揉合了賭博的基本知識和技術之外,還要徹底的運用其本人的頭腦、眼力
和體力、幾乎是缺一不可。閣下乃過來人,相信亦一定同意我的見解吧。當然,
除了我上述所說的,此外最重要的還是運氣。」

    「別再浪費時間對我說教了好嗎。」何明炎顯得很不耐煩地說道:「理論滔
滔是沒有用的,現在我就要看看你的身手和運氣如何。希望你全力以赴之外,如
果輸了,最好不要委諸命運啊。」

    尹天虹乘機問道:「那麼贏了呢,請事先說明一下,如果我贏了,剛才的賭
約是否有效。」

    「不但有效,而且我會送你一套衣服,恭送你離開這裡。」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台上沒有金銀,也沒有籌碼,只有一副已被證明足夠五十二張的撲克牌。何
明炎彷彿佔盡了優勢,第一,這是他的地方,從他按鍵後隨即有紙牌由天花板上
輸送下來,由這一點看,可以知道他必然非常熟悉這兒的環境。那麼,這兒究竟
還有一些什麼機關,尹天虹不知道,何明炎爺一定知道的。第二,他衣冠楚楚,
要做一些遮遮掩掩的掩眼法,應該也是易如反掌。第三,現在連洗牌的主動權也
要由他。這些,對尹天虹來說都是極端不利的。

    這時候,牆壁突然抖動了一下,一扇暗門驀地打開了,走進一個捧著托盤的
小廝,托盤上面有兩杯香茗,那小廝正朝著圓賭桌這邊走近來。不知怎的,他正
當走近這圓賭桌的時候,身子突然失去重心,整個身兒就要撲躍過來。當時的情
勢極為危急,那小廝跌倒了不要緊,問題卻是他手上的托盤及那兩杯熱騰騰的香
茗。因為那小廝距離因賭桌不足一尺,假如讓他往前撲倒過來,他為了保護自己,
勢必本能地把手上的托盤放棄,迅速以雙手及時扶住桌沿,以免撞得頭破血流。

    而這結果會怎麼樣呢,結果亦不難想像得到,那必然是托盤上兩杯香茗傾倒
在圓賭桌之上,那副撲克牌當然也會被茶水弄濕。雖然,在理論上何明炎也可以
叫人換台、換牌。但是那必然又要花費一番功夫,費時費事還是其次,主要還是
剛才何明炎洗牌的時候,他已做了手腳,當然那必然是有利於何明炎自己的。因
此,當何明炎看見小廝即將跌倒過來的剎那間,他也感到有點手足失措。

    說時遲,那時快,尹天虹手急眼快,只見他就地站立起來,雙手同時急急往
前一伸,左手扶那小廝一把,右手也及時接過了那個托盤。尹天虹這一下子不但
出手快,同時也瀟灑得很,當場看得何明炎暗暗心折,為之驚歎不已。

    何明炎生氣地瞪了那小廝一眼,說道:「你究竟是怎麼搞的,如此的不小心。」

    小廝本來很想向何明炎說出他如何感到膝蓋一麻,立即感到失去重心,以致
身不由己地往前栽倒。但是,他想到如此一說,只有令何明炎火上加油而已。

    那小廝連想也未曾想完,這邊尹天虹已經開腔替他解圍道:「無心之失而已,
何必阻礙你我之間的正經事。」

    何明炎為了維持一種主人的風度,終於揮手摒退了那名小廝。於是,小廝把
兩杯香茗放在兩個草墊上,帶著托盤向尹天虹投了感激的一瞥,由原來的暗門退
出去。

    兩杯同是一樣的龍井茶,何明炎把手一攤,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為
了避免你疑心生鬼,請你選擇其中之一杯,讓我們之間先來一次先禮而後兵吧。」

    尹天虹輕盈地一笑,隨手捧過了一杯香茗,何明炎於是取過另一杯,二人輕
輕碰了一下,才各自呷了一口。

    何明炎一邊放下茶杯,一邊示意道:「為了表示公道起見,我們不設派牌,
各自論大小取牌。我們賭梭哈,勝負只限一局,我是主人你是客,所以讓你先揭
牌。」

    尹天虹表示毫不在乎,其實也知道形勢比人弱,根本就無可奈何。他伸手先
揭,那張牌竟是2 ,何明炎隨手一揭,是8,所以何明炎先取走上面那張牌。

    何明炎既然取去第一張牌,那麼尹天虹當然只可以取第二張,各自揭開。何
明炎那張牌是A,尹天虹那張牌是K。論大小,又是何明炎佔先。下一張牌照例
是暗牌,第三張開始才是明牌。雙方見大派大,也就是說,誰的牌面較大,就輪
到誰先取下一張牌,但雙方都不看底牌。同時,又因為這是一局沒有注碼的賭,
所以根本無須逐張牌下注,或反打。所謂見大派大的意思,便是誰的牌面較大,
下一張牌便由誰先去取。

    當然只是取,不是派。因為那副撲克紙牌就放在桌子的中央,雙方每次出手
取牌時,對方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所以要做手腳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兩個人
每人五張撲克牌,很快也就取夠了。再看看他們的四張明牌,何明炎的牌面是A
AAQ。而尹天虹的牌面則是KKKK,也就是擺明是四條K的局面。

    何明炎面色一沉,道:「果然不愧是千俠,你贏了。」

    尹天虹輕輕一笑道:「我們彼此還未將底牌揭開,怎麼你這麼快就肯認輸呢。」

    「你已經擺明是四條K了。」

    「一副牌有多少張K」

    「四張啊,所以我說你贏了。」

    「一副牌有多少張A。」

    「別開玩笑,其實每一種牌都只有四張。」

    「剛才我們雙方都沒看過底牌,當然是指自己的底牌。」尹天虹又瞄住何明
炎笑了笑道:「你又怎麼知道你的那張底牌不是A呢。」

    「嗯」的何明炎的面色突然變得鐵青,他顯然想發作,但是剎那間他又咬咬
嘴唇,把滿臉的怒容收回,換上一張苦笑臉道:「好吧,我們現在就亮開底牌。」

    說著,只見何明炎伸手將底牌抽出,夾指一彈。那張撲克紙牌有如匕首似的,
勁力完全貫注在那張紙牌的邊緣,朝著尹天虹的面目之間發射而來。

    尹天虹身子微微一側,人依然坐在那椅子之上,但頭卻回轉向身後,但見被
他避過的那張撲克牌,竟然插在背後那面牆上。紙牌搖搖欲墜,赫然是一張Q,
也就是說,何明炎那一手牌分明是A俘虜而已,當然要輸給尹天虹那四條K了。

    就在這剎那間,尹天虹也把他的底牌抽出。

    何明炎知道他武功不凡,看見他伸手將底牌抽出,正擔心尹天虹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急忙探手從懷中摸出一把利刃,暗中戒備。

    但是尹天虹僅僅把底牌一翻,他自己連瞧也未瞧一眼,眼睛只盯著坐在對面
的何明炎,那張底牌也只讓他見到,那一張底牌原來是一張A。尹天虹微微一笑,
道:「前輩的洗牌技術確是一流,晚輩總算大開眼界。前輩本來已在洗牌時做了
手腳,以為穩拿四條A,怎麼突然之間變得沒有信心呢,難道前輩早已看出另一
張A已落入我的手上。」

    何明炎心裡固然明白,他的洗牌顯然高超,無奈尹天虹卻也手急眼快,不但
看出破綻,而且還破了局。

    說來簡單,做起來就困難了,原來尹天虹就是利用小廝送香茗的時候,出手
將洗好了的牌搗亂,要不是這樣,那一張A決不可能落人尹天虹之手。由此看來,
一山還比一山高,尹天虹果然不愧是個千門中的千俠,何明炎也敗得心服口服。

    尹天虹怎麼可以將何明炎洗好的牌搗亂呢,那是小廝送香茗入來時差點兒跌
倒,眼看兩杯茶就要傾到在賭卓之上,何明炎自然難免分了心。尹天虹就在這個
時候,將何明炎洗好了的牌調了一張,由於他出手快,連內行高明如斯的何明炎
事前竟然一無所覺。直至見到尹天虹四張明牌竟然會是直落四條K,他才恍然大
悟。他事先靠洗牌而安排好的格局,已被尹天虹暗中破壞。

    根據何明炎靠洗牌而安排好的格局,他自己那四張明牌是AAAQ,尹天虹
的應該是KKKQ,而雙方的底牌則分別為A和K。當雙方揭開了底牌之後,就
應該是何明炎的四條A贏尹天虹的四條K。但是,現在尹天虹明明是贏了何明炎,
而且還是在絕對性的劣勢下勝的,何明炎實在敗得無話可說。

    尹婆婆出身如此世家,她的見面禮還會輕麼。她更錦上添花,教給鍾家信一
套六度無相掌法,並贈給他一顆菩提寶丸和家傳的《千門秘笈》一本。


                                第二十章

    尹婆婆示範六度無相法掌,要鍾家信揣摩。其實六度無相掌法不下於太上老
人的飛星迸雷手,菩提寶丸是佛門異寶,它能幫助練武之人增強功力,並能治療
百毒及預期報警,是一顆靈異無比的寶丸。

    經過十天的苦練,鍾家信的武功已有極大的進步,於是他們駕著一葉扁舟,
徑向武漢駛去。

    逆水行舟原本不能太快,為了鍾家信練習武功,他們也不求快速,待到達武
漢,已是三天後的一個傍晚時分了。

    小船是靠在武昌鯰魚套附近,這是為了便於到丐幫尋找桃花仙子。當鍾家信
準備離船之際,楊鶴由船艙裡取出一支戴著皮套的短槍道:「信兒,這柄槍義父
已經用不著了,你就帶著吧。」

    鍾家信接過皮套抽出一瞧,但見光芒耀眼,是一支十分珍貴的寒鐵槍。槍分
三截,抽出來全長九尺,是以地亟亟寒鐵所造,任何寶刀寶劍都不能動它分毫,
槍柄以數十粒寶珠鑲成一條飛龍,奮竄飛爪,形狀神肖已極。

    這是一柄武林罕見的神兵,而且價值連城,因而鍾家信吶吶道:「義父,這
太貴重了,孩兒不敢領受。」

    楊鶴笑道:「別傻了,信兒,東西無論怎樣名貴,總要有人去用,如果明珠
藏櫝,光芒盡失,那還有什麼意思。義父已經數十年不用兵刃,留著它等於是一
件廢物,不要跟義父客氣,拿去吧。」

    尹婆婆也幫著說道:「信兒,你義父說的對,你就不要推辭了。時間已經不
早,你快去吧。」

    鍾家信推辭不得,只好背好天龍神槍,雙拳一抱,轉身躍上江岸,逕向丐幫
的臨時總壇奔去。

    距破廟約莫一箭之地,兩名丐幫弟子忽然由樹後轉出,叫道:「朋友請止步。」

    這兩名丐幫弟子,鍾家信曾經跟他們見過幾次面,雖然還不知道他們的姓名,
但也不能算是陌生,因而抱拳一禮,道:「在下鍾家信,是來找桃花仙子柳姑娘
的。」

    兩丐弟子之一說道:「柳護法已經離開此地。」

    鍾家信「哦」了一聲道:「那麼,在下請問有位程姑娘是否仍留在貴幫。」

    另一名丐幫弟子道:「那位在本幫做客的姑娘早走了,不知道是否姓程。」

    鍾家信又道:「那麼在下求見貴幫主,請代為通報一下。」

    丐幫弟子道:「幫主不在總壇,朋友你可以走了。」

    這兩人面色陰沉,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分明彼此並不陌生,他們卻
故作不識,這是為了什麼,鍾家信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樣,別人既不歡迎,他
總不能賴在這裡,只得轉身怏快離去。

    對桃花仙子,他有一份感情,自己劫後餘生,不能不對同難者寄予一份關注,
再說丐幫弟子遍天下,他曾經請托他們尋找老父,求見沙幫主,是為了詢問一個
究竟。還有,那便是程如萍,她之所以暫居丐幫是因為自己的關係,金蜈門偵騎
遍佈,這一離開無異是失去庇護之所,處境十分危險。

    看來希望成為泡影,只好自己慢慢的尋找了。

    回到舟中,尹婆婆發覺他神情有異,因而詢問道:「怎麼啦,信兒,沒有找
到人麼。」

    鍾家信道:「桃花仙子及沙幫主都不在,還沒到丐幫總壇就擋駕了。」

    楊鶴道:「這不要緊,大家都在江湖,日後總會見面的。」

    鍾家信道:「義父說的是。」

    翌晨他們爺兒三個,就開始到各處遊歷,一晃十天,鍾家信尋父交了白卷,
連兄弟姊妹也沒有遇到一個。武漢太大也太繁榮了,在這種地方找人,無異於大
海撈針。

    這天是一個陰沉沉的天氣,鍾家信意興闌珊的歎口氣道:「義父,我爹只怕
沒有來武漢,孩兒想到東南去瞧瞧。」

    楊鶴胸有成竹地道:「不,如果你爹是為了《露寶真經》而投身江湖,他一
定會來武漢的。」

    鍾家信道:「為什麼,義父。」

    楊鶴道:「獲得《露寶真經》的人潛伏在武漢,在江湖上人人皆知,你爹怎
會不來。咱們沒有找到他,是因為你爹很少行走江湖,認識他的人不會太多,再
說咱們這幾天雖然找了不少地方,但沒有找到的地方還是很多,不要灰心,從今
天開始,咱們換個方式。」

    尹婆婆道:「換什麼方式,你可不能把信兒帶壞了。」

    楊鶴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老婆子,不該去的地方咱們不會去的。不過為
了行動方便,你不必去了。」

    尹婆婆「哼」了一聲,道:「我去就會礙著你了,哼,你分明在打歪主意,
不行,我非去不可。」

    楊鶴道:「瞧你這付小心眼,我已經七老八十了,你還信不過我。」

    尹婆婆道:「這就難說了,有很多人假裝正經,到頭來還是晚節不保。」

    她雖是這般說法,並沒有堅持要去,只是囑咐鍾家信道:「信兒,就這幾天
的觀察,武漢三鎮正籠罩在一種密雲不雨,大風暴降臨的前夕,你們爺兒倆人單
勢孤,要多加一份小心。」

    鍾家信道:「是,義母。」

    於是,楊鶴義父子兩個略作裝束,逕行渡江前往漢口。

    大三元是漢口有名的酒樓之一,平日就車水馬龍,生意鼎盛,現在來了許多
一擲千金的江湖豪客,熱鬧自然更勝於平日了。此時距午餐時間還有一個多時辰,
大三元酒樓已經上了八成座,再晚一點只怕就沒有立身之處了。楊鶴在靠近樓門
不遠之處找了一張食桌,向店小二要來了酒菜,爺兒兩個慢慢的飲食起來。

    他們飲食剛罷,樓下忽然傳來叱喝之聲,鍾家信聞聲一怔道:「義父,下面
好像是熟人,待孩兒下去瞧瞧。」

    楊鶴道:「好,你先去,我會了賬就來。」

    鍾家信匆匆奔到樓下,果然瞧見他的三哥家仁及小妹子惠琴正被四名大漢圍
攻,對方四人他認識一個,是令狐世家的長公子令狐玉。

    鍾家信立即大喝一聲「住手」,同時穿過瞧熱鬧的人群,向鍾家仁身前奔去。

    兄弟異地重逢,原是一件可喜之事,但以時地不宜,鍾家信只向他們打了一
下招呼,立即轉身對令狐玉抱拳一禮道:「令狐公子,久違了。」

    令狐玉冷哼一聲道:「大江淹不死你,閣下的命倒是長得很,怎麼,你想架
梁。」

    鍾家信道:「這麼說來,收買歐陽堅攔江行兇的人就是你令狐玉了。很好,
此地不夠寬敞,咱們換一個地方吧。」

    令狐玉道:「好,咱們在大志門外候教。」

    語音一落,逕與十多名朋友呼嘯而去。

    此時楊鶴走了過來,鍾家信替家仁、惠琴介紹道:「這是我的義父楊鶴,他
們是孩兒的三哥家仁,小妹惠琴。」

    鍾家仁兄妹不知道鍾家信為什麼會拜這麼一個土裡土氣的老頭兒為義父,心
中雖有所疑,但不便當面詢問,只得抱拳一禮道:「參見前輩。」

    楊鶴道:「不必多禮,有話回頭再說。別讓人家等得太久,咱們走吧。」

    在馳赴大志門的途中,鍾家仁扼要的說出他們兄妹來到武漢的經過。原來鐘。
家仁是慌不擇路,殺出重圍後,便徑往東南直奔。這天來到江西南昌,意外的碰
到惠琴,又碰到程如萍,所以他們就找到這兒來了。

    聽完了鍾家仁的敘述,鍾惠琴接著詢問道:「據程姐姐說,五哥的江湖生涯
多彩多姿的,說說看。」

    鍾家信道:「還說多彩多姿呢,我中了毒藥暗器再墜入江心,如果不是義父
母相救,那裡還能見到你們。」

    他們一路上長話短說,還未說完經過已經到達地頭了。鍾惠琴向遠處的令狐
玉瞪了一眼道:「此人蠻不講理,咱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張桌子,他們硬要咱們讓
給他。」

    鍾家信道:「令狐世家是當今武林聲勢最大的門派,丐幫都對他們禮讓三分,
如非迫不得已,咱們最好不要結這麼一個強敵。」

    鍾惠琴櫻唇一撇,她似乎並不同意鍾家信的說法。但還未等到她開口說話,
令狐玉的冷哼已經傳了過來,只聽他叫道:「姓鍾的,咱們前賬未清,後賬又來,
你說這一筆賬應該如何算法。」

    楊鶴搖搖頭道:「這當真是一筆糊塗賬,老夫到那邊去歇歇,讓你們慢慢的
去算吧。」

    對方共有十五名彪形大漢,鍾家信等本來就是以寡敵眾的場面,楊鶴這一走
開,他們就更形單薄了。不過初生之犢不怕虎,他們兄妹正是這樣。第一個開口
的還是鍾惠琴,柳眉一揚,小鼻子輕輕一掮道:「少說廢話,你要是不講理就劃
下道來,咱們兄妹可不在乎你們人多,我們接著就是。」

    令狐玉道:「很好,那位去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

    他語音甫落,已有三條大漢同時躍入鬥場,他們是令狐門下的高手呂氏三雄。

    三國時代呂氏出了一個使用方天畫戟的呂布,這三兄弟崇拜那位溫侯,所以
用雙戟。飛揚跋扈是令狐世家的特色,呂氏三雄自然也不例外,他們連招呼也不
打一聲,一上鬥場就分別向鍾氏三兄妹展開狂攻。斗鍾家信的是呂老大,他雙戟
揮舞之際,震得勁風四溢,看來呂氏三雄倒是有點斤兩。只是他那威風八面的雙
戟,使出來卻有點走了樣,分明一戟刺向鍾家信的肩頭,結果卻向一側偏了五寸。

    一招失誤也許是偶然,如果招招這樣,那就有點邪門了。鍾家信並未取出他
的天龍神槍,只是一雙肉掌凶戰呂老大的雙戟,他卻隨意揮灑,鬥得輕鬆極了,
他使的是六度無相掌法,一掌飛出,勁風四動,如非他在分神瞧看他的三哥及小
妹,呂老大早已丟人現眼了。

    其實呂氏三雄雖是功力夠高,但在天都九歸劍法之下他們就相形見絀了,幾
乎十招不到,呂老二、呂老三已經丟盔棄甲的敗下陣來。這兩兄弟不僅失去兵刃,
還受到幾處劍傷。要不是鍾家仁兄妹手下留情,他們的生命也會留在這裡。

    瞧到三哥、小妹雙又獲勝,鍾家信不想再跟呂老大纏鬥下去,他彈身躍退三
尺,然後雙拳一抱,道:「咱們不分勝負,閣下請回去吧。」

    表面看來他們的確不分勝負,但呂老大卻汗透重衣,面自如紙,嘴角上還流
出了絲絲血跡,他竟已身負內傷。

    這是鍾家信初次使用六度無相掌法,想不到它的威力竟然如此強大,他如若
全力出掌,呂老大只怕一招也接不下來。

    呂氏三雄是令狐門中的高手,在江湖道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想不到他們敗
得如此之慘,對方還是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令狐玉雖是驕狂任性,可也是出
身名門,他自然瞧得出鍾氏兄妹年歲雖輕,功力之高不是他們所能力敵的,只得
忍下這口怨氣,道:「姓鍾的,今天算你狠,但令狐世家有仇必報,咱們不會放
過你的。」

    語音一落,便率領手下急馳而去。

    鍾惠琴瞅著那般人的背影「哼」了一聲,道:「五哥,太便宜他們了。」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楊鶴走過來打了一個哈哈,道:「對,得饒人處且饒人。家仁兄妹還沒有吃
飯,咱們找個地方去喝幾杯。」

    他們在大志門一家酒館進餐,邊吃邊聊著,鍾家信忽然面現愁容道:「咱們
沒有找到爹,看來咱們一家要四分五散了。」

    鍾家仁道:「不必擔心,咱們能夠遇到你,就一定可以找到爹的二叔的。」

    鍾家信道:「我擔心娘跟大哥他們也會到江湖中來找咱們,哦,三哥,程如
萍呢,她有沒有跟你說為什麼要離開丐幫啊。」

    鍾惠琴撇撇嘴道:「她說了,因為你跟那位桃花仙子都走了,她自己孤身一
人住在丐幫,沒有一個相識的人,聽說你二叔一家行走的路線,故而想碰碰運氣,
是否能夠跟他們相遇。我看,她對四哥有意思。」

    鍾家仁道:「但願她能和我們碰到五弟一樣遇到四弟。」

    鍾家信岔開話題道:「三哥,小妹,你們住在那裡。」

    鍾家仁道:「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家宏福客棧,房間小得可憐,我想咱們另
外找一家,你跟楊伯伯和楊伯母可以搬來一起住。」

    鍾家信道:「武漢客棧到處人滿,能夠找到兩個小房間已經不容易了,小弟
是跟義父義母住在船上,要不……」

    楊鶴接道:「咱們的船小了一點,不過多兩個人還能勉強湊和。如果兩位不
嫌擠,就搬到船上來住吧。」

    鍾家仁道:「怎好打擾前輩。」

    楊鶴道:「這沒有什麼,家信是老夫的義子,你們就不必客氣了。」

    鍾家信道:「義父,你老人家請先回船上,孩兒跟三哥、小妹去客棧收拾一
下,隨後就來。」

    楊鶴道:「好吧,我先走一步。」

    待楊鶴離去,鍾家信一行三人也結過酒賬前往客棧,在途中鍾惠琴向鍾家信
瞥了一眼,問道:「五哥,你背的好像不是寶劍。」

    鍾家信道:「我的長劍在墜江時丟了,這是一柄天龍神槍,義父教了我一套
天龍四倒槍法,就將這把槍賜給我了。」

    鍾家仁道:「你適才使用的一套掌法,威力之強簡直不可思議,也是楊伯伯
教的。」

    鍾家信道:「是義母教的,她還賜給我一顆菩提丸,功能祛除百毒。」

    鍾惠琴道:「這兩位老人家均非常人,在武林中必然具有極大的威望,可惜
咱們孤陋寡聞,竟然不知道他們是一對絕世高人。」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他們的確是一對絕世高人,而且還是千……」

    鍾惠琴忙問道:「還是什麼。」

    鍾家信道:「說來話長,但他們也是《露寶真經》的傳人。」當下便將自己
的所知告訴了家仁與惠琴兄妹。

    鍾家仁道:「但他們在江湖上卻毫無威望,這是為了什麼。」

    鍾家信道:「因為他們從不顯露武功,雖是飄零江湖,卻是以打魚來維持生
計。」

    鍾惠琴道:「《露寶真經》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他們既然習得,卻放著
一身絕學不用,豈不是一項浪費。」

    鍾家信道:「人各有志嘛,練武強身未嘗不可。」

    他們說話之間已經到達客棧,等收拾好了行囊,結過賬,便一逕向江邊奔去。

    江漢碼頭是最熱鬧,最吵雜的地方,此時人們卻一窩蜂似的,向江岸的下游
奔去,鍾惠琴道:「三哥,五哥,下游只怕出了事,咱們去瞧瞧。」

    年輕人大都好奇,更重要的是他們還要找人,有熱鬧他們自然要去瞧瞧了。

    沿岸奔出約莫三里,是一片平廣的坡地,那兒已經圍上一大堆人潮,瞧不到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擠進人群一瞧,原來是一名年約五十左右的道長,帶著
兩名三旬上下的道士,正與人在了斷江湖恩怨。

    對方是冷泉莊的,人數有三十餘名之多,這班人鍾氏兄妹全然不識,只有一
個黑煞鞭高連璧,與鍾家信曾經有過過節。他們雙方已經發生過搏殺了,因為地
上躺著一名長劍洞胸的死者,還有一個身受重傷,這一死一傷全是冷泉莊的門下,
第一度交手冷泉莊就吃了一個很大的敗仗。現在那位道長在道歉,他希望雙方就
此罷手,縱然不能化干戈為玉帛,至少不要愈演愈烈,弄得不可收拾。

    他是向一名年約六旬,身材高大的藍衫老者說話,此人八成是這冷泉莊的頭
兒。道長是這樣說的:「傷了貴莊門下,貧道十分抱歉,只是貴莊為了一點小小
誤會,竟然倚多為勝,辣手頻施,小徒為了自保……」

    藍衫老者不容道長把話說完,突然大聲叱喝道:「修宗,你是在講理嗎。」

    修宗道長道:「是的,三個人抬不過一個理字,貧道自然是講理了。」

    藍衫老者道:「那好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就拿命來吧。」

    語音一落,伸手一揮,他身後三十餘名大漢,便一起向對方三人撲去,惟一
沒有參戰的,只有這位藍衫老者。

    其實冷泉莊是十二比一,在人數上佔到絕對的優勢,自然不必他出手了。不
過這三位三清弟子,功力全都不凡,他們使的是太極劍法,可能是武當門下。只
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們每人都要應付十倍以上敵人的狂攻,時間一久,
難免有所失誤。任何失誤都可以,只有這種失誤不行,因為微一疏失就會付出生
命的代價。

    鍾氏兄妹瞧了一陣,鍾家信不想再瞧下去了,他是不願瞧到那令人噁心的結
果,只好早一點離開。但鍾惠琴卻不願走,而且氣憤憤的道:「五哥,你幾時變
得這麼怕事了。那般人倚多為勝,欺負三個出家人,咱們既然遇上,怎能袖手不
管。」

    鍾家信道:「我不是不管,有些事你不明白的。」

    鍾惠琴純潔得像一張白紙,她怎能明白江湖上的險惡,她不僅不同意鍾家信
的態度,反而伸手管上了閒事。

    圍攻道士的冷泉莊門下,有一個十分陰險,他並未跟著其他的同伴狠攻,只
是圍著他的獵物兜圈子,他的手中握著兩柄寒光閃閃的飛刀,想抽冷子給對方致
命的一擊。這三名道長無論功力多高,在雙拳難敵四手的情況之下,總會出現疏
漏的。現在他終於等到機會了,雙手突然一揚,準備擲出他的飛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他忽然一聲慘呼,飛刀沒有能夠射出不要緊,他竟然
抱著手腕哀嚎起來。

    此人為什麼會這樣,除了鍾氏兄妹,只有一個人瞧得明白。

    「嘿嘿,好手法,大家給我住手。」說話的是藍衫老者,他瞧明白了那人手
腕負傷的原因,立即喝令他的屬下住手。

    此時鬥場上的搏殺停止了,但殺機依然瀰漫全場,只不過對像有了轉變,藍
衫老者將箭頭指向瞧熱鬧的來了。他緩緩移動腳步,停身於鍾氏兄妹之前,濃眉
一挑,冷冷道:「姑娘,你是武當門下。」

    他是詢問鍾惠琴,她自然不能不答:「不是。」

    「你跟修宗老道是親戚,還是朋友。」

    「都不是。」

    「那你是路見不平而出手架樑了。」

    「不錯,你們欺負幾個出家人,我看不慣。」

    「好好,姑娘可知道伸手架樑的後果。」

    「你劃下道來就是,囉嗦什麼。」

    黑煞鞭高連璧道:「院主,這位姑娘跟姓鍾的可能是一夥的,咱們不能放過
他們。」

    藍衫老者道:「那一個姓郭的。」

    黑煞鞭高連璧指著鍾家信道:「他就是本莊的仇家鍾家信,莊主已經發出銀
牌令通告天下,指定要此人的項上人頭。」

    藍衫老者忽然哈哈一陣狂笑道:「就憑他,莊主太過小題大做了。王叔,給
老夫摘下這小子的人頭。」

    王叔是一個使九環刀的彪形大漢,他應了一聲「屬下遵命」,身形一晃,便
已來到了鍾氏兄妹身前,掌中九環刀一振,發出一串金鐵交鳴之聲,口中同時叱
喝一聲,道:「出來吧,姓鍾的,發暈當不了死,大爺給你一個痛快就是。」

    鍾惠琴嬌叱一聲,道:「別發橫,大笨牛,你先過本姑娘這一關再說。」

    王叔身形高大,滿臉橫肉,說他是大笨牛再也恰當不過,但此人目射精光,
肌肉賁起他不僅是一個力士型的人物,還可能具有一身橫練的武功,鍾惠琴的功
力雖然不弱,只怕不是他的對手。鍾家信兄弟雖有這等想法,卻已來不及攔阻,
只好嚴密戒備,以便隨時支援。

    王叔向鍾惠琴瞧了一眼,道:「回去吧,小娘兒,大爺找的不是你。」

    鍾惠琴撤出肩頭的長刀,冷冷道:「本姑娘跟你說過,要找我五哥先要過本
姑娘這一關才行。」

    王權叔吼一聲道:「這可是你自己找死,冤不得本大爺,接招吧。」

    語音一落,便已一刀揮了出去。此人刀沉力猛,鍾惠琴不敢硬拚,嬌軀一擰,
斜跨三尺,右臂倏吐,長劍急刺對方的脅門。小姑娘身法利落,出招輕快,避招
還擊拿捏得恰到好處。

    王叔「嘿嘿」一聲冷哼道「來得好」,他的身形急旋,九環刀帶著勁風,猛
劈鍾惠琴的手腕。

    這兩人一交上手便打得凶狠已極,晃眼二十招,仍然半斤八兩,難以分出勝
負。旁觀的鍾家仁吁出一口長氣,道:「我適才還在替小妹擔心,看樣子她不會
輸給姓王的。」

    鍾家信道:「不,三哥,咱們不能大意,小妹長力不足,姓王的還可能練有
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時間一久,小妹只怕會出現危機。」

    他沒有說錯,五十招以後,鍾惠琴的身法就不如適才靈活了,不出百招她就
可能敗在王叔的手下。

    鍾惠琴不傻,她的處境她自己十分明了,但她並不慌亂,因為她還沒有作全
力的一擊。鍾氏的天都九歸劍法,如若全力一擊,具有石破天驚的威勢,她不相
信治不了這條大笨牛,現在她身法較慢,出招較緩,只是養精蓄銳,在為全力一
擊做準備而已。最後她找到機會了,口中一聲嬌叱,長劍泛起一片銀芒,劍鋒以
萬流歸海之勢,連刺王叔胸前三大主穴。

    這三劍招招中的,當得是奇準無比,令人想不到的是王叔只是被撞退三步,
胸前的衣衫破了三個小洞而已。

    這一招受挫,使得鍾惠琴大吃一驚,她絕未想到王叔會刀槍不入,在心神狂
震之下,不由站在那兒發起呆來了。

    兩軍對搏之際,戰機瞬息萬變,她這一發呆豈不是自陷危境。果然,九環刀
響得扣人心弦,鋼刀帶著窒人的勁風已然壓體而至,此時她再想避讓已經來不及
了。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空中忽然響起幾記爆炸之聲,王叔一聲慘吼,丟掉手裡
的九環刀雙手捧著面頰,滾在地上哀嚎起來。這是一個出人意外的劇變,結果鐘,
惠琴死裡逃生,王權卻雙目流血,變成一個瞎子。

    人們嚇呆了,他們不明白何以會有如此一個劇變,藍衫老者也不明白,但他
卻瞧出這項變故必然與鍾家信有關。因此,他命人抬下王叔,然後目光一抬,瞅
著鍾家信道:「是你用暗器傷人」

    鍾家信道:「是我傷了姓王的,但不是暗器。」

    藍衫老者面色一沉道:「你說謊,使用惡毒的暗器為武林所不容,說,你究
竟用什麼傷了他。」

    鍾惠琴撇撇嘴道:「那有這麼多的廢話,你劃下道來就是,囉嗦。」

    藍衫老者哼了一聲道:「你們一再傷人,本莊自然不會放過你們,不過這是
兩回事,你們犯了武林大忌,老夫先要查個明白。」

    鍾家信冷冷道:「好,我就讓你開開眼界。」

    他緩緩伸出右臂,五指一攏一放,天空中立即爆出五聲巨響,音響之大有如
雷鳴,全場之人無不為之心頭一震。

    最震駭的莫過於藍衫老者,他錯愕了半晌,道:「少俠使的莫非是失傳已久,
昔日太上老人的獨門絕技,飛星迸雷手。」

    鍾家信道:「在下並非暗箭傷人,閣下是否相信。」

    藍衫老者道:「老朽相信,少俠如果別無他事,咱們就此告辭。」

    鍾家信雙拳一抱道:「請。」

    冷泉莊的人撤走了,原是一個殺氣盈野的局面,竟然如此圓滿的收場。現在
曲終人散,剩下的只有滾滾黃流與獵獵江風,鍾氏兄妹自然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但他們走出未及五步,身後已傳來呼喚,道:「鍾少俠,請留步。」

    鍾氏兄妹以為是找碴的來了,及轉身一瞧,原來是適才與冷泉莊搏殺的三位
道長。那位年歲較長的道長抱拳一禮道:「貧道修宗是武當門下,這兩位是貧道
的師侄丹書、丹陽,適才多蒙賢兄妹仗義出手,貧道感激不盡。」

    鍾家信連忙搖手道:「一點小事罷了,道長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愚兄妹還有
要事待辦,告辭。」

    他不慣受人稱頌,修宗道長這一感激,他連臉都紅了,語音一落便急急向渡
船奔去。

    回到漁舟停泊之處,日色已經西沉,尹婆婆見著他們道:「怎麼這麼晚才回
來,晚飯做好了,將就著填填肚子。」

    鍾家仁道:「勞動前輩,晚輩兄妹實在過意不去。」

    尹婆婆笑道:「咱們是一家人,別說見外的話。」

    飯後鍾家信將冷泉莊圍攻武當門下,他們仗義援助之事說出,楊鶴略作沉吟
道:「那位藍衫老者是冷泉莊的東院院主左衡,此人武功卓絕,李公拐已達神化
的境地。飛星迸雷手雖是無雙絕學,要傷他仍屬不易。」

    鍾惠琴一怔道:「那他為什麼要撤退。」

    楊鶴道:「也許他沒有獲勝的把握,所以不敢冒險。不過此人生性陰險,睚
眥必報,今後你們兄妹對冷泉莊倒要小心一些。」

    「是,義父。」

    當晚他們歇在船上,對江漢的夜景,鍾氏兄妹感到無比的新鮮感。兩岸萬家
燈火,江上帆檣如林,這種罕見的盛況,家仁、惠琴兄妹還是第一次領略。因此
他們睡得很晚,次日起身自然也較平日為遲。

    午餐之後鍾氏兄妹準備上岸遊歷,一條纖小的人影卻於此時向小舟急馳而來,
及到達近處一瞧,原來是桃花仙子的婢女小雯,鍾家信迎著她道:「小雯,你們
小姐呢,我曾經到丐幫總壇找過你們。」

    小雯道:「咱們知道公子去過總壇,但小姐不便見你。」

    鍾家信道:「為什麼,是怨我去得太晚。」

    小雯道:「不,是小姐另有苦衷,日後你會知道的。」

    鍾家信道:「那你來做什麼。」

    小雯幽幽一歎道:「公子昨日路見不平,懲戒了冷泉莊的門下,武漢三鎮卻
為此群情鼎沸,只怕對公子十分不利。」

    鍾家信哦了一聲道:「你們是聽到什麼傳言了,說說看。」

    小雯道:「江湖流傳公子得到了《露寶真經》,並由瞎了眼的王叔出面做證,
因此因此……」

    鍾家信道:「因此別人都相信了,你知不知道他們要怎樣對付我。」

    小雯道:「他們要成立一個武林聯盟,推選一個德高望重的臨時盟主,再集
合天下武林對付公子。」

    鍾惠琴冷哼一聲,嬌嗔道:「就算我五哥當真獲得《露寶真經》,可是咱們
並沒有為非作歹,或是犯什麼武林大忌,他們憑什麼要聯合對付咱們。」

    小雯道:「這些咱們都知道,但別人卻另有一番說法。」

    鍾惠琴道:「他們怎麼說。」

    小雯道:「他們說公子意圖臣服天下,稱尊武林,並且生性殘暴,動輒殺人,
如今以王叔作活的見證,自然會人人相信了。」

    鍾家信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要怎樣,咱們接著就走。」

    小雯道:「不,公子,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你鬥不過他們的,所以小姐
要小婢通知公於,趁他們還沒有開始行動,請你立刻離開武漢三鎮。」

    鍾家信道:「多謝你們小姐的關心,讓上覆你家小姐,我會好好考慮的。」

    小雯道:「既然如此,小婢告辭。」

    小雯離去之後,鍾惠琴不安的道:「對不起,五哥,都是小妹不好。」

    鍾家信一歎,道:「這沒有什麼,江湖原本就是這麼險惡的。只是義父母數
十年平靜的生活,咱們只怕給兩位老人家破壞了。」

    楊鶴夫婦原是在船艙之內的,此時他卻哈哈一笑道:「不要難過,信兒,是
義父靜極思動,你沒有破壞什麼。」

    說話之間,這對老夫婦已經走出船艙,鍾家信問道:「義父,咱們要不要離
開武漢。」

    楊鶴道:「不必,這般人既是存心要對付咱們,走到那兒也躲避不了。只要
將家仁、惠琴的功力增強一點,相信沒有人能將咱們怎樣。」

    鍾家仁兄妹大喜道:「多謝前輩栽培。」

    楊鶴道:「本門的武功礙於門規,不能傳給你們,但老妻的六度無相掌卻可
以不受限制。其實鍾氏的天都九歸劍法,也是一種很好的劍法,只是出劍太慢,
有些招式華而不實,只要略加改正,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也非難事,你們願不願
學。」

    鍾家仁兄妹齊聲說願,於是他們丟開一切,將全部心力投入武學之中。

    這是一座精雅的小樓,小樓上仍透著微弱的燈光,這顯示著樓裡的人兒還沒
睡。鍾家信就站在這座小樓頭,面對著兩扇虛掩的門。

    房裡傳出一陣陣的呻吟,女子的呻吟聲,還有那輕微的牙床玉鉤的動盪聲。
那女子的呻吟聲雖然低微,站在門口卻清晰可聞,像夢囈一般,輕輕的直叫:
「盧龍,盧龍,你害死我了,盧龍……」

    那一聲聲一陣陣,再加上牙床玉鉤的動盪聲,任何人都會想到是怎麼回事。

    鍾家信俊臉上立時泛起一絲紅意,盧龍,莫非這人就是在江湖上有浪蝶之稱
的盧龍。有人到了房門口,浪蝶盧龍竟然還茫然無覺,由此可見此刻他是如何的
沉醉。

    鍾家信之所以會到這裡,是因為他想起冷泉莊的人提過雅音小築四字,他趁
家仁兄妹醉心於武學中,偷空走了出來。卻想不到竟會碰到這種尷尬的局面,使
他進退兩難。

    「盧龍,出來咱們見見。」鍾家信開了口,語聲冰冷。按說,房裡的人絕不
會聽不見,然而竟毫無反應,那一聲聲一陣陣夢囈般的輕叫依然,那牙床玉鉤的
動盪聲也沒有間歇。

    「砰」的鍾家信雙眉微揚,抬手一掌劈出,砰然一聲門開了,房裡的情景清
清楚楚。

    房裡很凌亂,像是有好多日子沒收拾一樣。可是亂歸歸,仍不失豪華氣派,
紅毯鋪地,牙床玉鉤,床頭一盞琉璃燈,燈焰壓得低低的。床在動,低垂的紗帳
在動,一對玉鉤也在動,玉鉤晃蕩,碰在那兩旁的床欄杆上,聲音叮叮好清脆。
床上睡著個人,懷裡抱減一團,在呻吟著,一聲聲一陣陣。

    鍾家信怔了怔,跨步到了床前。他看清楚了,床上是個女子,玉體橫陳躺在
床上,這時的她身上只穿著一條褻褲和一個肚兜,幾乎成了全裸狀態。那兩條渾
圓修長的大腿和雪白粉嫩的酥胸幾乎全露在外面,連那兩座高聳的玉女峰也從肚
兜上緣隱隱可見。

    在這剎那,鍾家信的胸腔內像不知從何處鑽進幾隻小鹿,「噗噗」地跳個不
停,而且越跳越厲害。

    「姑娘,你怎麼啦。」

    「我、我服了媚藥。」

    「媚藥,姑娘,你為什麼會誤服這種要命的東西呢。」

    「你以為我願意服用這種鬼東西嗎,是盧龍那殺千刀的強迫我服下的。」說
著兩眼一閉,豆大晶瑩的淚珠兒從眼角滑了下來,使得鍾家信看得一陣難過。

    「姑娘,服了媚藥會怎麼樣。」

    「服過媚藥之後,就像急火攻心,全身血脈逆沖,若一個時辰不施救,最後
就會血管爆裂,一命嗚呼了。」

    「那你快快到街上去買解藥,或者去請大夫看呀。」

    「服下這種藥之後,除非、現在這有你能救我。」

    鍾家信啊了一聲道:「姑娘,這是什麼時候啦,你還有心情講笑,我壓根兒
就不懂醫道。」

    「公子,女人服了媚藥,必須要男人救。同樣的,男人服了媚藥,也必須要
女人去解。」

    「怎麼個救法。」

    「這還用說嗎。」

    「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就明說好了。」

    「那麼我只好明講了,你和我必須結一次合體緣,使得陰陽交泰,才能解除
體內的媚藥之毒。」

    鍾家信聽得頭都大了,他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他想不
到自己會碰到此等的好事。

    這時,床上那位姑娘又開始不住滾動,顯出一副極端痛苦的掙扎模樣。

    鍾家信臉上紅似火,不停的搓著雙手,暗道:「這樣成嗎。」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說:「當然成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現在是非常時期,必須用霹靂手段,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鍾家信仍在猶豫,床上的那位姑娘卻已翻滾提更厲害,而且動手撕碎了僅有
的肚兜、褻褲,卸下那最後的防線。於是,這時的胴體是一覽無遺了,白裡透紅
的肌膚細嫩無比,一雙修長的玉腿均勻而又柔潤。那三角形的小腹下就更加叫人
迷醉了,它是飽滿滿的一片粉白。再細心看下去竟還有一叢毛茸茸的毛路,由小
腹而下,這毛路一直蔓延到那要命之下。真是個:蜜桃成熟兩點紅,花開不時舞
春風;蓬門曾經緣客掃,暗祝燈前幾度思。

    她的眼睛有欲的火焰與祈求,濕潤而閃亮地凝注著鍾家信。剎時,鍾家信感
到這個美麗的肉體是有著一具美麗的靈魂的啊,人類最快樂的傾間就是愛慾獲得
調和的剎時,那種體貼與瞭解的暗示,使他真正的熱情氾濫。

    但是,鍾家信又開始猶豫了,因為他與這個女子根本不相識,更談不上瞭解,
僅僅一面之緣的情形下,怎會有如此的感情衝動呢。

    就在此時,床上那位姑娘突然猛的一式鯉魚打挺,一下子把鍾家信抱個滿懷。

    「救我,求你救救我。」口中說著,手卻不閒著,居然迅疾的制住了鍾家信。

    鍾家信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女子竟有武功,由於這一疏忽竟然被她得手,不由
叫道:「姑娘,你要幹嘛。」

    這女子卻媚聲道:「鍾少俠,既然你見死不救,我蜂娘子只好移樽就教了。」
說著,竟開始替鍾家信寬衣解帶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姓鍾的。」

    「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鯰魚套我們布下了眼錢,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我
們眼裡啦。」

    「你是冷泉莊的人,還是令狐世家的人呢。」

    「嘻嘻,鍾少俠,你還挺帶有的嘛,不但有一袋子的金銀,還有這麼大一顆
寶珠,嘻嘻,這寶珠一定值不少錢。」蜂娘子似乎不願意洩露自己的身份,顧左
右而言他。

    「喂,快解注我的穴道,這些統統給你。」

    「真的呀,不,我只要人,有人才有錢。」蜂娘子輕笑一聲,繼續剝光了鍾
家信。

    陡聽她驚呼一聲,原來她發現鍾家信的肉棒異於常人,竟然是超大號的巨炮,
她不由得小鹿「噗噗」亂跳。

    此時的鍾家信實在糗透了,他正為自己因好心沒有好報被這個女人坑了一把
而感到窩囊。尤其是自己的肉棒被她碰了一下後,就不爭氣的勃起,更是令他窘
迫萬分,不知如何自處。

    蜂娘子比他更糗,她想不到如此俊逸的人竟會有如此大的肉棒,她立即暗暗
替自己是否吃得下它而暗暗擔心著。不過,她這時已不是因媚藥慾火中燒,而是
被撩拔得產生了性飢渴。鍾家信的江湖經驗較淺,不知這位行為怪異的蜂娘子的
一切,因為才會遭此暗算。

    蜂娘子本名胡菲菲,是一個很有名的殺手,由於她的美艷絕倫,武功高強,
因此從未失過手。她這次是受了冷泉莊東院院主左衡之請,要她除去鍾家信,以
報他們與武當派結怨伸手之恨。

    江湖上的事就是這樣攀葛附籐,一旦涉足,就有糾纏不清的恩怨。蜂娘子到
鯰魚套踩過幾次盤,見他們住在小船上,船上除了揚鶴夫婦外,還有鍾家三小,
自信沒有這份能耐,一直在等待時機,那就是希望鍾家信放單。

    合當有事,鍾家信為了一探雅音小築,她便從後面進入,設下了這個圈套引
鍾家信入彀。但一見到鍾家信後,卻被他男性的魅力吸引住,因此想人財兩得,
先快活後除掉不遲。總之,煮熟的鴨子還怕他飛掉麼。

    只見她將鍾家信擺平之後,雙腿一分,立即將洞口對準了肉棒。她那兩片殷
紅的洞門一碰到那個微燙的肉棒,令她情不自禁的身子一震,立即站了起來。

    鍾家信把一切瞧在眼裡,猜知她的顧忌,不由幸災樂禍的忖道:「愛吃又怕
疼,有夠三八。」

    胡菲菲一瞄他的神色,立即明白他的心意,暗暗一咬呀,立即沉腰坐了下去。
火辣辣的撕裂痛苦像是被開苞似的,不由令她悶哼一聲。

    鍾家信卻樂得雙頰肌肉一咧,胡菲菲擦去額上的冷汗,噓了一口氣之後,一
見鍾家信的神情,心中暗哼道:「哼,你休得意,等老娘爽過之後,就有你好受
的了。」

    鍾家信遭過伏擊立即挨轟,心中頓有失身之憤怒及羞急,卻另外有一種說不
出的舒服感覺。但是,他卻暗運正氣,衝開被制穴道。那蜂娘子卻氣沉丹田,猛
烈的挺動起來,那情景好似餓鬼投胎,也像叫化子拾到金元寶似的拚命猛吞大嚼,
抱著緊緊的。

    足足瘋了盞茶時間之後,只聽她喔了一聲,停止下來,浪聲道:「喔,真美。」

    鍾家信的穴道已經衝開了,而滿身的慾火也爆發了,展開了反擊。倏見鍾家
信一陣劇顫,立即蠢動起來,他的面目原本俊美,如今變得十分醜陋猙獰,就像
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

    戰雲開始密佈了,一開始就是正面肉搏,鍾家信拚命的揮戈、拚命的衝刺。

    盞茶時間之後,蜂娘子在舒爽之後,雙手一鬆,全力挺動起來。

    星火燎原,金鼓齊鳴;殺氣騰騰,扣人心弦。又過了半個時辰,蜂娘子開始
招架不住了,她開始退卻了。

    可是,鍾家信的稟賦卻異於常人,非但不洩,反而越戰越勇。蜂娘子潰不成
軍,鍾家信卻開始進入高潮。

    這原因很簡單,一開始是蜂娘子主攻,鍾家信完全採取以逸待勞之姿態,同
時他正運攻衝穴,在心無旁騖之下,根本沒有心情去涉及燕爾之樂。如今穴道一
解,真氣源源不斷輸入,而蜂娘子已由於急攻好進,也是她失敗主因。在敵消我
長之下,蜂娘子自然不行了。儘管鍾家信不懂攻擊技巧,胡衝亂撞,狠插狠抽,
可完全是快速擊球進了壘,沒有變化球。蜂娘子根本就無還擊之力,她開始胡說
八道了,她開始打擺子似的哆嗦了。終於,在一聲尖叫之後,美上雲霄,悠悠昏
迷了。

    鍾家信毫不知情的依然繼續攻擊,展開了一連串的密集實打。蜂娘子連續洩
身數次,昏昏迷迷癱瘓在床上,被他再次的猛打後又醒轉過來,本想推身而起,
一來渾身乏力,再來是難以那飄飄欲仙的快感。這情形就好像一個吸毒的癮君子,
明知繼續吸下去一定會傷身敗家,可是欲罷不能,愈陷愈深。

    蜂娘子並非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在殺手行業中總是以色作餌,屢試不爽。
但她經歷的這些男人中,從未體會過這種奇妙滋味,當然捨不得緊急剎車了。等
到她發覺全身直冒冷汗,噁心連連,眼冒金星之際,想要推開鍾家信之際,已經
連舉手之力都沒有了,她有氣無力的說道:「停,求求你停下來。」

    鍾家信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呼救,此時好似出籠的猛虎,
海底蛟龍,野性大發又是一陣猛烈的快攻。蜂娘子昏眩了,一股股濃濃的液體向
外冒,就像黃河決堤一般一洩千里,無休無止。

    足足衝刺了三四百回合,才感到肉棒前端一陣酥癢,腰脊酥麻,精關一鬆,
開始交貨了。就在此刻,鍾家信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了,原來他覺得蜂娘子的體
溫越來越涼了,於是急忙伸手一探鼻息,竟然已經沒氣了,她已脫陰死了,不由
得全身一震。

    接著鍾家信急忙取過自己的衣服,胡亂的穿上,他不敢由正門出來,繞過後
府,匆匆越墻離開了雅音小築。

    回到舟中,尹婆婆發現他神色有異,忙詢問道:「信兒,怎麼了,看你的神
色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鍾家信把尹婆婆拉到船尾,把所遭遇到的一切原原本本毫不隱瞞地告訴了他
的義母尹婆婆,尹婆婆冷冷一笑道:「這是她吝由自取,怪不得你。信兒,用不
著良心不安。」

    在尹婆婆的一番開導之下,鍾家信才好過了些。但他卻不再離開小舟,一心
的研究那冊《千門秘笈》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7 編輯 ]
2014-8-22 01: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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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一晃七天,鍾氏兄妹沒離開過小舟,他們的武功固然獲得滿意的進步,武漢
的態勢也到達爆炸的邊沿了。

  第八天早餐之後,鍾惠琴再也憋不住了,丟下筷子,櫻唇一噘道:「三哥,
五哥,咱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這裡,就算咱們願意,人家還是不會放過咱們。」

  她說的不錯,這幾天岸上多了一些宿頭縮腦的守望者,鯰魚套附近的岸邊也
停泊了幾艘形跡可疑的江船。顯然,他們已被嚴密的監視,給人像獵物般的圍堵
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年輕的固然受不了,兩位老人家也大為氣憤。楊鶴走出船
艙,向天空投下一瞥道:「天氣不壞嘛,你們何不出去走走。」

  鍾家信道:「是,義父,咱們正想向您老人家稟報呢。」

  楊鶴道:「那就去吧,到黃鶴樓喝盅茶倒也不錯。」

  鍾家信道:「是,義父。」

  上岸之後沿江向北走,走出未及一丈,一隻旗花信號忽然衝霄而起,遠處也
接連亮起旗花,遠近互相呼應,聲勢壯觀以極,鍾家仁面色一變道:「五弟,看
來咱們真該當心一些。」

  鍾家信神色從容的微微一笑道:「只是些土雞瓦狗罷了,三哥不必放在心上。」

  鍾惠琴道:「都是那姓左的搞的鬼,要是再讓我遇上,決對不讓他再在世上
為惡。」

  他們兄妹三人以遊山玩水的姿態,不疾不徐的沿江漫步,神態輕鬆無比。但
四周煙雲滾滾,人影浮動,湧起一片凌人的殺機。

  此時鐘家信忽然身形一轉,改變了行進的方向,他離開了江岸,經武昌的中
和門繞城而過,一逕向東郊奔去。

  鍾惠琴道:「五哥,咱們去那兒。」

  鍾家信道:「咱們不會水,到江邊搏殺不太方便,城外山川廣闊,行動自由
一點。」

  郭於鉉道:「對,咱們跟他們捉捉迷藏。」

  他們這一行動,大出敵人意料之外,但見旗花再起,哨音頻傳,敵人似乎亂
了步驟。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三哥,小妹,咱們加點勁,跟他們比比腳程。」

  鍾氏兄妹經過一陣急馳,眨眼之間在數十里之外了,找碴的確已被他們甩掉,
但他們卻也迷失方位,不知道身在何處了。此地是古雲夢澤,湖泊密佈,河流縱
橫,如非熟習之人,無異走入八陣圖中。

  鍾惠琴櫻唇一噘道:「都是五哥出的餿主意,這下可好,咱們連歸路都找不
到了。」

  鍾家仁道:「別急,小妹,那邊有一戶農家,咱們去討點水喝,順便打聽一
下,問一問路。」

  打聽的結果沒有讓他們失望,農家叫他們往西走,上了官道後再往北走就可
以到達武昌了。

  他們依照農家的指示果然找到了官道,但一陣震耳的笑聲忽然由官道傳來,
道:「姓鍾的,這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要逃就應該逃得遠一點。」

  鍾家信舉目一瞥,原來是八卦門的浪蝶盧龍,此人是他們兄妹手下的敗將,
他居然敢如此囂張,必然有他的仗恃。他們猜的不錯,他們這一夥的人數還真不
少,老老少少竟有四十多口子。這般人除了浪蝶盧龍,鍾家信還另外認識一個,
他就是冷泉莊的西院院主無情扇蔣林。

  這支隊伍是臨時組合,領頭的卻是蔣林,他搖動著掌中的折扇,陰森森的幹,
笑一聲道:「這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本座應該對少俠說一聲恭喜。」

  鍾家信淡淡的說道:「多謝你的恭喜,在下倒想奉勸閣下幾句。」

  蔣林道:「那好,少俠請說。」

  鍾家信道:「福禍無門,惟人自招,這雖是兩句俚語,卻也是至理名言。」

  蔣林嘿嘿一笑,說道:「說得好,少俠既然懂得這兩句至理名言,你就應該
獻出《露寶真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難道你要與天下武林為敵。」

  鍾家信冷冷道:「在下沒有《露寶真經》,希望閣下不要誤信人言。」

  蔣林哼了一聲道:「你以飛星迸雷掌傷了王叔,這事不假吧。」

  鍾家信道:「不假,不過飛星迸雷掌是太上老人的獨門絕學,《露寶真經》
有沒有記載這項絕藝,在下就不知道了。」

  蔣林道:「太上老人的武功數十年絕跡江湖,你在那裡得來的。」

  鍾家信道:「我義父是太上老人一脈,如今在下是太上老人惟一的傳人。」

  蔣林道:「哦,少俠的義父是誰。」

  鍾家信道:「他老人家從不涉足江湖,在下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

  浪蝶盧龍道:「姓鍾的無法自圓其說,咱們不要聽他胡謅。」

  蔣林道:「好,那位去向鍾少俠討教。」

  一名身材瘦長,手挽流星錘,身著齊膝短衫的大漢應聲道:「在下討令。」

  無情扇蔣林道:「金大俠請。」

  瘦長大漢越眾而出,高聲道:「雁蕩金長庚請郭少俠賜招。」

  金長庚是雁蕩山主金長炬的胞弟,掌中一枚流星錘近攻遠打具有十分強大的
威力,在江湖道上,他們雖然不能跟一般名門正派相比,雁蕩雙金卻也是一個十
分響亮的字號。他向鍾家信挑戰,鍾惠琴卻搶先奔進場中道:「姓金的,本姑娘
會會你。」

  金長庚道:「很好,姑娘請。」

  鍾惠琴嬌叱一聲,長劍一吐,精芒暴起,微微顫動的劍尖,便已貼到金長庚
的眉峰之上了。這一招簡直是神來之筆,金長庚面色一變,卻已動彈不得。劍尖
貼上眉峰,他的生命便已握在別人的手裡,只要將長劍向前一送,雁蕩雙金就要
雁行折翼了。以金長庚的一身成就,一招就已受制,這不只是駭人聽聞,簡直令
人不敢相信。

  好在鍾惠琴含勁未吐,並將長劍收了回來,道:「這回不算,你先請。」

  適才也許她是搶先出手,冷不防讓她佔了便宜,如今金長庚自然不會客氣。

  在一聲叱喝之中,流星錘帶著一溜銀光襲向鍾惠琴的面門,速度之快,宛如
電掣星馳。這是金長庚流星的一記殺著,為了挽回適才受挫的難堪,因而出手就
是絕招。這一招「流星逐月」是他成名的絕學,他走遍長江大河,會過不少成名
露臉的高人,能夠破解他這一招的實在不多。

  鍾惠琴也不能破解,她卻以左掌擊出一股掌力。以肉掌對付流星錘,莫非這
支纖纖玉掌不想要了。令人駭異的是流星錘挾雷霆萬鈞之勢,竟敵不過這支肉掌,
金長庚只覺得一股柔柔的力道纏上了他的手臂,他全身的勁力突然消失,流星錘
自然飛不起來了。

  第二次再度受挫,金長庚已經震嚇得面無人色,而且人家姑娘兩度手下留情,
否則他只怕早已躺在地上了。收回流星錘再雙拳一抱,道:「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金某告退。」

  金長庚走了,他不再理會蔣林,一逕轉身狂馳而去。他是一個成名已久的一
方霸主,一身功力極為不凡,放眼當世,就算有人能夠擊敗他,也不是三招兩式
就能辦到的。但人家琴姑娘只要一招,一招之中就叫一個武林高手丟盔棄甲,在
場的四十多名敵人戰怵了,他們感到一股奇寒正在滲透他們的全身。

  沒有人吭出一聲,這般找碴的全都噤若寒蟬,鍾惠琴卻不願跟他們大眼瞪小
眼的乾耗著,柳眉一挑,冷冷道:「怎麼啦,是單打還是群毆,快點劃下道來。」

  蔣林乾咳一聲道:「姑娘不要誤會,咱們只是奉命來請三位的。」

  鍾惠琴道:「哦,你奉誰的命令。」

  蔣林道:「當今六大門派的掌門人,請三位於本月十五日午時在蛇山風凰窩
會面。」

  鍾家信道:「好,咱們準時必到。不過在下要奉勸各位一句,咱們不喜歡被
人監視,今後如果發現有人向咱們暗中窺探,休怪我兄妹出手無情。」

  蔣林道:「在下一定將少俠的意思轉告各位掌門,如無別的吩咐,告辭。」

  這般找碴的像喪家之犬一般,片刻之間已經走得一個不存。殺機瀰漫的鄉野,
又恢復往日的寧靜了。鍾家仁哈哈一笑,道:「小妹子威風,可惜他們不打了,
否則我也可以露它兩手。」

  鍾惠琴道:「今天是初六,離十五還有九天,你要露兩手還怕沒有機會。」

  鍾家信道:「十五之會可能是一個極端凶險的場面,咱們必須稟報義父,聽
聽兩位老人家的意見。」

  鍾家仁道:「五弟說的是,咱們走。」

  回到小舟,尹婆婆詢問道:「你們到那兒去了,玩得還痛快嗎。」

  鍾惠琴櫻唇一噘,道:「碰到四十幾條野狗,弄了一肚子的悶氣,那裡會玩
得痛快。」

  尹婆婆道:「哦,說說看。」

  鍾惠琴道:「五哥,還是你說吧。」

  鍾家信將一切經過全盤說出,然後問道:「義父呢,孩兒想請兩位老人家指
點。」

  尹婆婆道:「你義父去找一個人,我想也應該回來了。你們只怕餓了,咱們
吃飯吧。」

  鍾家信道:「最好等義父回來再吃,咱們不餓。」

  鍾家仁道:「楊伯伯回來了。」

  楊鶴果然回來了,面頰之上是一付沉重的表情,尹婆婆道:「怎麼啦,老頭
子,有什麼不對。」

  楊鶴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信兒,你們遇到過麻煩。」

  鍾家信道:「是的,冷泉莊西院院主無情扇蔣林,率領四十餘人向咱們找碴,
但被小妹將他們嚇跑了。」

  接著將經過情況說了出來,楊鶴哼一聲道:「想將咱們毀在鳳凰窩,哼,他
們這是癡人說夢。」

  尹婆婆道:「老頭子,你究竟見到泥凡道人沒有。」

  楊鶴道:「見到了,這老雜毛的德性半點未改,還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
硬。」

  尹婆婆道:「怎麼,他不肯。」

  楊鶴道:「他敢。」語音一頓,接道:「老伴,我餓了,弄飯來吃吧,咱們
邊吃邊談。」

  尹婆婆道:「好的。」

  在吃飯之際,楊鶴詢問鍾家信道:「信兒,你可知道泥凡道人。」

  鍾家信道:「孩兒不知道。」

  楊鶴道:「你知道《露寶真經》,一定明白它的由來了。」

  鍾家信道:「聽說《露寶真經》是三百年前南北二聖的武學精華,再經百年
前的靈空神尼予以整理,注入自己畢生的絕藝才發揚光大,繕寫成書,並分成四
部傳授給她的傳人及俗家侄女,但不知傳言是否屬實。」

  楊鶴道:「傳言不假,但人們卻不知道靈空神尼是夫婦同時修道,只不過靈
空神尼是佛門弟子,她的丈夫卻是三清門下,夫婦殊途同歸,同為神仙中人。」

  尹婆婆道:「咳,你扯這麼遠做什麼,別把孩子們弄糊塗了。」

  楊鶴道:「別急嘛,這不就說到正題了。」

  敢情靈空神尼的丈夫道號玄貞子,一身修為不在靈空神尼之下,當神尼整理
三空藏劍經時,玄貞子也貢獻過不少心力,嚴格的說,那冊舉世矚目的武學寶典,
應該是他們夫婦心血的結晶。泥凡道人就是玄貞子一脈的傳人,一身功力莫測高
深,只是他遊戲風塵,從不願意顯露武功,一代高人不為人知而已。

  也是事有湊巧,二十年前武漢下游一帶,忽然出現一支碩大無朋的江豬,它
翻船傷人,在長江水道造成極大的困擾。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楊鶴與泥凡道
人不約而同的涉水斬豬,他們因而相識,並結為道義之交的朋友。

  這是往事,楊鶴講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正題。現在尹婆婆插口了,她說:
「昨晚我有事過江遇到他,所以今天你義父就去找他了。」

  究竟楊鶴為什麼要去找泥凡道人,這又與鍾家信兄妹有什麼關係,他們聽來
聽去當真越糊塗了。楊鶴似乎已瞧出他們兄妹心頭的疑惑,他卻面色一正,道:
「信兒,義父去找他是為了你。」

  鍾家信「啊」了一聲,還是莫名所以,既然插不上嘴,只好靜聽下文。

  楊鶴道:「昨晚泥凡道人對你義母說,《露寶真經》的出世,可能會引來正
邪兩道絕跡江湖的高人,據他所知,靈空神尼一脈的傳人已經在江湖出現。」

  鍾家信道:「這與孩兒有關。」

  楊鶴道:「當然有關,南北二聖與靈空神尼鼎足而三,各有他們的傳人,既
然大家都在江湖,將來必會見面。」

  尹婆婆接道:「武林之中強者為尊,你義父是不願你弱了太上老人的名頭。」

  聽到這裡,鍾家信有點懂了,但懂得極為有限。

  楊鶴道:「本門四禪識柱玄功遺失,義父傳給你的只能練到二禪,飛星迸雷
手及天龍四倒槍法,也因之而無法達到巔峰。唉,義父從不求人,現在卻顧不了
那麼多了。」

  鍾家信道:「義父,當真有這個必要麼。」

  楊鶴道:「如果沒有必要,義父何需求人。」

  鍾家信道:「義父適才曾說泥凡道長的性格。」

  楊鶴道:「這不要緊,咱們是老弟兄,無論他如何古怪,還是會答允傳給你
武功的。」

  現在鍾家信終於明白了,他雖是有些不願,卻也不想拂逆義父的心意。驀地,
楊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信兒,你們兄弟姐妹中有沒有一個叫惠瑤的女
孩。」

  鍾家信道:「她是我二叔的女兒,義父莫非見到她了。」

  楊鶴道:「這女孩子在一次劫難中,被泥凡道長徒弟湯圓所救,現被泥凡收
作寄名弟子。」

  鍾家信兄妹聽了,內心歡喜萬分,如今家人又多出現了一位。

  待月上柳梢之後,楊鶴才帶著鍾家信去找泥凡道人,這位生性古怪的道長,
原來住在黃鶴山背後的費文諱祠內。他坐在祠外一截松根之上,翹首雲天,似乎
在觀察天體的運行。他分明知道來了客人,卻瞧都不瞧來客一眼。

  良久,才聽得他的聲音:「你來了。」

  「與道長有約,怎能不來。」

  「他就是你的義子。」

  「正是。」

  「好像還過得去。」

  「何止過得去,簡直是精金美玉,百世難覓。」

  也許楊鶴的話太誇張了,但這誇張的言語卻引起了泥凡道人的興趣。他由松
根上站了起來,兩縷凌厲的目光像冷電似的射向鍾家信。這位道長身材不高,卻
瘦得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他穿著一件半舊的淡黃儒衫,形象很像一個不第的秀
士,如非他頭上挽著一個道髻,實在瞧不出他那一點像個三清弟子。他瞧看鍾家
信的目光原是十分銳利的,現在卻逐漸變為柔和,看來他是喜歡上這塊精金美玉
了,也許這就是一個緣字吧。

  「你可以走了。」他在下逐客令,對像卻不是鍾家信,因為他正瞧看著楊鶴。

  這是楊鶴的預期,他十分自信會有這麼一個結果,因而毫不訝異的一笑,道:
「好,老朽告辭。」

  楊鶴走了,鍾家信被留了下來,他想不到會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問題,倒是有
點茫然之感。

  泥凡道人的目光再度投向鍾家信,還是那麼一片柔和,不過他卻以一種近乎
冷酷的語氣道:「你叫鍾家信。」

  鍾家信道:「是的,前輩。」

  「咱們過幾招,你不反對吧。」

  「這個……」

  「注意。」不管鍾家信是否同意,泥凡道人身形一晃,已經一掌拍了過來。

  以鍾家信目前的一身功力,能夠在他手下走過三招兩式的已然不多,要想一
掌就擊中他,幾乎無此可能。然而這一掌他卻沒有避開,「噗」的一聲擊個正著,
掌力並不太重,但也並不太輕,他被震退一步,而且有點血氣翻騰。

  一掌之後,第二掌、第三掌連續攻來,幾乎是掌掌中的,當得是招無虛發。

  這一下可就苦了鍾家信了,他被揍得眼冒金花,遍體酸痛,泥凡道人仍然狂
攻不已。在此等情形之下,他當然不能一個勁兒的束手挨揍,也使用了黑刀三反
手、飛星迸雷手,連義母尹婆婆教的六度無相掌也搬了出來,三種掌法混運用,
但沒有太多的幫助,依然照樣挨揍。

  約莫被揍了一百餘掌,泥凡道人才停止了攻擊,仍以冷肅的語氣道:「祠後
有一間石室,你可以到那兒去歇息。」

  語音一落,逕自轉身離去。

  泥凡道人走了,鍾家信卻站在那兒發呆,他不明白這是為了什麼,過招嘛,
應該點到為止,就算認真一點,也不能連揍一百多掌。他是來學習武功的,學武
功要先挨一頓狠揍,這種事兒倒是少見得很。

  回船去嘛,那也未嘗不可,只是如此一來就辜負義父的一番期望,這頓揍也
挨得太過不值,反正揍也挨過了,只好忍住氣待下去。他緩緩吁出一口長氣,神
情怏快的走到祠後的石室,他需好好的調息一下,來治療酸痛和恢復體力。

  石室內有床鋪被褥,及一些簡陋的陳設,本來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但桌上
擺著一張陳舊的羊皮紙卻將他的目光吸引過去。由於羊皮紙上文圖並茂,是一種
極端玄奧的內功心法,他這一瞧看下去,目光就再也收不回來了。

  兩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弄懂了那張圖案,立即趺坐榻上,按照該項心法緩緩
的運起功來。他的內力原本極高,這一按圖運功,立感真力泉湧,迅速達四肢,
走百骸,天人合一,而進入忘我之境。

  直到次日凌晨,他才運功醒來,令他感到駭異的是,昨天被泥凡道人掌擊之
處,感到特別舒暢,而且只要微一提氣運功,真力便會由被掌擊的一百多處滲出
體外,在週身布成一道罡氣之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泥凡道人那頓狠揍,竟使
他受益無窮。

  他下床之後,一名道童忽然在門外向他招手,道:「鍾施主,請隨小道來。」

  鍾家信道:「是,小道長。」

  道童瞪他一眼,道:「什麼小呀小的,是瞧不起人。」

  這當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這位道童不過十五、六歲,居然也這麼陰陽怪氣。

  鍾家信不便跟他爭執,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怎敢瞧不起人,道長可千萬
不要誤會。」

  道童撇撇嘴道:「我是你的師兄,懂嗎,今後對師兄說話可得當心一點。」

  鍾家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師父,居然冒出一個師兄來了,再瞧到道童那付假
裝正經,但掩不住一臉童稚的模樣,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道童雙目一瞪道:「怎麼,你不服。」

  鍾家信道:「沒有,我只是想請教師兄的法號。」

  道童道:「你當真是孤陋寡聞,湯圓道長名噪天下,你居然會不知道。」

  鍾家信再也忍不住了,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湯圓道童生得矮胖胖的,原本就像一個湯圓,但如果說他像冬瓜,像鴨蛋未
嘗不可,泥凡道人為什麼給他取名為湯圓,必然另有所解,不過這個名字也不錯,
當得是名實相符。

  只是鍾家信這一笑,可能就會笑出麻煩,因而咳了一聲道:「對不起,師兄,
小弟嗓門癢癢的,可能有點毛病,請師兄見諒。師兄救援舍妹,小弟忠心感激,
在此一併致謝。」

  湯圓瞧了他一,沒有再說什麼,一徑帶著他去洗臉,吃早餐,然後去見泥凡
道人。

  「參見前輩。」他對這位性格怪異的道長大為改觀,因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
禮。

  泥凡道人先是靜靜的向他瞧看看,然後露出笑容道:「還怨我嗎。」

  鍾家信道:「晚輩不敢,叩謝前輩栽培。」

  泥凡道人忽然面色一肅道:「貧道收你做個記名弟子,該不會過分吧。」

  鍾家信立即跪下叩首道:「徒兒參見師父。」

  泥凡道人哈哈一笑,道:「好好,起來,見過你師兄湯圓。」說著一頓,接
道:「你今年多大了。」

  鍾家信道:「徒兒虛度十九個寒暑了。」

  泥凡道人道:「這就是了,湯圓比你大了一歲,應該是你的師兄。」

  鍾家信向湯圓抱拳一揖道:「見過師兄。」

  湯圓還了一禮道:「師弟少禮。」

  泥凡道人又道:「據湯圓告知,瑤丫頭是你妹妹,你到後面去見見吧,但時
間不要耽誤太久,以免影響瑤丫頭練功。」

  鍾家信與與鍾惠瑤兄妹相逢,自有一番別後敘情。看來鍾惠瑤在泥凡道人留
下後,生活過得還不錯,小女孩有時撒撒嬌,自可獲得泥凡道人的喜歡。

  鍾惠瑤眼睛紅紅的說,她想煞了她的家人,女孩子嘛,喋喋不休煩得像只麻
雀叫,有時像只百靈鳥。

  秋夜寒,霜露濃,四週四峰罩白頭。是的,這夜的月色又是朦朦一片。小道
童湯圓雙手托著大銅香爐,騰身過了那道高圍牆,只幾個起落,人已到了那座精
致的天鳳閣,先是四下觀望一陣,這才又把閣樓那兩扇木門撬開來。

  湯圓面帶著微笑的閃身入內,輕輕放放銅香爐,黑暗中他把條桌上面的古玩
撫弄了一陣子,正要退出天鳳閣大門時,突然從樓上傳來一聲沉喝:「小姑娘,
你要是想活命,那就嘴巴閉緊點。」

  低而尖吭的喝罵聲是個女孩的:「你想怎麼樣,你給我滾。」

  又聽得男的說道:「老子叫你罵不出口來,想怎麼樣,禿驢頭上擺虱子,老
子深更半夜摸上來,還能幹什麼。」

  話聲中女的「啊」了一聲,於是一切似是歸於沉寂,除了衣衫的抖嗦聲。

  天鳳閣下麵湯圓輕身登上閣樓門邊,他伸手往裡面看,只見灰暗中這天鳳閣
到是收拾得十分精緻而簡潔,小圓桌加上四隻鼓形的椅子全是雕花檀木製,從窗
子外面透進來的微弱光線中,看得出這裡正是極佳的溫柔之鄉,銷魂之地,那種
溫馨氣氛,就在那張寬大的紅木榻的襯托下,宛似廣寒仙宮。

  只是雖是良辰而景卻不美,因為正有一個大男人在替那床上難動分毫的女孩
扒下一身的衣衫。室中的光線是幽暗了點,但隱約仍可辨出那床上女子的面龐來,
我的乖乖,那女子長得可真美,雖然她在發怒,怒得幾乎雙目欲裂,但在她頻頻
甩動的一頭秀髮中,仍然看得出她那美色美倫的面容,新目彎眉,傲岸而挺直的
鼻子,巧而紅潤的櫻唇,這些全都這般巧妙的鑲在她那瑩潔白嫩的臉蛋上。

  迷人又何止是那張臉蛋,兩個猶如高尖白面饅頭的奶子,顫抖中發出滿目的
光華,誘人極了。

  那男人雙手撕裂聲中褪下那美艷女子的長褲,已在喘息著開始脫下自己的衣
衫了。喘息的聲音宛如在拉動一隻破風箱,男子掩不住他那激動與顫抖,幾次差
點撕破自己的衣衫。

  便在男的正欲脫下自己褲子的時候,湯圓突然輕聲一咳又輕聲笑道:「好家
伙,看你那付猴急像,活脫一隻大馬猴呀。」

  那男的猛然旋身,面向著房門口喝道:「什麼人。」

  湯圓長起一身,緩緩向圓桌走近,笑道:「你又是什麼人。」他的話才說完,
當即嘻嘻又笑道:「好嘛,原來是你呀。」

  男的一怔,指著自己道:「你小子認得大爺我。」

  湯圓點點頭道:「你不就是……」

  他的話未說出口,男的赤裸著上身揮拳打來,邊道:「你小子死定了。」

  湯圓閃身躲過道:「可是殺我滅口。」他黠地一笑,又道:「你老兄不但上
毒,甚且下淫吶,合著夾個老鳥走天下,耍你的熊丈夫啦。」

  咻的一聲,一柄尺半尖刀已迎著湯圓揮來,那男子還沉聲道:「小王八蛋,
你死吧。」

  滿腔慾火加怒火,全化為力量而凝聚在那把冷焰暴伸的尖刀上面。現在,湯
圓可認的清楚,他未等尖刀遞到,平地騰身而起,空中擰了一個觔斗,人已落在
床沿上,低頭一看,還真的砰然心去的說道:「我的乖,活脫一個玉石雕刻的大
美人呢。」

  那男的一刀揮至,破口一聲咒罵:「你奶奶的,明擺著是來破壞大爺的好事,
我看你是活膩了。」

  咻的一聲,又是回身一刀平削。湯圓雙腳力彈,一個空心觔斗又落到圓桌的
另一面,他笑迷迷的說道:「姓柴的,你這兩下子還是盡早收起來吧,須知我若
是高聲喊叫,你想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那男的再次劈出尖也一頓,怒哼道:「你小王八蛋怎的知道大爺姓柴的。」

  湯圓一笑,雙手往肋下一挽道:「難道你不叫柴不同,柴家賭場的大老闆。」

  是的,那男子正是柴家賭坊的負責人柴不同,在雙合埠來說是包賭分贓,第
一號大土混頭兒,這日正在賭坊計算這一天的收入,忽然摯友血刀趙一絕來訪,
雙方坐定後,趙一絕就拉下了言語,說自己已投入金蜈門。現在,金蜈門正沿這
條路線追殺一位仇家,請他大力協助,同時又將擄來的仇家之女暫時安置在他家
裡。像柴不同這種人物固然本身要有兩下子,但也得靠人面廣,尤其是三山五嶽
過往的凶神惡煞更是得應酬一番,何況趙一絕還答應事後送他一筆厚酬,名利雙
收,那還不一口答應。

  當趙一絕把人質帶到天鳳閣時,那女子容貌之美,柴不同驚為天人。雖然當
時髮鬢散亂,衣衫不整,仍不掩其美色,剎時興起一股慾火,恨不得馬上摟著親
熱一番。但是,趙一絕卻派有四位手下輪流監視著,柴不同心生慾念也只好望梅
止渴。不過,他卻在暗中策劃。這天,他忽然接到手下傳報,說是鍾國棟決定准
時前往黑風巖赴約,於是計上心來,一直到起更以後才告訴金蜈門留守的人,並
要他們即速到老龍溝報告。剩下的兩名就好打發了,籍慶祝金蜈門馬到成功的理
由請兩位仁兄喝一杯,且又在酒裡面做了點手腳,這一來所有的障礙就都解決了,
意馬心猿的上來完成好事,偏偏半路殺出這麼一位程咬金。

  說起湯圓,他是武林奇人泥凡道長的入室弟子。他是奉師命出來採購物品,
無意踏入賭坊,見獵心喜,卻不料輸了個精光。他明知人家玩了手腳,就偏偏看
不出毛病出在哪兒,也就無法當場翻臉。這一來,就無法回去向師父交待,忽然
計上心來,銀子既然輸在柴家賭坊,好歹也要從他那兒取回來。於是,夜裡便來
到了天鳳閣。

  這女子也就是鍾惠瑤,也算是她命大福大,正當緊要關頭碰到了湯圓。

  現在,柴不同那上寬下窄的三角臉在痙攣,因為他實在狠透了面前這個小子,
卻又見圓桌那面的湯圓那微翹的雙唇還抿著,兩邊口角興起一付嘲弄的傲笑。柴
不同大可呼叫人手,但自己幹的卻是見不得人的事,一旦揭開來金蜈門饒不了他,
自己也就別想混了,只有暗裡咬咬牙道:「小王八蛋,老子在自己家裡玩女人,
干你鳥的屁事。」

  湯圓撫掌一笑道:「柴老兄,是這樣麼,你他娘的三更半夜摸上來,點了人
家姑娘的穴道,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還算是自己家裡玩女人麼。我猜得不錯
的話,你一定是從那兒拐騙來的。

  柴不同道:「是又怎麼樣。」

  湯圓道:「不怎麼樣,既然是拐騙來的,江湖有句俗話,見者有份,見一面
分一半,如此而已。」

  柴不同沉聲罵道:「放你娘的屁,那是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如何個平分法子,
恁般美的一付胴體,你小子要活生生的一分為二,你這狗樣的雜種。」

  湯圓嘻嘻一笑道:「誤會,那麼美的一位絕色佳人我怎會捨得動她一根毛髮
呢,你老柴真是誤會了。」

  柴不同鋼牙銼得咯咯的響,說道:「那要如何分法。」

  湯圓還涎著小臉露出滿口閃閃發光的牙齒,踏腳望向大床,笑道:「簡單之
至,你吃肉我啃啃骨頭如何。你吃稠,我喝湯,如此而已。」

  柴不同打量著湯圓,見他生得矮矮胖胖,一臉稚氣,最多不過十五六歲,不
由縱肩嘿嘿一陣笑道:「小王八蛋,你今年多大了。」

  湯圓道:「你就別管了。」

  柴不同以尖刀點著湯圓,冷冷道:「看年紀不會超過十六歲,胎毛既未脫盡,
孺牙尚在口中,你小子就喜歡上這一套了。」

  湯圓道:「姓柴的,這你就不懂了,我湯圓只是動眼不動手,一旁只是看上
幾眼,頂多只會伸手撫摸幾下而已,當然尚不夠格動那真刀真槍了。」

  柴不同哈哈一笑,緩緩收起尖刀道:「說來爭去的,你小狗操的竟還是個小
色狼呀。」

  湯圓笑笑道:「彼此,彼此。」

  柴不同伸手一指閣樓外,輕鬆的說道:「猴崽子,若論這件事你該是孫子輩
了,現在你且去樓下候著,柴大爺一完事,準叫你上來看個夠,摸個過癮如何。」

  湯圓忙搖手道:「我湯圓要欣賞的是完璧無暇的美女,若是殘花敗柳,只怕
我還不屑一顧呢。」

  柴不同大怒罵道:「我操你的大舅,你小子是什麼東西,竟然要柴大爺喝你
的洗鍋水,若非柴大爺今晚興致好,才懶得和你費如許唇舌。其實,你小子如何
能抗過我的三刀劈。」

  湯圓抗聲道:「誰說你喝我的刷鍋水,我又不像你一樣動真傢伙,有的也只
是摸她幾下,對你又有什麼損失。」他一頓,又道:「認真算起來,你吃肉我連
骨頭也未啃到,只不過是伸著聞那麼三兩下子罷了。」

  柴不同厲叱一聲,哈哈笑道:「住你媽的鳥嘴,小王八蛋,你可真是混帳到
家了,你真以為你活蹦亂跳活脫猴兒崽子,柴爺就拿你沒轍了。呸,你只一旦被
柴大爺兜上圈牢,柴大爺若不活剝了你,就不是他娘的人生父母養的。」

  湯圓一笑道:「小爺剛才說過,你姓柴的是個狠角色,只不過可是弄弄清楚,
你要想在這閣樓上洩七性縱六欲,來他個欲仙欲死,你最好答應小爺要求,橫豎
我只是稍加美體欣賞而已,時間不會超過半盞茶的時光,完了我拍拍屁股走人。

  你願意折騰個天昏地暗,誰也不會過問你了。「

  柴不同也怕事情弄砸,稍作思忖,一狠心又跺腳,邊又指著床上的美體道:
「好,今晚柴大爺我認栽,便宜由你小王八蛋舊地,不過話可說在前面,你小子
准看不準摸,柴大爺在外面給你一袋煙的時間,完事後你就得給我滾得遠遠的。」

  湯圓不拍胸脯道:「好,就這麼說定了。姓柴的,現在你可以兩個山字疊在
一起,出去吧。」

  柴不同突然的沉哼了一聲:「狗東西,你可真不是玩意兒。」

  緩緩的,柴不同走向閣樓下面去了。湯圓緩步走向床前,早見那女子雙目連
閃,嘴巴抖顫不已,似是憤怒已極,只是開不了口。湯圓以手放在口邊,輕聲道:
「別叫,你今晚遇上我湯圓算是走運了。」

  湯圓還伸手床裡撩起那張大錦被,突然怔住了,怔住的原因是那床大錦被下
面竟然還有一個人。

  錦被裡的人尚有氣,她白髮幡幡,一臉的皺紋,也許她著實心有不甘的受制
於人,面露出那付愁眉苦臉相。

  大錦被又給老太婆蓋上,湯圓望著目轉動不已的大床上裸體姑娘,又低聲道:
「姑娘,冤有頭債有主,姓柴的折騰你我心裡清楚,你定恨他入骨十分,所以我
沒有替你代勞。」邊說邊自懷中取出一把尖刀往姑娘手中一塞,又道:「拿著,
我這就解開你的穴道,該怎麼個做法,那可是你的事了。」

  湯圓伸手托起那姑娘的香肩,疾伸右掌拍在姑娘風門、百勞二穴上,且隨手
又把姑娘放在床上。那姑娘正欲開口,湯圓已穿窗而出,半空中他悄聲道:「我
尊敬的色字前輩,累你久等了。」

  天鳳閣樓下等候的柴不同聞聲一怔,心中暗罵,便宜你這小猴崽子,他收起
尖刀緩緩往閣樓上走去。

  原來柴不同在閣樓下心存窩囊,自己今晚怎麼會栽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
裡,他娘的,王八好當氣難受。再說那小子知道自己的名號,更是非殺之而後快,
於是他在閣樓上等著,準備等湯圓一下樓,就給他來個出其不意。卻不料湯圓竟
是自閣樓穿窗而去,不由得罵了一聲:「狗娘養的。」

  柴不同人一到閣樓上,先就望向床上。不錯,一切全是原來樣子,姑娘仍裸
裎在那兒,她也依然未動絲毫,於是他呵呵笑著,笑意掛在臉上,柴不同那並未
扣上的上衣急急的又褪下來,他側著身子低頭翹嘴的往那姑娘的臉上湊去。

  姑娘的睡態確是撩人,雖是裸睡在那兒,一隻手去半掩在小腹的三角地帶,
就露出那麼一點兒紅,半點兒黑。隨著呼吸姑娘的胸在起伏,乳在顫動,散發著
淡淡的乳香味。

  柴不同的眼珠看直了,口水直往下流。粗濁的呼吸使得柴不同的兩隻鼻孔在
動,一嗡一嗡的抖動著,就在他那急促的喘息中,他的雙手已自側面抓向姑娘的
兩隻尖峰。

  就在這時候,那姑娘尖聲厲喝道:「淫賊,你死吧。」

  雙刃尖刀冷芒一現,「噗」的一聲插向柴不同的左腰。

  柴不同可真夠反應快,只見那把尖刀在送入他的腰中一寸不到,他已啊的一
聲雙掌猛戳那姑娘的雙峰,人已彈起一丈多高,他左手捂緊正自向外冒血的傷口,
右掌旋身猛攔揮刀又上的姑娘。

  他的反應快,但姑娘比他更快,她不顧裸裎的軀體,卻以難以思議的奇怪手
法出現的剎那,映在人眼裡,所看到的只有她先行探向左邊的那道光芒,但雙刃
尖刀卻已飛刺向右,刀身所帶起的寒電尚不及展示,她的敵人自然就來不及在視
力上發覺了,而真正要傷人的,便是敵人來不及發覺的這一刀。鍾氏天都九歸劍
法是極霸道的,前面說過這姑娘本就是鍾惠瑤,尤其是在痛恨中出手,而柴不同
也未料到這姑娘武功竟是如此了得。

  事實亦是如此了,現在柴不同便已栽在那天都九歸劍法的第三劍上,雙撞剪。

  「嗷啊」的一聲,嘴巴大張的柴不同喉嚨裡發出一陣不似人聲的痛苦呻吟來,
鍾惠瑤這一切正透進他的胸膛,看上去卻更好像他自家甘願朝上撞的一樣。

  四週一看,鍾惠瑤不再理會凌亂浪籍的房間,和像一灘爛泥般僕到在地下的
柴不同,迅速穿上衣衫,迅速躍出了天鳳閣。閣頂上湯圓迎了過來,說道:「恭
喜姑娘雪前恥。」

  鍾惠瑤清白的身子已被湯圓一覽無遺,她並沒有怪他,反而對湯圓說出自己
的身世與遭遇。湯圓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好了,你現在已是無家可歸,不如
跟我去見我師父,再想辦法。」

  於是,鍾惠瑤隨著湯圓走了,這個流覽過她全身的小男人走了。

  十五日天色有點陰沉,好在還沒有下雨。蛇山鳳凰窩是武漢的名勝,這一名
勝之區,此時卻戰雲密佈,籠罩著一股凌厲的殺機。在山頂的東端,擺著一個龐
大的陣勢,這般人是由令狐世家、冷泉莊、丐幫及八卦門所組成的,他們全由掌
門人率領,人多勢眾,威懾全場。

  山頂的西端只有老少六人,他們是楊鶴、尹婆婆夫婦、鍾家仁、家信、惠琴
兄妹三個,及一個湯圓道人而已。

  鍾家信原是不願牽涉師門的,但湯圓卻十分愛護這位師弟,在得知他要赴當
今六大門派的約會之時,他就自動的參與,令鍾家信辭謝不得。鍾惠瑤因為練功
正在緊要關頭,不能前來,鍾家仁與惠琴只好將那份渴見的心情抑住。

  不管形勢如何險惡,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湯圓第一個出場叫陣道:「貧道
湯圓,那一個願意賜教。」

  對方的四派掌門人是聚在一起的,他們是令狐世家的主人令狐永樂,冷泉莊
莊主曲棠華,丐幫幫主沙濮,八卦掌門時逢春。湯圓出場挑戰,四大門派沒有人
將他放在心上,因為湯圓的身材不高,再加上生就一付娃娃臉,看起來不過十五
六歲,他這一出場,倒使人有一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令狐永樂向湯圓打量一眼,回顧沙濮道:「沙兄可認識這位小道童。」

  沙濮道:「不認識,黃口孺子,隨便叫一個人打發了事。」

  冷泉莊莊主曲棠華道:「此子氣定神閒,英華內蘊,咱們倒是不可大意。」

  令狐永樂點點頭道:「待我先問問他。」語音一落,踏前兩步道:「小道長
是那一門派的高人,如果你跟姓鍾的淵源不深,希望你不要趟渾水。」

  湯圓冷哼一聲道:「本門不求名,不圖利,更不會夥同一般狐群狗黨橫行江
湖,所以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至於鍾家信嘛,他是我的師弟,你叫我不管行麼。」

  令狐四公子令狐彪道:「爹,小道士找死,讓孩兒去送他進鬼門關。」

  令狐永樂道:「好,不過此人年歲雖輕,一身功力卻不可輕侮,你要當心一
些。」

  令狐彪道:「爹放心,孩兒會當心的。」他摘下一對護手鉤,奔入鬥場道:
「小道士,出招吧。」

  湯圓擺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道:「不必客氣,你儘管出招就是。」

  令狐彪道了一聲「好」,雙鉤一分,劃起兩道圓弧,耀眼的銀芒,挾著強悍
的勁風,向湯圓的全身罩了過去。令狐世家威震武林,盛名果非虛致,單憑令狐
玉彪這招風雲失色的痛擊,數遍當今武林,能夠接下他這一招的只怕沒有幾個人。

  湯圓對強悍的攻勢,仍然冷靜得像一尊石像,直待勁風及體,他才揮出掌中
的拂塵。「刷刷」兩聲輕響,塵尾倏的一分,那根根柔絲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
突然插入銀芒之內。

  「撒手。」湯圓叫令狐彪撒手,他倒是聽話得很,不只是丟掉護手鉤,還一
連倒退五尺。

  在場的四大門派幾乎全是高人,這般當代高人卻全部面色一變。他們曾經猜
忖湯圓的功力可能頗高,但未想到竟然高到這般境地。在場各派之中,能夠擊敗
令狐四公子的不是沒有,要是一招就讓他丟人現眼,這樣的人就為數不多了。湯
圓只是攻出了一招,這一招不只是使令狐玉彪丟人現眼,而且使他雙鉤皆失,此
等功力豈不是駭人聽聞。

  就在湯圓技壓全場,人人震驚之際,兩條人影忽然並肩急馳而來,這兩人鐘。
家信全都認識,他們是桃花仙子柳桃兒,及金刀丐傅炳龍,他們做了一個羅圈揖,
向在場者打了一下招呼,然後奔到丐幫幫主沙濮的身側,咬著耳朵做了一番報告。

  沒有人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沙濮卻發出一項出人意外的宣佈:「對不起,
各位,敝幫出了一點事,失陪。」

  說罷,雙拳一抱,逕自率領丐幫門下,自山下急馳而去。

  丐幫這一臨陣抽腿,使圍攻鍾家信的陣容實力大為減弱。雖然他們的人數仍
然佔有絕對的優勢,在心理上卻已造成顯著的不安。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們對丐
幫的撤走感到懷疑。武漢聚集著難以數計的黑白兩道,這般龍蛇混雜的武林人物,
原本就在勾心鬥角,各懷鬼胎,丐幫臨陣撤退,他們怎能不大起疑念。

  冷泉莊莊主曲棠華此時目光一轉道:「令狐兄,丐幫既已撤走,跟姓鍾的梁
子咱們改日再算吧。」

  令狐永樂道:「曲兄說的是,我看姓鍾的小輩未必獲得《露寶真經》,咱們
如果在這兒耗下去,可能會誤了大事。」

  曲棠華道:「在下也是這般想法,咱們走。」

  令狐世家及冷泉莊撤走了,剩下一個八卦門那敢作半分停留。

  鳳凰窩寧靜了,只有輕柔的山風在枝頭吹起一片悅耳的聲浪。尹婆婆向天色
瞥了一眼,道:「老頭子,那些人走得有點奇怪,要不要找人打聽一下呢。」

  楊鶴道:「我想可能與《露寶真經》有關,咱們先回船再說。」

  湯圓道:「兩位前輩,晚輩要向家師覆命去了。師弟,今後有事,隨時到祠
裡來打聲招呼。」

  鍾家信道:「多謝師兄,小弟理會得。」

  他們與湯圓分開之後,逕向鯰魚套奔去,剛剛到達江邊,便見到一群男女向
他們奔來,鍾家信大叫一聲道:「是爹娘跟二叔他們,咱們快迎上去。」

  他沒有說錯,果然是鍾國棟夫婦,還有鍾國梁,以及小一輩的兄弟姊妹,鐘,
氏家族一個不少,還多了一個程如萍。異地重逢,帶給他們無比的歡欣,接著鐘,
家信介紹他的義父母與鍾氏家族相識。

  經過一陣寒暄之後,兄弟姐妹重敘別情,吱吱喳喳的說個沒完,堡主夫人陳
玉卿更是口含「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一番。楊鶴邀請鍾國棟兄弟到船上待茶,
鍾國棟道:「多謝親翁,但以時間緊迫,咱們只怕不能耽擱了。」

  楊鶴道:「親翁莫非是另有要事。」

  鍾國棟道:「小弟只是想去碰碰機緣。」

  楊鶴道:「丐幫等四大門派,原是在蛇山跟咱們了斷過節的,後來他們突然
撤走,想必與《露寶真經》有關。」

  鍾國棟道:「不錯,據說獲得《露寶真經》之人,已經逃往西北。」

  楊鶴道:「原來如此,那麼親翁就不要再耽擱了。」

  鍾家信道:「義父,您老人家不去。」

  楊鶴道:「義父疏懶已慣,不想去湊這份熱鬧。本門武功雖是《露寶真經》
一派,也只是四分之一,能夠在信兒這一代發揚光大,我已經很滿足了。親翁,
祝你們馬到成功,愚夫婦就此告辭。」

  他們躍上小舟,解開纜繩,逕自順流而去。

  鍾惠琴道:「楊伯伯是怎麼啦,他不想湊熱鬧,為什麼到武漢來。」

  陳玉卿道:「他來武漢是放心不下你五哥,現在咱們既已團聚,他自然不必
再擔心了。」

  鍾國棟道:「咱們當真不能再耽擱了,快走吧。」

  鍾家信道:「爹,孩兒要去一下費文褘祠,向師父說一聲。」

  鍾國棟道:「你那裡又冒出來了一個師父。」

  陳玉卿道:「我知道,信兒快去,咱們在碼頭等你。」

  待鍾家信走後,鍾國棟一行也奔向碼頭,在途中,陳玉卿將鍾家信的一切際
遇說了出來,同時告訴他,瑤丫頭也脫了險,現在正拜在泥凡道長門下,這些都
是鍾惠琴適才告訴她的。

  鍾國棟道:「信兒的奇遇倒是真多,家仁和惠琴想必也得到一些好處。」

  鍾惠琴道:「楊伯伯是太上老人一脈,他的武功除了繼承者是不傳外人的。

  不過女兒與三哥也得益不淺,楊伯母傳給咱們一套六度無相掌法,楊伯伯還
改正咱們天都九歸劍法中的很多錯誤。「

  鍾國棟道:「哦,你將劍法使一遍讓我瞧瞧。」

  鍾惠琴道了一聲「好」,立即摘下長劍,走到空曠之處使了出來。

  鍾氏一門全是使劍的大行家,待瞧完鍾惠琴使完劍招,幾乎每一個都目瞪口
呆,半晌說不出話來。鍾氏天都九歸劍法,原以玄奧快速威猛見長,但跟改進後
的招式相比,就顯得迂緩平凡,一無是處了。

  鍾國棟長長一吁道:「改得好,畫龍點睛,超凡拔俗,武聖傳人,果然名無
虛致,今後你們兄妹將改進後的劍招及六度無相掌法傳給你們的兄妹,咱們就不
必再畏懼金蜈門而避居深山了。」頓了頓,他又感喂的說道:「若是早獲改進,
怒漢坡一役也不至使元蒼損傷如此之大。」

  鍾家仁、鍾惠琴同時應聲道「是」。等鍾家信回來後,家人團聚在一起,又
是一番家常話。各人述說別後的經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就不說了。其中鐘,
國梁述說別後經過時,小輩們也蠻有禮貌的靜靜的聽著。


               第二十二章

  武漢好玩的地方很多,有鸚鵡洲、晴川閣、歸元寺、魯肅墓等等不勝枚舉。
但是,現在這個地方的熱鬧人潮,絕不下於這些名勝所在。這個地方是個大院子,
挺大的一個院子。院子裡栽著一根根木樁,每根木樁上掛著兩盞氣死風燈,把院
子裡照得如同白晝,就是掉根針在地上也能找得到。

  燈下亂烘烘的十幾張四方桌兒,坐滿了人,坐了個四方桌滿,後面站的還有
人,坐著的也好,站著的也好,什麼樣的人都有。幾張方桌兒上的玩藝兒還真齊
全,有牌九、有骰子、押寶,還有幾桌麻將。呼盧喝雉的,虎頭閉十,一聲聲的
叫嚷,一陣陣的吆喝直往天空裡冒。

  不錯,這裡是賭場,賭場多半以武場為主,也就是說以牌九、骰子,因為它
們輸贏大,又快,賭場抽的稅也就越多。如果是打麻將就不同了,時間既長,利
潤又不厚,所以打麻將這項賭,賭場很少設局的。

  但是這家賭場居然有麻將局,真個是不簡單。其實打麻將這玩意兒還真有點
兒學問,搓麻將講求牌意,但隨機應變,機智仍然重於一切。舉個例子來說,你
做對對糊,手上已經有三對,偏巧第七張牌摸進了同樣的一張,變成了四對,你
被逼著要拆一對。要是牌風困滯,你拆去那一對說再摸那一張,麼九碰不出,中
張反而有得碰。遇到逆勢,就是你牌張會飛,也無濟無事。

  俗語說:打牌吾無底,神仙也無解。雖是市井之談,而牌風之必須重視,由
此可見一斑。再說老媽子個風字著想,來無蹤去無蹤,真個是形容得惟妙惟肖。

  有許多人打慣老張,還未入局,即以牌張自誇。但是一交手就節節敗退,此
無地不懂搶風之道而已。

  搶風之道,瞬息可變,開始打牌的頭四圈最為重要,即使不能夠獨佔鰲頭,
也要不屈居末座。

  這個院子很怪,沒上房,沒堂屋,靠北是一堵牆,牆上有扇門兒,關得緊緊
的,牆的那一邊燈光上騰,似乎住的有人,可能那是後院。正中間那張圓桌面兒
上最熱鬧,坐的一圈人後頭站的人也最多,倒不是因為這張圓桌面兒上有什麼新
鮮玩意兒,而是這張圓桌面兒邊兒上坐著兩個漂亮妞,這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說多標緻就有多標緻的女孩子。

  這兩位,沒參與賭局,而是坐在後頭瞧的,一個坐在一位大腹便便,白白淨
淨,穿著氣派異常的胖老頭兒身後,一個坐在穿褲褂,滿臉絡腮鬍大漢身後。坐
在胖老頭兒身後的那位,香唇邊,嘴角兒上有顆美人痣,比坐在大漢後頭的那位
多了幾分俏,多了幾分媚。

  圍在後頭的一圈,眼往桌面上瞧的時候少,往兩張粉面上瞧的時候多,有的
甚至死盯著不放,喉頭上下直動,直嚥唾沫,要沒眼皮擋著,他那對眼珠子非蹦
出來不可。

  白淨胖老頭兒那張細皮嫩肉的胖臉上沒一點兒表情,兩眼直盯著手裡的兩張
牌,兩張牌疊在一塊兒,一雙胖手捏得緊緊的,恨不得把兩張牌捏出油來,右手
大拇指按著上頭一張牌往下拉,往下拉。

  他後頭那長著美人痣的小娘們兒睜著一雙鳳目,也盯著兩張牌不放,小嘴兒
半張著,那模樣兒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就衝著她,白淨胖老頭也該來個「皇上」。

  不錯,下頭那張牌是個三點兒,有一半兒「皇上」相,奈何,上頭那張牌是
個七點兒。白淨胖老頭兒剎時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叭」地一聲把牌扣在了桌上。

  「哎喲」一聲,他身後長美人痣的小娘們兒娥眉一皺叫了起來:「老爺子,
您怎麼老抓閉十呀,您要是再抓閉十,可就得把我留在這兒了。」

  當莊的天生一張曹操臉,他一瞇眼一咧嘴道:「金二奶奶,就沖您這句話,
金老今兒晚是閉十到底了。」

  「哄」的一聲,站在後頭的人全笑了。有一個兩眼盯這金二奶奶,嘴裡卻罵
當莊的:「別他媽的胡說八道,金二奶奶的身子何等嬌貴,金老就是把房產都押
了,也捨不得把金二奶奶留在這兒讓你們這兒的臭蟲佔便宜去。」

  哄然一聲,圍在後頭的又笑了。金老跟沒聽見這些話似的,兩眼瞧著桌上的
兩張牌直發愣。

  金二奶奶卻瞟了說話那人一眼,這一瞟,不帶怒、不帶氣、只有三分嗔。

  那人混身熱血兒剛往腦門子上一衝,砰然一聲,絡腮鬍大漢拍了桌子,大笑
說道:「奶奶的,咱比金老少了一點兒,當莊的,賠吧。」

  「哎喲,死人。」他身後那小娘們兒皺眉發了矯嗔,一粉拳捶在他肩膀上,
嬌聲嚷道:「別那麼樂好不。你一樂就出汗、一出汗就一股子的馬屎馬尿味兒,
熏死人了。」

  絡腮鬍大漢扭頭、咧嘴道:「我的小寶貝兒,樂哪能不出汗,樂本來就是個
出汗的事兒,你還怕我身上這股子味兒啊,你不早沾上了,不幹這一行我還養不
了你呢。」

  又笑了,這回聲音更大。小娘們兒粉臉上掠起兩片紅雲,揚起粉拳又是一下:
「死人,你狗嘴裡就是長不出象牙來,當著這麼多人,你怎麼……」

  一咬下嘴唇兒,住口不言,絡腮鬍大漢仰天大笑。

  金二奶奶皺了皺眉,突然,她那雙鳳目猛然一睜,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起了兩
道光亮的異采。她發現絡腮鬍大漢身後那小娘們兒身後多了個人。

  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來的,反正剛才她沒看見這個人,現在她看見了,只
一眼,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自從記事兒,她沒見過這麼俊逸,這麼有魅力,這
麼吸引人的男人,儘管她打剛解人事時就夢想著這麼一個人。她沒碰見夢想中的
人,卻碰見了金百萬,張家口的大富豪。

  她爹娘死得早,那狠心的舅舅把她賣到了妓女胡同,只賣了百把兩銀子,結
果又在賭桌上化為烏有。她的命苦,但並不算太苦,老天爺並不是不知道憐恤人,
進妓女戶不到三年就碰上這位金百萬。

  金百萬把她贖了出來,她跟了金百萬,做了金百萬的小妾金二奶奶。金二奶
奶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連胭脂粉都是金百萬托人從蘇杭一帶帶來
的。可是金二奶奶的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兒不滿足,那就是:她一直沒碰見剛解人
事時就夢想過的那種男人。而現在,她終於碰見了。那個人就站在那小娘們兒的
身後,一剎那間那小娘們兒顯得跟那絡腮鬍大漢那麼不相襯。不,他不該站在她
身後,她不配,哪一點兒配,狐狸精、賤女人,儘管小娘們兒沒招她,沒惹她,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當兒她就瞧那小娘們兒那麼不順眼。

  突然,那個人的一雙目光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跟兩道電似的,掃得她心裡猛
一跳,混身上下連臉上都熱烘烘的。金二奶奶心裡撲撲跳,心裡熱熱的,剎那間
她顯得那麼不自在,心裡好慌。在馬蹄胡同見過的人多,出了馬蹄胡同,進了金
家大院,見過的人也不少,一天到晚有人盯著她看,她就從來沒這樣過。

  「哎喲」一聲,金二奶奶忽然又從心裡叫了一聲,她一顆心頓時跳的更厲害
了,要命,那個人竟走過來了。金二奶奶想找個縫地鑽到地底下去。可又捨不得,
真捨不得,要是這時候金百萬站起來要走,她會恨他一輩子。

  那個人只兩步便到了她身邊,金二奶奶低下了頭,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好
慌、好怕、手心兒都出了汗,用香手絹兒狠命擦,可是沒用,恨死了。

  此人非別,正是拜別泥凡道長回來的鍾家信。他本來要去碼頭與父母會合,
忽然在中途遇到兩個金蜈門的人,於是便尾隨其後來到逢發賭場。經他暗中觀察,
發覺這賭場原來是金蜈門的一個據點,於是不由計上心頭。

  「看樣子今兒晚上金老的手氣不太順。」鍾家信說了話,聽在金二奶媽的耳
裡,混身上下沒一處不舒服。

  金百萬沒反應,兩眼只望著牌桌上,怎麼聾了,就知道心疼銀子,心疼你就
不該來了,哼,豬似的。金二奶奶忍不住伸手在他腿上推了一下,嬌嗔道:「老
爺子,人家這位跟您說話呢。」

  金百萬如大夢初醒,頭一仰,嘴一張:「嗯啊,是是,說話,說話。」

  惱死人了,他根本就沒聽見人家說什麼。

  幸好鍾家信沒在意,他笑笑又說:「一般人都是傍贏家,我這個人跟一般人
不同,一向愛傍輸家,說起來也怪得很,也許我有幫人運,輸家經我這麼一傍,
往往會變成了贏家,如今我想傍傍金老,金老可有意思再試試。」

  金百萬的一雙胖手直搓,遲疑著說道:「這個,這個……」

  金二奶奶心裡千個百個願意,可是這不是別的事兒,她沒敢吭氣兒,雖然她
沒敢吭氣兒,心裡可惱死金百萬了,個頭兒挺肥的,膽兒那麼小,哪像個男人。

  鍾家信看出金百萬的心意來了,又說了話:「這樣好不好,金老,您再試試,
輸了算我的,贏了咱們二一添作五,您看怎麼樣。」

  金二奶奶一聽這話,她不能不答腔了,一推金百萬道:「老爺子,人家這位
看咱們今兒晚上輸得不少,可是一番好意啊,您就再試試吧。」

  「是啊。」剛才吃金二奶奶豆腐那個,這時冷言冷語地說了話:「金老,這
年頭兒這種熱心腸的好人可不常見哪,輸了歸他,贏了他跟您二一添作五,這種
好事上哪兒找去,二奶奶都瞧出人家的好意來了,您還瞧不出麼。」

  金二奶奶只覺臉上一陣奇熱,心頭別別的亂跳,生怕這句話得罪了人家那位,
把個說話的那人恨得牙癢癢的,想起他剛才的輕薄,越想心裡越惱,她真想站起
來狠狠罵他一頓。

  鍾家信好度量,根本就沒跟那東西計較,淡淡地笑了笑,一口牙齒好白,他
一翻腕,把一樣東西放在了桌面上,沖那當莊的道:「請給我估估,這顆珠子值
多少。」

  這是菩提寶丸,是他義母給他的見面禮。寶珠自是不凡,大夥兒剎時都瞧直
了眼,那確是顆珠子,拇指般大小,只要是真的,它就夠個八口之家過上半輩子
的。其實這還是低估了,這是無價之寶,可解百毒,用來治病,子子孫孫都用不
完的。鍾家信不含糊,與眾不同的人出手也跟人不一樣。

  金二奶奶也睜大了一雙鳳目,直直地盯著就在她眼前的那顆珠子。這麼樣一
個人而且多金,真是理想上加理想,上哪兒找啊,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第二個。

  當莊的還沒說話,絡腮鬍子身邊的俏女人突然說了話,話聲驚喜之中帶著萬
分的喜歡:「好美啊,我長這麼大還沒瞧見過這麼大的珠子,老公。」

  她推了推絡腮鬍大漢,絡腮鬍大漢一搖頭道:「別又算計我,如果我沒有走
眼,就算把我所有的家當全拿出來,也換不到這顆珠子。再說,人家是押又不是
賣。」

  絡腮鬍子還真有眼光,不是一腳踢死麒麟的貨色。

  金二奶奶心裡一百個痛快,她想笑。本來嘛,人家是幫我們的,你憑什麼看
上這顆珠子,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性,看看自己是個幹什麼的,
不要臉。人都是這樣,儘管自己跟人家一樣的出身,可是這當兒她會瞧低人家,
忘記了自己。

  當莊的遲疑著,小心翼翼地伸兩個指頭捏起了那顆菩提寶丸,放在眼前看了
看,然後他抬眼賠上一笑道:「這玩藝兒我不懂,我得拿到櫃上找個行家估估。」

  鍾家信想必家裡多的是,連猶豫都沒猶豫,一點頭道:「行,你請,我等著
就是。」

  當莊的一抬手,打東廂房前過來一個壯漢子,當莊的把那顆菩提寶丸往壯漢
子手裡一交,壯漢子轉身快步往後去了。沒錯,那個後院所在,是有人住,那壯
漢子到了北牆上那扇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又關上了門。

  金二奶奶這當兒站了起來,推了推自己的凳子,看了看那位,紅著臉含笑說
道:「少爺,您請坐。」

  鍾家信態度也從容大方,欠身含笑:「謝謝,二奶奶,您坐您的,我站會兒
不要緊。」

  瞧人家,多客氣,多懂禮,金二奶奶心裡馬上就又增加了幾分好感,真恨不
得馬上就撲到他的懷裡。

  原先吃金二奶奶豆腐的那傢伙又說了話:「二奶奶也真是的,您這麼個嬌貴
的身子,人家年輕人怎能讓您那雙腿受累麼。」

  金二奶奶聽得臉上一熱,憋了半天的火兒也往上衝,想發作,這當兒只見鍾
家信衝著她一點頭。水消了,當作他沒事兒,心裡真恨不得抓過那東西來咬下他
一塊肉。不,不能,髒死了,噁心,要咬嘛也得找個像他的。心裡這麼想著,一
雙鳳目也就不由地飄向了鍾家信。

  鍾家信跟沒聽見似的,真是好胸襟,好度量,他笑笑說道:「二奶奶請坐吧,
我站會兒不要緊。」

  金二奶奶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勇氣,脫口說道:「不,您不坐我也不坐。」

  說完了這話她覺得臉上一陣熱,忙把頭低了下去。好在她這句話說得很輕,
像蚊子叫似的,聽見的人大概只有鍾家信一人了。

  金百萬就在身邊,他也應該聽見了,那不要緊,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撥動著算
盤子數他的錢財銀子,他不會留意這些的,要會早好了。

  就在這當兒,牆上那扇門開了,剛才那名壯漢子快步走了出來,轉眼工夫便
到了近前,把珠子往當莊的手裡一交,道:「胡老說可以押二千兩。」

  他伸出了兩根指頭,大拇指跟食指,作了個V字樣,當莊的轉眼望向鍾家信
道:「二千兩,您看怎麼樣。」

  鍾家信依然是毫不猶豫,一點頭道:「行,兩千兩就二千兩,請把珠子放在
金老面前。」

  當莊的伸手把菩提寶丸放在了金百萬面前,鍾家信接著說道:「請擲骰子吧。」

  當莊的伸手抓起了骰子,問道:「您下多少。」

  鍾家信問道:「貴處在賭注上有沒有限制。」

  當莊的道:「限制倒是沒有什麼限制。」

  鍾家信道:「那麼我就下這二千兩。」

  好大的手面,當莊的一怔,大夥兒也都為之一怔,鍾家信凝視當莊的說道:
「怎麼樣,是不是太大了。」

  當莊的定了定神,忙道:「不大不大,隨您下,隨您下。」

  說完,他揚手就要擲骰子。鍾家信突然伸手一攔道:「請等會兒,能不能讓
我倒一下牌。」

  當莊的擲骰子那隻手停了一停,人似乎也遲疑了一下,旋即說道:「您請。」

  鍾家信伸出了手,隨便把牌倒了一倒,然後一抬手道:「請。」

  當莊的唇邊飛快掠過一絲冷冷的笑意,握著骰子的手在唇邊吹了口氣,然後
擲了出來。骰子在桌上滾了一滾不動了,最大的點兒,兩個六,十二點。

  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當莊的臉色為之一變,他抬眼看了人家那位一下,然後
緩緩伸出手去發牌。牌兩張兩張地亮出來了,天門是和牌配小七一點,順門是地
牌配老九,一點,金百萬來門是梅花配斧頭,也是一點。

  金百萬登時就是一頭汗,金二奶奶臉上的笑意也沒了。不,是所有押賭注的
人都沒有了笑意。芝麻大個一點兒,輸的機會大,贏幾乎是微乎其微,那還笑得
出來。也有些人為鍾家信惋惜,惋惜這顆珠子十有八九要進入家的兜兒,儘管輸
了算人家的,金百萬兩口子也難免瞧著心疼。有的心疼,有的幸災樂禍。

  那位愛吃豆腐的仁兄,烏鴉嘴又張開了:「珠子是人家的,你看這位小兄弟
一點兒也不著急,站在那兒要多穩有多穩,就跟那顆珠子不是他的。」

  說完,他瞟了金二奶奶一眼。不過,這時沒有人注意他的舉動,大夥兒的眼
睛盯著當莊的,似乎發覺當莊的臉色有點兒不大對。

  當莊的緩緩伸出了手,把兩張牌一翻,剎時一桌子全叫了起來。金百萬直了
眼,臉上的肥肉打哆嗦,金二奶奶樂得猛睜鳳眼,小嘴兒櫻桃綻破,笑了,既驚
又喜,那模樣兒要多動人有多動人。

  「一點,無名一。」當莊的皇上六點兒配了一張小五,一點,牌九里面最小
的無名一。四門都是一點,屬莊家這一點最小。當莊的不但照賠,而且還得通賠,
把銀子往外推的當兒,他飛快地往旁邊遞了個眼色。二千兩銀子,桌面上沒那麼
多,當莊的給了張二千兩的銀票,鍾家信隨手就遞給了金二奶奶。

  金二奶奶接了過去,一雙眼波緊緊地盯著那張俊臉道:「我們現在沒辦法找
給您。」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二奶奶先拿著吧,這才是頭一把,等玩兒完了再分帳。」

  金二奶奶一喜道:「那,那也好,我就先收著了。」

  剛才拿珠子到後頭去那漢了走子過來,拍了拍人家那位,含笑說道:「這位,
可否借一步說句話。」

  鍾家信轉過頭去道:「有什麼事兒麼。」

  那漢子含笑道:「是關於您這顆珠子,我們東家很喜歡。」

  鍾家信一點就透,「哦」了兩聲把菩提寶丸往袖子裡一揣,沖大夥兒一抱拳
道:「失陪。」

  他跟著那漢子走了,把金二奶奶的一顆心也帶走了。金二奶奶的一雙目光想
跟著他走,可是當著這麼多人怎麼好那麼明顯,只有讓一顆心跟他走了。

  鍾家信跟著那漢子進了後院,這後院可真夠大的,一眼瞧過去數不出有多少
房子多少燈。

  進後院,那漢子問了人家那位一句:「請問貴姓。」

  人家那位道:「不敢,鐘。」

  那漢子把鍾家信帶進左邊一間屋,這間屋在一條長廊的緊把頭兒,屋子裡只
有一盞燈,別的什麼都沒有。

  剛進屋,後頭又跟進來兩三個,都是個頭兒挺壯的漢子,也都是剛才在前院
兩邊站著的那些漢子裡的。四個人把鍾家信圍在中間,靠門站的那個還把門關了
起來。

  鍾家信早就查出這間賭場底細,他是有為而來,他的目光來回掃了掃,然後
落在對面帶他進後院那漢子臉上,含笑問道:「這是幹什麼。」

  那漢子道:「朋友是哪條路上的。」

  「哪條路上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道:「別裝蒜了,光棍兒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敢到武漢三鎮來砸我
們的場子,應該是有萬兒的人物。」

  鍾家信「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你們那個當莊的在牌上做
暗記,在骰子上玩手法,專吃人家姓金的一個,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那漢子道:「沒什麼說不過去的,這個院子裡近百口全靠這個吃飯,要不多
抓幾個,讓我們大夥兒喝西北風去。」

  「這就對了,我也是靠這個吃飯的,你們吃得太多了,分一點兒我吃吃有什
麼不可以的。」

  「那你也得放亮招子看地方,金娛、我們這兒不興這個。」他想是說漏了嘴,
趕忙把金蜈門嚥了回去,一伸手道:「給我吐出來。」

  鍾家信自然聽得真切,但故作不知道:「我吃這麼一點兒都得吐出來,那你
們吃的呢。」

  那漢子臉色一沉道:「少廢話,你吐不吐。」

  鍾家信笑笑道:「你看見了,我把銀票交給金二奶奶了。」

  那漢子道:「不錯,我看見了,可是你手裡還有顆珠子。」

  鍾家信哈地一聲道:「居然打起我這顆珠子的主意來了。好吧,珠子在我身
上,你們自信拿得去,儘管伸手就是。」

  那漢子望著他冷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跨步欺身一拳搗了過來,這一拳取的
是正心口。

  鍾家信一側身讓過了這一拳,腿一抬,膝蓋正頂在那漢子小肚子上,那漢子
悶哼一聲彎下腰去,鍾家信揚手一掌砍在他脖子後頭,他爬下了,沒再動一動。

  鍾家信笑笑道:「就憑這種身手也想吃這碗飯,還有哪位要珠子的,來吧。」

  另三個漢子瞼上變了色,探懷的探懷,摸腿的摸腿,一個手裡多把匕首,兩
個手裡多把鐵尺。拿匕首的那個一聲沒吭,挺腕就扎。

  鍾家信讓過匕首抓住了他的腕子,另一隻手同時抓住了他的後腰,趁勢一抖
一送。拿匕首的漢子整個人飛了起來直往兩扇門撞去,砰然一聲,兩扇門垮了,
拿匕首的漢子跟著兩扇雕花格子糊著高麗紙的門飛了出去,人摔出了廊簷,匕首
飛得更遠,他爬在地上也沒再動彈。

  兩個拿鐵尺的臉白了,一步跨到門口往外退去,鍾家信笑笑說道:「怎麼走
了,珠子不要了。」

  嘴裡說著話,腳下跟著逼了過去。

  那兩個退出了屋子,往廊簷外退去,手緊握著鐵尺,兩眼直盯著鍾家信,不
敢眨一眨,緊張得不得了。

  鍾家信兩手背在後頭,跟個沒事人似的,一直逼了過去。他剛跨出廊簷,陡
然一聲沉喝傳了過來:「站住。」

  一條人影騰掠而至,落在了那兩個漢子身邊,來人是個瘦高個兒,陰沉臉,
森冷目光一掃姓費的,冷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瘦高個兒陰沉臉一來,兩個拿鐵尺的漢子膽氣為之一壯,一個鐵尺一指鍾家
信道:「鄧爺,這小子不知是哪條道上的,竟敢跑到咱們這兒來吃咱們。」

  陰沉臉瘦高個兒哦地一聲道:「朋友是哪條道上的,怎麼稱呼。」

  「我姓鍾,路過武漢,你們這兒在牌上坐暗記,在骰子上玩手法,專吃一個,
我看不過去伸了伸手,就怎麼回事。這幾位卻把我帶進後院來想把我擱在這兒,
你閣下評評理,這是不是太過了點兒。」

  「天下的賭場一個樣,尊駕既是道兒上的朋友,就該知道開賭場的指的就是
這個。」

  「閣下把我當成外行了,開賭場仗的是真不是假,只要是貨真價實的真功夫,
不但沒人會說話,而且還會挑起拇指來說一聲佩服,可是玩假吃人那就讓人看不
過去了,我沒在外頭當場揭底,已經算是夠客氣的了。」

  瘦高個兒陰沉臉冷笑一聲,沉聲道:「尊駕說話好衝啊。」

  鍾家信道:「我說話一向這樣,有道是,忠言逆耳。」

  瘦高個兒陰沉臉道:「你要放明白點兒,這個地兒不是別的地兒。」

  「的確。」鍾家信道:「這是個玩假吃人的地方,而且還有金蜈門撐腰。」

  瘦高個人未等他說完,沉聲喝道:「你知道金蜈門。」

  「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看樣子是你來找碴的。」

  「隨便你怎麼說吧。」

  瘦高個兒陰沉臉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稱稱你有多少斤兩。」

  他身軀一閃便到了跟前,抬掌抓向姓費的當胸,五指開合間帶著一陣勁風,
頗見造詣。

  鍾家信腳下沒動,一抬手向著瘦高個兒腕脈抓了過去。瘦高個兒冷笑一聲,
突然沉腕變招,一指斜斜向鍾家信的胸腹之間劃去。別看這是一根指頭,要真讓
他劃中,那跟一把刀沒什麼兩樣。

  鍾家信一隻手掌跟著落下,奇快如電,他也伸一根指頭,但不是劃,是敲,
一指頭正落在瘦高個兒的腕脈上。只這麼一下,瘦高個兒腕子上跟讓烙鐵烙了一
下似的,疼得發燙,悶哼一聲抱腕暴退。

  鍾家信淡然一笑道:「怎麼樣,斤兩夠不夠啊。」

  瘦高個兒疼得毗牙咧嘴,額上都見了汗道:「朋友,你……」

  鍾家信臉色一沉道:「別跟我套近乎,我們是敵非友,只要你乖乖回我的話,
我不為難你。」

  忽聽後院深處有人截口說道:「朋友要什麼只管開口就是,我王某人一向愛
交朋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決不會讓朋友失望,也從來沒有讓朋友空著手走
路過。」

  鍾家信抬眼望了過去道:「那是最好不過,請現身說話。」

  後院深處暗影裡,兩前一後走出三個人來,前頭兩個,一個高大,一個矮胖,
都是海青色的綢質褲褂兒,敞領子,扎褲腿。高大壯漢濃眉大眼,一臉麻坑兒,
手裡托著兩個鐵膽,骨碌骨碌地直轉。矮胖的那個唇上留著兩撇小鬍子,空著兩
手,頭頂光禿禿的,映著燈光發亮,蒼蠅落上去能滑一跟頭。

  跟在後頭的一個,是個穿長袍的瘦老頭兒,背有點駝,瘦得跟個人乾兒似的,
一臉的奸猾色。

  三個人走近,瘦高個兒一躬身,恭聲道:「大爺,這人……」

  高大壯漢一擺手道:「我知道了。」說著他的目光一凝,望著鍾家信道:
「朋友姓鍾,如果我猜測不錯,該是嶗山漏網遊魂。」

  鍾家信不以為然,淡淡笑道:「昔日漏網遊魂,今日索命無常。」

  兩個拿鐵尺的漢子悄無聲息,從他後頭掄起鐵尺就砸。鍾家信身後像長了眼,
身子微蹲,左肘往後一撞,右腳跟著踢出,那兩個撒手丟尺,悶哼聲中爬了下去。

  鍾家信又逼了過去,邊走邊道:「誰自信能截得住我,盡可以出手。」

  瘦高個兒剛吃過苦頭,現在他不敢動,而且一隻右手也根本揚不起來,只有
瞪著眼往後退的份。

  高大壯漢滿臉麻坑的說道:「你想怎麼樣。」

  鍾家信道:「在這兒殺幾個人,然後放把火。人沒了,賭場也沒了,幹幹淨
淨。」

  高大壯漢臉色大變,一抖手,兩顆鐵膽飛了出來,直向鍾家信面門射到。

  鍾家信雙手一抬,輕易地抄住了兩顆鐵膽,高大壯漢扭頭要跑,他右手一揚,
一顆鐵膽先飛了出去:「留神,接住了。」

  高大壯漢沒接,頭都沒回,那顆鐵膽正打在他右腳後跟上,疼得他大叫一聲
摔了下去,摔了個狗啃泥,只怕臉都開了花。

  鍾家信揚了揚另一顆鐵膽,笑問道:「還有哪位要試試。」

  禿頂小鬍子跟那瘦老頭兒都沒敢動,那瘦高個兒這當兒在鍾家信背後,他腳
下移動,想往前去。鍾家信身後真跟長了眼似的,說道:「別動,你再敢動一動
我打斷你的腿。」

  瘦高個兒一驚,硬是沒敢再動。禿頂小鬍子白著臉乾咳一聲道:「這位朋友,
你聽誰說我們是金蜈門的,吃這碗飯難免得罪人,別是有人坑我們賭場。」

  「這倒也是。」鍾家信淡淡笑了笑,走到高大壯漢身邊一腳踩了下去,正踩
在高大壯漢腳脖子上。高大壯漢疼得一挺身張嘴大叫,鍾家信又道:「禿頭兒說
是有人想害你們賭場,麻子大哥,你怎麼說。」

  高大壯漢張嘴直叫,手在地上直抓,沒說話。鍾家信腳下又一用力,高大壯
漢忙叫道:「我說我說,您鬆鬆,您鬆鬆。」

  鍾家信腳下收了勁兒,微一搖頭道:「我就想不通,有些人為什麼這麼賤骨
頭,好好的不行,非得動粗的不可,說吧,我聽著呢。」

  高大壯漢道:「我們是金蜈門的人,不過,我們只是小角芭,所知道的不多。」

  鍾家信道:「這我相信,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果不說實話,就別怪我
腳下不留情了。」

  「一定,一定。」

  「剛才說過我是嶗山漏網遊魂,想必當時你也參加了偷襲行動。」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聽人家說的。」

  「是這樣的麼。」只聽得一聲慘叫,顯然鍾家信腳下又用了力。

  鍾家信的腳是踩在高大壯漢的腳脖子上,但卻跟踩在禿頭兒的腳脖子上似的,
禿頭兒滿頭是汗,高大壯漢只一叫他便一哆嗦。

  鍾家信緩緩說道:「你說你是聽人家說的,那麼你知不知道嶗山鍾家跟金蜈
門有什麼仇。」

  「這我知道一點。」高大壯漢忙道:「聽說是上一代的恩怨。」

  鍾家信知道在這些小嘍囉跟前根本就問不出什麼,不過他心中的憤念卻久久
不能平息。他臉上掠過一絲抽搐,一腳踢了出去。高大壯漢兩手一捂肚子,眼一
直,「噗」地一口鮮血噴了出去,然後身子起了一陣顫抖,砰然一聲爬了下去,
沒再動。

  血,好似一團火光燒得他眼睛發紅,心兒發慌,怒氣不息。他轉過身又是一
腳,禿頭兒身子一挺,嘴裡冒出一灘血,他連吭都沒吭一聲。

  鍾家信轉眼望向那讓鐵膽打斷了腿的瘦高個兒,瘦高個兒面無人色,兩手撐
地直往後蹭,滿臉驚恐神色,抖著說道:「鍾少俠饒命,鍾少俠饒命。」

  鍾家信道:「我不殺你,你告訴我,你們賭場這些年來昧著良心,設下千術
吃下的都放在哪兒。」

  瘦高個兒忙道:「這我知道,除了繳回金蜈門外,剩下的全都在他們屋底下
的密室裡。」

  鍾家信過去一把揪起了他道:「你帶我去。」

  瘦高個兒瘸著一條腿,在姓費的一隻手的架持下,一瘸一瘸的往裡行去,這
時候他把疼都忘了。

  沒多大功夫之後,鍾家信提著一個包袱回到前院。那張桌上,絡腮鬍大漢兩
口子還在,金百萬跟金二奶奶卻沒了影兒,當莊的跟那幾個抱桌腿的一見他出來
全怔住了,敢情後院出了事兒,這兒是一點兒也沒聽見。

  鍾家信跟沒事人兒似的,笑吟吟地一揚手裡的包袱道:「真不賴,沒想到這
兒還真有識貨的人,一顆珠子換這麼多,咦,金老兩口子呢。」

  絡腮鬍大漢道:「走了,剛走沒一會兒,他們兩口子是坐車來的,恐怕攆不
上了。」

  顯然,他是會錯了意,他以為鍾家信是想找金二奶奶分那一千兩銀子。鍾家
信也明白,他笑笑道:「不要緊,我到他家去要那一千兩銀子去。」

  說著一抱拳,提著包袱走了。

  鍾氏一門在碼頭可說是等苦了,終於盼到鍾家信回來了,於是他們便沿著雲
夢安陵之線向襄樊奔去。

  襄樊在近代,中國幾乎將襄樊之地忘懷。但自中古以來,其地為兵家重鎮,
顧祖萬云:「襄陽跨連荊豫,控扼南北,三國以來,常為天下重地。」

  許昌、南陽、攀城、荊州(今江陵縣)、夏口(今漢口)均為三國時代的軍
事重鎮,襄樊是漢水上游的一塊古戰場,現存三國遺跡甚多,可視為一個褪色的
古堡。襄樊二城,僅漢水之隔,襄陽在漢水南岸,為政治中心。樊城為商業中心,
在漢水上民般彙集,為一河港的雙聯都市。古時南船北馬,即以此為分界點,上
至老河口,下至漢口,為鄂北豫南一帶物資的集散地。





               第二十三章

  原先聚集武漢的武林人物,此時已空群而出,他們爭先恐後的奔向西北,由
於多數走的是同一條道路,這就是難免時常要發生摩擦了。這般武林人物之中,
以丐幫、令狐世家、冷泉莊、八卦莊,以及後來參加逐鹿的武當、少林門下實力
最強,不過他們似有默契,除非萬不得已,彼此避免爭鬥。他們這種打算,是想
保存實力,不到形勢需要,誰都不願使力量作無謂的浪費。

  但六大門派以外的江湖豪客就不同了,多除去一個競爭者,他們便可多獲一
分勝算。其實不屬於六大門派的人數十分之多,只是這般人各自為政,形同散沙,
雖然有些傑出的高手,但也孤掌難鳴。

  只有一個人不一樣,他是八卦門的掌門銀彈追魂時逢春。在當時,八卦門是
一個弱小的門派,時逢春雖是力爭上游,仍不能跟那些大門大派相比,這就應了
那句物以類聚的老話了,在江湖之上,跟他處境相同的不在少數,他們各有所需,
自然一拍即合。

  現在的時逢春不再孤單了,他聯合了雁蕩雙金、泰山拳霸、四明刀客,以及
吳門公子等人。他們這股力量雖然不能睥睨群雄,卻也沒有人敢於輕易招惹他們。

  厲山是隨縣以北的一個山鎮,黃昏,夕陽如血,在西山那邊展露著半張醉漢
似的大紅臉,晚霞帶著一抹怪異而詭譎的紫酡璨金灑映大地。沒有一絲風,天氣
炎熱無比,有著六月酷暑天典型的汗膩味。眼前的小鎮也顯得那麼沉翳而懶散,
任什麼全泛著三份悶懨懨,粘澀澀,有氣無力的韻息。白天的熱浪與高溫尚未散
去,夜晚的清涼正待到來。燥得慌,就連喘口氣吧,也都是那麼汗漉漉的了。

  鍾氏一門這一路急趕,的確夠累了,現在他們第一步要找個地方,先吃頓舒
服的晚飯。

  經過石砌的城樓子,便是一條坡度很大的青石板街道,街道潔淨又清雅,兩
邊大多是店舖菜館。他們在橫街頭上的一家客棧落了馬,這家客棧名喚「悅來」,
平瓦房,不大,但卻乾乾淨淨,招待親切。

  鍾氏一門將整個客棧的後院全包了下來,叫了酒食進房中吃喝完了,又分別
洗個冷水澡,清冽的山泉水沖滌全身肌膚上的灰塵汗膩,非但令人爽快舒適,精
神抖擻,連心情也開朗多了。

  換了一襲長衫,鍾家信來到前堂,當剛剛跨入之際,忽然在一道矮屏風的掩
遮下,有一陣低細的語聲傳入他的耳膜。

  「老五,你不會弄錯了吧,可的確是明日凌晨起鏢麼。」

  一個沙啞破鑼嗓子回道:「不會錯的,我是親自向他們一個參與明晨押鏢的
師傅口裡套出來的消息,那小子三杯黃湯一灌,連他奶奶祖上家譜也全能給背出
來啦。」

  低細口音又道:「姓邵的親自押鏢,可見他們對這檔子買賣也十分重視。老
五,你說他們一共是七個人。」

  那破鑼似的聲音低壓著道:「一點不錯,邵斌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六個鏢師,
他們採取一種新的押鏢法子,兩個人在前開路,兩個人遙遙綴後,其他的三個人
居中,而護送的紅貨便在中間這撥人手上,我看哪,八成是這邵斌王八蛋親自端
著,癩哥,我們打蛇打他奶奶七寸,抽冷子截擊中間這一撥包管沒錯。」

  細細的嗓子「噓」了一聲,警告道:「小聲點,老五,你這一趟雖然玩得利
落,可也千萬大意不得,咱們疤大爺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假如走漏了風聲,出
了毛病,媽的,你我有幾個腦袋也抗不住。」

  破鑼口音低罵了一聲,憋著道:「奶奶的,你不提還好,只要一提疤大爺那
凶神惡煞似的熊樣子便能駭得人直打哆嗦,前個月,小麻皮出了那樁紕漏,他奶
奶不就被疤大爺活拆了,慘。」

  聽著,清清楚楚的,這樣明著是預謀劫鏢。但不知這邵斌是何許人,他那鏢
局又是什麼字號。

  這時,那細細的聲音又傳來道:「明天早晨,是疤大爺親自出馬,牛鳴石的
人手早就分派妥當啦。老五,咱們吃喝完了,馬上就得出城傳報消息去。」

  破鑼嗓子沙沙地道:「老實說,癩哥,姓邵的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曉得咱們
的疤大爺是否一定能吃住人家。」

  冷冷一笑,那位被稱為癩哥的仁兄答道:「你是叫姓邵的那點虛名給唬暈頭
了,媽的,他的模樣嚇嚇別人還馬馬虎虎,對金蜈門他卻只有喊天的份。尤其是
疤大爺那一身能耐,姓邵的只配給他提鞋。到時候,老王,你就能看見姓邵的那
種窩囊樣子。」

  吁了口氣,接著是「吱」的一聲吞下大約是一口酒的聲音,那破鑼嗓子略略
提高了點:「疤大爺可是狂哪,除了二位龍頭當家,誰敢不聽他的,誰敢不依他
的眼色行事。奶奶的,我看,就是長江、黃河兩堂堂主,對他也得退讓三分。」

  低叱一聲,那位癩哥不悅地道:「你小聲點行不行,既然知道疤大爺的厲害,
你還不謹慎些。媽的,你是嫌命長啦。」

  又是喝下一大口酒聲音,那破鑼嗓子悻悻地道:「誰會聽到,除非你去告密。」

  「呸」了一聲,那癩哥道:「去你媽那條大腿,我是這種人麼。告密,老子
告了你的密於老子有啥好處。也當不了三分銀子,長不多一塊肉,操的,我只是
叫你小心點,留神隔牆有耳哪。」

  嗤嗤笑了,那破鑼嗓子道:「隔牆有耳,有鳥的個耳,方纔我已注意過四周
了,右邊的座位沒有人,左邊是一個土頭土腦,滿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連個屁
也放不出,還能有什麼邪門呢。你就是凡事太緊張了,癩哥。」頓了頓又道:
「哦,癩哥,鍾氏一門已現蹤跡,可要往上回報。」

  那癩哥冷冷的說道:「還用你說,咱早就向上呈報了。眼前這檔事,總是小
心點的好。」

  此刻,那位破鑼嗓子又啞生生地道:「癩哥,你說,這趟生意做下來,我們
哥們能分多少。」

  細細的聲音哼了哼,道:「誰知道,疤大爺高興了多賞兩個,不痛快了,給
你屁股一腳,連根毛也不叫我們沾著。」

  於是,那邊沉默下來,鍾家信已全部瞭解了,悄悄地退回到後院,將整個詳
情告訴了鍾國棟。經過一陣磋商,鍾國棟作下了如下決定:邵斌與屈元蒼淵源很
深,自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作壁上觀,好歹應該給予支援。無奈的是自己又不
能耽擱,因此便決定派鍾家信一人前去,家仁、惠琴後援接應,其餘人員按原定
路線出發,事後至石花街會合。

  二更了,街道上是一片冷寂,一片溶在寒瑟黑夜裡的冷寂,沒有行人,沒有
車輛,甚至連條狗的影子也沒有,只剩遠處偶而傳來的清脆梆子響,但是,這幾
聲梆子響,卻更加深了這初冬深宵的寥落與淒涼了。

  三拐兩轉,鍾家信來到小鎮的樓堡,他輕而易舉地翻越了樓堡,身子一沾地,
他已展開功夫,似一抹流光般快逾電掣地飛奔而去。

  鍾家信自從四禪識柱玄功揉合了沸波神功之後,功力已是突飛猛進,在這混
沌無人荒野,他那駭世武功施展起來就更無顧忌了,只見一條淡淡的影子,看不
出那會是條人的影子,就那麼微微一閃,已在七八丈開外,再一閃,則已蹤跡全
無。如此捷如流星曳空,如此掠如流光縱橫,似一隻振翅展翼的大鵬鳥,這正是
玄貞子睨啤武林的輕身絕技,追星一百縱。

  在客棧裡,那兩個金蜈門的人物曾提及他們選定下手的地方叫做牛鳴石,這
個所在,鍾家信已向店小二打聽清楚,那是距離襄陽城三十餘里的一處山坳子裡,
道路從山坳子旁邊穿過,右側方便有那麼一塊奇形怪狀的灰白色巨石突聳,那塊
巨石形狀有如一頭牛在昂首高鳴,看上去栩栩若生,十分有趣,於是,就有人給
它起了個好名字牛鳴石。

  當然,那地方異常僻靜,異常清冷荒涼,極少會有行人商旅經過,尤其是在
這初冬的寒冷黎明時分。果然是下手做這種買賣的好地方,四野無人,山丘起伏,
再加上刮點刺骨的冷風,襯托點暗濛濛的光線。可不是,只這氣氛也夠唬人了哪。

  飛奔著,兩旁的景物迅速向後倒退,風聲呼呼,衣抉飄舞,鍾家信的這等身
法,用疾若奔馬四個字已嫌不能夠形容得淋漓盡致,他這就好像已經是騰雲駕霧
了。

  片刻之後,鍾家信已遠遠看見了山幼子頂邊上那塊做牛鳴狀的灰白色巨石,
他長掠而起,邊吐了口唾沫,暗讚一聲:「好地方。」帶著幾分淒迷與自嘲的微
笑,鍾家信喃喃自語道:「好像一隻正仰著脖子的老牛啊。」

  現在,他已接近那山坳子了。鍾家信沒順著通路朝山助中跑,而是一個轉折,
有如一縷輕冊般斜繞了過去。剎那間,他已來到那塊大石的牛鳴石十丈之處,這
裡,正好有一片及膝的枯萎雜草可資掩蔽身形。不錯,鍾家信必須掩隱身形了,
因為,他已察覺到在那塊牛鳴石之下,正零零散散地隨處坐臥著三十多條人影。

  隱伏在雜叢中,鍾家信自晃動的隙縫中望出去,可以看清楚那些坐臥在黑暗
中的人們,全是清一色的黑綢頭巾,每人的背後,還用銀絲繡縷著一個八角形的
圖案,在黑沉沉的夜色裡,那些圖案閃泛著白森森的微光,看上去,就更加顯得
邪異而詭密了。

  那些人全沒有吭聲,一個個有如者僧人入定地沉默默著,似在等待著什麼,
期盼著什麼。

  隱隱約約的,在草叢右上方一點,有細碎的交談聲傳來,鍾家信一琢磨,便
悄然移了過去。

  在牛鳴石過來約有丈許的地方,有一塊凹下去的窪穴,在那裡面,可遮點風
寒,想必是一定的了。現在,鍾家信發覺窪穴裡正有四個人在盤膝坐著低沉地談
論著什麼。小心翼翼地,鍾家信又靠近了一點,藉著雜章的掩蔽,他已可以在不
虞暴露形跡之下輕易地聽到看到他們的交談。

  面朝外的那一個,就連鍾家信這等慣見大場面的老辣人物驟然一看之下也不
禁呆了一呆。這位仁兄身材十分瘦小枯乾,但是,卻頂著一顆奇大的腦袋,腦袋
上光禿禿的連根毫毛俱無,而他的面孔,老天,那還能說是張面孔,整個臉盤上
面全是一塊一塊瘰瘰疬疬的疤痕雜斑,那些疤痕有的紫褐有的肉紅,有的呈烏黑,
有的發黯青,而幾團白色的雜斑還錦上添花地印在上面,疤痕全成了些死肌肉了,
重疊著聚粘著,一眼看上去,那人除了雙目還認得出,因為瞳仁中閃著稜稜寒電,
就只剩下一個黑洞代表嘴巴了。此外,他的耳朵,鼻子,以及任何其他可以指出
名稱的臉孔部位,全都叫那些癩疤瘰肉結佈滿了,看不出他原來會是副什麼樣子,
更估計不透他的表情與神色,因為,那些疤痕與雜斑已經把這些可以表達出內心
反應的面積全佔據住了。

  這疤面人旁邊的一個,外形卻與他成強烈的對比,這人體格魁梧高大,面色
紅中透亮,滿頭黑髮高梳束起,神情間顯得精力充沛,奕奕有鹹。他對面的一位,
是個大胖子,腰肥肚突,雙層下領,小鼻子小眼,說起話來兩頰肥肉亂顫,予人
一種面對一盤大肥白切肉似的作嘔感覺。

  背朝外面的那人,鍾家信卻認得,雖然他沒有轉過臉來,而且四人中只有他
一個人紮著頭巾,鍾家信也看得見他那又寬又粗又矮的體形,這個人,不就是日
間曾掠過一面的那叫什麼癩哥的仁兄麼。

  此人獨扎頭巾,鍾家信不由暗笑,他十有八成是個癩痢頭了。

  隱隱地,窪穴裡的交談聲傳送過來。是那身高紅臉的人物在說話:「看天色,
至多再有大半個更次,姓邵的他們便將啟行了,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即將抵達此
處。」

  那疤面人冷森森地,威凜凜地道:「癩子,你們打探的消息,不會有錯吧。」

  從癩哥一下子降成癩子的那個朋友忐忑地道:「你放心,大掌令,包管沒錯。」

  疤面人陰沉地道:「我想也不會有錯,因為你們曉得你們是在拎著腦袋辦事。」

  不待對方回答,他又向那紅臉大漢道:「上官執事,山坳口你安插的暗哨可
機靈麼。」

  被稱為上官執事的紅臉大漢忙道:「全乃本壇屬下得力弟兄。」

  此時大胖子開口道:「大掌旗,這一道姓邵的算是一頭撞進棺材裡了,在他
的鏢局子外頭,我們已經伏下了眼錢,他們只要一起程,立時就會有我們的人快
馬來報,而且,沿途我們也佈置下幾處暗哨嚴密監視,他們的行蹤舉動,我們可
以說瞭如指掌,我看哪,姓邵的招牌就要摘下來了。」

  疤面人毫無表情地說道:「任何事情,在沒有成功之前,千萬不要太過樂觀。」

  大胖子碰了個軟釘子,不由唯唯喏喏尷尬地打了個哈哈,疤面人理也不理道:
「再過半個時辰,上官執事,倪香主,你們就吩咐你手下準備進入截擊位置,癩
子,其他人手也由你調遣依計行事。」

  在他們三個人的恭謹回應中,鍾家信已想起了一件事,這疤面人,一定就是
白天小飯館時尖頭老五與這位癩哥口中所提起的那個疤大爺了。於是,他悄然換
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俯臥著,夜色的確瑟涼如水,他微微呵了口氣,再仔細觀
察著下面那個窪穴裡的動靜。

  但是,窪穴中的四個人這時卻全都停止了交談,他們個個垂眉合目,默默無
語,沒有人再啟口出聲,他們像已經籌劃完了一切,只等著那個決定性的時刻到
來了。

  當然,鍾家信早已明白這場好戲的主角就是那個疤面人,而在窪穴中的四個
人,又無可置疑地全乃此次行動的首要人物,換句話說,只要監視住了這四個人,
一切的變化與發展也就如在指掌之中了。於是,鍾家信也定下心來,開始安靜地
等候,他的兩手指無聊地輕劃著泥土,嘴巴裡也咬著一根雜草的草梗在上下移動。

  現在,他什麼也沒有想,什麼也不想,只管呆望著黑黝黝的夜景,全身象僵
木了一樣俯臥在那裡,就宛如週遭任何一塊岩石或土堆一般。

  時間,就這麼悄悄地流過去了,似是緩慢,但卻毫不遲疑地流過去,不管在
人們的意識裡與否,它總是一直在成為過去的拖著那雙無形的腿在輕悄地邁向將
來。

  彷彿很久,又宛若極快。窪穴中的疤面人雙目驟睜,在寒光閃射中,他威嚴
而陰沉地道:「差不多了,你們開始行動吧。」

  其他三個人聞言之下立時站起,向那疤面人匆匆施禮之後各自迅速離開。傾
刻間,已聽到一陣陣低促的喝令聲與嘈雜急快的步履聲傳來,牛鳴石四周馬上人
影幢幢,往來奔移不停,空氣也似乎突然緊張起來了。他們已在熟練而伶俐地布
置下一個陷阱,安排好一隻口袋啦。

  片刻後,一切聲音又歸向寂靜,再也看不見有人影晃動,再也聽不到有不屬
於大自然中的聲息,方纔的那陣輕微騷亂,宛似一下子全消失在夜空裡,一下子
都叫大地吞沒了。這裡仍是那般荒涼,那般冷森,那般寥落,又那般陰沉,典型
的牛鳴石原來面貌。

  窪穴裡,疤面人似是還感到滿意地點頭。他站了起來,朝左右略微觀察了一
下,隨即伸長脖子,仰天發出一陣低沉而怪異「咕咕咕」的聲音來。

  他這聲音甫始揚起,在牛鳴石的周圍,已連串地傳來相似的回應,那麼陰森
的令人毛骨驚然「咕咕咕」回應著。

  疤面人嘴巴裂開成一個洞,可能那是代表微笑吧,他噓了口氣,又緩緩盤膝
坐下。

  於是,鍾家信頓時也明白了對方人手分散隱伏的大概位置。

  一切又沉靜下來,死一樣的沉靜。在沉靜中,不知過了多久,就那麼忽然間,
黑漆漆的夜色已經轉變為白濛濛的拂曉了,一抹淒淡淡的曙光開始現露在東方的
山巒之後,而那邊的雲層,也徐緩地轉為魚肚般的慘白。這時,空氣中溫度更甚,
感覺上,也更寒冷了。

  天,快亮啦,這是個何等悲慘而又孤寂的清晨啊,沒有鳥嗎沒有蟲吟,聽不
到公雞的歡啼及花下露珠的滴落,所有的,只是一片冰冷的空氣,透徹入骨的寒
濕,加上那一抹令人落淚的蒼白。就說是四周的景色吧,除了猙獰與酷厲,荒涼
及淒澀,又何嘗有一丁點值得人讚歎的什麼。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自山坳口那邊飛奔而來,在他竄向一塊突起的岩石之後,
略一停頓又以同樣速度跑了回去。

  幾乎就在那人身影甫始消失的一剎那,一陣急劇而緊促的馬蹄聲已遠遠傳來,
那片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須臾之後,一匹灰白色的雜斑馬已狂奔著進入山
坳口,那匹馬方才奔入,退路側旁的一叢雜樹後面,一條人影已閃電般掠了過去,
馬上騎士是個穿著緊綢夾袍的彪形大漢,他一眼看見飛掠馬前的人影,不由猛帶
緩轡,在那匹雜斑馬的高嘶人立中,這名大漢已又急又快地喘息著低呼:「稟大
執法,來了,全如所料。」

  掠截出去的那人,正是那個紅臉魁梧的上官執事,聞言之下他一揮手,叱道:
「快走。」

  馬上大漢那敢遲疑,他一抖皮緩,馬鞭暴抽,坐下健騎已一陣風似地往山坳
那邊急奔下去。那紅臉魁魁梧漢子立即飛躍過來,真是好快的身法,他只是足沾
兩次地面,人已似一頭大鳥般凌空落向這邊的窪穴之側。

  疤面人早已靜立等候,那紅臉魁魁梧漢子身形甫定,他已冷冷地道:「來了。」

  紅臉魁魁梧大漢急急點頭,低促地道:「來了。」

  哼了一聲,疤面人鎮靜深沉地道:「好,依計而行。」

  紅臉魁魁梧漢子微一躬身,再起落如飛地掠射回去,就在他方才掩進那叢雜
樹後面,又有一陣清脆而響亮的馬啼聲傳揚過來。

  片刻之後,兩匹黑馬已經不徐不緩地進入了山助口,鞍上騎士,是兩個形態
精悍,肥瘦相仿的中年武師,他們的神色之間,毫無丁點驚惶不安的味道,兩個
人全是那麼悠閒,全是那麼安詳,又全是那麼充滿了自信,經過這處險隘地帶,
二人卻俱皆視若無睹,連絲毫戒備警覺之心也沒有,就好像這裡和任何商旅不絕
的坦蕩大道一樣,可以隨意往來,不用費神。

  隱伏在草叢中的鍾家信看得十分真切,他雙手托著下巴,嘴角仍然咬著一根
草梗,一抹鄙夷的冷笑浮上他的面孔,喃喃地,他罵道:「太平飯吃多了,以為
到哪裡也全是陽關道,媽的,活該你兩個狗頭吃癟挨刀。」

  他正喃喃輕罵著,道路上卻驀地有了變化。這條土路的左方,是一片起伏不
平的半山坡,這時,那半山坡上,就像飛鳥一樣,有四條人影凌空拔起,他們的
兵刃在黎明的曙光下閃閃發出寒芒,一聲不吭地,那四個人全朝著馬上的兩名武
師撲下。

  右邊的那名武師立即驚覺,他目光一閃之下不由猛吃一驚,脫口大叫:「紀
生快躲。」

  大叫聲裡,這名武師的反應卻也夠快,他左手已候探猝揚,六點青光,已激
射空中撲來的四人。

  名叫「紀生」的那人雙手立拋,整個人已迅速倒翻鞍下。此時,半空撲落的
四人已怒叱著分向閃開,六點青光,帶著尖銳的嘯聲破空而過,全未擊中目標。

  腳踏實地的四個金蜈門高手暴喝著猛衝上來,四件傢伙立即有如狂風暴雨般
招呼向兩名武師。這四個金蜈門的高手根本就不來試招游鬥的那一套,甫一上手,
便全是狠攻快斬,趕盡殺絕,招招式式全朝敵人致命之處下手,一點餘地也不稍
留。

  兩名武師各自拔出身上的兵器應戰,其中一個奮力抵擋,邊聲嘶力啞地大吼:
「各位朋友是哪座山哪個碼頭的好漢,在下陳紀生,乃襄陽雄泰鏢局所屬鏢師,
九翼手邵斌是我們的總鏢頭。」

  他叫嚷中略一分神,一柄錐角錘已「唰」地掃過他的肩頭,帶下了一大片皮
肉來。這名叫陳紀生的德師不禁痛得齜牙咧嘴,身形歪斜,他匆忙架開來自另一
個方向的一把大砍刀,卻又被震出了三步。

  另一個鏢師也被他的兩個對手纏得左支右細,捉襟見肘,他一邊拚命招架,
一面厲吼道:「你們是哪個窩哪個窯的,連萬兒也不敢吐麼,卻只知道以多吃少,
以眾凌寡。」

  他的對手中,那個手使雙拐的大漢把傢伙突然猛劈急翻,一掄凌厲攻殺,直
將這名武師逼出老遠。現在,那位紅臉魁魁梧大漢露面了,他威風凜凜地站在路
邊,不耐煩地大叫道:「你們四個還要等多久才能把這一雙膿包收拾下來,莫不
成非得本座出手不可。」

  他這一吆喝,首先把那個叫陳紀生的鏢師催斷了命。兩個圍攻陳紀生的金蜈
門高手在聽到他們大執事促使之下,已全然悍不畏死地貼身衝上,兵刃飛舞縱橫,
呼嘯罩落。

  而在此刻,兩條人影猶如天馬行空之勢降落,分別截住了這四名金蜈門高手。

  來人非別,正是鍾家仁、鍾惠琴兄妹,不管怎樣,先救下鏢局的人大致不錯,
只是他們甫入鬥場,又出現了四名金蜈門的人將他們攔截下來,而兩名武師的危
機依然未解。

  鍾惠琴一見敵人眾多,大為焦急地道:「五哥,你這先行官躲到那裡去了,
那兩位鏢師不行了,還不快出來。」

  隱伏在草叢中的鍾家信,此時猶如雷電急掣,帶起一股巨大的勁風,由側面
攻向圍攻陳紀生的兩位金蜈門高手,來勢之急,宛如雷電交馳一般。

  那兩名金蜈門的高手心神大震,他們知道來了高人,捨棄了陳紀生,兩般兵
器全力向鍾家信掃去。

  鍾家信哼了一聲,左掌急招,震開了左邊一名敵人的鋼鞭,天龍槍一吐一挑,
一具龐大的軀體便已應手飛了起來。他使的是太老老人絕學四倒槍法,一槍飛出
猶如天河倒瀉,此等曠世絕今的槍法又豈是金蜈門一般高手所能抵禦的,所幸的
是鍾家信不願殺生,只是刺穿是這名敵人的右肩,將他摔出丈外而已。其實這樣
已經夠他受的了,右肩洞穿,可能傷及筋骨,今後還能不能使用右肩就要看他的
運氣了。

  鍾家信的天龍神槍無敵,威懾全場,鍾家仁、鍾惠琴兩兄妹也表現得可圈可
點,他們的劍出如閃電,快到不可思議的境地,致使對方丟盔卸甲,毫無還手之
機。

  而就在此時,又有一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遠遠傳來,逐漸接近山坳。紅臉魁
梧漢子打了個手勢道:「住手,大掌令有令,由他親自對付,我們留神他們的退
路,這三名渾男女也待收拾吧。」

  那些金蜈門好手答應一聲,將受傷的那位扶開,便匆匆隱去。片刻後,三人
三騎已出現在山坳口聽道路上了。

  這三個騎士中的為首者是一名年約五旬上下,體魄修偉,面貌嚴肅威武,神
色鎮定深沉,一雙眼睛精芒閃射,透露出他的機警與冷凜,眉毛濃黑斜聳,更顯
得英氣逼人,一眼看去,便知道此人定然是個有頭有臉的武林角色。

  他後面緊隨著的兩名鏢師,一個身形瘦長,黑面微麻,另一個年輕俊逸,氣
宇軒昂,瞧樣子,也全是抓得起一把的能手呢。

  他們三人三騎甫始進入山坳口,陳紀生還不及裹傷就急急上前報告,九翼手
邵斌催騎上前,正待向鍾氏兄妹道謝時,一陣突如其來的猶如梟泣狼嚎的猙厲狂
笑聲,在此時傳入了眾人的耳膜,也激盪在整個沉寂的山坳子裡。正在催騎進入
牛鳴石的邵斌不禁勒馬停住,驚疑不已的朝笑聲傳來之處探望。

  同樣的,鍾氏兄妹也抬頭張望那笑聲揚起的地方。這一看,鍾家信不覺笑了
出來,天哪,竟然是在牛鳴石的石頭上呢,就站在牛頭的位置,而那發出笑聲的
人不是疤面人還是誰呢。

  疤面人踞高臨下,獨立在拔起地面約有七八丈的石頂,正俯視著愕然抬頭探
望的眾人。疤面人那模樣,在這時看上去,就越發顯得古怪邪異,猙獰如鬼了。

  尤其是鍾惠琴幾曾見過如許凶神惡煞、貌似魔鬼的人,差點驚得叫出聲來。

  邵斌似是已經發覺出情形不對,他略略回頭低促地交待了後面兩名手下幾句
話,又向鍾氏兄妹略致謝意,然後他雙手抱拳,聲音洪亮剛烈地道:「在下雄泰
鏢局九翼手邵斌,吃一碗勞碌飯,舔一口刀頭血,承蒙道上朋友瞧得起,大大小
小還讓一條路予邵某人走。閣下牛鳴石上揚狂笑,未知是否尚有賜教之處。」

  凌空一個跟頭,就像一張落葉般,疤面人已自七八丈高的牛鳴石頂冉冉而落,
真是又輕又軟,宛若四兩棉花。

  九翼手邵斌喝一聲彩,讚道:「閣下好一手飛絮九天的輕身身法。」

  站在五步之外,疤面人冷森森地盯視著邵斌,毫無好感地道:「姓邵的,並
不是因為你這一誇一讚,我就會認為你見多識廣了,你其實幼稚得很。」

  邵斌亦是老辣之姜了,聞言後,他不慍不怒,反而淡淡一笑道:「邵某人也
不過乃自各位道上好友手下討碗飯吃,豈敢自詡精練,朋友你算說得對了。」

  踏前一步,疤面人陰沉地道:「少給我來這一套場面話。姓邵的,我們單刀
直入,乾乾脆脆,留下你懷中那只方形玉盒,你我兩不相干,各自走路。」

  這一下,邵斌的面色才微微一變,但是,他卻立刻又平靜如常地道:「明人
面前不說虛話,是的,邵某人懷中的確藏有一隻方形玉盒,但是,這卻是一位大
顧主以千兩紋銀為代價托請邵某人保運的紅貨,換句話說,邵某人既然承擔下來
好歹也得替顧主送到該送的地方。這裡面,姑莫論玉盒內所盛之物的價值,便是
邵某人的身家名聲,也全然繫於其上,朋友,光棍不擋財路,你要取那玉盒,非
但等於是在取邵某人大半世的聲名,更不啻是攫取邵某人這一條性命了。」

  狂笑一聲,疤面人狠嗥般叫道:「如此說來,姓邵的,你是不肯了。」

  鞍上的邵斌鎮定地道:「非是不肯,而是不能。」

  疤面人暴叱如雷,大罵道:「好個不受抬舉的東西,給你敬酒不吃卻偏生要
吃罰酒。邵斌,你可知道那罰酒可是不易下嚥的。」

  緩緩下馬,邵斌沉穩地道:「閣下是哪幫哪派,哪山哪水的朋友」

  疤面入盛氣凌人地道:「金蜈門。」

  看得出邵斌是暗自心驚了,但他卻仍然強自抑止,盡量把語聲放得平靜地道:
「閣下名號。」

  疤面人狂傲地道:「金蜈門大令主魔面子雷沖。」

  心頭一跳,邵斌強顏一笑道:「原來是雷大令主,邵某人失敬了。」

  那疤面人魔面子雷沖怒哼一聲,道:「少廢話,姓邵的,你成名不易,掙來
眼前的基業更是不易。現在放在這裡有兩條路你走,其一,留下玉盒子你走路,
其二,玉盒與你的生命全部留下。」目注邵斌的反應,雷沖又狠毒地道:「你是
聰明人,姓邵的,你該知道走哪條路便宜。」

  邵斌面色極其難看地沉默著,在沉默中,他已經暗自向四周搜視著,還有沒
有另外的敵人潛伏。而此際,他的兩個手下鏢師亦早已下馬,小心翼翼地各自戒
備。

  冷淒淒地笑了笑,雷沖道:「邵斌,不要再妄圖異念了,你沒有第三條路走,
別以為有全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幫你,金蜈門的陷阱,天下有誰能以逸出。」說
到這裡,雷衝突然大吼道:「兒郎們。」

  隨著他的吼聲,山坳中、丘陵地裡,道路兩旁的樹叢雜草間,加上牛鳴石之
下,馬上有無數條人影閃出,這些人們全是身著黑衣,手執兵刃,凶神惡煞般將
邵斌等三人密密圍在道路中央。

  邵斌不由神色大變,他退後一步,激動地道:「雷大令主,我邵某人與你往
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何苦如此相逼,非要邵某人走向絕路。」

  雷沖雙目中的光芒陰詭而冷酷,說道:「金蜈門新近東山復起,規模再創,
所需財力至巨,說不得我們只好按照江湖方式予以求取,斂收天下四方之財了。

  邵斌,我們選中了你,而你也該明白金蜈門的決策與目標,不容易通融,是
識相的,你還是乾脆一點,將玉盒好生獻出,我們之間也就可以免去一場血肉乾
戈。「

  頓了頓,他又道:「我想,邵斌,你亦知道干戈之後的結果。以你一已之力,
要與金蜈門為敵,無以是以卵擊石。」

  邵斌冷汗開始透出,他頸項上的喉結也在不住顫動,艱辛地吞下一口唾液,
他苦澀地道:「雷大令主,且聽我邵某人一言。」

  雷沖滿臉上瘰疬的疤痕頓時變為紫紅,他暴烈地道:「沒有什麼好講的,願
意或者不願意,文了還是武了,乾乾脆脆,就是一句話。」

  對面,邵斌的一張面孔全漲成一種激動的豬赤色,他吸了口氣,濃黑的眉毛
卻不住地跳顫,他低啞著說道:「雷大令主,貴會再創江西,重揚昔威,邵某人
便以這趟護鏢所,得之酬紋銀一萬兩全部捐獻出來以助聲勢,你我也交個朋友,
如何。」

  雷沖亢厲地大笑一聲,狠辣辣地道:「姓邵的,你不要拖拖拉拉,避重就輕,
紋銀一萬兩,做什麼,是在打發討飯的麼,你太也小看我們了。」

  那雙虎虎有威的眼睛突然掠過一絲憤怒,但是,邵斌卻又硬生生壓制下來,
他勉強幹笑道:「實不相瞞,雷大令主,這萬兩紋銀,在閣下眼中或者不值若干,
不過,在邵某人的能力上,卻已是一筆沉重負擔,年年辛苦,兢兢業業,邵某人
也並末掙得萬貫家財,表面上看來宛似不錯,其實卻只是個空殼子,僅夠一般苦
哈哈的弟兄們湊合著吃飯罷了。」

  一仰頭,雷沖冷森地道:「今天在這裡,邵斌,並不適宜你朝我訴苦經。對
你,我的容忍已經超過極限了,如今我最後再問你一句,那玉盒你是給還是不給。」

  邵斌委曲求全地再放低了聲音道:「這樣吧,雷大令主,你便抬抬手,邵某
人願意再加五千兩銀子,合共獻一萬五千兩銀子予貴會。」

  雷沖「呸」了二聲,怒叱道:「少做夢了,姓邵的,那玉盒中所盛之物,價
值十萬兩銀子以上,你用區區萬兒八千兩的數目就想搪塞過去,你以為除了你之
外別人全是傻子。姓邵的,你那算盤也敲得太精了。」說到這裡,他退出三步,
猙獰地又道:「邵斌,天下有很多人,不見棺材是不掉淚的,目前體正是如此,
罷了,你既要求殺戈,我又有什麼惋惜的。」

  邵斌急切地叫道:「等一下,雷大令主且請稍待。」

  雷沖吼道:「你拿不拿。」

  邵斌異常為難,進退維谷地道:「雷大令主,金蜈門再是聲勢浩大,高手如
雲,也不能這般欺人啊、你仍總得給人一條活路走,你們吃麵,湯亦該賞人喝幾
口,豈可這場帶面一遭劃拉了。」

  厲叱一聲,魔面子雷沖暴烈地大吼:「混帳東西,來人哪,拿下來。」

  雷沖的叫聲未落,斜刺裡,一條胖大的身影疾撲邵斌,同一時間,另外四條
大漢亦飛快地衝向邵斌身後的那兩名鏢師。

  面色淬然轉為狠厲,邵斌閃電也似的旋出,口中大叫道:「我們拼了。」

  「了」字還在他舌尖上滾動,他的雙掌已突然飛拋而起,捷如暴雷驟響,呼
轟有聲地翻劈向撲來的胖大身影,動作之間,確是又狠又快,不槐為他這一行業
中的頂尖人物。

  襲向邵斌的那人,他已連揮兩杖落空,而第三杖尚未施展,對方卻已立還顏
色,一片浩烈的勁風暴撞而來。

  這位胖大的執事怪叫一聲,左右倏晃,閃影問,盤龍杖旋舞如長虹回絞,流
雲團轉,眨眼問二十三杖已一氣劈出。邵斌突遲又進,掌影如刃紛落中,他大斜
身,翻轉之下,隱藏長袍之內的一雙硬傢伙爛銀短槍已炫閃著奪目的光芒倏然出
手。兩個人的身形全是快逾電光石火,流竄如飛,眨眼間,即已打得難分難解猛
烈非常。

  跟隨邵斌的那兩名鏢師,這時亦各被兩個功夫強悍的敵人圍著夾攻,四名金
蜈門的人物攻勢俱皆猛辣無比,而且一個比一個來得兇惡,一個比一個顯得狠毒,
他們全是用一種奮不顧身的瘋狂打法,招招走險,式式絕情,出手易勢,都盡朝
對方要命的地方招呼。

  這兩名鏢師,那瘦長黑臉的一個武功造詣頗高,攻拒之間凌厲威猛;身手矯
健靈活,一對雪亮的單刀舞得有如風起雲湧,滴水不透,和他交戰的兩名名金蜈
門好手任是傾以全力,也只堪堪扯了個平。

  另一個氣宇不凡的年輕鏢師藝業亦相當不凡,他手持一隻奇異的獨腳銅人,
揮使劈打,掃擊翻搗,稱得上是力大招沉,無懈可擊,他的兩個敵人,也一樣只
能纏鬥,近身不得。

  於是,戰況便這麼膠著下去了,除了那胖大的倪壇主是以一敵一之外,另兩
撥交手者全是二人合力照顧人家一個,但是,情形卻並未因人數上的優勢成正比,
換句話說,金蜈門方面五個人對付邵斌等三個人,在眼前,連一點上風也沒佔到。

  還有,鍾氏兄妹此刻依舊在作壁上觀,他們將隨時出手支援。

  很快,雙方已纏鬥三十多招了。魔面「雷沖雙目圓睜,暴厲地道:」倪尚強,
你與你的手下們就只有這點火候麼。「

  叫倪尚強的胖大執事在激戰中不由心浮氣躁,越加憤怒,攻勢緊跟著更轉凶
猛,他警惕著自己,一定要速戰速決,盡快將眼前的對手擺平,否則,這顏面就
要掃地啦。

  金蜈門中自門主、副門主之下,並列齊位的尚有大令主與大執法二人,大令
主權威極重,乃掌理監督整個金蜈門的內外行動,不啻是門主、副門主之下的首
席實權人物,大執法是專司金蜈門中所屬規律與刑案之責,也是與大掌旗乎起平
坐的要角,他們下面另分兩堂,各屬四壇。長江堂隸屬大英、大義、大勇、大智
四壇,黃河堂隸屬大烈、大威、大雄、大能四壇,另設渤海堂,堂下均屬女弟子,
八壇高低按排定的順序而分上下,八壇鼎立,是為金蜈。八壇之下,均轄許多執
事,其人數不等,再下來就是香主、頭目了。

  無可諱言,這位倪尚強執事一身武功本來自是十分硬扎的,不過,如今他的
對手卻亦非泛泛,九翼手邵斌更是鏢行這一道裡屈指可數的頂尖人物,武功之強,
確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二人相較,老實說,倪尚強比起邵斌還要遜上一籌。

  現在雙方的激戰更已進入生死交關的白熱化了,邵斌的一雙爛銀短槍吐刺如
電,閃爍流炫,火井著倪尚強那桿有如龍繞風旋的盤龍杖,另外倪尚強手下的兩
名好手,卻傾以全力,捨死力搏那兩個異常倔強的鏢師。

  三處廝殺中,那身長黑臉微麻的鏢師猝然暴退,他的兩個對手中一個使三節
棍的大漢立時斜躍,另一個執著兩隻峨媚刺的角色乘機揉上,雙刺凌空劃過兩道
流光,猛然戮向這位鏢師的背脊。

  假如是一個武學深湛精博之人,他能一眼之下便看出拚鬥雙方在彼此施展時
其中所含蘊的情勢趨向。現在,鍾家信隱在草叢裡看得清晰,那個鏢師是要用一
招來斷勝負,分生死了。

  一抹深沉的微笑甫始浮上鍾家信的唇角,鬥場上已驟然變化,那位鏢師猛地
身形前俯,整個身體領貼地面三寸之處,同時,他的一雙鋒利單刀已各自抖起半
掄寒光,猝然反腕自兩脅之旁例穿而出,又快又準,穩狠兼備。

  自背後撲上來暗襲的那位金蜈門好手一擊落空,慣性地往前一個傾俯,於是,
就那麼湊巧地剛好迎住了對方反腕穿刺的兩柄單刀,只聽得「噗嗤」悶響,血光
飄濺,那兩柄單刀已有一半刀身插進了這人的胸膛。

  得手的這名鏢師毫不遲疑,他狂笑一聲,立目斜身而出,一條瘦削的身體翻
舞縱掠,其急如風,又猛然撲向那餘下的另一個敵人。

  當然,事情的轉變,魔面子雷沖也看得仔細明白,他不由淒生生地笑了一聲,
道:「小子,你果然還有兩下,不過,只伯你要死得更艱難了。」說著,他突然
狂吼道:「錢聰,你也把那條命賣給他吧。」

  錢賢,就是那個使三節棍的大漢,他受命之下面色倏轉慘厲,他嘶啞地尖號
著,三節棍揮掃盤旋,「嘩啦嘩啦」連連暴響,不要命地抽打向那名鏢師。非僅
如此,這人也馬上展開了全屬於同歸於盡的狠毒招式。看樣子,他似是享的想將
一條性命,豁將出去了呢。

  懶洋洋的鍾家信抹了把臉,他心付道:「金蜈門行事周密,手段殘忍不說,
他們的規律更像是十分嚴峻呢,那個姓雷的妖人只一吆喝,他手下的角色便是真
的要拚命。看情形,姓邵的幾個人只怕今天難逃此劫了。」

  鍾家信正在琢磨著,那邊人影暴閃中,「嘩啦啦」的三節棍震響不絕,那名
鏢師猝然翻揚,他的雙刀帶起了一溜血滴,那使三節棍的大漢也慘嗥著一頭摔跌
出四五步遠,手上的那節棍亦拋到了半天高。

  幾乎在那人殞命的時間分不出先後,魔面子雷沖已一抹雲般凌空飛撲過去,
他的動作簡直隼利極了,凶悍極了,身形微微一閃,已是七招三十式同時暴捲,
有如狂飆也似猛罩而下。

  那個甫始力斬兩名頑敵的鏢師估不到雷沖的功力竟然精湛高強到此種地步,
他雙刀盤舞,人已慌忙後退。

  狼嗥似的尖嘯著,雷沖身形就宛似幻成一條鬼影,忽上忽下,倏左倏右,那
麼疾似風滾雲,快如湍流水,詭似煙幻霧一般迴旋掠閃著,而在掠閃中,掌影如
雲,如雨,如刃也似縱橫四射,穿織交曳,自鏢師急使的刀隙中飛射,自鏢師拚
命的避讓中轉回。

  鍾家信看在眼裡,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手,這位鏢師就要到鬼門關報到,他
來不及知會鍾家仁、鍾惠琴兄妹,飛星迸雷手傾彈,抖成月弧如輪,剛好穿入雷
沖的掌影之中,把那位鏢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這一手,一下子把雙方所有的人全都驚愕了,尤其是魔面子雷沖,他更是大
出意外,急忙轉身,他那兩道尖利的目光箭一樣的投注向鍾家信。

  這時,邵斌與倪尚強之間的拚搏也自然停頓下來,但是他們兩人卻仍然持著,
雙方俱在不停地喘息。

  緩緩地,雷沖迎前三步,他目注鍾家信,冷厲地道:「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如今正在做什麼,我們又是誰麼。」

  停下來,鍾家信也看著雷沖,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牛鳴石,攔路劫鏢,金
蜈門,全答覆了,對不對。」

  狼嗥似地尖笑一聲,雷沖道:「看樣子,你也像是初涉江湖,你是那一個門
派的。」

  嗤嗤一笑,鍾家信道:「說出來你也不知道,總之,我知道你們是金蜈門的
我絕不會錯。」

  滿面的疤痕倏映紅光,雷沖道:「好極了,你既知我們是金蜈門的人,又曉
得我們在這裡是辦一件不變他人窺探之事,你卻突然闖了進來,小子,足見你是
有心找碴了。不過,休可曾估一估自己的份量夠麼。」

  露出潔白閃亮的牙齒笑了,那兩排白齒的瓷光微微耀泛,令人興起一種有豹
吻狼口欲待撲噬獵物之前的獰猛感覺。鍾家信目光瑩激而凜烈地逼視著對方,徐
緩地,他道:「份量夠不夠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我也叫以卵擊石,那是我自己活
膩味了。」

  冷冷地打量著鍾家信,半晌,雷沖心懷叵測地道:「朋友,把你此來的真正
意圖告訴我。」

  鍾家信懶洋洋地道:「不是說我活膩味了麼,你們殺人如麻,視生命如草芥,
我想,正好叫你們那雙血手送上一程。」

  雷沖暴辣地吼道:「小子,你當我是給你取樂作耍的麼。你以為金蜈門的買
賣是可以任人闖進闖出的麼,今天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鍾家信不慍不怒,伸出舌頭在嘴唇四周舔了一圈,微微一笑道:「人生乏味,
我本也不打算來而復去,所以說,雷大令主,你就下手取我這條老命吧。」

  性情暴戾專橫的魔面子雷沖,雖然心地狠毒,手段殘酷,卻是精明機智無比,
在此時此地此景,突然會有那麼一個外形懶散,不修邊幅,卻又神情鎮定悠閒,
隱隱中含蘊著稜稜威煞的年輕人出現,而這年輕人又完全知道此間諸事的內容,
言談之中,更是那般放蕩不拘,嘻笑怒罵俱皆有之,這種情形,便大大地透著蹊
蹺。尤其是鍾家信剛才露的那一手,使他心存警惕。所謂「沒有三分三,不敢上
粱山」,又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突冗的自半截腰上殺出來這麼一個程咬
金,他出現的時間又恰巧在懲般重要的節骨眼上,莫不是他也別有所圖。

  於是他強行抑止自己波蕩的情緒,仍然暴烈地道:「小子,難道你此來的目
的,也是想取得邵斌懷中的那隻玉盒麼。」

  揉揉面頰,鍾家信半瞇著眼,不答反問道:「你說呢,大令主。」

  滿臉的疤痕痙攣了一下,魔面子雷沖雙目中煞氣盈溢,他銼著牙,切著齒道:
「我麼,這還用得著我說麼,你不是為那玉盒而來莫不成尚有別的原因。嘿嘿,
只不過你黑吃黑到金蜈門頭上來,也沒有那麼容易。」

  鍾家信慢吞吞地一,道:「我和你們不是朋友。」

  雷沖大吼道:「當然不是。」

  鍾家信點點頭又道:「但是,我與姓邵的也不是朋友,你相信麼。」

  雷沖冷然地一笑,憤怒地道:「這不用你說,你若是和任何一方是朋友,如
今你便不會出現在此。小子,你想奪取姓邵的懷中玉盒,可以……」說著他頓了
一頓,朝四周掃視了一遍,森凜地道:「你得首先全把我們擺乎在此地。」

  鍾家信忽然十分有趣地笑了,說道:「雷大令主,你以為我們兄妹就做不到
麼。」

  氣得雷沖幾乎把一雙眼全擠出來了,平素身為金蜈門大令主的他,可以說俱
是頤指意使,威風八面,那種前呼後擁,高高在上的神氣勁,他左右的一批人連
巴結都唯恐來不及,又有誰膽上生毛,敢於稍稍頂撞半句。而現在,鍾家信不但
神態言談之間,竭盡輕藐譏諷之能事。更簡直不將他當個玩意,開始撕揭他的傷
疤來了。不錯,雷沖那一臉疤痕固然醜惡猙獰不堪,但一個人最大的忌諱便是不
喜歡人家揭露他的短處,就好像和尚不想聽人罵禿驢,胖人厭惡有人論肥豬,是
一般的道理,如今,鍾家信非但明諷暗嘲更又一句一句地點鼻子罵,罵的全是雷
沖最最不願聽到的一些字眼,休說雷沖本就沒有什麼涵養,就算換了一個再有忍
耐功夫的人,叫人窩囊了這大半天,現下又大拉拉地羞辱嘲罵到頭上,只伯這人
的忍耐也會一下無法忍的。

  雷沖尖吼一聲,雙眼氣得發紅地暴叫:「混帳小子,滿口放屁,你你你,你
簡直狂得離譜了,報上萬兒來,讓你雷爺爺一掌成全於你。」

  鍾家信氣定神閒地道:「無名小卒,報不報都我所謂。既然你問起,我就不
妨提一下,姓鍾,名家信,那是我三哥家仁,小妹惠琴。」

  的確,名不見經傳,可是他那手飛星迸雷手卻夠得上份量,絕學中的絕學,
雷沖吞了口唾沫道:「小子,我不否認,剛才你露的一手確是曠古絕今,但你卻
不能太過囂張狂妄,你應該知道,你要在道上混,人家也同樣需要在道上混的。」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你認為我姓鍾的太狂了,那麼方纔你逼姓邵的那個時
候,你覺不覺得你也有些橫暴呢。」

  雷沖一愕之下脫口叫道:「他已是籠中之鳥,有翅難飛。」

  鍾家信點點頭道:「對了,如今我看你們,與你們方才看邵斌,觀點是完全
一樣的。你們對邵斌不講理,硬迫強壓,只是因為你們能吃住他,你們的力量大,
相似的,我現在對你們這般奚落專損,亦乃我自認吃得住你們。我個人的力量,
也能超過你們所有力量的總和。」

  狂吼著,雷沖閃電般暴掠而上,抖手三十掌急劈鍾家信,三十片掌影幻為一
沼流星似的芒彩急洩向前。另一隻手卻多了一件怪異物體,那是一面大光猶如臉
盆,金色盔形,且在盔面佈滿了寸許長短銀梭的兵器。

  鍾家信的目光稍許一斜,不覺冷冷哼了一聲,在這冷冷一哼之下,他的天龍
神槍抖成月弧如輪,光流如虹,飛旋像滾雲,激洩如飛瀑,暴烈得山震河顫,狂
悍得天地變色的一口氣逼了過來。

  氣流呼嘯旋回,波蕩排擠,四周空間全被縱橫交織的角形所布,沒有一點細
微的縫隙,沒有一點點可供環轉的餘地,而壓力如鐵如石,有形與無形的,就那
麼漫天蓋地地罩下。

  淒厲的長嚎有如顫抖著直傳九天,令人毛骨依然。那位被換作上官執事的仁
兄,面容完全扭曲成一副怪誕又可怖的形象,打著轉子飛撞到山巖之下,在他墜
落的瞬息,老天,他身上竟然縱橫交叉著槍痕了。

  那位身材魁梧的上官執事墜落下去的同時,恰好魔面子雷沖正咬著牙自下面
掠上來,一個死人一個活人,就這麼上下擦掠過去,雷沖目光一掃之間,卻幾乎
提不住氣,也險些跟著栽跟頭了。而此刻,鬥場已展開了一場混戰,邵斌率領著
兩名鏢師正與金蜈門徒眾動上了手,鍾氏兄妹也加入了戰鬥。

  好整以暇的,鍾家信等著雷衝掠上。而雷沖甫始心驚膽顫地足底尚未踏實,
一片槍影已當頭蓋來。倏然閃晃,雷沖手中的盔形兵器呼轟還攻,他一邊大叫:
「小子,我和你拼了。」

  鍾家信身形翻飛激旋,天龍神槍飛舞著,有如狂風暴雨,一槍與一槍之間速
度是那般急促,那般綿密,看上去便彷彿有千萬隻柄天龍槍自陰其中倏然飛射撞
刺一般,眩暈極了,詭邪極了,也狠辣極了。

  雷沖的身手也是頂尖之選,反應如電,攻拒凌厲,再加上招奇力沉,內勁悠
長施展開來自也非同小可。但是,這只指一般武林人物的感受而說,如今他的對
手乃是後起的佼佼者,太上老人和玄貞子一脈的嫡親傳人,場面便大大的不一樣
了,雷沖的武學造詣固然夠得上登堂入室,不過,鍾家信卻又比他高一籌。

  雷沖手上的盔形兵器閃舞翻飛,來去如電,卻無法突破鍾家信的槍網,只見
縱橫穿掠的銀芒拖影緊罩著一團躍動的金芒,就宛如漫天的銀霞網著一輪乏力而
掙扎不停的昏暗月亮相似,眨眼問,二十招過去,雷沖已屢屢見險,逐步退向山
巖邊緣了。

  出手如電,鍾家信輕描淡寫地道:「雷大令主,你要和我拼,用什麼拼。得
饒人處且饒人,你若能放棄這趟劫守,我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雷沖悶聲不響,只管全神貫注地與他有生以來所遇上的第一個強敵廝殺著,
雖然,他早已感到左支右絀,壓力如山了。

  目光斜視,鍾家信不覺笑了。下面金蜈門的徒眾已經殲滅得差不多了,只剩
下九翼手邵斌又和他那位胖胖的對頭倪尚強仍在作殊死決鬥。

  突然,鍾家信暴閃逼近,七十七槍一次科手揮出,猝斜急旋,反手又是七十
七槍,同時,左掌一式潛龍飛昇血刃似地飛去。雷沖大吼急叱著,手上的盔形兵
器雷轟電掣也似的四周擋攔拒截,金芒溜洩呼呼生風。

  全身倏縮,鍾家信的身形貼著地面平平射出,天龍神槍由下而上,龍捲風似
地湧捲,氣勢磅礡。

  雷沖尖叫著金盔往下快擊,身軀候然拔升。鍾家信狂笑如嘯,天龍神槍如影
隨形緊跟而上,左手劃出一道碩大的圓弧,在這圈無形的圓弧中,千百掌影穿掠
飄射,有如星月交輝,浮沉不定,展現出一副罕異的景色。這副罕異的景色,只
是突然一閃又寂,而凌空的魔面子雷沖卻巳悶吭連連,身子在急劇的翻滾中,斷
線風箏般沉重摔跌到山巖左側的一片鋸齒形石面上。

  方纔,鍾家信一口氣連串暴展天龍四倒槍法中的精華招式,同時,左掌也以
他飛星迸雷手合併攻敵,如此雙管齊下,雷沖任是再三分刁鑽狡猾,又如何抵擋
得住這無法抗拒的凶悍武功。

  仰臥在那起伏不平,粗礪堅硬的石巖上頭,雷衝口中暗紫色熱血不停地往外
狂噴,他雙眼圓瞪,眼珠子似欲突出雙眶,面上癰痙贅結的疤痕也呈現出一種可
怕的烏青色彩,胸口在劇烈地起伏,四肢斷續地痙攣,而他那個金盔形兵器,卻
仍緊緊握在他有如籐籮般五指纏繞的手中。

  鍾家信的天龍神槍並沒有傷著他,僅只逼退他往高處躍躲,真正使雷沖吃到
苦頭的乃鍾家信同時推出的飛星迸雷手,在剛才那一剎那問,便有十七掌重重擊
中了雷沖的身體,而且,大多數傷到要害。

  現在,鍾家信緩緩地走近了雷沖。雷沖仰躺在那裡,已經無法移動,無法掙
扎,甚至,連雙眼也難以轉側了。

  有生以來,鍾家信曾看過很多屍體,以及很多垂死的人,如今,他知道雷沖
已然快要接近成為一具屍體,現在,他正是一個典型的頻死者了。微微俯下面孔,
鍾家信有些悲憫地注視著那奄奄一息的雷沖,口中「嘖」了兩聲,他歎息道:
「何苦來呢,雷沖,雖說早晚你也逃不過這一關,但多話些日子總是好的哪,你
非要爭一口不值得爭的氣。真叫我替你惋惜。」

  「哇」地又吐出一口紫血,雷沖張了張嘴想嘶叫,但是,發出的聲音卻低弱
有如蚊蚋:「我,我好恨……」

  喉頭發出一陣「咕嚕嚕」的怪異聲響,在這片聲響中,雷衝口裡的鮮血又狂
湧如泉,驀地,他雙眼怒翻,摧肝瀝膽似地嘶叫著:「姓鍾的,你等著,我要找
你索命。」

  鍾家信尚未及回答,雷沖已全身一挺,「咯」的一聲之後立即斷了氣,他就
那麼形狀慘怖地仰臥在那裡。

  鍾家信搖搖頭,他不再遲疑,雙臂騰空,一個跟頭翻到山巖之下。下面,那
胖大的倪尚強仍然在和九翼手邵斌火並得難分難解,看情形,他們似乎還不曉得
山巖上廝殺已經結束了呢。此際,邵斌顯然已稍佔上風,爛銀短槍閃炫如蛇電飛
舞,縱橫點截,隼利無比,倪尚強的盤龍杖雖也奮力揮展,浩蕩有威,但兩者相
較,倪尚強卻逐漸有些活動不開,受制於人了。

  從一邊走過來,鍾家信掃了這一對捨生拚命一眼,轉首對鍾家仁說道:「三
哥,此地已不需要我們了,我們也該及早趕路了。」

  拚鬥中的兩位仁兄,聞聲之下俱不由大驚失色,心寒膽顫,不約而同地,兩
個人齊齊虛晃一記,慌忙分向兩側躍出,望著鍾家信。倪尚強肥胖油亮的面孔如
今已是一片灰青,他艱辛地嚥了口唾沫,心驚膽戰地說道:「姓鍾的,我們的大
令主呢。」

  鍾家信左手向自己頸項一比,眨眨眼道:「翹辮子了。」

  「什麼。」倪尚強如道雷殛,震驚之下,不由「噔噔」一連踉蹌退了好幾步,
他全身哆嗦,兩頰肥肉急劇抽搐,聲如嚎泣:「你是說我們的雷大令主已經死了。」

  鍾家信笑了笑道:「很抱歉,除了這個解釋,我的確找不到其他說法。」

  倪尚強痙攣著,氣急敗壞地道:「你,是你殺的。」

  鍾家信頷首道:「不錯,我也並沒有誣賴別人。」

  僵窒了好半響,倪尚強才面容死灰,語聲撲顫地道:「姓鍾的,金蜈門誓不
與你甘休,你將為你今天的暴行償還血債,連本帶利的償還。」

  打了個哈欠,鍾家信略略顯得有些疲乏地道:「你不要在這裡自作多情,以
為我姓鍾的搞下這場亂子就得開溜,我老實告訴你,今天的這一回合,只是個開
頭,熱鬧的還在後面,你們便是不找我,我也會尋上門去與你們親熱親熱,一直
親熱到你們金蜈門死盡埋光才算結束。」說到這裡,他雙目中閃射出凶狠的光芒
道:「你們只是一群貪婪的狼,一群無義的狗,一批奴才的奴才,一批小人的小
人,全該凌遲碎剮,五馬分屍,沒有一個配在世為人。」

  鍾家信語聲帶血,神情蘊煞,每個字俱似一把刀,每句話皆像一柄劍,字字
句句都那麼冷森森,血滴滴的插進了倪尚強的心窩,使他不寒而慄,魂驚魄散,
連大氣也憋得透不了一口了。

  鍾家信右手的天龍神槍指點向倪尚強,槍尖上血跡濃稠粘滴,鍾家信冷酷如
冰地續道:「當年歐陽鳴,今日的碧眸古風、郝堅,都是一些人渣。歐陽鳴昔年
受陰陽判鍾浩天的救命之恩,不思圖報,反而恩將仇報,為了登上副門主那個位
子,出賣了他的救命恩人鍾浩天。今之古風,兇殺成性,不聽髯獅程良忠言相告,
竟使用毒藥暗器將其謀害,最後連他的遺孤也不放過,逼著一個孱弱女子走向絕
路。鍾家堡安寧的生活,在你們的刀頭烈火下毀了,那些善良的堡丁,一個個作
了刀下之鬼,這些早就盼著以血償血了。正好,你們正好不甘寂寞,這是天意,
要你們自行送到我的手裡,你們也就認命了吧。」

  倪尚強驚駭的,失措地道:「鍾家信,你還要如何。」

  鍾家信雙眉倏豎,說道:「你說呢。」

  倪尚強哆嗦了一下,恐懼地道:「你要趕經殺絕。」

  鍾家信冷酷地道:「不,至少我目前不會殺你,我要留著你那張污穢的活口,
回去哭訴你們的主子。」頓了頓,他又道:「現在,我問你兩個問題,希望你老
實回答,否則,你將丟掉自己的腦袋瓜子。」

  驚魂甫定,倪尚強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說,你會放我生還。」

  狂笑一聲,鍾家信道:「這要看你的誠意。」

  潤了潤那乾裂的嘴唇,倪尚強沙啞地道:「姓鍾的,我記著你這恩典,我…

  …「

  鍾家信一揮手道:「還沒有輪到你放屁的時候,我問你,歐陽鳴在金蜈門是
什麼職位。」

  「金蜈門的上一代門主如今已然作古,門主之位已由他的師弟駱孤帆接掌,
歐陽鳴已膺任副門主。」

  鍾家信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很乾脆。」

  吸了口氣,倪尚強又道:「我,可以離開了吧。」

  鍾家信一揮手道:「你走吧。」

  邵斌目送倪尚強走後,忙踏前一步,誠惶誠恐,感激地躬身施禮道:「幸蒙
鍾少俠仗義相助,拔刀拯危,解救邵某人於生死邊緣,此恩此德,邵某人刻骨銘
心,終生難忘。」

  不等邵斌說完話,鍾家信忙道:「些許微勞,何足掛齒,邵師父太見外了。

  不過,請邵鏢頭帶個口信給我屈叔叔,就說我鍾家閤家平安,現已團聚在一
起。「

  說著頓了頓,回首朝鍾家仁、鍾惠琴兄妹道:「三哥,我們也應該趕路了,
免得爸掛念。」

  說完,也不等邵斌回答,兄妹三人即刻趕路奔去。


               第二十四章

  石花街在武當山以東,它雖是位於官道之上,卻是一個頗為偏僻的山鎮。

  這天傍晚時分,鍾家信兄妹已經同家人會合,鍾氏一門便在石花街落了店。

  由於多日僕僕風塵,大家都感到有點疲憊,飯後將身子往床上一拋,就什麼
都不想做了。

  一片叱喝之聲偏偏在此時傳了過來,跟鍾家信同住一間客房的鍾家仁道:
「聽到了嗎,五弟。」

  鍾家信道:「聽到了。」

  鍾家仁道:「要不要出去瞧瞧。」

  鍾家信道:「咱們已經夠累了,還是少管一點閒事吧。」

  「不,五弟,江湖是一個險惡的所在,咱們累歸累,不能不提高一點警覺呀。」

  「好吧,咱們走。」

  他們走到店門,只聽到博鬥之聲,他們的視線被一群人牆所阻,不知道搏鬥
的雙方是什麼人物。

  鍾家仁分開人牆,兄弟倆擠進去一瞧,原來是一個出家人跟一名長相英俊,
身著藍衫的少年在惡鬥。那位出家人鍾家信認得,他就是遊戲風塵的秋月和尚,
在武漢他曾經找過這個大師,估不到竟然在這個小鎮之上不期而遇。

  秋月和尚的兵刃就是那口從不離身的化緣布袋,他卻很少使用,因為他還沒
有遇到非用兵刃不可的高人。現在他使用從不輕用的布袋了,而且攻守之間,顯
得十分吃力,經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表情是一片嚴肅。

  鍾家仁並不認識秋月和尚,當然沒有什麼感觸。鍾家信就不同了,他只注目
瞧了一眼,立即現出驚怔之色。

  那位藍衫少年約莫二十七、八,長相雖然英俊,神色上卻一片冷酷。他使用
一柄一尺八、九寸的短刀,刀身寒芒流轉,泛出一團似煙似霧的光華,鍾家信雖
然不知道這柄刀的來歷,卻也知道它是神兵利器,絕世珍品。

  身懷絕世寶刀之人,必然練有一套曠古絕今的無敵刀法,否則他就不配做寶
刀的主人。不錯,他一刀劈出,不只是雲流霧旋,日月無光,那玄奇巧妙之處,
除了像秋月和尚這等高手,一般人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會知道,這就無怪秋月和
尚要使用他的布袋了。

  但秋月和尚並不能當真接下藍衫少年的攻勢,只是在痛苦的支撐著,只要微
一失神,就可能傷在藍衫少年的寶刀之下。秋月和尚亦是《露寶真經》的傳人之
一,以他一身武功及經驗閱歷,尚非藍衫少年之敵。這藍衫少年究竟是什麼來歷
呢,難道他的那身武學超過《露寶真經》絕學。

  鍾家信不願多管閒事,但秋月和尚是他的朋友,路見不平還要拔刀相助,友
人有難他怎能不管,更何況秋月和尚以前替他解過冷泉莊之圍呢。於是他撮口發
出一聲短嘯,然後沉聲呼叫道:「兩位請住手,有話好說。」

  他適才的短嘯,貫注了六成沸波神功,氣勁震動空氣,一波波的衝進人們的
耳鼓,嘯聲有如驚雷驟發,震得人們掩耳暴退。

  搏殺分開了,秋月和尚抹了一把汗水,道:「我想你應該來了,今天還不是
貧僧歸位時辰嘛。」

  初脫大難,立即談笑風生,大和尚果然不同凡俗。鍾家信道:「大師先歇歇,
待在下向這位兄台賠個不是。」

  語音一落,再向藍衫少年抱拳一拱,道:「秋月大師是在下的友人,如果有
什麼開罪兄台之處,在下願意代致歉意。」

  藍衫少年目光如電,向鍾家信冷冷的瞥了一眼,道:「你是誰。」

  鍾家信道:「在下鍾家信,兄台是……」

  藍衫少年忽然雙目暴睜,同時哈哈一陣狂笑,道:「這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
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好得很,今晚三更,咱們在半壁山作生死一決。」

  鍾家信愕然道:「咱們有仇。」

  藍衫少年冷哼一聲,道:「一山難容二虎,何須有仇。」

  他沒有說出他的姓名,轉身一躍,去勢如風,眨眼之間便已蹤影全無。

  此時鐘氏老少均已來到店門外,自然也目睹適才的一切,鍾國棟道:「信兒,
快請這位大師到店內詳談。」

  鍾家信應道:「是,大師請。」

  回到店內,鍾國棟令店家弄來一桌素菜,本想親自陪秋月和尚的,秋月和尚
卻笑笑道:「貧僧與令公子是忘年之交,不敢勞動棟老,你請歇息,咱們說話還
要方便一點。」

  鍾國棟打了一個哈哈道:「好好,老夫失陪。」

  他一離開,鍾氏五兄弟就陪著秋月和尚閒談起來,鍾家信給幾位兄長引見,
然後詢問道:「大師,小弟當日曾經回店去找你,你跑到那兒去了。」

  秋月和尚道:「我去了一趟信陽,幫朋友處理一點私事。待我趕回武漢,已
經曲終人散,所以又沿路追來。」

  鍾家信道:「那藍衫少年是誰,你怎麼跟他打起來的呢。」

  秋月和尚搖搖頭道:「和尚識盡天下武林,只有對此人完全陌生。」

  鍾家忠道:「那,大師是跟他發生誤會了。」

  秋月和尚再度搖搖頭道:「說來你們也許認為奇怪,我是為了家信才跟他打
起來的。」

  鍾家信一怔道:「為我,這我就不懂了。」

  秋月和尚道:「我沿途聽人繪聲繪影,說一位身著紫衫的鍾姓少年,是《露
珠真經》的得主,我想那人必然是你,因而一路尋來。適才在客棧之前遇到那個
穿藍衫的,他問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說是,他竟然要我將你交出,咱們就這麼
打起來了。」

  鍾家信道:「大師不認識他。」

  秋月和尚道:「不認識。」

  鍾家忠道:「可惜屈大叔回去了,或許他會識得此人。」

  鍾家仁道:「屈大叔幾時來過,怎麼小弟毫無所知。」

  鍾家忠道:「屈大叔親自派遣了他唯一的龍手人鬼判薛雷及鯨手首領大鐵鏈
任福暗中跟跟咱們一道來到東南,且頒布下天馬令追尋你們的下落。直到中途,
咱們遇到爹娘跟二叔他們,他們才放了心,所以就回怒漢坡去了。」

  鍾家仁道:「原來如此,其實秋月大師久走江湖,見聞之廣,很少人能望其
項背。連他都不認識穿藍衫的,屈大叔也不一定就能認識。」

  鍾家忠道:「這倒也是。」

  鍾家仁道:「五弟,你應不應藍衫人之約。」

  鍾家信道:「當然要去。」

  鍾家孝道:「這是他片面之約,五弟,咱們不一定要聽他的。」

  鍾家信道:「二哥說的雖有道理,不過此人功力極高,他既然存心找小弟比
鬥,逃避並不是辦法,所以小弟想準時赴約。」

  鍾家義道:「去就去,咱們兄弟還對會對付不了他。」

  鍾家信道:「不,咱們不能倚多為勝,他挑戰的是小弟,當然由小弟一個人
去會他。」

  鍾家義道:「你不能太相信別人,五弟,如果他有幫手呢。」

  鍾家忠道:「四弟顧慮的也有道理,這樣吧,五弟,咱們一道去,如果他當
真只是一個人,咱們不插手,作壁上觀就是。」

  鍾家信道:「就算各位兄長不插手,但在心理上已經對他構成脅協,這樣是
不公平的。」

  由於他的堅決反對,鍾家忠等實在拗不過他,雖然大家都在替他擔心,也只
好讓他獨自去赴這個約會。

  半壁山在石花街以西約莫三里之處,鍾家信到達之時,藍衫少年已經在一塊
大石之上相候。此時天空有些浮雲,月色是一片淒迷,但山風卻頗為強勁,吹得
衣衫獵獵作響。鍾家信立身大石一丈之外道:「鍾某應約來了,朋友要怎樣,劃
下道來吧。」

  藍衫少年以毫無感情的語氣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鍾家信道:「朋友約的是在下,鍾某自然是一個人來的。」

  藍衫少年猛一旋身,雙目殺機暴射,向鍾家信冷冷的瞧看著,一股凌人的氣
勢,也由全身奔放而出。

  鍾家信參與過武漢風雲際會,牛鳴石護鏢拯危,見過不少場面,對打鬥也不
再是毫無經驗的雛兒,但他的目光與藍衫少年一觸,竟然感到心神一震。

  臨陣搏殺首重氣勢,鍾家信還沒有跟對方交手,在氣勢上已經,弱了三分。

  他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當心生警惕之時,立即猛吸一口長氣,同時暗凝神
功,氣納百骸,總算將浮動的心神穩了下來。

  藍衫少年依然不言不動,但卻目射煞光,以無比的威勢罩向鍾家信。最初他
那冷酷的面頰之上,曾經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後來笑意消失了,代之而起
的是一片淡淡的怒容。

  鍾家信沒有理會藍衫少年神色上的變化,只是以平靜的語氣道:「朋友尊姓
大名。」

  藍衫少年道:「公冶長虹。」

  「原來是公冶大俠,久仰久爺。」接著鍾家信語音一頓,說道:「咱們素昧
平生,無怨無仇,今日之爭豈不是毫無意義。」

  公冶長虹道:「我說過,一山難容二虎,江湖上有了我,就不能容許你的存
在。」

  鍾家信道:「公孫大俠說笑話,江山如此之大,誰也礙不住誰,閣下為何如
此不能容物。」

  公冶長虹忽然仰天一陣狂笑,道:「大丈夫縱橫江湖,應該如同萬流歸海,
浮雲在天,不能有半分阻礙,你知道麼。」

  鍾家信冷冷道:「閣下既然執意如此,今日你我一搏,勢必無法避免,那就
請命題吧。」

  公冶長虹道了一聲「好」,藍衫一蕩,來勢如風,一股前所未見的強大勁力,
以泰山壓頂之勢,向鍾家信撞了過來。鍾家信「哼」了一聲,單堂一吐,揮掌迎
了上去。「轟」的一聲巨響,但見沙飛石走,勁風四溢,這一掌之威足使天地失
色。

  公冶長虹凌空一個翻滾,身形落在丈外,鍾家信也存身不住,一連退後兩步。

  這一招互拼,他們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有佔到便宜,但彼此的心裡都有了一
個概念,知道對方不是易與之輩。公冶長虹略作調息,口中大喝一聲,再度撲了
上來,雙掌吞吐,有如巨網兜天,連綿不斷的展開一陣搶攻。

  鍾家信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可怕的掌法,雖以六度無相掌全力迎戰,也只能
維持個平分秋色的局面。

  他們一陣狠拼,轉眼已逾百招,仍然是銖兩悉稱,無法分出勝負。看來縱使
再鬥千招,只怕也難分軒輊。鍾家信不想再鬥下去了,在一掌震退公冶長虹之後,
雙拳一抱,道:「閣下功力超卓,在下認輸,咱們不必打了,你看如何。」

  公冶長虹冷冷道:「認輸,好,在下發點善心,只毀掉你的武功,是你自己
動手,還是要我代勞。」

  鍾家信面色一變道:「你太過分了,公冶長虹,只要你有那份能耐,你不妨
動手試試看。」

  公冶長虹撤出寶刀,縱身上步,一刀揮了過來。刀鋒相距還有數尺,一股涼
颼颼的寒風,挾著強大無比的勁力已然迫體而至,此等功力與刀法,當得是武林
罕見,這就難怪以秋月和尚那等高人,都會落於下風了。

  鍾家信連翻獲得巧遇,身負數家之長,面對此等絕學高手,依然不敢絲毫大
意,他以天龍神槍全力迎戰,展開了天龍四倒槍法。雙方惡鬥數百招,還是一個
平手的局面。

  此時天色已經現出曙光,他們仍然在各呈機鋒,全力酣戰。這是一場江湖罕
見的精彩搏殺,雙方所用的招式,都是冠蓋武林的絕學,局中人還不覺得怎樣,
旁觀者倒處於驚濤駭浪,風雨危樓之中。敢情鍾氏一門老少,業已全部到齊,他
們只是暗中旁觀,誰也不願倚多為勝。

  在另一處山石之後,還有一個黑衣蒙面人,他雙目炯炯的注視鬥場,關切之
情,絕不在鍾氏一門老少之下。

  莫非他是公冶長虹的友人,關心親友是人之常情,他們卻未想到鬥場上會忽
然發生劇烈的變化。兩聲悶哼之後,兩條人影分別摔倒下去,顯然,他們是兩敗
俱傷,弄成一個悲慘的結局。

  鍾氏老少再也忍不住了,他們騰身而起,紛紛向鬥場急撲。

  他們撲到鬥場,全都大吃一驚,莫非鍾家信業已身遭意外,一暝不視不成。

  不,他們只是沒有瞧到鍾家信而已。活的見人,死的見屍,瞧不到自然要找。

  結果他們找遍半壁山每一個角落,還是一個失望。要令人駭異的是那位公冶
長虹也不見了,難道鍾家信是被他擄去。按當時的情況,這是不可能的,縱使他
較鍾家信受傷為輕,也無法擄走一個傷者而不被鍾氏老少發現。

  那麼他們究竟怎樣了,化成輕煙,變成做氣體。不管怎樣,找不到鍾家信,
他的家人是不會甘心的,因而他們就在石花街耽擱了下來。

  繡幔流蘇,馨香滿室,一名紅衣麗人,正坐在梳妝台前支頤沉思。莫非她是
一名深閨倩女正為情所苦,還是對鏡理妝,在等待她的情郎。不錯,她的確是為
情所苦,卻不是在等待她的情郎,因為她心愛的那位公子,正睡在她的牙床之上。

  他是一個長相英俊,逗人喜愛的少年,也是一個雄姿英發,倜儻不群的人物,
此時高臥溫柔鄉中,自然在享受那無邊春色與似水柔情了。

  但紅衣麗人為什麼不珍惜那千金難買的春宵,竟然獨坐妝台,支頤苦思呢。

  敢情獨臥雅檔的那位公子,並不是在溫柔鄉中享受,他雙目緊閉,面白如紙,
眉峰輕輕的蹙動著,顯出一付痛苦的表情。原來他是受了傷,一晃五日,尚未蘇
醒,紅衣麗人支頤苦思,只是在為他擔憂罷了。

  現在他醒來了,身體雖是有些虛弱,神智卻十分清醒。他訝異當前的處境,
也不知道桃花仙子是誰,最重要的是擔心他的家人會遭到意外。他中了公冶長虹
一掌,對方並沒有佔到便宜,一記洞玄指也使公冶長虹受到重傷,不過此人功力
之高,江湖罕見,如果他還有再戰之能,如果他遇到鍾氏家族,後果如何就令人
難以想像了。心中一急,他就待挺身躍起。

  「不要動,兄弟,這樣會影響你的傷勢的。」紅衣麗人身形一轉,湧過來一
片眩目的艷光,同時蓮步姍姍,緩緩走向床前。

  「啊,姐姐,是你。」

  「是我,兄弟,你昏迷五天,都快把姐姐急瘋了。」

  當今江湖之上,跟鍾家信姊弟相稱的只有一個,她就是丐幫五丐之一的桃花
仙子柳桃兒。此時她依舊是一身嬌紅,配上一張宜嗔宜喜嬌靨,實在動人已極。

  鍾家信雖是在傷患之中,仍然目瞪口呆的向她傻呆呆的瞧看著。

  桃花仙子嬌靨一紅,便卻大大方方的坐到床邊,伸出纖纖玉手,輕撫鍾家信
的前額,道:「謝天謝地,熱度終於退了。」

  鍾家信道:「謝謝你救我,姐姐,這是哪兒。」

  桃花仙子道:「這兒是薤山,離石花街有四十餘里,屋主是姐姐的好友,你
安心養傷吧。」

  鍾家信道:「不,姐姐,小弟要去找我的家人。」

  桃花仙子道:「你爹娘及兄弟姊妹都很平安,你不必替他們擔心,何況你內
傷未癒,去了只有增加他們的麻煩。」

  鍾家信歎息一聲道:「我如果不去,我爹他們一定到處找我,萬一碰到公冶
長虹……」

  桃花仙子微微一笑道:「兄弟,你就這麼沒有自信。不錯,你是挨了一掌身
負重傷,那姓公孫的可也沒有佔到便宜,你那一指嘛,少說點他也得躺上三兩個
月才能復原。」

  鍾家信道:「姐姐都看到了。」

  桃花仙子幽幽的道:「自從那天墜入江心,自知生死永別,但我不死心,縱
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我找到你了,而
且知道你連番獲得奇遇,身負數家之長,只是,唉……」

  她表情淒苦,晶瑩若玉的淚珠,在那任是無情也動人的美目中滾滾欲落,鐘,
家信忍不住握住她的玉手道:「多謝你這麼關心我,其實小弟對姐姐也同樣放心
不下,我一到武漢,立即到丐幫總壇找你,他們說你已經離開武漢,我再求見幫
主也未能如願。姐姐,我覺得丐幫對小弟存有芥蒂,這是為了什麼。」

  桃花仙子嚶嚀一聲,嬌軀倒向鍾家信的懷抱之內,雙肩抽動,竟然啜泣不已。

  這位姑娘是鍾家信第一個接觸的女人,他們男歡女愛,曾經有一段美好的歲
月。女人梨花帶雨的哭泣,使人我見猶憐,愛憐撫慰,二個人心動了,舊情復熾,
因而他捧著她的螓首,向她那香馥的櫻唇印了上去。她的粉臂纏了上來,嬌軀蠕
動著,向他的懷中擠,向他的胸膛壓,直到兩人之間找不到一絲空隙,她似乎還
有些不太安靜。

  鍾家信左手摟著她,右手按在她的小秘穴上面,手掌伸手中指一勾滑進了淺
溝,在那小貓咪的上方扣弄起來。這地方是女人性感最敏感的地方,如今經他的
手指這麼一撥弄挖撥,弄得她渾身顫抖起來。

  桃花仙子慢慢躺了下來,這時鍾家信的左手也空了出來,於是在她的乳房上
不斷的撫摸起來。一會兒摸一會兒捏,一會兒扣,他把她的乳房當作玩具,把她
的乳頭當作皮球。

  桃花仙子也不甘示弱,兩手握住他的大肉棒套弄著,而且也用舌頭去舔,舔
得鍾家信毛孔俱張,麻癢極了,桃花仙子邊摸邊叫著:「短短幾個月不見,你的
傢伙似乎比以前更大更粗更長了。」

  「是這樣的麼,可能是你的錯覺啦。」

  「不是錯覺,是直覺。」她又吻著他的肉棒道:「信弟,我太幸福了,太好
了,我恨不得一口將你吃掉,永遠放在我的裡面。」

  她說完,將整根肉棒含住,慢慢的吸著吻著咬著,整根肉棒將她的小嘴脹得
滿滿的,有時差點跳出來。幸虧她兩隻手緊緊握著,才沒有脫軌的事故發生。

  她用嘴含著他的肉棒,竟使他有些壓抑不住了,這種方法大概就是人家所說
的吹簫吧。

  「太妙,太美了。」鍾家信不由得問道:「桃兒姐,你是怎麼知道吹簫的,
真是太美了。」

  「唷,原來這就叫吹簫,信弟你是怎麼知道的。」

  「原先我也不知道,後來我看了《千門秘笈》的玩樂篇之後才懂的。」

  桃花仙子猛然在鍾家信的肉棒前端舔了幾舔,用牙齒輕輕的咬著。這一下,
鍾家信真的受不了啦,忙道:「桃兒姐,不行啦,好難受,我承受不了啦。」

  「虧你還研究過什麼《千門秘笈》玩樂篇之類的,連這點點都受不了,也不
害臊。」

  「小心它尿尿喔。」

  「沒關係,它要是真的尿尿,我咬掉不就行了。」

  好個潘金蓮型的女人,明知道肉棒在性衝動時是不可能尿尿的,卻偏偏來故
意逗他。於是,鍾家信兩手撫弄得更快更凶,把右手中指頂著那粒相思豆,食指
跟著滑入淺溝,兩隻手指在油田里轉動。這麼一來,直把桃花仙子逗得浪水直流,
臀兒猛擺。同時,也使她更加猛烈地吸吮著肉棒。

  他們兩人這番互相挑逗,各得其樂,但最後還是桃花仙子受不了啦,她一骨
碌爬了起來:「信弟,別再挖弄了,該輪到你小老弟來親親我的小仙子了。」

  「好吧,該用什麼姿勢呢。」

  「什麼姿勢都行,只要慰勞它就行。」說著,一面將兩腿分得開開的,兩手
扒開兩片蚌肉,將那迷人的仙女洞露出,一付迫不及待的樣子。

  鍾家信要桃花仙子站在床沿前面,上身伏在床沿,兩腿分開,他站在後面抱
住小蠻腰,將肉棒由後面送進油田。這種姿勢女人完全被動,男人主動抽送。這
種姿勢女人臀部朝上,仙女洞朝下,肉棒不能全部插到花心。但是,由於仙女洞
的位置反了,肉棒很容易碰到相思豆,用此方法便可以使女人達到高潮。同時,
男的也可以觸摸到女人的大屁股,也可伸手觸摸乳房,隨心所欲,又摸又玩,同
樣可以達到高潮。

  這時伏在床沿的桃花仙子把一個肥臀翹得高高的,一心等著肉棒來尋幽洞攬
勝。

  鍾家信把肉棒對準仙女洞輕輕的插入,就按兵不動,反在她肥臀和乳房上下
其手,撫摸不已。

  桃花仙子見他肉棒入門而不深進,花房感到空虛,而她因為肉棒的沒有深入
只急得用肥臀往後壓,難過的說道:「信弟,怎麼不動呢,肉棒已經進入門房了,
就讓它深入花房採蜜啊,唔唔……」

  鍾家信見她求助了,也怕她真的生氣了,自然會失去一份助力,於是屁股一
挺,「咕唧」一聲進入花房。

  「唔唔」的桃花仙子吸了一口氣,感到滿足了。但她卻不願肉棒在裡面按兵
不動,只能將屁股左右前後扭動著,讓肉棒在裡面磨擦著。

  她的這種浪勁看得鍾家信好舒服,於是他故意逗她一下,將肉棒抽出一半,
另一半留在裡面。這剩下的一半,他也不抽送插弄,這又怎能滿足桃花仙子此刻
的需要呢,只急的她大叫大嚷道:「信弟,不要再逗弄姐姐了,快用力插吧,我
渴死了,癢死了,需要你的肉棒啊,快點。」

  鍾家信不忍見她難受,於是提勁地用力抽插起來。

  桃花仙子何曾嘗過這種隔山取火的招數,油田被他猛抽猛插,再加上雙手揉
搓乳頭的快感,這種滋味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尤其是鍾家信肉棒前端的龜頭次次
都碰到她的花心,是酥麻,是酸癢,淺溝壁兩邊的嫩肉,被粗壯的肉棒脹得滿滿
的,好不充實。在一抽一插時,被大肉棒所凸起的大稜溝刮得更是酸癢不已,真
是五味雜陳,妙不可言。

  興奮的桃花仙子的肥臀左右搖擺,前抓後縱,配合鍾家信的抽插呻吟著:
「哎唷喂,好弟弟,姐姐的命今天一定會死在你的手裡啦,抽吧,用力的插,姐
姐好舒坦,好痛快啊,又出來了,洩死我了。」

  鍾家信只覺得她的花房正在一夾一夾的咬吮著自己的肉棒前端,一股像泡沫
似的熱液直衝而出,流得床單一大片。自從他習得玩樂篇之後,知道女人在大洩
之後是很傷身體的,必須加以撫慰。於是,他將肉棒抵著花房,讓她有喘息的機
會。

  桃花仙子得到這片刻的喘息,為了投桃報李,立即提議另換一種姿勢:「信
弟,你一定很累了,我們換個花樣兒,保證你會滿意的。」

  「桃兒姐,你快說。」

  「信弟,你起來。」

  鍾家信把肉棒拔出桃花仙子的體內,仰面躺在床上。

  桃花仙子一個鷂子翻身,馬上騎在他的身上,像騎馬似的蹲了下來,兩手握
著濕淋淋、滑膩膩的肉棒,對準了自己的迷人洞往下一坐。只聽「滋」的一聲,
整根肉棒被她的迷人洞吞進去了。

  「啊,美極了。」桃花仙子笑得好得意,肉棒頂在她的花心上,頂得她全身
麻酥酥,軟綿綿的。她的兩腿一用力,向上一提肥臀,肉棒又悄悄地溜出來了,
她忙用手抓住,肥臀一沉又套進去了:「爽啊,有夠爽。」

  這就是女人與男人不同的地方,男人一瀉千里便後繼無力,而女人就不同了,
花謝了會再開。現在的桃花仙子就是謝了以後再開,她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美
極了,動人極了。她一上一下地套著肉棒,得意洋洋,淫態畢露。

  鍾家信看她這付春意蕩漾的神色,也感到有興趣極了,忙伸出手玩弄著她那
對豐滿的乳房,時而窺視迷人洞套弄肉棒的樣子。只見她的兩片蚌肉一翻一入,
紅浪翻騰,美極了。

  他們二人,一個備戰,一個主攻。桃花仙子主動地套了頓飯光景,猛地感到
一陣快感襲上身來,她眨眨眼,吐口氣,開始嚷嚷著:「啊,美死了。」

  一股熱滾滾的液體直噴而出,噴在鍾家信的肉棒上,並沿著肉棒流在他的小
腹上。

  由於這種姿勢身體很容易累,所以桃花仙子一洩洪後人也跟著伏在鍾家信的
身上,她喘息著:「好好舒服,我好好痛快,我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信弟,你
真行。」

  「桃兒姐,你吃飽了,喝足了,可我還沒有啦。」說完,鍾家信忙一翻身,
將桃花仙子兩腿分開,用老漢推車的姿勢,粗壯的肉棒一起一落,一進一出的狠
狠抽插起來。

  鍾家信肉棒的肉稜子緊緊地磨刮著淺溝的兩壁,使得桃花仙子的高潮再度興
起。三四百下之後,桃花仙子已是嬌喘頻頻。這時鍾家信感到她的寶蛤在一陣陣
的收縮,知道她又要洩洪了,忙抽出肉棒,伏在她的身上。

  這時的桃花仙子正步入高潮之中,欲仙欲死之際,他這麼撤退罷工就如同由
空中跌下來,感到空虛惆悵與無奈。她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臉上浮起痛
苦的神色:「信弟,怎麼啦,快繼續,別再逗姐姐了。」

  「好。」說著「滋」的一聲,他那火熱的肉棒已進入了濕淋淋的迷人洞,猛
插狂插,下下到底,次次命中紅心。

  就這樣抽插了盞茶功夫,終於他們倆人都進入了高潮,相擁而眠了。

  第二天天一亮,鍾家信與桃花仙子還是恩情款款地相摟睡在牙床之上,不,
他們還在夢裡雲雨巫山。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8 編輯 ]
2014-8-22 0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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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陽光正由窗外那邊照射過來,滿窗都是鳥語花香,此情此景倒也似人間天堂。
鍾家信與桃花仙子一同站在放有盆花的陽台前面,快樂的相依著。

  桃花仙子粉頰紅潮未褪,真個是嬌艷絕倫,她向他瞥了一眼,無限關切的道:
「兄弟,你淫毒未清,好厲害喔,弄得人家……」

  鍾家信道:「剛才不知道怎麼,現在好多了。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丐幫
為什麼對我忽然生出芥蒂。」

  桃花仙子一歎道:「令狐世家、冷泉莊、八卦門,聯名向丐幫提出警告,沙
師兄不願因咱們而結下這麼多的強敵,所以逼著我離開武漢。」語音一頓,接道:
「兄弟,你只怕餓了。小雯,快將點心端進來。」

  嬌婢小雯進來了,臉色訕訕的,好像她適才曾經做錯了什麼,她低著頭叫了
一聲「公子小姐」後,就將食盤放到床頭櫃上。

  盤裡是幾樣精緻的小菜,及一碗燕窩粥,萊餚雖是不多,但色香均佳,頗能
引人食慾,桃花仙子道:「兄弟,讓姐姐餵你。」

  鍾家信道:「謝謝你,姐姐,還是讓小弟自己來吧。」

  飯後,鍾家信請托桃花仙子打聽他父母的消息,桃花仙子道:「放心吧,兄
弟,你們鍾氏一家現在寄居武當,該派掌門修圭,以上賓之禮相待,只待你傷勢
好轉,我就陪你上武當與家人團聚。」

  鍾家信道:「好吧。」

  於是,在桃花仙子主婢殷殷伺候之下,他就在這兒居住下來。

  他身負絕頂武功,還有義母孟婆婆贈送的一顆具有祛毒療傷作用的菩提珠,
因而傷勢日漸痊癒。這日午後他練了一回內功吐納,在百無聊賴之中,就想出去
走走。在往常,多半會由桃花仙子主婢陪伴的,偏偏今天她們主婢有事外出,他
只好自己一人去遛遛了。

  他住在後院的一幢精舍,綠柳成蔭,香花處處,算得是一個養傷的好去處,
但他卻翻過後院,一逕向後山走去。

  此地山巒挺拔,木石皆秀,與他原住的勞山相較,別有一番風貌,也許他久
處病榻吧,一旦瞧到遼闊的視野,立即感到心情特別開朗,也就信步所之,而云:
深不知處了。當他正準備覓路返回之際,一股尖銳的叱喝之聲忽然由右側傳來,
他呆了一呆,暗忖:「荒山野嶺,杏無人跡,莫非我聽錯了不成。」

  他當然沒有聽錯,因為那股尖銳的叱喝已經再度傳來,而且還有高吭的豪笑
之聲,顯得十分刺耳。現在他猜到是怎麼一回事,立即彈身一躍,逕向右側放步
急馳。

  越過一條山溝,穿過一片叢林,他發現兩條人影在一塊山坡之上打鬥,男的
一頭亂髮,面目猙獰如鬼,伸出兩雙枯爪正與一位黃衣姑娘展開惡鬥。

  黃衣姑娘舞著一柄藥鋤,她雖是持有兵刃,仍無法阻擋那人徒手的功勢。這
雙搏殺的男女,功力都十分之高,尤以那位獰惡大漢,更是武功驚人,他那一雙
枯爪奇招百出,內力像山巒一般,只要一爪飛出,必然會震得黃衣女郎衣袂飄飄,
她那婀娜的嬌體也會在掌力之下顫抖。

  女人的長力原就較男人為差,再遇上如此一個高強的對手,時間一久,黃衣
女郎只怕很難逃過獰惡大漢的毒手。

  惡鬥在繼續著,豪放的笑聲也在空氣中傳播著:「嘿嘿,小妞兒,老夫今天
第一天出關就遇到你,你能說這不是緣分。乖乖的聽話,老夫不會虧待你的,否
則,嘿嘿,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了。」

  敢情獰惡大漢是一個閉關潛修的絕世魔頭,在江湖道上,陰風神魔歐陽天可
是一個家喻戶曉,令人聞名喪膽的魔頭,黃衣女郎時運不濟,今日上山採藥,竟
然遇到這麼一個可怕的煞星。

  鍾家信雖說在江湖上已闖了不少時日,卻不知道陰風神魔歐陽天的可怕,其
實就算知道,他也會伸手管閒事的,因為他生就一付俠肝義膽,只要義所當為,
從來不計較它的後果。因而他撿起三顆小石子,暗凝真力,準備隨時對黃衣女郎
加以支援。

  又是三十招之後,鍾家信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陰風神魔歐陽天雙爪飛舞,
魔影滿天,黃衣女郎一個防範不及,一雙粉嫩酥搓的右腕,已經送到陰風神魔的
枯爪之中了。

  「嘿嘿,小妞兒,老夫縱橫江湖,予取予求,放眼天下,還沒有人敢違背老
夫的意旨。」他是一名惡魔,也是一頭餓虎,現在讓他抓著一支肥美的綿羊,怎
能不得意的狂笑。

  只是他的笑聲還在空際飄蕩,三股勁風忽然以星馳電掣之勢,分掣他的手腕、
喉結,及脅門幾處重穴。

  天下居然有人敢管陰風神魔的閒事,豈不是買鹹魚放生,不知死活。不管怎
麼說,由於勁負來勢太過勁急,除了放開黃衣女郎再飄身避讓,實在別無選擇。

  他飄退丈外,再舉目向來人打量,原來是一名身著紫衫,神態飄逸的英俊少
年。

  雙目一翻,冷冷「哼」了一聲,道:「小子,是你破壞老夫的好事。」

  紫衫少年雙拳一抱,道:「晚輩鍾家信參見前輩,適才出手魯莽,希望前輩
能夠原諒。」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陣狂笑道:「那有這麼便宜的事,你知道老夫是誰。」

  鍾家信道:「請前輩賜告。」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老夫歐陽天,人稱陰風神魔……」

  「久仰。」

  「那好,今天老夫發點慈悲,你自己了斷吧。」

  鍾家信神情一肅道:「你錯了,前輩,晚輩是為你好,為什麼要自己了斷。」

  陰風神魔被說得一怔道:「為老夫好,說說你的理由。」

  鍾家信道:「前輩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人,怎能欺侮一個女孩子,如果傳出
江湖,豈不有損前輩的聲譽。」

  陰風神魔嘿嘿一笑道:「這話不錯,老夫的確應該小心一點,小子,接招。」

  枯爪倏吐,狂飆陡生,一股奇寒澈骨的掌力,猛向鍾家信當胸撞來。他是想
殺人滅口,才使出他的獨門掌力,如若他以陰風神掌對付黃衣女郎,她可能早已
傷在他的掌下了。

  鍾家信身負數家之長,功力之高當得是武林罕見,以他的成就原是不必畏懼
陰風神掌的,只是他內傷未癒,功力只能提到七成,以傷患之身,來硬拚這個絕
代魔頭,他自然不是歐陽天的對手。現在他採用的戰法是躲與閃,再抽冷子擊出
一記洞玄指力。

  這個戰法頗為有效,總算遏阻了陰風神魔的狂焰,其實這並非長久之計,因
為鍾家信的內傷未癒,功力只能提到七成,經過適才一揚激戰,他的傷已經復發,
最多再鬥十招,他必然會傷在對方的手下。

  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際,歐陽天忽然倒縱丈外,然後哈哈一陣大笑道:「這當
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肯不肯認我這個師父。」

  鍾家信聞言一呆,他想不到事情會急轉直下,陰風神魔勝利在握之際,會來
這麼一手。以鍾家信的性格,縱使用刀擱在脖子上,他也不會跟魔鬼打交道的,
何況還要他拜一個魔鬼做師父。因此他「哼」了一聲道:「對不起,前輩,背師
別投是武林的大忌,在下不敢。」

  陰風神魔歐陽天面色一變道:「老夫言出如山,當今之世還沒有人敢違背老
夫的意旨,再說老夫想收你為徒,是你幾生修來的造化,你居然敢不知好歹。」

  鍾家信面色一沉道:「人各有志,前輩好意,晚輩心領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勃然大怒道:「小子,你既然不識抬舉,老夫只好超度你了。」

  一旁觀戰的黃衣女郎忽然尖叫一聲,道:「慢點動手,我有說話。」

  陰風神魔歐陽天原已伸出他的枯爪,聞言掌劈一收道:「你要說什麼,老夫
耐力有限,快說。」

  黃衣女郎道:「陰風神魔歐陽天可是一個成名已久的前輩高人,你如此欺凌
一個默默無聞的後生晚輩,你就不怕被江湖朋友恥笑。」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老夫言出法隨,就算是當今皇上他也得聽我的,這小
子居然敢對老夫不敬,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

  黃衣女郎道:「這樣公平嗎,前輩。」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有什麼不公平的,你們可以一起上,老夫照樣接著。」

  黃衣女郎撇撇嘴道:「何須兩個,他如非身負內傷,不見得就會輸給前輩,
你不過是乘人之危罷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面色一變,道:「你說他身負內傷,老夫是乘人之危。」

  黃衣女郎道:「我沒有說錯,前輩,他是我閨中密友桃花仙子的朋友,不久
前才來到我家養傷。」

  陰風神魔一怔道:「原來是這樣的,不過老夫說過不能不算,讓我想一想應
該怎麼處置你們兩個。」

  他在想,鍾家信與黃衣女郎卻在發呆,他們互相瞧了一眼,兩個人都把頭垂
了下去。原因很簡單,鍾家信想不到黃衣女郎就是他作客的東主,這位姑娘偏偏
又像一株幽谷芝蘭,清新脫俗,是那麼惹人憐愛。還有一點令他不解,他寄居此
處養傷,除了桃花仙子主婢,他從未見到過第三人,那麼黃衣姑娘是如何認出他
來的。

  其實這件事十分單純,他只要往深裡多想一想就會明白。桃花仙子主婢帶一
個昏迷不醒的少年到友人家養傷,最起碼也應該將他的身世、人品,及武功作一
番說明,何況他當時既在昏迷之中,又怎知別人沒有見過他。

  不過他們這一低頭,可就造成許多意想不到的風波了。首先他們分別中了一
記暗算,被陰風神魔隔空點穴,制住他們的武功,待他們回過神來,已經失去反
抗的能力。

  鍾家信愕然道:「前輩,你這是做什麼。」

  陰風神魔道:「別發急,小子,老夫只是暫時封閉你們的武功,待會兒就會
給你們解開的。」

  黃衣姑娘「哼」了一聲道:「咱們兩人都打不過你,你這不是多此一舉。」

  陰風神魔道:「你們雖是打我不過,不見得會肯到我的陰風洞府作客,老夫
這可是一番好意,你們千萬不要誤會。」

  鍾家信道:「你要咱們到你的陰風洞府作客。」

  陰風神魔道:「不錯,你在老夫那兒養傷,待你傷癒後咱們再公平的一搏。」

  鍾家信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先要放了這位姑娘。」

  陰風神魔道:「那不行,你們兩個都是百年罕見的精金美玉,何況珠聯璧合,
也可為未來武林留下一段佳話。走吧,小子,別跟老夫囉嗦了。」

  說他們是百年罕見的精金美玉,這話說的很對,至於說他們是珠聯璧合,那
也沒有說錯,只是這一雙玉人兒卻由臉上紅到脖子,全都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陰風神魔哈哈一笑,道:「老夫是說著玩的,不必介意,咱們走吧。」

  陰風洞是一條形勢險惡,人獸絕跡的山溝之內,他們一走進洞門,就感到一
陣陣帶著奇寒的陰風,由四面八方向他們襲來。鍾家信與黃衣姑娘雖是身具上乘
武功,也不由得連打幾個寒噤。

  裡面只有兩個較大的石洞,一間臥室,一間練功室,後面另有儲藏室及盥洗
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小小的山洞,倒是一個修真養性的好所在。惟一
令人無法忍受的是它的寒氣,白天已經冷得叫人發抖,入夜更為凌厲,而且洞內
並無御寒之物,這個罪就有得他們受的了。

  好在陰風神魔已經解開他們的穴道,並微微一笑道:「這裡是冷了一點,不
過只要你們習會了我的內功心法,這點寒氣就算不了什麼了。你們就住這間練功
房吧,老夫要去調息了。」

  陰風神魔走開了,他們兩人卻面面相視,半晌做聲不得。因為他們兩人曾經
有一個共同的想法,只待穴道解開,便覷機設法逃走。

  這絕對不是一個笨辦法,陰風神魔也是血肉之軀,他需要歇息,不可能整天
寸步不離的盯著他們,只可惜他們這項希望落了空,因為洞門不知何時已經關閉,
嚴密吻合,與洞壁渾然一體,顯然洞門是以機關控制的,如果找不到機關,勢難
破壁而出。現在惟一出洞的法子,只有鍾家信及早恢復功力,能夠勝得了陰風神
魔,出洞的問題自可迎刃而解,否則,就只有拜他為師了。

  正邪不兩立,鍾家信生一付寧折不彎的性格,縱然把刀擱在他的脖子上,他
也不會屈服的。

  他收回打量洞口的目光,向這間練功室流目一瞥。

  這是一個天然石窟,再經人工整修而成,室內的空間方圓不足兩丈,除了地
上擺著一隻打坐的薄團,別無任何陳設。不過石壁上倒還有幾件東西,那是兩張
掛圖,及放著一本書的小洞。

  此地是練功室,掛圖及小洞裡的書本,八成就是陰風神魔的武功秘笈,就陰
風神魔那身高不可測的功力來說,這些秘笈必然都是驚欲駭世之學,他山之石可
以攻玉,就便瞧了一下未嘗不可。但鍾家信卻不屑一顧,一轉身就在石壁上一角
盤膝坐了下來。

  厲烈的寒氣襲擊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奇寒中發抖,在這等地方療傷只有更
增加傷勢,最後可能會凍死在這裡。這似乎是無法改變的結果,但鍾家信卻不去
想它,逕自垂眉闔目,五心向天,默運內功來治療內傷並抵禦寒氣。

  他身負三家之長,功力之高,在當代武林是罕見的,如非內傷未癒,陰寒雖
重仍然難不倒他。如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只能全力抵禦外來的寒氣,對內傷
的治療,就有點力難從心了。只是這無異飲鴆止渴,他以全力拒抗奇寒,必然會
使傷勢增加,時間一長,後果焉能想像。

  正當他心無旁鶩,全力抗寒之際,一股顫抖的嬌音忽然鑽進他的耳鼓:「鐘,
公子,我實在忍受不住。」

  這間練功室內,只有一個女人,那位難耐奇寒,嬌聲求助者,自然是黃衣女
郎了。只不過鍾家信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雖有同情之心,卻無援助之力,
但人家已經擠到他身邊來了,他總不能置之不理。於是他睜開雙目,吁出一口長
氣,道:「對不起,姑娘,在下無能為力。」

  「我知道,但咱們總得想個自救的法子。」

  「這,我想不出。」

  「咳,公子,難道咱們就這麼凍死在這裡。」

  「也許是命該如此吧。」

  「不,公子,法子是人想出來的,咱們不能認命。」

  「莫非姑娘已有自救之策。」

  「有……」

  「哦,請說。」

  「我適才瞧過石壁上的掛圖,它就是陰風神功,咱們如果學會了它,就可以
克制這裡的寒氣了。」

  「那我該恭喜你了,快去學吧。」

  「怎麼說,公子,你不想學。」

  「是的,我不想背師別投,為江湖同道所不恥,何況正邪不兩立,我怎能拜
一個魔頭為師。」

  「你這人真是的,誰要你拜他為師了,咱們照圖學習不行嗎。」

  「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縱然有,我也不幹。」

  「你太固執了,公子,咱們通權達變一點不行麼。」

  「不行。」

  「好吧,不學就不學。」

  「姑娘,人各有志,請你不要勉強我,不過我並沒有阻止你去學,我也無權
阻止你,請吧。」

  「不要攆我,公子,你不學我也不想學了,只是唉,這凍死的滋味實在難受。」

  這位姑娘倒是真怪,鍾家信不學陰風神功,她也不想學了,聽口吻,凍死的
滋味雖是不太好受,她好像凍怎樣怯懼。

  女人的心,海底的針,你如果想猜猜她究竟為了什麼,結果必然會得來一個
失望。鍾家信從來不猜女人的心事,所以他雙目一闔,不再理會黃衣姑娘了。

  「別這樣嘛,公子,我還有一個法子。」

  「你還有法子。」鍾家信不相信她還有法子,他的雙眼卻再度睜開。求生是
人類的本能,無論貴賤窮富都是一樣,鍾家信年紀輕輕前程似錦,要是凍死在這
時,他是心有不甘的。所以,他雖是心有所疑,還是向黃衣姑娘投下帶著求生希
望的一瞥。

  黃衫女郎懂了他的眼神,拋給他幾分羞意的笑容,跟著將螓首垂了下去:
「公子,武林中有一種玄功名叫和合神氣,你可曾聽人說過。」

  「沒有。」

  「那,薤山雙奇呢。」

  「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並不知道那兩位前輩的字號。」

  「哼,你這人。好啦,還是讓我告訴你吧,薤山雙奇是我爹娘,本門的獨門
玄功就是和合神氣。」

  「原來姑娘是武林高人的千金,在下還沒有請教,太失禮了。」

  「這不能怪你,自從先父母因走火入魔,相繼去世之後,我就心灰意冷,將
自己鎖在孤獨寂寞之中了,你來敝莊養傷,我沒有盡半點地主之誼,失禮的應該
是我。」語音一頓,黃衫女郎續道:「我叫方玫,跟柳姊姊是閨中密友,你們既
是姊弟相稱,咱們之間也無須客套,你說,你願不願練習和合神氣。」

  「這個……」

  「怎麼,你還有顧慮。」

  「是的,在下的確有些顧慮。」

  「說說看。」

  「第一是咱們有沒有足夠的練習時間,你想,一旦讓陰風神魔發現,他還能
不立下殺手。」

  「現在時間已經入夜,陰寒之氣較日間更為凌厲,陰風神魔必然以為咱們在
難耐奇寒之下,入了他的圈套,正在練習陰風神魔功以資御寒,不過這只是我的
想法,但咱們別無選擇,不得不賭賭運氣。」

  「好,就算是這樣吧。請問,姑娘既是貴門的惟一傳人,為什麼不能抗拒寒
氣。」

  「你認為我練過和合神氣。」

  「難道不是麼。」

  「你說的不能算錯,我是本門惟一的傳人,應該練過這門玄功,不過到目前
為止,我只知道它的練法,卻從來沒有練過。」

  「這是為了什麼。」

  「如果我一個人能練,它就不會名叫和合神氣了。」

  「這個,我不懂。」

  「顧名思義嘛,它所以名為和合神氣,就必須一男一女兩人合練。」話是說
明瞭,但鍾家信卻面色一變,黃衣姑娘方玫悠悠一歎,道:「公子誤會和合神氣
是邪派武功了,先父母生生行俠江湖,活人無數,薤山雙奇之名,決不是沽名釣
譽而來。」

  鍾家信不知道薤山雙奇的俠名,卻正與他們的獨生女兒一室相處,這位姑娘
端莊嫻雅,靜如幽蘭,如果說她是魔道,那麼天下就沒有正人君子了,他略作沉
吟道:「好,咱們賭賭運氣,如何練法姑娘請說。」

  方玫道:「公子下定決心了。」

  鍾家信道:「說吧,姑娘,在下不會後悔的。」

  方玫悠悠道:「好吧,不過小妹沒有練過這項玄功,很難預料它的後果,咱
們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公子在心理上應該有一個準備。」

  語音一落,她立即講述和合神氣的玄功秘訣,以及它的練法,待鍾家信完全
領悟,然後盤膝對坐,四掌相抵。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已進入忘我之境了。和合
神氣相傳來自於蒙古,它的老名稱叫做「演蝶兒法」,所謂演蝶兒,就是中國話
大快活的意思。引起的年代,是元順帝的時候。

  歷代風流皇帝的離奇怪誕故事不勝枚舉,但卻沒有一個像這位君王荒唐的。

  眾所周知,元代統治中國乃是蒙古族的天下,照說元順帝也當然是蒙古人了。
可是,如果依照史傳的說法,卻又大大不然。原來,他不但不是蒙古人,而是漢
矇混血兒,又不但是漢矇混血種,而且居然還是宋朝末代皇帝的後人。

  說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這段經過卻是有紋有路的。當宋朝為元所亡後,最
後一個正統皇帝也就是少帝也給蒙古人抓去,封為瀛國公,閒居在燕富,和其他
臣子一樣,每天都得上朝拜謁。

  有一天晚上,元世祖忽然做了一個夢,看見一條金龍盤踞著金鑾殿的柱子。

  古時金龍本是代表皇帝的,元世祖一覺醒來覺得非常奇怪,心裡想道:金龍
便是我自己,怎麼我還會看到另一條金龍盤踞在大殿的柱子上,難道還有另外一
個皇帝。他愈想愈覺不解,愈想愈覺不對勁。

  到了第二天早上坐朝,抬頭一看,元世祖猛然一驚,原來昨晚夢見金龍盤繞
的柱子之下,宋少帝這個瀛國公剛好便站在其旁。因此,竟使元世祖愈想愈嫉忌,
便有心要幹掉他,以免後患。

  宋少帝知道了以後害怕得很,他這時雖然只有十來歲,卻也已深知亡國的痛
苦。本來他就不想做什麼瀛國公,再給元世祖這一疑忌,更加覺得危險十分,於
是便隨機應變,立刻上了一道非常誠懇的奏折,表示自己已看破紅塵,想去做和
尚,作為元世祖的替身,而且還願意往西天接受佛法。

  元世祖見了他的表章方才放心,因為只要他一做了和尚,再把他送到西北自
己的老巢,便再也沒有什麼的顧忌了。於是便批准了他,並封為合尊大師,著令
他到甘肅的白塔寺出家。

  當瀛國公這個合尊大師到了甘肅之後,遇著非常淒涼的青磐木魚生活,不知
不覺又是兩年過去了。

  有一天,白塔寺中忽然來了一個越王。這越王乃是元世祖的宗人,分封此地。

  因為年紀已有一大把了,膝下尚虛無兒,所以要到白塔寺中許願求子,當下
與合尊大師見過。見他如此淒涼,便對他說:「不如我留下一個婢女給你,也好
替你縫補僧袍,煮兩餐齋飯,免得你連兩餐也無法維持。」

  當時宋少帝獲得越王的這一厚賜,自然是十分感激,承受了這個婢女之後,
不但叫她煮飯洗衣,而且與她在白塔寺參起歡喜禪起來。

  元代雖說是信奉佛教,但所崇奉的佛教乃是佛教中的密宗,當時這密宗的教
文是非常寬大的,甚至寬大到和尚可以隨便玩女人。所以,當蒙古入主中原之後,
他們隨來的喇嘛,上至大國師,下至所有的和尚,不但到處追逐女人加以強姦,
甚至連美少年也一樣的玩,居然是一批花和尚。禪寺之中一片春光,真正是不可
說不可說。

  當時,元代給他們都發有人身保護令,那一個敢殺害他們要誅九族或凌遲處
死。凡是傷害喇嘛手腳的,便將傷害者斷去手腳作為刑罰。在此嚴刑威迫之下,
當時只有和尚為非作歹,卻沒有人敢去碰一碰他們。

  宋少帝與此女婢同參歡喜禪之後不久,便養了一個小和尚。這小和尚生得龍
眉鳳目,相貌奇偉。

  有一天,宋少帝為了感謝越王贈婢之恩,兩口子便抱著小和尚到越王府去拜
謝,不料越王見了這小子,竟是前生緣份一般,十分喜歡:「合尊大師,你這孩
子不如給了我吧,一來我沒有孩子,二來你們兩個還年輕,將來總來有得望,三
來他在你們身旁總沒有做我的兒子那樣尊貴,怎麼樣。」

  宋少帝想了想,覺得形勢比人還強,無可奈何也就只好答應了。

  越王收養了這個兒子,再三叮囑不要洩漏出去,原因是越王如此一來便可上
報皇家,從此這個王位可世襲代替,自己這塊牌位有了著落。二來此事如果一宣
洩出去,等於欺君,殺頭有份,所以自然不敢洩漏,少帝也都一一答應了。

  好在甘洲這地方原是荒涼地頭,有什麼消息也不易為外人知道,宋少帝養子
的消息自然也不為人所知。於是,越王就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那曉得這麼一來
立刻便將這座江山雙手送回宋朝。

  原來宋少帝與胡婢所養下的這個小和尚,成為越王的世子之後,改名叫做妥
歡帖木耳。不久之後,元明宗因為年老無子,要在宗室中找一個繼承人,一見了
妥歡帖木耳喜歡得不得了,便將他接到宮中。就這樣,宋代亡國之君宋少帝的兒
子,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整個宋室光復了。此事見於後代許多傳說,相信也不
會假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說是明代永樂年間,明太祖與有名的
相法大師柳莊,在宮中翻閱歷代帝王的遺像,當看到元順帝的像時,說道:「是
不是皇帝像下的名號畫錯了,怎麼這元順帝一點也不像他的祖宗,反而似出宋代
的皇帝。」這種說法也可以從《符合集》中代到根據。

  元順帝登位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找女人。原來蒙古王自入主中華之後,可能
是因為此輩是馬上得天理的粗人,運動已慣,在性行為上都有過人之處。因為,
他們對於女人的要求也特別強,在他們的心目擊中,沒有一個男人是只娶一個老
婆的。而事實上娶不娶老婆,或者娶多少老婆,在他們來說也不成為一個問題。

  因為在他們的集團之中,根本就無所謂貞操觀念。一個蒙古包裡頭,不但客
人到來可以獲得主人隆重款待,將自己的老婆或妹子讓給客人睡一晚,而且大家
都擠在一起,任縱這位客人如何搞法,旁的人根本視若無睹。

  除此之外,蒙古人本身只要興起,也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是女人給他看中
了,立即可以手到擒來,強其一奸,然後馳馬逸去。受污者本身亦很少有斤斤追
究的,所謂劫掠式的性生活,在蒙古人來說實在已經是司空見慣,無足為奇。所
以,在入主中原之後,也仍是興到即奸,意動即淫,根本就不曾將漢人所尊重的
禮法放在眼裡。

  後來,還是有一些比較懂事的蒙古人看見漢人因為女性被淫辱而反抗得非常
激烈,生怕鬧出事來,這才下令所有蒙古人稍為斂跡。但所有蒙古人都已習慣於
這種生活,要他們斂跡豈不是等於扎綁著他們。起初大家非常不滿,幾乎鬧出內
亂事故。最後還是皇帝有辦法,想出了一項既可安民,又可安撫內部的措施,便
是下令每年春秋雨季在全面徵選秀女,專門供應宮廷使用。

  這一大批秀女送到京師之後,先由皇選了一批頂尖兒留在宮中自用,然後依
照等級一路分配下去。保證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於是,一來可以免於蒙古人到
處出外捕捉之苦,二來也可以便當時受奴隸的漢人不至於受到太多的騷擾,而引
起他們的反抗,攪出亂子。在當時的統治者看來,這方法可真是法良意美。

  在元順帝時,當第一批選拔的秀女到達京師後,照例他只能接一小部分,而
要將其他大部分美女分配給蒙古人的。然而,他卻是非常自私,居然照單全收,
對其他蒙古屬下說:「不知怎的,我只覺得這批女孩子個個都好,實在不能挑剩
出來,還是我一個人要吧。」

  這一照單全收,就等於斷絕了所有蒙古人分潤的路,因此對他都非常怨恨。

  在收到了這一批秀女之後的元順帝,說來也好笑,因為一個個都太好了,使
得他不知選擇那個最好。而仍照規矩,他到了這個年齡是要去選后妃的,卻為了
無法確定誰是最好而立皇后。於是他一咬牙,索性成批交易,一口氣封了二百八
十個皇后,一些次貨則封為貴妃,一共有六百多人。這在全世界及古代的歷史記
載來說,一個皇帝同時擁有近三百個皇后、六百個貴妃的,也只有這位元順帝的
了。他的一些寵愛之臣如哈麻等人,看見他如此大手筆,也覺得有些愕然。

  由於皇后貴妃特殊多,且還有無數的宮女,自己實在玩不了這麼多,又怕搞
亂。於是他別出心栽制就了一批皇后幫及貴妃幫的制服,規定皇后戴泥金帽,穿
的是雲紗金絲袍。而貴妃則不戴帽,則戴七綵頭巾,穿粉紅色的絲袍,其餘職級
則一律扎綢巾,穿緞袍。而唯一特別規定的則是,不論是皇后貴妃,一律不許穿
著褲子。

  元順帝有這樣多的老婆,如果按照近代軍隊編制來計算,至少有一團之眾。

  說句笑話,這批后妃要拿來當作靶子射擊,每月射一次,永不休息,也要射
上好幾年始能達成任務。如果回頭輪值,這其中又必定有的受到偏愛,難免多留
滯一些時日,這一來後面排長龍等候龍駕光臨的便不免更加伸長脖子了。

  女人不嫁丈夫則已,一旦嫁了丈夫,左等不來,右等不來,自不免於苦悶,
一苦悶毛病便會百出。然後,元順帝對於這種情況似乎甚有心得,換言之,他是
頗能操這批靶子的高手。

  首先他提倡了一種集體遊樂,每天一到下午,大家午睡起來之後,所有皇后
妃嬪一聽到集合的鑼聲響過,便都如天體營一樣,大家裸體結集到大殿中來。於
是,集體遊樂遊戲便開始了。譬如說,今天湊巧宮中的碧桃花開了,元順帝便舉
行碧桃之宴。大家載歌載舞、酒酣耳熱之餘,元順帝便親自從樹下摘下一朵花來,
把自已的汗巾繫在上面,然後叫太監擊動羯鼓,「蓬蓬蓬」的大敲一番。

  皇后妃嬪便在醉人的鼓聲中各自亂跳亂叫,而元順帝使在混亂中將系有汗巾
的碧桃一拋,等於公主拋繡球招親一樣,拋到誰的身上,誰便在這天晚上承接皇
帝的深春雨露。人人都有份,永不落空。

  要是拋不中的人,便由元順帝賞賜她們一些東西,讓她們各自退去,下次請
早。總而言之,機會常在。就如今日我們買六合彩一樣,希望既然永不斷絕,而
且又有飲有吃有玩,至少每日都可以在皇帝身邊玩一陣。比起從前,有深宮不得
見者三十六年的慘象,究竟又要進步多了。

  有時候,這種拋花薦枕的玩意也會變更的。譬如在三月春曖花開季節時,元
順帝便會把這批皇后妃嬪召到溫泉之內,放一隻有如真的玉馬在溫泉池中,然後
叫她們都脫光衣服一齊跳入水裡,如果那一個手快能夠溫泉騎馬,而又不被旁人
扯下來的,她便是這天的優勝者,獎品就是元順帝。這種寓運動於性的把允,大
概也只有元順帝這寶貝才能想得到。

  除了上述的選擇后妃同寢的古怪方法之外,元順帝還有許多古怪精靈的耍樂
方法。例如到了冬天的時候,無法作溫泉騎馬之戲,於是便將眾后妃嬪集中到宮
內,開大曖氣(煤炕之害),然後叫大家都把衣服脫光,在宮中手拉手、團團轉
的跳舞。這時元順帝便高踞在一個小台上,彎起弓箭,這樣的彎弓並不是如元太
祖成吉思汗那樣射其大雕,而是射向團團轉的后妃嬪身上。這支弓箭前面沒有箭
簇,只是縛了一個非常香的香囊在箭頭,一射出去,給射中的后妃,香囊便在她
的身上破開來,撒得她一身都香噴噴的。於是,她算是這天晚上中了六合彩,由
元順帝親自下來,將她赤裸裸的抱入宮中成其好事。類如這種選擇位寢后妃的辦
事,便叫做香幸。

  除了香幸之外,到了春天,又有另一個新的噱頭,這噱頭叫做蝶幸。到了這
時,因為御花園之中百花盛開,元順帝便叫眾后妃到御花園中摘花,將花插得滿
頭都是。又照便脫光衣服,這會兒不再跳舞,而是靜靜的排坐在元順帝的跟前。

  元順帝將預先藏在手中的一隻粉蝶隨手一放,蝴蝶聞到花香之味,自然而然
的便向眾后妃嬪飛將過去。大家撞綵頭,看蝴蝶停在那一個人的頭上,那末這天
晚上也就是她獲得陪皇帝睡覺的特權了。

  除此之外,元順帝還有一套辦法,便是叫眾后妃嬪大家都不要出來,靜靜坐
候在她們所居的宮院之中,而元順帝自己便坐在一輛小車裡,由兩隻山羊一路拖
著。看看山羊叔叔喜歡在那一個后妃嬪的住居之前停下來,元順帝便走下車來,
進入院中,與這個幸運的后妃嬪綢繆一番,這叫羊幸。

  元順帝的這許多方法照說倒也是相當公平的,因為既然大家都是靠撞,那一
個運氣好可能連撞多次,獲得與皇帝同寢的機會。撞不沖的,也只有自歎倒楣了。

  元順帝所採取的這種羊車駕幸的辦法,乃是仿的古意。古代的皇帝在宮中所
坐的御車都是由羊拖著走的,所以要用羊,不但為了安全,也隱含有安樂逍遙的
味道。看上去猶如神仙一般,所以羊車也代表了帝王的瀟灑風流。古代的皇帝,
老婆也沒有元順帝這樣多,也沒有如此多的花臣的噱頭。羊車也者,並不是用來
任放,隨著它把自己拖到那一個宮院,就和那一個妃子睡覺的,而元順帝卻唯此
是尚。


               第二十六章

  他的后妃嬪們也就利用羊的特性,來大出其老千,將元順帝千到自己的懷抱
中來。

  耍這種老千手法而又最成功的,是當時一個出名的江南美女,名字叫做龍瑞
嬌。羊喜歡吃竹葉,喜歡舔吃餿水,龍瑞嬌便是利用此法把元順帝千來,奠定了
得寵的基礎,而與元順帝展開了多采多姿的生活。

  龍瑞嬌之所以得寵,一來元順帝不知她出千,因見羊兒總是將他拉至龍瑞嬌
宮中,還以為是天意,與龍妃有緣,自是喜歡了她。二是龍瑞嬌此人本來便生得
冰雪聰明,口舌伶俐,猜飲唱彈,無一不備,只將元順帝服侍得心花怒放。在來
這個生自水鄉的女兒,可能是小時候搖艇過多之故,不但下圍發達,而且別有一
功,更使元順帝春水船如天上坐,舒服無比。所以一定情以後,愛她也就愛得無
法再分開來,竟將她當作奇寶一樣看待。

  然而,這龍瑞嬌不接近男人則已,一接近元順帝,初承雨露後竟也是半刻不
能稍離。元順帝有時疲倦了,不大想那事兒,龍瑞嬌卻是死人弗管的一味請求,
攪得元順帝實在忍不住,又捨不得難為她,教她如饑如渴,他笑對龍瑞嬌說道:
「愛卿,怎麼你這樣好精神,好像百戰不疲的戰士,難道你不疲倦嗎。」

  龍瑞嬌聽了以後心中好笑,暗道:「別說你這個膿包,便是真的能征慣戰的
大將,我也不怕,那能使我疲倦。」

  心中雖想,口中卻不便說明,以免掃元順帝之興,便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便對元順帝道:「啟稟陛下,臣妾是人,人消耗得多了,豈有不疲倦之理。只是
在臣妾入宮之前曾經遇到一個仙姑,這仙姑當時替臣妾看了相,說臣妾將來必荷
聖眷。為了將來能夠好好報答聖上的恩澤,所以便授予臣妾一種房中異術,使用
起來能夠經歷許多時候而不覺疲倦,這就是臣妾所以能夠時常與聖上周旋的原因。」

  說完,自然又盡力竭力在元順帝之前將異術連耍幾手,只搞得元順帝氣喘噓
噓:「難怪難怪,果然厲害,只是此事得要旗鼓相當才有趣味,最好我也能到什
麼地方去請個神仙來,教我幾下散手也好。」

  這一番話在元順帝說來是言者無心,可是,他的側近一批包打聽的寵臣卻是
如奉聖旨,那裡還肯放過,立即便秘密出動,想辦法替元順帝找個神仙導師,以
使他能與龍瑞嬌旗鼓相當。

  經過一番行動之後,最醒目擊的還是一個叫哈嘛的臣子,竟然給他在京師之
中找到了一個喇嘛。

  這位喇嘛來自印度西藏邊境,起初也不過賣些草頭藥替人治病,後來結識了
一些蒙古官員,替他們合房中秘藥以增加情趣,哈嘛也是顧客之一。

  有一天,正當他送藥到哈麻府中之時,哈嘛偶然看他一回,只覺得這個喇嘛
相貌奇特,倒像是個活神仙的模樣,靈機一觸,便將他延入內室,低聲對他說道:
「皇帝陛下近來身子甚虛,要想找個神仙授術,我看你的樣子倒蠻像神仙,不如
我將你推薦給皇上,說你有奇術,能夠轉弱為強,起死回生。如果有什麼好處,
也好大家發運,不知你意下如何。」

  這喇嘛只了連聲說好,並對喇嘛說:「實不相瞞,對於這套功夫我還有許多
未盡之才,如果你有辦法介紹,我也準保不會甩你的鬍子。」

  哈嘛聽了更加喜歡,連忙問他還有什麼妙法,並且告訴他,皇帝是不大喜歡
吃藥的,所以靠藥物是不行的。卻不料喇嘛聽後卻搖搖頭道:「我這未盡之才決
非吃藥,而是奇術,而且此術乃是得自天竺秘傳。從前許多印度皇帝都曾經過用,
極為有效,其名叫做演蝶兒法。」

  哈嘛聽了後哈哈大笑,連聲說道:「好一個演蝶兒法。」

  原來這喇嘛所講的乃是地道的蒙古話,所謂演蝶兒法,就是中國話大快活的
意思。當下兩人商量妥當,便當喇嘛進宮,與元順帝見了面後,看見元順帝猛打
哈欠,便假意問道:「陛下何以如此疲倦。」

  元順帝在這些寵臣面前也不隱瞞,便將自己與龍瑞嬌如何難分難捨,又如何
被她場場殺敗的經過對哈嘛說了。

  哈嘛聽罷,連聲說道:「妙極,妙極。」

  元順帝此時心中有氣,開口便罵道:「什麼,寡人場場戰敗,你還說妙極,
想減低兩寸(殺頭)了。」

  哈嘛見機會已到,不敢怠慢,假裝誠惶誠恐。連忙跪奏道:「請陛下恕罪,
微臣此語並非想得罪聖上,而是想起一個活佛。前幾天他對微臣所講的話如此之
靈驗,所以不覺隨口而出,讚歎他的靈驗而已。」

  元順帝聽到活佛已是心中一動,又聽說他說話靈驗,也想知道他說些什麼,
便向哈嘛追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於是哈嘛便說道:「這個活佛乃是來自西天印度,到中土尚猶不久。前兩天,
臣到相國寺行香,偶然行遇廊簷之下,只見他正在那裡捉木虱。一面捉,一面還
低聲說著:定光佛有女難,非營救不可。臣下不知說哪一個,便問道:哪一個是
定光佛。他笑了笑,向皇城這邊指了指,笑著說:就是目前管領中土十八省的皇
帝,他原是西天有名的大頭佛,你不知道嗎。這些日子來正有不可告人之秘,需
人營救。陛下請想一想,此活佛的話不是很靈過神明麼。」

  元順帝聽了哈嘛這樣說,也是一驚,連忙問道:「真的竟有此靈驗的喇嘛。」

  哈嘛聽了,更加把喇嘛渲染得神化十分,同時又特別隆重介紹了他的大快活
秘法。只聽得元順帝心花怒放,立刻叫哈嘛將喇嘛召至宮中。

  喇嘛此時自稱為西天僧,又吹了一回法螺,將元順帝說成西天托生而來的定
光佛。說得活龍活現,有證有據。

  元順帝一聽說自己還是菩薩托生,更加歡喜,當下便請西天僧本於同門之誼,
授以征服龍瑞嬌的秘術。

  這西天僧江湖跑慣了,自然也有他的一套,於是便將所謂連氣的秘法授予元
順帝。我們知道,大凡敵補之道都不過存此一點真氣,只要真氣歸納調理得宜,
便可將兩性的工作延長時間,甚至可以完成所謂鎖閉不洩的功夫。對於一個洩到
猶如軟腳蟹的元順帝來說,無疑非常之用得著,至少對付龍瑞嬌之流的能征慣戰
女將是有效的,彼此是真正到達大快活的境界。所以,這演蝶兒一演下來,竟將
龍瑞嬌之類的蝶兒演得七顛八倒。如此一來,不用說,元順帝便以為真的成仙成
佛了。

  只是這套奇法施行的時候有許多訣竅,卻不是隨便一說便懂的,必須來一番
臨床指導,才能收到實際的效果。於是,元順帝便又對西天僧提出要求,請他多
開一課臨床實驗。

  西天僧聽了面有難色,便對元順帝說道:「陛下是澤生人間的寶佛,理合享
盡世間榮華富貴,所以多玩幾個女人沒有關係。我乃是清修苦參之人,也來參加
這一手,卻有所不便。」

  元順帝聽了大笑起來,說道:「你不必擔心這些,橫豎我也是西天來的活菩
薩,不用說,在佛界中的地位比你高,有什麼罪過,只要將來一同回到西天之時,
我一力將你罩住,擔保你無罪,這不就行了麼。」

  一面說,一面又把金銀珠寶往他的袈裟中塞了過去。

  所謂西天僧的喇嘛原就是想的這些,既然元順帝如此爽快,還有什麼好說的,
便假意推辭一番之後,好就答應了。元順帝就將四個最健壯的宮女賜給了他,就
叫他在宮中另外開了一間實驗室,每日自己便帶同幾個最寵愛而又喜歡的后妃到
這實驗室中觀摩。由西天僧以著宮女作為示範,元順帝便與龍瑞嬌之流在旁依樣
畫葫蘆的實習起來。到了晚上,便展開猛烈戰鬥。

  元順帝自從獲得西天僧的演蝶兒房中術之後,由於吐納之術的幫助,果然甚
為有利於房中的功架。自此之後,快活非常,日夜與龍瑞嬌等寵妃照著西天僧所
授予的花臣,學而時習之,只鬧得個不亦樂乎,甚至連早期也不從。一連放了六
十幾天的假,推說有病,其實是與龍瑞嬌如此這般鬥法斬了六十幾天,因此也就
攪到外面天翻地覆。

  一些蒙古大臣無不煩惱十分,於是便約了一齊到宮中去見元順帝,表面上是
問病,事實上便是要藉機規諫一下。

  元順帝聽說那些傢伙要來深宮朝謁,心裡覺得好笑,心想:你們這些傢伙,
不過是因為我全部留用征來的秀女沒分給你們,所以心裡不舒服,借個題目來大
做文章而已。只要如此這般,不怕你們此後再敢開口。

  主意打定,便將一眾大臣傳了過來,聽他們痛哭流涕一番之後,連說「有理」,
表示並不反對他們的進諫。說完之後,便對大家表示:「眾卿家忠心耿耿,其誠
可嘉,應該慰勞一番。」

  於是立即傳旨擺酒。就在酒過數巡之後,只見元順帝將手一擺,叫了聲「天
魔女進」。

  一語才出,早有一批不穿衣服的少女就如同盤絲洞的妖精一樣,以肉海戰術
行了過來。笙歌細細,極盡柔和,那一條條豐滿圓潤的玉腿高高的翹起,寶蛤微
合,紅桃欲綻,令人見之不由心神大震,慾念橫生。她們在眾大臣面前如此這般
的種種挑逗,這批蒙古佬本來就是天生的鹹蟲,何況是出來這群天魔女,個個是
萬中挑一,樣樣字正。只憑這一點裝就使眾大臣裝到暈,不知不覺間竟與她們舞
作一團去了。愈舞愈顛,愈顛則愈舞,舞到後來,竟然顧不得在皇帝面前,一直
舞到御花園後面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這一陣艷舞表演下來,元順帝看了也不覺好笑,但仍非常有耐心的一面飲酒,
一面等候他們的舞完。然後,把他們召集到自己的面前,笑著說:「眾卿家,你
們當可明白,我為什麼沒有時間坐朝的道理了吧,就是換了你們,也是同樣無心
上朝的。」

  元順帝這一懷柔政策的耍出,果然使得眾臣子為之皆大快活,本來是要進諫,
要他不要老是玩女人。這樣一來,反覺得皇帝陛下的大快活大有道理。

  正在噓噓然之間,元順帝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一面參觀,一面猛笑,絲毫
沒有煩惱之色。一般大臣此時反被搞得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正在尷尬,卻見元順
帝擺一擺手說道:「眾卿家請便,你們身旁的天魔女,就算是你們的如夫人了。」

  原來這些所謂的天魔女都是元順帝為了演習演蝶兒法而特別訓練出來的技術
助教,人人都有沉魚落雁之貌,能征慣戰之術。現在竟然皇恩浩蕩,實行配給,
無怪乎群臣無不為之感激涕零,一面涕淚垂垂,一面高呼萬歲起來。

  元順帝看見更加好笑,當下便道:「你們獲得天魔女之後,算是大大享用了。

  但受用的還不止是她們的姿色,老實告訴你們,她們都是千錘百煉的房術專
家。

  她們都隨寡人與西天僧學得一套房中奇術,所以你們回去之後,大可將此術
發揚光大。總而言之,將來都有希望延年益壽,成仙得道,甚至與寡人一樣,日
御百女而不疲倦。「

  演蝶兒法就是這樣流傳而來的,明太祖即位將這些秘技全都焚燬了,但氏向
卻藏有部分,被浮萍子獲得。可是浮萍子是個道人,他深懂吐納之術,經他的研
究後,發覺這演蝶兒法原來就是我們始祖皇帝的《素女經》。道家的靜坐調息之
法共分五部,即所謂的正軀、調息、空心、止念、守竅五法,蓋人之身體以氣為
主,血肉為副,氣為衍,血為營。人之一生皆營衍,故日營非衍不連,衍非養不
和。又有氣為主,血為從,衍為重,營為輕之說,血有不足,可以暫生,氣有不
足,立即隔屁。

  浮萍子鑽研之後,發覺《素女經》並非專門房中術,是養氣寶典,於是與靈
空老尼共同探討,結果發明了一套和合神氣。二人卻都是出家人,自然不宜修連
這門功夫,乃傳與俗家內侄方春生夫婦,從而傳得薤山雙奇的美譽。

  和合神氣,顧名思義是一種合色雙修的神功,也難怪方玫空自身負絕學,卻
無法修練。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這種神氣必須夫妻檔修練,才具神效。因此,
方玫空具神功秘訣,卻不能修練。

  當然,在開始初習和合神氣,方玫必須加以講解,她道:「陰陽調和,乃是
此神功主要條件,切不可視此為邪門武功,先父母在江湖頗有俠譽,只要打聽一
下,就知道我所說非假了。不過,我事先得聲明,我沒有練過這項神功,至今我
仍是處子之身,很難預料它的後果,你在心理上應該有個準備。」

  語音一落,她立即講述和合神氣的玄功秘訣,以及它的練法。

  鍾家信越聽越玄,不由道:「聽人家說,這種事兒辦多了要憔悴的呀。」

  方玫剎時臉泛紅顏,羞怯怯地說道:「據家母告知,練這門玄功異於淫交,
不同的地方女子流得是浪水,真正的陰精都被男人的東西吸收了。而男人射出來
的陰精,因為瓶塞阻住了花房,讓女的吸收,這樣以陰陽交流,互補內功,以增
加彼此的內力。」

  於是,待鍾家信完全領悟後,方玫很大方的除去褻褲。這一脫,她那神秘地
帶竟是白晰晰的,沒有一根雜草,更沒有叢林,只看得鍾家信兩眼發直。

  鍾家信已不是菜鳥了,已與幾個女人有過實際作戰經驗,對女人的胴體曾多
次巡禮,這種裝備卻異於其他女人:「哇,好一個白虎,真是漂亮。玫妹,你把
它分開,讓我好好看看。」

  「不要看了嘛,真是羞死人了。」方玫的粉臉泛著紅霞,鮮紅的小嘴微微上
翹,挺直的瑤鼻吐氣如蘭,一對豐滿的聖女峰在緊密的包裝裡駿見起伏。

  鍾家信看得亢奮,匆匆解放了下體的障礙,他有過與處女接觸的經驗,怕她
受不了,於是道:「這是你的第一次,你可在忍耐點。」

  方玫羞怯地點了點頭,鍾家信手握著肉棒,用龜頭在淺溝的迷人洞口輕輕地
磨擦了許久,方玫的嬌軀已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了。鍾家信慢慢地挺運屁股向前
挺進,由於龜頭有淫水的潤滑,「滋」的一聲整個龜頭已深入淺溝。

  只聽到方玫「哎唷」了一聲,鍾家信急忙道:「玫妹,你……」

  「沒關係,我受得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鍾家信不敢急進,緊緊地摟住她,吻著她的香唇,並且把舌頭偷渡過了板門
店。良久,他關心的問:「玫妹,好點了沒有。」

  「好些了。」

  鍾家信動著屁股,開始輕輕的旋磨著,然後再稍稍用力往裡一挺,肉棒進入
了二寸多。方玫雖然沒有呼叫,但她粉臉已開始煞白,全身顫抖。鍾家信看得心
裡實在不忍,於是停止攻擊,隔著布幕揉捏乳房,使她增加性趣。

  「玫妹,忍耐一下,過後就會苦盡甘來,歡樂無窮了。何況,我們是習練玄
功,必須攻破這一關,是不是。」方玫點了點頭,鍾家信也不由鬆了一口氣,他
再也不管她是受得了還是受不了,猛的一挺屁股,粗長的肉棒整根深入了油田。

  方玫沒有叫出聲音來,但卻咬著銀牙,頭冒汗珠,全身痙攣。良久,鍾家信
邊為她擦汗,邊柔聲道:「玫妹,你好一點了吧。」

  「現在好一點了,可是裡面又脹又癢的,反而難受死了。信哥,怎麼會這樣
的啊……」

  「玫妹,女人第一次都是這樣的,忍耐點。」鍾家信一邊用力挺動著屁股,
二人由於兩腿交疊的辦事很不方便,只能靠鍾家信一人動力,而方玫卻無法協助。

  寂靜的練功室,頓時發出「滋滋」的聲音清晰可聞。

  不久,加入了方玫的喘息聲。又過了不久,方玫開始呻吟起來了,終於她開
始洩洪了。鍾家信不敢怠慢,立即依照和合神氣的要訣,開始收她的陰精。

  鍾氏一門由竹溪北上,經白河、漫川關,逕向山陽縣城奔去。山陽位於終南
山之南,是一個頗為偏僻的山坡,旅客固然極少來到此地,江湖人物也不可能來
到這個窮鄉僻壤。這是往日的情況,今日與往日就大為不同了。首先是零星的外
鄉人來到山陽,後來成群結隊愈來愈多,而且這些人全是跨刀配劍的江湖豪客,
那麼鬥毆兇殺之事也就時有所聞了。

  這天鐘氏一門也來到山陽,他們同樣是路經這兒,只是比別人到得晚了一點。

  縣城原本不大,客棧本就不多,這一到晚豈不食宿都成了問題。走江湖隨遇
而安,露宿一晚算不了什麼,餓一晚也沒有什麼要緊。不過又餓又凍,在一個長
途疲累的人來說,畢竟不太好受。

  當他們尋找客棧失望之後,鍾家忠的媳婦姚玉姑出了一個主意:「家忠,咱
們何不向大戶人家借宿。」

  「好主意,我想這縣城之內,總有一些大戶人家的。」

  鍾家忠向他爹提出了這個建議,立即獲得鍾國棟的贊同,鍾家義接著道:
「稟伯父,侄兒瞧到西城根一家大戶,他們房屋很多,咱們不妨試試。」

  鍾國棟道:「好,二弟,你帶家義、家孝前去瞧瞧吧。」

  鍾國梁道:「是,大哥。」

  西城距此不遠,拐兩個彎就見到一片黑壓壓的房屋,其實在瞧到那大戶之前,
他們已經聽到兵刃撞擊,以及喊殺之聲,這父子三人在微微一怔之後,就加快了
腳步。他們擔心大戶出了事,不幸偏偏被他們猜個正著。

  大戶門前的廣場,正在上演一曲殘暴的屠殺,被殺者肢體縱橫,到處是觸目
驚心的血腥,殘存者仍被多人圍攻,他們是在趕盡殺絕。行兇的約莫二十多人,
正在追奔逐北,橫施殺手,還有近三十人在場邊旁觀,並吆喝鼓掌,替殺人者助
興。

  鍾家義勃然震怒道:「爹,這些強盜太狠了,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鍾國梁點點頭,同時貫注真力大喝一聲道:「住手。」

  這聲叱喝有如九天驚雷,搏殺的雙方心頭一震,全都應聲停了下來。一名身
著黑袍,虯髯連腮的彪形大漢可能是這些人的頭兒,他向鍾國梁父子打量一眼,
說道:「朋友,面生得很,報個萬兒吧。」

  鍾國梁道:「老朽名不見經傳,說了閣下也不會知道,何況咱們萍水相逢,
也沒有通名報姓的必要。」

  黑袍大漢嘿嘿一陣冷笑道:「朋友敢伸手架樑,連報個萬兒的勇氣都沒有麼。」

  鍾國梁面色一正道:「老夫無意與閣下為敵,只是想做個調人罷了。」

  黑被大歎哈哈一陣狂笑道:「作個調人,你也配。」

  鍾家義怒叱道:「你敢瞧不起我爹,少爺要教訓教訓你。」

  黑袍大漢面色一沉道:「給我廢了他們。」

  一名持槍的黑衫老者及兩名抱刀的黑衣大漢應聲奔出,他們一言不發,出手
就是一陣狂攻。這三人的功力全都不凡,尤以黑衫老者的一桿使得出神入化,一
槍點出,有如靈蛇亂舞,令人眼花繚亂,有著無所適從的感覺。

  鍾國梁並未撤劍招架,只是身形一挫,向一旁移出三尺。

  黑袍老者上步欺身,挺槍再吐,槍尖帶著勁風,聲勢兇猛已極。他這一陣狂
猛的攻擊,晃眼就是十餘招,他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卻連鍾國梁的衣角也沒有
沾到。這是他的運氣不錯,鍾國梁有那份耐性陪他蘑菇,其他兩人的時運就差了,
鍾氏小兄弟可不願浪費精力。但見長劍急吐,有如長虹經天,雖是一吐即收,黑
衣大漢已經丟灰棄甲了,這還是他們心存厚道,只讓對方失去戰鬥之力,如果要
他們死,明年今日就是他們的忌辰。

  觀戰的虯髯大漢神色一變,他知道這父子三人都是江湖罕見的高人,按說他
是應該認敗服輸的,只不過黑衣堂橫行川陝,無往不利,他不甘心就這麼砸掉招
牌。於是他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展開一場倚多為勝的瘋狂攻擊。也許他是對的,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他以十倍以上的人力,必然可以打倒鍾氏父子。

  這是他的如意算盤,可惜他的算盤打錯了。因為鍾氏父子不是普通的高手,
尤其是天都九歸劍法一經過楊鶴修正之後更見辛辣,因此,他那倚多勝少的法則,
自然發生不了作用。這是一場罕見的搏殺,鍾氏一老二小雖是以寡擊眾,卻能予
取予求,掌握了絕對的主動。他們以快如閃電的手法,使敵人近身不得,只要一
劍飛出,必然有人負創倒地,黑衣堂以卵擊石,焉有不敗之理。

  片刻之後,這股橫行川陝的黑勢力已然潰不成軍。有不少黑衣人在地上哀嚎,
卻沒有一人失去生命,鍾氏父子手下留情,只是瓦解了敵人的鬥志,讓他們在瘋
狂中冷靜下來。

  他們的頭兒虯髯大漢眼見大勢已去,不再作無謂的掙扎,他用掉掌中的厚背
劈山刀,雙眼一翻道:「朋友果然高明,黑衣堂今天認栽,不過咱們只要還有一
口氣在,誓報今日之仇,你如果害怕,最好殺了咱們。」

  鍾國梁微微一笑道:「老夫鍾國梁隨時候教,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黑衣堂的人走了,一片哭聲卻由屋內傳出。顯然,黑衣堂不只是使這家人受
到傷害,還可能危害到這家人的首腦人物。

  鍾氏父子輕歎息一聲,身形一轉,逕向原路退了回去,但就在這時傳來一聲
呼喊:「恩人,請留步。」

  隨著話聲,一群人快步奔來,領頭的是一位身著青衫,年約三旬的漢子,他
向鍾國梁躬身一揖道:「家主母正在前廳立候恩公,特命崔護前來奉請。」

  鍾國梁略作遲疑道:「不敢當,崔少俠請。」

  這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築,在山城固然首屈一指,在都市也是數得出的富豪
之家,只可惜他們不只是人丁單薄,而且一門孤寡,富豪雖是令人羨慕,並沒有
為他們帶來什麼幸運。在廳上立候的是一個四旬出頭的素衣徐娘,雖然哀傷滿面,
卻掩不住一股精幹之色。

  她向鍾國梁襝衽一禮道:「未亡人見過恩公。」

  鍾國梁還了一禮道:「夫人太客氣了,鍾某為德不卒,致令尊夫遇害,怎敢
當那恩公二字。」

  素衣徐娘一歎道:「在劫難逃,也許這是天意,但如若恩公再遲到一時半刻,
崔氏一門只怕沒有一個能夠活著。」

  鍾國梁道:「就算這樣吧,咱們父子只不過舉手之勞,崔夫人千萬不要放在
心上,如果別無他事,鍾某等就此告辭。」

  崔夫人道:「本城旅邸很少,恩公如是初到,必然難覓棲身之處,寒家空屋
很多,恩公何不在此屈留一宿。」

  她果然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女人,鍾國梁父子前來此處的目的,她早已一眼看
穿。只不過人家初遭劇變,他們如何能夠安心居住下去。主人雖是一片好意,鐘,
國梁卻有點舉步躊躇。

  崔夫人接道:「江湖兒女隨遇而安,恩公就不必猶疑不決了,何況賤妾還有
要事請教。」

  她這麼一說,鍾國梁倒不便推辭了,遂咳了一聲道:「多謝崔夫人,不過老
朽還有家人。」

  崔夫人道:「那不要緊,崔護,你隨這位公子前去,務必將鍾恩公的寶眷一
並請來。」

  崔護道:「遵命,公子請。」

  鍾國梁道:「家義,你去請伯父吧。」

  郭子孚道:「是。」

  片刻之後,鍾國棟率領家人來到崔府,他們被安置在西院,崔府撥有專人照
顧他們。

  晚餐之後,崔護前來道:「稟郭恩公,夫人求見。」

  鍾國梁道:「快請。」

  崔夫人帶著兩名侍婢,及一名容貌清麗、體態剛健的白衣少女來到西院,雙
方落坐之後,崔夫人微微一笑道:「恩公還住得慣嗎,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儘管
吩咐。」

  鍾國梁道:「崔夫人,老朽說過,咱們只是舉手之勞,請不必放在心上,今
後請不要再稱恩公二字,老朽實在承擔不起。」

  崔夫人道:「鍾大俠忘行高潔,賤妾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語音一頓,忽
然話題一轉道:「鍾大俠可知道那般黑衣人的來歷。」

  鍾國梁道:「老朽只知道他們是黑衣堂,其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崔夫人道:「黑衣堂是川陝一帶最大的幫派,他們殺人越貨,橫行不法,所
行所為無不令人髮指。先夫當年在西安知府任內,曾判一名巨盜死刑,但還未等
到秋決,就被他越獄逃走。」

  鍾國梁道:「莫非那巨盜是黑衣堂的。」

  崔夫人道:「正是如此,那巨盜便是黑衣堂主飛天黑龍葛魅的胞弟飛天黑虎
葛蒲,也就是那個黑衣虯髯漢子。唉,想不到事隔多年,先夫依然難逃他的毒手。」

  鍾國梁不安的道:「對不起,崔夫人,老朽不明內情,以致放掉元兇,這叫
老朽好生愧疚。」

  崔夫人道:「鍾大俠慈悲為懷,這怎能怪你,只不過咱們今後,唉……」

  崔夫人言下之意,是說崔氏一門今後禍患未已,雖然如此,她並沒有責慣鐘。
國梁之意,因為縱使鍾國梁當時殺掉飛天黑龍葛蒲,不見得就能為崔氏永絕後患,
只是元兇授首,對死難者是一點安慰罷了。當然,死難者是否安慰並不重要,重
要的是崔氏一門的安危。死者已矣,生者總得活下去,但黑衣堂會放過他們麼。

  一旦捲土重來,這一門老幼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這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問題,鍾國梁回顧鍾國棟道:「大哥,你看怎麼辦。」

  鍾國棟略作沉吟道:「請問夫人,府上在外地可有能夠投靠的親戚。」

  崔夫人搖遙頭道:「托妻寄子談何容易,何況這還涉及江湖恩怨,縱然有幾
個葭莩之親,賤妾怎忍心禍延他人。」

  鍾國棟道:「崔夫人說的是,我看這樣吧,由咱們去找黑衣堂,跟他們作一
個徹底的了斷。」

  崔夫人道:「多謝鍾大俠,只是這項辦法會有困難,因為黑衣堂的匪徒遍佈
川陝二省,其他各地也會有他們的蹤跡,鍾大俠如是跟他們動武,勢難一網打盡,
豈不依然留下禍根。」

  鍾國棟道:「這倒也是實情,但不知崔夫人有什麼萬全之計。」

  崔夫人道:「小女粗通文墨,且曾學習武功,往日曾經訓練家丁的武技,以
備保護咱們的家園,無奈勢窮力促,才落得這般絕境,如若有一位真正的高的領
導,並非事不可為。」

  鍾氏一門全是真正的高手,每一個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問題是誰願意留在
崔家,誰留在崔家才算合適。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鍾氏二老雖然明白崔夫人
的心意,卻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無法作肯定的答覆。

  崔夫人咳了一聲道:「小女玉簪雖是蓬門陋質,然秉性賢淑,知書達禮,如
今年方二九,仍然待字閨中。」

  鍾氏二老終於恍然大悟,原來崔夫人是要在鍾氏小兄弟之中挑一個女婿。鐘,
氏兄弟五個,除了老大鐘家忠已婚,老五鍾家信不在此地,老四已有意中人,即
白衣姑娘程如萍,其他二個正當少壯之年,都可能雀屏中選。這是一件好事,論
門第,崔府是官宦之家,講人品,崔玉簪清雅宜人,學兼文武,只是武林動亂方
殷,鍾氏任重道遠,實在不願意人力分散,因此鍾國棟老兄弟倆仍在沉吟著。

  誰知一旁侍立的老三鍾家仁忽然插口道:「大伯,爹,孩兒願意留下。」

  好小子,年紀輕輕的,居然動起色心來了。春實這也難怪,窈窕淑女,君子
好逑,在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來說,應該是正常的現象。

  這一回難題可就落到鍾國梁的身上了,他張口結舌,簡直不知道如何來處理
這個問題。

  問題到了節骨眼上,崔夫人自然不敢放鬆,立刻起身一揖道:「這是一個緣
字,希望兩位老哥可成全。」

  鍾國梁道:「大哥,你看怎樣。」

  鍾國棟道:「看來咱們只好成全他們了。」

  鍾國梁道:「可是,大哥,黑衣堂人多勢眾,小弟擔心仁兒應付不了。」

  鍾國棟道:「我也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想犁庭掃穴,給黑衣堂一個致命的摧
毀,只要除去一些主要的匪首,仁兒就可以應付了。」

  鍾國梁長長一吁道:「也只好如此了,崔夫人,老朽有一點要求。」

  崔夫人道:「二哥有話但請吩咐。」

  鍾國梁道:「請立即派遣適當人手,查明黑衣深圳總壇的確實位置,以及該
堂有若干高手,這般高手現在何處。」

  崔夫人道:「好,小妹立即照辦。」

  這位崔夫人是一位剛毅果敢的女性,雖然崔府遭逢大變,她仍能有條不紊的
處理大小事務,她派崔護偵查黑衣堂的一切,並替鍾家義及崔玉簪舉行文定,待
一切粗安,崔武也帶來黑衣堂的消息。

  「稟夫人,黑衣堂的總壇在鎮安縣城之南,那兒名叫青銅寨,該堂的高手除
了葛雍、葛蒲兄弟,還有南北兩使者余天榮、張子平、及護法楊堅、苗扎等,這
般人都有一身獨到的功夫,在江湖上名頭極為響亮。」

  「哦,他們現在何處。」

  「聽說這些人正奉命趕回青銅寨,八成是要對付咱們。」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鍾國棟老兄弟立即作出決定,惠珍、惠琴、惠瑤三姊妹
留下來協助鍾家仁防衛崔府,其餘的直搗青銅寨,對黑衣堂作犁庭掃穴的攻擊。





               第二十七章

  且說正在動練和合神氣的鍾家信與方玫二人,時間在慢慢溜走,現在已是第
二日的凌晨,無論陰風神魔歐陽天有多大的自信,他總得前來瞧瞧這一對少年是
不是在練他的陰風神功。

  及到達練功室門外一瞧,這位名震武林的魔頭竟然目瞪口呆,滿臉都是駭異
之色。原來他瞧見鍾家信坐在地上,方玫則坐在鍾家信的懷抱之內,他們四手環
抱,四唇相接,那付閉目深吻的情景,是一幅香艷絕倫的寫照。

  這只是上面一截,由於方玫的裙子灑開,護著整個下體,使他瞧不到下面,
不過他們的身體在輕微的震動,難免使人想入非非。陰風神魔數十年不近女色,
估不到他準備收歸門下的傳人,卻是一對淫娃浪子,這怎能不叫他大為震怒。

  「兩個孽障,老夫斃了你們。」一聲怒吼之後,立即闖向室門。

  他在盛怒之下,已經提足了全身功力,縱使是銅牆鐵壁,也擋不住他這全力
一闖。但在一聲巨震之後,他竟然被彈了回來,虧得他連續幾個翻滾,除了眼冒
金花,還沒有造成重大的傷害,只是在感受上他卻驚駭已極,因為他是被一股排
山倒海似的罡氣給彈回來的。

  那麼這一對少年男女,並非在做淫穢之事,他們是在練功,而且已臻大成。

  是什麼玄功會是這般練法,歐陽天畢竟是一位前輩高人,略一思忖,便已猜
出它的來路。他知道薤山雙奇,自然也知道他們的獨門玄功和合神氣,只是十餘
年來這對奇人已不再出現江湖,想不到這兩名少年男女,竟是他們的門下。陰風
神功絕對敵不過和合神氣,以一敵兩更是連一絲僥倖的機會也沒有,他再向室內
投下一瞥,便悄悄轉身退了回去。

  這是一場十分凶險的經歷,鍾家信與方玫可以說歷經生死,逃過一場劫難,
因為他們運功正當緊要關頭,適才陰風神魔一闖,已在他們的心神上造成極大的
震盪,如非歐陽天心生疑懼,只要連續再闖幾次,他們可能會走火入魔,當場死
亡。

  再經一個時辰,他們終於大功告成,只是這等練功的形狀,難免使人感到尷
尬。

  方玫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子,如此投懷送抱,更是羞得不可抑,她首先騰
身而起,面對石壁,嚶嚶啜泣起來。

  鍾家信先是一陣尷尬,然後是萬般惶悚,他暗忖:「莫非是我欺侮她了,要
不她為什麼如此傷心。」

  其實當時他們的心神體態,已全部投入和合神氣的玄功之中,除了練功,一
切都在毫無意識之中進行,這樣做是為了練功的需要,動作雖然是親密,但心如
皎月,沒有絲毫雜念,這一點他們全都明白。不過方玫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鍾家
信卻也佔了她的便宜,除了溫香在抱,檀口送吻,他的內傷已霍然而愈,一身功
力更為精純,現在去向人家姑娘表示一點歉意難道不應該。

  於是他站了起來,緩步走到方玫的身後,說道:「方姑娘,適才在下頗為失
禮,希望姑娘能夠原諒。」

  方玫果然不再哭泣了,她擰轉嬌軀,仰起掛著淚珠的粉頰,向鍾家信投下羞
澀的一瞥,口中叫了一聲「大哥」,便一頭向他的懷裡鑽去。

  鍾家信心頭一懍,他知道這又是一椿不易解決的麻煩,雖然如此,他還是輕
輕環臂擁抱著她,並柔聲安慰道:「瞧你,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哭哭啼啼的,走,
咱們找那魔頭算賬去。」

  方玫道:「好的,不過……」

  鍾家信道:「怎麼啦,你怕咱們鬥不過他。」

  方玫道:「不是,現在咱們練成和合神氣,就算單打獨鬥,我一個人也能將
他收拾下來,只是他對咱們並無惡意,咱們何必做得太絕。」

  鍾家信道:「除惡就是行善,咱們不能留他在世上為害武林。」

  方玫道:「你怎麼知道他會在世上害人的。」

  鍾家信道:「這還不簡單,不害人怎會稱為魔頭。」

  方玫微微一笑,道:「大哥,江湖褒貶是不能採信的,先父當年談過這個人,
他最大的缺點是不辨是非,一切全憑自己喜惡行事,他不是好人,也不能算作惡
人,只因他殺過幾個名門正派的弟子,遂被人稱為魔頭。」

  鍾家信道:「原來如此,好吧,只要他放咱們出去,我不再深究就是。」

  於是,他們走出練功室,去找歐陽天,誰知這位名滿江湖的魔頭,正在室外
等著他們了。只見他哈哈一聲長笑,向鍾家信、方玫抱拳道:「恭喜二位練成神
功,老朽也該去歇息了。洞門已經開啟,兩位請吧。」

  鍾家信一怔,道:「你都知道。」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從兩位練功開始,老朽就在替你們護法,我當然知道
了。」

  方玫愕然道:「你替咱們護法,為什麼。」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姑娘姓方吧,尊父母薤山雙奇俠名滿天下,是老朽最
欽佩的一對俠侶,你們在蝸居練功,怎能不替你們護法。」

  方玫道:「多謝,你不再要咱們做你的傳人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那是老朽無知,不知者無罪,希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不過老朽無親無故,孑然一身,如果兩位不棄,老朽希望咱們交個忘年之交
的朋友。「

  這件事方玫就不敢做主了,她回過頭來,瞧著鍾家信道:「大哥,你看呢。」

  以鍾家信的方正性格,他是不會跟魔頭交朋友,不過此人的本質並不太壞,
並且曾經為他們護法,因而猶疑不決的沉吟起來。方玫瞭解他的心意,她卻頗為
同情這位孤獨的老者,於是面色一整道:「你要跟咱們交朋友,那很簡單,只要
改改你的行為就可以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如何改法,姑娘請說。」

  方玫道:「你平生全照你自己的好惡行事,全然不顧倫理道德與社會規範,
如果人人像你,豈不要天下大亂。」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這個好吧,我改,今後一切都聽你們的,這總行了吧。」

  對一個勇於改過,從善如流的人,應該鼓勵,不應排斥,鍾家信、方玫都有
同樣的想法,因而雙雙抱拳一禮,道:「見過老哥哥。」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陣大笑道:「好好,小兄弟,小妹子,老哥哥沒有什
麼見面禮給你們,不過咱們應該慶祝一下。走,咱們到鎮上去喝個痛快。」

  方玫道:「何必到鎮上,小妹莊上什麼都有。」

  鍾家信道:「對,咱們回莊吧,也免得莊裡的人因為找不到咱們著急。」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這樣也好」,於是他收拾了一個包裹,封閉洞門,三個
人一起回到了莊上。

  方家莊人丁單薄,除了方玫,還有一個老管家方福,以及他的兒子小柱,方
家莊一切對內對外的事務,全由這父子兩人處理。另外還有奶娘趙大娘、婢女小
燕,是負責伺候小姐方玫的。

  不過目前的方家莊比較熱鬧一點,因為多了鍾家信及桃花仙子主婢幾位客人。

  只是這雙主婢因事離莊,鍾家信及方玫徹夜未歸,這可急壞老管家及趙大娘
了,他們曾經在附近找過,結果是失望而歸。

  正當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小柱子忽然大叫起來:「爹,快來,小
姐回來了。」

  老管家方福首先聞聲奔出,接著奶娘趙大娘和丫頭小燕也奔了出來,他們一
眼瞧到方玫,神情上全都現出一片詫異之色。敢情方家這位大小姐,雖然是幽雅
嫻靜,生就一會溫婉的性格,但她卻孤芳自賞,對男人從不感到興趣,現在居然
挽著鍾家信的臂膀,一臉嬌羞之狀,怎能不使他們大為驚愕。不過這是他們小主
人的事,做下人的不敢過問,何況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鍾家信英俊倜儻,超凡
逸俗,能夠得到這麼一個歸宿,他們全都替方玫高興。

  待走入大廳之後,方玫很大方的為歐陽天及鍾家信介紹方家莊的成員,然後
對趙大娘道:「奶娘,咱們要餓扁了,快替咱們準備酒菜。」

  趙大娘道:「不要緊,有現成的,只要熱一下,很快就好了。」

  趙大娘先去廚房,小燕沏好茶也去廚房幫忙,片刻之後酒菜就端了上來。席
上只有三個人,氣氛卻顯得十分和諧,陰風神魔歐陽天是酒到杯乾,同時口沫橫
飛的暢談著江湖往事。

  鍾家信是他忠實的聽眾,所以很少說話。

  方玫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偶爾插上一兩句,她的全付心神幾乎都放在鍾家信
的身上:「吃嘛,大哥,聽故事別忘了喝酒吃菜,這是我最喜歡吃的冰糖肘子,
你嘗嘗看。」

  斟酒,布菜,勸飲,勸食,方大小姐忙個不停,幾乎要將整個酒菜一起灌進
鍾家信的肚內似的。

  陰風神魔歐陽天不在乎這些,他認為小兩口應該如此,可是卻有人在乎,而
且會為鍾家信帶來極大的困擾。

  「小姐。」老管家方福匆匆由外面奔進大廳,好像有什麼事要向方玫稟報,
但他只叫了一聲「小姐」,下面的話又嚥了回去。

  方玫見老管家神色有異,不由詢問道:「怎麼啦,福叔,出了什麼事。」

  老管家方福道:「適才小的瞧到桃花仙子柳姑娘主婢由莊門匆匆奔出。」

  方玫一怔道:「咳,福叔,你為什麼不叫住她們。」

  老管家道:「小的叫了,並且還追出莊去,只是她們的腳程太快,一眨眼就
走得沒有影子了。」

  方玫道:「奇怪,柳姊姊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進來。就算要走,也應該打
個招呼。」

  鍾家信眉峰一皺道:「她也許有急事吧,我也應該走了。」

  方玫道:「你也要走,去那兒。」

  鍾家信說道:「家父母一行寄居武當,我有點放心不下。」

  方玫瞧了一下天色道:「武當距離咱們這兒不遠,但天黑以前必定無法到達,
不如在莊上歇一晚,明天一早上道。」

  鍾家信道:「請原諒,方姑娘,只要一想到家父母,我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方玫道:「好吧,你一定要現在走,咱們只好聽你的了。小燕,快去收拾包
裹,咱們立刻起程。」

  鍾家信一怔道:「你也要去。」

  方玫撇撇嘴道:「我為什麼不去。」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笑道:「應該應該,人多一點彼此有個照應。」

  趙大娘道:「小姐,我呢。」

  方玫道:「我只帶小燕,你們都留下來看家。」

  趙大娘道:「小姐一向很少出門,老婆子有點放心不下。」

  方玫道:「咳,奶娘,你還將我當成小孩子,我那江南玉女的名號又不是撿
來的。」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笑道:「好一個江南玉女,果然名不虛傳。」

  方玫瞪了他一眼,再流目向鍾家信一瞥道:「這是江湖朋友開玩笑的,老哥
哥休要見笑。」

  趙大娘向郭子鍾家信抱拳一禮道:「我家小姐江湖閱歷不夠,今後還望公子
照顧一點。」

  鍾家信道:「在下的見識並不比方姑娘多,不過我會盡力照顧她的,好在歐
陽老哥哥是老江湖,大娘不必擔心。」

  此時小燕已經背著包裹出來,她將一把雁翎寶刀交給方玫,她自己的腰際則
纏著一條黑色軟鞭。

  方玫接過雁翎刀,再向陰風神魔歐陽天及鍾家信一瞥,說道:「兩位使用什
麼兵刃。」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老哥哥一向不用兵刃,你還是替小兄弟找一件趁手的
兵刃吧。」

  鍾家信道:「小弟習慣用劍,如果有現成的普通長劍,倒可借用一下。」

  方玫道:「小燕,快去將老爺書房掛的那柄劍取來。」

  小燕應聲奔去,迅即取來一柄套著布套的長劍。鍾家信並未打開瞧看,只是
向老管家、趙大娘雙拳一抱,逕自轉身向莊外急馳。

  他們這一陣馳行,眨眼就是二十多里,直待鍾家信放緩了速度,陰風神魔歐
陽天才追到他的身側,說道:「小兄弟,你要怎樣走法。」

  「怎樣走法,小弟不懂老哥哥的用意。」

  「咱們不是要上武當山嗎,上山的途徑很多,總得事先有個決定。」

  「小弟沒有上過武當,該怎麼走,老哥哥決定就是。」

  「上武當一般的走法,是由縣草店上山,咱們是在武當的南端,由草店上山
路就遠了。」

  「還有沒有比較近的。」

  「有,咱們由南巖上山,至少近兩天的途程,不過……」

  「怎麼,由南岸上山有困難。」

  「是的,南巖峻嶺插天,危崖處處,行走十分不易。」

  他語音甫落,鍾家信忽然「啊」了一聲,道:「老哥哥,有人帶路了,你瞧。」

  陰風神魔歐陽天與方玫同時向前面一瞧,果然發現十幾條人影,正兔起鶻落
的向南岸奔去,方玫道:「大哥,這些人不是道士,而且個個功力不凡。」

  鍾家信劍眉一挑道:「我想起來了,這些人可能是我的仇家。」

  方玫道:「相隔如此之遠,你怎能這麼肯定。」

  鍾家信道:「我聽二哥說過他們的服色,是男黑女白,咱們雖然瞧不見他們
的長相,但黑白二色一望而知。」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據老哥哥所知,當今武林各派,還沒有男黑女白這等
服式的,他們究竟是什麼門派。」

  鍾家信道:「聽說他們來自西南,至於是什麼門派,好像叫什麼金蜈門。」

  陰風神魔歐陽天長長一吁道:「如此說來,中原武林又要遭到一次空前的浩
劫了。」

  方玫愕然道:「老哥哥,你該不是危言聳聽吧,中原武林人材輩出,豈會懼
怕異端邪教。」

  陰風神魔歐陽天搖一搖頭道:「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是不知道他們
的厲害。」

  方玫道:「說嘛,老哥哥,他們究竟有些什麼厲害之處。」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四十年前,西南一個詭異的門派進軍中原,他們以橫
掃千軍之勢,連敗中原七大門派,不僅在江湖上造成極大的震撼,也使中原武林
幾乎一蹶不振,如非《露寶真經》傳人聯合出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方玫「啊」了一聲道:「是他們,我聽爹說過,他們的兵刃是冷魂飛星,還
會放蘊有奇毒的金色蜈蚣傷人。據爹說,當時參與的人,先父母乃冷曉梅老前輩
的傳人,此外還有泥凡道人的師專一瓢生,太上老人一股是天龍叟楊百量。至於
斷魂一劍一派,好像是大慈城主。雖然事隔數十年,武林中仍然談蜈色變。」

  鍾家信道:「冷魂飛星是什麼。」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冷魂飛星是一種星形的利器,連接一條兩丈長短的細
繩,飛星出手,只能瞧到一絲銀光,星形利器便已擊中敵對者的重要穴道,當真
是招無虛發,狠毒無比。」

  方玫道:「大哥,你家怎會惹他上他們的。」

  鍾家信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一代的恩怨。不過,如以近因來說,是
我伸手管了樁閒事。」

  顯然,他是不顧後果的將乃祖殲滅北斗七星會的事說出來,不過,他緊接著
將義救程如萍及九翼手邵斌的事扼要的敘述了一遍。他們口中雖在交談,腳下可
沒有半點放鬆,經過三個時辰的追逐,南巖已經呈現在眼前了。

  此地層巒疊嶂,溝壑無盡,放眼望去,但見山峰如海浪,聳立於煙霧迷濛之
中,我國山川的雄偉,真個壯麗已極。領先急馳的陰風神魔歐陽天忽然腳下一收,
說道:「小兄弟,天色已近黃昏,咱們是不是還要追下去。」

  鍾家信道:「當然要追,如果他們是乘夜偷襲武當,咱們正好打個接應。」

  陰風神魔道:「要追可以,但有點我必須說個明白。」

  鍾家信道:「老哥哥請說。」

  陰風神魔道:「第一,入夜以後視線不明,加上山高林密,只怕很難找到他
們。其次是金蜈門下個個武功高強,不只是冷魂飛星疾逾閃電,令人防不勝防,
他們的毒蜈蚣尤其可怕,只要被咬上一口,大好生命就算擱在這裡了。」

  鍾家信沉思片刻後道:「老哥哥說的是,我看這樣吧,咱們原意並非要跟什
麼人動武,只是不放心家父母而已,因此小弟想一個人先上山。」

  「不,大哥,我不許你一個人上山。」鍾家信的話還未說完,就有人提出反
對,語音急促而銳,連樹林的鳥兒也被驚得飛了起來。

  是誰這麼激動,語氣又是如此的蠻橫。這自然是方玫了,除了她,這一行四
人之中還有誰叫他大哥。

  鍾家信聞言一呆,陰風神魔歐陽天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對,不許他一
個人上山,再說我只是說明對方的情況,他竟然將咱們當作外人,所以也該罰。」

  陰風神魔歐陽天如此一來,方姑娘那玫瑰般的臉蛋,立即映上一抹紅暈,目
光向鍾家信投下一瞥,螓首同時垂了下去。

  鍾家信長長一吁道:「老哥哥不要誤會,小弟只是想先找到家父母,一個人
行動比較方便一些。」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隨便你怎麼說,你想乃掉咱們是辦不到的,如果李靖
甩掉紅拂,那還叫什麼風塵三友。」

  這是一個好譬喻,他將他們三人以風塵三俠自居,雖然只是一個笑話,卻也
恰到好處。鍾家信不說話了,方玫在那兒拈衣弄帶,粉頰上帶著幾分喜悅。惟一
沒有參加辯論的是小燕,因為她是下人,不敢隨便插嘴,現在辯論宣告終止,她
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方玫螓首一抬,瞪她一眼,道:「死丫頭,有什麼好笑的。」

  小燕道:「沒、什麼,小婢只是覺得咱們這半天滴水未沾,大家應該餓了,
無論要做什麼,總要吃點乾糧歇息一下再說。」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這話不錯,人是鐵,飯是鋼,不填飽肚皮那有力氣爬
山。」

  方玫向鍾家信瞥了一眼道:「大哥,你說呢。」

  鍾家信投目天際,向逐漸消失的晚霞投下一瞥道:「好吧,咱們吃快一點。」

  燕丫頭十分可人,立即取出水壺、乾糧,分給鍾家信等食用,並未耽擱多少
時間,他們就直趨南巖。

  武當,是中國歷史上傳奇的山。山在湖北省西北角房縣與均縣之間,主峰海
拔約一六二十公尺。徐霞客嘗謂此山是山巒清秀,風景幽奇。

  此山為中國唯一以二朝之力所建設的宏大宮院觀閣的名山,武當最有名的金
頂寬廣二十餘公尺,上面有赤銅所鑄神殿三座,內供祖師像,因銅殿發光,故稱
金頂而名。其信心之誠,歎為觀止。

  武當山之所以留傳很廣,有兩大原因:其一,武當山為武當派祖師張三豐發
祥地,其武功與少林寺齊名,劍仙俠士之說,更予以神秘的渲染。其二,允敉之
變,這座名山是明朝建文太據與燕王鬧家事一幕慘劇。

  據傳,明洪武二十五年春,太子標游於長安,太祖擬立標長子允敉,時燕王
朱棣擁重兵於北京,惟慮允敉文弱,恐為所乘,乃於夢前賜以錦囊,為危急時之
用。

  允敉繼承大位,改元建文,惟軍國大事均決於燕王。帝側重臣屢思除燕王而
不得手,燕王終以清除帝側為名,兵下金陵,於為靖難之變。建文帝四年攻陷應
天,史載:宮中火起,建文不知所向,惠帝失蹤。後人推測建文於宮中起火時,
開錦囊乃錦衣僧帽,頓悟,化裝逃往武昌,轉往武當山。

  數年後,為永樂貞知,復進兵武當,建文要求其叔兒以佛事終其餘年,將留
三千御騎,實則軟禁。

  越數年,永樂復至,建文力戰不敵,墜崖而死。永樂為掩天下人耳目,乃稱
建文為玉皇轉世,因無意宮貴,乃於武當山修成正果,飛昇天堂。並將湖北西二
十餘府縣之精賦盡拔修觀建廟之用。按各種神話,分別建築各種宮院。志載開山
當時一共有八宮、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觀,延續長達一百四十里,其規模之
大,為中國各山之冠。

  鍾家信等一眾等登上南巖,天色已經入暮,好在半彎新月,正閃著朦朧的光
輝,視線雖是不太清朗,以身負上乘武功的人來說,並不妨礙他們的行動。

  陰風神魔歐陽天足跡遍天下,武當是道家聖地,他自然熟悉得很。他們由榔
梅祠至三天門,再經三瓊台至尹喜巖,這一路奇峰突兀,遠岫參差,景色之美,
簡直不可方物,可惜他們無心欣賞,時時都在戒備之中,美景當前,只得輕輕放
過。

  過尹喜巖是元君殿,然後繞行而上即達天柱頂。他們還未到達元君殿,就已
感到天風勁冽,高寒澈骨,尤以時值深夜,寒氣之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武
當山中當然沒有常人,但卻出現了一批樹人,而且還發生一連串駭人聽聞的怪事。

  樹會流血,樹會走路,它還會將一個武林高手殺死,你能說這不是一件怪事。

  最先碰到樹人的是金蜈門,他們走在鍾家信一行的前間,自然要首當其衝。

  也許是合當有事吧,這般人不遲不早,不前不後,偏偏就在遍佈樹人的叢林
之中停了下來。他們的領隊是一個白衣女郎,由於她面蒙輕紗,瞧不出年歲的大
小,若由身形推測,柳腰豐臂,婀娜多姿,可能是一位姿色迷人的妙齡女郎。

  對這班突襲隊伍,她具有極高的權力,在一聲「停止,歇息」的命令之下,
他們立即停止前進,然後她吩咐道:「各位調息一下,半個時辰之後咱們繼續上
路。」

  對一個長途跋涉者來說,半個時辰是一個短暫而寶貴的時間,他們不願浪費,
默默的散了去開去。

  對於那個領隊女郎金娃來說,春霄一刻值千金。這白衣女郎姓金,名叫霏霏,
乃是淫魔牡丹居士的愛徒,心計武功,這連房中術皆已盡得淫魔的真傳。牡丹居
士死後,金霏霏就暗中吸取了牡丹居士的舊部,同時也收攬了黑道中人物,準備
自成一派。

  在三年前,金霏霏在偶然的機會中遇見了金蜈門門主駱孤帆,乾柴烈火,一
拍即合。其實,是金霏霏對駱孤帆的勾引,目的不是看中了駱孤帆這個人,而是
看中了他那實力雄厚的金蜈門,想取而代之。而駱孤帆是看中這個人,想收為己
用,並想接收她的部屬。

  這於,金霏霏特別請了駱孤帆吃飯,居然告訴駱孤帆是想另主門戶,駱孤帆
讚許的說道:「對,你這想法很好,人就要有理想,有抱負,金蜈門上自我駱孤
帆,下至每一個門人,都將為你的後盾。」

  這幾句話對金霏霏最是管用,金霏霏聽得眉開眼笑的說道:「那太好了,這
事就全仗駱大哥了,小妹沒齒不忘。」

  豈知金霏霏這一笑,在駱孤帆看來卻是百媚橫生,簡直到達傾國傾城的地步。

  須知駱孤帆這種年紀的男人,他所喜歡的女人並非是什麼青春少女,而是這
種成熟又懂得風情的女人。誰知就在這時,他已感出有些不大對勁,體內像有一
把火在開始燃燒,而且火勢漸漸向小腹下集中,燒得他那肉棒很快便變成一條又
大又粗的火鑽,不由把褲子撐起了老高。

  本來彼此話已說得差不多了,他也該起身告辭了,這一來卻使他根本不好意
思站起來,連坐在那裡都必須彎下腰去。他萬萬沒料到,竟是金霏霏主動在飯菜
中下了媚藥。其實以駱孤帆這種殺手出道的人物來說,怎麼會中了道兒呢,這做
叫作色不迷人人自迷嘛。

  此刻,金霏霏見駱孤帆一面彎腰,一面咬牙裂嘴,但她故意水仙不開花,裝
蒜,顯得驚訝的神情說道:「駱大哥,您是怎麼啦,好像不舒服的模樣。」

  駱孤帆老奸巨滑,當然明白著了道兒,但又難以啟齒,只好強忍直行而上的
慾火,雙頰抽搐的道:「不曉得怎麼搞的,肚子有點不舒服。」

  「是不是飯菜不乾淨,這菜館真可惡,非找他理論不可,給他一點教訓。」

  「老夫記得飯菜中並沒有什麼不乾淨的地方。」

  「據小妹所知,有很多食物是相剋的,說不定駱大哥吃了什麼東西,就是吃
了相剋的東西會不會有這種感覺。駱大哥,你有什麼感覺。」

  「這個,老夫很難啟齒的。」

  「這有什麼說不出口的。」

  「的確羞於出口呢。」這時駱孤帆的肉棒真個是孤舟揚帆了,他捂著小腹道:
「我該回客棧了。」

  「回去,那你的肚子痛怎麼辦呢。」

  「就由它了,回到客棧找個醫生看看,就會沒事的。」

  「駱大哥,不如到小妹房間躺會兒怎麼樣。」

  「那怎麼好意思呢。」

  「駱大哥,你怎麼見外起來啦,小妹今後仰仗之處甚多,都是自家人了,還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而且由小妹親自照顧也比較安心。」

  「可是到你的房裡,總不太好吧。」

  「駱大哥,你越說越見外了,你未娶我未嫁,咱們都是武林中人,講求的是
灑脫,這有什麼好顧忌的。」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到你房中去躺躺。」但他因為肉棒撐得太高,無
法直起腰來,只好趁對方不注意之際,偷偷的迅速把那根肉棒扳到大腿中間夾起,
然後小心的站了起來。

  金霏霏為了表示慇勤和體貼,連忙上前扶起。駱孤帆不敢走快,以免那肉棒
滑出腿外,只能兩腿夾緊,一點一點的向前挪步。其實,這些金霏霏早以河豚吞
燈,肚明雪亮,但仍然故意問道:「駱大哥,你好像連走起路來都很吃力一樣。」

  豈知他這一開口分神,那肉棒竟然真的溜出腿外,把褲子撐得「砰」的一聲
響。他連忙一咧嘴,急急彎下腰去,偷偷地抓起來又塞進兩條大腿中間去。當然,
這情形瞞不過金霏霏,只是她故意裝著沒有看見。

  進入臥房,駱孤帆眼睛一亮。金霏霏的臥房他實在沒有料到,佈置得竟是如
此春光旖旎,一個平常人踏入也難免會心猿意馬,何況駱孤帆此刻已在媚藥的強
烈催情下。在這剎那,駱孤帆真恨不得一把摟住金霏霏壓倒在床上,即刻行雲布
雨,共赴巫山。但卻自持一門之主,還是強忍著。

  金霏霏把他扶上床,他本想以俯臥或側臥姿勢把肉棒壓在身下,以免醜態畢
露,但金霏霏卻偏偏扶著他仰面躺下。這樣一來,駱孤帆仍必須把兩腿緊夾住,
雖然躺在那裡,仍是標準的立正姿勢,操場上的基本動作是可打個滿分的。

  「駱大哥,既然是肚子痛,四肢就都鬆散一下,您幹嘛把兩腿夾得那麼緊。」

  「老夫正在用力,唯有這樣才會覺得舒服些。」

  「不對吧,這樣怎能舒服得起來嘛。」

  「老夫所習武與一般武者不同,兩腿夾緊正是運功緊要關頭。」那知,他說
話時兩腿稍微一鬆,那肉棒卻趁機勝的一勝蹦了出來。這一蹦不打緊,那褲子立
即豎起了遮陽傘。

  金霏霏裝得真夠絕,立即尖叫一聲道:「駱大哥,這時候你還玩什麼魔術,
你褲子裡怎才裝了個彈簧錘。」

  駱孤帆不能再裝了,其實他早已被媚藥催得慾火焚身,順手一拉,就把金霏
霏掀翻在床上,開始撕扯金霏霏的衣服。

  「駱大哥,你想幹什麼。」

  駱孤帆氣喘如牛的說道:「霏霏,老夫實在不能不說了,我可能是誤服了春
藥,下身燒得實在受不了了,若再不解決,只怕……」

  說話時,他繼續撕扯著金霏霏的衣服,而霏霏卻故意做作嚷嚷道:「駱大哥,
不可以,我出去替您找個女人來。」

  駱孤帆那能聽得進去,三下五除二,已把金霏霏撕扯得一絲不掛,然後自己
也剝個精光。立即,一個猛虎擒羊撲了上去。他那大肉棒實在太大,雖已對正目
標,但開採得非常辛苦,就像考生擠窄門一樣。

  金霏霏雖是淫娃,但因事前未能調情,忽然碰上大肉棒,以致蓬門未開就遭
大軍壓境,就顯得難以適應,不由「哎唷」了好幾聲:「駱大哥,你輕一點,小
妹適應不了啦。」

  駱孤帆只得放慢了行軍速度,命令大軍暫時在城門遊巡。金霏霏依然「哎唷」

  連聲的叫道:「駱大哥,您今年高壽呀。」

  駱孤帆一面挺動一面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的年紀至少也該七十歲了吧,怎麼竟比小伙子還厲害百倍。」

  「這是天生的,不可強求,直到臨死,也不會變質的,哈哈……」說完,磨
蹭了幾下,接著便由淺入深,開始發動了攻勢。

  金霏霏經過這一陣調情,油田已開始潤滑了不少,她一面體會這肉棒帶來的
刺激,一面還居然旋轉起臀部迎合著。

  不大一會兒工夫,駱孤帆終於長驅直入,攻到了底。接著,油田里發出異聲,
像夏天裡的養著青蛙一樣。

  在駱孤帆不停的行刺下,金霏霏也跟著浪聲不絕,雙手緊緊摟住駱孤帆的腰,
並照樣挺臀相迎。現在,金霏霏雖不是他鄉遇故知,卻是名符其實的金榜題名時。

  在駱孤帆的一陣猛攻之下,終於瘧疾復發,渾身發抖。最後是黃河決口,油
田盡成澤國。

  駱孤帆只見對方已經潰不成軍,而自己尚未交貨,不由心頭大急。他明白,
若想散盡體內的媚藥之毒,不交貨是不成的,尚若現在收了兵,等於功虧一簣。

  「霏霏,你怎麼樣啦。」

  「駱大哥,小妹不行啦。」

  「可是我不能停止啊,必須讓它出來,這樣才能散盡體內的媚毒。」

  「可不可以讓小妹休息一下再來。」

  「不行,我不能休息,一體息那藥必保會重返體內,那就麻煩大啦。」

  金霏霏一咬牙道:「好吧,駱大哥只管插吧。」

  「老夫也擔心怕你受不了啦。」

  「小妹只好人情送到底啦,即便拼著一死,也要替駱大哥排去體內的媚毒。」

  「霏霏,你注意啦,老夫的第二次攻擊又要發動了。」駱孤帆說幹就幹,絕
不拖泥帶水,立即展開第二波攻擊行動。

  金霏霏真的這樣潰不成軍了嗎,其實這是她的手法,欲擒故縱,做出這種犧
牲小我的伎倆。女人就是這一點厲害,從歡樂的高峰滑落跌下之後,很快的就可
以在不知不覺中又還陽,這就是女人能夠征服男人的地方。而男人就不行了,一
旦從歡樂的高峰上滑落跌下之後,立刻就會像一條死蛇,一蹶不振,原形畢露。

  駱孤帆連插了幾百下,終於從淋漓酣暢的歡樂高峰上滑落下來,完全了重大
責任。

  這時金霏霏死去活來,似乎整個人都癱軟了,躺在床上狂喘噓噓,放肆的狂
擺嘶吼。眉梢眼角兒,那一股比酒更濃的春情仍然散不掉,化不開。

  駱孤帆頓時萌生惜香憐玉之心,翻身下馬,低頭望望自己的肉棒。這傢伙真
是神奇無比,剛才還威武昂揚像巨無霸似的,此刻一下縮得很似一根死蛇。他拉
起被子先把金霏霏的身子蓋上,然後匆匆地穿好衣服便想要下床。

  卻聽金霏霏有氣無力的叫道:「駱大哥,你要到哪裡去。」

  駱孤帆拱拱手道:「霏霏,感謝你捨身相助,大恩大德駱孤帆永記肺腑,沒
齒難忘。」

  金霏霏忽然掙扎著坐起身來,一把拉住駱孤帆道:「駱大哥,你就這樣走了
麼。」

  駱孤帆被問得吃了一驚道:「霏霏,你是想借此威脅我嗎。」

  金霏霏斜眼睨了駱孤帆一眼,說道:「駱大哥,你誤會了,老虎拉車,小妹
那敢啦。」

  「那你是什麼意思。」

  「小妹雖然名聲不好,但並非人盡可夫,現在已經給你了,希望駱大哥別忘
記小妹就好。」

  「霏霏,你真想跟我繼續來往嗎。」

  「駱大哥是不是嫌棄我。」

  「怎麼會呢,我這是喜從天降,做夢也沒想到你會對我這麼好,這不是做夢
吧。」

  「當然不是做夢,駱大哥,今日的事小妹永遠不會忘記,實對你說,小妹從
來沒有這樣痛快過。」

  「霏霏,既然你肯答應,以後咱們就……」

  「以後咱們就合作,小妹從今天起也就是金蜈門的人了。」

  這次以後,他們果然合作了,金霏霏作了駱孤帆的情婦,居然以門主夫人自
居。此次行動,由金霏霏作主,對付的自然就是武當派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8 編輯 ]
2014-8-22 0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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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陰風神魔歐陽天足跡遍天下,武當是道家聖地,他自然熟悉得很。他們由榔
梅祠至三天門,再經三瓊台至尹喜巖,這一路奇峰突兀,遠岫參差,景色之美,
簡直不可方物,可惜他們無心欣賞,時時都在戒備之中,美景當前,只得輕輕放
過。

  夜深人靜,萬物皆寂,何況又在人跡罕至的深山,按說是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的。當然,他們也不會打擾別人,這兒除了草木沙石,連一支螞蟻都很難找到。

  不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尤以深山大澤之中,往往會發生令人想不到的怪事,
可能是金蜈門流年不利吧,一種駭人聽聞的怪事,今晚就被他們遇上了。

  他們之中有一個年約三旬的彪形大漢名叫褚傅新,是金蜈門黑衣隊中的傑出
人物。此人功力頗高,但性偏激,只要一言不合,出手必然傷人,自從金蜈門踏
入中原以來,傷在他手下的黑白兩道高手,已有十餘之多。現在有半個時辰的歇
息時間,他卻不願跟大伙擠在一塊,因而轉身移步,獨自向樹林之中走去。

  也許這幾天他沒有殺人,所以性情變得十分粗暴,他手中掄著一枚冷魂飛星,
伸縮吞吐之間,不斷的向鄰近的樹木飛射。沒有人殺,殺樹,未嘗不是一種發洩,
雖然樹木不會呼痛,那飛星著樹的奪奪之聲,聽來倒是有些過癮。

  樹木不會呼痛,會呼痛的樹木必然是一個怪物。世間的怪物畢竟不多,除非
特別倒楣,多半不會碰到它們。也許褚傅新楣運當頭,別人遇不到的怪事,竟然
被他遇上了。

  他傷過不少樹,也殺過不少人,這回當飛星擲出之後,他竟然心頭一懍。像
他這種人是不會害怕的,在他來說,殺人是樂事,傷幾棵樹又算得了什麼。只不
過他擊中的那棵矮樹,竟然是一個怪物,飛星擲出,矮樹應手發出一聲悶哼。這
實在是一件前所未見的奇事,樹木居然會發出人類一樣的聲音,就算他膽大如斗,
也不能不為之大感震駭。畢竟他是一個煞星,所以有些不太信邪,右臂一振將飛
星收了回來,腳下一挪,向那棵矮樹逼了過去。

  現在的月色並不清朗,樹林更是一片迷濛,由於他目光銳利,仍能瞧出樹幹
之上有一縷身絲滲出,他懍然了,無論他的功力多高,也不能與山精木客為敵。

  於是,他想走,及早脫離險地,應該是明智的選擇,但他剛剛擰轉身形,左
右脅門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他就什麼不知道了。

  他是惡人,是煞星,這種收場是必然的,正應了那句瓦罐不離井口破,但是
他臨死那聲尖銳的慘嚎,難免會將他的同伴引來。

  適才矮樹的悶哼,金蜈門已經有人聽到,這聲慘嚎聲聞數里,他們一行人自
然會聞聲而來。他們找到了慘死的褚傅新,卻找不到殺他的敵人,但晚風呼嘯,
草木皆兵,令人有一股肅殺的感覺。不管怎樣,金蜈門的人不能白死,他們必須
找出這個暗中下手的敵人,在領隊指派之下他們分開了,由三面展開搜索。

  這是一個極端詭異,恐怖絕倫的森林,他們沒有找到一個敵人,但金蜈門下
卻在不斷發出慘呼,敵人幾乎是來無影,去無聲,他們三路人馬全都受到慘痛的
打擊。

  這種扣人心弦的聲浪,鍾家信一行也聽到了,因為他們正緊跟在金蜈門的身
後。

  「小姐,這是什麼在叫,好怕人。」

  「別怕,小燕,咱們跟著鍾公子有什麼好怕的。」這是方玫主婢一段簡短的
交談,由語意之中,可以聽出她們對鍾家信是如何的信賴。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笑道:「小妹子,這你就弄錯了,要是行俠江湖,扶
危濟困,或是跟當今豪俠爭一日之長短,你們跟著小兄弟一定不會吃虧,不過,
嘿嘿,現在咱們是置身於深山密林之中,所遇到的不是鬼物便是妖魔。」

  方玫尖叫一聲道:「老哥哥,你別嚇我。」

  陰風神魔歐陽天微微一笑道:「老哥哥怎會嚇你,只是向你說明實情罷了,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要不要聽。」

  方玫櫻唇一撇道:「你說吧,我才不怕呢。」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所謂山精木客,妖魔鬼怪,也只是傳說而已,舉世之
中有幾個當真看到?一般江湖術士,左道旁門,多半利用人們心理上的弱點,妖
言惑眾,故弄玄虛,使鬼魔邪惡的傳說,在民間造成極大的震撼。」

  鍾家信道:「老哥哥說的不錯,很多事都是庸人自擾。」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但有一些江湖門派,專門裝神弄鬼,那些陰險狡詐的
門道,令人防不勝防。」

  方玫道:「我明白了,老哥哥是說郭大哥江湖閱歷不足,碰到今晚的景況,
只有你才能保護咱們。」

  陰風神魔歐陽天哈哈一笑道:「小妹言重了,那保護二字老哥哥可不敢當,
只不過一般宵小的障眼法兒,很難逃過老哥哥的一雙老眼,到時候可以從旁提醒
一二罷了。」

  方玫道:「這話倒是不錯,請老哥哥帶頭。」

  經過一陣急馳,他們走近了那片森林,一片恐怖的景象立即呈現於他們的眼
前。地上躺著參遭橫死的金蜈門下,卻瞧不出一點打鬥的痕跡,好像死者突然遭
到意外,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抵抗。再往前走,遺屍逐漸增多,打鬥的痕跡也隨處
可見,只是除了金蜈門下,找不出敵對者的屍體。

  陰風神魔歐陽天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行動也顯得十分慎重,最後停下腳步
道:「小兄弟,咱們只怕遇到一群十分可怕的敵人。」

  鍾家信道:「老哥哥知道他們是誰嗎。」

  陰風神魔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可能是神樹門。」

  方玫一怔道:「神樹門,這是怎樣一個門派。」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一個門派,甚至整個江湖知
道有這麼一個門派的也為數不多。」

  方玫道:「老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陰風神魔沉思有頃,似是在回憶一段往事,良久始道:「十年以前,我偶游
雲貴邊區,在一個名叫河塘鋪的山鎮附近,就遇到幾名樹人,那一次我幾乎栽在
他們的手裡。」

  方玫道:「什麼叫樹人。」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他們戴著頭罩,穿著圓桶似的長袍,全身的顏色與樹
干一般無二,乍眼瞧去,必然以為他是一截樹椿,所以當地的民眾稱他們為樹人。」

  說著頓了一頓,接道:「他們使用像樹枝的鋼叉,招式怪異,來去如風,還
會射出毒煙,令人防不勝防。」

  鍾家信道:「憑武功,咱們多少總還可以應付,如果他們再抽冷子射出毒煙,
這的確是一樁麻煩。」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他們的毒煙帶著深灰色,如非視線不明的夜晚,倒還
容易辨認,最要注意的是與這般人對敵之際,必然搶佔上風,如若他們射出了毒
煙而又閃避不及,那就該迅速倒向地面,以最低的姿態,對敵人的下盤作凶悍的
攻擊。」

  方玫道:「為什麼要倒向地面。」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毒煙較空氣為輕,一經射出,立即向空中飄升,貼身
地面是躲避毒煙的一種方法。」

  鍾家信一歎道:「世事洞明皆學問,闖江湖果然不是單憑武功就能行得通的。」

  他們邊走邊談,此時已經進入叢林的中心地帶了,陰風神魔歐陽天忽然腳下
窒,急道:「小心。」

  其實不必他出聲警告,走在他身後的鍾家信等已經十分明白,因為前面一片
林空之帶正擺著十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那股血腥之氣,令人觸鼻欲嘔。橫存林
空的屍體之中,有金蜈門下,也有樹人,如果將雙方的遺屍作一比較,樹人比金
蜈門還多出三具。

  鍾家信眉峰一皺,道:「老哥哥,由此地凌亂的情形瞧看,適才的搏殺可能
相當劇烈,令人不解的是,樹人似乎落了下風。」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那是必然的,金蜈凌空飛舞,威力何等的驚人。他們
的冷魂飛星,也是武林公認最為犀利的外門兵刃,神樹門只不過……」他語音未
落,忽然「哼」了一聲道:「兔崽子,果然來了。」

  鍾家信道:「老哥哥,你猜他們是那方面的。」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金蜈門人數不多,經過幾場拚鬥,所剩已是寥寥無幾
了,我想來人必然是神樹門的。」

  鍾家信道:「神樹門跟咱們並無過節,那就不必結這個仇家了,咱們由樹上
走。」

  陰風神魔道了一聲「好」,彈身躍起,一飛沖天,身形穿林而上,在樹梢停
了下來,待鍾家信等先後到達,他用於指了一下方向,然後以風馳電掣之勢向南
巖急撲,待登上巖頂,已是天色大明了。

  南巖的名勝有太子困龍床、大金錢、大金鐘、五百靈官、井露井、梳妝台、
飛身巖、龍頭香等,都是引人人勝的好去處。身入靈山,眼觀勝景,鍾家信雖然
急於找到老父,腳下卻自然的慢了下來。他們在路上吃了兩次乾糧,傍晚時分趕
到了樹梅祠,此地只有半山,氣候便已不同,山風呼呼,寒氣襲人,使人有隆冬
將至之感。

  武當山高,每一段氣溫不同,故山中花木,入春殆備四時,初則桃李如錦,
綠蔭如幄,繼則紅葉黃花,老梅殘雪,變化之大,令人如歷四季。在榔梅祠,他
們找道人借宿,然後詢問鍾氏一門的近況。

  被問的是一個約莫四旬的道長,他雙目精光一閃,道:「施主是什麼人,跟
鍾家有什麼關係。」

  鍾家信道:「在下鍾家信,鍾國棟乃是家父。」

  道長道:「原來是鍾少俠,久仰,貧道聽說鍾氏一門曾經寄居敝山,但詳細
情形貧道並不瞭解,各位可以在此暫留一宿,明早貧道派人帶你們去見敝掌門,
一定有一個圓滿的答覆。」

  鍾家信道:「多謝道長。」

  待這位道人離去之後,陰風神魔忽然「哼」了一聲道:「這牛鼻子到底在搞
什麼鬼。」

  鍾家信一怔道:「老哥哥瞧出了什麼。」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此人目露精光,暗蘊殺機,言語口不應心,對咱們含
有頗深的敵意。」

  鍾家信道:「這就怪了,莫非本門子弟無意中開罪了他們。」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我看不會如此簡單,其中只怕另有蹊蹺。」

  方玫道:「老哥哥說的不錯,咱們倒是應該小心一些。」

  小燕撇撇嘴道:「就憑武當這些牛鼻子,哼,弄火了咱們就抄了他們的窩。」

  方玫瞪了她一眼道:「小燕,你在胡說些什麼。」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武當人材凋零,早巳今非昔比,該派不求振作,卻仍
以泰山北斗自居,該派長老金弘道長昔年勾結苗疆蠱女黎可秀之事揭穿之後,聲
譽更是一落千丈,他們仍不知閉門思過,給他們一點教訓應不為過。」

  鍾家信道:「反正明天要見到他們掌門了,到時候見機而行就是。」

  這一晚很平安的度過去了,翌晨由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道童引導,直向天
柱峰的絕頂奔去。

  在途中奔行半日,道童連吭出一聲都沒有,鍾家信原想跟他聊聊,就便探聽
一點金氏一門的訊息,人家既然心存敵意,他只好免開尊口了。

  道童無知,鍾家信不屑計較,但小燕卻不願就這麼便宜他。她解下腰際的軟
鞭,右臂一伸,勁貫鞭梢,同時一吐一帶,道童冷不防竟然摔了個狗吃屎。

  平白被人家摔倒,道童自然火冒三丈,他一蹶即起,雙手向腰間一叉道:
「是誰暗算道爺,有種的就站出來。」

  小燕把玩著她那條軟鞭,投目空際,瞧都不瞧道童一眼,但卻嘴角輕撇,冷
冷一哼,道:「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對女人,道童有一份緬腆,尤以像小燕如此年輕,而又美麗的女孩子,他更
覺得手足失措,良久,他才紅著脖子,掙出一句話來,說道:「你為什麼要摔我。」

  小燕道:「誰故意摔你了,我只是想舒展一下筋骨,不小心碰到你罷了,其
實摔一下平常得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小道童不再說什麼了,身形一轉,繼續向前面奔去。

  小燕奔上幾步,跟到道童的身後,道:「喂,我叫小燕,你的法號叫什麼。」

  道童道:「我叫瑞雲。」

  小燕道:「原來是瑞雲小道長,失敬,聽說你們武當有一種袖中劍很好玩的,
你學過嗎。」

  瑞雲道:「沒有,袖中劍要等幾年我才能學。」

  小燕道:「這麼說來,它必然是貴派最高深的劍術了。」

  瑞雲道:「不,敝派最高深的劍術是太極慧劍,可恨那本秘笈竟被人偷走了。」

  他說到別人偷走之時,竟然扭過頭來向鍾家信狠狠的瞪了一眼,好像在指著
和尚禿驢,那本太極慧劍秘笈的被偷,與鍾家信似乎頗有關連一般。

  鍾家信心頭一動道:「小道長,貴派的秘笈何時被偷,是什麼人偷的,貴派
可有眉目。」

  瑞雲道:「大前天晚上被偷,偷的人還留下一張借據。」

  鍾家信道:「會有這種事,那人是誰。」

  瑞雲道:「鍾家仁。」

  鍾家信愕然道:「是我三哥,不可能。」

  他語音甫落,但見人影嗖嗖,山石草木之間忽然湧出數十名道士來,其中一
名鬚髮皆白的老道「哼」了一聲,道:「鐵證如山,有什麼不可能的。」

  鍾家信道:「道長是……」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老牛鼻子是武當掌門的師叔,也是該派碩果僅存的青
銅長老。」

  鍾家信抱拳一禮道:「鍾家信參見前輩。」

  青銅長老「哼」了一聲道:「不必,只要你們交出本門的秘笈,咱們也不願
深究。」

  鍾家信道:「前輩這是強人所難了,咱們幾時拿走貴派的秘笈的。」

  青銅長老道:「我知道不是你,但不得不委屈你一下,帶走。」

  武當門下應聲奔出四人,他們的年齡不相上下,約莫在三十五至四十之間。

  這些人除了身著道裝,懷抱長劍,另一相同之處是目光銳利,氣定神閒,必
然都是武當門下的高手。

  鍾家信不願因一點誤會而導致軒然大波,於是迎著來人雙拳一抱,道:「各
位道長,這只是一個誤會,我三哥絕不會要貴派的劍笈的。」

  來人之中一名身材瘦長的道士冷哼一聲,道:「就憑你這句話。」

  鍾家信道:「不在下人微言輕,道長自然聽不進去,不過在下可以用行動來
做證明。」

  瘦長道士道:「哦,說下去,什麼行動。」

  鍾家信道:「本門天都九歸劍法,雖然算不得武林絕藝,但在下自信絕對不
會輸給太極慧劍的。」

  瘦長道士面色一沉,道:「你是要以劍術跟貧道分個高低。」

  鍾家信道:「是的,但不是道長一人,而是想向四位道長同時請教。」

  瘦長道士勃然大怒道:「好狂妄的小輩,你知道咱們是誰。」

  陰風神魔歐陽天接口道:「武當四大弟子,的確是幾個出色的人物,不過,
嘿嘿,碰到老夫的小兄弟,你們就不值一提了。」

  瘦長道士向陰風神魔歐陽天打量一眼道:「你是誰,竟……」

  陰風神魔歐陽天名震武林,只要走過江湖,沒有不認識他的,武當四大弟子
也是湖海聞人,瘦長道士居然不認識歐陽天,豈不是一件怪事。其實這不能怪他,
因為陰風神魔戴著一頂闊邊草帽,帽沿壓到眉際,遮著了半個面孔,自然不易認
得出來。

  經瘦長道士一問,他才將帽沿推高,現出一張陰森冷酷的,佈滿殺機的面貌。

  人的名,樹的影,當武當門下瞧出他就是名震黑白兩道的陰風神魔之後,禁
不住面色大變,底下要說的話也噎了回去。青銅長老雙拳一抱道:「原來是歐陽
大俠,久違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嘿嘿」一陣冷笑道:「別攀交情,老牛鼻子,咱們橋歸橋,
路歸路,有什麼話待小兄弟的事解決之後再說。」

  青銅長老「啊」了一聲道:「鍾小施主是歐陽大俠的小兄弟,貧道失敬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不錯,不過對付你們這些牛鼻子,還用不著老夫插手,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青銅長老精神一振道:「對不起,歐陽大俠,太極劍笈是敝派鎮山之寶,咱
們不惜任何代價,必須追它回來。丹書,你就向鍾小施主討教討教吧。」

  歐陽天雖然被人列為魔道,但一諾千金,言出必踐,是他的金字招牌,他說
不插手就不會插手,這是青銅長老精神一振的原因。

  丹書就是那位瘦長道士,也是武當四大弟子之首,此人一身功力,除了青銅
長老,在場的武當門下就數他修為最高,青銅叫他出戰是志在必得。雖然如此,
丹書依然不敢大意,陰風神魔能夠認鍾家信是他的小兄弟,這位丰姿優美的少年,
必非等閒之輩。於是他面色一整,將長劍往懷中一抱道:「貧道丹書請鍾少俠賜
教。

  對付像丹書這等人物,鍾家信本來無須用劍,舉手投足便可將對方收拾下來,
但為了展現天都九歸劍法並不輸於太極慧劍,他還是將方玫贈送的長劍取出。

  出鞘一道白光,勢如經天長虹,這是鍾家信長劍出鞘的氣勢,這一氣勢卻使
丹書及所有在場的武當門下神色一呆,因為他們瞧出它是名滿天下的白虹寶劍。

  白虹寶劍吹毛立斷,鋒利無比,是薤山雙奇的成名兵刃,除了他的後人或親
傳弟子,外人是無法獲得的。

  因此,丹書「哼」了一聲道:「施主原來是方大俠的傳人,失敬。」

  鍾家信道:「那你不打了。」

  丹書道:「方大俠俠名滿天下,貧道豈能不表示一點敬意,施主注意了。」

  語音甫落長劍倏飛,剎那之間,一連攻出五劍。太極慧劍果然不凡,這五劍
不只是一氣呵成,而且首尾相連,渾然一體,構成一幅綿密的劍幕,包圍著鍾家
信的全身,似乎他每一寸肌膚,都在劍鋒攻擊之下。

  方玫主婢大吃一驚,兩人一聲嬌叱,就待雙雙赴援。但她們的身形還未移動,
突見白虹耀眼,鬥場上響起一片折金斷鐵之聲,丹書的劍幕消失了,他踉蹌著連
退數步,在原地留下一些破銅爛鐵。

  顯然,丹書失敗了,兵刃被毀,衣裂肉現,鍾家信只是回敬了一招,武當四
大弟子之首竟然敗得如此之慘。

  在武當來說,這是一個驚人的意外,也是一項奇恥大辱,如是傳之江湖,武
當一派豈不要聲譽掃地。因而他們在一呆之後,尚未參戰的四大弟子之三便一起
揮劍急撲,其餘武當門下也紛紛亮出長劍,一場血濺名山的混戰,眼看難以避免。

  令人想不到的是青銅長老,他竟然以懸崖勒馬的心情,及時發出一聲叱喝:
「住手。」

  武當門下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鍾家信也願意息事寧人,攔住奔上來的方
玫主婢,這一仗暫時是打不起來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已經事無,因為雙方仍然
劍拔弩張,隨時都有再起惡鬥的可能。

  誰知青銅長老忽然長長一吁,道:「也許咱們當真錯了,各位請吧。」

  方玫道:「前輩是讓咱們走。」

  青銅長老道:「請恕敝派沒有接待,請。」

  鍾家信雙拳一抱道:「前輩高人的胸襟,果然不同凡俗,不過金氏一門忠厚
傳家,決不能容許任何一個害群之馬,貴派固然必須收回劍笈,晚輩也要查個明
白,如果前輩能夠將此事的前因後果見示,晚輩當感激不盡。」

  青銅長老略作沉吟道:「好吧,我告訴你,五天前的一個夜晚,貴門忽然舉
家離山,只留給敝派掌門一封謝函。」

  鍾家信道:「署名的是我三哥。」

  青銅長老道:「不,是令尊鍾大俠。」

  鍾家信道:「信上怎麼說。」

  青銅長老道:「很簡單,多謝招待及因急事不得不連夜離山。」

  方玫插嘴道:「後來你們發現劍笈失蹤,就懷疑是鍾家盜走了。」

  青銅長老道:「不是懷疑,是有鐵一般的證據。」

  方玫道:「什麼證據。」

  青銅長老道:「鍾家仁留下的一張紙條,說明借劍笈一年。」

  鍾家信道:「那張紙條呢。」

  青銅長老道:「敝掌門去追趕鍾大俠,紙條由他隨身帶走了。」

  鍾家信道:「他們去了何處。」

  青銅長老道:「西北。」

  鍾家信雙拳一抱道:「貴派失落劍笈之事,晚輩早晚會對貴派有一個交代,
告辭。」

  語音一落,轉身向西北放步急馳。

  待越過幾座山峰,方玫腳下一緊,奔到鍾家信的身側道:「大哥,西北地域
遼闊,差之毫釐就會失之千里,咱們究竟如何走法,應該先有一個打算。」

  鍾家信道:「我在武漢之時,聽說獲得《露寶真經》之人系逃往西北,當時
雲集武漢的各派高手,也相繼向西北趕去,不管我爹他們為什麼也去那兒,但西
北已經是群雄薈萃,山雨欲來的態勢是不會錯的,咱們只要往西北走,不怕找不
到他們。」

  陰風神魔歐陽天道:「好,咱們由竹溪入陝,然後北上,我想不待到達西安,
就會有點眉目的。」

  於是他們由草店轉往西北,經材山、竹溪之線,逕向陝西省境奔去。

  巴山主峰在陝西之南鄭,山脈迤邐入川,雄峙川東,廣大難盡,重慶的鵝頸
嶺就是巴山峰嶺之一。鵝頸嶺上的浮圖關,緊扼長江、嘉陵兩江,登關遙望,但
見江山盤紆,蒼鬱滿目,洵河有「振衣千仞岡,濯足萬里流」之概。

  關後「夜雨寺」之東,有一幢建築雄偉,型式古樸的房屋,四周古木環護,
洞壑幽深,景物之美,簡直不可方物。這幢房屋名叫「夜雨山莊」,莊主是一位
家財萬貫,但不求聞達的隱世高人。莊西有一道小溪,溪水清澈,游魚可數,加
上兩岸林木掩映,修竹參差,五柳先生的桃尖勝景也不過如此。

  此時正當晌午,目正當中,微風不揚,山林雖然清幽,仍有一份燥熱的感受,
忽然傳來一聲嬌嬌的聲音:「小姐,這兒天氣熱死人了,咱們歇一下可好。」

  「好吧。」

  說話的是一紅一綠兩名少女,她們沿溪而上,像是遊山玩水而來,也許她們
已經走過不少山路,神情上已有幾分慵懶的狀態。她們剛剛坐上一塊山石,綠衣
少女又「啊」了一聲道:「小姐,你瞧。」

  紅衣少女道:「瞧什麼。」

  綠衣少女道:「你瞧那小潭。」

  紅衣少女道:「小潭又怎樣。」

  綠衣少女道:「咱們這一身汗,咳,實在難受得很。」

  紅衣少女道:「你想到潭裡洗洗。」

  綠衣少女道:「好不好嘛,小姐。」

  紅衣少女道:「你瘋啦,小丫頭,青天白日,你不覺得害臊。」

  綠衣少女櫻唇一噘道:「這兒連鬼都沒有,有什麼好害臊的。」

  紅衣少女遲疑良久,再向四周打量了一陣,終於在綠衣少女相勸之下,同意
了清溪戲水,以消永夏。

  她是一個罕見的美人兒,芙蓉為神玉為骨,再配上那絕代風華,醉人的丰姿,
更增加了幾分俏麗。她更是一位天生尤物,無論是一顰一笑,或是舉手投足之間,
都會熱浪四射,媚態撩人。像她這樣一位美絕天人的姑娘,縱然是荊釵布裙,也
難掩那國色天香,如是羅襦盡解,怕不使天地失色。

  愛美是出自天性,所謂食色性也,一個具有七情六慾的正常男人,是無法抗
拒此等誘惑的。好在這兒是荒山密林,人跡罕至的所在,這雙裸體戲水的嬌娃,
還不致弄得天下大亂。

  這兩個美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桃花仙子柳桃兒和她的婢女小雯姑娘。白居易
詩曰:「春寒賜浴華清他,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此刻主婢清溪戲水,正是這一首詩的寫照。

  但當她們戲水不久,桃花仙子忽然面色一變。因為在她兩腿交叉之間衝來一
物,只震盪得她整個心神為之一蕩。

  「是魚兒麼。」她腦中閃電似的浮起這一想法,然而她整個身軀也隨著下體
這個衝擊之勢,變了姿勢,她站在潭中央。可是那尚不知名的東西,像是粘在她
下體上一樣,隨著她的身子,跟了過去。

  「不是魚,不是魚,一定不是魚。」桃花仙子馬上繼又生出這一感想,但究
竟是什麼呢,她不知道。但她在感覺上,已有了異樣。原來這時,在她兩股之間,
有一根硬棒棒的物體,隔著一層褻褲,正欲往她那神秘宮深入。

  「難道有鬼。」桃花仙子又想,因此也不由毛髮隨之悚然。她想呼叫,可是
在這荒山密林又有誰來救援,那麼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了,而失去了主張。她
原是一個很有自信,獨斷專權的女孩,但此刻卻是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因為,
那東西卻暗暗的給了她一種啟示,那便是無限的快感,令她整個的芳心都跟著沉
醉。

  自從和鍾家信好過那次以後,她就常常回味那欲仙欲死的情景。回首望去,
美婢小雯已不知游到什麼地方去了。因此,更勾起了她無限的遐思。恍如這一刻,
她己入了仙境,早把呼救求援的意念拋諸腦後,心裡癢酥酥的,任由那東西在她
的下體牴觸,磨蹭。

  雖然她已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她卻裝著不知。非但不去理睬,反而巴不得
它有更積極的動作。

  果然,那東西隔著褻褲,向內抵撞了一陣不得要領,便索性把她的褻褲拉了
下來。

  原來,水中潛伏著一個人,他正有計劃的向桃花仙子採取行動,這時桃花仙
子的一顆心,早就被他撞酥了,所以也就隨他。他把桃花仙子褻褲脫下之後,五
個手指,便如小蛇一般,向她那淺溝慢慢鑽去。

  初時,她還感到有些微疼痛,可是經過一陣拔弄扣挖,不但習以為常,反而
竟漸漸的捨不得那五個手指頭,不在裡面作樂了。

  「喔喔,美爽了,向裡搔呀,你是誰呀,哼嗯……」她挺起粉臀向前頂,可
惜在水中用不上力,五個手指雖然緊湊,就是搔不到她的深處,令她難熬以極。

  「用力啊,再用力啊,啊呀……」她竭力將兩腿張開,一邊五指易於向內深
入。

  這時,她幾乎兩腿半分彎,但她的癢處仍然沒有被搔著,不過,兩胯經過一
陣疼痛之後,競把她整個欲魔驅走,頓時清醒過來。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鍾家
信,這樣做她是不是對不起鍾家信的呢,想到這,她立即面如紅血,不知如何是
好。

  她想要盡速擺脫那在水底玩弄她的情操之人,但一想到褻褲仍在那人手中,
便不由又氣餒起來:「怎麼辦。」

  當她尚未想出對策,一條滑溜溜的身體已緊貼著她,冒出水面,她不敢正眼
相視。

  可是他卻不能就此饒了她,他是一個中年人,身如游魚,水波不揚,其水性
之佳,在當代武林之中,堪稱極為罕見。此人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雖是面無表
情,但是那無情的面頰,卻在不由自主的輕輕跳動,雙目放射奇光。顯示他內心
具有難以抑壓的激動。

  「姑娘,夠意思吧。」說完,嘿嘿一笑。

  這一笑,結合了萬千情緒,桃花仙子聽了,打心眼底直哆嗦:「請你……」

  「有什麼話,儘管說,用不著吞吞吐吐的。」

  桃花仙子想要拿回褻褲,但卻不好意思開口:「請你幫幫忙,還給我……」

  「什麼東西。」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桃花仙子知道自己若不直言道破,即不知要蘑菇到什麼時候,於是她紅著臉,
靦腆的道:「我的褻褲。」

  「噢,這個呀,要我還你很簡單,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成了。」

  「什麼事。」桃花仙子深怕對方提出刻薄的要求,不由心如鹿撞。

  「這個嘛,我知道你聽了之後,決不會反對,說不定還巴不得,我開口哪。」

  「究竟是什麼事嘛。」

  「當然是好事。」

  「好事……」

  「你答不答應。」

  「可是我還不知道,你所說的好事,是什麼哪。」

  那人哈哈一笑,只笑得桃花仙子心悸不已。那人笑過一陣之後,說道:「剛
才也許你痛快得飄飄欲仙,可是我這棍棒棒,卻還在大門口外立正的站著衛兵哩,
你看怎麼打發呢。」

  這一問題,桃花仙子怎能回答得出口,於是她默然無語。

  「你說呀。」他說著話,已劃到桃花仙子背後,伸出一隻手搭在她肩膀上,
又道:「難道你痛快了,就不顧我了麼。」

  這時候桃花仙子真是萬般自悔,不該貪圖一時消魂,落得這般尷尬。

  「你是不是不信,那麼你就摸摸看。」他抓起她的手,按在他硬棒棒的肉棒
上。桃花仙子有過一次經驗,在她腦海裡總以為男人的肉棒大小都是一樣的,此
刻真是令她作夢也沒想到這人的東西,似乎比鍾家信還要壯碩,她不禁想道:
「假若他這東西塞在我這裡邊。」

  一種奇異的感覺,撩起她的遐思,以致竟忘了她按在對方的肉棒上的手,是
該抽同來呢,還是繼續撫摸著。這時,她只一味的想。

  「這個硬棒棒的東西寨進去,是不是比鍾家信的更好受,還是痛苦。假若要
是痛苦,恐怕普天下的女人也會都是傻瓜,自討苦吃,那麼一定是更好受、更快
樂嘍。」她一邊想著,竟心不在意揉著對方的肉棒。

  「我沒有騙你吧。」

  那人突然說了一句,頓令桃花仙子倏然一驚,可是慾火這時已開始在她的內
心中燃燒。她情不自禁,無法按捺的點了點頭。但卻想不通,現在是在水中,怎
麼樣才可以替對方消了慾念,也替自己解決飢渴呢,於是她忍不住問道:「在水
裡行嗎。」

  「這有何不可,你的水性很強,泡上個把時辰決無問題。」

  「我怕。」

  「你怕什麼。」

  是的,她怕什麼呢。是怕別人瞧見,是怕對不起鍾家信,還是怕不夠消魂,
連自己都不知道。

  「假若你怕力量不夠,有我哪,就是在水中待上個一天半天也沒關係。別怕,
有我呢。」

  桃花仙子真想不到,對方竟然能有這般高強的水性,令她甚感驚異,於是,
忍不住向對方多看了一眼。

  這一看,真是令她大失所望,並且啼笑皆非。原來,對方不知在什麼時候,
戴上了一個特製的面具,似乎是一種潛水的工具,怪不得敢癩蛤蟆打哈欠,吹大
氣了。可是,桃花仙子這時,桃花仙子整個意念均被慾念所佔據,那有閒情追問
面具的功用,只聽她問道:「在水裡恐怕不行吧。」

  「好得很,不信你就試試,保證你稱心如意。同時還有個名堂,叫做鴛鴦戲
水。」

  「鴛鴦戲水。」桃花仙子第一次聽到這種名稱,所以竟情不由己的,也跟著
復誦一遍。其實桃花仙子早已心中發癢,口舌乾燥了,顯然她的欲之火且已達高
潮,若不撲滅,恐怕連她自己會立刻化成灰燼。聞言她迫不及待的說:「好嘛,
就試試看吧,不過,這樣做我一點也不懂。」

  「這還用老師教,只要你依著我的話就行了。不過,你可要沉住一口大氣,
否則,喝了水,那可就要糟糕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桃花仙子扳正,面向著
他,雖然兩個人齊肩之下,均在水中,可是,那底下兩個玩意卻已經開始彼此勾
搭了。

  終於,他那肉棒被寶蛤包住了。他再一用力,將她的粉臀往自己身上一扳,
那根棒棒的玩意就進入「水火同源」尋幽覽勝了。

  桃花仙子「啊」了一聲,便閉上了她的一雙眼睛:「是這樣嗎。」

  「是的,你很聰明,一學就會,孺子可教也。」

  「我,人家還是第一次,你還要取笑。」桃花仙子顫巍巍的說,用手去捶他
的胸脯,這樣一來竟忘了划水,身子不由往水中沉了下去。

  「這只不過是開始,高潮還在後頭呢。」

  桃花仙子已覺得自己胯下那空虛的洞洞,已被塞得滿滿的,結結實實的頂住
她的玉芯,就像頂住了她的口腔似的。就在這時,她已經感到滿足了,想不到對
方竟說這是開始,難道還有比這更痛快更痛快、更消魂的事情嗎。腦海電光石火
一閃,暗忖:「不錯,這的確只是開始,自己還沒有洩洪哩。」

  然而,她正在回昧與鍾家信肉搏時,自己洩身的那奇妙的新境界。

  但他未等桃花仙子回話,便扳著粉臀,開始動作起來。不一會兒,他把那根
長長的肉棒,霍地一下從油田抽回來,桃花仙子頓時高樓失足,忙不跌的緊緊保
住對方。就在她頓感空虛之際,他那油鑽又慢慢的塞了進來。可是半天也不見到
底,令她奇癢難耐,頓時令她又挺粉臀又挺腰。

  好不容易,那根油鑽才伸到了底,始恍若困身在沙漠中得不到一滴水,令她
感到無比的興奮。可惜這興奮和滿足,只不過是曇花一現,那根油鑽便又滑了出
來,令她迫不及待的拚命挺動粉臀直追。幸虧雷達網周密,沒有被它逃脫,很快
便捕捉到了,只滑到淺溝邊緣,便被她扳住對方的臀部,又送了進來。

  「用力噢,千萬不能離開我,我的好人噢,好人,親漢子。」她竭斯底裡的
呼叫,卻有不知道自己在叫什麼。

  「是的,我會用力,我要銷魂,也讓你享受痛快。」他像牛一樣的喘,可是
卻仍不停的努力工作,只見湛藍的潭面,隨著他倆的搖動,蕩起了一層層,一波
波白色的漣漪。

  「是的,我要銷魂,我要痛快,用力吧。」她的心已提到了口腔口,靈魂卻
隨著白雲飄渺。

  「哎喲,我完了,我要死了。」她渾身一陣抽搐,洩了,污染了潭水。然而,
尚未興奮的他,突然感到油鑽前面一熱,火爆的芯房,猶如加上了一滴油,工作
起來更是起勁。

  桃花仙子閉著眼,暗暗領略這種蛇行蟻走的滋味,究竟是癢呢,還是其他什
麼的,她實在說不出,但卻覺得無比的受用。那人越興奮,她越痛快,於是他的
速度急劇上升,直搗得桃花仙子心花亂顫。

  「我的心肝,我的寶貝,我的天,我都美爽了,你真的要把我爽爽麼,噢噢
……」

  那人想是痛快得顧不上搭理她,僅一味的埋頭苦幹,但口中卻發出急劇的氣
喘,好像是在拉風箱。他這時只感到熱和漲,唯一洩,才能稱快,所以,他不顧
一切的往裡頂撞,像是無頭的蒼蠅。那怕是撞翻了天,只要能把水龍頭撞開,讓
水流出來名酒在所不惜了。所以,這時他不管桃花仙子的死活,頂呀撞呀,足足
有千兒八百下,可是仍然無法把水龍頭撞開。

  桃花仙子幾乎被撞得直叫饒命,可惜,他像是聾了,什麼也沒有聽見,仍然
豁命似的往裡頂撞。

  「我的天,你還有完沒有,我又要死了。」她這是第二次登上雲霄飛車,而
這一次卻飛得比上一次還要高,因此,也更逍遙。這是她第二次洩洪,從這次以
後,她才真正的領略到了消魂的滋味,於是她又閉緊雙目,再慢慢咀嚼這個中美
妙的情景。

  這時她懷中的他,竟仍然工作得非常起勁。她用一隻手扳著他的背,另一隻
手輕輕的劃著水面,保持他兩人的重量於水平,以免下沉。

  他又竭力工作了頓飯光景,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豆大的汗珠也不住往下
滴,他才不耐煩的停止活動。

  「奇怪,怎麼搞的,為什麼出不來了呢。」

  「你很難過麼。」桃花仙子關心的問。

  那人沉思良久,忽地吁出一口長氣,道:「姑娘,請到夜雨山莊作客,以續
我倆之未完……」

  「夜雨山莊,是那個夜雨山莊。」

  「天下雖大,以夜雨為名的山莊不多。」

  桃花仙子驀地一驚,說道:「莫非是寒山多夜雨,天下第一莊的夜雨山莊。」

  「不敢,這只是江湖朋友的抬愛,希望姑娘不要見笑才好。」

  桃花仙子凝視了他一會,才道:「你是誰,夜雨山莊的莊主會歡迎我主婢嗎。」

  「老夫公冶冠,正是夜雨山莊的主人。」

  「你就是夜雨山莊的主人,聽說……」

  公冶冠尷尬的一笑道:「聽說老夫不近人情,目無餘子,其實江湖傳言豈可
盡信。」說著語音頓了一頓,接道:「走吧,兩位姑娘,敝莊離此不遠,老夫帶
路。」


               第二十九章

  夜雨山莊閉關自守,不入江湖,但近百年來,它卻屹立如山,在武林中佔有
極重的份量。這是由於夜雨莊主公冶冠是不老書生呂池的傳人,不老書生當年與
靈空神尼、浮萍子共為武林所稱道的儒、釋、道三尊,後來因為神尼廣研《露寶
真經》,並收了太上老人、遵世一狂、斷劍追魂三位門徒才聲名躁起,而不老書
生和浮萍子卻被人遺忘了。

  雖然他不入江湖,不管武林是非,但人的名,樹的影,西南一帶的武林同道
對他仍然敬畏有加,只要提及夜雨山莊,都會打從心底裡升起一股敬意。這固然
是「寒山多夜雨,天下第一家」的名頭嚇人,更重要的是夜雨山莊的武功令人莫
測高深,只要他們插手江湖是非,隨便派一個人出來,都會使是非迎刃而解。也
許由於這些原因吧,夜雨山莊的人全都生性冷醒,目無餘子,在江湖道上,他們
的口碑並不算好。

  但桃花仙子主婢卻獨蒙青睞,被莊主公冶冠殷殷奉請,禮為上賓,這豈不是
一椿異數。

  夜雨山莊共有五進,再加上東西配院,當得是鱗次櫛比,氣象巍然。黑石山
天生險惡,十二條盤旋彎曲的拐道,經過人工修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概。

  莊裡的成員也不算少,伺候桃花仙子主婢的就有男女八名之多,不過她們並
不感到滿意,由這雙主婢的對話,就可瞧出一點端倪。

  「小姐,咱們不該來的。」

  「怎麼啦,小雯,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

  「不是我不高興,難道小姐瞧不出來。這兒,咳,叫我怎麼說呢。」

  「我知道了,小雯,可是你別忘了咱們是做什麼來的。」

  「我就是弄不懂,小姐為什麼這樣痛恨鍾公子,一定要他家破人亡。」

  「哼,我全心全意的愛他,還冒險救他的生命,他卻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
人。」

  「那就算了,憑小姐的姿色,還怕找不到一個如意郎君。」

  「不,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為了爭這口氣,我非毀掉他不可。」

  「這個咳,其實他們並沒有什麼,小姐只是多心而已。」

  「多心,哼,你可知道薤山雙奇的獨門內功心法是什麼。?」

  「小婢不知道。」

  「和合神氣,你還說我是多心麼。」

  「和合神氣,那必然是一種十分奇怪的心法了,怎麼,這種內功心法會跟鐘。
公子變心有關。」

  「自然有關了,你知道和合神氣是怎樣練的。」

  「小姐沒說,小婢那會知道。」

  「算了,說起來令人心煩,我有些口渴,給我倒杯茶來。」

  丫鬟小雯倒茶來了,她卻口齒微動,欲言又止,像是要說什麼,又不敢說它
出來,桃花仙子道:「怎麼啦,小雯,是不是意猶未盡,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小雯道:「這是小姐要我說的,你可不能怪我。」

  桃花仙子哼了一聲道:「廢話。」

  小雯道:「小姐,這次的行動太過意氣用事了,小婢希望你能夠再作考慮。」

  桃花仙子道:「你胡說,我怎樣意氣用事了。」

  小雯道:「咱們只瞧到鍾公子跟方小姐在一塊飲酒,單憑這一點怎能斷定他
是移情別戀。何況席中還有外人,並非他們兩人對飲,再說夜雨山莊的人,每一
個都是那麼陰森冷酷,咱們投身狼虎之窖,小婢實在替小姐擔心。」

  桃花仙子道:「不必擔心,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逃出我的掌握。」

  這話太狂了,聽來會使人生出反感,不過小雯是下人,有些話她不敢說,其
實以桃花仙子那偏激固執的性格,說了也等於沒說,她只好三緘其口了。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夜雨山莊的客居生活,使這雙主婢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錦衣玉食,禮同上賓,談享受應該沒有話說,只是門禁森嚴,行動不便,沒
有自由的生活,不是一般人所願接受的。小雯對於失去自由頗為反感,但桃花仙
子卻安之若素。

  這天晚餐之後,一名黑衣中年婦人帶著兩名青衣丫頭來訪,她行了一禮,自
報姓名道:「洪三姑見過小姐。」

  桃花仙子道:「不必客氣,請坐。」

  洪三姑在一張錦凳之上坐下,目光流轉,向桃花仙子瞧了一眼道:「還過得
慣麼,如果有什麼不周之處,小姐請說,咱們當立即改善。」

  桃花仙子淡淡一笑道:「一姑太客氣了,咱們能夠在夜雨山莊作客,已經感
到十分榮幸,不過……」

  洪三姑道:「不過什麼,小姐請說。」

  桃花仙子道:「三姑可知道我的身份。」

  洪三姑道:「知道,小姐是丐幫幫主的師妹,名列丐幫五大高手之一的桃花
仙子柳桃兒。」

  桃花仙子點點頭道:「丐幫弟子浪跡江湖,像這麼日處深閨就不像丐幫弟子
了。」

  洪三姑道:「小姐是想離開敝莊。」

  桃花仙子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說是麼。」

  洪三姑道:「是的,不過任何事都會有個例外。」

  桃花仙子道:「此話怎講。」

  洪三姑忽然語氣一轉道:「小姐跟咱們莊主有緣,你說是不是。」

  洪三姑如此一提,桃花仙子不由想到清溪裸浴之事,不管他們那場戲的演出
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畢竟是一個姑娘家,那張粉雕玉琢的嬌靨,難免要印上一抹
紅暈。

  洪三姑微微一笑道:「夜雨山莊名震江湖,武林同道公認為天下第一家,以
本莊莊主的神明英武,非當代絕世美人不足匹配,像小姐這等國色天香,除了本
莊莊主也不足為耦,小姐如是當了夜雨山莊的女主人,豈不就不必離開了麼。」

  這位洪三姑真會講話,她分明是來說媒的,別拐彎抹角,旁敲側擊,說了半
天還沒有道出她的本意。

  桃花仙子是何等人物,洪三姑的來意如何瞞得過她,只是她不便一語道破,
也不想這麼作,因而櫻唇輕輕一撇,道:「三姑這麼說就太不瞭解我了。」

  「太不瞭解我」是十分簡單的幾個字,但這幾個字卻將洪三姑導入五里霧中,
她猜不透桃花仙子的用意,自然不明白這幾個字代表的是什麼,以致張口結舌一
時答不出話來。洪三姑是聰明狡猾的,但無論她如何狡猾,她的智慧與桃花仙子
相比,仍然差了一截距離。

  桃花仙子柳眉一揚道:「小小的一個池塘,豈是蛟龍長久棲息之地。」

  這回洪三姑懂了,她卻面色一變:「小姐瞧不起夜雨山莊。」

  「天下第一家,沒有人敢瞧不起,只不過飛龍在天,決不會困守一個池塘。

  好啦,三姑,咱們的談話到此為止,我有點累了。「

  洪三姑是來說媒的,結果還沒有說到本題就被攆了出來,桃花仙子名下無虛,
使她有著莫測高深的感覺。她的任務失敗了,但不得不回報她的主人。

  「稟莊主……」

  「是三姑嗎,進來。」

  這兒是一間守衛森嚴的秘室,夜雨莊主公冶冠正在繞室蹀踱,神色上顯得有
些坐立不安。一年前他喪偶,原本無心再娶,但林間漫步卻發現桃花仙子主婢清
溪裸浴,不管是人為的因素,還是上蒼的安排,他無法克制那美色的誘惑是肯定
的。

  食色性也,這自然怪他不得。何況他只不過五十上下的年歲,在一個練武的
人來說,這種年歲,與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沒有什麼兩樣。不過以他的身份,
續絃再娶是一件大事,他不得不再三思考,仔細分析,這是一拖就是十多天的原
因。

  其實一個人如若真正迷戀某一事物,長時間的思考每每使他愈陷愈深,公冶
冠不是超人,他自然無法擺脫此等煩惱。不過他畢竟是一派之尊,名震當今的人
物,當他下定決心,採取行動之後,他就再也不會退縮,而且是志在必得。

  洪三姑應聲進入秘室,他就目射精光,迫不及待的詢問道:「怎麼樣。」

  洪三姑吶吶道:「稟莊主,她……」

  公冶冠沉聲道:「她怎樣,快說。」

  洪三姑道:「屬下說了,她要離開本莊。」

  公冶冠面色一變道:「什麼,你沒有告訴她。」

  洪三姑道:「屬下說了,她……」

  公冶冠叱喝道:「她怎麼說。」

  洪三姑道:「她說飛龍在天,豈能長久棲息於一個小小的池塘。」

  公冶冠怒哼一聲道:「她瞧不起夜雨山莊。」

  洪三姑道:「那倒不是。」

  公冶冠道:「哦,說下去。」

  洪三姑道:「依屬下的觀察,桃花仙子非尋常女子可比,她不是不願當本莊
的女主人,只是認為本莊只求自保,不圖雄飛,心有不滿而已。」

  公冶冠愕然道:「你當真認為她是這樣。」

  洪三姑道:「這是屬下的觀察,莊主如能跟她聊聊,必然可以作進一步的了
解。」

  公冶冠道:「好,你去請她,咱們在大廳相見。」

  大廳就是第三進的客廳,是夜雨山莊的重要議事的所在,公冶冠選擇在這兒
與桃花仙子見面,足證他對此事的重視。等桃花仙子主婢到達,他竟然開門見山,
單刀直入的提出了他的要求。

  「仙子,在下不會客套,有一點要求希望仙子能夠俯允。」

  「哦,請說。」

  「承江湖朋友的抬愛,夜雨山莊在江湖上尚能擁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寒山多夜雨,天下第一家。」

  「在下誠意請仙子做本莊的女主人。」

  「哦,但不知道這女主人能有多大的權力。」

  「包括在下在內,夜雨山莊悉聽指揮。」

  「如果我要夜雨山莊投入江湖。」

  「照辦。」

  「如果我要殺人呢。」

  「那是他們該死。」

  「說得好,不過我還要一點保證。」

  「這容易,三姑,取血玉刀來。」公冶冠叫洪三姑去取血玉刀,她卻面色驟
變,雙腳釘在原地,半晌做聲不得。

  莫非這血玉寶刀是人間異寶,價值連城不成。不錯,血玉寶刀的確價值連城,
當得是稀世奇珍,不過它真正名貴之處,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它是一柄短刀,
長短只有一尺五寸,但,如將內力貫注刀身,一經揮動,刀芒可以暴長五尺,任
是何等功力之人,刀芒所至,必然難以倖免。它也是公孫門中的傳家至寶,如同
少林寺的綠玉權杖,具有生殺予奪的無比權威。將血玉寶刀交給桃花仙子,也就
是將公孫一門的生死存亡交給她了,對一個相識不深的女人,怎能作如此重大的
冒險。

  但美色是禍水,古往今來,有多少豪傑為她傾身,多少人君為她傾國。至於
公冶冠嘛,他之所以能夠得獨霸一方,名震江湖,不過托先人之蔭庇而已,既不
能稱為豪傑,更不能稱作人君,像這樣一個平庸之人,怎麼能擺脫這一美色之關。

  不管怎麼說,他這項決定太突然,也太隨便,換句話說,這是一項荒謬的決
定,是不會為夜雨山莊任何一個人所接受的。

  然而他是莊主,是夜雨山莊的主人,在這兒他具有無比的權威,他要某一個
人死,這個人就不可能活到明天。一個平庸的人,也有一套難護尊嚴的權勢的法
子,那就是驕傲與凶殘,他瞧到洪三姑遲疑不走,兩縷凶暴的殺光,立刻由雙目
中射了出來。

  洪三姑身軀一震,道:「屬下這就去。」

  她低著頭快步離開大廳,片刻之後取來一個長方形的紫檀木匣,雙手舉過頭
頂,以極度虔誠的態度獻給公冶冠。

  公冶冠接過木匣,隨手遞給桃花仙子道:「這是本門權威的標誌,有了它,
本門自老夫以下都得聽從你命令。」

  桃花仙子道:「如果有人不聽呢。」

  公冶冠道:「除非他想作本門的叛徒,你可以立即下令將他處死。」

  桃花仙子道:「多謝莊主。」

  說著身形一轉,就待離開大廳,公冶冠急道:「慢點,仙子。」

  桃花仙子道:「你還有什麼事。」

  公冶冠道:「老夫能作的都已作了,仙子應該有一個交代。」

  桃花仙子嫣然一笑道:「莊主,煮熟了鴨子還怕它飛了不成。」

  公冶冠道:「話是不錯,但老夫不喜歡拖泥帶水,希望仙子做一肯定的答覆。」

  桃花仙子面色一正道:「好,自今日起,我就是夜雨山莊的女主人,不過咱
們的婚禮必須在完成三件大事之後才能舉行。」

  公冶冠道:「哦,是那三件大事。」

  桃花仙子道:「第一是叱吒江湖,誅除異己。第二是取得《露寶真經》,使
本莊武功天下無敵。第三是臣服諸派,惟我獨尊,要天下每一個稍有名氣的武林
同道,都來參加咱們的婚禮。」

  公冶冠吶吶道:「仙子,咱們咳,辦得到麼。」

  桃花仙子冷哼一聲道:「為什麼辦不到,昔日不老書生與靈空神尼、浮萍子
共稱三,難道她的後代子孫竟是阿斗嗎,徒具虛名。」

  公冶冠道道:「這個……」

  桃花仙子冷冷道:「別這個那個的了,咱們莊上的人員有沒有名冊。」

  公冶冠道:「只有守夜輪班的名冊,很多人沒有包括進去。」

  桃花仙子道:「那怎麼行,三姑,傳總管。」

  洪三姑應了一聲「是」,同時向廳外高聲道:「夫人有令,傳總管。」

  門外有人暴諾一聲,輕快的腳步逐漸遠去,片刻之後,一名面目精幹,身材
瘦長的紅袍中年大漢走了進來,他先向桃花仙子主婢瞥了一眼,再向公冶冠抱拳
一禮道:「參見莊主。」

  公冶冠指著桃花仙子道:「見過夫人。」

  紅袍大漢雙拳一抱道:「屬下馬尊五參見夫人。」

  桃花仙子螓首微頷道:「馬總管不必多禮,柳桃兒年輕識淺,今後如有什麼
不周之處,還望總管不吝指正。」

  馬尊五躬身道:「不敢,夫人言重了。」

  桃花仙子道:「莊主,有兩件事需要偏勞馬總管一下,你看可好。」

  公冶冠道:「夫人無須客套,有事儘管吩咐就是。」

  桃花仙子道:「馬總管。」

  馬尊五道:「屬下在。」

  桃花仙子道:「請你立即造一份名冊,包括莊主跟我在內,記住,名冊內要
註明每一個人的年齡、籍貫、武功,及特殊專長。」

  馬尊五道:「是,夫人什麼時候要。」

  桃花仙子道:「今晚三更以前。」

  馬尊五道:「遵命。」

  桃花仙子道:「還有,明日辰時,本莊所有的人員,除必須的守備之外,一
律在練功場集合,無故不到者按莊規論處。」

  馬尊五道:「是,夫人還有什麼吩咐。」

  桃花仙子道:「沒有了,你去吧。」

  馬尊五抱拳一禮,轉身退了出去,桃花仙子意興闌珊的一笑道:「莊主,時
間已晚,妾身要歇息了。」

  公冶冠道:「我想請夫人移居上房,那原是夫人歇息的所在。」

  桃花仙子道:「這個嘛……」

  公冶冠道:「夫人不必顧慮,老夫這一向都睡在書房,不會干擾你的。」

  桃花仙子道:「好吧。」

  公冶冠道:「洪三姑,快快去取夫人的衣物,夫人,請隨我來。」

  人生際遇難測,但像桃花仙子這樣的必然不多,自然,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
成的,她當然要沾沾自喜了,但小雯卻給她一個冷水澆頭:「小姐,我真不明白。」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難道小姐不知道這是在玩火,莫非夜雨山莊全部都是傻瓜。」

  「哼,孫猴子十分聰明,他卻逃不出佛爺的手掌心。」

  「小姐憑什麼這般自信。」

  「憑血玉寶刀,咱們只要持有這柄寶刀,連公冶冠的老命都捏在咱們的手裡。」

  「如果血玉寶刀不可靠呢。」

  「你胡說些什麼,就算有人不要命,他也不敢甘冒背叛的罪名。」

  「小姐,我總覺得……」

  「好啦,別說廢話了,去瞧瞧是不是馬總管派人送名冊來了。」

  她沒有猜錯,的確是馬總管派人送來名冊。

  這是一本人事資料,一冊在手鉅細無遺,夜雨山莊就沒有什麼機密可言了。

  其實桃花仙子注重不只是這些,她對夜雨山莊的實力更為欣賞。它的組合是
這樣的,除了莊主公冶冠、少莊主公孫長虹、權力最大的就是總管馬尊五了,他
直接指揮擅用火器的神火隊,擅使毒沙的青紗隊,以及刃刀、鐵牌等四隊。這般
夜雨門下,經過千錘百煉,每隊五十名健兒個個都有不凡的身手,再加上他們的
特殊技能,如若逐鹿江湖,將無人能夠抵擋。而四隊的成員可以隨意增加,因此
其他每一莊丁都隨時可以遞補。

  這四隊還不能算作夜雨山莊的真正高手,二司、二孤、五行者才是最為可怕
的人物,這是幾個身負絕學的高人,雖然他們不姓公孫,永遠當不到本莊的主人,
但他們的一身功力也許比莊主還高。除了這些就算洪三姑,她是內總管,負責錢
糧衣物的供應,及內部生活起居等事宜,她的手下也有男女兩隊,其中不乏傑出
之士。

  這是一股堅強無比的力量,如是投之江湖,必然會引起無邊的風波。但公冶
冠只求苟安,無意進取,他以保持現狀為得計,偏偏又情關難守,喪妻不過一年,
他就在色字上栽了一個大觔斗。

  現在夜雨山莊入了桃花仙子的掌握,她太興奮了,一夜輾轉反側,就是難以
闔上眼皮。

  其實無法入睡的不只她一個,夜雨山莊面臨如此嚴重的大事,其中自然有些
憂心忡忡的人物。最不安的是洪三姑,她竟然移樽就教,氣呼呼的找到馬尊五的
住處來了。

  「啊,三姑,你倒是稀客,快請坐。」

  「少來這一套,我問你,你究竟是什麼存心。」

  「什麼存心,咳,一姑,別打啞謎,有話慢慢說。」

  「你不阻止莊主將血玉寶刀交給那個女人,還必恭必敬的替她造名冊,本莊
數百年的基業,眼看要毀在那女人的手裡,你居然無動於衷。」

  「咳,三姑,你這麼說就不對,血玉寶刀交給她我不在場,你叫我如何阻止。

  其實只要莊主一意孤行,誰都沒有能力阻止,最後她血玉寶刀在手,向我要
名冊我能不給。「

  「那怎麼辦,咱們總不能讓她為所欲為的發展下去。」

  「別忙,三姑,這是一件大事,咱們必須集思廣益,召集有關人員作詳盡的
探討的。」

  「那就事不宜遲,馬上在你這兒討論,最好連少莊主一併請來。」

  「好的。」

  馬尊五還沒有成家,只不過三十剛剛出頭,他住在第二進的東廂,也是他日
常處理事務的所在。此時這間東廂,聚集了夜雨山莊的重要人物,四周戒備森嚴,
氣氛嚴肅無比。

  主持這項會議的是少莊主公孫長虹,他面色有些蒼白,精神有點萎靡,顯然,
他被鍾家信那兩敗俱傷的一擊,受到沉重的內傷,如今傷勢雖已痊癒,身體還沒
有全部復元。他向四周流目一瞥,然後目注馬尊五道:「馬總管,你將開會的目
的向大家宣佈一下。」

  馬尊五應聲「是」,然後語音一頓,接道:「本莊屹立江湖,經過無數次的
風浪,由於咱們的先人精誠團結,所以能夠屢度難關,但本莊這數百年的基業,
卻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冷泉名列二司,是夜雨山莊頗具份量的人物,他是僵桂之性,愈老愈辣,不
待馬尊五把話說完,他就大聲詢問道:「是什麼危機,莫非有人敢對本莊之不利。」

  馬尊五道:「何止不利,咱們祖宗建立的基業,眼看就要拱手讓人了。」

  冷泉道:「在下不懂,總管說明白一點。」

  馬尊五道:「桃花仙子各位可曾有過耳聞。」

  五行者之一的木右昆道:「在下見過此人,她是丐幫幫主沙濮的師妹,名列
該幫五丐頭之一,聽說她在本莊作客,莫非她要對本莊不利。」

  馬尊五一歎道:「血玉寶刀已經落入她的手中,咱們夜雨山莊只得俯仰由人
了。」

  他此言一出,參加會議的除了少莊主公孫長虹、內總管洪三姑,全部面色驟
變,有些甚至震驚得跳了起來。

  夜雨三孤之一的姚嬈,是一個徐娘半老的麗人,一幅黑色面紗,遮住她大半
個面孔,顯得神秘而冷酷。他們原本就是神秘冷酷的,這等裝扮只是更加強襯托
而已。在夜雨山莊,很少人能夠見到三孤,更不必說跟他們交談了。但姚嬈終於
說話了,雖然她的語音不帶絲毫感情,冷得好像從寒冰地獄裡發出來的,它卻具
有極大的吸引力量,使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投到她的身上。

  「桃花仙子是怎樣得到血玉寶刀的,是偷的嗎。」

  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也是與會者每一個人都急欲知道的,而且每人都
跟姚嬈的想法相同,認為那柄神聖而具有無上權威的血玉寶刀,除了偷,沒有理
由會落在桃花仙子的手裡。人們的目光在馬尊五及洪三姑的臉上流轉,他們流露
出一股焦灼而迫切的期望,希望由他們口內吐出一個是字。

  因為血玉寶刀如是被偷,夜雨門下可以不顧生死的去搶、去奪,縱使是面對
整個武林,他們也不會有半點怯意,如果是其他的原因失去,那就不敢想像了。

  馬尊五在人們期望下,終於答覆了,但他帶來的只是極度的失望:「是莊主
親手交給她的。」

  「啊,為什麼,莊主這是什麼意思。」驚愕詢差別之聲此起彼落,東廂之中
立即亂成一片。

  少莊主公孫長虹眉峰一道:「各位冷靜一點,本莊遭逢大變,咱們不能亂了
陣腳。」

  馬尊五沉重的一歎道:「桃花仙子已是莊主夫人,由她保管血玉寶刀並沒有
什麼不對。」

  這又是一個驚人的消息,但與會者卻目瞪口呆,每一個都噤如寒蟬。原因很
簡單,在夜雨山莊公冶冠具有生殺權,桃花仙子既然是他的妻子,夫婦一體,做
屬下的又怎敢對她有半點不敬。不必憑藉血玉寶刀,夜雨山莊除了莊主就得全聽
她的,如果她以刀施令,就連公冶冠也得惟命是從。沒有人敢反抗莊主,更不敢
對血玉寶刀有絲毫違拗的念頭,那麼他們這項會談就毫無意議了,除了俯首聽命
還能有什麼選擇。

  不過公孫長虹心雄志大,不甘雌伏,他向在座各人環視一眼,道:「各位是
本莊的中堅,負有興滅絕絕的責任,如今本莊面臨重大的危機,各位應該殫精竭
慮的想出一個自救之道。」

  五行者之首的金耀宗長長一歎道:「太難了,除非……」

  金耀宗與二司之首敢保是夜雨山莊的兩個智囊,平時甚得莊主公冶冠的信任,
瞧他言下之意,似乎目前的危機可以化解,只是他不說下去,難免使人著急。

  因而公孫長虹急道:「除非怎麼樣,金老。」

  金耀宗道:「這個咳,屬下是說太難了,除非假以時日,也許能想出一個法
子。」

  夜雨山莊的智囊居然束手無策,這不僅使與會者感到氣餒,也令這次會談遭
到徹底的失敗。

  這是一座素雅的小樓,小樓上仍透著微弱的燈光,這顯示樓裡的人兒還沒有
睡。桃花仙子獨居小樓,這是公冶冠特地為她安置的住所,他們還有未竟的工作。

  公冶冠摟著她的細腰,感覺即軟又滑,手臂如觸電流,慾火升了起來,暗道:
「這可是你自願送上門來的。」他突然雙臂抱著桃花仙子,火熱的嘴唇印向那鮮
紅的櫻唇上。桃花仙子被他吻得差點透不過氣來,心頭如撞小鹿般的激跳著。剛
想掙扎,公冶冠已把舌尖伸入她的口中,一陣熱吻。

  桃花仙子因為有過與異性接觸的經驗,經歷過那種欲仙欲死的過程,雖然她
曾將鍾家信與公冶冠二人作過比較,鍾家信年輕,但事業沒有基礎,在武林中地
位乏乏。反觀公冶冠,雖然年輕稍大,但卻具備了鍾家信所沒有的,而且有雄厚
的實力。因此,一縷思緒渴念之情,已暗暗的傾倒在公冶冠身上。其實,她是想
控制夜雨山莊作為她的籌碼。

  公冶冠自己也清楚,她是扶桑人,當然她準備的籌碼就是要控制中原武林,
野心之大令人驚異。

  柳桃兒被公冶冠吻得心發抖,感到嘴裡甜甜的,舒服無比,她禁不住把自己
的舌尖勾住公冶冠的舌尖吸吮,整個迷人的胴體已倒入公冶冠的懷中。公冶冠伸
手脫去她的外衣,粉紅色的肚兜立即出現在眼前。公冶冠右手伸向後背,手指輕
輕一捻,帶子應聲而斷。

  桃花仙子已經春心大動,媚眼微閉,毫無反應。肚兜揭去後,現出兩個肥大
渾圓的乳峰,上端紅紅的雞頭肉,充滿了性的誘惑。公冶冠像個飢渴的孩子,一
手抓住一個玉峰,覺得軟綿綿的又有彈性,掌心在雞頭肉上摸揉,左右的擺動著。

  桃花仙子如觸電流,全身癢的難受。公冶冠越捏得用勁,她就越覺得舒服,
她似乎入睡似的輕哼著:「咯咯,冠哥,真癢死了呀,你捏得太好了。」

  公冶冠不理她,只顧得在雙峰上肆虐,手指像捏面人似的,一會拉得長長的,
一會搓成一團,一會又壓得扁扁的,有時拉住兩粒葡萄,左右旋轉晃動。

  桃花仙子豐滿肉感,皮膚細嫩,幾乎可以捏出水,尤其是胸前那對聖女峰十
分性感。她被逗得氣喘噓噓,慾火中燒,寶蛤已經癢的難受,同時她已經開始造
成空氣污染了,開拓排放廢水了。

  「你怎麼這麼快就流出來了。」

  「我忍不住了,就流出來了,好癢,癢死了。」淫浪的聲音就像母貓叫春似
的。

  「柳桃兒,你這對肉球太可愛了,我真不忍釋手。」

  「冠哥,你別損人家這個了,快快,我小穴裡的水都蓄滿了,就等著農夫春
耕啦。」她呻吟了一陣,又接著叫道:「人家在水潭裡讓你搗的骨頭都快散了,
你可不能再整我。」

  「不要語你不曾擁有過,不要說這這世界太冷漠,不要說你總是被遺落,不
要說你生活好寂寞……」公冶冠哼著不成調的小曲,一邊除去桃花仙子的內褲。

  一會工夫,桃花仙子已成了原始人,赤裸裸的一絲不掛,皮膚雪白滑嫩,雙
峰高聳,兩粒鮮紅的草莓與胯間的牧草形成了三色相映,非堂的養眼。

  公冶冠見她那副騷樣不覺慾火大動,雙手扳開她的大腿,中間顯出一條像發
面般的鼓鼓肉縫,一顆鮮紅的水蜜桃站立著,不停的顫動跳躍著。兩片肥大的貝
肉像小孩的嘴巴不停的張合,貝肉四周長了稀疏的細草,閃閃發光。排出來的廢
水,已經流滿了屁股溝。

  公冶冠低頭聞了聞,笑道:「好騷的浪貨。」

  但是,他手指輕輕的按在火山口,然後緩緩的發動了五指乳峰。

  桃花仙子全身痙攣,擺動著渾圓光滑的大屁股,媚眼半開,輕咬貝齒,人已
進入了暈迷狀態。她似哼未哼、斷斷續續的嬌呼著,那種春聲浪語,更使公冶冠
的慾火大動。

  「好人,冠哥,快脫去你的衣服,別再整我了,哎喲,你的手指別再按了,
唔唔……」

  公冶冠的手指深入了桃源,一陣摸索,亂扣亂按,弄得桃花仙子上氣不接下
氣,爽得死去活來。她的身子拚命左右前後搖擺,小溪的流水又湍湍的流了出來,
沾得公冶冠的手濕潤潤的。只見她嬌喘急促,寶蛤充滿了血色,一絲絲的紅血筋
暴露。

  公冶冠在這方面深有研究,知道這是女人高潮最高度的現象。桃花仙子口中
不停的呢喃著:「莊主,我的好人,親哥哥,快救救我,快脫衣服。」

  公冶冠見她已經是差不多了,這才收回按插的五指,脫去衣服,精光的站在
桃花仙子面前,那胯下的肉棒已是朝氣蓬勃,昂揚翹首。

  桃花仙子一見這大肉棒,更是奇癢難耐,小溪的水似是因為海水倒灌一般,
變得洶湧澎湃了。

  公冶冠見已差不多了,便把桃花仙子的雙腿扳成了八字形,自己雙膝跪在她
的雙腿之間,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來個猛虎下山的架勢,撲在桃花仙子的身上。

  一根肉棒的前端已經頂在那粒小桑茸上,屁股大跳扭扭舞,使得肉棒好像陀
螺似的在兩片玉貝肉的中間轉。同時,他雙手用手肘撐著床,低下頭,靈蛇似的
舌頭在兩峰之間輕輕遊走,漸漸的往上移動,經過粉頸,到達耳際。

  桃花仙子覺得上身就好像千萬螞蟻爬行,癢而不疼,但既酥又麻,腰肢不由
自主的扭動起來。就好像蛇被人扭住了七寸,身體獨到最後的掙扎似的。而水火
同源的洞口卻像堵著一個瓶塞,不上不下,洞口飽脹,裡面空虛,這份難耐就夠
騷得難受了。她把粉臀向下移,一腿上翹,笑口微開,手按著公冶冠的屁股蛋兒。

  公冶冠騎在她的身上就如騎在一頭未馴的野馬身上似的,隨時都可能被翻下
來。於是,他的雙手牢牢抓住她的雙肩,舌頭停止輕舔,用嘴唇含著紫葡萄,就
好像嘴唇拉著韁繩似的。

  不到盞茶功夫,這頭野馬已累得香汗淋淋,她停止扭擺了。但她卻喘得像頭
牛似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嚷著:「死鬼,死沒良心的,人家人都交給你了,你還
故意整我,你是豬哥。」

  公冶冠一看眼前的人兒已淫浪的正是時候,需要打強心針的時候了,不然的
話,她會累死。於是,他突然把屁股向上一提再往上壓,說時遲那時快,那根七
八寸長的肉棒已狠狠的插入。只聽噗嗤一聲,全根沒入。

  「哎唷喂,痛死人了,怎麼插得那麼用力,一點也不懂溫柔。」桃花仙子滿
以為中年人都懂得憐香惜玉,不像鍾家信那種沖天炮的小伙子,心裡尚未適應,
公冶冠居然來一記快速直球的進壘。這一下強而有力的攻擊,她似乎停止了呼吸,
兩眼直翻白。不過,那龜頭直達花心的滋味,卻是非常的刺激。所以這一下頂著
了,只樂得她一陣顫抖,這情不自禁的放水了。

  「好人兒,樂死我了,不要抽出,就這樣的轉呀,有夠爽的。」

  公冶冠知道她被這一陣的磨轉可真是舒服死了,對於這種事情有一句成語來
解釋,那就是食髓知味。桃花仙子現在已體驗到那種欲仙欲死的滋味,浪起來比
什麼勁頭都大,因為春耕水滿,被龜頭堵住排放不出來,漲得不好受。她只好轉
動自己的屁股,這一轉,那龜頭剛好磨著花心,痛快的精魂皆醉。

  「親哥哥,妹妹舒服死了,人家說不出來啦。」

  公冶冠將她的玉腿高舉,將一個枕頭塞在她的屁股下,使仙女洞更為突出,
這樣才能每一下都快速進壘。他使出全身力氣亂干一氣,這可樂死了桃花仙子,
不得不更加亂哼起來:「太棒了,你真行,真爽,我快沒命了。干吧,我這條小
命就交給你啦,用力。」

  公冶冠壓在她豐滿的嬌軀上,如睡在彈簧床上一般,插下去自然會彈起,這
樣公冶冠就省力不少。

  桃花仙子嬌喘連聲,快活的身心大暢。公冶冠的肉棒插在水火同源的洞裡,
享受了吸吮及陣陣溫泉的浸潤,每一節都感到酥麻,一股灼熱的熱液燙得桃花仙
子舒服的發狂,神智進入了昏迷之狀。

  公冶冠猛抽數下急頂花蕊,心神蕩漾之下才開始交貨。

  良久,室內一切都靜止了。不一會,傳出公冶冠粗獷的語聲:「柳桃兒,自
從清溪那一刻消魂開始,我就打定主意,本來我是尊敬你的,怪只怪你時心太大,
想控制我夜雨山莊。不過,我還是尊你為山莊夫人。」

  「我恨你。」桃花仙子說著揚起了手掌,卻被公冶冠一把抓住。

  「夫人,如今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了,我也不怕你恨我,你現在已經被我鎖
脈扶穴手法封閉了武功,已經起不了作用了。不過,為了維護你是莊主夫人以及
我的尊嚴,血玉寶刀仍由你保管,由你發號施令。但是,必須依照我的指示行事,
否則你那鎖脈扶穴發作時的痛苦,若不經我輸通,到時有你們主婢好受的。」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柳桃兒自以為已經全部掌握了夜雨山莊,殊不知自己
反被別人所制,而做了別人的傀儡。

  雷聲震撼大地,但卻密雲不雨,這是一個十分沉悶的天候,就像夜雨山莊大
多數人的心情一般。的確,在練武場上,立著黑壓壓一片人潮,別看他們人數不
少,卻像一些鋸了嘴的葫蘆,沒有人吭出一聲,也沒有人喘出一口大氣。將台上
左男右女,肅立著二十名抱刀少年,上方並列著兩把虎皮交椅,坐的是莊主夫婦,
他們身後還有四黃一綠五名少女,是莊主夫的貼身婢女。

  此時莊主夫人一抬手,一名黃衣少女立即遞過一本名冊,莊主夫人接過名冊
再交給莊主道:「可以開始了,莊主。」

  莊主道:「夫人說的是。」他立起身形,向台上流目一瞥道:「老夫慎重介
紹,桃花仙子柳桃兒是本座續絃,即為莊主夫人。今後各位應將她視同本座,接
受她的指揮,如有不聽命令或陽奉陰違者,一律按莊規嚴厲論處。馬尊五,開始
點名。」

  點名花了將近半個時辰,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只有少莊主公孫長虹未到,他
是因為身體尚未復元,經過莊主夫人允許的。最後莊主公冶冠再次作驚人的宣佈,
下令夜雨山莊即日起改為武林盟,公冶冠應任盟主,以盟主身份下令各門派服從
盟主,而且門下弟子適時投入江湖,目的是收回《露寶真經》,消除江湖戾氣,
使天下趨於詳和。

  夜雨門下對這項出人意表的宣佈反應不一,不過贊成的為數較多,因為江湖
多采多姿誰都願意去開開眼界。就算有不贊成的,也沒有人敢違抗莊主的命令,
所以這項宣佈,並未造成任何困擾。

  在大隊出發之前,五行者早已各率五名部屬於當晚上道,他們是夜雨山莊的
耳目,江湖上任何一件事幾乎都瞞不過他們。五行者接受的第一道命令,是搜查
江湖各派的動向,《露寶真經》得主裴三耳逃往何處,以及鍾家堡鍾氏一門的行
蹤。

  夜雨山莊的留守人員就更為精銳了,除了莊主坐鎮外,尚有二司三諾以及聖
刀、青紗神火、鐵牌等四隊,黑石山十二拐樁卡密佈,全莊上下人等一律進入了
備戰狀態。

  而這驚人的消息也為武林帶來了動盪與不安,最為激動的應該屬於丐幫,因
為丐幫幫主沙濮接獲小妹柳桃兒侍婢小雯的告急信號,說桃花仙子身陷夜雨山莊,
身體遭受摧殘,生不如死。於是沙濮頒下了竹節令,調集南七北六十三省的丐幫
門下高手,準備不惜大動干戈與夜雨山莊一戰,拯救桃花仙子。

  少林武學博大精深,若干年來,無論江湖如何動盪,執武林牛耳的仍然非少
林莫屬,因為不少有識之士也就紛紛向少林求援了,以少林的行動馬首是瞻了。





               第三十章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賭,是賺取橫財的一種方法,是許多人喜歡
的方法。姑且不論賭博是合法不合法,只要是賭博贏來的錢,通常都使人花起來
的時候,覺得很爽。因為,只要上了賭台,大家贏錢的機會相等,都是二一添作
五,而輸贏的關鍵,就在於技巧的高低與賭運的好壞。所以,只要不是耍老千、
玩假的,而是光明正大贏來的錢,你就可以證明,你的運氣比別人好,賭技比別
人高強。

  運氣好的人比運氣不好的人,通常都較爽一點。但是,運氣二字,只是一般
賭徒他們贏錢的借口,真正的賭豪、賭國高手,他們憑借的是實力,也就是賭技。

  賭技的好壞,決定了賭博的輸贏,就如同武林高手決鬥,生死存亡的主要契
機,乃在於玄妙高超的武技一般,絲毫無法取巧,更不會有僥倖。

  賭場內,原本人聲喧嘩,莊家的哈喝聲此起彼落,八張圓桌旁,各式的賭具
不斷的滾動、流轉。

  鍾家信一行四人,來到了這家賭坊。他不是第一次進賭場,但他沒想到賭場
居然會如此的熱鬧擁擠。他們好不容易循著骰子聲擠入圓桌旁,立即被那股氣氛
怔住了。

  做莊的是一位年約雙十的白衫少女,她那清脆的吆喝聲以及乾淨俐落的手法,
令賭客們暗暗欣賞,也由衷的稱讚。不過,最令賭客們感到興趣的是,另外兩名
幫莊身穿白衫的二八佳人。因為一些眼尖的賭客在她們二人收發籌碼之際,發現
她們二人在白衫之內,居然是真空而未穿肚兜。

  當她們彎腰收發籌碼的時候,也就是賭客們目光吃冰淇淋的時候。那雪白的
酥胸,豐滿的奶子令賭客們心搖目眩。二女只要稍為一動,立即可以看到「聖母
峰」上那兩粒紫葡萄在顫動,似乎在對賭客們呼喚以及暗示什麼。如此一來,賭
客們把輸贏便放在其次了。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怪,對一般賭徒來說,玩女人是常有的事,也有看過光
溜溜女人的胭體,為什麼竟還這般的色迷迷呢,大概是神秘感在作祟吧。唐錢起
漚歌盧山詩日:「颶尺愁風雨,匡盧不可登;只疑雲霧窟,猶有六朝憎。」賭客
們的心情正是這首詩的寫照吧。

  在「十八啦」及骰聲之中「通吃」「通賠」「吃大賠小」的聲音不停的傳了
出來,賭客們的歡呼、歎息聲,更是此起彼落。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銀子,還有銀
票。在賭台上來來去去的移動,看得人眼花緣亂。

  鍾家信對於賭現在的火候又更上一層樓了,上次一路發他破了金蜈門的據點,
這段時期可以說是手癢癢了。因此,他一置身於此地,不由自主的想玩幾把。

  陡聽身後傳來粗濁的聲音叫道:「喂,姑娘,你到底玩不玩嗎。佔著茅坑不
拉屎,究竟是什麼意思嘛。」

  說完,就欲扳少女的肩膊。

  一個姑娘家,身子豈容別人亂碰,只見她頭也不回的將右腕朝後一揮,那名
大漢的手腕好似火烙一般,「唉唷」的叫了一聲。看來,這姑娘是個會家子,眾
人不由好奇的看那大漢。

  那知他自知對方棘手,只有窘定著臉,捂著疼處,不敢吭聲。眾人輕聲一笑,
在莊家的吆喝之下又開始下注了。

  姑娘默默的取出一疊銀票,她隨意的抽出一張,朝身前檯面上一擺,沉聲道:
「全部押了。」

  白衣侍女伏身取過銀票,打開一瞧,不由駭呼一聲。眾人好奇的瞧著侍女在
兌換籌碼,當侍女以銀盤裝著籌碼推過來之際,陡然有人驚呼道:「哇,一千兩
哩。」

  不錯,盤內果然整整齊齊的排著十疊籌碼,每疊一百兩,正是一千足兩,好
大的手筆,難怪眾人都會驚呼出聲。

  做莊的白衣少女凝視她一眼之後,朗聲道:「要下注以卡緊,離手啦。」

  說完,抓起骰子一擲,四四五六,十一點,好大的點,眾賭客不由吸了一口
氣。

  莊家連殺五人之後,終於輪到姑娘她擲了,她臉上表情,是一副夷然自若神
色。

  連擲三次,都擲不出點數,好不容易在第四次擲出了二二三四,七點,眾賭
徒不由發出一聲惋惜。

  姑娘眼睜睜的瞧著那張些籌碼被移走了,卻只是淡淡一笑,又緩緩的抽出一
張銀票,擱在檯面上。

  不久,眾賭客見那個侍女又將盤子如數推運過來,不由紛紛議論起來。

  「又是一千兩,好大的手筆,這位姑娘真有錢。」有一位賭客在欽羨,也是
讚美「瞧瞧她手中的那一疊銀票,至少有五十張,一張一千兩,至少有五萬兩,
乖乖好個有錢人。」這是另一個賭客由衷的讚美。

  此刻,只見那個姑娘纖手一推盤子道:「別這麼麻煩,我還是全押上了。」

  奈何,姑娘的賭技太差,賭風又不順,半個時辰不到居然輸了一萬多兩銀子,
似乎開始沉不住氣了。她並不是怕輸光了沒錢,而且她涉足賭坊是另有目的,如
今輸了這麼多,卻不能達成任務。

  不過,擠在賭客群的鍾家信可是瞧得十分的不服氣,因為他早已看出端倪,
莊家在骰子上搞了鬼,他故作才到的樣子道:「姑娘,我可不可以插花啊。」

  「插花。」姑娘似乎不懂術語的意思,好奇的轉頭一瞧,立刻怔住了。良久,
她在驚呼一聲,叫道:「鍾少俠。」

  「小雯,怎麼會是你。」

  「鍾少爺,婢子總算找到你了。」

  「有什麼事麼,桃兒姐怎麼沒見。」

  「鍾少爺,一言難盡,我們離開這裡再說吧。」

  「不,我剛才看你好像輸了不少吧。」

  「錢是身外之物,輸了就算了。婢子能夠找到你,多輸一點也值得。」

  鍾家信哈哈一笑道:「有什麼事情回頭再說,我先替你把輸了的銀子嬴回來。」

  「算了吧,還是先聽小婢說。」

  「少爺昨晚夢見被一條蛇咬了一口,一驚醒來,就再也睡不著了。剛好客棧
門口有個算命先生,我請他圓夢,說是大吉大利,所以就來了,打算撈點銀子,
哈哈……」

  莊家微微一笑道:「希望算命先生金口玉言,如你所願。」

  說完,又是「噗嗤」一笑,旁邊一眾賭徒也隨之完爾,他們是取笑鍾家信眼
睛抹雞屎,自不量力,居然在做發財夢。果然,這一把莊家又以十點贏了鍾家信
的七點,眾賭徒不由哈哈大笑。

  鍾家信搔搔頭髮,哺哺自語道:「怪啦,我做的夢一向很靈驗的呀,現在怎
麼會一出師就不利呢。」

  眾賭徒又哈哈笑著,鍾家信又說道:「我就是不信邪。」

  說完,把小雯手上銀票拿了過來,繼續下注。

  那知,鍾家信有夠衰的,手氣有夠背的。居然又連輸了十幾把,手上只剩下
最後三張銀票了。眾人不由暗暗為他婉惜不已,甚至有些眾賭徒中也有好心人,
不禁為他惋惜,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賭了。

  小雯卻是笑瞇瞇的樣子,輸了這麼多錢一點也不心疼,似乎這些錢是應該輸
的,輸得越多她越高興。

  家信覺得不好意思,訕訕道:「小雯,輸掉了你這麼多錢,我真不好意思。」

  「錢本來就是少爺平時給小雯的,也可說說這本來就是少爺自己的錢。何況,
咱們還有賭本,說不定可以反敗為勝,就好像他們所說的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
後生哩。」

  「希望如此。」說完,雙手掌心湊在嘴邊,連連哈了幾下,笑道:「小雯,
聽說哈幾下,手氣就會順哩。」

  眾賭徒一聽,不由椰輸的大笑著。鍾家信似乎真是要背水一戰,把所有的銀
票全押上了,到底有多少,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莊家似乎要趕盡殺絕,一搖就是
四四五六,十一點,眾賭徒不由「啊」的齊叫一聲。

  「唉,看樣子這小伙子是輸定了,沒指望了。」這是一個賭客替鍾家信惋惜。

  輪到鍾家信擲骰時,他以雙手捧著骰盒,連搖了數下之後,「砰」的一聲置
於桌面上。他的手方掀開骰盒,眾賭徒急忙一瞧:「四三二五,不成點,重搖重
搖。」

  鍾家信似乎要吊眾人胃口,連搖五把,居然搖不出點子,立即有人叫道:
「怎麼搞的,搖這麼多次都搖不出來。」

  鍾家信又呵了一下掌心,「蛇咬人」,立即又搖了數下。

  做莊的那位少女似是有恃無恐的微瞇雙眸養神,嘴角噙著笑。她左邊那位幫
莊的俏妞卻是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因為,她管吃注,她為了要收下這疊銀票,已
經耐心的等了五把哩。她心中暗暗決定,在散場之後,一定要向館主建議,在賭
坊增加一項規定,凡是連搖三次,仍然搖不出點子來的,應該認輸。

  她這主意剛起,陡聽,一眾賭徒驚叫道:「哇,豹子,祖宗豹子哩。」

  急忙回頭一瞧,心不由一沉,不錯,鍾家信搖出了豹子,而且是四粒全是六
點的祖宗豹子。

  小雯欣喜的叫道:「少爺,咱們贏了。」

  鍾家信鬆口氣道:「是呀,好不容易喔。真好運,我一邊搖一邊想著蛇咬我
的情景,哪知,真的搖出豹子來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超前和附的道:「蛇在十二生肖之中,排行老六,公子能搖
出四個六,正是它排行數,不簡單,真不簡單。」

  「哈哈,托蛇的福,托蛇的福,等下,我請你哥子吃紅。」他也操了一句川
語。

  但是這會兒,做莊的白衣少女臉綠綠了,因為銀票一結算,十二萬五千兩。

  原來在這疊銀票的最後一張是一張面額十萬兩的,票面是成都「匯豐錢莊」
的本票,也是鐵票,南北十三省通用。剛才贏了兩萬多兩,如今吐出去,倒輸十
萬兩,也正是那少女稍早還清賭場的數目。

  做莊的少女心內有數,但不好發作,輕輕拭去額上的汗水,深深的吸了口氣,
又哈喝道:「下注,下注啦。」

  「好,少爺我拼了。」鍾家信扮豬吃老虎,每把均在折勝三、四次之後,才
擲出點數,怪的是居然每次都只勝莊家一點。他已經連勝四把了,桌上的銀票已
經堆了一大疊了,照估計已經反輸為嬴了。

  「這位少年仔的夢可真靈驗哩,瞧他笨手笨腳的,卻是開始走運了,看樣子
已經撈回來還有得剩哩。」

  「是呀,可真邪門,每次都只多一點。」

  「這就叫牌差一張,骰多一點,這一點可就能壓死人。」

  「少爺,這次我們要押多少。」嬴錢似乎把小雯帶進了歡樂之境,此刻要跟
鍾家信說話的事卻忘得一乾二淨。

  鍾家信道:「全部押上去。」

  「啊」的做莊的那位少女身子不由的一顫,只見她輕輕拭去額上的汗水,深
深的吸了一口氣,謹慎的開始搖著骰盒。骰盒落桌之候,右掌一掀。

  「啊,豹子,完啦。」原來眾人一見鍾家信連嬴四把,以為莊家開始「楣莊」

  了,因此紛紛加碼下大注。此時,一見應家搖出六豹,眾賭徒涼了半截。

  果然,莊家一口氣連殺數家,鍾家信瞧了胡若蘭一眼,笑道:「小雯,看來
情況有點不妙哩。」

  小雯卻淡淡一笑道:「沒關係,反正我們早以輸得差不多了,咱們原本就是
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嘛。」

  「對,愛拚就會贏,本少爺再拚這一把。」說完,又朝掌心哈了口氣,雙手
持著骰盒,搖了數下,才把骰盒放回桌面上。只見他長長吸一口氣,吼了一聲:
「蛇咬人。」

  說完,口中唸唸有詞,不知他講的是啥。

  「喂,開寶吧。」做莊的少女催著,鍾家信轉首,輕聲道:「小雯,你來吧,
我有一點緊張哩。」

  陰風神魔卻在此時應聲道:「老弟,我來幫這個忙吧。」

  說著迅速的掀開骰盒,睜大眼睛叫了起來:「豹子哩,又是六豹。」

  「天呀,真的是六豹哩,擲就是六豹。」

  「真邪門,方才總是搖數次之後,才能搖出點數來。這回卻一下子就搖出六
豹來,有夠邪門。」

  一眾賭徒七嘴八舌嚷嚷,鍾家信哈哈笑道:「『托各位的福啦,對了,這把
該算咱們贏嗎。」

  做莊的白衣少女急忙道:「不,算和局,請你看看牆上公佈的規則。」

  「好好,和局就和局。」鍾家信道:「反正規則是你們訂的,看了還不如不
看。喂,朋友,該你啦,希望你也能過關。」

  說完,將骰杯蓋上,輕輕的推向隔壁的一位彪形大漢,從衣著形像看來,該
是黑道上人物。不過,他藉著這輕輕一推之際,內力暗透,神不知鬼不覺的四粒
骰於震碎,而搖杯外表卻完好如初,他等著要看好戲啦。

  那彪形大漢神情緊張的振起骰杯一搖,突然「咦」一聲。做莊的白衣少女亦
聞聲色變,不知怎麼辦。

  那彪形大漢將骰杯放回檯面上,沉聲道:「這骰聲怎麼怪怪的。」

  說完,就要掀蓋瞧個究竟。做在白衣少女突然伸手過來,嫣然一笑道:「慢
著,朋友,你既然覺得怪怪的。就換一副新骰子好了。」

  說完,就欲伸手取回搖杯。

  驀地,那位彪形大漢一把按住搖杯,沉聲喝道:「沒這種規矩,那有賭到中
途換骰子的道理。」

  說完,迅速的掀開搖杯,睜圓的眼睛怒叱道:「咦,這是……」

  「灌鉛的錫骰,媽的,竟敢出千,賭假。」

  「幹你娘,怪不得老子們總是輸多贏少。」

  「叫你們館主來。」

  「對對,看他怎麼向我們交代,」

  群情憤怒,連隔壁數張賭桌的賭客,在瞭解實情之後,也叫罵著圍了過來。

  那三位少女想不到局面會如此劇變,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情況,不知如何
應付,只好低垂著頭,任由人叫罵,守著那些銀票及籌碼,不敢吭聲。

  就在此刻,突見幾名打手推開人群,衝到了賭台。這原來佈置好準備對付鐘,
家信的,現在只好出來應變,為首一人沉聲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位彪形大漢指著骰杯幾粒小鉛丸道:「什麼事,老兄,你就少反穿棉襖裝
老羊啦,你自己瞧瞧吧。」

  此人瞧了一眼,不由神色一變,他畢竟反應迅速,立即叫道:「是那位道上
朋友,跟敝坊開玩笑,玩這一手調包的把戲。」

  說著,一雙眼睛四下掃視著。

  方纔那位搖骰的彪形大漢叱道:「姓馬的,少拉這一套過門,方才是我當著
眾人面前搖的骰,你少含血噴人,叫你們館主出來給我們一個交待。」

  另外,一個賭客立即應聲道:「不錯,事情正如這位老兄所說,我可以作證。」

  「對,我們都可以作證。」

  姓馬的打手叫道:「住口,大家住口,我明白了,分明是你們眼紅,今夜故
意聯手來踩窯口,好極了。」

  這幾句話,立即引起公債,方纔那位搖骰的彪形大漢,更是氣得臉色發白。

  只聽得他虎吼一聲,叱喝道:「幹你娘,姓馬的,你竟敢反打我一釘把。好,
別人惹不起你們,我米高就不信這個邪。」

  他話才說完,一掌向那姓馬的劈了過去。姓馬的帶著幾名打手,暴喝一聲,
聯手迎擊。賭客之中,不乏武林中人,立刻加人了戰圈。

  「哎喲,救命呀。」整個賭廳,立即大亂,膽小的嚇得抱頭鼠竄,此刻恨爹
娘少生了兩條腿,趕緊逃跑。

  鍾家信與小雯、陰風神魔退到一角,與方玫主婢會合,鍾家信問道:「小雯,
你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桃兒姐叫你來的。」

  小雯未語先泣,在哭泣聲中斷斷續續說出了桃花仙子被夜雨山莊軟禁及失身
情形。當然,她沒有說出鴛鴦戲水的事,把桃花仙子自願獻身也說成是強暴了。

  鍾家信聽得血脈賁張,不過他還算沉得住氣,急忙問道:「這事情你有沒有
通知丐幫,桃兒姐師兄沙濮是否知道。」

  小雯點了點頭道:「沙幫主現以邀請武林高手,據說少林派亦答應助拳,拯
救小姐。」

  鍾家信想了想道:「小雯,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最好你還是回夜雨山莊。如
今你小姐功力盡失,須有人在旁,你這一走,她就更加孤掌難鳴了。」

  「鍾少爺,你……」

  「你放心,我會很快趕來的。」

  「鍾少爺,你可要小心些。」

  在武林掀起了狂亂中,固然之中有為求自保而採取應變措施,卻另有幾個卻
單獨向夜雨山莊開始行動,那便是鍾家信、方玫及陰風神魔歐陽天三人。

  這是一片斜陡的亂石坡,坡的後面是一座森郁莽莽的大山,坡的下面有一片
密密的,卻落了大半葉子的樹林,樹林與亂石坡之間,一條寬只五尺的山道蜿蜒
而去。

  這時,週遭是一片寂靜,時間還是清晨。亂石坡上,有一塊巨大而傾斜的灰
褐色岩石斜斜伸出,這塊巨大的岩石下,又有大小不同的數十塊石頭堆疊在一起,
剛好圍成了一道不規則的牆壁,而伸展的巨岩遮擋著目光,或者風雨,從外面看
去,一點也不能觀察到堆疊的石塊後是什麼情況但是,從裡面借堆石的隙縫往外
瞧,卻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見外面的一舉一動。現在,鍾家信、陰風神魔歐陽天與
方玫主婢等人正在這裡面休憩。

  鍾家信靠在一塊豎立的岩石上,懶洋洋的半瞪著眼。他的身邊,靜靜的躺著
方玫,小燕在傾斜的巨岩根部歇著,陰風神魔歐陽天則來往蹀躞,嘴裡在不停的
嘀咕著些什麼。

  空氣非常清新,有些露水與草根加上泥土的新鮮氣息,偶而有幾聲鳥鳴,不
過,似乎隔得十分遙遠。

  陰風神魔歐陽天呸的吐了一口唾沫,急躁的走到鍾家信身前坐下,鍾家信睜
開眼瞧著他,陰風神魔歐陽天臉色枯萎而焦黃,嘴唇焦裂得沒有一絲血色,兩個
眼眶深陷,像是兩個塗了墨膏的大黑洞,他滿頭的亂髮如草,神態之間,顯得極
度的憔悴與頹唐。

  鍾家信歎了口氣道:「老哥哥,看見你這情形,好像把夜雨山莊看得比閻羅
殿還在厲害,我實在不懂,你那豪氣到那裡去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幹幹的打了哈哈道:「小兄弟,不是老哥哥埋怨,那個桃花
仙子也太任性了,什麼地方不好去,偏偏闖進了夜雨山莊,跟公冶冠那小子玩心
眼,真是自取其辱,而你……」說著,他摸摸肚子,而適巧在這時又咕嚕嚕地響
了起來,他做了個笑臉道:「小兄弟,這個不爭氣的肚皮又在唱他奶奶的空城計
了。」

  陰風神魔歐陽天正要叫小燕取乾糧出來,鍾家信忽然打了個注意的手式,只
見他微側著頭,靜靜的像在傾聽著什麼。於是歐陽天也翻過身來,小心的從重疊
的石塊隙縫往外搜視。外面,除了偶爾傳來的幾聲馬鳴之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
有。

  鍾家信仍然凝神傾聽著,一動也不動。歐陽天一面繼續探察,一面低低的嘀
咕道:「小兄弟,你別太過於關心吧,外面任什麼也沒有嘛,再說……」

  他的語聲未已,面孔的神色已忽然凝緊。不錯,是了,有一陣斷續的,遙遠
的馬蹄聲隱約傳來,很遠,像這陣蹄聲響在雲端。急急回過頭,陰風神魔歐陽天
用大拇指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指了指,鍾家信微微頷首,低沉的道:「這裡離夜
雨山莊有多遠。」

  陰風神魔歐陽天大約估計了一下道:「若是進入夜雨山莊勢力範圍,差不多
有二十多里,或者三十里地吧。而真正的距離,只需一晝夜的行程。」

  現在,空氣的氣氛凝凍,有些血腥味道了。似急鼓般的蹄聲已經清晰的傳來,
那陣陣鐵蹄敲擊地面的聲音就宛如每一下都踩在他們的心坎上。鍾家信微蹙著眉,
仔細從岩石的空隙間往外注視,方玫依在他的身旁,沒有一點緊張氣的模樣,就
好像只要有鍾家信在,她什麼都不用愁了。

  此刻,已可聽到馬兒噴鼻吐氣的氣息。在亂石坡的下面,那條窄窄的,蜿蜒
的土路,在左邊的彎折處,揚起了一片蔽天的塵土,宛如響起旱雷,第一乘騎影
已經出現。

  鍾家信回頭做了個手式,低促的道:「看見了。」

  說著,他掉轉頭,就這一剎,已有十多乘鐵騎轉了過來,後面還有,聽聲音
大約一共有五十多騎。

  馬上的騎士一律穿著雪白的閃閃發亮的絲織鐵緊身衣,外面披著同樣質地顏
色的披風,每個人俱皆蓄留著一頭披肩的長髮,額間圈以半寸寬的金環,這些人
背後背著一式的兵器,因為用布裹著,不知是什麼兵刃。胸前,斜斜交叉配著兩
個沉重而尖銳的光柄鋼梭,這一行人看去異常古怪與扎眼,但是,卻散發著一股
難以言喻的凶悍狂野之氣。

  為首者是三個儀表出眾的人物,一個面白如玉,唇蓄黑髭的中年人,一個清
灌而神色冷淡的年輕人,另一個,大約是瞎了一隻眼,他用黑色的眼罩把它遮罩
起來,眼罩的絲帶橫過他的眉宇,而他的眉宇有一條可怖的鮮紅疤痕延伸到下頷,
彎曲得有如一條鑽土的蚯蚓。這三人中,首以他的容貌最為兇惡,充滿了暴戾乖
張之氣,似一頭野性難馴而又殘怖無比的黑豹。

  這一行大然有五十多騎,他們奔馳到了亂石坡下,那蓄著短髭的中年人忽然
高舉右臂,使隊伍停了下來,他微帶疑惑的朝亂石山上打量著,又向他左右的兩
人低聲講了幾句話,早晨的陽光照耀在這一行騎士身上,雪白的光芒反映著,炫
目而潔麗,就似他們來自那長白山頂而沾攜了長白山頂的白雪。

  鍾家信皺著眉,在岩石後搖搖頭,低沉的道:「這些人不是夜雨山莊的。」

  陰風神魔歐陽天半坐半倚在一塊灰色石頭上,他冷冷的道:「他們停下來了。」

  鍾家信目光一直注視著外面,迷惑的道:「是的,我們不會有什麼痕跡留在
外面而惹起他們注意吧,這些人物的打扮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

  老哥哥,你見識廣,是否看出他們的來路。「

  陰風神魔歐陽天輕輕的湊了上來,也往外張望著,他看了一會,遲疑的道:
「怪了,這又是他媽哪一路的英雄好漢,老子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看情形他們
還想上來搜尋一番呢,都他娘吃飽了飯沒事幹了。」

  忽然,鍾家信一擺手,低促的道:「注意,他們上來了。」

  咬咬牙,陰風神魔歐陽天朝坡下一看,可不是,下面那些白衣騎士有一半下
了馬,在那個表情冷漠的年輕人率領之下,成為一個半弧度向這邊圍搜了上來。

  陽光已強烈了一些,空氣在清新裡浮著一層懊熱,天空澄藍如洗,有幾片淡
淡的雲彩飄忽著,假如換了一個地方,換了一種情勢,這般晴朗的日子,應該能
予人極端愉快及歡欣的感覺。但是,現在卻不,在這片亂石坡上,陽光暴曬著那
些稀奇古怪嶙峋嗟峨的岩石,再映著那些白衣人冷沉的面容,充滿了敵意的搜視
目光,這片和煦而爽朗的秋晨美好氣氛,完全被破壞無遺了。

  在堆疊的石塊後面,鍾家信默默的凝注著這些來意不明的白衣人,他們圍成
的半圓圈子逐漸縮小了,此刻,已可清晰的看見他們臉上的表情,那甚至難以指
出代表他們心裡有著什麼想法的表情。

  歐陽天嚥了口唾液,喃喃的道:「他們要幹什麼,他們想做些什麼。」

  外面,那些白衣已停止了前進,他們的目光都戒備而小心的注視著這片由巖
石層疊圍住的地方。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們的背後的布囊摘了下來,竟然是一根
竹節棒。

  陽光映著白衣人手上的竹節棒,反射著翠瑩的色彩。他們站立的角度是十分
巧妙的,表面看起來沒有什麼,實則都已佔據了有利的攻防位置,可以迅速向亂
石堆中進擊或立刻防備自對方突然發動的猝襲。

  這些伎倆,瞞不過陰風神魔歐陽天,他經過的大小陣仗是太多太多了,只要
隨便一個站立的姿勢或有意無意間的小小動作,歐陽天就可以隨即判斷出這人對
他的意向如何,甚至更進一步的可以推測出對方如果出手時的方式及招術。此際
歐陽天勉強按下自己心裡太多的感觸,急切的注意著那些白衣人的一舉一動。

  方玫將嬌軀向鍾家信靠緊了一點,低低問道:「公子,看情形咱們避不了…

  …「

  鍾家信哼了一聲,冷冷的道:「玫,我看這些人值得懷疑。況且,咱們與他
們並沒有什麼過節,再等等。」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冷澀的,生硬的,毫無情感的聲音:「在那
堆亂石裡的朋友聽著,假如你們是夜雨山莊的夥計,請你們立即出來,你們的詭
計瞞不了咱們丐幫。」

  丐幫號稱第一大幫,這兩個字鏗鏘的撞進了鍾家信的耳膜,他微微一怔,慢
慢的道:「這怎是丐幫的人呢,他們這身裝束……」

  歐陽天潤潤嘴唇,沙著嗓子道:「奇怪,他們為什麼要裝這種服裝,他娘的
故弄玄虛。」

  鍾家信尚未及回音,那冷沉的語聲又寒瑟的響起:「如果亂石堆裡不是夜雨
山莊的朋友,那麼,為了證明你們沒有敵意,請現身出來打個照面,說說話。」

  又吐了口唾沫,歐陽天在石塊的隙縫裡張望著,低聲罵道:「要飯的,穿了
這身龍袍,連他爹姓什麼全忘了,和真的一樣。」

  鍾家信輕輕在方玫的纖纖玉手一握,與陰風神魔歐陽天打了一下招呼:「老
哥哥,你防著點,我出去了。」

  歐陽天連忙點頭道:「小心,小兄弟。」

  足尖一聳,鍾家信輕飄飄的站到了層疊的石堆上,他那紫色長衫隨風拂舞,
襯著他英俊的身軀,有如玉樹臨風,子都再世。

  圍立週遭的白衣人目光甫一觸及,皆不由暗暗讚著,但敵友未分之前,誰都
只好把他放在心裡,竹節棒急橫身前,有幾的左手甚至已摸到了胸前的光桿鋼梭
上。

  鍾家信冷冷的注視著四周圍立的白衣人們,神態在憔悴中,有一股子超然拔
俗的做逸之氣。

  對方那形容沉淡的青年也似乎一下子為鍾家信的模樣氣度所震懾住了,他愣
了一下,又急忙朝前踏進一步,集中注意力硬繃繃的道:「朋友,敢問高姓。」

  鍾家信看了他一眼,平靜的道:「鐘。」

  那年輕人稍為猶豫了一下,又道:「夜雨山莊的相好們與朋友可有爪葛。」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素不相識。」

  年輕人側首向坡下的同伴望了望,陽光照著他的箍發金環閃過一抹光芒,留
在坡下的那些白衣人似是業已發覺了上面的情形,一條人影躍離馬背,倏起倏落,
快捷無比的飛閃上來。

  鍾家信目光銳利,一瞥之下,已看出那掠來之人正是那蓄著短髭面如冠玉的
中年人物。

  頃刻之間,來人已落在那青年之旁,他氣度雍容威武的瞧著鍾家信,又小聲
與身側的年輕人說了幾句話,雖後他轉過身來,微微抱拳道:「在下丐幫十二飛
星鹿樸。」

  鍾家信一聽之下,不由加了一分敬意兩分小心,他知道丐幫五丐相當於各大
門派長老地位,十分崇高威嚴,不但要有兩下子,而且必須為丐幫立下無數汗馬
功勞,否則只怕擔任不了這個位置。於是,鍾家信優雅地回了一禮,安詳的說道:
「久聞鹿長老之聲威,更是名傳遐邇了。」

  鹿樸謙懷的一笑,緩緩地道:「方纔聞得敝幫五子之一的青葉子羅輝相告,
說閣下尊姓是鐘。」

  鍾家信笑笑道:「正是陋姓。」

  鹿樸略一沉吟,謹慎的道:「本不該問,但在下可否知道鍾兄此行的目的。」

  為了對方小心的選用了字眼,鍾家信覺得有些好笑起來,現在,他已對眼前
的這人產生了好感。沒有考慮什麼,鍾家信迅速的道:「這很簡單,鹿兄,在下
等的目的與閣下可能相同。」

  似乎猶豫了一下,鹿樸真摯的望著鍾家信誠懇的道:「鍾兄,你我雖是初識,
但俗語曾云:四海之內皆兄弟,而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亦為我武林人士之本色,
在下或者過於冒昧,但如項兄不棄,在下極願與鍾兄結交為友,項兄如有困難,
在下亦望能以稍盡綿力。鍾兄,目前看來,閣下似有不願人知的難言之隱。」

  鍾家信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對方的眼睛,鹿樸也懇切的,毫不閃避的睬視著他,
於是自兩扇靈魂的窗戶裡,他們彼此探尋到了對方靈性的深處,這是最真實的,
無法隱瞞的,赤裸裸的。當你真心想將自己的情感交付給一個人時,當你不想以
虛偽來遮掩你的瞳仁裡那心底的呼喚時,那麼,你的情感,你的思維,你的真意,
都會在眸子裡流露無遺,而那是一絲一毫也沒有攙假的,是鏡子一樣清澈明淨的。

  良久,鍾家信終於展露了一絲真摯的笑容,他深沉的道:「鹿長老,這裡,
在下就高攀了。」

  鹿樸欣慰的一笑道:「不,在下應該先謝項兄願意折節下交之隆情厚意,現
在,在下可否知道鍾兄大名。」

  鍾家信不禁啞然失笑,他歉然的抱抱拳,平淡的道:「鍾家信。」

  兩個淡淡的字音卻似兩個旱雷響在鹿樸的耳邊,他大大的震動了一下,有些
張口結舌的道:「鍾家信。」

  鍾家信靜靜的一笑道:「鍾逵的鐘,家庭的家,信用的信。」

  鹿樸潤了潤嗓子,尊重的道:「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你我雖未謀面,但
鍾兄的大名早由幫主那裡聽到,想不到在此地得遇。」

  鍾家信道:「那是沙幫主抬愛。」

  鹿樸瞧著鍾家信道:「鍾兄,舊話重提,敢問此行的目的。」

  鍾家信道:「在下風聞桃花仙子柳姐姐陷身夜雨山莊,自不量力,想一探究
竟。」說著頓了一頓,又道:「鹿長老率眾前來,莫非也是為了柳姐姐的事。」

  鹿樸道:「此話說來話長,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息,再詳細告知鍾兄。」

  鍾家信說了聲「好」,然後高聲說道:「老哥哥,這位是丐幫長老十二飛星
鹿長老。」

  下面,陰風神魔歐陽天與方玫主婢走了出來,歐陽天抱拳道:「不才歐陽天,
江湖上一些好事朋友胡亂替我起了個陰風神魔的渾號。」

  人的名兒樹的影,這都是假不得的。誰不知道陰風神魔歐陽天之勇,誰不曉
得陰風神魔之狠,鹿樸有些張口結舌地說道:「歐陽前輩。」

  歐陽天笑笑道:「江山輩有人才出,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鍾家信未等歐陽天說完,急著替方玫介紹,鹿樸又是一驚,想不到這位年輕
的姑娘竟是薤山雙奇的後人,連聲說著仰慕的話。

  兩名白衣大漢牽過四匹健馬,鹿樸伸手拭去額角汗漬,愉快地道:「歐陽前
輩,再行三十里,就到河頭渡了。咱們在那裡可以打尖休息,午後趕上兩個時辰,
剛好在南鎮過夜,那裡有幾家乾淨的客棧。」

  陰風神魔歐陽天笑笑道:「是的,咱們也須尋個地方好好休息一番。」說到
這裡,陰風神魔歐陽天忽道:「鹿長老,你們此次行動為什麼拋棄傳統的服飾呢。」

  鹿樸略一沉吟,低聲道:「實不相瞞,前輩,丐幫弟子接到敝幫桃花仙子擊
竹緊急訊號,幫主立即下令調集本幫精英,分別由三路出發。因為夜雨山莊耳目
眾多,實力不可輕侮,乃採用陰暗兩面。明的方面,由幫主親自率領部分丐幫弟
子,暗的一面則由金刀丐傅孤龍、鐵丐鐵占山與在下喬裝潛進,以分散敵人的注
意力。」


               第三十一章

  徐徐的行走著,一行騎隊已行上了大道。道路兩側,一邊是田野,一邊是林
叢,這條路迤邐向前,遠遠的,已可看見一片屋舍村落分佈在一條婉蜒的河水之
濱。

  鹿樸用手朝遠處的屋舍一指,道:「那裡就是河頭渡了,在下知道那兒有一
家好館子。」

  鍾家信點點頭,忽道:「對了,這裡與夜雨山莊是什麼方向。」

  鹿樸朝週遭地勢估量了一下道:「我們今晨曾繞過小角頭,依估計,這是它
的正南。不過,此地距夜雨山莊尚有一日一夜的行程。有無錯誤,還不清楚。」

  鍾家信審慎的道:「剛才老哥哥告訴我,此處已在夜雨山莊勢力範圍之內。

  鹿長老,在下有一不請之請。「

  鹿樸道:「請說。」

  「我請鹿長老率領丐幫弟子暫時按兵不動,由在下前往一探虛實。如果可能
的話,跟桃兒姐主婢取得聯繫。」

  「這樣不大好吧,夜雨山莊在武林能享盛譽,使武林同道心存驚悸,想必不
是要來就來,要去就去所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因為他戒備森嚴,所以我才想單獨前往,可以
隨機應變,方便行動。」

  「我總覺得太冒險了。」

  「在下心意已決,鹿長老請勿阻擋。」

  「好,但我有言在先,我們只等一晝夜,鍾兄如果仍未回轉,我們……」

  鍾家信未等他說完,即道:「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屆時任由鹿長老行動。」

  夜雨山莊在牛肝馬肺峽之上,九畹溪下游。桃花仙子主婢戲水的地方,即為
九畹溪。由九溪逆江而上抵牛肝馬肺峽,常年被雲霧籠罩,入夜更是有雨濛濛的
感覺,夜雨山莊也因此而得名。所以入夜之後,就罕有人跡來往。

  但是,今夜即有夜行人深入夜雨山莊。此人非別,正是辭別鹿樸,單人雙劍
獨探夜雨山莊的鍾家信。

  就在鍾家信立身峰頂,四下張望之時,發現靠在南方的一處石谷閃亮了縈縈
燈火。燈光雖然微弱,但看在鍾家信的眼裡尤同夜航燈塔。林木掩映之中,藉著
燈光,他竟然能瞧出這是一座小木屋。

  他認準了方向,縱身向巖下奔出。兩地相距約在五里左右,但在鍾家信眼中
也不過咫尺天涯。片刻時光不到,便已到了那燈火之處。掩近一瞧,果然是一間
小木屋,而且還有人說話。

  鍾家信躡著腳步閃身來到這座小木屋前,偷偷往裡一瞧,裡面竟有一男一女。

  女的三十五、六歲左右,男人是個乳臭未乾的大孩子,如果說他們是母子也
不為過,因為在這個時代十五六歲嫁人的女孩子多的是。可是,看樣子又不是,
因為這個小傢伙花樣百出,懂得倒又真不少。此刻,這小傢伙的褲襠就像打傘似
的高高隆起,看樣子已經舉槍了,就差一點沒把褲襠給頂破了。

  這小傢伙腦門兒發亮,青筋直暴,呼吸急促,不停狂喘,八成已經忍不住了。

  他一邊毛手毛腳地拉扯女的衣服,一邊兒狂喘噓噓的說道:「三姑,快快呀,
快把你的衣服脫了,囡仔要吃你的大奶奶,快呀。我的好三姑,親娘,快快告訴
我,到底是怎麼個痛快法兒,你快些呀……」

  鍾家信一聽名字叫三姑,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小雯曾告訴他,夜雨山莊
的內總管不就是洪三姑嗎,莫非這個女人就是洪三姑。有了這一線索,不礙他耐
心等下去,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好在適當時機下手。

  不錯,這人的確就是洪三姑,而這小傢伙則是公冶冠身邊的書僮阿強。洪三
姑望著這個又肥又嫩又鮮又美的小童子雞,暢快饞涎欲滴,恨不得一口把他給吞
了下去。她慾火難耐,狂喘不休的說道:「那你也快些呀,什麼滋味兒,怎麼個
爽快法兒,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三姑準叫你欲仙欲死,渾身骨頭都會酥的,吃了
還想吃,永遠記得三姑的好處。阿強,來,讓三姑親親你,抱抱你,摟摟你,替
你夾一夾。來,躺在三姑懷趕時髦來吃奶奶,我說你倒是快些呀,瞧瞧,你的小
弟弟已經起立了,小心頂破你的褲襠兒。哎唷,瞧瞧你這個樣子,又粗又長又壯,
戛棒棒的就像鋼筋似的,怕怕,我說阿強啊,你可不能把三姑給一傢伙戳死喔…

  …「

  剎那之間,阿強和三姑兩個人手快腳也快,三把兩把已把衣服脫得個光溜溜
的一絲不掛。兩人面對面相互欣賞著,彼此凝視,片刻這一大一小業已慾火高熾,
面紅心跳,狂喘起來。

  阿強還是個沒有進過風流陣,不知肉味的菜鳥,當然更沒有見過光屁股的女
人,現在這小子面對著身無絲縷的洪三姑,可當成了九天仙女下凡。

  洪三姑已是中年婦人了,因為習武加上保養得法,一身贅肉並不癡肥,而且
還是挺好的白白淨淨,光光滑滑。那一雙肥大的布裂奶子下垂著,上面兩顆像葡
萄似的奶頭兒紫得發黑,在別人的眼裡可能會倒足胃口,但阿強看起來倒是金鑲
玉似的聚寶盆。

  阿強眼珠子睜得老大,就差一點兒沒掉下來。他直勾勾的盯著洪三姑微凸的
小腹,她似乎沒生育過,還算光滑,並未留下妊娠紋。但那一大片濃密烏黑發亮
的亂草,卻從臍下寸餘處一直蔓延而下,遮住了最迷人、最神秘的基地要塞。這
一切誘惑刺激得阿強雙目盡赤,臉上肌肉抽搐,胯間那根又粗又長又壯的肉棒兒
業已按捺不住,搖頭晃腦、顫顫悠悠的對著洪三姑,瞄準要開火哩。

  這時,洪三姑已是面紅心跳,心眼兒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似的慾火難耐,
那地方早已濕潤潤一片。但她卻不願採取主動,誠心想看那個傻小子出洋相。

  一陣沉寂,片刻之後,洪三姑見阿強仍無一動靜,忍不住抬眼一看,卻把自
己給真的嚇了一大跳。只見那個傻小子已經憋得臉紅脖子粗,眼看就要爆炸了似
的,忍不住「噗嗤」一聲浪笑,大屁股一擺一扭一翹,極盡挑逗的瞟了他一眼。

  只聽她放蕩的笑著說道:「阿強,你是怎麼啦,瞧瞧你,槍舉得老高,幹嘛
不敢放呀,瞧瞧你這般沒出息的勁喲。」

  洪三姑的話給了阿強莫大的鼓勵,他雙手疾伸,快似閃電,晃眼之間,已把
洪三姑推倒在那細柔的茅草堆上,自己也跟著倒了下去,喃喃輕呼道:「三姑,
我的親娘,我兒子要吃親娘的大奶奶。」

  白癡,這小子放著正事不幹,偏要吃他娘的大奶子,真是個二百五。但也是
妙,真他媽的廟後面一個洞,妙透了。有這種二百五的兒子,就有這種傻瓜娘。

  只見洪三姑一摟阿強,一手拿起她那肥大的布裂奶子,把奶頭對準阿強的嘴
巴,輕哼著誰也聽不懂的兒歌,真像是娘在喂嬰兒吃奶似的。

  她瞅著阿強輕輕笑道:「乖乖心肝兒寶貝,快把嘴巴張開,為娘的餵你吃奶
奶。」

  阿強欣喜若狂,一邊點頭,一邊「嗯」就了一聲。他邊呻吟著邊把嘴巴一張,
一口含住洪三姑的大奶頭兒,又吸又吃又舔又咬,嘴巴在忙,手也沒閒著,在一
個乳房上撫摸揉搓起來。

  女人的奶子雖然是用來哺育嬰兒的,但這部位也是女人最敏感的部位,稍經
觸摸撫弄,即會激發女人強烈的性感。此刻,洪三姑的大奶子把阿強這一磨蹭,
直把洪三姑痛快得雙目半睜半閉,朱唇微張,渾身火熱顫抖,酥軟扭擺,從口鼻
中發出呻吟聲和狂喘聲,夾雜著誰也聽不懂的春聲浪語。她呻吟狂喘著,放浪的
嘶叫著說道:「阿強,我的小心肝兒,小寶貝兒,你吸得我好舒服,舔得我好痛
快,痛死我了,我的奶頭都快要被你咬掉了,你真的好狠心噢,啊啊……」

  其實,這只不過是人的欲焰高熾,舒服痛快,高潮來臨前的一種自然反應,
情不自禁地發出性的呼喚。

  驀地浪語春聲嘎然停止下來,洪三姑身子一陣顫抖抽搐,雙目緊閉,兩手一
攤,噓了一大口氣,接著仰臉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了。

  這突出其來的變化還真把阿強嚇了一大跳,忙一鬆嘴,把含在口中的奶頭吐
了出來。他忙抬眼一看,還好,洪三姑是在那裡閉目狂喘,並沒有真個斷魂,臉
上仍浮現著如饑似渴的需要神色。阿強的臉上疑雲陣陣,微微怔了怔,頗為納悶
的把眼睛從洪三姑的臉上往下移動。他忽然把眼睛停留在洪三姑大腿根兒的黑三
角地帶,他猛的一怔,眼睛裡浮現出一抹異樣神色,一眨也不眨地死盯著不放。

  原來,一股液體正從洪三姑的淺溝裡緩緩流了出來,屁股下面柔細的茅草頓
時濕了一大片。

  「怪事兒,三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尿尿呢。」說是他白癡一點也不為過,竟
然把洪三姑流的浪水當成尿尿。他一邊怔怔瞅著她那流浪水的淺溝,突然一伸手,
在洪三姑那要塞基地撥弄起來。

  「嗯嗯」的洪三姑被阿強撥弄得嗯了一聲,接著大屁股微微一顫,兩條白滑
滑的大腿突然一左一右地叉了開來。

  真是巧得很,阿強正在撥弄洪三姑淺溝的手指,也就因為洪三姑兩條白滑滑
的大腿突然的這麼一叉開,她那一條肉縫兒也就自然而然的張了開來,而阿強的
手指也就順理成章的滑進去了。

  這是一種極為奇妙,而又從未有過的新鮮感覺,這對尚不知肉味的阿強來說,
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轎,破題兒頭一遭哩。此刻的阿強簡直是又驚又喜又新鮮,他
的手指立即不老實起來,在洪三姑的淺溝裡興風作浪。

  不久,阿強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抹異彩,臉上亦同時浮現起一抹驚喜之色,
就像困在大沙漠的旅人突然發現了綠洲似的。因為,阿強在龍宮裡尋獲了一顆光
滑圓潤的珍珠,是洪三姑的蚌珠兒。阿強不禁欣喜若狂,手指下意識的在那顆珍
珠上撥弄,掘挖起來。他越用勁,動作越快,那顆珠兒也就顫動得越厲害,熱乎
乎、濕潤潤的就像黃河決了堤一樣,流泉順著阿強的手指,汩汩不斷地流了出來。

  只見洪三姑的身子在劇烈的扭曲擺動著,在嘶喊、呻吟、狂喘著,斷斷續續
的喃喃浪叫著。阿強還真乖,也真聽話,他見到這番情景,立即抽出泡在那淺溝
的手指,翻身上馬,騎在洪三姑那光溜溜的身上了。

  他剛一翻上馬,洪三姑立刻不安地失聲驚呼道:「阿強,你這是幹嘛。」

  他娘的,這女人也真犯賤難伺候,她要阿強上馬和她真刀真槍的大幹一場,
誰知阿強剛一上馬還沒來得及舉槍,她又大呼小叫起來,這不是犯賤是什麼。

  其實,這也不能怪洪三姑犯賤,主要的是阿強這小子在耍花樣,不按牌理出
牌。他雖然已翻身上馬,但卻來了個張果老倒騎驢,背對著洪三姑,他把胯下那
根硬得像鐵棒兒似的肉棒子一個勁兒往洪三姑臉上亂杵,而自己則身子往下一趴,
瞄準洪三姑的大腿根,雙手使勁掰開那兩條渾圓白淨的大腿,眼珠子瞪得像驢蛋
兒似的。

  你說這小子在幹啥,原來這小子不但要仔細瀏覽這水火同源的勝景,而且似
乎要用X光透視哩。

  只見洪三姑的濃陰深處,芳草如茵,長滿了她的小腹,那肥突的蚌珠,就連
結在那誘人的小丘中間,皮包水,尤同揚州出名的湯包。阿強先伸手小心的分開
遮掩在珊瑚谷口的芳草,然後再輕按那顆蚌珠,緩緩向兩旁一掰。但見寶蛤微張,
紅媚欲綻,兩張肉壁正微微張合著。而寶蛤中央的那顆蚌珠顏色鮮艷欲滴,正在
微微顫動著,奇景當前,直把阿強看得如癡如呆,心花怒放。他情不自禁的雙手
又一加勁,把那兩片肥突的肉蚌又掰開撐大了些。接著,他像吹糖人似的對著那
顆蚌珠猛吹起來,那個頑皮的舌頭像一條活躍的靈蛇,不停的伸入水火洞內。忽
而輕吹狂噓那顆蚌珠,忽而猛哈那蛤壁兩側的紅嫩肉。

  洪三姑這一下可真被他整得欲仙欲死,渾身酥軟酸麻,靈魂兒也冉冉飛去了
竅,身子又扭又擺又哆嗦,就像患了傷寒似的又喊又叫。但見,一股噴泉真似決
了堤的江河之水一洩千里,直湧而出。

  那直噴而出的泉水噴得阿強一鼻一臉,然而這小子非但不閃不躲,反而對這
股噴泉極感興趣,居然張口承接,就像在品嚐瓊漿玉液一般。因此,他也是益發
起勁的猛蕩起來。

  洪三姑真的被阿強整得好慘好慘,一洩再洩,是有點兒吃不消了,她狂喘呻
吟,嘶吼著哀求著。

  「好,我暫時饒了你。」語音中,阿強的身子轉了過來,兩手抓住她的雙肩,
用膝頂開那兩條渾圓白滑滑的大腿,那大肉棒對準她的幽口,屁股往下一沉,猛
的一頂。

  就聽「噗嗤」一聲,阿強的肉棒一揮業已擊球進壘,一下子就進入了好球帶,
捅到了底兒。照理,阿強的高飛犧牲打應該不會如此順暢得分的,但洪三姑被他
又掘又挖又吸,早已慾火高熾,心花兒是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於是她是在驚惶
失措下漏接,正方便阿強的大肉棒長驅直入,所以他隨便一揮便攻佔本壘了。

  驀地,一聲慘嚎,洪三姑身子猛一哆嗦,齜牙咧嘴,淚水直流,挨刀似的哀
嚎起來,雪白粉嫩的大屁股想移動躲閃,可是她的雙臂卻被阿強牢牢抓住,使她
無法動彈,只好近乎哀求似的叫道:「不行不行啦,你那肉棒又長又粗,也不管
人家受不受得了就猛的使勁死頂,我受不了啦,都快被你頂死了。」

  阿強頓時怔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洪三姑會殺豬似的嚎叫起來。這個初經人
事的毛孩子總以為這一下揮棒去,必定使她爽歪歪。但他卻疏忽了自己的本錢,
不快的頗為納悶的瞅著她問道:「親姐姐,你怎麼了。」

  洪三姑已疼出一身冷汗,她顫抖著說道:「死小鬼,你還動,還好意思問,
我的心肝五臟都快被你頂出來了,你是在要我的命呀。」

  「對不起嘛,親娘,好姐姐,我從來沒跟女人玩過,也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
的仙女洞,心裡是又興奮又高興,還有點緊張,所以一下子就推桿進洞,想嘗嘗
到底是什麼滋味。」

  「鬼才相信你沒玩過女人。」

  「是真的嘛。」

  「管你是真是假,都與我無關,等下別再太用力,等我叫你用力的時候再用
力,知道嗎。」

  「是,親娘,好姐姐,好妹妹,你原諒我吧。」

  洪三姑被阿強的聲聲叫喚叫得心花怒放,不但不責怪他,反而強忍痛苦,任
憑他插撞著。

  不過,阿強並非冒失鬼,他先開始輕抽慢插,然後再改為三淺一深,但不敢
太用力。接著是六淺一深,他不停的抽插著,使洪三姑開始舒服得直嚷嚷:「阿
強,乖兒子,你是從那裡學來這一大功夫的啊,真要命啊,好舒服,插快點,用
力一點。」

  洪三姑不但痛苦全消,而且繼續體會出其中樂趣,甚至不時採取主動,她變
得更淫蕩更放浪,甚至更瘋狂。

  呻吟狂喘,浪語淫聲,此起彼伏,直達戶外。阿強依言用力,洪三姑扭腰擺
臀,挺起寶蛤來應挺戰。

  時間不停的飛逝,洪三姑漸漸已經支持不住了,終於從淋漓酣暢的最高峰上
滑落下來。但是阿強卻是越戰越勇,正在血脈賁張,欲焰高熾,意興飛揚的緊要
關頭,豈能讓洪三姑高掛免戰牌,就此饒過她呢。

  只見洪三姑渾身是汗,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呻吟狂喘,整個人就像虛脫了
似的奄奄一息,喃喃地說:「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我沒有力氣,要都快要癱了。

  要命的冤家,我實在受不了啦。「

  阿強拔出肉棒,把她翻過身來,趴在地上,把那雪白肥大的粉臀高高翹了起
來,也不管洪三姑是不是飆了又飆,卻握著自己的肉棒,猛的插進那一張一合的
洞口。

  這一下插得是又滿又狠,洪三姑哎呀的呻吟著,阿強則伸出雙手卻捏弄她一
雙下垂的乳房和兩粒大奶頭。

  在那個時代,一個正常的婦女,夫妻間的倫敦燕好,都是男上女下的正常姿
勢,何曾玩過這種野狗交合式的招數。洪三姑的寶蛤被他猛抽狠插,再加上雙手
揉捏乳頭的快感,這樣滋味還是第一次享受到,尤其是阿強肉棒的前端,每次都
碰得她的心花酥麻酸癢。淺溝兩壁的嫩肉,被壯碩的肉棒脹得滿滿的,在一抽一
插時被龜頭的稜溝刮得更是酸癢不已。真是五味雜陳,妙不可言。

  興奮和刺激感使得洪三姑的肥臀左右搖擺,前後挺聳,配合著阿強的猛烈抽
插:「心肝寶貝,我的乖弟弟,我今天一定會死在你的手裡頭號啦,抽吧插吧,
搗死我算了,我又出來了,洩死我了。」

  阿強只覺得她的花蕊一收一縮,一夾一夾的吮吸著自己的龜頭,一些像泡沫
似的熱液直衝而出,流得地上的茅草濕了一大片。

  接著,洪三姑兩眼一翻,人已暈死過去,雙腳一軟,腿往地上趴下。

  阿強早有準備,雙手疾伸已將洪三姑的嬌軀攔腰抱了個結實,身子快速的前
後晃動,也不顧別人的死活。

  浮雲掩月,夜風生寒,門外的鍾家信看得面紅耳熱,渾身發燒。此刻,他已
被這一幕活春宮驚怔當場,他怎麼也想不到,隱居百織的夜雨山莊居然是藏污弄
垢的地面,竟會有如此敗德淫亂的行為。洪三姑是夜雨山莊的內總管,以如此重
要的人物也會偷情宣淫,其內部亂到什麼程度就可得而知了。所謂上行下效,柳
桃兒姐姐落在公冶冠手裡,是如何的結局,他都不敢想像。

  只見他雙眉軒動,面湧怒容,眼睛裡閃過一抹殺機。

  「呀」的一聲,小木屋的門已經被推開了,鍾家信神色極為怕人的閃身闖了
進去。

  這時,阿強在經過一陣急攻猛打之後,業已攀登上淋漓酣暢的高峰,但他意
猶未盡的拚命做最後的衝刺。只見阿強身子突然往後一縮,把他那根粗碩壯大的
肉棒幾乎完全抽了出來,他不管洪三姑的死活,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猛的
往前一頂,又連根插了進去。

  一聲淒厲的慘嚎響起,洪三姑看樣子是痛苦極了:「我好熱,我快受不了啦,
給我,快給我,求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快要死了。」

  阿強很聽話的饒了洪三姑,其實他不饒也不行,因為他已無力再戰。他緊緊
地摟住洪三姑的纖腰,突然眼珠子一瞪,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戰,接著深深吐
了一口大氣,咬牙「嗯」了一聲,頭一搭,貼在洪三姑的背脊上一動不動。但見
一股粘粘的液體,業已緩緩的流了出來。

  鍾家信面現殺機,右手輕揚,一縷指風電射飛出,就聽「噗」的一聲哀嚎慘
叫聲中,阿強往後一仰,栽倒在地。阿強終於為他的行為付出了代價,只不過這
代價未免太大了一些。

  人在生死邊緣的時候往往會產生一種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超能力,現在洪三姑
就是最好的證明,她本來被阿強摧殘蹂躪得亦近癱瘓,眼看又要暈死過去。而阿
強的那一聲哀嚎慘叫,再加上鍾家信那一雙凶光閃射的眼神,竟使她一躍而起,
渾身顫抖,緩緩往後退去。

  一陣沉寂,洪三姑一定神,瞅著鍾家信顫聲說道:「你是誰。」

  鍾家信冷冷一笑,暴聲叱道:「洪三姑,你先別問我是誰,倒是先問問你自
己,你身為夜雨山莊的內總管,竟然勾引一個未成年的半大孩子,做出這種見敗
德亂行,偷情宣淫。」

  洪三姑眼睛一瞟,這才發現她的心肝寶貝阿強已死,臉上同時冒出無數大汗
珠,不禁心痛。但她知道,此刻絕不是耍狠的時候,必須想辦法拖,能拖多久算
多久,時間越久,對自己就越有利。於是,她迷眼兒一拋道:「朋友,你能一口
叫出我洪三姑的名號,又知洪三姑是夜雨山莊的內總管,非當別人。所謂食色性
也,一代尊師也是提倡此道,所以說出孤陽不長,獨陰不生的話,這是大自然的
定律。朋友年紀輕輕,怎麼如此食古不化。」

  洪三姑的神態已經夠鐘家信吃驚的了,更想不到她竟然毫無羞愧不安之色,
反而出言說出這種話來,鍾家信不禁被她說得一怔。

  洪三姑望著阿強,一把抓起他的身子,不禁悲從中來,失聲痛哭道:「我這
一生從沒……」

  她這哭原想讓鍾家信同情,也是拖延時間計策。因為女人最大的本錢就是一
哭二鬧三上吊,但她這方法可是用錯了對象,她不哭還好,這一哭反而使鍾家信
回過神來,不禁心頭火起,沉聲一喝道:「洪三姑,想不到你居然毫無羞愧之心,
看來你是無藥可救了。」

  說完,手上一揮,便將洪三姑彈出數指,洪三姑立即萎靡栽倒在地。

  洪三姑想不到弄巧成拙,頓萌畏懼,臉上也露出不安乞求之色。

  鍾家信用腳尖一挑,將衣服踢到洪三姑身前,沉聲喝道:「快把衣服穿上,
好好回答本少爺的問話,若是搪塞,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洪三姑瑟縮的穿上衣服,啞得嗓子道:「朋友,你到底想幹什麼。」

  鍾家信換了一副和藹的面孔,微笑道:「別急,你盡量結紮妥當,我只是問
你幾個問題,僅僅幾個小小的問題而已。」

  洪三姑早就臆測到對方會有些一招了,而這又是她最忌最怕的一招。因為,
對方要問的那個問題,或許說是拷問更為恰當,必是夜雨山莊的機密。易言之,
就是決然不可洩漏的事情。而困難也就在這裡了,如果說出來吧,就是叛莊背義。

  假如不說呢,對方不知會使用什麼手法,只怕是消受不了啊。

  鍾家信察顏觀色,淡淡的說道:「你已經中了我的搜魂指,在眼前你還不會
怎麼樣,但是一個時辰以後可就不敢講了。」

  搜魂指,傳說這種歹毒的指法載於《露寶真經》,當年浮萍子征冶百花魔時
用過一次,百花魔曾哀號了整整一天一夜,洪三姑是聞名心悸,繼之又想:《露
寶真經》已在江湖出現,莫非這年輕人是真經的得主。

  她正沉思間,只聽鍾家信又道:「怎麼樣,洪三姑,你還未曾回話哩。」

  洪三姑苦著臉,低啞的說道:「少俠,如果我據實回答,有什麼好處呢。」

  「你這是跟我講條件嗎。」

  「不,只是求其自保而已。」

  「我又怎能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呢。」

  「我可以賭咒。」

  鍾家信毫不容情的說道:「我相信賭咒,洪三姑,你賭咒吧。」

  洪三姑想不到這年輕人會叫自己賭咒,她不由愣了一下。當然,她並不相信
賭咒的靈驗性,可是一些淵源留傳下來的種種傳說,再加上民間古老的那些果報
故事,總有意無意間造成了人們心理上的約束與恐懼。這像一張看不見的網,你
不去觸摸它不覺得它存在,當你碰上了它,它就會發生一種怪誕而神秘的力量了。

  鍾家信察顏觀色,緊逼著道:「你快些賭咒呀。」接著他又淡淡一笑道:
「洪三姑,你該相信因果報應,你不覺得,冥冥中自有一雙眼睛在瞧著我們麼。」

  洪三姑不禁顫慄了,但是她業已勢成騎虎,要想變卦也變不過來了,於是她
一咬牙道:「若是我說了假話,就不得好死。」

  「好,我相信你。」不待對方回答,鍾家信立即問道:「丐幫幫主師妹桃花
仙子被你們囚禁在何處。」

  「沒有囚禁,她現在是莊主夫人,只是被莊主用鎖脈拂穴手法封閉了武功。」

  鍾家信覺得她的話與小雯說得並無多大出入,於是又問道:「夜雨山莊除了
公冶冠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這……」

  「洪三姑,你已賭了重咒,不過如果你照實說出來,我可以解去搜魂指禁制,
這是你唯一獲得安全的保障。」

  洪三姑沉默了片刻,終於屈服了,她暗啞地說道:「莊中除了莊主外,還有
少莊主公孫長虹,以下編成四隊,擅用火器的神火隊,擅使毒沙的青紗隊,以及
聖刀、鐵牌等四隊,每隊五十名,統由總管馬尊五指揮。真正的高手,要數二司
三孤五正者,他們一身功力也許比莊主還高。」

  鍾家信已探得對方的虛實,當然他不會冒失地孤軍涉險,他必須把這消息帶
回去,跟鹿樸好好研究一下對敵策略。於是他手指閃電般的掃過洪三姑身上,解
去了禁制,但加了一指,點在了她的暈穴,才匆匆退出小木屋。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19 編輯 ]
2014-8-22 0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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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鎮安縣城南的一株枯樹之下,正立著一位老人,這人正是鍾大堡主鍾國棟。

  這枯樹生在一座隆起的山崗之頂,寒風吹括得孤樹的枝幹呻吟搖晃,鍾國棟
卻有如一尊石像般默然不動,他目光炯炯的注視著腳下不遠的大明城,如今,城
裡的人們大約多半已入夢鄉。

  斜刺裡一條人影氣吁吁的奔了上來,鍾國棟目光一瞥,已看出正是二弟,鐘,
國梁。

  微微側首,鍾國棟低沉的道:「國梁。」

  答應了一聲,鍾國梁喘了口氣來到國棟的身邊,他緊張的說道:「大哥,再
過去人家一定有眼線伏布著了,浮安城裡燈黯光淒,情形不太樂觀,你看,是否
還照原先的計劃行動。」

  沉吟片刻,鍾國棟道:「目標暫仍先放在那座石堡上,但行動之前,我想最
好能擒到對方個把人來拷問一下,這個人尚得找個青銅寨有點身份的角兒,否則,
怕也問不出什麼來。」

  鍾國梁頜首道:「眼下也只有用這個法子較為適當了。」頓了頓,又道:
「可是到哪裡去找這個合適的人呢。」

  鍾國棟斷然道:「去,通知孩子們,我們繞過山崗,朝北邊趟過去。」

  鍾國梁忙道:「朝北趟,大哥,幹啥。」

  鍾國棟沒有回頭,緩緩道:「和朝南趟一樣,都是碰碰運氣。」

  於是,鍾國梁不再多說,回轉身,帶著家忠、家孝、家仁、家義四個孩子,
閃閃躲躲的隨著乃兄沿路摸了下去。

  沿著這條蜿蜒起伏於雜林疊巖中的道路往下摸,約莫不到半里路,在一堆橫
堅岩石的轉角那邊,隱隱傳過來人的語聲,已經驚動了鍾國棟他們。急忙伏身隱
蔽,鍾國棟低促的提醒後頭跟進的人:「注意行蹤,前面有名堂了。」

  說畢,注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慎重的說道:「二弟,你出去把他們制住,
要注意,不可存婦孺之心,只待一出手,便須在最快最短的時間裡將來人悉數制
服。記住,一旦打草驚蛇,有了閃失,我們就難獲第二次的機會了。」

  鍾國梁道:「大哥,我知道。」

  黑暗中,鍾國棟凝目注視,果然已有五條身影自道路轉角那邊出現,幾個人
一面走一面恣意談笑,形態輕狂而鬆散,半點警覺性也不帶。

  鍾國梁的動作是快捷無比的,宛如一抹閃電,一記無聲擊落的響雷。他驀然
騰撲過去,而且只見他的身形倏映,幾響重力擊肉的聲音使合響了一聲,四個軀
體分別向四個不同的角度橫起摔出。

  但是,卻有一個險極的漏了網,那人反應之快也是極其利落的,在這等凌厲
又猛烈的猝襲之下,他居然能在半聲驚呼中貼地滾翻,任是身形也被鍾國梁的沉
厚掌力帶得連連打轉,卻亦是他躲開了這要命的一擊,更是翻出了五步之外。

  鍾國梁的身子突然倒旋,一片狂風般的勁力又呼叫著反撲過去。這一位在撲
地之際,雙掌猛撐地面,暴彈而起,身形雖被鍾國梁的雄渾掌力擊中掀翻,滾了
幾滾,但卻滴滴的連轉三個斛頭直瀉疊巖之下。

  鍾國梁急了,揮臂弓腰,怒矢般的拚命追上,同時雙掌交替劈斬,於是一股
銳利猛如錘也似的無形開道,便那等強勁的交替交射而出。剎那間,這位二堡主
幾乎已忘記他眼前此行的目的乃是要捉一個活口逼問虛實的了。

  就在此時,但見人影一閃,那看看便將逃之夭夭的仁兄竟然身子一挺,只迸
出一個啊字,立即癱軟下去。那樣安危而灑逸的,鍾國棟肩找著那人,飄然地落
回到原處。

  鍾國梁在空中猛一個迴旋,也就跟著折翻而下,他齜牙裂嘴,臉紅脖子粗,
那種尷尬的法兒簡直就甭提了。

  鍾國棟將已經制住穴道的俘虜朝路旁的一堆叢草後輕輕一放,他是如此小心
翼翼,倒像是在擺置一件什麼奇珍古玩似的,生怕會失手打壞。

  鍾國梁搓搓手,乾笑著道:「大哥,這小子可真滑溜,差一點叫他掙脫了。」

  鍾國棟蹲下身去,低沉的道:「他跑不掉的,老二。」

  鍾國梁覺得老大不是滋味,他訕訕的道:「大哥,虧了你,不過我也只是疏
忽了而已,若非我輕敵大意,就算他生了一對翅膀,也包管手到擒來,叫他展翼
難飛。」

  鍾國棟微微一笑道:「不錯,老二,但下次千萬記著,一時疏忽足可造成千
古遺恨,而輕敵大意即是栽觔斗的第一要害。」

  頓時,鍾國梁被訓得臉潮耳赤,張口結舌,訕訕受教。

  在暗淡的微光下,可以看出這人是一副瘦削的身材,狹窄臉膛,尚有一圈絡
腮鬍子,現在他的眼睛半閉著,腦袋歪斜一邊,鍾國梁問道:「大哥,你可是點
了這廝的暈穴。」

  鍾國棟道:「正是。」

  鍾家忠動作利落乾脆,猛的在那人背心一拍,又抬肘撞向對方的腰肋,他的
力道用的恰到好處,那人呻吟一聲,眼皮子便開始眨動,四肢也有了反應,鍾國
梁忙道:「小心他叫嚷。」

  鍾家忠展露出一排白牙,說道:「二叔寬懷,侄兒包他的呼救聲快不過他脖
子的扭斷聲,如果這廝不知死活,膽敢叫嚷的話。」

  鍾國棟好整以暇的說道:「問話吧。」

  鍾家忠手掌立揮,左右開弓,又狠又重的幾記大耳刮子,把黑衣堂的這位仁
兄打的前俯後仰,一顆尊頭晃擺的宛似要脫頸而飛,在滿口血水迸濺中,好歹也
將他打醒了。

  那人睜著一雙駭然的眼睛,鍾家忠表情冷酷,聲音僵硬的道:「朋友,不要
出聲叫嚷,也不要多說廢話,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實實在在的告訴我們
你所知道的內容。如果膽敢胡說八道,你就會嘗到受活罪的滋味。那種滋味不是
你這一生裡曾體驗過的,只要認為必要,我們便十分樂意讓你體驗一遭。」

  那人的面孔扭曲著,呼吸聲粗濃而沉重,他的雙眼透露出驚恐,摻合著絕望
的灰色,甚至他在不停的抖索,血污狼藉的一張狹窄臉膛,看上去只是那樣瑟縮
一團了。

  鍾家忠森寒的說道:「我說的,你可明白。」

  那人點點頭,艱辛的嚥了口含血的唾液。鍾家忠緩緩叱道:「很好,看樣子
你還算受抬舉,只要你一直像這樣識相與我們合作下去,包你吃不了虧,我們一
向善待同我們合作的人。」

  旁邊,鍾國棟低沉的問道:「在黑衣堂,朋友你算什麼角色。」

  那人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微弱的吐出幾個字來:「左角郎。」

  鍾國棟道:「難怪你的身手不差,原來是黑衣堂登榜錄名的人物。朋友,請
教高姓大名。」

  那人目光垂下,沙啞的說道:「陳永明。」

  鍾國棟嗯了一聲,和詳的說道:「陳永明,希望你明白你現在的處境,能夠
坦率的告訴我們所想知道的一些事情,如此則我保證你的生命安全。我不妨說得
更清楚點,從此刻開始,黑衣堂上下恐怕有許多人要想獲至你這樣的機會來保命,
亦是不可能了。」

  陳永明恐怯的望向鍾國棟,嘶啞的顫聲問道:「你們是哪條道上的朋友。」

  鍾家忠狠聲低叱:「你是活膩了是不是,這裡有你發問的餘地嗎。」

  鍾國棟擺擺手,平靜的道:「陳朋友,你過來一下,你自然會知道我們是誰
的。眼前,我看你還是先回答我們的問題比較適宜。」

  這位黑衣堂的左角郎慌亂的連連點頭,畏怯的縮曲著身子,連視線也不敢朝
週遭的幾個人臉上移了。

  鍾國棟輕聲道:「在高處的那座石堡,大概是你們黑衣堂發號施令的樞要所
在了。」

  陳永明吶吶的說道:「是的,那裡就是我們黑衣堂的總堂。」

  鍾國棟道:「你們的當家葛雍、葛蒲兄弟倆可是住在那裡。」

  陳永明遲疑了一下,囁嚅的說道:「我們大當家和二當家是住在堂口裡的。」

  鍾國棟緊逼上一句:「當真。」

  陳永明慌恐的說道:「千真萬確,這位大哥,在這等節骨眼下,除非我不想
活了,否則又怎敢相滿相欺。」

  鍾國棟道:「你能體會到這一樁,可見你尚有點心眼。陳朋友,讓我們一齊
來祈告,祈告你說的都是真話,要不,只怕你所遭遇的不幸,更要大大的超過我
們了。」

  陳永明冷汗淋淋的,他抖索著說道:「在下知道,在下知道。」

  鍾國棟又問道:「葛雍兄弟住在石堡的什麼位置。」

  那陳永明吸了口氣,夾著舌頭道:「大當家住在石堡的頂層,靠最左面的一
間。二當家的就在他的隔壁,門楣上,鑲嵌著一個斗大的八卦圖案的標誌,很好
找,一看就明白。」

  鍾國棟道:「從潛入石堡,到葛雍兄弟寢居的頂層,可有什麼機關埋伏。」

  陳永明舔舔嘴唇,啞著嗓子道:「堡前石階共有九級,單數的不可落腳,踩
下去石階即行翻轉,震動底下的連珠強弩,也就會帶動鑼鼓響警。堡門為鐵鑄,
兩面扇門,不可推叩,只要揮動右邊石獅的右眼,鐵門即會自動啟開。門內是大
廳,地面鋪設青紅兩色瓷磚,揀紅色花磚走,如果踏上青磚,則廳頂便有巨網罩
落,四周牆壁的暗孔裡也有疾密的鋼針飛出齊射,足能制落網者於死命。沿著廳
堂樓梯上去,記著不可觸摸扶手,一旦觸及,頂層的大吊燈即會瀉落,內盛火油
石灰,階梯內部亦塞滿炸藥,隔著一層薄木板,極易引爆。大當家的門外,要小
心的是門楣上鑲嵌的八卦圖案,你們只能貼牆靠近石門,切忌正對門口,長寬三
尺地面皆為活動翻板,稍一沾踏,翻板之分,下面有刀盤往上猛起,而且門楣上
的八卦圖案也會轉動,噴出毒煙,這雙管齊下,令人難以躲避。」

  鍾國棟仔細聽著,再問道:「還有呢。」

  陳永明頹然道:「所有機關就是這些了,這位大哥,我是冒著被組合裡凌遲
碎剮的危險和盤托出,做到知無不言,沒有半點隱瞞。」

  鍾國棟清朗的說道:「但願事實和你說的完全一樣,陳朋友,那就是我們彼
此的造化了。」

  鍾家忠鬆開鐵鉗般的五指,衝著陳永明道:「你別想以任何方式任何茶,妄
想獲得救援啦,姓陳的,只要我們立覺不妥,就會馬上收拾你,而不論你某些舉
止是否乃屬無意抑或有心。」

  陳永明急急悸怖的為自己辯白:「這可不是冤枉透了我嗎,組合裡的機密業
已由我的嘴裡洩露出來,你們這位少俠也是在道上跑的人,莫不成尚不知這是個
死罪。如今我求的僅乃活出這條命,自己的組合中已經容不下我,我又怎敢再斷
了各位大哥這邊的這條生路。皇天在上,要是我有關點不軌的企圖,就叫我天打
雷劈,叫我……」

  鍾國梁點點頭道:「很好,如此你則更不需有什麼顧忌了,我們雖然講仁義
忠賢,但卻對口是心非、為非作歹之徒就不講究這些了。」

  鍾國棟插進來道:「陳朋友,我的話尚未問完,你們黑衣堂除了葛雍兄弟、
余天榮、張子平、楊堅、苗扎之外,還有哪些一得台盤的人物。」

  陳永明吶吶的道:「沒有,這位大哥,除了他們,就只有幾個像我這種草包,
擔任左右角郎了。」

  鍾國棟冷寂無聲的一笑道:「好吧,姑且信過你,陳朋友,但在沒有更確切
依據之前,只好委屈你了。」

  陳永明吸了口氣道:「這位在哥,我堅信你們會回來釋放我的。」

  鍾國棟道:「希望我們回來的目的是釋放你。」

  話音甫落,鍾家忠已猝然出手點了陳永明的暈穴,他甚至連哼都未來的及哼
一聲,眼往上倒翻,腦袋已軟軟的垂斜下來。

  鍾國梁搓搓道:「我們走吧,但願這小子的話靠得住。」

  鍾國棟沉沉的說道:「老二,你以為一定靠得住麼。」

  鍾國梁沉吟一會道:「如若問我的看法,大哥,我認為他不會是在誆我們,
他也不敢誆我們。人這一輩子,只有生命是最重要的,而且丟掉之後再撈不回來
的。姓陳的一條命抓在我們手中,我就不信他會這般視死如歸法,他決不會是這
麼塊硬料。」

  鍾家忠也頜首道:「爹,二叔說得有道理,假如姓陳的果真有種,不怕互,
他便不會這麼順從服帖,洩露這麼一大堆的機密了。」

  鍾國棟隱蔽在暗影裡,打量著眼前這座黑衣堂老巢,默默不語,表情卻十分
凝重。

  鍾國梁左顧右盼中說道:「看看這片場子,多寬闊,多開敞,從下面真看不
出來,上面竟有這麼一片平坦地,葛雍卻不知用來做什麼。」

  鍾國棟道:「作用很明顯,老二,要前往石堡,就必須經過這一片空曠地,
曠野上視野開闊,一望無遺,在毫無遮掩的情形下,任何異動都逃不過堡內的監
視。」

  鍾國梁微吃一驚道:「大哥,你是說石堡裡有人監視外面的動靜。」

  鍾國棟頜首道:「這是一定的,老二。」

  鍾家孝走來插嘴道:「那我們怎麼潛入石堡呢。」

  鍾國棟想了想,毅然道:「時辰已經不早,天亮之前,我們必須摸進石堡。

  如果再繞圈子,又得耽誤時間,就從這裡,我們設想趟過去吧。「

  鍾國梁擔心的說道:「這片曠地長有五十餘丈,一望平垠,四周又沒有東西
可做遮掩,任是我們身手如何快捷,只怕也逃不過堡內守護者的那一對招子的。」

  鍾國棟平靜的道:「我們不用快的法子,用慢的。」

  鍾國梁不解的道:「大哥,什麼意思。」

  鍾國棟道:「今晚天色對我們十分有利,無月無星,一片黝黑,我們幾人又
都是穿著深色衣衫,更不易惹眼。因為我們不必飛掠,只要貼在地面,匍匐前行
即可。」

  鍾國梁微見遲疑的道:「這法子有效嗎。」

  鍾國棟苦笑道:「我也不敢肯定,姑且一試罷了。但至少要比強行躍進的希
望要大些。」

  於是,幾個人伏下身來,極其緩慢又極其小心的貼在地面,往前匍匐挺進。

  鍾國棟在前,鍾家孝押後。不錯,天色的確幫忙,沉暗、黝黑朦朧的像罩落
一層霧雨,他們在地下向前爬著,一寸寸一尺尺的,很吃力的,但進展令人滿意。

  五十丈的距離在他們的感覺上就好像五十里那麼漫長,過程之困乏,直如跋
涉千山萬水一樣。現在幾個人已經接近到石堡的階前,隔著尚有七八步左右了距
離。

  現在暫時擱下鍾國棟幾人向黑衣堂趟進的情景,且說黑衣堂的大當家,準備
上巨霸,飛天黑龍葛雍享受艷福的情形。

  天香樓是黑衣堂的第一號禁區,乃是葛雍及他那三位如花似玉、淫媚動人的
妻妾們胡天黑地的所在。那三位妻妾皆是揚州名妓,被葛雍用金錢替她們贖身出
來。別看葛雍體形魁偉,在黑衣堂威風十足,偏是那活兒不爭氣,根本無法令她
們滿足。

  她們分別偷吃過野食,可是那位仁兄當日便無聲無息的去做風流鬼了,這一
來,她們逼得更加小心翼翼的從事偷渡了。生活物質美好享受,並不能彌補她們
精神肉體上的空虛,久而久之,她們三人皆成為青樓怨婦了。今晚她們三人通過
私下抽箋,牡丹較為幸運,偷偷的去和獵來的寵物廝混著,杏子和香荷則自我犧
牲纏著葛雍那死鬼。

  她們三人私底下稱呼葛雍為死鬼,乃是有道理的,因為葛雍那活兒不僅細小
無比,而且軟綿綿的,要逗弄老關天才會站起來。最令她們氣憤的是,不到半個
時辰,它便又會打回原形。真似焰火一般,一閃即失無影。

  葛雍也有自知之明,因此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威風八面,唯獨在三位妻妾面
前卻乖得好似哈巴狗,不敢大聲叱呼。想不到今天杏子和香荷會遣人來請他過去,
葛雍匆匆的交待了屬下幾句,立即興沖沖的來到天香樓。

  一進房中,葛雍只覺眼前一亮。二女蓮步輕遲,乳波臀浪直襲向葛雍,只見
杏子挺胸頂住葛雍的右側,雙手圈住葛雍的脖子,嬌聲道:「爺,今天是香荷姐
的生日嘛。」

  「你看我,這幾天為了崔家的事煩,把啥都給忘了,我去補辦一份厚禮。」

  香荷把胸部一拱雙手一圈,膩聲道:「免啦,奴家只要與爺好好的共進一餐,
談談心就滿足了,此外別無他求。」

  「好好。」

  於是香荷如法炮製,同杏子一樣頂在葛雍的左側,繼續嬌聲道:「爺,來,
坐下來,咱們今天好好喝幾杯,痛痛快快玩一下,別的事就甭管了。」

  「這個……」葛雍平常是應付一個就已經罩不住了,如今二人同時提出要求,
這不是要他的老命嗎,他那老生怕怕。

  杏子輕輕頂了一下道:「爺,今天是香荷姐大喜的日子,我不會和她爭的,
放心,她吃剩下的才留給我好了。」

  「這個,好好。」

  「來,我敬爺一杯。」

  你一杯我一口,杯箸交加,葛雍是酒足飯飽了。杏子和香荷既然存心成全牡
丹的好事,便百般設法引制葛雍,二人迅速剝光了葛雍的衣服。這一來,就如同
進入發伊甸園,回復了原始時代。

  但是,望著葛雍那垂頭喪氣的肉棒,杏子不由一肚子火,前冤舊氣齊湧心頭,
右手一揮,就是一下迎頭痛擊。

  「哎唷」的葛雍抱著肉棒直叫直跳著。

  「杏子。」香荷白了她一眼,暗示了一下。

  杏子心知自己孟浪,差點誤了大事,雙膝了跪,雙手抱住葛雍的臀部,玉口
張開,含住了他的肉棒立即開始吸吮著。她深知葛雍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自
己方才一時火氣上湧,揍了他的肉棒,按律論罪,自己已經構成了死罪了。情急
之下,她賣力地展開舌功,吸吮舔弄,把舌上十八般武藝全部派上了用場,根本
沒有考慮它髒不髒、臭不臭,生命畢竟是可貴的。

  葛雍被杏子這一陣吮弄,不但滿肚子火氣已雲散煙消,全身骨頭也逐漸酥軟,
他不由輕微顫抖著,底下的肉棒這時候也逐漸揚眉吐氣了。

  香荷見狀,嬌聲道:「爺,人家要你那龍爪。」

  葛雍外號飛天黑龍,香荷也真會拍馬屁,居然把他的手叫龍爪,那還能不使
葛雍打從內心歡喜。只見香荷邊說著,邊撒嬌邊撫摸自己那對尖挺渾圓的乳房。

  葛雍會意的笑道:「好,好人兒,你真識貨,你曉得我這對龍爪除了在武林
稱雄外,在女人身上亦是一絕,哈哈……」

  說完,右手舒展,開始在香荷身上攻城掠地。不知是那爪子真的高明,抑是
香荷在胡說八道、無病呻吟,總之,她是全身輕抖,扭動呻吟,連貫成一幅誘人
的畫面。

  此時葛雍可算是春風得意左右逢源了,杏子的吸吮使他又酸麻又飄然,香荷
那呻吟輕抖,使他征服成就大為宣洩。積壓多年的心理恐怯症完全去除了,他哈
哈大笑著。

  杏子只覺口中的肉棒陡然一脹一硬一頂,心神不由大震,忙移開口叫道:
「香荷姐,你瞧,它好神通哩。」

  神勇,真是虧她想得出來,在這上面用神勇二字,亂用詞彙。香荷看得亦欣
喜的撫摸著它,讚歎道:「好棒。」

  葛雍的笑聲更高昂了,一個男人最感到悲哀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罩不住,
若是能夠揚眉吐氣,又有誰不喜歡,又有誰不得意呢,葛雍當然也不例外。

  屋內立即充滿喜意和春意,好戲即將上演了,這時陡然傳來一聲傳報的聲音:
「報告,有人刺探黑衣堂。」

  聲音顯然來自前院,但字字清晰,顯見來人的功力高深。

  葛雍覺得真是掃興,於是他怒吼道:「查出是什麼人了嗎。」

  「不知道。」

  「媽的,一共幾個人。」

  「好像有五個人。」

  「叫二當家帶人去做了他們。」

  「是。」聲逸人去,好功夫,可見黑衣堂管理有序,葛雍律下甚嚴。

  「媽的,幾個常人就慌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這些傢伙平日刀口舔血的日子是
怎麼混過來的。」

  此時,香荷已躺在床上雙足曲腿大張,門戶大開的擺出迎賓姿態,嬌聲蜜語
叫道:「爺,奴家已經等你好久了,來呀。」

  「哈哈,好,這就來了。」說著身子一躍,飄然上馬,挺槍便刺。

  「哎唷」一聲,敢情沒有對準目標,肉棒一頭撞在門框上。這時杏子立即來
到榻前,端槍瞄準目標,笑道:「爺,今天你的肉棒特別神勇,你要修正仰角,
好啦,衝呀。」

  「哈哈,謝謝。」說著,「滋」的一聲,正中紅心。

  「爺喔,真夠勁,你就不必客氣啦。」

  「哈哈,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這個浪蹄子。」說著,揮戈急刺,躍馬中原,
好不得意。

  香荷下身又挺又旋轉的,忙得不亦樂乎。杏子則在一旁乾瞪眼,只有自摸聊
於無了。

  「喔喔,妙,妙透了。」

  「哎哎,用力,用力一些,對對,我受不了啦,要命,真要命,你快找杏子
妹妹吧,饒了我吧。」

  杏子聞言大喜,三兩下就爬上了床,擺好了備戰的架勢,香荷仍在呻吟著:
「爺喔,饒了我吧,求求你。」

  「好,暫且放你一馬。」葛雍看到杏子的姿勢更誘人,於是「滋」的抽槍,
翻身換馬,再度進攻。

  香荷任那浪水漫流,閉著眼睛回味著方纔的美妙滋味,同時為自己今天的傑
作暗暗得意不已。今天,由於自己和杏子計劃成功,去除了葛雍的心理障礙,籍
助壯陽激情藥物,終於使得一切大功告成。

  杏子由於慾火積壓太久,對於葛雍那狂風暴雨的密集攻擊,不但覺得不過癮,
自己身子好似水蛇般的蠕動不已。葛雍鞠躬盡瘁的衝鋒陷陣,杏子瘋狂的擺動著,
「噼噼啪啪」的肉搏聲清脆的響著。只聽杏子嬌喘道:「爺,你這樣太辛苦了,
咱們來交換個位子,由我來好好的發揮一下絕技給你瞧瞧。」

  顯然,她的胃口更大,不過癮,要自己動手煮羹湯了。兩人默契十足的交換
了攻防位置,顛鸞倒鳳一幕立即上演。杏子正嘴角含春,套弄的舒服透頂之際,
陡聽一陣聲音傳來:「報告。」

  「什麼事。」

  「來人已闖進大廳了。」

  「二當家去幹什麼了。」

  「他、他也擋不住。」

  「擋不住,這些人是什麼來歷。」

  「不知道。」

  「媽的,全是一群飯桶,自己人死了,還沒有摸清人家的底細。」葛雍罵完,
就欲起身。

  杏子在緊要關頭,那肯讓他起身,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喝道:「笨蛋,不會
發動全面攔截呀。」

  「已經由三名飛雲手及一百多名弟兄截住他們在大廳裡。」

  「去,這麼多人截不住人家五個,真丟臉,傳令下去,格殺勿論。」

  「是。」

  其實葛雍何嘗喜歡緊急剎車呢,只見他雙手撫摸著杏子那對豐滿的乳峰,邊
罵道:「媽的,真沒用,差點壞了老子的好事。」

  杏子媚笑道:「是呀,方才真要命,咦,你……」

  葛雍尷尬的苦笑著,顯然他已經交貨了。

  杏子雙唇緊咬,恨恨的站起身子,逕自去沖洗了。

  香荷柔順的對葛雍擦洗身子,同時柔聲問道:「爺,我看你方纔還神氣十足,
怎麼一下子就不行了呢。」

  葛雍紅著臉苦笑道:「我這東西只要一緊張,便無法加以控制,實在太對不
起杏子了。」

  香荷笑道:「沒關係,我會勸勸她的,我看你還是先去處理前面的事,今天
不要過來了,免得又引起杏子的不快。」

  葛雍欣喜的說道:「香荷,你真好,我這就去。」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葛雍來到前廳,戰火已如火如荼的展開,這一看來敵,他認出鍾國棟,不由
怒叱道:「我會要你死在這裡,姓鍾的,我會一丁一點零剮了你,碎削了你,活
殺了你。」

  鍾國棟沒有回答,只是全心全意幫著進退攻拒,大腿上血流如注。

  另一邊,和飛龍黑虎葛蒲火拚的鍾家仁,驟然在一個騰躍中撲向了葛蒲,他
的身形宛若一團圓球,由上而下。銀槍直穿,肉掌旋滾。

  葛蒲立時氣得鬚眉俱張,大吼如雷,旋身拋肩,雙爪暴探,反攻敵人中盤。

  向下急落的鍾家仁竟然不躲不避,迎著對方的雙爪衝上,他的銀劍飛快交舞
撞擊,在離地那樣接近的高度裡,做了一個美妙又石火般快速的翻滾,連人帶槍
刺向葛蒲。

  全身摹地後仰,葛蒲雙爪各自劃過一個小弧由下往上暴揮,他的右手爪在鐘,
家仁銀劍邊砸下「噹」一聲斜蕩,左手爪卻在鍾家仁背上抓下了五條深深的,幾
可見骨的血痕。肌肉是硬被撕碎刮裂的,那樣的痛苦,尤其於利器的切割,但他
卻忍受了。

  實際上,如果他想躲避這個傷害,是可以躲過的,只要他躍閃出去,然而他
不願這麼做,他要冒這次危險,受這樣的創傷,目的僅是要收回他預定的代價。

  他在面孔的突兀歪扭中,尖銳的銀劍也電掣般透進了葛蒲的胸膛。

  葛蒲全身猛縮,右手蕩出折鉤爪回掃。鍾家仁一式鐵板橋貼地一個翻滾,堪
堪躲過一爪。而他也在翻滾中,手中銀劍倏挑,將葛蒲撞出五尺,倒跌地下。

  葛蒲口中發出來的慘叫,泛著如此淒怖的尾韻,窒噎在滿回的鮮血湧噴裡,
余天榮便在這時流光般掠至,鐵碗猛扣鍾家仁的頭顱。

  斜刺裡,就近的鍾家孝剛斬殺了一名飛雲手,猛睹鍾家仁的險狀,就地一個
飛旋,長劍猛推向余天榮的腰助,空氣撕裂中,來勢急勁,似是要一傢伙將他切
為兩半。

  余天榮喉嚨裡悶嚎著,怒極換式,鐵罩倒翻,猛砸來近的鍾家孝,同時雙腳
再起,在連串虛實不定的幻影隱現下踩向鍾家仁。

  鍾家孝的面孔在這瞬息間越發變得醜怪可怕了,他睜凸著一雙斜眼,歪咧著
嘴巴,額頭上暴浮青筋,喉中透出嗚咽似的嘯叫,一副拚命的架勢,竭力以他手
中的長劍碰撞余天榮的鐵罩。

  原本與余天榮捉對廝殺的鍾家忠,未料及余天榮竟捨棄自己去偷襲自己三弟,
頓失目標之下不禁一愣,而那邊已經險象環生。這時,鍾家仁仍在余天榮雙腳的
攻擊下,他滾動躲避了七次,而每次滾動中都是險極閃開。

  就在此時,鍾家忠一個滾進,口中厲嘯中就地挽起一團劍花,將他的長劍直
插進余天榮襠下,透進腹內。

  余天榮的怪叫已不像是出自人口了,充滿了至極的驚怒,無比的痛苦,與瘋
狂的野性,更臻合了訝異與不甘,絕望的內涵,怖慄與酷烈。他猛的踉蹌出幾步,
鍾家孝已趁機不顧一切的朝他衝來。

  圓胖的面形變為怪誕的狹扁,紅潤的氣色代之是烏紫的陰霾,余天榮的五官
也牽扯得移了原位,他死盯著衝近的鍾家孝,突然手裡多了一枚烏黝黝的,雕樓
成蛇形的稜狀暗器。

  剛揚起又無力的墜落,他也宛似歎了口氣,隨著稜狀暗器「嗆當」的墜落,
軟軟的頹癱胯下,依然拖著深入內腹的那支長劍。

  現在,闊場上只剩下兩對了,飛天黑龍和鍾國棟,風火獸張子平與鍾國梁,
他們對於眼前的死傷均視若無睹,仍在作捨死忘生的力搏。鍾家忠取回長劍,立
即囑咐家孝替乃弟家仁敷藥與裹傷,而他卻手執長劍戒備。

  此刻,張子平猝躍半空,軟帶刀映炫著閃亮的光華成網狀下落,銳風尖嘯中,
他左掌猛揮,炙煞的勁氣撲頭壓迫,同時三團紅球也一起飛射,嘴裡叫道:「姓
鐘的,你上道了吧。」

  鍾國梁一衝而起,長劍鏗鏘縱橫,腳底三團紅球互碰,「轟」的布開了一面
藍晃晃的丈寬火網。

  張子平在連串的翻滾騰挪下,軟帶刀劈掠如電,以不同的角度,迥異的方面,
各式的光彩,將刀刃或是幻散,或是凝結,銳風破空,包容著千變萬化,而其間,
溜溜的細小磷光火箭,瑩瑩的暗綠毒針,團團爆開烈焰的彈珠,便不停的躲襲鐘,
國梁,他像一頭週身都能喚風發火的怪物,「風火獸」,真是名符其實,一點不
錯。

  在這樣險惡的情勢裡,鍾國梁便展顯他出神人化的超絕身手來了。他完全以
快速至極的閃挪,細微準確無比的穿越,狠辣又凌厲的攻守來應付,千鈞一髮中
進退,微隙裡回轉,而長劍翩連分合,彷彿光輪焰弧,流旋飛掠,神鬼莫測。

  當張子平在一蓬暗綠色毒針的閃閃揮射下,趁時以軟帶刀作長虹再戳的狠攻
時,鍾國梁就豁命死搏了。他在倏沉之下,長劍猛然挽起一團劍花,托住了敵人
的軟刀,而以一股內力粘住軟力,但劍尖借一股銳勢突出於軟刀外,劃破了張子
平的眉心。

  張子平英奮力拔刀不出,驚怒之下,飛快弓腰抬肘,於是,三隻磷火箭在近
距離中射入鍾國梁手臂,磷燃火起,炙肉嘩剝有聲,更冒起了裊裊青煙。

  鍾國梁只能咬牙,強行忍耐,長劍閃處,張子平哀號著一隻手臂業已斷落,
便突兀間,張子平猛起一腳,鍾國梁身子往後一退,長劍再起。那一腳剛好從他
臉前劃過,而他的長劍卻砍去張子平的一條腿。鍾國梁反劍回削,「刮」的一聲
把入肉的磷箭連著一大片肉削落。

  「嗷哇……」張子平雙臂已失,又斷了一腿,單腳不停的左跳右蹦,大概他
的兩眼也被炙熱的鮮血灼瞎了。

  長劍再起,張子平的腦袋被削去一半,他的腦漿混著濃稠的血液揚濺,他尚
未倒地,鍾國梁更進一步,大旋身,攔腰將張子平劈為兩段。瘰疬的腸臟飛散四
周,血沫子灑落,人的形狀變成了這樣,就不再似人的形狀了,歪歪斜斜的。

  鍾國梁頓時手臂一揮,率領著家忠幾弟兄像出柙的瘋虎,殺向那些圍搏左右
的黑衣堂所屬。

  就在這時,鍾國棟的長劍突兀飛捲起排排氣流,有如並列的長龍立天頂地,
挾著震耳的風雷之聲,山撼海湧的罩向葛雍。是的,這是劍術中最深奧的絕頂功
夫之一,取劍成氣。

  葛雍的形狀已不像葛雍了,他更似一個走魂的厲鬼,一個獰怖的惡魔,他竟
不顧當前浩瀚強猛的力道,貼地飛射,單臂驀然彈起尖銳的勁勢,而這股奇異的
勁力,卻又能突破葛雍的劍幕氣牆,在連串的「噗嗤」聲中透穿而入。這門功夫,
乃是葛雍的絕技,無形箭。

  剎那時,那一股尖銳的勁力,激撞得鍾國棟的長劍震動吟響,而其中,仍有
兩股擊中了鍾國棟的腰側與小腹,但是,葛雍卻被劍氣削得遍體鱗傷,沒有一塊
好肉。

  猝然間,滿身浴血的葛雍單臂撐地,貼著鞭身倒飛,右袖暴起,錐球倏閃之
下射向鍾國棟腦門。

  長劍便在此時有了奇異的變化,劍尖微微的一抖,竟怒矢般「嗖」一聲往回
捲射,驀地透入葛雍背脊,更將他整個人撞送過來,而葛雍那枚錐球便偏了方向,
貼著鍾國棟頭頂飛向空中。

  雙目平視,鍾國棟的長劍橫揮,「呱」一聲暴響,葛雍的身子也分成了兩半,
一半跌過鍾國棟背後,一半落在他的腳下。葛雍沒有哼過一聲,至死沒有哼過一
聲,他的兩截身子,下半部仍在抽動蠕顫。上半部,葛雍的雙目爆出眼眶,臉孔
青黑歪扭,一口牙全啃進了地磚裡。滿地的血,滿地的肚腸腑臟,像是走進了屠
場,便是人身上的東西吧,在此刻看來,也與畜牲一樣的卑賤不值了。

  鍾國棟吸了口氣,急切大叫:「住手。」

  猶如一聲平地焦雷,敵我雙方都停止了,鍾國棟沉沉的說道:「你們本該通
通殺絕,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你們明白自此以後能翻然悔改,重新做人,你
們走吧。」

  樹倒猢猻散,黑衣堂所屬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一下子走得乾乾淨淨。

  鍾國棟長長吁了口氣道:「老二,此地已經結束,我們也該走了,現在唯一
令我不安的就是信兒他……」

  這裡是樹倒猢猻散,而另一個地方正是風起雲湧。

  原來香荷跟至院門口確定葛雍已走了之後,立即趕返浴室門口,笑道:「杏
子,快,他已經走了。」

  誰知只聞粗重喘息聲外,並無人答話。香荷探頭一瞧,不由莞爾一笑。原來
此時杏子正雙腳張開,坐在浴缸裡自摸自弄著,顯然身體內那股熾熱的慾火尚未
平息。

  香荷進去拖起她,笑道:「姓葛的已走了,走,去牡丹那裡,那傢伙年輕力
壯的,定是好棒,別在這裡乾耗啦。」

  杏子欣喜的衝出了浴室,兩具白晰晰、光溜溜的身子迅速的來到後院一座假
山停了下來,只見杏子迫不及待的用力往左方一個花盆一旋一推。「卡卡」連響,
假山立即移動,出現了一條地下階道,兩人疾風般的撲縱而入,暗道又「卡卡」

  的自動合上。

  「咦,怎麼沒有牡丹的浪叫聲呢。」

  「是呀,這個浪蹄子最會叫床哩。」其實,她們二人是百步笑九十,彼此彼
此,揚州妓出身的個個都是床上高手,肉場老將啦。

  「哎呀,要死啦,快停快停。」只見一位塔形壯漢抱著一位身態健美的女子
不停的聳動,而那名女子早已昏迷不醒了。

  「杏子,快準備。」

  「好。」杏子躍上床去,張腿備戰。

  香荷出手如電制住那壯漢,搬開昏迷不醒的牡丹後,笑道:「杏子,小心啦,
好好享受吧。」

  她出手解開了壯漢被制的穴道,壯漢迅速的四處張望,尋找攻擊目標。杏子
輕扭腰肢,柔聲呼喚道:「來嗎。」

  那壯漢低吼一聲,虎撲而上。

  「喔,好大的傢伙。」杏子再度張開雙妥,吸口氣沉著應戰,香荷則急忙展
開救援牡丹的工作。

  經過一番人工呼吸及推拿的雙管齊下,牡丹終於在長歎聲中悠悠的醒轉了過
來,她對著香荷苦笑道:「香荷姐,太妙了。」

  香荷笑道:「實在是不簡單,這位老兄居然能夠令咱們牡丹親口說妙,快說,
怎麼個妙法。」

  牡丹指著全神貫注的杏子,嬌笑道:「香荷姐,你有沒有見過杏子姐姐這種
慎重其事的表情呢。」

  香荷點點頭道:「的確罕見。」

  牡丹歎道:「你注意看那根巨無霸,又粗又長又燙,一插進來令人全身發顫,
幾乎喘不過氣來。」

  香荷笑道:「杏子剛才還埋怨那老傢伙把她吊在半空中就灰頭土臉的走開了,
這下子可過癮到頭了吧。」

  「那老王八呢。」

  「到前廳去了。」

  「會不會再回過頭來找我們呢。」

  「不會啦,他怕杏子會再纏著他,我保證他一定不敢再回來。再說,前廳好
像來了強敵,葛蒲都支持不住,有夠他忙的了,牡丹妹妹,放心啦。」

  「最好他死了算了。」

  「何必呢,說起來他除了那方面不行,對我們還算是不錯啦。」

  「想起他那沒用的東西,牙齒就會恨得癢癢的。」

  「好啦,你就好好瘋一陣吧。」

  牡丹苦笑道:「我不行啦,被那冤家一陣胡搞亂搞,不僅元陰流失太多,那
兒現在還痛得很哩。」

  「我看看,哎呀,流血啦,我幫你上點藥。」

  「我自己來吧。」

  「算啦,自己姐妹還客氣什麼呢。」香荷一面替牡丹擦藥,一面問道:「我
看這傢伙一直悶聲不吭的埋頭苦幹,莫非你給他吃了那種藥。」

  牡丹紅著臉道:「別看他油嘴滑舌,說得滿春滿葷,竟是天橋把式,雖經我
百般挑逗,那更是不上路,這得我給他服了那種藥。」

  香荷笑道:「真夭壽。」

  陡聽杏子突然叫道:「香荷姐,我……」

  香荷和牡丹聞聲偏頭一瞧,只見杏子這浪娃居然昏過去了。香荷神色大變,
上前推開猶在蠕動的壯漢,迅速側身躺下,分腿張口,迎擊那泰山壓頂般的重壓。

  「死鬼,不會輕點呀。」那壯漢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目標就開槍,一開槍
就是連放,「啪啪啪」的緊湊而密集。

  牡丹勉強撐起身子,捏著杏子的人中,杏子悠悠醒來:「爽死我了,牡丹姐,
謝謝你啦,那傢伙呢。」

  牡丹呶呶嘴,笑道:「在那兒,正忙著哩。」

  杏子歎道:「真厲害,那東西太強悍了,我雖全神應付,卻仍然招架不住,
我看香荷姐也不行。」

  牡丹贊同的點著頭,香荷卻笑道:「錯啦,看我如何制伏他吧。」

  只見香荷隨著那壯漢的抽插,有節奏的收放小腹,吸吐真氣,杏子及牡丹不
同看得怔怔的發愣。想不到香荷會有這種絕技,二女佩服的五體投地。

  果然,半個時辰不到,那壯漢經過一陣劇烈的抽搐之後,終於交貨了,全身
酥軟如爛泥般的熟睡了。香荷含笑的把他推開,翻身下床。

  牡丹開口問道:「香荷姐,你……」

  香荷笑道:「我知道你們心裡想問的是什麼事情,先等一下,這傢伙的貨色
真夠充實,脹得我這時怪難受的。」

  果然,隨著香荷的走動,自她的下身不停的滴露珠兒,杏子和牡丹那會這過
這種書畫,更是傻眼了。

  好半晌,香荷清洗妥身子,回來後嬌笑道:「我曾經跟隨一位恩客學會了《
素女經》,自他去後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場。」

  杏子急道:「香荷姐,教教我吧。」

  牡丹亦出聲相求,香荷笑道:「沒問題,可是碰上葛雍那不中用的東西,這
些秘招絕技根本派不上用場,你們學了會有何用。」

  杏子脫口而出道:「我們三人帶著這傢伙遠走高飛,他們男人可以金屋藏嬌,
我們也可以糞坑躲男呀。」

  香荷搖搖頭道:「談何容易,葛雍那傢伙精的很,手段又狠毒,再說黑衣堂
關卡重重,想走出那關卡就得大費周章哩。」話音一頓,又道:「咱們必須從長
計議,以免發生意外。」

  杏子與牡丹有同感的點點頭,但是,如果她們知道黑衣堂已被推倒,葛雍、
葛蒲已死,屬下已作鳥獸散時,不知何如拍手稱慶,感謝上蒼哩。


               第三十三章

  鍾家信等一行人策騎前行,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沿著河水已經半涸的堤邊驛
道進入了這個不大的集鎮。

  凝注著有些混濁的灰碧色河水,鍾家信輕輕的道:「鹿長老,這條河叫什麼
名字。」

  鹿樸正指派著兩乘鐵騎先行馳入河頭渡打前站,聞言之下忙道:「哦,這條
河叫西倉河,周圍百里的莊稼地都靠它灌溉哩,春夏時節河裡的水能升漲到堤邊
上。」

  鍾家信沒有表情的點點頭,鹿樸又忙著調度騎隊,成為一路直線進入這所小
集鎮的唯一一條街道裡。

  自四周的田野裡,有三數農人正以好奇的目光注視著這些衣履鮮明的騎士,
鎮集裡,不少居民也都駐足而觀,有些更從房屋裡跑了出來,每一張淳樸的臉上,
都帶著一片驚異而稀罕的表情,這個地方恐怕少見如此浩大與威武的騎隊呢。

  騎隊緩緩動著,在一個簡陋的弄堂前停了下來,先行派來的兩名丐幫弟子已
與該地丐幫的人連了暗號,聯得了聯繫,正挺立在弄堂之外,鹿樸吁了口長氣道:
「那間飯鋪子還在不在。」

  兩名大漢其中一個躬身道:「回稟長老,還在,弟子已訂好了六十個人可以
享用的飯食。」

  鹿樸嗯了一聲,側身道:「歐陽前輩,鍾兄與方姑娘,請下馬。」

  歐陽天等飄身落地,後面的騎士們也紛紛下馬,鹿樸低聲向青葉子羅輝吩咐
了幾句,才偕同陰風神魔歐陽天、等人一起進入弄堂之內。

  這條弄堂約有兩丈多長,大麻石鋪的路面,弄堂裡有幾家住戶,一所簡陋的
客棧,最底下開著一家飯館,白木門外掛著一方招牌,招牌寫的店名都已經殘剝
不清了。這時,一個圍白圍裙的胖大漢子正從店門裡滿面堆笑的迎了出來。

  鹿樸瞧著胖子微微一笑,道:「史胖子,看你紅光滿面,大約發了財啦。」

  被喚做史胖子的這是這家飯館的老闆,他聞音哈哈一笑道:「鹿爺你老在說
笑了,這小小店開在這窮鄉僻野,不倒了店已是萬幸,哪裡還有財可發,能勉強
混口飯吃也全仗著各位老主顧賜賞哩。」

  鹿樸搖搖頭道:「胖子,你真是掌勺的,越來越油滑了。」

  史胖子一面連說不敢,一邊慇勤的迎客人內,這家館子外面看起來十分窩囊,
裡面的陳設卻倒乾淨,地方也很寬敞,十五六張紅漆木桌整齊的擺置著,木條凳,
牆壁粉得雪白,後面,臨窗還靠著西倉河哩。

  鹿樸請陰風神魔歐陽天與鍾家信等一行人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坐下,店裡兩個
年輕的夥計已在史胖子的吆喝中開始忙得馬不停蹄的端茶送水,團團打轉。

  陰風神魔歐陽天朝週遭看了看道:「以前來過這個地方,鹿老弟。」

  鹿樸頷首笑道:「經過此地兩次,都是代幫主巡查各地分舵,每次途經此地,
在下皆至胖子處用膳進餐。」

  陰風神魔歐陽天沉思了一下道:「這人靠得住麼,老夫是說,他會不會在飯
食中做下手腳。」

  鹿樸下意識的朝正在忙著的史胖子瞥了一眼道:「在下想,應該不會吧。」

  沉沉一笑,鍾家信道:「小心點好,別忘了咱們已進入夜雨山莊的勢力範圍。」

  此刻,史胖子哆嗦著一身肥肉走了過來,滿面堆笑的道:「鹿爺,你老與這
幾位爺要吃些什麼。」

  鹿樸一笑道:「有什麼好的都拿上來吧,反正我們今天吃這一頓,你今天的
買賣甭做了。」

  史胖子帶著三分阿諛的道:「鹿爺是過路財神,我史胖子請都請不到的。假
如鹿爺你能天天這樣照顧小店,那我史胖子早就蓋起閣樓巨廈了,呵呵呵……」

  一面說著,史胖子趕忙到後面張羅去了。鹿樸解下了披風,開始低聲與陰風
神魔歐陽天等人談笑起來。

  時間過得雖快,一晃已過了將近半個時辰,但是,酒菜卻仍末端整上來,甚
至除了那兩個店夥計以外,連史胖子也沒有看見。

  鹿樸喝了口茶,肚子裡經茶水一泡越發空虛了,他不覺奇怪的咦了一聲,沉
厲的道:「小二哥,你們掌櫃的是怎麼會事,吃的東西到現在還沒有整治出來,
莫不成是用蠟燭燒煮的。」

  一個店夥計慌忙答應著,一邊急匆匆的就待往膳堂後的小通道行去,他剛走
了兩步,史胖子已一疊聲的吆喝著用雙手端著托盤出來了,托盤上,熱騰騰的雞
鴨魚肉全齊了。隨在史胖子後面,緊緊跟著兩個穿著一身油膩衣裳的漢子,腰間
都繫著圍裙,頭上包著黑布,一看就知道是館子裡的大司務,兩人也都分擎著托
盤,托盤裡的各色菜餚堆得滿滿的。

  鹿樸哼了一聲道:「史胖子,你這菜可是做得真快。」

  史胖子口裡連聲道歉,一面打著哈哈,急忙將盤中菜餚逐件擺到桌上。這時,
歐陽天注意到他的目光竟有些呆滯,打哈哈的時間也是空洞洞的,好像沒有方纔,
笑的時候來得熱情。

  搖搖頭,陰風神魔歐陽天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多疑了,他揉揉臉,目光下意識
的瞄了那兩個跟出來的大司務一眼,他們托盤擺碗的手法十分熟練,在桌子與桌
子的空隙間也是轉得團團舞,模樣兒與一般職業廚司並無二致,更沒有絲毫值得
啟疑的地方。

  鹿樸接過史胖子遞過來的竹著,笑道:「雞鴨魚肉都有了,老史,別忘了來
兩壺酒,饅頭包子也一齊上吧,有女客,大約要先吃點什麼。」

  史胖子答應著,他似乎有些遲疑的看了看鹿樸,嘴巴嗡動了一下,恰好這時
那兩個大司務中的一個忽然叫道:「掌櫃,筷子不夠,只怕還得添幾雙哩。」

  那說話之人正躬著身在擺置菜餚碗碟,半側著臉,目光卻並未朝這邊注視,
史胖子彷彿震了震,忙道:「呃,是的,我這就去拿。」

  這幾句話,驀地像針一樣刺進了歐陽天的耳中,他緩緩垂下目光,而誰也沒
有察覺,他的目光裡在此刻已充滿了酷厲之氣。目梢子迅速卻恰到好處的在那兩
個大司務的身上再搜視了一遍,依舊沒有發覺什麼不對的地方。歐陽天心中在不
停的盤算著,會估量錯了嗎,會猜錯了嗎,對了,那兩個原來在這裡招呼著的店
夥計呢。

  這時,史胖子匆匆拿著筷子行了出來,在他分佈到各桌的時候,歐陽天已注
意到他一張胖臉上竟滿是汗珠,而現在是深秋的季節。

  酒由那兩個廚司中的一個送上來了,這人面色白中帶青,右腮上有一顆紅痣,
痣上面還生著幾根長毛,他的雙手粗糙,油污遍佈,端上兩壺酒來的時候,還向
桌上諸人做了個職業性的討好笑容。

  鍾家信瞧著他道:「方纔的兩個夥計呢,怎不出來幫幫忙。我們的人太多,
只靠你們幾位,看情形有些忙不過來呢。」

  這廚司恭謹的一笑道:「這位爺說的是小牛和阿毛,他們是新手,只能應付
等常雜務,碰上客人多的時候不是慌得砸了碗就是碰倒板凳,掌櫃怕他們礙事,
叫到後面灶房幫廚去了。」

  鍾家信笑笑道:「嗯,你的嘴舌卻是伶俐。」

  那廚司一低頭,沒有說什麼退了下去。但是,就在他一低頭的時候,鍾家信
的目光已尖銳的看他到那白中泛青的面孔極快的僵硬了一下,這是一種仇意與憤
怒的表示,一點不錯,沒有任何一個江湖中人是慣於承受侮辱的,哪怕他掩飾得
再好,內心的感受卻是不易改變。

  鹿樸此際以主人身份遍斟這酒舉起杯來:「歐陽前輩,鍾兄,兩個姑娘,來,
在下恭敬各位一杯。」

  歐陽天也拿起杯子,瞳孔與鍾家信的瞳孔相觸,鍾家信的眼神裡現露出一股
古怪而奇異的色彩,他彷彿明白了一件什麼事似的凝注著歐陽天,幾乎不易察黨
的微微點了點頭。

  鹿樸又在說道:「各位,先乾為敬,在下就先干了。」

  歐陽天苦於不能明示,他心頭一急,正待出言相阻,鹿樸已一仰頭將杯裡黃
澄澄的酒液傾下,但是,他卻不是倒進口中,酒液在他一舉手,一仰頭之際,完
全絲毫不露痕跡的流進了他已鬆開了的衣袖裡。於是,歐陽天豁然大笑,一語雙
關的道:「好,好極了。」

  他和鍾家信也依樣葫蘆的做了,這時,他們心裡卻已有了默契,都已有了聯
系,他們都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同時,他們都在欽佩對方具有一雙揉不進沙子
的眼睛。

  方玫微微蜜眉,低聲道:「老哥哥,原諒我不能喝酒。」

  陰風神魔歐陽天微微一笑道:「小妹子,你不用喝,你與燕丫頭都不用喝。」

  那邊青葉子羅輝行到桌邊,躬身道:「稟長老,請准弟子等開始用飯。」

  鹿樸呵呵一笑道:「當然,你以後記住,丐幫的規矩在外面可以暫免。」頓
了頓,他又道:「但也得記住,丐幫歇足宿店時的老法兒,雞鳴看天,竹節朝羊,
瓦罐藏刀,削那看不見聞得著的影。」

  鹿樸仰望著屋頂,在說最後這幾句奇怪的話時,表情淡漠而生冷,同桌的方
玫主婢正覺得有些茫然,青葉子羅輝已在微怔之下迅速轉身,如一陣旋風似的拐
了出去,在他轉身的剎那,雙掌已急促而清脆的連連拍了五下。

  變化是快捷無匹的,青葉子的擊掌聲尚在屋子裡飄裊,整個膳堂中的丐幫弟
子全已霍然躍起,背後的青竹棒在他們閃電般的移動間一溜溜的銀蛇流爍,那麼
駭人的拔到手中,迅速的排成一個打狗陣法。

  沒有任何遲疑,布成一個圈網的打狗陣法的剩餘十多名丐幫弟子猛然衝向過
道,另一股人馬立即向門外,其他的人手朝四週一撤一圍,布成了一個圈網,每
個人都已在瞬息裡站取了有利出擊的位置。

  宛如八陣圖在旋轉,人影掠飛中只見白色的衣袂拂舞,只聽得桌椅翻倒碰撞
之聲,待到那兩個在外面服侍的廚司弄清了怎麼回事,他們已經身陷重圍之中了。

  驀地,一陣悠揚的樂聲悠悠傳來,靜靜的、慢慢的,散佈在四周的丐幫弟子
突然被這樂聲困惑住,一個個凝神屏息,靜待事情的演變,「花間一壺酒,獨酌
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能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
樂須及春。」這是李白的《月下獨酌》,太白天才曠達,物我之間,緒有所寄。

  這首詩就充分表達了他的胸境,而以行樂及春為全詩宗旨所在此,使無情的
明月、影子和我為友情交歡。

  原來充滿殺伐的膳堂,突然有人高歌這樣飄逸的詩句,真是高人逸士。就連
這群長年累月乞討的化子,也迷惑於互相歡聚,物我之間。

  可是,這聲音卻不是出自男人之口,而是一群鶯聲燕語大合唱。眾人循聲望
去,這聲音竟來自膳堂的承樑上。

  歌聲方畢,就像炸彈開花似的從承樑上突然出現了八個全身赤裸的女子,她
們以八卦方位攀住承梁,八雙腳的腳底並圍聚一圈,頭部朝向八個不同方向,頓
時呈現一個美妙的圖案。這一展開,便像八片花瓣綻放一般。更令人驚異的是,
她們僅憑一雙腳粘住承梁,這份輕功足以令人驚訝了。

  她們個個腹部朝下,長髮尤同薄紗一般遮住住整個臉龐,但其他地方都是暴
露無遺。看,胸前二堆高聳雪白的玉乳下垂,多麼迷人。雙腿微張,呈露微隆的
小丘,陰毛烏黑油亮的遮住了那迷人的仙洞,身上的皮膚白嫩已極,黑毛與白肉
的相比,白的更白,黑的更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迷人的。

  這些丐幫弟子,有些人見過女人全裸的胴體,也有人是今天第一次見到,但
卻一致認為是最完善的藝術品,全裸美人。雖然因秀髮遮面而看不出實際年齡,
但從胴體觀看,應該是二十一二左右的青春少年,全身充滿了活力。如果不是在
這種情形之下,任何男人看了她們的全裸胴體,一定是會瘋狂的撲上去,插她一
陣才能滿足。

  她們像表演空中飛人般用鋼絲吊在那裡,但誰都察覺到的那是不可能的,因
為她們身無寸縷,鋼絲又能掛在那兒呢。鹿樸、任堯,包括鍾家信都是一流高手,
自信絕無此能耐,她們怕練到遠璞歸真的地步。

  就在此刻,只見八個女神舉向空中,當她們各將兩手垂落下來時,她們也飄
身落至地面,塵土未揚。這一站定,更顯得曲線玲瓏,婀娜多姿的誘人胴體。不
必看面貌,就憑她們這赤裸的動人體態,更令人垂涎三尺。

  圍在周圍的丐幫弟子,要不是親眼看見她們從承樑上跳下來,幾疑她們是九
天仙女的化身。

  但眼前的景象卻使他們不能不信,這是預謀,自己的行動完全落入敵人的圈
套中。但她們是屬於哪一路人馬呢,以丐幫消息最靈敏、最能瞭解武林動態,竟
然不知道這些女子的來路,什麼時候武林出現這群女人的組合。

  不過,鍾家信卻不由自主的心神一震,他驀然想起泥凡道人的話:「天竺土,
天魔舞,大被下,孤陽孤陰。」

  莫非這批女子就是大被教,因為大被教的教義以修心養性為宗旨,教徒們以
扶亂為推廣教義的工具。在表面上看來,這教有些類似先天道和一貫道,不過另
有一種怪誕不經的行動。原來,大被教在每年五六月間,就選出一個日子作為信
徒捨身結緣,以征矢志皈依之舉。

  這個會中,男女信徒集中一處,整天唸經拜佛,到了夜裡大家就鑽入杏黃大
被之中,熄減了燈火,互相摸索,找得對象,實行黑暗中的亂交。這種淫亂的進
行,不待天亮而又停止了,男女信徒在昏黑中竄出杏黃大被,走回經堂之中,靜
靜地收拾一夜風流的餘韻。大被教的信徒大多數是色男欲女,或是風流寡婦,在
他們信徒中並不會把大被同眠、一夜風流的事視為怪誕。

  鍾家信剛想到這裡,只聽得丐幫中有人怒叱道:「無恥妖婦,光天化日之下,
竟然不顧羞恥,赤身裸體。」

  鍾家信移目望去,此人正是丐幫襄樊分舵舵主,此次擁竹節令調來支援,此
人有一種任死不屈的性格。

  眾女之中有人越眾而出,款擺著腰肢,毫不在乎的冷森森道:「誰不是光著
屁股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又有什麼地方見不得人的。」

  方玫突然啐了一口道:「真是恬不知恥,丟盡了我們女人的臉。」

  這女的咭咭嬌笑道:「大妹子,我們只是回到大自然而已,天為幕,地為床,
日月為飾物,萬物為豬狗,他什麼都對的。」

  方玫氣得滿臉通紅,怒叱道:「下流的孬理。」

  話音未落,人影一晃,那女的已到了面前,趕忙一個疾退,同時劍已出鞘。

  但那女的身法其快無比,竟如影隨形欺身跟進,出手更快逾閃電,纖纖玉手
扣上了方玫的右腕。

  她快,鍾家信也不慢,一隻手搭上了她的左肩,扣住了她的肩水穴。這真是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幾乎在同時,丐幫弟子已發動了打狗陣,意圖制住這些不明來歷的裸女。

  那知七名裸女也開始發難,但見人影翻飛,如同穿花蝴蝶似的,在陣中遊走。

  她們每到一處,立即冒起一片濃煙,剎那間,整個膳堂籠罩在濃煙之中。

  煙霧中,一群丐幫弟子驚作一團,陣法頓時混亂,成了一群沒頭的蒼蠅。剎
時,寒氣大盛,有如置身冰天雪地,凍得他們一個個直打哆嗦,偏偏就是走不出
煙霧之中。鍾家信趕忙疾呼道:「快停止呼吸,這是毒氣。」

  說著,他已伸手入懷,將菩提丸取出含入口中。菩提丸能怯百毒,但其他的
人就沒有他那麼幸運了,來不及屏住呼吸的已紛紛倒地不起。

  這突出其來的變化,丐幫怎麼也沒料到。鍾家信回眸四顧,丐幫鹿樸、任堯,
包括陰風神魔歐陽天在內,此刻也只能用功抗毒御氣自保,而無出擊力量。他的
腦際電光連閃,就是想不出解救之策。

  正苦思無計之時,只見七裸女中走出一人,厲聲道:「快放了我們大姐。」

  鍾家信目閃異采,計上心頭,於是說道:「放了你們大姐,那我們的人呢。」

  這名裸女似乎未料到鍾家信有此一問,一時不知如何施詞,回目望著眾女,
又看看受制的大姐。

  大姐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想怎麼樣。」

  鍾家信道:「不想怎樣,只要你們拿出解藥把他們救醒,我自然放了你。」

  「我這不是太吃虧了,我一條命換這麼多條命。」

  「那是你妄自菲薄,我以為一個山頭一隻鷓鴣,你的命值錢。」

  「那是你的估計錯誤,我只是大姐,並不代表什麼。」

  「隨你怎麼說都好,我這人就是這樣拐不過彎來,認定了一件事,就非做不
可。」

  「那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不錯。」

  大姐黯然了,七女又圍在一起商議了半晌時辰,算是有了決議,由先前發問
的那名裸女答話:「我們答應你的條件,但你必須跟我們單獨決鬥一次。」

  鍾家信毅然應道:「可以。」

  七女開始動手,她們所到之處,毒性立解,丐幫弟子個個甦醒過來,但她們
並沒有替方玫去毒。

  「為什麼不替她去毒。」

  「等我們決鬥之後,不論勝負,我都會替她解毒的。」

  「君子一言……」

  「我不是君子,但我有防小人之心。」

  暮色昏沉,殘陽如赭,幢幢的墳塚間飄飛著元寶冥紙的灰燼,乾草被風吹起,
像雨絲般飄著,打著滾,跟地上其他乾草結成一團越滾越大的枯草團。在暮色中
看去,就像一個無骨的人穿著寬袖大袍現荒塚間忽影忽現。

  這樣的殘雲,這樣的荒漠,連初升的新月也徒添野犬吠聲淒寒。但是,今夜
不同,今夜徒添春色。八個裸體美女以八卦方位坐了一圈,圈外鍾家信挺立在那
裡,用目視掃了八名裸女一眼,笑道:「在下赴約來了,請劃下道兒。」

  對方發言的是大姐,她笑了笑道:「無所謂什麼道兒,只要你把咱們姐妹中
任何一人擺平,就可以得到解藥,大搖大擺走出墓園,絕不阻攔。」

  鍾家信怔了怔,茫然不解地說道:「你是什麼意思,所謂的擺平是指……」

  大姐嫵媚一笑道:「簡單說吧,在咱們姐妹中你任選一人燕好,你能夠讓她
軟趴趴的,就算嬴了。」

  鍾家信怒道:「不要臉。」

  八女中走出一個女郎,毫無顧忌的一指鍾家信胯下道:「誰要你的臉,我只
要你這玩意。」

  「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們之約作廢。」

  鍾家信已成了騎虎難下之勢,為了方玫,他勢必勉為其難,不由狠狠的說道:
「你真想要。」

  那名裸女不甘示弱的說道:「誰跟你說著玩兒。」

  鍾家信把心一橫道:「如果你們不守諾言呢。」

  大姐平靜的道:「這你放心,我們絕不失言。」說完,從秀髮中取出一粒蠟
丸,放在一塊墓碑上,續道:「你嬴了,就拿這顆解藥回去。」

  鍾家信再次把心一橫道:「好,來吧。」

  說著,他開始解除身上障礙,不一會已全身赤裸,淒寒的墓塚頓時化作了伊
甸園,他往地上一躺,說道:「你來要吧。」

  他指的是剛才那名裸女,二人這一對上,其他裸女也不爭了,似乎要等著看
他們的熱鬧。

  鍾家信暗自一運真力,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直往下行。陡然間,他的身體
突起變化,熱血沸騰,經脈賁張,那大肉棒猛然挺起,暴長何止兩倍有餘,雄糾
糾氣昂昂的直挺挺的瞪著。

  裸女一把已握不住,嚇得失聲叫道:「哇,這怎麼會這麼大的。」

  鍾家信哼聲道:「你怕了嗎。」

  請將不如激將,這裸女那甘示弱,回報一聲冷哼道:「誰怕誰,說不定是銀
槍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哩。」

  鍾家信挑釁道:「那你就用用看吧。」

  兩人這一對上,幾名裸女齊聲起哄道:「小師妹,拿出點顏色給這小子瞧瞧。」

  被稱做小師妹的裸女這時雖有些暗自心驚,但已騎虎難下,只好硬著頭皮道:
「放心,我絕不會替各位師姐丟臉的。」

  幾位裸女讚道:「好,有志氣,不愧是查家九妹。」

  各自起身離開,讓出了場地,要看他們這一場肉搏究竟鹿死誰手。

  鍾家信嚴陣以待,看去似乎居於被動地位,任憑人家擺佈,其實他在守株待
兔。

  查九妹被他無聲壓人的氣勢所懾,不敢掉以輕心,決心先避重就輕,然後再
真槍實彈的火拚。只見她左腳一抬,又是一個翻身上馬之勢,騎跨在鍾家信胸脯
上,上身往前一埋,下好伏在他小腹下部位。這個姿勢很妙,白嫩的肥臀向上翹
起,兩腰分跨,使躺在她身後的鍾家信目光剛好對正她兩胯之間,隱蔽之處一覽
無遺。

  查九妹是顧前不顧後,那管得了被鍾家信眼睛吃冰淇淋,只忙著以那柔若無
骨的纖纖玉手,握著那挺實堅硬的大肉棒,一個勁的輕撫慢捋玩弄著。

  鍾家信有恃無恐,依照千門應付女人的要訣,暗運功力,前封丹田、氣海、
關元三處大穴,後封督脈、鶴口、會陰,任憑查九妹極盡挑逗能事,他始終抱元
守一,不為所感。他那愈來愈挺實堅硬的肉棒,反而使查九妹愛不忍釋,自己倒
逐漸慾火上升,有些把持不住了。

  幾名一旁掠陣的裸女,當然了也包括所謂的大姐在內,看得都不禁心神蕩漾,
渾身難受,恨不得上去取而代之。原來這八名裸女正是大被教,此番前來中原,
原只是一種試探性的,作為進入中原的起步。她們練的是獨門邪功,加上教條不
禁男女之事,又為了采陽滋陰,所以大肆進行著淫亂活動。

  進入中原之後,一些名門正派弟子在色不迷人人自迷之下,收為己有,也有
人慘遭毒手。她們打聽到丐幫正與夜雨山莊衝突,這才趕來。事先在史胖子飯館
佈置,原想在酒菜中施手腳,逼得丐幫弟子就範。殊料碰上鍾家信一眾,破壞了
她們的詭計。

  此刻,查九妹在一陣行動之下,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張開櫻桃小口就想吞
食東莞臘腸。那知大肉棒實在太大,竟然不得其門而入。查九妹愈急,愈是手忙
腳亂,更無法如願。

  一名裸女見妝,幸災樂禍的說道:「九妹,你一向以小口自傲,這時也知道
嘴小的有不方便的時候吧。」

  另一個裸女笑道:「口角如弓,位至三公。口寬舌薄,心好歡樂。」

  查九妹被她們一激,心有不甘,一氣之下掉換姿勢,來個前後頭對調,跨開
腿一轉身,變成跨坐在鍾家信的兩條大腿上,隨即豐臀向前一排,纖腰猛一挺,
兩胯一張,對準大肉棒就勇往直前衝去。

  這一式開門揖盜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但卻使查九妹失望得很。儘管大嘴換成
小嘴,鍾家信的那根大肉棒就是不得其門而入。這一來,查九妹更急了,雙手也
上來助陣,咬緊牙關猛的將豐臀往下一沉。

  只聽她哀叫出一聲慘嗥,彷彿被利刃刺中致命要害似的。鍾家信的大肉棒終
告突破防線,揮兵長驅直入直搗黃龍,上演曹操逼宮。查九妹痛得張口結舌,眼
淚都流了出來。

  大姐見狀於心不忍,忙道:「九妹,別逞強了,受不了就快上來吧。」

  查九妹生性爭強好勝,既不甘在眾姐面前示弱,又捨不得半途而廢,只見她
勉強一笑道:「別擔心,大姐,我自有分寸。」

  說著一咬牙,她開始發動攻擊了。只見她雙手撐扶在自己兩腿上,扭腰擺臀
地配合著上身的前仰後合,如同騎在未馴的野馬背上,嬌軀一上一下的起伏著。

  一場近身的肉搏戰,在衝鋒號角下拉開。

  只見鍾家信以千門秘訣,運起金槍不到功,始終保持著雄赳赳氣昂昂的雄姿
應戰。

  查九妹則陷入苦戰了,她雖使出渾身解數,累得嬌喘噓噓,就是佔不到一點
上風,反而自己逐漸感到把持不住了。忽見她臉泛紅暈,神情緊張,呼吸急促地
連聲輕哼著:「噢啊唉,我快不行了。」

  隨著她一陣快馬加鞭,起落的動作越來越快。猛然,只聽她發出一聲驚呼,
「啊」的一聲中上身向前一撲,伏在鍾家信的身上不動了。

  大姐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拖起查九妹,發現她已呈半昏迷狀態,臉上卻
流露出滿足的笑意,口中喃喃似夢囈般的說道:「好痛快,好爽,爽死我了。」

  大姐見她只是興奮過度,並無大礙,這才如釋重負,轉臉一看,鍾家信竟然
金雞獨立,直挺挺地在向她示威哩,她幾乎不敢相信,不禁驚怒交加,怒道:
「二娘,你上吧。」

  這時,鍾家信卻一式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抓起自己的衣服和兵刃,一閃身就
到了石碑跟前,取了解藥道:「在下已經遵藥將她擺平,後會有期。」

  他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幾個起落就消失了,留下眾裸女是驚奇,是婉惜,還
是讚歎。

  鍾家信取得解藥回到史胖子店裡,先替方玫解毒,然後來到膳堂。

  史胖子滿臉祈求之色,一身肥肉不停的哆嗦,他嘴巴一再吸合,卻是一句話
也說不出來,模樣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歐陽天平靜的一笑道:「鹿長老,看情形史胖子是被逼迫的,咱們不用追問
他,在下看麼這兩位大司務只怕才是真正的主兒。」

  那兩個廚司俱不由滿臉惶急,連叫冤枉,那面色白中泛青的漢子邁前一步,
哀求的叫:「掌櫃的,我毛痣兒跟著你一年多,自己想想除了好喝兩杯之外沒有
對不住掌櫃的地方,掌櫃的,你得為我們證明一下,我們決沒有做出什麼見不得
人的事啊。」

  史胖子用抹布拭去流在兩頰的汗水,手在不停的抖,他大大的喘了兩口氣,
囁嚅著道:「不錯,鹿爺,他,他們兩個。」

  陰風神魔歐陽天微笑著一擺手道:「好朋友,真人面前莫說假話,你們這一
套只能唬唬剛出道的雛兒,在我們眼裡只是變戲法,裡外都是假的。」

  那自稱毛痣兒的廚司臉色更見青了,他哭稀稀的道:「這位爺,你老倒是說
說看,小的伺候得好好的,爺們忽然拔刀出鞘的四面跳開擺出陣勢,又好像小的
等人做下什麼歪事。爺,就是殺人也得給個理啊,小的們到底犯了什麼過啦。」

  鹿樸狠狠的瞪著他,怒聲道:「好刁滑的小子。」

  陰風神魔歐陽天閒閒的一笑道:「沒有什麼過,只是這酒這菜,做得有些兒
味道不佳,二位是掌廚的,請先嘗嘗看,如果在下說得對,二位還是另給換一道
來。」

  此言一出,那兩個大司務禁不住齊齊神色一變,他們強行鎮定,那毛痣兒咽
了口唾液,艱澀的道:「爺,這是爺們的酒菜,小的怎好先嘗。」

  鹿樸重重一哼道:「叫你先吃就先吃,大爺付雙倍銀子便是。」

  兩人表情十分難看,他們猶豫著互相對瞥了一眼,那個長著一對鬥雞眼的大
司務似乎一咬牙動了一動,毛痣兒暗暗搖搖頭,四周大彎刀閃晃晃的宛如刀林一
樣眨著冷眼,光桿鋼梭已有一部分被丐幫弟子從自己胸前拔了出來掂在手中,那
毛痣兒十分清楚目前的形勢,只要稍有妄動,便是不成肉泥也要變為鏢靶。毛痣
兒神色一硬,變得十分平靜的道:「好吧,既是爺們如此吩咐,小的就吃了便是。」

  他轉頭朝那另一個大司務看了看,像是在告別,又似在是歎息。然後,他大
步行向鍾家信等人桌前,伸手自碗中撕下一隻雞腿,端過鹿樸面前的酒杯,暗一
遲疑慢慢將雞腿湊向嘴邊。

  全屋子的人沒有吭聲,數十雙目光定定的注視在毛痣兒的臉孔上,氣氛宛如
僵凍了,隱隱的,瀰散著死亡。

  那毛痣兒苦笑了一下,輕輕張開嘴巴。歐陽天的神色冷沉,眸子裡的光彩在
微微閃動,尖厲的凝視著對方,那在雙目中掠閃的光彩,就彷彿兩股隱隱燦流的
電火,狠毒的不帶一絲情感。

  那毛痣兒以雞腿就唇,但是,卻在那油膩膩的雞腿剛剛接近嘴唇的時候,他
的左手已猛然一探,手中的酒一下子全潑向鹿樸的面孔,右手的雞腿也猝而摔向
鍾家信身上,他手上的東西甫一丟出,身形一旋,右掌已抓著一柄精亮閃耀的鋒
利匕首。

  鍾家信微一側身,已躲過了那只油膩的雞腿,他瘦削的身軀美妙的一斜,幾
乎沒有看見他有任何動作,那毛痣兒已狂吼一聲,打了轉子翻了出去,每一次翻
滾,都有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鍾家信閃電般跟著掠進,在毛痣兒的翻滾之勢尚
未停止的時候,他的左掌驀然豎劈,一大蓬熱糊糊的鮮血四濺沾灑,毛痣兒的一
顆腦袋已直射向屋頂,又「砰」的一聲反彈了回來。

  那位生著一雙鬥雞眼的仁兄剛剛掄前一步,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柄雪亮的匕
首。只這一剎,七根青竹棒已霍然交叉斬下,十多隻無尾鋼梭也鬼嘯似的帶著尖
銳的利嘯射來,這人只覺眼睛一花一眩,匕首出手之下身子也吃鍾家信一腿掃了
出去,利刃與鋼梭的撞擊聲串響成了一片。鍾家信一騰升空,再俯而下,一把將
那位神魂出竅的朋友扯著領子抓了起來。

  鹿樸兜起一腳踢翻了桌子,在滿桌菜餚的濺飛中,他閃身向前,左右開弓的
給了那位鬥雞眼仁兄十幾個耳刮,那位朋友滿嘴的鮮血與牙齒齊噴。鹿樸一手抓
起他的頭髮,狂怒的道:「好雜碎,你才多少道行,竟敢暗算起咱們來。說,你
是哪一路的邪魔鬼道。」

  那位鬥雞眼仁兄兩隻小小的黑眼球一翻,鼻孔與嘴巴一起出氣。鹿樸冷冷一
笑,右手食指一旋一插,已活生生的將對方一隻眼球挖了出來。

  一聲淒厲的慘嚎處,那人手腳,像害了羊癲瘋似的抽搐顫抖不停。鹿樸如玉
似的面孔此刻已成為青紫之仞,他一把扯掉那顆吊在對方眼眶外尚連著一根血筋
的核桃大小般的眼球,右手食指一豎,又待插向他另外一隻眼眶。

  鍾家信一把將手中之人扯向後面,淡淡一笑道:「鹿長老,留著他的性命將
比殺掉有用得多。」

  鹿樸一灑手上的鮮血,氣咻咻的道:「這鼠蜮之輩,不碎其屍挫其骨,實難
消我心頭之恨。」

  鍾家信微微一笑道:「此人早晚也得一死,目前套出他口中的消息才是第一
要事。鹿長老,咱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漢哩。」

  說著,鍾家信一緊抓著對方衣領的手指,冷漠的道:「好朋友,該說的,你
此刻也應說出來。」

  那人渾身不停的抽搐哆嗦著,面孔五官已因這巨大的痛楚而完全扭曲得變了
形,他只管一個勁的抖,一個勁的喘氣,滿臉的鮮血流淌,整個形態顯示出無比
的淒厲與慘怖。

  鹿樸忽然噗嗤一笑道:「小子,這才只是開始。假如問你的話,你不一個字,
一個字的回答清楚,我會要你一丁點一丁點的嘗遍了痛苦滋味送你回老家。」

  那人驀地睜大那只慘淡的大眼,嗓子顫抖得完全變了音的淒慘的吼著:「鹿
樸,老子死了,夜雨山莊會為我報仇,你這條老狗的下場將比我更慘,你有種就
殺了我,看看夜雨山莊的男子漢脖頸夠不夠硬。」

  一側的青葉子羅輝厲叱一聲,手中青竹棒橫著砍了下來,口中叫道:「我就
試試你這狗頭是什麼鑄的。」

  鍾家信再一把將手中的俘虜扯開,青竹棒「嗖」的一聲將一條木凳砍成兩半。

  羅輝雙目充血,正待一個回身再砍,鍾家信忙道:「羅兄,請暫停。」

  鹿樸一舉手也止住了羅輝,他冷酷的道:「好朋友,你的嘴皮子倒歹毒得緊。

  我鹿樸之所以在江湖一向被人稱做十二飛星,就是因為出手必見血。現在,
我就睜著眼看看天下第一莊能將我如何。「

  鍾家信咬咬下唇,一緊抓著對方後領的五指,深沉的道:「朋友,你要少受
點罪就多說兩句話,夜雨山莊還有多少人馬在附近,匿藏於何處,為首之人是誰,
你們還想用什麼手段暗算我們,其他的人動態如何。」

  這人緊閉著眼,呼吸粗濁,胸口急劇的起伏,面孔上佈滿了斑斑塊塊的血絲
血漿。看得出他在死命咬著牙關,鍾家信的話,他一個字也沒有回答。

  鹿樸猛一跺腳,憤怒的道:「鍾兄,宰掉他算了。」

  鍾家信沉吟了一下,冷淡的道:「朋友,我想告訴你一句話,你不妨用半炷
香的時間考慮。假如你回答剛才我問你的那些話,你就可以離開此地。」

  這漢子驀然呸了一聲,帶著血水的唾液四噴,他抽搐著大笑:「你想要老子
出賣夜雨山莊,你想要老子的魂魄歸不得英雄殿,你錯了,你瘋了,要我回答這
些話,小子,你等看日出西方吧。」

  鹿樸暴吼一聲,重重一掌劈在這人的胸膛上,骨骼的碎裂聲清晰傳來,這人
狂嚎著噴出一大口鮮血,嘴巴裡還含著一些東西,那是因為胸部驟遭強大的壓力
而擠到喉嚨上來的胃臟。

  鍾家信輕喟了一聲,右臂用力一抖,在一片「嘩啦啦」的破碎聲中,這人的
屍體已衝出了臨河的木格子窗摔入河中。

  桌邊,方玫主婢垂著頭,用雙手蒙著臉,雙肩在不住的哆嗦。她雖然是江湖
兒女,但以前卻不明白什麼叫殘酷,什麼叫狠毒,現在,她深深的了悟了。人世
間的悲慘並不局限於精神上的,現實的痛苦也同樣的來得淒厲,而江湖上的歲月
原來竟如此灰澀,如此恐怖與血腥。

  這是一場丐幫與夜雨山莊接觸戰的結束,沿河順流而下的小舟山上,有著歐
陽天、鍾家信、鹿樸等率領著丐幫等人。不知何時,陰風神魔歐陽天已立在兩人
身邊,輕輕的拍鹿樸的肩頭,平靜而和緩的道:「不用生氣,鹿老弟,殺伐與爭
斗本是如此,當然越狠趙好,老實說,吾等也並不較對方為慈悲啊。」

  鹿樸恨恨的道:「但也得有個限度,想不到武林稱譽的天下第一莊的角色,
竟然殘酷的離譜了啦。」

  那邊,半弧手任堯已大聲叫了過來:「長老,我們是這就回去還是繼續搜索。」

  鹿樸瞪著站在最那頭的二十幾個弟子,火著道:「你們命大都還活蹦亂跳的,
也得記著那些戰死的弟兄們,還不快去為他們收屍,賴在這裡發瘟麼。」

  站在泥濘裡的任堯連忙躬身為禮,一揮手,率著手下弟子收拾死傷匆匆奔去。

  鹿樸望著他們遠走了,一拂肩上長髮,歎口氣道:「這一下子,又折了四五
個。唉,都是丐幫的精英。」

  陰風神魔歐陽天緩緩向岸邊行去,悠然道:「生與死原是並存,鹿老弟,自
吾等投來人間,便準備再行向幽冥,這是自然中的不變定理,誰也不可避免,無
法避免,稍微有異的,只是撒手時的方式或有不同而已,但這不同的結果卻又是
完全相似。」

  鹿樸怔怔的瞧著歐陽天,直到二人行到岸上,他低沉的道:「前輩,你是否
能真個堪破生死關。」

  歐陽天懶懶一笑道:「不能。」

  鹿樸想了想道:「但,在下認為前輩已差不多如此了。」

  歐陽天漫步而行,朝鹿樸眨眨眼道:「真的不能,鹿老弟,否則老朽何需如
此力拼敵人而不願束手就縛呢。就是因為在下對於生命尚有留戀,老實說,不到
必死之境在下決不願死,到了必死之境。不死也由不得自己了,至多程度。鹿老
弟,在下只是對生死二字看得較為開朗一些罷了。」

  鹿樸拍著手笑道:「妙論呵,真是妙論。」

  三人一路說著說著行向河岸,匯合了方玫主婢,一行五人行向飯館,河床上
丐幫的三名弟子屍體已被收走。

  待幾人沿著後面石階上來,青葉子羅輝已急忙迎上,壓著嗓門道:「稟長老,
方才外面已有山門中人前來巡視,弟子看還是早些上道與他們會合為妙,任師兄
已用本門秘製融肌化骨散將戰死弟兄遺體融了。」

  鹿樸沉著臉,低低地道:「裝罐了沒有。」

  羅輝啞著聲音道:「已經裝好。」

  鹿樸點點頭,偕同歐陽天等行入膳廳之內,館子老闆史胖子委頓不堪的與他
的幾個夥計坐在一邊發呆,鹿樸大步行到他的跟前,胖子目光甫一接觸鹿樸那張
冷厲的面容,已不由嚇得一哆嗦,雙膝一軟,抖著聲音道:「鹿爺,你老人家饒
命啊。」

  鹿樸雙手插入胖子腋下將他扶起,溫和的道:「不用怕,老史,這件事不能
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假如換了咱,恐怕也會這樣做。」

  史胖子臉上的肥肉一陣抖動,他舌頭打著圈兒道:「真的不怪小的,爺,小
的確實是被逼迫的啊,他用小刀子頂著小的背後,又把店裡夥計擁了起來,再將
一隻小瓶子裡的紅色藥粉倒進菜裡。小的知道那定是爺你的仇家來下毒了,但是
小的該死,小的不敢講,那把刀子就明晃晃的頂在背心。那兩個小子說,只要小
的敢吐一個字,就媽呀,就活剖小的膛。」

  鹿樸微微一笑道:「目前,你不用憂慮了,那些人已有大部份看不見明日的
朝陽再升。現在,老史,有沒有未沾上毒藥的食物。」

  史胖子一疊聲的答應著有,他急忙回頭招呼幾個夥計再去打點,乘著這個空
隙鹿樸已向一邊的青葉子羅輝道:「剛才,那兩個黑手黨的屍體可已處置。」

  羅輝微微一笑道:「當然,他們也叨擾了咱的半瓶融肌化骨散。」

  不多一刻,史胖子已滿頭大汗的帶著兩個夥計用托盤扛著整盤的滷牛肉、豬
耳朵、豬蹄子、風雞、薰魚等等出來,他自己也提著一個碩大的竹籮筐,籮筐裡
盛滿了雪白的大饅頭,胖子將籮筐擺在桌上,歉疚的道:「鹿爺,東西都是存在
食櫃裡準備明天賣的,爺們委屈點先填填饑,還新鮮,就是冷了點。」

  說著,他自己伸手隨意揀了個饅頭,撕下塊滷肉夾在裡面先大口吃了起來,
嚥下了幾口之後,胖臉一笑道:「味道對,沒有什麼邪……」

  鹿樸深深的注視著這位胖掌櫃,頷首笑道:「老史,你是個精明的生意人,
而且心地不差。」回頭向青葉子羅輝看了一眼,鹿樸道:「羅柴,弟兄們即刻進
膳,兩住香後上路。」

  羅輝簽應一聲,膳廳中的丐幫弟子開始肅靜而有序的趨前取食。此刻,半弧
手任堯也帶著幾分疲倦的與幾名丐幫弟子走了進來,他們身上仍沾著血跡與污泥,
個個神色戚郁的拿過食物走到一邊默默的吃著。

  鹿樸本想責怪他幾句,一瞧這情形也就閉住了口。

  史胖子又趕忙上來親自為桌上諸人斟下熱茶,他尚未開口,鹿樸已將一隻雙
角金元寶塞進他手裡,史胖子那咧開的嘴巴於是咧得更大了,他哈著腰,粗著嗓
門道:「唉唉,那用這麼多,真是的,小的招待這般簡陋,卻蒙鹿爺如此厚賞,
真是……」

  鹿樸一笑道:「不用客套了,收下吧,今天只怕嚇得你不輕呢。」

  史胖子諛笑著彎身退下,東奔西跑得更加熱火了,一隻大茶壺在手中提得溜
溜轉,近五十個人的膳廳叫他一個人的影子充滿了。

  鍾家信沉吟了一陣道:「鹿長老,離開河頭渡,下一程是哪裡。」

  鹿樸低聲道:「經斧陽河流域而下,到斧頭山下一座破廟裡與本派其他兩撥
人馬會合,然後直指夜雨山莊。」

  於是,大家迅速進餐完竣,在鹿樸的號令下,一行人匆匆離開飯館。巷子外,
馬匹都在昂首揚蹄,精神飽滿的低聲嘶叫著,看情形,這些坐騎已喂足了料啦,
不錯,自現在起,將有一大段崎嶇的路程需要跋涉呢。

  無論如何,他們心中都有個決心,就算是十八層修羅地獄,夜雨山莊也是非
去不可。

  當然,鍾家信的另一個心願,就是與家人會合,重整家園。

  還有,那大被教進入中原又是什麼目的呢,江湖滾滾,身不由己。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4-8-28 14:20 編輯 ]
2014-8-22 0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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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雲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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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个考,这书我终于知道叫什么名字了,这可是我少年时期的绿文启蒙书之一啊,后来我百度 钟家信,桃花仙子 夜雨山庄之类的关键字都找不到啊

多谢楼主了!!!
2014-8-22 09:5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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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ghtab0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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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功十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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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8-22 11: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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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叫塞爾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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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遊雲隱月 於 2014-8-22 09:52 發表
我了个考,这书我终于知道叫什么名字了,这可是我少年时期的绿文启蒙书之一啊,后来我百度 钟家信,桃花仙子 夜雨山庄之类的关& ...
被干的女主是哪位啊
2014-8-22 11:4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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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82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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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十八 和二十九章被干的叫桃花仙子
2014-8-22 13:4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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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8759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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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n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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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伪作,不是卧龙生先生的作品
2014-8-22 16: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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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痴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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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还有个别的名字,叫太极剑谱。
水下那段,真是经典呀!
2014-8-22 18:2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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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fortu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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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偽臥龍生啊,不是無名氏。這個作者特喜歡刷滿頁面的“哇操”。肉戲很少的,在九十年代興許能熱炒一下。
2014-8-22 23: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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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wu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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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找到这些书的电子版的呀 当年这署名卧龙生的伪作貌似有不少 我看过一个叫【情劫淫魔】的 男主叫伍秋水 现在搜索也是什么信息都没有 很遗憾啊
2014-8-24 19: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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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ii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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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过一篇,四大名捕里面的,好像叫冷手,也有自己的女人给人侮辱,他被打伤了只能在边上看着。
硬了好久啊,可惜毕竟不是纯绿文,到最后好像还是没插入就给救了。
2014-8-24 23:5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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