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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04疤面人【情色版】又名《魔面情俠》原著:憶文《疤面人》改編:花間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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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武系列04疤面人【情色版】又名《魔面情俠》原著:憶文《疤面人》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04疤面人【情色版】1-40全又名《魔面情俠》原著:憶文《疤面人》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 倚門歌者

朝陽初升,晨風微拂,柔和豔麗的陽光,照射著萬峰羅列,雄偉巍峨的衡山,照射著紫蓋峰下的一角。在古樹三天的林後,其他蒼松翠竹之間,晨霧彌漫中,隱約現出一座莊院。紅磚綠瓦,畫棟雕粱,小閣三四,高樓數座。在柔和的朝陽中,晨風微拂著,濛濛薄霧繚繞其間,幾疑是神話中的仙狐幽居。

怪,任何人發現這座建築堂皇,美輪美奐的莊院,都要佇足側目,喊一聲「怪」。是誰在這景色幽美,人跡少至的深山峰角下,建築了這座神秘的莊院?是厭倦俗世的巨豪富紳?是退休宦海的達官顯貴?還是息隱山野的世外高人?樵夫們遙見這座莊院,終年朱門深鎖,不少好奇的武林人物,深夜進入這座莊院,但俱都杳如黃鶴,再沒見他們出來。

偶爾,大霧迷途的樵夫獵人們,有時在夜半更深之際,便聽到莊院中,傳出錚鏘悅耳的音樂。但有時在月暗星稀的夜裏,又會突然飄出一兩條黑影,像幽靈孤魂似的,一陣風般飄走了。自此,這座建築堂皇的莊院,在人們的心目中,便成了一個謎,繼之,傳遍了整個武林。

這天,朝陽已升上了樹梢,晨霧漸漸淡了。驀地,在遠遠的峰角下,蕩起一陣歌聲。歌聲淒涼悱惻,哀怨至極,令人聽來,止不住心酸淚落。歌聲,飄蕩晨空,久久不散,似是發自一個內力極充沛的人口裏。歌聲,漸漸近了,細聽那歌詞:情緣了,此恨綿,往日恩愛盡雲煙。

心已碎,淚亦幹,茫茫天涯啼杜鵑。

念伊人,望眼穿,悠悠歲月吾難遣。

芙蓉美,嬌花豔,纖纖柳腰何人攬?

自歎命薄屬紅顏。

今生難見君,再修來世緣,除卻三千煩惱絲,終身伴佛青燈前。

驀地,在前面一片松林間,濛濛的薄霧中,隱約現出一個矮小的影子。那矮小的影子,緩緩而來,似走似飄,看來不疾,但頃刻間,已快到了那座莊院的高大院牆前。細看之下,竟是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男孩。這男孩長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眉宇間透著一絲英氣。但他卻穿著一身極不相襯的破舊衣服。看他相貌不俗,出身不像貧賤之家,但不知為何竟淪為丐兒?

這時,他正張著小嘴,唱著那首歌。他一面唱歌,一面向前走著。啊,這男孩真大膽,他竟敢向著那座莊院的高牆走去。他那雙小星星似的眼睛,望著那高約數丈的大紅牆,精光一閃而逝。他竟倚在一株大樹上,不走了。第一遍歌,唱完了,他又唱第二遍。

嗄然一聲輕響,掠空飄來。男孩仰著小臉一看,莊中一座高樓上的樓窗,竟然開了。窗口,露出一個十三四歲的黃衣女孩。黃衣女孩,輕倚樓窗,黛眉微蹙,小嘴抿得緊緊的,一雙晶瑩大眼,隱約閃著淚光,白皙紅潤的小臉上,竟籠罩著一絲幽怨。她兩眼向牆外尋視許久,終被她發現倚樹唱歌的破衣男孩。

男孩看了,似乎發現了同情者,似乎找到了小聽眾,他唱得更起勁了。他一面唱著,思緒卻回到了一年前的這個時候……

   ※   ※   ※   ※   ※

在離衡山山腳不遠的的一個小鎮上,人來人往,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在鎮上一間酒家裏,更是人聲鼎沸,充訴著酒客的麽喝聲、吵鬧聲。在靠窗邊的一張桌子上只有一個少年,約有十三四歲,長得如玉樹臨風,俊美異常。

他似乎已來了好久,他的桌子上已擺了好幾個酒瓶,他看起來好像也醉了,但並沒有要停止的樣子,仍在一杯杯的往嘴子裏倒酒。在他英俊的臉孔上,同時掛滿了戚容,眼睛裏還不時流出一串串眼淚。看起來,他是在借酒消愁。雖然酒店裏客人眾多,但這個少年不但長得俊美異常,而且顯得一身正氣,真誠無邪,在這些客人仍顯得卓而不凡。

這裏的店家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閱歷豐富,當這個英俊少年進來時,他就感覺到這個少年不凡,便一直注意著他。此時店家見他已經喝多了,且似有巨大的傷心之事,便想上前勸阻,他到青年的對面坐下,並拱手致意後,和顏悅色的道:「在下店家,不知小客官貴姓?」

雖然見有人與自己搭話,但少年仍任由一行行眼淚往下流,並不加以掩飾自己的悲傷,對店家的問話,也只是淡淡的答道:「在下衛天麟。」說完不在哼聲,又喝起酒來,似乎只有這杯中的酒才能解去他心中百轉的情愁。

店家笑著繼續關心道:「衛小哥,你似乎有非常傷心的事,是否是感情上的事?可否告訴老朽幫你出個主意?」

衛天麟仍只是淡淡的應道:「在下沒事,多謝店主關心。」

店家見衛天麟並不想和他多聊,就轉移話題道:「衛小哥,你不願說,老朽就不多事了,但是這個酒,你可不能再喝了,你已差不多了。」衛天麟起初並不理會店家的關心,但經店家幾次勸說後,便也就不喝了,交給店家一綻銀子,起身拿起身旁的劍,就往外走。

店家見他走路有點搖晃,擔心他喝太多了,便又追出去,關心的問道:「衛小哥,要不要我幫你安排住宿?」

衛天麟仍然是淡淡的應道:「謝了。」便往鎮外走去。

店家看著這個俊美青年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聲歎道:「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情種。」

衛天麟朝著鎮外通向西北方向的官道走去,他不想停住腳步,他只想走,不停的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使他痛苦的心情能夠好受一些。他之所以痛苦,之所以一口氣喝了這麽多酒,卻實正如店家所問的為情所困,為情所傷,是他所愛的人並不接受他的愛。

雖然他費盡了心思,一再的向他心中的女神表達了自己的愛,表達了自己的真心時,他的女神仍不為所動,昨天晚上,甚至打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徹底把他打絕望了。因為她可從來都是非常疼愛他的,不但從沒有打過他,甚至在他的印像裏,都沒有罵過他。

他痛苦極了,但是他的傷他的痛,能和外人說起嗎?他也確實想和別人直訴此時的情懷,但他不能。因為他心中的女神竟是他美麗無比的最慈愛的母親。走在不知通往哪里的官道上,他的心在反覆的呐喊著:「媽,你為什麽狠心?為什麽不接納我?我不要你作我的母親,我要你作我的娘子,我對你的愛是真心的,你知不知道為了你我多渡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

衛天麟一邊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一邊痛苦地回憶與母親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他的母親,是一個美麗得讓人不敢逼視而又溫柔嫻慧的女人。因為他的母親不是普通人,而是昔年「武林四美」中最美的「飄風女俠」,而他的父親更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騰龍劍客」衛振清。

在衛天麟的記憶中,他從來就沒有父親的影子。小時候,每當他向媽媽問起爸爸時,她總是說,他到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長大後,母親才告訴他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但母親只是告訴他,父親是死在仇家手中,只有當他學成絕世武功之後,她才會告訴他仇人是誰。

衛天麟是母親一手撫養大的,母親教他識字、教他練武,與他一起抓迷藏。她疼愛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每當他偶有傷寒或不小心跌破了點皮時,她總是驚惶失措,如臨大敵,就怕他從此離她而去一樣。記得有一次,他練武時弄傷了小腳指頭,鮮血直流,母親慌得來不及給他縛藥,就用嘴含住他的小腳指,直到血止了。母親對他很嬌縱和千依百順,只要他想要什麽,她都想著辦法給他。

衛天麟雖然是在母親百般的愛和呵護下長大,但他並不嬌氣。他從懂事時起就幫她幹活,他愛母親,但此時,即使也和其他任何男人一樣,對母親傾國傾城的容貌有著一種人性本能的傾慕,和對母親那豐滿誘人的肉體有著佔有欲望,但只是在潛意識中。此時他對母親的愛,是單純的兒子對慈母深深的親情之愛。

衛天麟清楚的記得自己潛意識中,那股對母親傾國傾城的容貌的傾慕,和對母親那豐滿誘人的肉體的佔有欲望,開始在他的腦海裏正式昇華,正式為自己所意識到它的存在,是在兩年前的一個晚上。從那一時刻起,他對母親正式產生了超越親情的情欲之愛。

   ※   ※   ※   ※   ※

從衛天麟懂事之後,他就發現母親經常在半夜吟誦那首淒婉的曲詞,他知道母親是在思念過世的父親,從那時起他就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自己的母親快樂起來。可惜那時候他太小,還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兩年前的一個晚上,一次偶然事件,改變了本來平淡的生活。

那天晚上,衛天麟練完功已經是入夜了,他回到家中,突然聽見從母親的房中傳來水聲,他知道母親正在洗澡。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將衛天麟引到了母親的門前。想必是「飄風女俠」認為他不會這麽快回來,所以門並沒有關緊,還留著很大的一條縫,這無疑給了衛天麟極大的方便。他悄悄地從門縫望去,這一望目光是再也收不回來了……

只見母親「飄風女俠」正在房中全身赤裸沐浴著,在房中由浴桶所散發出來的蒸氣,使得房間內有些朦朧不清。不一會兒,只見飄風女俠由浴桶中起身,一起身便可看見她胸前兩顆肥嫩的胸脯,而豐乳上兩點粉紅尖挺的乳蒂更是嬌豔欲滴。往下一瞧,那整理乾淨的茂盛陰毛覆蓋在飄風女俠幼嫩的肉穴,顯得格外的淫猥性感,此時的飄風女俠因受了溫水的滋潤,她那雪白的胴體宛如是被泄上一層粉紅色底,更是被襯托得嬌媚。

飄風女俠赤裸著身子走向梳粧檯,她對著臺上的銅鏡仔細地瞧一睢自己赤裸的身子,銅鏡上反映出來的是一名成熟撫媚的年輕少婦,正裸露著既是性感且令男人狎想的豐滿肉體。飄風女俠的臉蛋姿色宛如是天仙般的美貌,她的姿色充分的顯示出少婦的成熟撫媚,而飄風女俠那肥嫩碩大的豐乳並未因年紀增長而下垂,她那高聳柔嫩的乳房依然足以令男人癡醉。

飄風女俠再往下瞧著,自己下半身仍維持著那水蛇般的細腰,而在細腰小腹之下的三角地帶,有著一排茂密的黑色嫩草,正覆蓋著足以使男人瘋狂的肉穴;而往後一看,形狀美好的肥碩臀部正豐滿的挺立著,飄風女俠整體的身材可說是已達至「多一分則太肥,少一分則太瘦」的完美境界。

飄風女俠並未因歲月的摧殘而顯哀少,反倒是經歷了時間的美飾,變成一個風姿綽約的性感少婦,這份成熟嬌媚的美更是年輕女子所比不上、學不會的,何況飄風女俠今年芳齡也只約莫三十一、二歲左右,而她受盡多年仇恨苦難的折磨,使得飄風女俠在氣質上更有著一股令男人忍不住想要憐要她的特殊氣息。

飄風女俠十分滿意及興奮看著銅鏡的自己,此時,她感到下半身的肉似乎是隱約的騷癢著,並從迷人的肉口流出些許的淫味汁,飄風女俠不禁雙腿靠攏摩擦著。這感覺飄風女俠已十多年未感受到了,自從她的丈夫被害死之後,飄風女俠已當了十多年的寡婦。

這十多年飄風女俠守身如玉,但這不代表飄風女俠毫無性欲,相反的是性欲非常的強烈,雖然她慶倖能為亡夫保住貞節,但她畢竟是個已婚的成熟女人,相當的需要男人在生理上的慰藉,但懷著先夫的仇恨,逼迫得她在這十多年不得不強壓著自己的濃鬱性欲。

但此刻沐浴過後,她那迷人的肉穴卻似不能忍受得住騷癢,隨著肉穴的騷癢感而流下一絲絲甜美的汁,她那成熟豐滿的肉體自然隨著發燙騷癢,而且這種強烈的性欲更是以往所沒有的,飄風女俠被這種隱約的騷癢感給弄得不禁微微扭晃著臀部。她卻不知道,她的這一舉一動都落到了兒子衛天麟的眼中。

衛天麟只覺得血脈僨張,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於是趁著「飄風女俠」穿衣服的當兒,悄悄溜出屋去,等待了足有一刻鍾之後,才大搖大擺地裝作剛練完功的樣子,回到屋中,此時的「飄風女俠」已擺好了飯菜,等著他了。他好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與母親打過招呼,坐下來吃飯,卻是不敢直視母親,而「飄風女俠」卻是毫不知情。

   ※   ※   ※   ※   ※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裏,衛天麟每一次與母親相處,看到母親美麗得讓人眩目的臉蛋時,母親那美麗誘人的胴體就會清晰的出現在腦裏。他即渴望多看她兩眼,卻又不敢看,他覺得自己褻瀆了美麗的母親。他開始有些躲著美麗的媽媽,可不知就裏的美麗媽媽,卻以為他身體不舒服,而更加關心,更加體貼的照顧他,媽媽的裸體出現在腦子裏更加頻繁。

晚上他的夢裏也開始出現媽媽的裸形,衛天麟不知怎麽辦,也不知自己到底怎麽了,他不敢向向媽媽說。他困惑,他苦惱。直到有一天,他到鎮上去,在回來的時候,他撿到了一本從一個喝得亂醉的浪蕩子的身上掉下來的書,當他看了之後,這才明白了許多事情。這本書名叫《亂倫密史》,他看後才知道自己是愛上了自己美麗得讓天下所有人都為之著迷的誘人母親。

該書寫的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兒子,父親早年病逝後,他被美麗的母親一手撫養長大成人。後來兒子愛上了母親,母親被兒子的多次苦苦追求所感動,最終也愛上了兒子,並將身體給了兒子,成了兒子的原配夫人,為兒子生了幾個兒女。這個兒子後來雖然還娶了幾個妾,但他始終最愛的人是他的原配母親。這本書寫母子倆的愛情讓衛天麟如疑如醉,寫母子間的情欲之愛,讓衛天麟熱血沸騰。

看完了該書,衛天麟徹底明白了,原來這段時間對母親的各種幻覺,是源於對母親情欲之愛。對母親的這種深深的情愛一直深藏在自己的內心深入,自己一直不知道,直到那天無意看到了母親的沐浴的裸體,才喚醒了他對母親的這種從小就產生了情愛感覺。他覺得那本書寫的就是他和母親的事,此時衛天麟知道了他對母親的感情,但他知道這是一種不該有的感情,是社會所不容許的,他不敢告訴任何人。

他也曾努力的想把它忘掉,可當面對母親那引傾國傾城的美麗臉蛋和她那曲線玲瓏的誘人肉體,他的所有努力就會付之東流了。晚上,夢中就會出現與母親交歡的情意。他在這種相思而又不敢不能說的折磨中,渡過了半年。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母親又在偷偷流淚吟誦那首淒婉地詞時,他才真實感受到母親其實也很寂寞,心裏也很苦,雖然她有他這麽一位好兒子,但作為一個女人,母親不但需要兒子,她也需要一個真正屬於她的男人來照顧她、疼愛她。

這麽多年來,在自己面前,她享受著一個作母親的歡樂,但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入睡時,她有過多少次因為寂寞、因為回憶昔日歡娛,而默默流淚呢?而母親作為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女子,她的女人的貞潔觀念、從一而終觀念又如此堅定,那昔日歡娛的重現,對她來說那是多麽遙不可及的事情!

從這一刻起,衛天麟感到為了不讓自己再受煎熬,也為了讓母親今後不論是在他面前,還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都不再寂寞,不再流淚,自己有理由、有責任,也應該有勇氣拋棄亂倫的念頭,去向媽媽表白自己對她的情愛,表達自己要娶她為妻的即不可思議,卻又是多麽真實、多麽無私、多麽感人的想法。

衛天麟選擇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向母親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那天,媽媽的心情也很好,與衛天麟玩起了抓迷藏遊戲。當衛天麟故意讓蒙著眼睛的母親一把抓住他的時候,他也緊緊的反抱住了媽媽纖細滑膩的腰部,拉下媽媽蒙在臉上的布條,直視著媽媽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孔,誠懇的直截了當的說道:「媽,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衛天麟清楚的記得母親當時的表情。

她起初是錯愣了一會,接著是以為聽錯了,後來從衛天麟的嘴中再次得到確認後,她是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迅速的掙脫了衛天麟的擁抱,嚴厲的責問道:「天麟,你怎麽可以有這種念頭,你是不是發暈了?我是你媽呀。」

衛天麟沒有理會母親的嚴厲表情,他冷靜的把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的所思所想,自己所受到的困擾,除了母親的裸體及夢裏與母親做愛的事情外,都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母親。「飄風女俠」臉隨著他的陳述不時紅一陣黑一陣。

當他講完時,媽媽沒有想他的苦惱,只為他有這種念頭已如此之久而惱怒,她生氣的說道:「天麟,媽不管你以前怎麽想,但從今以後,不准你再有這種想法,你要再有這種想法,媽就不再理你。」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衛天麟並不氣餒,他知道這種為社會所不容的亂倫之事,不要說是對母親這種禮教思想根深蒂固的女人,一時難以接受,就是當初自己剛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不也是自責了一段時間了嗎?衛天麟知道自己即要給母親時間來思索和麵對這件事,而且自己也要想方設法讓母親了接受這他,接受他作她的男人。

因此,此後一段時間內,衛天麟不再向母親提起這件事。但他卻一改以前以兒子的身份來與母親相處,而是以一副母親男人的身份來照顧她、疼愛她,讓她時時、處處感覺到他不只是她的兒子,也是她的男人、她新的人生情侶。

   ※   ※   ※   ※   ※

「飄風女俠」起初對他角色的轉變還很生氣,不太理他,但漸漸的,她似乎習慣了,就和以前一樣與衛天麟有說有笑,一起練武,讀書。在說笑中,衛天麟也時不時的講一些從鎮上聽來的風流韻事,起初,衛天麟講這些風月之事時,「飄風女俠」不但不讓他講下去,還每次都斥責他。但後來見衛天麟不理會她的責駡,仍舊不時的講這些事時,她也不阻止了。有時衛天麟注意到母親很注意聽,他心裏暗暗高興。

一個月後,他再次鼓起勇氣向母親提起要她嫁給他的事。這次母親沒有很生氣,但態度似乎很堅決,她說道:「天麟,你愛媽、心疼媽的心情,媽知道,像你這樣的年紀是愛胡思亂想的年紀,也是愛衝動的年紀,我是你媽,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但也正是因為我是你媽媽,我們之間只能是母子關係,絕不能有你想的那種關係,你知道嗎?那是亂倫,是社會所不容許的,要是被人知道,我們不但無顏面對列祖列宗,也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立足,那樣就是媽害了你了,所以你以後,不要再想了,媽是不會答應你的。」

衛天麟知道母親對他的要求心中還存在著亂倫的根深蒂固的念頭,自己要先解開她的這個結,才可能最終實現自己的願望。有一天,他想起那本叫《亂倫秘史》的書來,於是偷偷的把它放在母親的床上。第二天,他大膽的問母親看了那本書沒有。

「飄風女俠」並沒有回答他,但他從母親的臉上閃現的一絲微紅,便知道她看了,便接著追問她的感受。母親不得不答道:「天麟,那是書上寫的東西,當不得真的,以後也不要拿這種東西給我看了。」

衛天麟辯解道:「媽,可這至少說明,很多人都想過這種事,這種事並不是不可能的呀。」「飄風女俠」沒有聽完他的辯解,掉頭走了。

此後,衛天麟仍堅持不契的通過各種方式向母親灌輸亂倫並不可怕的思想,以及自己對她以及她的身子的愛戀。他告訴她只要我們母子倆相親相愛,就不必要去理會太多的世俗禮教。他覺得自己的努力對母親是產生了影響的,因為當他講這些話的時候,她不再罵他,也不再阻止他,有時還認真的傾聽。可在她的嘴上仍是叫衛天麟不要胡思亂想。衛天麟不知道怎麽辦,也漸漸的失去了耐心。

那天晚上,突然春雷大作,狂風驟起,入春以來的首場大雨傾盆而下。衛天麟在自己房屋裏,怎麽也睡不著。在向母親正式表明自己心意的那天起,他對母親的愛就更濃了。雖然他知道得讓母親慢慢的接受他的想法,進而接受他。

因此當兩人相處時,面對母親那美豔無比的嬌容和迷人的身體,他都強力壓制住要擁抱她,撫摸她那美妙豐滿的誘人肉體的欲望,但到了夜裏,他就無論如何也無法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想她美麗動人的裸體了。每天晚上,他都是想像著母親的裸體才能入睡。

今天在這雨夜人靜的時刻,他要擁抱、親吻、佔有母親肉體的欲望更加強烈了。他走出自己的房屋,往隔壁母親的房屋走去,母親的房裏燈還亮著。他輕輕的扣響了母親的房門,輕聲道:「媽,是我。」

一會兒,房門開了,母親穿著一件貼身的襯托著豐滿肉體的睡衣站在門前,衛天麟未等母親開口,一把就將母親的讓他每天每時每刻都想著的美麗嬌軀緊緊摟住道:「媽,我真的愛你,我受不了了,你給我吧。」說完他不顧母親的掙紮推脫,只是緊緊的抱著她柔軟滑膩的嬌軀,猛親她的吹彈欲破的臉蛋,同時一隻手還伸到母親的胸前去解她的衣扣。

當他的手剛剛觸摸到母親胸前那對高聳豐滿柔軟的乳房時,他聽到一聲清脆的響聲,同時感到臉上一陣辣辣的。他意識母親打了他一巴掌,他怔住了,鬆開了緊抱著的母親,委屈的淚水奪框而出。他痛苦而悲傷的對母親道:「媽,你知道我多想你嗎?你知道我現在一閉上眼睛,腦裏就全是你的影子嗎?現在不想你,我都睡不著,你知道嗎?你為什麽那麽固執,我愛你,想好好疼愛你、照顧你,不讓你再寂寞的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房子裏哭泣,這有什麽錯?可你現在卻打了我,你從來都沒有打我的呀。」

說到這,衛天麟再度痛苦而悲傷的沖著母親大喊道:「媽,現在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難道你就真的這麽忍心嗎?」

面對自己的責問,母親也是淚流滿面的悲嘶道:「天麟,你不要逼媽,媽愛你,媽也知道你愛媽,心疼媽,我們只能是母子關係,我們絕不能亂倫呀,這會害了你的,你知道嗎?你不要再逼媽了。」

衛天麟見媽媽毫無所動的態度,絕望道:「媽,你真的那麽狠心,真的不顧我的死活嗎?」

母親對他的責問沒有回答,只時同樣痛苦,同樣悲傷的掩面哭泣道:「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呀?」

衛天麟不再哭喊,輕輕的道:「媽,你保重,我走了。」衛天麟真的走了,他頂著狂風暴雨,帶著絕望的心情離開了家。他得不到母親的接受,也無法面對母親了,因為他知道如果再面對母親,他還會控制不住的做出那天晚上的事來。

   ※   ※   ※   ※   ※

衛天麟邊想著這些事,邊藉著酒意,繼續前行。天快黑了,但衛天麟仍沒有要找地方住宿的意思。他只知道繼續不斷的往前走,才能減輕心中的痛苦。在一片林子前,他停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了打殺聲,他好奇的本性帶著他離開大道尋聲而去。

在林子中間,他見到四個蒙面人正在圍攻一個中年男人。這四個蒙面人的武功極其高強,那個中年男子武功看起來也不弱,但已身中多處刀傷,眼見著就要倒下了。可那四個蒙面人並沒有罷手的意思,似乎要將中年男人至之於死地。

衛天麟看見那四個蒙面人以眾欺少,且那中年男人形勢危急,便引發了他天生的俠義情懷,毫不考慮自己是不是對方的對手,高喊一聲「住手」,就仗劍施展起一套「騰龍劍法」,便沖了過去。衛天麟的武功是跟母親學的,除了與母親對過招外,他還從來沒有和別人交過手。

四個蒙面人,見衛天麟的劍法精妙絕倫,便不敢輕敵,全力圍攻衛天麟。漸漸的,衛天麟感到壓力增大,酒意也上來了,他迷迷糊糊的拚死頂著。突然他覺得大腿一痛,他知道自己中了一劍,隨著他又感到胸口、手等多處受了傷。他的血慢慢的外流,他的神智更不清楚了。

此時,他見到一劍鋒奔著他的心窩直刺過來,衛天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即覺得是一種解脫,又覺得無限的遺憾和後悔,遺憾沒有來得及向他最愛的母親告別一聲,後悔昨天晚上負氣出走,傷了母親的心。他知道母親現在肯定會悲傷不已,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他倒了下去。在倒下去之前,他彷佛聽到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喊道:「住手。」

   ※   ※   ※   ※   ※

「飄風女俠」坐在屋中,她那沈魚落雁般的嬌容上,有股深深的痛苦和悲傷,她的目光迷離的看著遠處,嘴裏不停的道:「天麟,你在哪?你真的不要媽了嗎?你真的捨得丟下媽一個人在家嗎?」這美麗絕倫的女子正是衛天麟的媽媽,昔年「武林四美」之首「飄風女俠」。

她今年才三十出頭了,又是天生麗質,保養得當,不但沒有顯示出中年婦女痕跡,反而更多了一股成熟少婦風姿綽約的嫵媚和美麗。她十八歲那年,在行走江湖時,遇到江湖後起之秀衛振清。在相識過程中,女的美麗、溫柔、知書達禮;男的英俊逍灑、風流倜儻、武功超群、知人體貼,倆人互相愛慕,很快便互墜愛河。但是倆人僅恩愛的過了大半年,衛振清便因赴一厲害對頭的約,遠赴苗疆,結果埋骨異疆。

對於年輕的「飄風女俠」,這無疑重大打擊。她想到以死殉情,但她此時已身懷六甲。為了孩子,她沒有隨夫而去。孩子是個男的,她給他取名叫衛天麟。生下衛天麟後,「飄風女俠」再也沒有到江湖中行走了,全身心就放在了小衛天麟身上了。

她含辛茹苦的撫養小衛天麟,將自己及衛振清的武藝教給他,衛天麟聰明過人,讀書過目不忘,練武不但一點就透,且能舉一反三。他是她的心肝寶貝,是她心中唯一的寄託。小衛天麟現在已變成了十三歲的少年,長得比其父更加英俊逍灑。

「飄風女俠」愛極自己的兒子,對兒子的表現,她也感到很寬慰,她覺得自己對得起死去的夫君了,她感到很幸福。可現在就是這個寶貝兒子將她逼上了一個不知如何處理的境地。這段時間以來,面對愛兒向自己表示出的一縷縷柔情愛意,難道她就真的不心動嗎?

愛兒英俊逍灑,如此玉樹臨風的英姿可以迷倒天下所有的女人。她這個作母親的除了為愛兒感到驕傲外,她就不為愛兒所迷嗎?每當夜深人靜,想起記憶中那遙遠的夫君時,她不也時常將愛兒當成了夫君了嗎?當愛兒如泣如訴般的向她訴說著他心中對她的愛、對她的思念時,她無數次衝動的想一下子撲入愛兒的懷抱,接受他對自己的情愛,讓他好好的撫摸自己、疼愛自己。

在過去的十多年裏,她享受著與愛兒間濃濃的母子親情所帶來的快樂時,她也有著如所有寡婦一樣的深深的孤寂感,這種孤寂感在夜深人靜時,更濃,更難以排遣。愛兒說得對,她也確實想要一個男人來疼她、愛她,擁抱她,親撫她。

丈夫去世已經是過了十多年,「飄風女俠」坐在椅子上,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女人從二十幾歲到三十歲的肉體,就顯得更加成熟。每當午夜,回想起種種好處,淚水染濕枕頭。而不管平日如何以禮自持,到了夜裏,寂寞總是悄悄佔據整副身軀,特別是想到與丈夫的耳鬢纏綿,如今獨抱孤枕,這樣一具正需丈夫雨露呵護的青春胴體,又怎麽會不搔癢難耐呢?這種夜晚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睡在大床鋪的痛苦感受,是無法用三言兩語所能形容。

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身子變高,骼臂變粗,英氣漸露,每當見他裸著上身練武,神情專注,汗水淋漓,儼然就是亡夫的翻版。只是那份猶勝女性的柔美,卻是自己骨肉的證明,血脈相系的感覺,總令自己心醉神搖,不能自製,腿根酸麻一片,濕得幾乎站不直腳了呢?

「飄風女俠」也感覺得到,天麟對自己的依戀之情,早先只不過是孩子對娘親的依戀。但最近一兩年,「飄風女俠」感覺得到兒子看自己的眼神變了,變得像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在打量一個美麗少婦的眼光,依戀、火熱而帶著欲望。聰慧的「飄風女俠」,怎會察覺不到兒子的異狀呢?尤其這半年多來,天麟注視自己的神情,似乎更進一步。

「天麟,你可知道,你每一次的目光遊移,落在娘的身上,都像是火燒一樣地灼痛,更在娘的身體裏點了一把火,讓娘為你而夾緊雙腿。天麟,娘好高興,你是這麽樣地依戀著娘親。可是,你有似錦的前程,娘知道你對娘好,就更不能毀了你,你會遇到比娘好千百倍的好女孩。」長長地歎了口氣,「飄風女俠」驚覺自己的氣息是如此灼燙,連身體最深處都為之火熱。

但不說深受世俗從終禮教束縛的她,不可能另外找一個男人,即使她決定擺脫世俗的禮教束縛,以她的清高、她的自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嫁給其他的男人。這十多年來,除愛兒與在記憶中越來越模糊的丈夫之外,她一直視其他男人為無物。

她除了讓愛兒一個人看到自己這沈魚落雁般的美麗容顏外,她不願讓其他任何一位男的一睹她的芳顏。為此她每次外出,總要帶著面紗。在她的內心深處除了愛兒,她決不可能再容得下第二個男人了,只有愛兒才是她的最愛,她的最愛。

可是她能因此而接受愛兒的情愛嗎?那畢竟是亂倫,是社會所容許的事情呀。她如果答應了,今後如何去面對死去的丈夫和列祖列宗呢?更重要的是,萬一為社會所知道,愛兒今後如何立足於這個社會,他的前程不就毀了嗎?

她不能害了愛兒,寧願自己終生的生活在獨寂中,也絕不能害了愛兒,愛兒他會娶妻娶妾,生兒育女,到那時,他就會慢慢的將對自己的情愛淡忘的。為此,她忍著巨大的痛苦,一次次違心的嚴辭拒絕了愛兒的柔情愛意。昨天晚上,甚至還為此第一次動手打了愛兒一巴掌。

當自己動手打了他一巴掌後,當他說道他要走時,她以為自己的一巴掌起了作用,制止了愛兒的衝動,因此並不在意,也就在痛苦中沈沈睡去。今天早上醒來,發現愛兒在不像以前一樣來給她請安,以為他在生氣。可後來她到房間裏,發現愛兒不裏面了。

她尋遍整個院子都沒有找到愛兒,她此時才意識到愛兒不是說說而已。可她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愛兒只是一時賭氣,很快就回來的。她在花園裏焦心的等著。在焦急的等待中,過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很快就近中午了。但是愛兒還沒有影子,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十多年來,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互相體貼,愛兒從來沒有這樣過。他會不會作出怎麽傻事?他會不會一去不回?她想到昨天晚上當自己動手打了他一巴掌後,愛兒臉上現出的絕望表情時,她感到了極度的驚恐、害怕。

「天麟,你快回來,你千萬不要做傻事,你不要丟下媽不管。」她現在清清楚楚的意識到在自己的生命中真的不能失去愛兒,愛兒也絕不能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或是不測。她開始責備自己拒絕愛兒的情愛了。

愛兒愛自己,想要自己的身體,為什麽自己就不能給他呢?自從生下這個寶貝兒子之日起,自己不是時時準備著為他犧牲一切嗎?何況只是自己的身體呢?亂倫是為世俗禮教所不容,但是愛兒所給的書中的母子倆不是也是亂倫嗎?

他們母子倆亂倫不是生活的更加幸福、更加美滿嗎?自己為什麽要為了個看不見的禮教來委屈自己,傷害愛兒的心呢?萬一愛兒因為自己的固執而真的做出了傻事,自己就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丈夫和列祖列宗嗎?當想到愛兒可能會為自己而做出傻事時,「飄風女俠」猛然驚醒,她不再猶豫,不再考慮,不再等待。

她要儘快找回愛兒,只要愛兒回來,只要愛兒永遠平安的在自己身邊,無論他是想要自己的愛,還是自己的身體,她都不再委屈、不再壓抑自己、不再隱藏自己對愛兒同樣的情愛而高高興興的給他。她拿了點銀子及寶劍、暗器,就沖出了家門。

她不知愛兒去了哪里,便一家家酒店、一家家客店的問。因為出門時的匆忙,忘了帶上面紗,每到一家酒店、一家客店,她那絕世的容顏都會引起一陣陣的騷動,但她無心理會這些。好在衛天麟英俊異常,如她一樣,到哪都是人們注目的焦點。

因此當她問到第八家酒店時,店小二告訴她,衛天麟來過這裏,並告訴她,衛天麟吃完東西,就朝東北方向的官道走了。「飄風女俠」攔下一位馬ロ,沒有多說,拉他下了馬,丟下一塊銀子,就飛身上馬而去。黃昏時分,「飄風女俠」來到了一個集鎮上。

江南美女如雲,集鎮上的人見的美女可謂多矣,但當「飄風女俠」騎著馬從鎮上過時,鎮上的人還是紛紛駐足回頭看她這位絕世美女,「飄風女俠」沒有注意這些。她在一家大酒店前,停了下來,便飛身下馬。

站在酒樓前迎候客人的店家看著走過來的「飄風女俠」,心裏讚歎道:「我見過的美女可說是多不勝數,可沒有哪一位像眼前這位婦人一樣美麗絕倫,那麽雍榮華貴,那麽溫文爾雅,她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是美不勝收,就連下馬動作都那麽讓人心跳。」想著,「飄風女俠」已到了跟前,店家忙迎了上去道:「這位女客官,裏面請。」

「飄風女俠」沒有進去,她直截了當的問道:「店家,你這裏今天,來過一位十多歲的少年沒有?」說著就將衛天麟的體形特徵描述、比劃了一翻。

店家聽完,就知道「飄風女俠」找的,就是剛走沒多久的衛天麟,便幹練的答道:「有,有,那位少年從中午就來了,剛走一個時辰。」接著又熱心的道:「那位少年好像有什麽傷心事,喝了不少酒,我見他醉得利害,勸了他,他才不喝了,但付完帳就走了,不肯住店。」

「飄風女俠」一聽愛兒喝醉了酒,心裏不由得一陣陣刺痛,愛兒可從來都是不喝酒的,今天喝醉了,可見他多傷心,昨天自己打他一巴掌已傷透了他的心。她不禁又自責了起來。她後悔昨天為什麽不答應愛兒,為什麽不把自己的身體交給愛兒。

愛兒昨天撫摸自己的乳房時,自己不也是心跳不已嗎?當她回過神來時,急卻、關懷之情溢於言表,問道:「他往哪里走了?」

店家見她急切,也不敢怠慢,便指著東北方向的官道,道:「那位少年客官往那個方向走的。」「飄風女俠」聽後,連謝字都沒有顧得上說,就急飛身上馬,往東北方向而去。店家望著「飄風女俠」遠去的美麗背影,心裏不禁有些奇怪。

「飄風女俠」不斷的打著馬的屁股,催著馬兒快點跑。她現在恨不得快點找到愛兒,她擔心他,怕他喝醉了出事。她在馬上不斷的自責著,不斷的在心中道:「天麟,媽愛你,媽答應你,媽把身體給你,只要你以後不要離開媽。」

不久,「飄風女俠」到了一片林子邊,她聽到了打殺聲音,這聲音中似乎還夾雜著愛兒的聲音。「飄風女俠」騎著馬沖進了林子,當她看見愛兒時,正是蒙面人向衛天麟的胸前刺出劍之時。「飄風女俠」的師門獨門暗器九曲針也同時射了出去。蒙面人在他的劍到達衛天麟胸口前倒下了,可衛天麟也隨之倒下了。而那個中年人早已倒在血泊中,顯然是已經遭了毒手。

看著愛兒倒下,「飄風女俠」有如掉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心直往下沈。她邊悲感道:「天麟。」邊發出了九曲針,將其他三位蒙面人射倒在地。在蒙面人倒地時,她也飛一般的掠到了愛兒身邊。她蹲下來,抱起愛兒。

她見愛兒雙目緊閉,渾身是血,不由感到一陣陣恐懼,哭泣道:「天麟,你醒醒,不要嚇媽,你不能死,你死了媽怎麽辦?」「飄風女俠」因為害怕而有點暈亂,她忘了檢查愛兒是否還有救。

她緊緊抱住愛兒的身體,哭著喃喃道:「天麟,都是媽不好。其實媽心裏也很想要你的,媽也想通了,你是媽的愛兒,是媽的寶貝,媽的身體不給你,給誰呀,你不要再離開媽了,好不好?媽答應你,以後只要你想要媽的身體,媽就給你。」

半晌之後,「飄風女俠」才從痛苦中清醒過來,在暗暗責駡自己糊塗的同時,趕緊先把了愛兒的脈,發覺他並沒有死,心懷大放之餘,迅速查看了他身上的幾處傷口,發現手上、胸前的傷口已不流血,可大腿內側的一處傷口,卻流血不止。

「飄風女俠」立即撕開愛兒的褲子,查看該處傷口。這處傷口在大腿的上內側,離衛天麟的寶貝只有幾尺遠。要給傷口上藥必須要將愛兒的褲子全脫下,愛兒的寶貝也必然會呈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此時,「飄風女俠」已想不了那麽多了,她迅速將衛天麟的褲子及褻褲脫下來。面對愛兒的寶貝,她沒有敢多看,只是從懷中取出師門獨創的療傷神藥,給愛兒的傷口上藥。

在上完藥,血止住後,她的手不小心碰了愛兒的寶貝一下,此時她才意識到愛兒的寶貝的存在,她不免看了愛兒的寶貝一眼,見愛兒的寶貝非常巨大,心中不禁一蕩,臉上紅暈了一片,便忙將愛兒的褲子小心的蓋住愛兒的下體。接著把了愛兒的脈,發現他的脈跳得比較正常,便放了一點心。

因記掛著愛兒的傷勢,「飄風女俠」草草掩埋了幾個屍體,便將愛兒平抱在懷裏,她不敢騎馬,怕騎馬會將愛兒的傷口震裂。她抱著愛兒,展開輕功往那個集鎮而去。好在集鎮不遠,「飄風女俠」展開絕頂輕功後,很快就到了。

她不敢住在鎮上,一來因為死了幾個人,明天官府就會追查,雖然她不怕官府,但不想多些麻煩;二來住在鎮上,不便於愛兒療傷。她決定連夜帶愛兒回家去,她從一普通人家買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和一床被子。她先將被子鋪在馬車上,然後將愛兒放在厚厚的被子上,就親自駕車連夜往金陵趕。一路上,「飄風女俠」總是不久不停車查看一下愛兒的傷口及呼吸,每次見愛兒傷口沒有破裂,才繼續趕路。

   ※   ※   ※   ※   ※

大約三更時分,「飄風女俠」回到家中。她將馬車停在後院後,便急忙將愛兒抱進自己的房裏。她將愛兒放在自己床上後,見愛兒仍暈迷不醒,一身的血跡,便去煮了一些熱水給他洗一洗。她坐在床沿,輕輕的將愛兒的衣服一件件解掉。

衛天麟的褲子在林中貼傷藥時,已解下了,此時只是蓋在他的寶貝之處。當「飄風女俠」的手準備將它拿下來時,心中不禁想到林中自己的手碰到愛兒的玉莖時情景,心中不免羞赧的遲疑了一下,便很快克服了害羞的心理,輕輕的拿下蓋在愛兒身上的褲子。

經過這次愛兒的出走和死裏逃生,「飄風女俠」意識到愛兒對自己有多重要,也知道自己是再也無法離開他,無法拒絕愛兒對她身體的要求,自己遲早都是愛兒的人了。因此,此時她的心裏已將自己看作愛兒的女人了。可當愛兒巨大的寶貝和赤裸的身體全面呈現在自己的眼前時,「飄風女俠」仍感到臉上一陣陣發燒。

面對愛兒的裸體和寶貝,「飄風女俠」即對他身上的傷感到心疼,又對愛兒強健的身體,以及散發出的一陣陣成熟男人的氣息感到臉紅心跳,她禁不住有摸一摸愛兒玉莖的衝動,但最後仍克制住了,在暗暗責怪自己現在不該有這種念頭後,趕緊用毛巾小心擦洗愛兒的身體。

將愛兒的身體擦拭了一遍後,她又給愛兒的各處傷口上了一回藥,然後在他赤裸的身體上輕輕的蓋上了棉被。看著愛兒沈穩的呼吸聲和甜美的睡相,「飄風女俠」這才安心的去洗了個澡,草草的吃了點涼飯,便回到床邊,她披了件衣服就守在床邊睡著了。

   ※   ※   ※   ※   ※

當早晨溫柔的陽光照進屋子時,衛天麟醒了過來。他感覺到自己躺在一張非常舒服的床上,陣陣幽香仆鼻而入,他慢慢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確實是躺在一張華麗而熟悉床上,一個美麗清豔的少婦正趴在床邊甜甜的睡著,那陣陣醉人的幽香正是從這個少婦身上發出的。

那個美麗少婦似乎也知道衛天麟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美豔的臉龐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天麟,你終於醒了。」是的,這個美麗無比的少婦,正是他日思夜念的媽媽。

看著媽媽即掛著欣喜表情,又顯得憔悴的美麗臉龐,他忍不住伸手輕輕的撫摸著這種嬌豔的臉蛋,含笑道:「媽,真是你嗎?我是不是在作夢?」

「飄風女俠」抓住愛兒在自己臉上撫摸的手,緊緊的張自己嬌嫩的臉貼在他寬大溫暖的手心裏,含著淚激動道:「是媽,是媽在你身邊,你不是在作夢,媽今後再也不讓你離開媽了。」

知道在身邊的就是真實的美麗的媽媽後,衛天麟露出更出燦爛的笑容,道:「媽,我好想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不怪我了吧?」「飄風女俠」聽著愛兒這一句一句深情的訴說,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那壓抑已久的感情,她忘記了愛兒身上的傷,她撲到愛兒的身上,緊緊抱住愛兒的身體。

將自己的臉貼著他的臉,「飄風女俠」流著淚道:「天麟,媽也想你,媽愛你,你以後不要再離開媽了,好嘛?你想要媽的身體,媽就給你,你要媽怎樣,媽就怎樣,只要你不再離開媽,丟下媽一個人,媽不能沒有你。」

當「飄風女俠」說完這些話時,衛天麟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段時間以來,自己費了多少苦心,用盡了各種辦法不但沒有使媽媽接受自己,就在兩天前,反而還被媽媽打了一記耳光,把自己痛駡了頓,現在自己一次出走,就把事情改變了嗎?媽媽真的接受自己的愛了嗎?

他真的有點不敢相信,他捧起「飄風女俠」花一樣的臉蛋,愣愣的看著她,帶著期盼問道:「媽,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接受我了嗎?你真的答應把身體給我了嗎?」「飄風女俠」迎視著愛兒期盼的目光,無限嬌羞、滿臉通紅而又含情脈脈的點了點頭。

衛天麟看著媽媽嬌羞、深情的表情,明白自己確實沒有聽錯,是的,媽媽已經同意了自己一直夢昧以求的事情,她將屬於他,她的身體、她的感情、她的一切的一切將完完全全的屬於他。此時衛天麟已經忘記從被「飄風女俠」壓著的傷口傳來的一陣陣的疼痛,他緊緊的擁抱著媽媽那嫩滑的嬌軀,激動而深情的道:「媽,我再也不會離開你,我要一生一世守在你身邊,疼你,愛你,我絕不再氣你,再不讓你傷心,我要讓你的生命中充滿歡笑。」

邊說著,衛天麟的嘴邊不斷的親吻著母親嬌嫩豔麗的臉蛋,最後他的雙唇捕捉住了媽媽的雙唇,媽媽那柔軟鮮嫩的雙唇,將自己的初吻現給了他最愛的媽媽。他忘情的吸吮著,訴說著:「媽,我愛你,我愛你。」「飄風女俠」在愛兒深情而甜蜜的話語激蕩下,面對愛兒如火般的熱情,僅猶豫了一下,便深情而柔順的接受了愛兒的親吻。

衛天麟的舌頭伸進了「飄風女俠」的香嘴中,纏住了母親那柔軟滑膩的香舌,他吸吮著媽媽柔軟滑膩的香舌和她清甜如甘露般的唾液。衛天麟的一隻手也自然的不知不覺之中伸到了「飄風女俠」的裙子裏,撫摸著她雪白圓嫩的臀肉,另一隻手伸進「飄風女俠」的上衣中,溫柔的抓住了「飄風女俠」那對讓他產生過多少次想像的細嫩雪白玉乳。

在愛兒的甜蜜熱情的親吻下,「飄風女俠」也逐漸深情的回應著愛兒的親吻,她回吸著愛兒的舌頭、愛兒的唾液。愛兒的手在伸進她的裙子裏、她的上衣內,撫摸著她的雪臀、她圓潤雪白的乳房時,她沒有任何阻擋,一任愛兒深情的撫弄它們,她知道它們以及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屬於愛兒的,他可以任意的撫弄它們。

母子倆忘切了世界的存在,忘記了世俗的存在,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沈浸在相親相愛的親吻、愛撫之中。直到「飄風女俠」不經意的,碰到衛天麟大腿內側的傷口,衛天麟忍不住輕聲呻吟了一聲,「飄風女俠」才從沈醉中清醒過來,意識到愛兒身上的傷。

她趕緊將身體從愛兒的懷抱裏掙開,急切的掀開蓋在愛兒身上的被子,查看他的各處傷口。當她看到愛兒各處傷口並沒有裂開時,心中的不安漸漸放了下來。這時她才注意到愛兒的身體正赤裸裸的呈現在自己眼前,他兩腿間巨大的玉莖不知何時已昂首挺立在那,那雄赳赳的神態似乎在盛情的邀請她。

她不由得滿臉通紅,急忙將被子蓋上愛兒的裸體。當「飄風女俠」掀起被子,衛天麟赤裸的身體呈現在媽媽面前時,衛天麟起初也有點不好意思,但見母親只是專注的查看著自己的傷口,似乎沒有任何邪念,不好意思的心裏也消失了。

可此時看到母親滿臉通紅,不勝嬌羞的樣子,他心中也激動起來,覺得母親此時的嬌羞神態更是美豔動人,便不顧傷痛,坐起來,一把將「飄風女俠」拉進了自己的懷裏,道:「媽,你剛才已看過了我的裸體,現在也得讓我看一下你的身體才公平。」

「飄風女俠」見愛兒坐起來,就嚇了跳,並沒有接他的話頭,而是惶急的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並按他躺下,道:「天麟,不要亂動,快點躺下,會弄裂傷口的。」

衛天麟趁機利用媽媽的關愛,撒嬌道:「媽,我不管怎麽傷口,除非你答應我現在讓我看你的身體。」「飄風女俠」看著愛兒期盼而固執的目光,即覺得大白天在愛兒面前脫光衣服真會羞死人,可又真怕他的撒嬌起來,弄裂了傷口,影響愛兒的身體,自己心疼,不禁猶豫起來。

衛天麟見狀知道媽媽有些害羞,決定繼續利用媽媽對自己的疼愛,道:「媽,你再不答應,我不但不躺下,我還要下床去。」說著便故意裝著要下床的樣子。

「飄風女俠」見狀,急忙將他按住,嬌羞中帶著一些嬌嗔道:「好好,媽答應你,你就知道欺負媽,還不快點躺下。」

得到媽媽的承諾,衛天麟痛快的躺了下來後,就催道:「媽,你快坐過來,讓我替你脫。」

雖然在愛兒的詭計之下,答應了他,但真要在愛兒面前,開始脫衣服,「飄風女俠」仍感到無比嬌羞,她扭捏了半天,不肯坐到床邊去。最後,實在經不住衛天麟的一再催促,她心裏一想:「自己這身體註定是愛兒的了,不但要看,還要給他親,給他摸,給他……」

想著想著,她便不在猶豫,但她沒有坐到床邊,而是站在床下,邊準備動手自己解上衣的扣子,邊嬌羞的對衛天麟道:「天麟,你把眼睛閉上。」

衛天麟不答應道:「不,媽,我不但不要閉上眼睛,我還要替你脫衣服,你過來點嘛。」

「飄風女俠」怕愛兒給自己脫衣時,身體仰起會弄到傷口,便裝著認真的道:「天麟,你要不聽媽的話,媽就不脫給你看了。」衛天麟見媽媽態度有點認真,同時也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便乖乖的躺著,可並不閉上眼睛。

「飄風女俠」見愛兒不肯閉上眼睛,也拿他沒辦法,只好滿懷羞意,在愛兒火熱的目光下緩緩的解著自己的衣裙。她心中默默的道:「自己這身美好的胴體在隱藏了十多年後,終於即將為自己生命中的第二個男人──心愛的兒子重新開放了。」

此時在她的心目中,這第二個男人比第一個男人更重要,第一個男人相聚時太過短暫,且離自己已太遙遠了,而這第二個男人是她自己生出來的,是自己含辛茹苦一手撫養大的,是她的心頭肉,不但是她的情人,更是自己的愛兒,他是她生命的全部,現在她對他既包括血液相連的母愛,也包括著濃濃的情愛。她要讓他好好的看她的胴體,她要讓他為她的美麗,為她的嬌人的肉體而感到驕傲,感到自豪。

衛天麟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眼前的母親,他覺得媽媽不但人長得美麗不可方物,她輕解羅衣的動作也是那麽的迷人。隨著母親那靈巧妙縵的雙手的動作,媽媽那足以令天下男人都為之瘋狂的肉體,逐漸的呈現在自己的眼前,雪白玉勁,高聳圓嫩的乳房,平坦潤滑的小腹,小巧圓圓的肚臍眼,還有那神密的仍藏在一片柔細陰手底下的陰部。

媽媽那夢想已久的、如女神般雪白無暇的美麗肉體,終於赤裸的全部呈現在自己的眼前。衛天麟的口乾舌燥,呼吸緊促。他輕輕的道:「媽,你到床上來好嘛?」

雖然「飄風女俠」心裏已有了準備,但當自己赤裸的站在愛兒面前時,仍是羞意無比,自然而然的就一手掩著乳房,一手護著自己的陰部,聽到愛兒的話,她仍是害羞一手掩著乳房,一手護著自己的陰部,走到床邊。衛天麟已猴急般的坐起來,想抱住「飄風女俠」的嬌軀。

可「飄風女俠」一見他坐起來,便急忙將輕輕按住,臉有慍色道:「天麟,你要再不聽話,媽真就不理你了。」衛天麟此時還真怕媽媽不理他,便不得不把恨不得把媽媽美好的肉體擁進懷裏的強烈衝動壓制住,老老實實的躺著。

「飄風女俠」這才又現出她那風情萬千的嬌羞之態,掀起蓋在衛天麟身上的被子,上了床,將赤裸的肉體輕輕貼著衛天麟同樣赤裸的身體躺下,嘴對著衛天麟的耳朵嬌羞的道:「天麟,你現在身上有傷,你就摸摸媽媽的身體就行了,不要亂動,等到你的傷好後,你要怎麽樣,媽都隨你,好嘛?」

當媽媽柔膩滑嫩的胴體貼在身邊時,衛天麟已經呼吸急促,雙眼噴火,側身就伸手輕揉起「飄風女俠」那雪白圓嫩的乳房了,他細細的感覺著手中的媽媽雪白乳房的滑嫩細膩,當「飄風女俠」問他時,他都顧不上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他的一隻手越過「飄風女俠」平滑細嫩的小腹,探到了「飄風女俠」的那曾經將他生出來的神密且令所有男人嚮往的陰部,他輕輕的撫弄著她那兩片細嫩的陰唇,並久久的停留在那裏不捨得離去。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抓起「飄風女俠」的手,引到他那早已勃起的玉莖上,急促的道:「媽,我忍不住了,我想要你。」

在愛兒的引導下,「飄風女俠」輕輕的握住愛兒挺立的粗大玉莖,空虛寂寞多年之後的肉體在愛兒溫柔煽情的撫弄之下,此時全身也同樣充滿著愛的激情,可作為一個母親,她仍記著愛兒的身上的傷。

她要愛兒不再多受點苦,因此她滿臉通紅,但又態度堅決的對衛天麟道:「天麟,媽知道你難受,知道你想要媽,媽的身體是你的,你現在想要媽,媽也想給你,可是你大腿的傷很重,不能亂動,否則就會容易使傷口裂開,所以媽今天不能把身體給你,你忍一下好嘛?」

衛天麟知道自己的身上有傷,於是強忍住心中的欲念,一隻手擁住著母親的嬌軀,一隻手在輕輕的撫弄著母親晶瑩潔白的乳房,深情的道:「媽,我愛你,我這一輩子都要珍惜你,疼愛你。」

「飄風女俠」心中也是柔情一片,任由愛兒肆意的撫弄自己的乳房,伸手摩挲著愛兒的臉龐,夢般的道:「天麟,媽也愛你,愛你。」「飄風女俠」說著,想起愛兒的傷,便關切的問道:「天麟,你的傷還好嗎?」

衛天麟笑著說:「媽,沒事,你別老擔心。」可「飄風女俠」仍不放心,她起身掀起被子,一處處的檢查愛兒的傷口,見沒有一處傷口破裂,這才放心了。

媽媽對自己的愛和關心,使衛天麟萬分感動,同時見到「飄風女俠」那赤裸的雪白圓臀,隨著她彎著腰小心的檢查傷口時的擺動,又引起他心中的衝動,他微微仰起身體,雙手捧住「飄風女俠」雪白的屁股蛋,撫弄不已。

「飄風女俠」知道愛兒喜歡自己的雪白圓臀,因此見愛兒的傷口無礙後,便伏躺在愛兒身邊,任由他撫弄自己的雪臀。此時的「飄風女俠」心中對愛兒對她美麗的胴體的依戀,已能基本上接受,因此當愛兒在玩弄她的肉體時,她也知道要享受由此帶來的快樂。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聽到愛兒肚子一咕咕響了幾聲,才意識到愛兒自昨天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便急忙仰起身,回頭道:「天麟,肚子餓了吧?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媽現在給你作飯去。」穿好衣服後,她還低下頭了親了一下愛兒的臉,叮囑道:「天麟,你要好好躺著,不要亂動,知道嗎?」

衛天麟也親了親「飄風女俠」的臉道:「媽,好了,你真囉嗦,你快點去作飯,我可不能太久看不見你。」「飄風女俠」沒再說什麽,只是心裏甜蜜的轉身作飯去了。

母子倆的飯是在床上吃的,「飄風女俠」既像個慈母,又像嫻慧的妻子般一點點的喂著衛天麟吃飯。衛天麟在張口吃飯時,手可也沒閑著。他的雙手一直都在「飄風女俠」的衣服裏撫弄著她雪白細嫩的乳房。

接下來的幾天,母子倆經常相互訴說著心中對對方愛,訴說著這段時間來各自心中的悲、喜、優、愁等各種感受。這使母子倆間的情愛更加濃鬱,更加覺得母子倆的不能分離。在「飄風女俠」無微不至的精心照顧和她那師門獨創的傷藥治療下,衛天麟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






【第二章】 蒙頭怪人

這天早上,衛天麟醒來,室內陽光充盈,溫暖舒適。他看了一下,沒見到媽媽。他揭開被子,如這幾天一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各處傷口,見均已全部癒合了,他又用手按了按癒合的傷口,感覺到一點也不痛了他高興得一躍而下了床,衣服都沒有穿,就跑出房去找他心愛的情人媽媽了。

室外,不但陽光明媚,而且春風輕拂,花香陣陣,躺了幾天床的衛天麟,沐浴在這春天溫暖的陽光裏,真是感到無比的舒服,可他無心享受這大自然的舒適。他想媽媽可能在花園裏,他沿著回廊直奔花園而去。果然,「飄風女俠」正在花園裏,拿著一把小刀,在彎腰修翦花枝呢。她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裙。在春風的吹拂下,「飄風女俠」的衣裙飄動,她的身體隨著修剪花枝的動作而擺動。

衛天麟看著在晨光下與鮮花相伴的母親,彷佛如一位下凡的仙女,鮮花為之失色,陽光為之暗淡。他停住了腳步,靜靜的欣賞著,他為有這麽一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媽媽感到驕傲,為能夠得到她的包括慈母之愛與情欲之愛在內的全部的愛,而感到幸福,為能佔有眼前這位美豔動人的女人的胴體而感到興奮。

看著她那裹在白色衣裙裏的正不停擺動著的圓臀,他立即就熱血沸騰起來,他再也無法靜靜的欣賞下去了。他展開媽媽所教的輕功,掠到了「飄風女俠」的身後。輕輕的從後面抱住這個讓自己深深愛戀的美麗的母親,道:「媽,你好美,跟天上的仙女一樣。」

「飄風女俠」直起腰來,回頭伸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笑道:「你呀,就會逗媽高興,你見過仙女嗎?怎麽知道媽跟仙女一樣漂亮,就會亂說。」

衛天麟的手已從「飄風女俠」的衣擺下攀上了她的兩個聖女峰,他邊輕揉著媽媽的乳房,邊應道:「媽,我在十多年前就見過仙女了,你就是我的小仙女。」

「飄風女俠」回過頭來,白他一眼,微嗔道:「油嘴滑舌,好了,不要抱著媽亂摸了,你快去自己吃飯,媽還要修理一下這些花葉呢,這幾天沒有剪,它們都長得好高了。」

衛天麟不理她的話,反而把她抱得更緊,雙手也更用力的揉著她的雙乳道:「媽,不要,我現在不想吃飯,就想和我的小仙女呆在一起,好好的看看我的小仙女。」

「飄風女俠」嬌嗔道:「有什麽好看的,你不都看了十多年了,還沒看夠呀?」衛天麟見媽媽嘴上雖這麽說,可並不反對,便不再多說,一把轉過她的身體,將她橫抱起來。

「飄風女俠」知道愛兒這幾天的傷口癒合得快,現可能已無大礙,便雙手勾住愛兒的脖子,溫柔的依在他懷裏,任由他抱著。這時她才發現愛兒赤裸著全身,便掙著要從他懷裏下來,責怪道:「天麟,大白天,在外面你衣服也不穿一件,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衛天麟一付毫無顧忌的樣子,不但沒有讓媽媽從自己懷裏下來,反而抱緊她,往花屋裏走去,道:「媽,你真是瞎擔心,咱們家的圍牆有多高,你不是不知道的,不是像你這樣有絕頂輕功的人,誰上得來,你放心吧。」

當初「飄風女俠」買下這個房院時,一個就是看中它周圍的人家不多,另一個是這個院子的圍牆高,這樣就便於她安心的在此生下衛天麟和不受江湖中人的幹擾的將愛兒撫養成人。因此,「飄風女俠」見一聽愛兒的話,知道他說的沒錯,同時看愛兒現在興趣這麽高,她不想拂逆他,便再次柔順的靠在他懷裏,不再掙著要下來。可她嘴上卻繼續道:「你就知道瞎胡鬧,這麽涼的天,你也該穿件衣服,要是著涼了怎麽辦?」

衛天麟笑嘻嘻道:「媽,你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利害,我一見到你,全身就會發熱,哪里還會著涼,不信,你摸摸看。」說著拉著「飄風女俠」的手,就放在自己挺立的寶貝上。

「飄風女俠」的玉手輕握著愛兒的陽莖,口中笑駡道:「你知道和媽瞎扯,現在是初春,早上還是很涼的,你要注意點,老是讓媽擔心。」說著,倆人已回到了「飄風女俠」屋中。

走動間,「飄風女俠」豐潤的嬌軀壓在衛天麟的手上和胸前,軟綿綿又富有彈性的感覺,使衛天麟心蕩神馳,茫酥酥地將她放在床上。衛天麟忍不住低頭先親吻了她紅豔的小嘴,伸出舌頭舐著她的紅唇和齒齦,又吸住她的香舌輕咬著。一隻手則悄悄地伸進她的衣服領口,摸揉著那渾圓飽漲的玉峰。「飄風女俠」的這對玉峰,摸在手裏柔軟溫潤又充滿彈性,衛天麟一面把玩著,一面用手指揉捏著乳峰頂端的奶頭,手感真是舒爽極了。

衛天麟揉得不過癮,性趣高昂之下,又伸手襲進「飄風女俠」衣服底下的三角區域,衛天麟穿過緊窄的小褻褲,摸到她的私處,感覺她的下身從隆起的陰阜到後面屁股的臀溝裏,都長滿了濃密細長的陰毛,中間有一條微微透出熱氣的小縫,洞口有一粒輕顫的小肉核。

衛天麟開始動手脫去「飄風女俠」身上穿著的衣服,先將腰帶解開,接著把上衣脫下,再把中衣解掉,「飄風女俠」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淡青襦衫了,衛天麟兩眼死盯著「飄風女俠」這具玲瓏浮凸的肉體,心裏直砰砰地跳著。

再抖著手脫去最後一層障礙後,只覺得衛天麟眼前一亮,自己娘親的乳房是那麽的美,白的如雪如霜,高聳挺撥,像兩座肉山似地傲立在她的胸前。奶頭像兩顆葡萄,呈現著鮮豔的緋紅色,由於她此時平躺在床上,兩粒乳頭微微向兩旁輕分。都三十多歲的生過孩子的婦人,但她的肌膚還是如此的滑膩細嫩,曲線還是那麽窈窕婀娜,美得讓人暈眩曜眼。

小腹平坦嫩滑,隆突的陰阜上長滿了性感迷人的細長陰毛,是那麽的濃密烏黑。美臀又圓又大,粉腿修長圓潤,雖已生了衛天麟這個十幾歲的孩子,還能保有如此豐潤滑膩、令人銷魂蝕骨的胴體,風韻之佳,實在美得不可方物。這時「飄風女俠」因為昏迷的緣故,媚眼緊閉,嬌豔的紅唇無力地半開著,絢麗之中另有一番風情。

衛天麟再把她的髮髻解開,讓她滿頭秀髮披散下來,覆在她的嬌靨旁和枕頭上,更憑添了些許慵懶的味道。衛天麟再褪下她下身的小褻褲,使她的陰戶一覽無遺,只見:小饅頭似的陰阜,陰毛叢生了一大片,烏黑亮麗,誘惑迷人極了,用手摸著沙沙的響,再抓一把拉起來,若有三寸長短,放下時蓋住整個陰戶,美麗極了。衛天麟再用雙手撥開陰毛,那朱紅色的陰唇,鮮紅色的肉縫,使衛天麟這個從未見過女人身體的小夥子,性如發狂,口裏含著玉峰吸吮。

衛天麟伸手摸上了那兩座玉峰,又揉又搓、又捏又撫地玩著一顆,又玩著另一顆,「飄風女俠」的兩粒乳頭被揉得像小石頭般硬挺了起來。衛天麟邊摸乳邊欣賞著她的肉體,又再次讚賞起她近乎完美無缺的身子。「飄風女俠」被衛天麟大膽的揉乳弄得又羞又喜,粉臉羞得紅紅的,嬌軀東擺西搖,口中嬌喘吁吁的呻吟著。

而這更是引出衛天麟的淫性,伏下頭去一口含著一邊那緋紅色的乳頭,舐吮吸咬起來,不時用舌頭撥弄著那硬挺的乳頭,吸得它由原來的緋紅色變成有些充血發紫的暗紅色,像一顆泡水發漲的紅葡萄般,「飄風女俠」的乳暈部份是粉紅色的圓型區域,這兩顆美乳揉在手裏彈性十足,含在嘴裏更是滑軟柔嫩,真是讓衛天麟愛不釋口。

「飄風女俠」被衛天麟摸乳吮奶的動作弄得麻癢難當,衛天麟吃了好一會兒的奶子,再向她的下身攻擊,撫揉著她那白白嫩嫩的屁股,用一手揉揉粉妝玉琢的小腹和肚臍,再向下摸到了那一大片如絲如絨的陰毛,搓弄撫抓了好久,撥開濃密的黑毛,找到肥隆突出的陰阜,摸上兩片發燙的大陰唇,一陣撫弄之下,濕淋淋的淫水就沾滿了衛天麟的手指。

「飄風女俠」的嬌軀不停地扭動著,小嘴裏咦咦唔唔地呻吟著模糊的聲音,陰戶的花瓣裏也分泌出一些晶瑩的淫水,最後連她的屁股也搖了起來,還一挺一篩地擺動著呐。一陣羞恥的感覺和異樣的興奮,「飄風女俠」雙腿的肌肉不住地抖顫著,嬌軀熾熱地不停打擺,心跳加速,嬌喘急促,小穴不斷地像洩洪般流出一陣陣的淫水,口中也發出了像叫床似的哼叫聲:「哎……啊……啊……喔……喔……喔……喔……」

「飄風女俠」被衛天麟調弄得嬌喘吁吁,一雙粉腿扭來扭去地移動著,媚眼如絲地半開半閉著,兩片濕潤火燙的性感紅唇抖顫顫地,顯露出她情欲衝動的表徵。一陣淫水激射而出,流得她屁股下的床單,都濕了一大片。

「啊啊……喲……嗯……嗯……哼……喔……喔……」「飄風女俠」的小嘴裏輕輕泄出淫糜的浪哼聲,陰璧的嫩肉也一緊一松地抽搐收縮著。衛天麟的嘴也放棄了她的乳房,瘋狂舐吻起「飄風女俠」嬌軀上每一寸鮮嫩的肌膚,使她的血液開始沸騰了起來,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淫樂。

衛天麟和「飄風女俠」躺在她臥房的大床上,衛天麟溫柔地擁著她,「飄風女俠」微羞著嬌靨,嬌軀依偎在衛天麟的胸前,表現出一付她很幸福的狀態。高雅的氣質,豔麗的容顏,胸前雙乳渾圓豐滿,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此刻的她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等著衛天麟這只尋蜜的蝴蝶來采。

「飄風女俠」期待著衛天麟的來臨,和她展開大寶貝和小浪穴的魚水之歡,渾圓豐滿的酥乳此時在衛天麟胸前斯磨著,肌膚白晰透紅,嬌靨一片嫣紅,呼吸顯得有些急促,酥胸上的兩顆奶頭已經挺立了起來,衷心歡迎著即將來臨的忘情纏綿。

衛天麟伏在「飄風女俠」那身曲線分明的嬌軀上,望著薄暈酡紅的豔麗嬌容,覺得今晚的她更是明媚動人,兩顆酥乳隨著她的嬌喘微顫不已,媚眼眯成一線,彷佛訴說著她綿綿的情意,性感的豔紅雙唇微張著,等待衛天麟的擁吻。一絲不掛的嬌軀躺在衛天麟身下。

但衛天麟卻心定神弛不急著上馬,衛天麟的大寶貝和她的下體已有初步的接合,嘴巴封住她性感的紅唇,龜頭在小浪穴外蜻蜓點水般地遊移著,在「飄風女俠」的小陰唇上四處磨擦,只弄得「飄風女俠」小穴濕濡濡地泄了一堆淫水出來,他的手也在「飄風女俠」的玉峰上游走著。「飄風女俠」忍不住衛天麟的這般折磨,自己的臀部主動擺動搖挺,想要把衛天麟的大寶貝插進她的穴中止癢,但她一挺衛天麟就一縮,保持著龜頭在小陰唇迴旋遊移的姿勢。

「飄風女俠」小嘴裏叫著:「啊……好癢……你……可惡……快……快一點……把……大寶貝……插……插進……媽媽……的……小浪穴……裏……給……給我……舒服……小……小浪……穴……好癢……」「飄風女俠」抱怨著衛天麟對她的折磨,哀求的眼眸可憐地企求著衛天麟,此時她腰身擺動、肥臀搖晃,表露出小浪穴的饑渴。

在衛天麟催情動作下,「飄風女俠」拋棄一切羞恥地用手來握衛天麟的大寶貝,哀求著衛天麟道:「啊……啊……媽受……不了……快……早點……插進……小浪穴……不要……折磨……媽了……小……浪穴……要……要癢死……了……」

「飄風女俠」高亢嬌啼的聲音,在衛天麟耳裏聽起來像仙樂飄飄似地,衛天麟的嘴在豐滿的酥乳上吻著,搔得她興奮不已,衛天麟不停地在兩顆酥乳花蕾上吻著成熟的紅櫻桃,激情的刺激一次次地震盪的她的內心,「飄風女俠」這時已控制不了她的理智,衛天麟才把她的兩條粉腿架在肩上,在她豐滿的臀下墊了一個枕頭,讓她原已飽滿豐肥的多毛小穴更是高挺突出。

衛天麟初次接觸女人,尤其是如此豐滿成熟地,嬌豔而又有韻味的娘親,再聽她的浪聲,也忍不住了。衛天麟握著自己的大寶貝,沾些她小穴裏流出來的淫水,頂著發燙的小陰唇,屁股用力一挺,「滋」的一聲,就把大寶貝插進「飄風女俠」的小穴中四、五寸。

不料「飄風女俠」粉臉變白,嬌軀痙攣,很痛苦的哀呼道:「哎唷……慢……慢點……媽的……小穴……好痛……大寶貝……太……粗了……等……等媽……的……水……潤滑……了……再……再插……」

衛天麟則感到好受極了,這是衛天麟第一次把大寶貝插進女性的小穴裏,更何況插的對像還是自己的親生娘親呢!那種又暖又緊的感覺,使他舒服的一生難忘。所以衛天麟特別興奮地用恥骨壓著她的小腹,陰毛磨著她的小陰核,磨了一陣,小穴裏的淫水流得衛天麟的陰毛都浸濕了,感到插在她那緊小、暖滑、濕潤的小穴裏有說不出的舒服。看母親那痛苦的樣子,雖然大寶貝被她的小穴夾得舒暢無比,衛天麟於心不忍的說道:「媽,你很痛,是嗎?」

「飄風女俠」嬌吁吁的說:「天麟,你的寶貝太大了,漲得我受不了。」

衛天麟說:「媽,你受不了,我抽出來好嗎?」

「不要抽……乖兒……不要動……讓它泡一會……等……媽的淫水多一點時再……再玩……乖兒子……大寶貝兒子……來先吻媽的嘴唇……再……摸媽的奶頭……快……快……」說完後她雙手像蛇般的抱緊衛天麟的雄腰,屁股慢慢的扭動起來。

衛天麟手一邊摸揉奶頭,一邊吻著櫻唇,吸著香舌,插在娘親小穴裏的大寶貝,被扭動得感覺淫水越來越多,於是再將寶貝用力地抽插一下,又插進去三、四寸,使得「飄風女俠」嬌軀一顫:「啊……乖兒子……痛……輕點……」

衛天麟說:「媽,我感覺你的淫水多了一點,我才插進去的。」

「天麟……你的太大了……」

「媽,你說我的什麽太大了?」

「乖兒子……羞死人了,媽怎麽說得出口呢?」

「媽,你說嘛。」

「我說……你……你的寶貝真大,羞死媽了。」說完,「飄風女俠」馬上嬌羞的閉上那雙勾魂的美目。看得衛天麟又愛又憐,此時「飄風女俠」的小穴,淫水更加氾濫,泊泊的流出,使龜頭漸漸鬆動了些,衛天麟猛的用力一挺,只聽「滋」的一聲,大寶貝整根插到底,緊緊被陰戶包套住。龜頭頂住一物,一吸一吮,「飄風女俠」痛得咬緊牙根,嘴裏叫了聲:「狠心的兒啊。」

「飄風女俠」只感覺大龜頭碰到了子宮花心,一陣從未有過的舒暢和快感,由陰戶傳遍全身,痛、麻、漲、癢、酸、甜,真是百味雜呈。那種滋味實難形容於筆墨中。衛天麟把娘親領入從未有過的妙境裏,就是衛天麟那死去的父親在世時也不曾有過,因他的寶貝沒有衛天麟的大。

所以,她此時感到衛天麟的大寶貝,像一根燒紅的鐵棒一樣插在小穴裏,火熱堅硬,龜頭棱角,塞得陰戶漲滿。於是,「飄風女俠」雙手雙腳緊挾纏著衛天麟,臀往上一挺一挺地迎送,粉臉含春,媚眼半開半閉,嬌聲喘喘,浪聲叫道:「親兒子……大寶貝兒子……好美……好舒服……媽要你快動……快……」衛天麟改用旋磨的方式,慢慢地扭動自己的屁股,讓大寶貝在她小穴裏轉動著。

「飄風女俠」被衛天麟溫柔的動作激得欲焰高張,夢囈似地呻吟浪叫著:「啊……喔……媽媽……的……好兒子……你……用……用力……一點……沒關係……啊……對了……就是……這樣……喔……喔……快磨……磨……那裏……就是……那裏……好……癢……喔……喔……重……重一……點……啊……啊……」

「哎呀……我的……寶貝……娘……的……好兒子……啊……唷……娘……好……舒服……好美……喔……啊……快……快……再……再用力……啊……爽死……了……」

隨著她的指示,衛天麟扭著屁股,左右上下地抽動著大寶貝,時而輕點,時而重壓,「飄風女俠」也將她的大屁股往上挺搖,讓她的小穴和衛天麟的大寶貝更緊密地接合,小嘴裏也淫浪地叫道:「啊……用力……插……吧……天麟……娘……好……好舒服……忍不……住……要……要泄……泄了……」

衛天麟的大寶貝與她陰壁裏的嫩肉每磨擦一次,「飄風女俠」的嬌軀就會抽搐一下,而她每抽搐一下,小穴裏也會緊夾一次,直到她小肥穴裏一股滾燙的陰精直沖著大龜頭,衛天麟這才把屁股狠力一壓,大寶貝整根猛操到底。

「飄風女俠」的子宮口像一張小嘴似地含吮著衛天麟深深幹入的大寶貝,那種又暖又緊的感覺,讓人無限銷魂。衛天麟再緩緩地把大寶貝往外抽出,直到只剩一個龜頭含在她的小穴口,再用力地急速插入,每次都深操到她花心裏,讓「飄風女俠」忘情地嬌軀不停地顫抖、小腿亂伸、肥臀猛篩,全身像蛇一樣地緊纏著衛天麟的身體。

這時的「飄風女俠」只知道本能地擡高臀,把小穴上挺,再上挺,舒服的媚眼如絲,氣喘咻咻地浪叫道:「哎呀……好兒子……媽……要……要被你……幹死……了……啊……喔……大寶……貝……快要……整死……媽了……媽……被你操……得……好……舒服……喲……你……你真……是……媽……心愛……的……好兒子……啊……媽……爽……爽死了……」

衛天麟一生,今夜是第一次插穴,眼見娘親此時之淫媚相,真是勾魂蕩魄,使得衛天麟心搖神馳。再加上大寶貝被緊小陰戶包住,緊暖得不動不快,於是大起大落,猛抽狠插,毫不留情。每次抽到頭、而插到底,到底時再扭動屁股,使龜頭在子宮口旋轉、摩擦,只操得「飄風女俠」浪聲大叫:「啊……親兒子……我小穴生出來的大……大寶貝兒子……媽……媽美死了……你的大龜頭碰到媽媽的花心了……啊……」

「飄風女俠」夢囈般的呻吟不已,衛天麟則越操越猛,淫水聲「叭滋、叭滋」的響,次次著肉。「飄風女俠」被操得欲仙欲死:「……呀……親兒子……我的小親親啊……媽可讓你操得上天了……啊……乖兒……媽……痛快死了……」

衛天麟已抽插三百多下,只感覺龜頭一熱,一股熱液襲向龜頭,「飄風女俠」嬌喘連連:「寶貝心肝……大寶貝的兒子……媽不行了……媽泄了……」說完放開雙手雙腳成「大」字形躺在床上,連喘幾口大氣,緊閉雙目休息。

   ※   ※   ※   ※   ※

衛天麟一見娘親的樣子,起了憐惜之心,忙將寶貝抽出,只見娘親的陰戶不似未插時一條紅縫,於今變成一紅圓洞,淫水不停往外流,順著肥臀流在床單上,濕了一大片。衛天麟躺在一旁,用手輕揉乳房與奶頭,「飄風女俠」休息片刻睜開美目,用嬌媚含春的眼光,注視著衛天麟。

「天麟,你怎麽這樣厲害,媽媽剛才差點被你操死了。」

「媽,並非我厲害,是你十年沒有歡好過,今晚第一次,當然容易泄身了。」

「哼!還說呢!你不是說讓媽享受人生的樂趣嗎?你這不孝之子,這樣的整媽,看媽不把你那害人的東西扭斷才怪呢。」說完用手去抓衛天麟的大寶貝,抓在手上的寶貝是又硬又翹。

「啊!寶貝,你還沒有射精。」

「媽,我看你剛才痛快的泄精後,倒在床上,我只好撥出來,我根本還沒玩痛快,也沒射精嘛。」

「乖兒,真難為你了。」

「媽,你已舒服過一次了,我還要……」說著用手猛搓奶頭,搓得「飄風女俠」嬌軀直扭,小肉穴的淫水似自來水泊泊的流了出來,衛天麟一見,也不管娘親要是不要,猛地翻身伏壓上去,將那粗長的大寶貝用手拿著對準濃密陰毛下的小穴,用力一插到底。

「啊呀……停……痛死了。」衛天麟覺得比上一次插入她的小肉穴時松一點,知道不太礙事,表示娘親一定吃得消了,於是猛抽猛插,一陣興奮的衝刺,大龜頭碰到陰戶底部最敏感的地方,花心猛顫,不由得「飄風女俠」兩條粉臂像兩條蛇般的,緊緊纏在衛天麟的背上兩條粉腿也緊緊纏在他的腰部,夢囈般的呻吟著,拚命擡高臀部,使陰戶與大寶貝貼得更緊密。

「呀……親兒子……心肝……寶貝……大寶貝的兒子……媽……媽……痛快死了……你……你……要了我的命了……媽……好舒服……美死了……」?

衛天麟耳聽娘親的浪叫聲,眼見她那姣美的臉上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快感的表情,自己也心花怒放,欲火更熾、頓覺寶貝更形暴漲,抽插得更猛了。每一抽出至洞口,插入時全根到底,再接連旋轉臀部三、五次,使龜頭摩擦子宮口,而小穴內也一吸一吮著大龜頭。

「媽……我的親媽……你的小穴吸……吮得我好舒服……我的……龜頭又麻……又癢……媽……我要飛了,我要上天了……我……」衛天麟一邊猛插,一邊狂叫。

「天麟……媽……媽……也要飛了……也被你操得……上……天……了……啊……親兒子你……操死我了……我好痛快……我要……泄……泄……了……啊……」「飄風女俠」氣喘吁吁的浪叫著。

衛天麟的插動越來越快,越來越深,只幹得她淫水不停往外流著,小穴深處的花心也不停一張一合地猛夾著衛天麟的大龜頭。「飄風女俠」香汗淋漓,櫻唇微張,嬌豔的臉上呈現著性欲滿足的爽快表情,淫聲浪語地叫道:「啊……媽……的……好……兒子……你……你真……厲害……大寶貝……又……又快要……操死……媽……了……哎唷……親兒子……你……真要了……媽……的……命了……媽的……水……都……流……流乾了……你怎麽……還……還沒……泄嘛……小……親親……媽……求求你……快把精……精液……射進……媽……的……小穴裏……嘛……小……冤家……你再……再幹下……去……媽媽……會被你……幹死……的……喔喔……」

「飄風女俠」叫完後,一股陰精直泄而出,衛天麟的龜頭,被娘親的淫水一燙,緊跟著寶貝暴漲,腰脊一酸,她的花心像嬰兒吃奶般吸吮著衛天麟的大寶貝,然後就在一陣暢快之中,「噗」!「噗」!把濃濃一股濃精射了進去。

「親兒子……媽……被你射死了……也……燙死了……」說完雙手一放,雙腳一松,雙眼一閉,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衛天麟伏在她的嬌軀上,兩人全身都抖顫顫地緊緊纏抱著,飄向神仙般的爽快境界裏去了。

   ※   ※   ※   ※   ※

也不知睡了多久,「飄風女俠」悠悠清醒過來,發覺衛天麟緊緊壓在自己的身上,兩人全身赤裸,衛天麟的大寶貝還插在自己的小穴裏面,雖然軟了下去,還是塞得陰戶滿滿的。一股羞恥和滿足之情,一起湧上心田。剛才那纏綿繾綣的肉博戰,衛天麟那粗長似鋼鐵般的寶貝,操得小穴舒服透頂,是那麽令人留戀難忘。

此時衛天麟正也醒轉過來,叫了聲「媽」,雙眼瞪著娘親胴體上下看個不停。「飄風女俠」正在自思自想間,被衛天麟一叫,再看他雙眼在自己身上瞧個不停,一股羞怯之感覺襲上心頭,粉頰飛紅,忙用雙手蓋住兩顆雪白的乳房,口中「嗯」了一聲。

「媽,把手拿開,讓我看看你的玉峰。」

「不要……不要看嘛……羞死媽了。」但是說歸說,「飄風女俠」的雙手還是被衛天麟拉開了,剛才因欲火沖天,只顧用大寶貝操小穴,未曾看個真切,如今才飽覽一番,雪白細嫩的肌膚,雙峰堅挺,奶頭似紅棗樣大,豔紅色奶頭,粉紅色奶暈,美豔極了。仰起上身再看小腹平坦,光滑白嫩,小山丘似的陰戶,蔓生著一大叢濃密黑而生亮的陰毛,看得衛天麟泡在小穴內的大寶貝又硬又翹,臀部又開使一挺一挺的在動。「飄風女俠」頓覺陰戶澀澀生痛,急用雙手壓住衛天麟的屁股,不讓他再動,口中嬌聲道:「乖兒……不要再動了。」

「為什麽,媽!我還要玩。」

「乖,聽媽的話,媽有話對你說。」

「好,媽,我這樣壓著你,你是不是很累?」

「嗯。」於是衛天麟用大腿挾住「飄風女俠」的粉臀,二人側身臥倒,但是大寶貝仍舊插在娘親的小穴裏,一手揉弄乳房,一手撫摸粉頰。

「飄風女俠」也用雙手撫摸兒子的面頰與胸膛。歎口氣道:「唉……衛天麟,乖兒,我們是母子,竟發生亂倫之事,若被別人知道了,媽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倒不怕什麽,最多一死了之。可是你還年青,前途無限,豈不毀了你的一生,媽就罪孽深重了。」

「媽,你別擔心,生米既已成熟飯,說什麽也挽不回了,只要我倆別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知道,是嗎?活著的人要活得快樂,何必再想死了的人,來幹擾活人的生活,人生也不過短短的活它幾十年,何必自尋煩惱呢?」

「媽同你畢竟是母子之份。」「飄風女俠」羞紅著臉說不下去。

「媽,好了,別再說了,得歡樂時且歡樂,莫待辜負好青春,別再想其他無關緊要之事,讓兒子再好好孝順媽媽一次吧。」說罷雙手齊發,在「飄風女俠」嬌嫩的胴體上摸乳房又揉陰毛,大寶貝原本就泡在陰戶內,此時由軟變硬,於是翻身壓上玉體,大抽大送起來。「飄風女俠」被衛天麟一陣猛抽狠插,感到小穴內一陣麻、癢、痛傳遍全身,挺起粉臀用陰戶抵緊衛天麟的下腹,雙臂雙腿緊緊纏住衛天麟的腰背,隨著一起一落的迎送。

「好兒子……親兒子……乖肉……心肝……寶貝……媽的小穴被……被你操……操得好……好……痛快……我要被你奸……奸死了……我的心……心肝……媽小穴生……生出來的……的乖肉……」

「飄風女俠」的淫呼浪叫,更激得衛天麟像瘋狂似的,就像野馬馳騁疆場,不顧生死勇往直前、衝鋒陷陣一樣,用足腰力猛抽狠插,一下比一下強,一下比一下狠,汗水濕透全身,算算抽插近五百下,時間將近一小時,「飄風女俠」被操得淫水流了三、四次之多,全身舒暢,骨酥筋軟,香汗淋漓,嬌喘吁吁:「寶貝……心肝肉……大寶貝的兒子……媽已泄了三……四次了……再……操……下去……媽真要被你操……操……死了……你……你就饒……饒了媽……媽吧……快……快把你那仙露射……射給媽媽……吧……媽……媽又泄了……啊……啊……」

說罷一股濃濃的淫精噴向龜頭,陰唇一張一合,挾得衛天麟也大叫一聲:「媽……我的親媽……小穴的親媽媽……我……我好痛快……我也要……要射……射……了……」背脊一陣酸麻,一股燙熱的陽精噴射而出,射得「飄風女俠」渾身一抖,緊緊抱住衛天麟的腰背,猛挺陰戶,承受那熱而濃的陽精一射之快。

「飄風女俠」則氣若遊絲,魂兒飄飄,魄兒渺渺,兩唇相吻,衛天麟也摟緊娘親,猛喘大氣全身壓在娘親的胴體上,大寶貝還插在小穴內,吸著淫精而使陰陽調和,雙雙閉目養神好一陣子。兩人醒轉過來,「飄風女俠」看了衛天麟一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乖兒,你剛才好厲害,媽媽差點沒死在你的……下。」

「媽,你怎麽不說下去,剛才差點死在我的什麽下呀?」「飄風女俠」聽後,粉頰飛紅,舉起粉拳,輕打衛天麟的胸膛兩下,假裝生氣的道:「壞兒子,你羞媽,也欺負媽是吧。」

「媽,你別生氣,兒子怎敢羞媽,欺負媽呢?我是喜歡聽媽那美麗的小嘴說出來,我會更愛媽、更疼媽!親愛的肉媽媽,求你快說吧。」邊說邊用手揉著「飄風女俠」的玉峰,更用手指搓著奶頭,再用膝蓋去頂娘親的陰戶,弄得「飄風女俠」渾身亂抖,忙用手抓住衛天麟的雙手,「乖兒,別整媽了,媽說就是了。」

「那趕快說。」於是「飄風女俠」將櫻唇貼在衛天麟耳邊,細聲說道:「媽……剛才差點被乖兒的大寶貝操死了。」說完粉臉飛紅,嬌羞地將頭臉藏在衛天麟的胸腋下。

衛天麟凝視著她那嬌羞的模樣,打從心裏愛得真想一口吞下肚去,於是扳起娘親粉臉,吻上了她的櫻唇,「飄風女俠」也熱烈的回應,並把香舌伸進衛天麟口中,兩人又吮又舐,雙手又揉著娘親的大乳房。

「媽,我還要操你的小穴。」衛天麟說罷用手拉著「飄風女俠」玉手,握住自己硬翹的大寶貝。

「飄風女俠」手握兒子的大寶貝,又愛又憐的說:「乖兒,你一連射精三次,玩了大半夜,再玩會傷身體,要玩的話,媽隨時陪你玩,心肝兒,聽媽的話,去洗個澡,再睡一覺,好嗎?」

「好,媽,我聽你的,我一定好好保重身體,隨時給媽媽的小嫩穴,爽歪歪。」

「壞東西,又講歪話來逗媽媽了。」

「說真的,媽,你剛才舒服嗎?痛快嗎?滿足嗎?」

「舒服,痛快,滿足,我的乖兒子。你的花樣真多,是在那裏學來的?」

「是跟走鏢的鏢師學來的。」

「你呀,真是越大越學壞了。」

「哈,我的親媽媽,還不止這些呢!我還學會了好多種歡好的新花樣,下次一一施展出來,讓親愛的小穴慢慢的享受吧。」

「飄風女俠」聽罷,粉頰再度嬌紅,說:「越講越不像話了,起來洗澡去。」說完翻身準備下床去。

但是衛天麟緊緊抱住不放,並用臉頰揉擦娘親的兩個肥奶,不依道:「媽媽答應了我,才去洗澡。」揉得「飄風女俠」渾身火熱,小穴裏的淫水,差點又要流出來了。

「小冤家,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媽什麽都答應你,好吧?媽的心肝肉……好了,去洗澡吧。」

「我太高興了,媽,來,我抱你去浴室。」說罷翻身下床,雙手抱起娘親的嬌軀往浴室而去。衛天麟進了浴室,把娘親放坐於浴盆邊,然後站在娘親的面前,瞧著娘親那曲線玲瓏、豐滿成熟,如瑩似玉,雪白似霜的胴體,禁不住蹲下身體,雙手在她身上輕輕的撫摸。浴盆的水此時快要滿了,衛天麟拿起臉盆盛滿一盆水,將她的雙腿拉開,再蹲下來將面盆放在她的胯下,要為娘親清洗陰戶,「飄風女俠」一見連忙併攏雙腿,嬌羞的說:「乖兒,你要幹什麽?」

「我要幫你清洗小穴。」

「不,嗯,不要,羞死人了,我自己會洗。」

「媽,你要除掉害羞,放鬆心情。」

「可是,媽從來也沒讓別人洗過,更沒有像現在這樣打開雙腿讓別人看陰戶嘛。」

「媽,我是你的兒子嘛,又不是外人,更何況我操媽的小穴都兩次了,剛才在床上摸也摸過了,看也看過了,你還害的什麽羞嘛?」

「剛才是在床上歡……歡好嘛,當然不同,現在又沒有……媽總覺得不習慣。」

「媽,俗語說:「習慣成自然」,第一次你不習慣,慢慢的你就習慣而自然了,所以我今天來替你洗,以後玩完後我都要替你洗。」

「嗯……」

「媽,好嗎?」

「嗯……好嘛……隨你了……」

於是衛天麟把娘親粉腿拉開,用手指小心的撥開二片紫紅色的大陰唇,肉縫內的小陰唇及陰道乃是鮮紅色,衛天麟還是第一次在於此近距離,觀賞婦人成熟的陰戶,美豔極了,使他歎為觀止,看了一陣後,慢慢用水及肥皂去清洗陰戶及陰毛,洗好外陰部,再用手指伸進陰道清洗那使人銷魂蕩魄的小肉穴。

「嗯……嗯……啊。」

「媽,你怎麽啦?」

「飄風女俠」嬌軀一陣顫抖,說:「乖兒子,你的手指弄到媽的陰核了,好……癢啊……」說完雙手扶著衛天麟的雙肩,不住的嬌喘。衛天麟低頭仔細一瞧,原來在小陰唇之上,有一顆像花生米似,差不多大小而粉紅光亮的肉粒,他即用手指一觸,娘親的嬌軀也一抖,再觸二、三下,她的嬌軀也抖了二、三下。

「啊……天麟……寶貝,不要再觸了,媽媽……癢死了。」

「媽,這一粒肉丁是什麽,怎麽我一觸你就受不了呢?」

「乖兒,這是女子全身最敏感的地方,叫陰核,也叫陰蒂。平時包在小陰唇裏邊,是看不太見的,你剛才用手指撥開大陰唇,使小陰唇外張,故而陰核也露了出來。再被你手指一碰,陰戶內就會發癢,全身發麻,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總樞紐,知道嗎?乖兒,不要再碰它了,癢死人了。」

「媽,那玩的時候,可以碰它嗎?」

「可以,玩的時候碰它,揉它、搓它都可以。」

「好,那我以後也要揉它、搓它,讓媽媽癢死。」

「哼,你敢?」

「我怎麽不敢,到時我要讓媽癢得受不了,向我求饒為止。」

「你呀,真壞。」

兩人打情罵俏了一陣,衛天麟將「飄風女俠」陰戶內之陽精淫水沖洗出來一堆在地上。衛天麟一看對媽媽道:「媽,你看,地上那一堆光光亮亮的是你的淫水,白白的一塊一塊像豆花似的,是我射到你小穴內的濃精。」「飄風女俠」一聽再低頭一看,粉面飛紅,急忙拿面盆到浴盆內盛了一盆水去沖。

衛天麟抱起娘親放入大浴盆內坐好,自己則坐在她的背後,用毛巾去替她擦洗背部,擦好上身再扶起她站立著洗臀部。貪婪地看著娘親的背部及臀部,雪白肌膚,曲線優美的背部,細細的腰背下,襯著雪白肥大的屁股,誘惑迷人極了,即用手摸在屁股上,肌膚是又白,又嫩,又滑膩,使他愛不釋手,「飄風女俠」被衛天麟摸得臀部癢酥酥的。

「寶貝,不要摸了,洗好了澡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好嗎?」

「好,好。」說完兩人洗好了澡,赤條條相擁著步入臥室,待衛天麟躺下後,「飄風女俠」拿條棉被替兒子蓋上,自己也側身進入被窩裏,相擁相抱地進入睡鄉。這次母子開誠享樂,領略了欲中奇趣後,不分輩份,任情尋樂。

   ※   ※   ※   ※   ※

就這樣過了一年,衛天麟和母親「飄風女俠」過了將近一年的好似夫妻般的生活,衛天麟的武功也更進一步,他現在已經十四歲了。可惜半個月之前,母親「飄風女俠」要去探望以前的姊妹,衛天麟一人在家有些無聊,這天練完功,想起了這離家不遠的莊園。他聽母親說,這裏面可能住著武功很高的人。

他想出一個主意,就是學著母親多年前吟誦的那首淒婉的哀歌,他猜想必定會有人出來,他還故意穿了套破衣。果然不出所料,現在已有一個黃衣女孩在聽了,他想,還會有人出來的。就在這時,嗖的─聲,高大牆頭上,飛落下一個面目獰惡,一身黑色勁裝的腿髯大漢。

大漢手中拿著一根馬鞭,蹬著一雙環眼,凶光閃射,氣勢駭人,直向唱歌的破衣男孩奔來。破衣男孩,似乎早已看到猙獰大漢持鞭向他走來,可是,他看也不看,仍然兀自唱個不停。持鞭大漢來至破衣男孩身側不遠處,喝聲問:「哪里來的小叫花,一大早就跑到這裏,唱這種令人聽了掉淚的歌?」

衛天麟停止歌唱,冷哼一聲,滿不服氣地說道:「我唱我的歌,與你何干?」大漢萬沒想到,這小傢夥竟敢出言頂撞。於是,用手中馬鞭一指,大聲說:「大爺不准你唱。」

衛天麟以極輕蔑的目光,望了大漢一眼,問:「憑什麽?」

大漢無話可答,只氣得豎眉瞪眼,嘴唇發顫。半晌,暴喝一聲,說:「小子找死。」話聲未落,身形疾向男孩撲來。呼的一聲,一揮手中馬鞭,直向男孩劈頭抽下。

衛天麟眼望鞭梢,嘴露冷笑,正待出手。倏然,一道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由那座高樓上劃空飛來,直射持鞭大漢的右腕。大漢身手竟然不凡,聞聲擡頭,立墜沖勢,滑步閃身,伸臂將飛來的紅光物體抄在手裏。

叭,持鞭大漢一聲悶哼,身形被飛來之物擊得踉踉蹌蹌,向後一連退了幾大步。只見持鞭大漢,眼閃淚光,臉肉抽動,雙手緊緊互握,痛得他齜牙咧嘴。衛天麟心頭一凜,他確沒想到那飛來的紅光物體,勁道竟然如此驚人。

大漢左手雖然痛如刀割,但他仍強自忍耐,伸開手掌,低頭一看。頓時,大漢的面色驟然一變,冷汗倏然流了下來。衛天麟本能地向大漢手心一看,竟是一個色呈赤紅,形如龍眼,上有九個小孔的小圓球。那顆小紅球,閃閃發亮,好看極了。

持鞭大漢,面色蒼白,嚇得渾身只打哆嗦。兩隻環眼呆滯地望著手中的小紅球,不禁顫聲自語說:「這這……這是夫人的……的九孔赤珊珠啊……」說著,神情異常緊張,並緩緩擡頭向高樓上望去。

大漢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竟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戰。樓上立著的不是夫人,竟是莊主神君的唯一愛女高蘭娟。這時,大漢心裏不停地暗暗叫苦,心想:神君視小姐如命根子,一切百依百順,今日白晝出莊,已犯大忌,再惹惱了小姐,哪里還有活命?

衛天麟見大漢一臉頹喪,方才的凶勁傲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但他自己的小心眼裏,也正不住地往上直冒涼氣。他真沒想到,發射那顆小紅球的,竟會是樓上的黃衣女孩。他越想越戰粟,越想越不安,這對他夜探莊院,偷看莊主究系何人的計劃,無異是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驀地一聲清脆嬌叱,由遠處傳來。衛天麟立斂心神,轉頭一看。只見遠處濛濛的薄霧中,一道嬌小的碧色人影,沿著高大的紅牆,向著這邊飛馳而來。那碧色人影,來至近前,像只大蝴蝶似的,由牆頭上飄身而下,一個縱身,已至大漢面前。

男孩定睛一看,竟是一個身穿碧綠衣裳,年約十三四歲,頭上梳著兩個小辮子的小侍女。持鞭大漢一見小侍女,立即滿面堆笑,諂聲說:「小妹妹……」

小侍女小臉一沈,一蹬眼,竟然毫不客氣:「呸,誰是你的小妹妹?」衛天麟看得一愣,心說:好凶。

大漢被小侍女一頓搶白,一絲也不生氣,只是嘿嘿乾笑,掩飾他的窘態。

小侍女滿神氣地一手叉腰,一手向大漢面前一伸,沈聲說:「拿來,小姐的九孔赤珊珠。」

衛天麟的眼睛一眨,頓時想起了媽媽似乎曾談過和她同輩的幾位女俠中,有一位是以珊珠為名的女俠,也曾深深愛過父親。這時,大漢已將赤珊珠放到小侍女的手裏。小侍女接過赤珊珠,立即在衣角上,極快地擦了幾下,好像珠子已被大漢弄髒了似的。

繼而,把閃閃發亮的珠子,拿在眼前看了看,認為滿意了,才冷哼一聲,指著衛天麟,對大漢說:「小姐警告你,以後再違犯莊規,再毆打這個唱歌的,定要報告莊主。」

持鞭大漢渾身一顫,立即躬身說:「請姑娘回稟小姐,小的下次不敢了。」小侍女聽大漢稱她姑娘,小心眼裏也極高興。於是,滿神氣地一擺手,說:「你知道錯就好了,去罷。」

持鞭大漢,心裏雖然不服,但怎敢得罪小姐身邊的侍女?於是狠狠瞪了衛天麟一眼,縱身飛上高牆,身形一閃,不見了。小侍女見大漢走了,又向衛天麟走來。衛天麟看了小侍女方才對大漢的那副神氣相,心眼裏就有些不服。

小侍女來到男孩面前,仍繃著小臉,毫不客氣地問:「喂,你叫什麽名字?家住哪里?為什麽跑到這裏來唱歌?」

衛天麟本來就有氣,聽了她這一連串的問話,火更大了,不由冷哼一聲,不屑地說:「要你來管?」說著,轉身向前走去,並又自語似地加了一句:「沒禮貌,一點不懂規榘。」

一聲嬌叱,碧影─閃,小侍女已擋在衛天麟的前面,怒聲問道:「你往哪里去?」

衛天麟一瞪眼也怒聲道:「你管得著?」說著,又轉身急步走去。

偏偏小侍女也是一個倔強性子,又是一聲嬌叱,一閃身,又擋在男孩的身前。這次,衛天麟可真光火了,叭地一跺腳,兩手把腰一叉,大喝一聲說:「真不害臊,你是個小姑娘,我是個小小子,你三番兩次地攔著我,你是什麽意思?」

小侍女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嚇了一跳,她確沒想到這個小叫花,竟然如此凶。細想他說的話,不禁小臉通紅,立即一晃小手,恨聲說:「你不說出名字來,我就不讓你走。」

衛天麟見小侍女的小手,在他面前直晃,不啻火上加油,不禁冷冷一笑,不屑地說:「怎麽,要打架嗎?去喊你哥哥來,我從不跟小姑娘打架。」

小侍女眼圈一紅,眼淚幾乎掉下來,不知是氣的,抑或是真的想起自己沒有哥哥而傷心。驀地,一聲清脆似乳燕的聲音,由不遠處響起:「小翠,回來。」

衛天麟心頭一凜,轉身望去,眼睛頓時一亮,不知什麽時候,黃衣女孩,已立在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前。碧影一閃,小翠疾呼一聲「小姐」,掠過衛天麟身側,飄風般,向著黃衣女孩立身處撲去。就在小翠撲向黃衣女孩的同時,數聲清脆的嘻笑聲破空傳來。

衛天麟循聲望去,在小翠來時的牆頭上,又見撲來三個穿淡紫、淺藍、粉紅的小侍女。三個小侍女看到黃衣女孩,顯得高興至極,同時歡呼一聲「小姐」,飛身撲了下來。四個小侍女圍著黃衣女孩,十道目光,一直瞪在衛天麟的臉上。

小翠在黃衣女孩的耳邊,一陣嘰嘰咕咕,不知道她說些什麽。之後,四個碧綠、淡紫、淺藍、粉紅的小侍女,如眾星捧月般,跟在黃衣女孩身後,向著衛天麟走來。衛天麟剛剛平息的怒火,又燒了起來,於是冷哼一聲,心說:哪個還怕你們人多不成?心念間,右手本能地摸了摸系在腰內的軟金騰龍劍,兩隻朗朗有神的星眸,一直登在黃衣女孩的粉臉上。蘋果型的小臉、晶瑩的眼睛、深深的酒窩。衛天麟看呆了,他見這女孩長得甜、長得美,顯得溫靜、秀麗,沒有一絲小翠那種凶相、狠勁。

黃衣女孩帶著四個侍女,來至男孩身前,微微一笑,柔聲說:「你是不是迷了路?你的家住在什麽地方?告訴我,我會派人送你回去。」

衛天麟一見女孩溫文有禮,說話謙和,心裏的火氣早消了。聽她這樣一問,小心眼裏一動,暗說:我何不利用她碰碰運氣,說不定,很輕易地便能混進莊去。心念間,立將眉頭一皺,裝出一臉憂傷神色,黯然說:「我不是迷路,我是出來找我爹爹和媽,我的家就在前面不遠。」

四個小侍女見這小叫花似的男孩,對她們的小姐,既不肅立,也不恭聲,俱都心裏不滿。於是,四人同時微哼─聲,傲然沈聲說:「喂,這是我家小姐,你知道嗎?」

黃衣女孩見四女多嘴,轉身一聲輕叱,嗔聲說:「站遠些,哪個要你們在此多嘴?」四個小侍女立即垂首退了兩步。衛天麟笑了,顯得很得意。四個小侍女看了更加生氣,俱都狠狠地蹬著衛天麟,似乎在說:哼,別神氣,總有一天,你會讓我們姊妹四人飽打一頓。

黃衣女孩轉身又問:「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何唱那首歌嗎?」

衛天麟心中想出了應付之詞,說道:「那是我媽唱的,我一想起媽媽,就唱那首歌。」

女孩心頭一震,急聲問:「你媽媽呢?」

「出門去了。」衛天麟按照早就想好的說辭答道。

小翠似乎想起什麽,於是含意極深地急聲說,「小姐,快進去吧,太陽已經很高了。」黃衣女孩緩緩擡頭,看了看天色,一絲戚然掠上眉梢。於是,又對衛天麟黯然問:「你能告訴我們,你叫什麽名字嗎?」

衛天麟略一沈思,說:「我叫衛天麟,保衛國家的衛,天麟是表示「天賜麟兒」的意思。」四個小侍女聽了,竟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拍手躬腰,小蠻靴跺得叭叭直響。

衛天麟衛天麟和黃衣女孩,兩人俱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忽聽四個小侍女嘻嘻哈哈地說:「嘻嘻,天賜麟兒,哈哈,天賜麟兒。」黃衣女孩聽得粉臉緋紅。正在這時,一聲清脆如嬰兒學語的聲音,劃空傳來。

「衛天麟──衛天麟──」衛天麟心頭一震,心說,誰在喊我?心念間,轉頭一看,背後一株高大翠竹上,正落著一隻羽毛光亮,全身雪白的鸚鵡。

這時,那只白鸚鵡正偏著頭,用它閃閃有光的金瞳,看著衛天麟和黃衣女孩兒。並且用它朱紅鋼喙,剔著潔白的羽翎,看來可愛極了。衛天麟茫然望著白鸚鵡,心說:方才喊我名字的,莫非是這只鸚鵡?驀地四個小侍女歡聲嚷著說:「小姐,它又來了。」

接著,翠竹上的白鸚鵡,蹺尾點頭,一陣跳躍,在它嘴裏,又發出那種如嬰兒學語般的清脆聲音,學著說:「小姐,它又來了。」

黃衣女孩神色顯得異常焦急地問:「小翠,怎麽辦,你們快想個辦法捉住它呀。」四個小侍女俱以無奈的目光,望著翠竹上的白鸚鵡,看來小丫頭們也是毫無辦法。

衛天麟對四個小侍女譏笑他的名字,仍耿耿於懷,這時,鼻中竟不自覺地發出一聲冷哼。四個小侍女一聽,俱都光火了。於是,四女一瞪眼,齊聲問:「你哼什麽?有本事你替小姐捉來。」

衛天麟冷冷一笑,說,「這有什麽了不起,看我去捉來。」說著,轉身就要向白鸚鵡撲去。驀地,一個意念在他的心靈深處閃電掠過。他想,他是不該讓她們知道,他是會武功的,他怕因此會影響他入莊的計劃。於是,急忙俯身撿起一塊小石,用一種拙笨的動作,舉手向白鸚鵡投去。

白鸚鵡非常機敏,一鼓雙翅,疾如一道白煙,一直射入遠處蒼鬱的樹林裏。衛天麟望著白鸚鵡飛走的方向,一眨大眼,傻了,心說:糟,牛吹得太大了。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四個小侍女的哈哈譏笑聲。衛天麟一聲暴喝,身形騰空數丈,雙袖向後一掠,疾向前面林中射去,只一兩個起落,便不見了。

四個小侍女呆了,尤其小翠,一想到她方才幾乎與這小叫花動手,全身不由一顫。半晌,四個小侍女才齊聲尖呼:「小姐,這小要飯的會武功呀。」

黃衣女孩輕輕一歎,緩聲說:「看來,他的武功比我強多了。」

   ※   ※   ※   ※   ※

衛天麟剛剛飛入林中,撲啦一聲在頭上響起。擡頭一看,正是那只白鸚鵡。白鸚鵡飛得不高,它在林間穿梭似地遊飛著,始終不離衛天麟的頭頂。衛天麟一看到白鸚鵡,右掌全力遙空劈出。一道強勁掌風,捷如電閃,破空直上。

白鸚鵡似未料到這個破衣男孩會突然出手,一聲驚叫,身形晃了幾晃,幾片潔白的羽毛,隨著紛紛震落的樹葉,飄了下來。衛天麟雖然年幼,功力火候尚差,但在急怒之下,全力劈出一掌,勁道仍極駭人。白鸚鵡雖極靈巧,但仍被衛天麟的掌力餘勁掃中,看來飛行速度似乎減低了不少。

衛天麟心中一陣欣喜,更是窮追不捨。心說:我媽媽是以輕功獨步武林的飄風女俠,我的輕功雖然比不上媽媽,但我不信追不上你這扁毛畜牲。心念間,一長身形,盡展曠古淩今的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疾向白鸚鵡追去。白鸚鵡也真怪,飛行速度不疾不緩,看似慢,實則快。

衛天麟身形似箭,一直前掠,一直上升,蹬岩石,攀蘿釀,仍然拚命直追。雖然,他已覺得內力有些不繼了,但他天性倔強,仍然不肯停下來。片刻過去了,白鸚鵡仍然不疾不緩地飛著。

驀地,一陣涼風迎面吹來。衛天麟頭腦一清,心胸大暢,定睛一看,頓時呆了。他不知道現在已追到什麽地方?但見古樹三天,怪石叢生,蘿釀腿結,遍地野花。俯視腳下,深澗絕壑,一片雲海,哪里還有那座神秘莊院的影子。眺望遠處,群峰羅列,森林綿延。仰看藍天,麗日當空,萬裏無雲,陣陣山風,傳來隆隆的瀑布傾瀉聲。

衛天麟一看到這大自然的美景,頓時心曠神怡,但他卻不知道他立身的地方,正是紫蓋峰的絕頂。衛天麟展望過後,縱身飛入濃蔭遮日的森林,一長身,登上一塊高大的怪石。他張著小嘴,不斷地喘息,陣陣涼風,徐徐吹來,疲憊立即消失了不少。

白鸚鵡似乎也累了,它停在一株大樹上,偏頭望著衛天麟,並不斷用金喙剔著它的潔白羽毛。驀地,琮然一聲樂音,隨著徐吹的山風飄來。衛天麟心頭一陣狂跳,氣血竟然有些浮動。這琮然之聲,來的怪異,突然使他心駭不止,他的兩腿酸軟,忍不住緩緩坐在石上。

叮咚,叮咚,那聲音竟連續不斷地響了起來,悠揚悅耳,聽來心胸間異常平靜。他側耳細聽,這叮叮咚咚的聲音,似乎是發自不遠處的石後。他細心傾聽那聲音,精神不由大振,再不覺得疲憊。因此,他盤膝閉目,凝神諦聽,覺得聲韻均勻,曲調動人,由微而顯,由緩而急。

聲韻突然變了,變得柔膩如絲,悲惻哀惋,淒涼涼,悲愴愴,令人回腸百折。衛天麟坐在石上,似已失去知覺,他已完全被這哀怨的聲音感應了。樹上的白鸚鵡,微閉金瞳,似乎也在凝神細聽。琮琮兩聲重音,衛天麟的身軀一連幾晃,險些栽下石來。他的面色蒼白,兩手發抖,額角已滲出了細細的汗水。

撲啦一聲,樹上的白鸚鵡,也幾乎被這兩聲重音震下樹來。衛天麟雖然閱歷極淺,但他卻知道這琮琮兩聲中,暗含著仙家真力,非武功已臻化境的人,不能借物發出。他心駭之餘,立即凝神運功,抑制心胸間浮動的氣血。

他一面調息,一面想,這人是誰,竟有如此高絕的武功?沒聽媽媽說過,目前武林中,有哪些人的功力,已達到「借音傷人」的境地?繼而一想,心說,別聽了,還是趕快離開吧。但是,好奇心的驅使,他竟飄下怪石,向著方才那叮咚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倏然,一聲輕微的歎息,由前面石後飄來。衛天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竟然循聲向前閃電撲去。但是,石後一無所有。他又繼續向前躍去,越過一道一道的流泉,踏著奇異的野花,茸茸綠草,又奔進一座巨大茂林中。

林中枝幹橫生,無處可循,腐枝敗葉,愈顯陰森。衛天麟一陣猶豫,不知應該如何進去,心中不禁暗生悶氣。白鸚鵡在他頭上,又發著清脆的聲音:「衛天麟……衛天麟……」衛天麟擡頭看去,見那白鸚鵡已振翅向西南方飛去。

這時,他的一顆心,已完全被那叮咚的聲音,和那聲歎息吸住了,哪還有心去追鸚鵡?他繼續向林中觀察,只見他騰空一躍兩丈,雙袖一展,直向一株橫生的粗枝上落去。白鸚鵡又在他的頭上叫了:「衛天麟,衛天鱗……」聲音清脆中,顯得無限焦急,意似阻止衛天麟不要走進茂密的林中。

衛天麟正在生悶氣,經鸚鵡一叫,更加光火,於是伸手折了一段枯枝,揚手向著鸚鵡投去。白鸚鵡又振翅向南飛去,嘴裏仍不斷叫著「衛天麟」。衛天麟這時的神志有些氣迷糊了,他一心想去看看,是誰弄出這種叮叮咚咚的聲音。他狠狠地瞪著飛走的鸚鵡,大聲說:「孽禽,小爺總有一天捉住你,把你身上的羽毛撥光。」說著,不顧白鸚鵡的焦急呼喊,逕向巨林深處躍去。

不一會,來至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圓形竹林,竹葉泛綠,竹身呈紫。他絲毫未假思索,縱身落在竹林的邊緣。驀地,那聲輕微的歎息,再度由竹林中傳來,顯得仍是那麽淒惻、遙遠。

衛天麟不知哪里來的那份膽量,他竟然邁步向竹林內走去。

「叮咚……叮咚……叮叮咚……」竹林中,又響起那叮咚聲音。驀地,衛天麟的眼睛一亮,不禁打了一個冷戰。他兩眼驚懼地望著前面,微張著小嘴。因為他看到前面數丈處有一個大黑洞,洞前有一塊光滑的青石,石上正放著一個尺許長的小琴。

這時,那小琴的弦,閃著銀光,正不斷地顫動,這叮咚的聲韻,就是發自那顫動的銀弦上。但是,琴響,而無人撥動。這真是令人心駭的事,那小琴竟然能自動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尤其竟能隨著衛天麟的歌唱,而發出那首哀歌的韻調。

衛天鱗看呆了,冷汗,再度由他的額角上流下來。小琴上的弦,驟然不動了,那叮咚的餘音,仍在林中空間飄蕩。衛天麟心中的驚懼,漸漸被好奇心驅走了。他移動著有些發軟的腿,緩緩地向那塊青石走去。來至石前,只見那具小琴,竟是用一塊整玉雕成,琴身上,刻有九龍九鳳,工精細膩,栩栩如生。琴面系有九條角弦,細如發絲,銀光閃閃,眩人眼目。

正在這時,一塊小石幻起一道灰影,挾著絲絲風聲,由黑洞中,直向衛天麟身上的麻穴疾射而來。衛天麟對著小琴,正看的出神,待他驚覺,那塊小石已至身前。心中驟然一驚,脫口一聲驚呼,立展神奧詭異的步法幻影迷蹤,身形一閃,小石擦身飛過。

一聲輕微的驚咦飄來之後,緊接著,石上小琴的銀弦驟然一跳,琮然一聲重音,衛天麟內腑如遭錘擊,頭腦一陣暈眩,立時仰身栽倒。衛天麟雖然昏厥了,但他的心智尚有些清楚。他覺得就在他身軀剛剛栽倒之際,一股絕大無倫的吸力,把他吸進大黑洞裏。

他想喊,但嘴張不開,只覺得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直向洞的深處飛去。驀地,十個如鋼鉤似的東西,緊緊將他抓住,心中一陣驚急,竭力想掙紮,但他的四肢已用不上一絲力氣。他覺得出,十個如鋼鉤的東西,緩緩在他身上移動著,似乎是十個蓄有長指甲的手指,正在按摸他身上的骨骼。

他想睜眼看看,但他的眼皮異常沈重,竟無力睜開。當那雙如鉤的手,摸到他腰間的軟金騰龍劍時,他覺得出,那雙手竟然顫抖得厲害。十指在他周身不痛不癢地按摸了一陣之後,突然響起一聲震人心弦的哈哈狂笑。狂笑在衛天麟的耳邊響著,他漸漸完全失去了知覺。

   ※   ※   ※   ※   ※

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覺得全身有如火焚,像有兩團火在他的周身緩緩移動著。他想動,但全身骨散血滯,他想喊,但口內乾燥如焚。一陣徹心的劇痛,他又暈了過去。他一連串暈厥了三次,但每次都覺得喉間有一股清涼津液緩緩流下,清醒後,口內仍留著濃鬱的異香。

這次,他又由昏迷中醒來,睜眼一看,洞內漆黑,他的眼力,已能隱約看清洞中的形勢。洞很大,方形,洞壁光滑,洞壁上似乎畫了不少曲線。向裏看,洞底放著一塊大方石,石上鋪著一些柔細乾草,除此,洞中再沒有什麽了。

衛天麟緩緩坐起來,發覺自己躺身在地上,回想方才情形,不覺一陣戰粟。一陣微風,一道黑影,掠身而過,回頭一看,不禁驚得全身一顫。那鋪著乾草的方石上,竟坐著一個頭罩烏紗的怪人。烏紗很厚,長度已將怪人雙臂雙膝全部蓋住了,露在外面的,僅有一雙冷電閃射的眼睛。

一陣恐懼之後,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看到蒙頭怪人端坐石上,兩眼冷冷地望著自己,加之想到方才所受的陣陣痛苦,他倏然立起身來,但他愣了,他覺得體重輕多了。驀地,蒙頭怪人一聲焦急厲喝:「不要動,快坐下來運功。」

衛天麟神智一清,頓時想起自己體重減輕得有些奇怪。心說:這蒙頭怪人,莫非真是傳說中息隱山野的異人?他又想,看這情形,他並無傷我之心,如果他是好人,為何又用烏紗蒙頭,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忽聽蒙頭怪人和聲說:「孩子,快坐下來調息運功,否則,我三日來所耗的心血、真元和靈芝果,俱將付之東流了。」

衛天麟心下一驚,暗說:我在這洞裏已睡了三天?怪人見衛天麟仍無打坐運功的意思,顯得異常焦急地說:「孩子,時間無多,現在運功尚還不遲,但一場無比的痛苦,恐已難免。」衛天麟心裏一動,緩緩坐了下來,盤膝、閉目、吐納。

一股滾滾熱流,起自丹田,真力充沛,源源而發。衛天鱗心裏一陣狂喜,知道自己的功力較前增高了不知多少倍。突然,全身一陣痙攣,血液頓時遲滯不前,心葉間,宛如尖刀在刺,疼痛欲絕。衛天鱗心神一亂,劇痛尤烈,四肢一陣顫抖,手心也滲出了汗水。劇痛愈來愈烈了,周身骨骼宛如脫節,他痛得幾乎忍不住叫了。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那怪人的焦急聲音:「孩子,快凝氣斂神,讓我來助你。」話聲未落,一股柔和熱流,透過衛天麟的眉心,經天靈,入椎骨,通過左右命門,直達丹田。衛天麟周身痛苦,頓時全消。又過了一段時間,衛天鱗的兩眼睜開了,他看看蒙頭怪人,蒙頭怪人也正望著他。

衛天麟知道蒙頭怪人是一位世外高人,根據他眼內閃著的柔和光輝,知道他還是一位善良的人。雖然,他並不知道蒙頭怪人的年齡究竟有多少,但能有如此高絕武功的人,當然是一位慈祥的白鬍子老頭。衛天麟對蒙頭怪人不惜損耗本身真元,為自己增長功力,心中很受感動,立時急上兩步,伏跪在地,並恭聲說:「弟子衛天麟給老前輩叩頭,謝謝您老人家為弟子增長功力。」

蒙頭怪人在厚厚的烏紗內,發出一聲淒然苦笑,繼而深深一歎。衛天麟心中一驚,立時擡頭,見蒙頭怪人的眼裏,竟隱約閃著淚光。於是跪行兩步,急聲問:「老前輩,您仍在生我的氣嗎?」

蒙頭怪人微一搖頭,黯然說:「孩子,起來,我有話問你。」衛天麟立起身來,恭身而立,兩眼望著蒙頭怪人。

蒙頭怪人問:「孩子,你為何跑到這絕峰巨林裏來?」

衛天麟恭聲說:「我就是追趕一隻白鸚鵡,後來聽到叮咚的琴聲,才跑了進來。」

蒙頭怪人一聽到白鸚鵡,全身不禁一顫,電般的眼神一閃而逝,看來,他對白鸚鵡也極關心,但他卻又不願談這件事。他繼續說道:「孩子,現在你的武功,已具基礎,普通高手,已非你的敵手,但……」

衛天麟頗覺奇怪,未待怪人說完,急聲問:「老前輩,您並未傳我掌劍武功,怎麽我目前已能敵過普通高手?」

蒙頭怪人似乎未料到衛天麟有此一問,頓時一愣,眼神一閃,於是發出一聲爽朗的哈哈大笑:「孩子,你的家傳武學已足驚人,不必我再傳授了。」說著一頓,看了看衛天麟的神色,不無驕滿之意,於是又說:「你小小年紀,即能登上紫蓋峰頂,足見你的輕功造詣已具相當火候;你能在無意中,躲過我的彈指小石,你必習過一種詭異步法;你腰系軟金騰龍劍,證明你習過震驚武林的騰龍劍法……」

衛天麟心裏一動,覺得這怪人確實有些怪,他對我的家傳武學及寶劍,竟然俱都瞭如指掌。於是,未待怪人說完,立時插嘴問:「老前輩,您怎知我腰間系的是軟金騰龍劍?」

蒙頭怪人被問得又是一愣,略一沈思說:「昔年我與騰龍劍客衛振清兄相交極厚,故對這柄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寶刃知之甚詳。方才我按摸你全身骨骼時,發現你是練武的難得奇才,繼而又發現了軟金寶劍,才知你是好友的後人,因此,忍不住一陣狂笑,特為你增長功力。」

說著一頓,立即改變了話題,又說:「雖然你的武功,足可擊敗一般高手,但想戰勝洞壁上所繪的這些人,仍需再下兩年的苦工夫。」說著,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兩邊的洞壁。

衛天麟轉身細看,才看清洞壁上的一些曲線,竟是用大力金剛指的功夫,刻繪的一些人像。細看壁上人像,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的腿髯環眼,有的長須及胸。衛天麟看後,不解地問:「老前輩,這是一些什麽人?」

蒙頭怪人頓時兩眼冷電暴射,渾身不停地直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衛天麟看了這情形,知道洞壁上的人像,必是怪人的切齒仇人。果然,蒙頭怪人顫抖著身軀,恨聲說:「這些人俱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且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也俱是些奸滑詭詐,心地險惡,人人得而誅之的人。」

怪人說著一頓,突然厲聲問:「孩子,你可願殺這些人?」

衛天麟被問得豪氣大發,劍眉一豎,緊緊捏著小拳頭,說:「奸詐邪惡之徒,豈可留世害人,這些人一旦遇在我的手下,定要他們血濺五步,命喪劍下。」說著,眼神閃閃,小臉上充滿了殺機。蒙頭怪人倏然仰首,發出一聲震撼山洞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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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0 02: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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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麟角初露

衛天麟雖覺心胸氣血有些翻騰,但已沒有昏厥的現像。蒙頭怪人倏斂狂笑,狠狠地說:「蒼天有眼,不負我洞中十五年煎熬之苦。」說著,疾出左掌,向著自己右手五指,閃電劈下。

衛天麟看得大驚失色,不知怪人何意,閃身上步,疾扣怪人的左腕。就在衛天麟的右手,接觸到怪人的左腕之際。喳,怪人右手五指上的長長指甲,齊指削斷。衛天麟看得一愣,立頓沖勢,倏然停身,茫然望著怪人。

蒙頭怪人看著自己的右手,哈哈一笑,說:「孩子,把騰龍劍給我,讓我教你七招二十一式劍法。」說著,伸出乾枯的右手,望著衛天麟。

衛天麟一聽怪人要傳他劍法,心中不禁大喜,小手向腰間一按,卡登一聲,右手一抖,嗡然一聲龍吟,全洞頓時大亮。這時,衛天麟手中已多了一柄銀芒刺目,光華耀眼,寬約八分的軟金薄劍。蒙頭怪人一見衛天麟手中顫巍巍的薄劍,眼中淚水,倏然流了下來。

衛天麟將劍交給怪人,茫然不解地問:「老前輩,您為何又哭了?」

蒙頭怪人兩眼望劍,微微一歎,說:「我與衛大俠性情相投,堪稱莫逆,目睹此劍,心懷故人,怎不傷心落淚。」

衛天麟眼圈一紅,顫聲問:「老前輩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蒙頭怪人輕輕搖頭,黯然說:「我的姓名,我也久已不用,目前我也不便對你直說,適當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我是誰了。」說著,右手一抖騰龍劍,光芒暴漲,劍身筆直,冷氣森森,刺人肌膚。衛天麟看得一震,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蒙頭怪人眼望劍身,問:「孩子,這柄劍的功用你可盡知?」

衛天麟微微一笑,說:「騰龍劍乃是家父仗以成名的兵刃,晚輩豈能不知?」

蒙頭檉人微一點頭,笑道:「講給我聽聽。」

衛天麟立即朗聲說:「軟金騰龍劍,為九金合鑄,可堅可柔,鋒利無比,吹毛立斷,削鐵如泥,可用之為刀、為索、為鞭。施展時,真氣貫注劍身,視使用人之功力深淺,光芒暴漲之長短,而傷人於心念之間。揮舞時,上躍下擊,削刺點劈,劍身幻化,宛如銀龍騰空,故名騰龍寶劍。」衛天麟朗聲說完,兩眼一直望著怪人。

蒙頭怪人見衛天麟不說了,又問:「還有嗎?」

衛天麟心中一動,躬身說:「騰龍劍乃寶刃仙兵,功用當不止此,只是晚輩年事尚小,記憶不全,現在已想不起來了。」

蒙頭怪人哈哈一笑,贊聲說:「聰明之處,尤勝於我。」說著,輕輕一抖手中騰龍劍,又說:「騰龍劍除你說的功用外,劍身上尚有九個小孔。這九個小孔的功用,不單是給使用人系在腰間的卡簧孔,其主要功用,則是施展時,這九個小孔能發出三種不同的懾人聲音。」

說著,將劍身一豎,左手指著劍柄上的一個藍色寶石說:「這顆藍色寶石,上推,劍身發出的是清越的龍吟聲。下拉,即是震人心弦的風雷聲。中按,則是懾人神志的劍嘯聲。」

衛天麟望著怪人,不解地問:「老前輩怎對家父的騰龍劍,知道得如此詳盡?」

蒙頭怪人發出一聲輕微的低笑,說:「騰龍劍為武林至寶,人人夢寐想得,這些功用,我豈能不知。」蒙頭怪人似不願再談這件事,說著,一指壁上的人像,說:「這些人,個個武功高絕,功力深厚,今後遇到時,必須智勇兼施,如對方有兩人以上,即應避開,須知他們俱是外貌和善,內心險惡的欺世盜名之輩,毫無磊落胸懷,遇到不敵之人,必圍攻群毆,不置對方於死,誓不甘休。」

衛天麟聽得怒火高燒,冷哼一聲,忿然說:「請老前輩說出這些人的姓名住處,將來我定要除去這些武林敗類。」

蒙頭怪人微微搖頭,說:「目前對你說了,定會影響你的武功進境,待你的武功劍術,足以擊敗這些人時,我自會讓你前去。」說著一頓,又說:「現在隨我到洞外去,讓我授你七招精絕劍法。」怪人說著,身形微動,就坐著的原勢,直向洞外飛去,身法之快,宛如飄風。

衛天麟隨後緊跟。一個縱身,已至洞口。這時,蒙頭怪人右手持劍,已坐在洞外地上。衛天麟看了,頗覺奇怪,怪人為何不橫劍佇立?正待發問,蒙頭怪人說了:「孩子,你要仔細看好,這七招劍法,共分二十一式,是我在這洞中十五年,嘔盡心血三悟出來的精絕劍招。你以前學的是騰龍劍法,我這七招也就以龍字為招名吧。」說著一頓,騰龍劍向天一指,說:「第一招「飛龍回天」。」

天字尚未出口,怪人身形已然騰空,看來恰似一朵上升的烏雲。驀地,怪人腰身一挺,一片耀眼光華,閃著漫天寒星,分射前後左右。繼而,怪人雙臂一抖,身形夾在點點寒星中,閃電般繞空飛了一個小圈。怪人一聲暴喝,光華驟失,飄身落在原處,仍然盤膝而坐。

衛天麟看呆了。自認震驚江湖的騰龍劍法中,任何一招,也較這招飛龍回天練來容易。第一招即如此困難,以後六招,可想而知。心念間,又聽怪人說:「孩子,第二招是「金龍舒爪」。」這次爪字剛剛出口,怪人身形已在空中,閃閃銀光,幻出如林劍影。嗡然一聲,一陣清越的龍吟,劃空響起。

一聲暴喝:「滾龍翻雲。」喝聲中,光華大盛,刺目銀芒,在空中連連翻滾。接著,在滾滾劍光中,傳出震撼人心的隱約雷聲。倏然,空中怪人一聲嗥叫:「銀龍入海。」滾滾劍光,驟然一變,萬朵梨花,閃電下降,宛如一道瀉地銀虹,恰似一堵經天光牆,帶起一陣懾人神志的劍嘯,直向地面擊下。萬朵梨花幻成的銀虹,看看觸及地面之際。

一聲厲叱:「怒龍逞威。」厲叱聲中,劍勢倏變,銀光疾繞,幻成一片光海,刺眼眩目,令人不敢直視。繼而,「龍騰蒼穹。」地面一片光海,驟然集成一道銀柱,夾著閃閃銀花,直向空中升去。怪人升至近十丈處,身形一頓,一聲大叫:「孩子,注意第七招「天降寒龍」。」

寒龍兩字的餘音仍在空中飄蕩,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經天而降,直向十數丈外一簇翠竹間射去。喳,電光過處,響起一陣悠長的喳聲,隨之,近百翠竹,攔腰削斷,竹枝橫飛,紛紛四射。一聲狂笑,怪人手持騰龍寶劍,隨聲飄落原處,依舊盤膝坐在地上。

衛天麟一定神,縱身飛了過去,閃電掀開怪人的長長烏紗。果然不出衛天麟所料,怪人的兩腿,由膝被人斬斷。衛天麟神情一陣激動,撲通一聲,跪在怪人面前,顫聲問:「老前輩,您您……您的腿……」蒙頭怪人仰首發出一陣淒厲驚心的長笑,聲震山野,直上蒼穹,群峰回應,曆久不絕。

衛天麟伸出兩手,連連搖著怪人,大聲狂喊:「老前輩,是誰?是誰斬斷您的兩腿?」

蒙頭怪人一斂厲笑,痛心厲聲說:「就是洞壁上的那些惡人。」

衛天麟高聲急問:「老前輩,您有如此高絕的武功,為何不找他們報仇?」

蒙頭怪人一聲長歎,痛心地說:「這些人散居各地,遠在千里,大江南北,塞外邊陲,像我這樣蒙頭斷腿的人,如何去找他們?」

衛天麟跪在地上,仰面望天,雙手抱在胸前,向天厲聲說:「蒼天在上,弟子衛天麟,如不誅盡壁上所有惡人,定遭天譴。」說罷,雙目射電,劍眉豎立,臉上罩滿了煞氣。

倏然,蒙頭怪人伸臂將衛天麟抱在懷裏,神情異常激動,半晌說不出話來。驀地,那白鸚鵡的清脆聲音,又由林外遠處掠空飄來:「衛天麟,衛天麟。」

蒙頭怪人全身一震,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沈聲說:「孩子,永遠不要越過南面那道松林,知道嗎?」

衛天麟聽了,茫然不解地問:「為什麽?老前輩。」

蒙頭怪人略一沈思,說:「因為那邊住著一個脾氣古怪的女人,任何男人走進她的住處,必殺不赦,即是你們未成年的孩子,也不例外。」

衛天麟更不懂了,急聲問:「那又是為什麽?」

蒙頭怪人微微一歎,黯然說:「這些事你還不懂,不必去問它,你只記住不要前去就好了。」

衛天麟生性倔強,好奇好勝,聽了怪人的話,心中不禁微哼一聲,暗說:哼,我非去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個什麽人物?蒙頭怪人似乎已看透衛天麟的心意,立即警告說:「你不要心存不服,如你不聽我言,那時後悔已經遲了。」

衛天麟仍有些不滿地問:「老前輩近在咫尺,為何不將她除掉?」

蒙頭怪人顯得無可奈何地說:「我也不一定能勝過她。」

衛天麟聽得心裏一凜,急說:「這女人既有如此高絕的武功,她一定是個老婆婆了?」

蒙頭怪人輕輕一歎,似自語,又似對天麟說:「歲月飛逝,心靈悲傷,誰敢保她的嬌靨不生皺紋,秀髮不變斑白……」

正在這時,空際又飄來那鸚鵡的叫聲:「衛天麟,衛天麟。」

衛天麟不解地問:「老前輩,這只白鸚鵡,可是那脾氣古怪的女人飼養的?」

蒙頭怪人略一沈思,說:「十五年前我來紫蓋峰的第一天,便發現了這只白鸚鵡,是否是那女人飼養,就不得而知了。」說著一頓,左手一拍天麟的肩頭,說:「孩子,不要去想這些,專心苦修你的武功,有了高絕驚人的本領,龍潭虎穴,豈能阻你。」

怪人這幾句話,頓時引起衛天麟的雄心,於是大聲說:「老前輩放心,晚輩自會痛下苦功,決不辜負您老人家的栽培。」蒙頭怪人欣慰地連聲應好,並將軟金騰龍劍交給衛天麟。

衛天麟接劍在手,無意拇指觸到劍柄上的藍寶石,於是心中一動,功貫劍身,拇指一按寶石,轉身順勢一揮。頓時,光芒暴漲,劍嘯驚心,銀芒射處,枝葉橫飛。衛天麟楞了,他確沒想到他的功力已進步到如此驚人,定睛一看,七尺以外的一棵矮樹,已被暴漲的劍芒削斷了。

怪人看後,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說:「孩子,不要知足,要想盡誅所有惡人,非具有如此數倍以上的功力,休想成功。」衛天麟聽得一凜,恭聲應是,知道怪人所說不虛,於是,掀起破衣,卡登一聲,將軟劍收進腰裏。

怪人仰面一看天色,說:「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再傳你「騰龍七絕劍」的心訣,現在進洞休息去吧。」說著,雙肩微動,身形如煙,首先向洞中飛去。

   ※   ※   ※   ※   ※

蒙頭怪人進洞之後,衛天麟也仰首看了看天色。但見插天巨木,枝茂葉濃,天上彩霞透過枝葉之間,銀點閃閃,宛如夜空中的寒星。他竭力去想這三天來所發生的事情,但是,在他的記憶裏,只得早晨是在峰下神秘莊院的花園裏,如今,天已入暮,他又立身在紫蓋峰的絕頂上。

他想了很久,無法證實他來此是否已經三天,或許他三次昏迷,便是每次睡了一整天?他緩步向洞中走著,那具精緻的小玉琴,仍在青石上發著一片銀光。但是,小玉琴已經引不起他的興致。因為,他的腦海裏,正浮現著那恬靜優美的黃衣女孩的影子。晶瑩的大眼,蘋果形的圓臉,雙眉微蹙的幽怨神色。他的耳鼓裏,卻響著小翠蠻橫有趣的叱聲。不知為什麽,他覺得那時,實不該對那個小待女那樣無禮,小翠,確是一個惹人喜愛的女孩子。他不知道何時才可以再看到黃衣女孩和小翠?

他回頭看看身後,俱是數人合抱的插天大樹。遠處,已沒入黑暗中。他想,這時峰下那座莊院裏,該是到處燭火高燃了。怪人迷離的身世,悲慘的遭遇。還有,會說話的白鸚鵡、松林南面的怪癖女人。衛天麟呆呆地立在那兒,腦海裏的問題越想越多。

最後,他決心留在這個洞裏,他要學成絕世武功,他要偷探那座神秘莊院,他要揭開其中的謎,他要殺盡所有的惡人,他要……正在他做著一連串決定的時候,驀地,耳邊響起了蒙頭怪人的親切聲音:「孩子,進來吧,我已為你找好休息的地方。」

衛天麟一定神,大步走進洞裏。自此,衛天麟,便伴著身世難測的蒙頭怪人,在這個山洞裏住了下來。一個月後,衡山區內的樵夫獵人們,又常常聽到紫蓋峰上,響起陣陣淒厲刺耳的悠長怪嘯。山區的人們,除了對神秘莊院懷有一份懼意,對紫蓋峰上常常響起的怪嘯,又增加了一份駭心。但他們卻不知道神秘莊院裏的人們,也正為著那聲聲怪嘯,而感到不安。

時光,不停地飛逝著,一個月,兩個月,一年過去了。這天,紫蓋峰上,涼風徐吹,月華如水,松濤陣陣,竹葉瑟瑟。一陣幽怨的「叮咚」琴聲,由插天巨木林中,隨著夜風飄了出來。片刻之後,霧聲倏然停止了,那哀傷的琴音,仍在絕峰上空飄蕩不絕。

驀地,一個寬大的人影,由巨木林中,悄悄掠出,直向南面一道松林馳去。寬大人影距那道松林尚有十數丈,即隱身在一塊大石之後。

他悄悄伸出頭來,兩眼像一對寒星,向著前面松林內,閃閃掃望著。隱在石後的寬大人影,不是別人,他就是伴隨怪人習藝一年的衛天麟。

衛天麟吃了三顆靈芝果,又加上一年的苦練,功力較前倍增,身體也較去年長高了不少。最令人可笑的是,他穿著一襲又寬肥又長大的黑衫,兩手雙足盡被遮住,一看便知不是他的衣服。這時,他又悄悄跑來,偷看蒙頭怪人的秘密了,他已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最初,蒙頭怪人每至二更時分,必飛身出洞,向林外掠去。他頗懷疑怪人是否飛下峰去,回到那座神秘莊院裏。後來,他發現蒙頭怪人,竟是獨自一人,坐在松樹間一座大石上,兩眼靜靜地望著前面,不知怪人在看什麽?

驀地,衛天麟的身軀一戰,兩眼一亮,倏然把頭低了下來。緊接著,一團烏雲,由前面那道松林間,電掣飄風般,向著這邊飛來。衛天麟心情萬分緊張,立即伏身在地,屏息而臥。嗖的一聲,那團烏雲,在身側五丈處,閃電掠過,直向巨木林中馳去。

衛天麟看得清楚,那正是傳授自己騰龍七絕劍,為自己增長功力,讓自己仿學他淒厲怪嘯的蒙頭怪人。衛天麟心說:怪,往日他都是四更將近才回去,今天還不到三更,為何便回洞了?他與怪人相處一年,知道怪人是個心地善良,義腸俠骨,嫉惡如仇的人。

怪人從不談他的身世,也不讓衛天麟呼他師父,但怪人對待衛天麟卻是愛護備至,宛如慈父待他的兒子。愈是如此,愈惹起衛天麟的好奇心,愈想知道怪人心中的秘密。衛天麟心中儘管懷疑蒙頭怪人的迷離身世,和怪人經常坐在松林大石上,呆呆南望的事有些神秘,但他卻深信蒙頭怪人是一個正派好人。

蒙頭怪人回去了,但衛天麟並不心急,因為,蒙頭怪人一年來,從未到過他休息的小洞裏。正在他想回洞之際,驀見西南方的遠處,一閃一閃,幻起一片銀光,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異常遙遠。今日的衛天麟,較之一年前,閱歷大增,對當今武林中的奇人異士,各派武功,黑白兩道,江湖禁忌,俱都由蒙頭怪人講述一清。

他看到那片銀光,忽隱忽現,倏降倏升,時而銀芒驟斂,時而光華大盛。衛天麟看得心裏明白,這正是寶刃幻出的瑞光劍氣,那面,定也隱居著一位武功頗高的異人。他的好奇心又動了,不覺間,已由石後援緩走了出來。

一個意念掠上他的心頭──窺人練武,是大忌。他想到了,但他的兩腿,卻仍向前移動著。他自己寬容著自己,心說:只站在遠處看看,不太近前,應該是不妨事的。心念已定,縱身疾馳,直向銀光隱現處奔去。不一會兒,來到一道斷崖,崖下白雲彌漫,深不可測。

舉目向前看去,崖寬約十數丈,深處隱約響著隆隆的水聲。崖的對面,斜斜伸出一段凸岩,岩面平滑,方圓半畝,在一簇修竹前,佇立著一個白衣少女。白衣少女左手扣著一柄光芒四射,耀人眼目的寶劍,鳳目凝神望著碧空的月亮,黛眉微蹙,似有滿懷心事,又似苦解劍招。看她年齡,大約十六七歲,雪膚玉貌,瑤鼻櫻口,秀髮長披肩後,顯得格外清麗出塵。

衛天麟看呆了,他覺得黃衣女孩與白衣少女兩人的美,迥然不同,前者恬靜幽怨,後者聖潔脫俗。驀地,對崖白衣少女綻唇一笑,鳳目閃光,一領劍訣,銀虹乍吐,騰空一躍,幻出朵朵蓮花,直升上空。繼而一展腰身,劍勢倏變,朵朵蓮花一變而為漫天銀雨,經天灑下,方圓數丈內,盡在光雨籠罩中。

白衣少女一收劍勢,光華驟斂,白裙飄飄,翩然落下。衛天麟看得心裏一震,覺得白衣少女這兩招劍式,威勢淩厲,精奧無比,實不亞於自己的騰龍七絕劍法。衛天麟正看得出神,驀見修竹內,緩緩飄出一個年約八旬的老尼姑來。

老尼姑慈眉善目,紅光滿面,身穿一襲灰僧衣,神光內蘊,看來竟像一個毫無武功的人。但看了老尼姑飄來的身法,又令衛天麟心駭不止。只見老尼姑,衣袂飄拂,垂手垂足,遠遠看來,恰似行雲流水,以這份輕功看來,老尼姑又是一個武功修為已達化境的高人。

白衣少女一聲歡呼,轉身撲進老尼姑的懷裏,愉快地說:「師父,蓉兒已悟出那招「青雲百蓮」和那招「瑞雪銀雨」了。」

老尼姑一臉慈祥,伸臂攬著自稱蓉兒的白衣少女,微笑著說:「蓉兒,你只知傻練劍法,可知人家在一旁看你?」

衛天麟聽得大驚失色,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顫,心說:糟,這老尼姑的武功,果然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正在心念間,白衣少女已走至崖邊,手扣暗器,兩眼望著這面搜尋著。衛天麟心頭一震,本能地向石後退半步。

只聽老尼姑慈祥地說;「蓉兒,我已過崖看過了,那人同你一樣,也是個十多歲的孩子,為師念他年幼無知,饒他這次,下次再來,定然廢去他的一身武功。」衛天麟聽得膽戰心驚,冷汗直流。

擡頭看看對崖,老尼挽著白衣少女,已走進竹林裏。衛天麟呆呆伏在石上,他在想:這個老尼姑是誰?是百年前已隱俠蹤的悟因神尼?是武林盡知嫉惡如仇的淨凡師太?還是鐵面佛心武功高絕的南詔老尼?可惜,這些人,蒙頭老前輩俱都沒說出她們的形貌衣著來。

衛天鱗苦苦想著,他實在無法確定對崖老尼是以上三人之一,抑或是另外一人。正在這時,空際飄來蒙頭怪人的惶急聲音:「天麟……天麟……」衛天麟立由沈思中驚醒,倏然起身,疾向巨林方向馳去。

他偷偷外出的行為,被蒙頭怪人發現了,心中焦急萬分,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蒙頭老前輩解釋。剛剛越過一片嶙峋怪石,便看到蒙頭怪人的身形,宛如穿梭,在前面風馳電掣般尋找著。衛天麟腳下加勁,全力前撲,並高聲急呼:「老前輩,我在這裏。」呼聲未落,蒙頭怪人的身形已電射而來。兩人來至近前,同時急刹沖勢。

衛天麟急聲問:「老前輩有事嗎?」蒙頭怪人神情緊張,兩眼閃著焦急地光輝,看來他已無暇責問天麟為何不在洞中。

只見蒙頭怪人,盤坐地下,迅快地一招手,激動地急聲說:「天麟,蹲下來,快。」

衛天麟從沒見怪人如此激動過,他立即蹲在地上,心情也隨之緊張起來。怪人伸手將一張薄如蠶絲,形如手帕的東西,迅即覆在天麟的臉上。接著,又在耳後、頸間一陣按摩,然後急聲說:「快,到南半峰去。」說著,一拉天麟的手,直向南面那道松林,閃電飛去。

衛天麟想問,但沒有機會給他問,只得盡展輕功,向前飛馳。這時,怒叱、狂笑,由南半峰上隱約傳來。眨眼工夫,已到松林邊緣。蒙頭怪人一帶天麟,飛身縱上一座高大岩石。衛天麟的身形還未立穩,前面情形還未看清,便聽怪人忿怒焦急的沈聲說:「快,將所有來犯之人,悉數殺絕。」

怪人口中的話音未落,衛天麟的身形,宛如臨空大鵬,直向南峰閃電撲去。由於時間是如此的急迫,衛天麟在蒙頭怪人一拍一推之際,疾如流星趕月,宛似淩空大鵬,閃電撲向南峰。他藉著飛撲之際,舉目向前看去。

他看到前面一箭之地,矮松疏竹之間,在一圈修築整齊的竹籬中,有一座三間長形木屋。竹籬前面,有一片十數丈方圓的草坪,綠草茸茸,花樹分植。這時,草坪上正有數條人影,上縱下躍,兔起鶻落,看來打鬥甚為激烈。銀光閃爍,兵刃帶風,暴喝怒叱,不絕於耳。

驀地,衛天麟耳邊響起蒙頭怪人的忿怒疾喝:「先發嘯聲。」

果然,一聲淒厲刺耳的悠長怪嘯,由電掣飛馳中的天麟口中發出。在這夜半更深的月夜裏,叱喝連聲的絕峰上,這聲如鬼哭,如狼嗥的怪嘯,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心驚。嘯聲,沙啞悲壯,高亢激昂,充滿了忿怒。嘯聲,響徹雲霄,震撼群峰。

衛天麟─聲嘯畢,身形已到草坪之上。場上幾人,驟聞這聲驚心長嘯,俱都停止打鬥,用驚異的目光,望著由北峰掠來的寬大黑影。衛天麟掠至草坪,一抖寬大衣袖,刹住身勢,倏然停在場上。那聲悠長的怪嘯,仍在夜空中飄忽不散,穀峰間響著嗡嗡的回聲。

這時,場上幾人,一見衛天麟,同時驚啊一聲,身不由主地向後退了半步。衛天麟看到場上幾人,不禁一陣心驚,也不由地嚇了一跳。他確沒想到,場上六人中,竟有四人長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他一掃全場,左邊兩人,身材瘦長,各穿一襲黑色長衫,尖嘴、猴腮;一個短髮及頸,大環眼、慘白臉;一個長髮披肩、豆眼,獠牙。

兩人之間,立著一個雍容脫俗,身穿墨綠,手持樹枝的中年婦人。右邊,是兩個高大僧人,俱是一臉獰惡之相;一個虎頭燕頷,黃眼正目,持方便鏟,一個大嘴闊腮,朝天鼻,手握降魔杵。兩個惡僧,俱是用的沈重兵刃,偏偏他們中間站著的,卻是一個如花似玉,國色天香的絳衣少女。

絳衣少女年約十五六歲,手橫青鋼劍,柳眉微蹙,小嘴微張,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驚懼地望著衛天麟,顯得害怕已極。衛天麟看畢,見竟無一人是蒙頭老前輩說的有名人物。於是,橫目一掃幾人,面部毫無表情,用一種沙啞的聲調問:「誰是來此峰搗亂的人?還不過來受死。」

左邊短髮環眼的人,不禁冷哼一聲,陰惻惻地說:「人人說我邛崍二醜長得難看,想不到還有比我兄弟兩人長得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夥,叫我醜老大看了,不禁好笑。」說著,竟真的發出─陣極為得意的狂笑。

衛天麟聽得一愣,不知醜老大說的是誰,繼而見所有人的目光,一齊盯著自己,不禁勃然大怒。於是,雙肩一動,掠身而出,用手一指醜老大,怒聲問:「你說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長髮獠牙的人,想是邛崍醜老二,只見他嘿嘿一陣冷笑,說:「你自己滿臉大疤,形如怪物,不是說你,難道是我哥哥說他自己?」

衛天麟自信自己長得並不難看,一聽醜老二罵他是滿臉大疤的怪物,只氣得渾身直抖。於是,星目一瞪醜老二,仰天發出一聲狂笑。狂笑刺耳難聞,聲震山野,令人聽來,不寒而粟。衛天麟倏斂狂笑,厲喝一聲,說:「哪個與你們貧嘴,快納命來。」說著,急上兩步,右臂一圈,閃電劈出。

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掌力,直向醜老二擊去。醜老二嘿嘿一聲厲笑,咬牙恨聲說:「你簡直是找死。」說著,右掌猛力推出一道狂飆。砰然大響,悶哼一聲,醜老二身形一陣踉蹌,一連退後數大步。呆了,所有在場的幾人,俱被這穿寬大黑衫,面上一臉花疤的人的驚人掌力驚呆了。

尤其兩個高大僧人,素知邛崍二醜掌力雄厚,力逾千斤,沒想到,竟被一個滿面有疤的人,一掌震退數大步。中年婦人和絳衣少女,兩人互望一眼,似乎在說:這是哪里跑出來的瘟神?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疤臉妖物,再接大爺一掌。」喝聲中,人影一閃,醜老大已至天麟身前,兩腿一蹲,雙掌同時推出。

醜老大年齡較長,功力亦厚,此次含怒出手,雙掌已盡全功,兩道排山倒海的勁力,直向天麟卷來,威勢淩厲,猛不可當。衛天麟冷哼一聲,也怒聲大喝,說:「再接你十掌,又有何妨?」妨字方自出口,雙掌已然迎出。

轟隆一聲巨響,砂石橫飛,狂飆激揚。一聲嗥叫,人影搖晃,醜老大一連退後五步,衛天麟衣袂飄拂,雙肩直晃。驀地,身後傳來一聲怪叫:「帶疤的怪物,讓佛爺超渡你吧。」吧字餘音未落,虎頭凶僧,一掄方便鏟,呼的一聲,一招「橫掃千軍」,挾著刺耳嘯聲,已掃至天麟腰際。

天麟聽到二醜喊他妖孽,已然怒火高燒,如今惡僧又呼他怪物,更是怒不可遏。於是暴叱一聲,立演「幻影迷蹤」步,身形一閃,已躲過虎頭僧這淩厲的一鏟。虎頭僧一擊未中,只氣得哇哇怪叫,一聲怒吼,鏟勢立變。

只見鏟帶風聲,有如驚雷,在皎潔的月光下,精光閃閃,幻起一片鏟影。衛天麟暴怒如狂,殺機陡起,一聲厲嘯,不退反進,身形幾閃,已躍進如林的鏟影之中。嗡然一聲龍吟,光華耀眼,銀虹乍現。衛天麟寶刃在手,有如猛虎添翼,振腕一招「蛟龍戲水」,騰龍劍恰似一條蛟龍,繞鏟翻滾。

虎頭僧看得眼花繚亂,眩目不敢直視,頓時大驚,心神一慌。嗖的一聲,手中方便鏟,脫手而飛,直向數丈以外射去。衛天麟一聲沙啞厲叫:「納命來。」厲叫聲中,銀虹一閃,血光四射。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虎頭僧連肩帶背,立被劈為兩段。紅影閃處,尖銳嬌呼,絳衣少女兩手撫面,嚇得已撲進中年婦人的懷裏。

一聲狂吼:「妖孽竟敢殺人。」吼聲中,另一闊嘴凶僧,飛舞手中降魔杵,一式「泰山壓頂」,向著天麟當頭砸下。衛天麟哈哈一陣厲笑,勁貫劍身,直刺凶僧的天樞穴。正在這時,衣袂飄風,人影閃動,邛崍二醜,一聲不響,倏伸雙手,十指箕張,直撲衛天麟。連聲嬌叱,光華大盛,絳衣少女一揮手中長劍,中年婦人一抖手中樹枝,兩人分迎邛崍二醜。

大醜一招「遊鬼索魂」,疾扣中年婦人手腕,二醜一招「玉筆點睛」,指戳絳衣少女的脈門。中年婦人一聲怒叱,絳衣少女一揮長劍,又與邛崍二醜鬥在一起。闊嘴僧揮動大杵勢如山崩,氣勢萬丈,愈戰愈勇。衛天麟手中薄劍,忽軟忽硬,招式詭異,變化神奇,招招狠辣,式式緊逼。

闊嘴僧雖將一柄降魔杵,飛舞得風聲呼呼,勢沈力猛,但衛天麟的軟劍,活潑輕靈,劍尖所指,儘是凶僧周身要穴,端的狠辣無比。頓時,銀虹飛舞,寒光杵影。掌風呼呼,狂飆陡揚,邛崍二醜那邊,略占上風,闊嘴凶僧這邊,險像環生。

倏然,衛天麟一聲厲叱,振腕抖劍,功貫劍身,銀芒暴吐。緊接著,又是一聲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闊嘴僧的前胸,頓時射出一道血箭,仰身向後栽倒。衛天麟一扣軟劍,進步欺身而飛起一腳,踢向闊嘴僧的屍體。砰一聲,凶僧如水牛般的身體,噴著一片血雨,直向草坪以外飛去。

叭,闊嘴僧的屍體,著著實實摔在一塊大石上,繼而一滾,落在石下野草裏。衛天麟看也不看,緊閉雙唇,兩眼電射,目光中透著無邊殺機,又向聞慘叫已停手的場中四人逼去。邛崍二醜看了這滿面大疤的人一眼,不禁全身一戰,身不由主地向後退了半步。

中年婦人看了這滿面有疤的人,心中雖然暗暗吃驚,但總覺對方眉目間有些熟悉。絳衣少女手扣長劍,飄身飛至中年婦人的身邊。衛天麟目光冷冷地望著二醜,緩緩逼去,嘴角掠起一絲陰森森的冷笑,沈聲說:「到此峰來的男人,尚無一人活著出去,你這兩個醜鬼,還不舉掌自斃,難道還要我動手嗎?」

邛崍二醜心頭一震,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有疤的怪人,是男人還是女人。中年婦人和絳衣少女,兩人聽得一愣,心中頓感莫名其妙,也分不清這怪人男是女?衛天麟見邛崍二醜裝癡作呆,不禁大聲說:「再不舉掌自斃,你倆便難全身而死了。」

邛崍二醜雖非頂尖高手,但也稍有名氣,加之平素狂傲自大,何曾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疤面醜鬼看在眼裏?但虎頭、闊嘴二僧,武功並不弱於兩人,竟在他們手下走不到十招,俱都命喪劍下,血濺當地。二醜自知今夜萬難全身而退,於是,獠牙一咬,暴睜雙睛,兩人互望一眼,同時一聲暴喝:「大爺今夜與你拚了。」

喝聲中,一抖銀索,一掄鏈錘,各自取出多年不用的獨門兵器,舞起一片雪光錘影,挾著呼呼風聲,向著天麟滾滾罩至。衛天麟哈哈一陣沙啞怪笑,心念一動,正待揮劍迎敵。驀地,中年婦人、絳衣少女同時一聲嬌叱,再度向邛崍二醜迎去。

衛天麟已完全知道了蒙頭老前輩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面上覆著的是張什麽東西,雖然他沒看到是什麽樣子,但他深信,是一張極醜、極怕人的面皮。蒙頭怪人既然要他前來,當然是要他殺盡來犯之人,他豈能再讓中年婦人和絳衣少女出手。於是,故意怪嗥一聲,掠身而前,厲聲大喝:「哪個要你們多管閒事。」說著,左掌猛吐,一股巨大無匹的狂飆,竟向著中年婦人和絳衣少女卷去。同時,右手軟劍一招騰龍七絕劍中的「金龍舒爪」,幻起兩團耀眼光華,分取撲來的邛崍二醜。

中年婦人、絳衣少女,萬想不到這個臉上有疤的怪人,竟然向自己兩人劈出勁道極強的一掌。於是,兩人驟然一驚,同時立頓身形,倏然暴退一丈,兩人俱都愣了。

絳衣少女茫然望著中年婦人,似乎在說:這怪人真有點怪,他前來包攬一切,亂鬥一氣,竟然還責主人多管閒事,真是豈有此理。

心念已畢,再看場中,身穿寬大黑衫的疤面怪人,身形騰躍,劍光似龍,已進入翻翻滾滾,呼呼生風的雪光錘影中。邛崍二醜確非庸手,只見兩人銀索鏈錘,招式詭異,一招比一招緊,一式比一式疾。中年婦人、絳衣少女,雖被疤面怪人無端擊了一掌,心中有些生氣,但人家總算為自己兩人賣命,今夜如非疤面怪人前來協助,後果實不敢想。因此,師徒兩人,目注場中,俱都看得心驚肉跳,暗為疤面怪人捏一把冷汗。

中年婦人低聲對絳衣少女,說:「梅兒,快給我一支銀釵,你也扣好一支,萬一怪人不敵,也好助他脫險。」

那被稱梅兒的絳衣少女,柳眉一皺,不解地問:「師父,如此一來,他們不就知道你是銀釵聖女了嗎?」

中年婦人銀釵聖女,苦笑一下,說:「傻孩子,他們不知我是銀釵聖女,他們就不會來了。」

絳衣少女不解地問,「師父,這四個惡人,要您交出西天龍鳳九九魔琴,您真的有這具琴嗎?」

銀釵聖女眼圈一紅,粉面立罩一層幽色,微一點頭,輕輕一歎,說:「為師確有─具琴身刻有九龍九鳳的小玉琴,可是這具小玉琴,正在一個薄幸負心人的身邊。」

絳衣少女梅兒,知道又觸起師父的心事,也頓時明白了師父為何常常警告自己的幾句話:「天下男人盡薄幸,愈俊愈美,愈寡情。」絳衣少女的心念未畢,突然,場中響起一聲懾人心神的劍嘯。

銀釵聖女,粉面驟變,在紊亂的心情下,頓時想到疤面怪人手中的薄劍,正是震驚武林的寶刃──軟金騰龍劍。她的芳心深處,閃電浮上一個英健俊美的影子,往事也在心頭,一掠而過。因此,她驚得幾乎脫口喊出「振清大哥」。但是,她終於忍住了。

就在這時,場中一聲震人心弦的隱約雷聲,光華閃處,兩顆人頭,疾向半空射去。接著,一道寬大黑影,閃電掠出,一抖灰袖,飄然而落。噗嗤一聲,兩道沖天血柱,由二醜兩具無頭的頸口疾射而出,繼而撲通一聲,倏然倒在地上。

銀釵聖女、絳衣少女俱都看得嬌軀一戰,粉面色變。卡登一聲,光華驟失,衛天麟已將軟劍系在衣內腰間。絳衣少女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閃著憎惡的光輝,一直望著身穿寬大黑衫,滿面有疤的怪人。她心中似乎在說:這真是人間最心狠、最醜惡的人。

衛天麟殺了四個惡人,心中中頓時一暢,覺得已圓滿達成蒙頭老前輩的使命。他看到雍容的銀釵聖女,和秀麗的梅兒,俱用冷冷的目光望著他,因此,他也用冷冷的目光望著她們。他想起一年前來紫蓋峰的第一天,蒙頭老前輩便警告他,不可越過那道松林。

這時,面前站著的中年婦人想必就是那個怪癖的女人。他看到中年婦人用疑惑的目光望著他,他看到絳衣少女用憎惡的目光望著他。當然,他不會知道他的臉上有著不少的疤。絳衣少女的兩眼,一直在衛天麟有疤的臉一看個不停。

她看到那張奇醜的臉上,左額,一塊亮疤;由鼻至右頸間,一道整齊的長疤,右頰一片凹凸不平的開花疤,還有不少的斑點疤。除了兩道入鬢的長眉,一雙朗朗有神的星目,和一張薄而下彎的嘴外,幾是人間最醜的面孔。衛天麟看到她們迷惑憎惡的目光,頓時想到自己臉上的假面皮。於是,又冷冷望了銀釵聖女和梅兒一眼,轉身向北峰松林方向走去。

驀地一聲清脆悅耳的嬌叱由身後響起:「站住。」

衛天麟知是喊的自己,心說:莫非真的一個男人也不准活著出去?心念間,停步轉身,怒目直視,只見絳衣少女,手持長劍,面罩寒霜,已向著門己緩步走來。銀釵聖女似乎也未料到愛徒這突來的舉措,於是急聲阻止說:「雪梅,回來。」就在銀釵聖女話音未落之際,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西南方傳來。

   ※   ※   ※   ※   ※

衛天麟三人驟然一驚,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道灰影,背著偏西的朦朧月亮,越過一片怪石矮松,電掣飛來,身法之快,異乎尋常。好快,眨眼間,場中已多了一個身材矮小,一身灰衣,顎下留有山羊鬍子的老頭。灰衣老頭兩眼如電,一掃地上幾具屍體,不禁仰天發出一陣狂笑。笑聲刺耳,令人心悸,老頭內功之深,由此可知。

灰衣老頭倏斂狂笑,立時沈聲說:「銀釵聖女,果然厲害,十數年不見,不但武功進境奇速,花容嬌豔,也依舊不減當年。」

銀釵聖女冷冷一笑,說:「想不到赫赫有名的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竟也卑顏屈膝,加入了藍鳳幫,十數年不見,我倒覺得你愈老愈沒骨頭了。」

鐵掌震江南張道天被罵得老臉通紅,厲喝一聲,說:「賤婦,少說廢話,本壇屬下四位香主,可是死在你的手裏?」

站在遠處的衛天麟,這才知道死在自己騰龍劍下的邛崍二醜和虎頭闊嘴二僧,竟是時下勢力龐大的藍鳳幫的香主。聽這老頭口氣,似乎比方才四人的職位,又高了一等,當然,在武功上也較四人強上一籌。衛天麟見這灰衣老頭,神態狂傲,出言無禮,心中不禁有氣,正待掠身過去。忽聽銀釵聖女說:「張道天,你來此之前,想必已經知道,進入紫蓋峰的臭男人,可曾有一個活著出去?」

衛天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鐵掌震江南張道天,正為銀釵聖女的狂言氣得發抖,驀聞遠處飄來一聲冷哼,不由轉首厲聲喝問:「什麽人?」衛天麟右袖一拂,倏然掠至張道天的身前。

張道天喝聲未畢,只見遠處黑影一閃,疾如脫弦之箭,面前已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的人。藉著濛濛月光,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戰,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鐵掌震江南闖蕩江湖數十年,何曾見過如此奇醜的面孔,較之他屬下的邛崍二醜,尤有過之。儘管他經驗老到,遇事沈著,雙目一瞪,再度厲聲喝問:「你是什麽人?」

衛天麟冰冷的臉上,毫無表情地嘿嘿一陣陰森冷笑,說:「我就是殺死你屬下四個香主的人。」鐵掌震江南微微─愣,似乎根本不信,不禁仰天發出一陣輕蔑的大笑。

衛天麟見張道天仰臉大笑,意態輕視,不由心頭火起,於是厲喝一聲,說:「閉嘴,既然不信,我就做給你看。」話聲未畢,身形驟然掠至張道天身前,倏伸右手,疾扣脈門,左手箕張,閃電抓向張道天的前胸。

衛天麟出手一招兩式,迅快無比,聲勢淩厲,端的驚人。鐵掌震江南倏斂大笑,滑步閃身,一抖雙袖,暴退一丈,一雙老眼中,閃射著─股怨毒的寒電,嘿嘿一笑,厲聲說:「閣下身手果然不凡,但你仍不是老夫的敵手。」說著,身形已然撲至,雙手疾出如電,上點雙目,下擊小腹。

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形一旋,已至張道天身後,一舉右掌,閃電劈下。鐵掌震江南的武功,確有驚人之處,只覺面前人影一閃,便不見了疤面怪人,心中暗叫不好,迅即低頭躬身,閃電一轉,一式「臥虎翻身」,右掌疾揮,直擊衛天麟的左肋。

衛天麟心頭一震,一收小腹,順勢進步欺身,右掌變劈為抓,直點對方後頸藏血穴。張道天倏覺後腦指風已到,心下大駭,身形立即閃電仆地,一挺腰身,飛起一腳,直踢衛天麟的丹田。這一腳踢得又疾又狠,距離又近,場外立著的銀釵聖女,不禁驚得手足無措,高聲嬌呼,要想出手相救,已是萬不可能。

只見場中一聲暴叱,寬大人影一閃。哧的一聲,兩人驟然分開。這時,衛天麟飄身落在兩丈以外,手中卻拿著一塊長約尺許的灰布。再看鐵掌震江南,面色蒼白,眼含怨毒,額角已驚出一絲冷汗,右腿灰綢長褲,已被撕開一道尺許長的口子。

鐵掌震江南久已聞名江湖,武功罕逢敵手,在藍鳳幫中,身為壇主,地位僅次於幫主藍天麗鳳心如冰,和總壇三位堂主。今夜他萬沒想到,屬下四位香主,前來奪取西天魔琴,竟悉數被殺,看來自己的老命也有些難保。

細想之下,自覺老臉無光,無顏跑回總壇覆命,因此,頓時存了拚死之心。

衛天麟初次與人交手,連殺四個惡人,對方老頭,又險些死在自己掌下,不覺雄心倏起,豪興大發。於是,仰天哈哈一笑,不屑地朗聲說:「張道天,你已年老無用,在下破例准你活著離開此地,快些滾吧。」

鐵掌震江南聽了這話,只氣得渾身直抖,驟然一聲厲喝:「狂妄之徒,老夫與你拚了。」喝聲中,急上兩步,兩臂一圈,雙掌同時推出。一陣山崩海嘯,勢如暴洪的狂飆,直向衛天麟湧去。

衛天麟豪興正濃,早已不把張道天放在心上,於是哈哈一笑,厲聲說:「自己找死,可不要怨我心狠。」說著,兩臂集中功力,雙掌閃電迎出。一聲震撼夜空群峰的巨響,砂石沖天,塵土卷空,花樹,被震得枝斷葉飛,地面,被擊出個大坑。

塵土飛揚中,兩人身形,一陣踉蹌,各自連連後退數大步。衛天麟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張道天只覺得氣血翻騰,喉間發甜。衛天麟心頭一凜,趕緊拿樁站穩,一陣氣血上湧,知道內腑已被震傷。舉目一看張道天,面色灰白,兩手撫胸,身形連連搖晃,看來受傷也並不輕。

再看場上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正用不屑的目光望著張道天。衛天麟突覺喉間一甜,立即運氣,強抑上湧的鮮血。他生性倔強好勝,他寧願傷勢加重,也不願在別人面前,把這口鮮血吐了出來。

哇,哇,鐵掌震江南終於吐出兩口鮮血,緩緩坐在地上。這時,衛天麟覺出絲絲冷汗,在薄如蠶絲的面皮內,已緩緩流了下來。哇的一聲,鐵掌震江南又張口吐出一道血箭。於是,他一面揉胸,一面喘息地對衛天麟說:「閣下功力果然深厚,張某衷心佩服。」說著,又是一陣喘息,說:「閣下可敢將尊姓大名,師承門派說出來,張某今後有生之年,定要再來討教。」

衛天麟冷冷一笑,沈聲說:「在下無名無姓,也無師承門派……」說著一頓,強抑胸間一陣劇痛,又說:「張道天,在下念你成名不易,留你一條活命,在我未反悔前,快快滾吧。」衛天麟說著,已覺頭昏,腿軟,自知不能再在此地停留下去。於是,又看了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一眼,勉強昂首轉身,緩步向北走去。

就在他轉身,剛剛舉步之際,驀地,一點黑影,已迎面射至。衛天麟已無力閃避,本能地伸手去接,但是,飛來的物體,竟然毫無一絲勁力。低頭一看,一陣異香,直撲鼻孔,心神不禁一爽,細看,竟是一顆朱紅藥丸。於是心中一動,想是靈丹妙藥,心念至此,也未想到靈丹來源,舉手放進口裏。就在丹藥入口,津液流入喉間的同時。

一聲清脆嬌叱,由身後響起。「站住……」嬌叱聲中,紅影一閃,雪梅姑娘,手橫長劍,已攔在天麟身前。

衛天麟一愣,冷冷地問:「你要作什麽?」

雪梅姑娘柳眉一豎,粉面罩霜,也冷冷地說:「你要往哪里去?」

衛天麟心中不禁有氣,大聲說:「要你管。」

雪梅姑娘也大聲說:「你可知道沒有活著離開此地的臭男人?」

衛天麟勃然大怒,厲喝一聲道:「我偏要活著離開。」說著,右手一按腰間,嗡然一聲,光華暴漲,騰龍薄劍已然在手。

這時,衛天麟怒火攻心,早已忘了對方是什麽人。於是,鼓足最後一點真氣,薄劍迎空一揮,帶起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刷的一聲,竟以軟鞭手法,向著雪梅姑娘,當頭抽下。雪梅姑娘雖有對敵經驗,但卻不知騰龍劍的厲害。於是,瑤鼻一聲冷哼,舉劍向上疾封。

驀聞銀釵聖女一聲驚叫:「梅兒不可。」

呼聲未畢,右手一揚,一絲刺眼白光,向著天麟右腕,閃電射來。就在這時,喳的一聲,雪梅手中長劍,應聲而斷,衛天麟的劍勢不變,繼續閃電下降。那線白光,夾著尖銳之聲,已然射至天麟脈門。衛天麟劍勢一慢,右腕微沈,飛來銀釵,擦皮掠過。

雪梅姑娘長劍一斷,方寸大亂,這時,薄劍未到,寒氣已然撲面,嚇得尖叫一聲,身形疾向後倒,雙腳一蹬,閃電平射疾退。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倏然,南面一聲嬌叱,北面一聲暴喝,一道綠影,一團烏雲,分由兩方,疾向天麟閃電撲來。

雙方同時舉掌,呼的一聲,兩道如剪勁力,竟向天麟擊至。砰然一聲,衛天麟的前胸,如遭錘擊,身形宛如斷線的風箏,直向兩丈以外飛去。哇,衛天麟胸間一陣劇痛,張口噴出一道血箭,頓時昏了過去。就在天麟身軀飛行落地之際,一團烏雲,挾著極速的衣袂聲,已將天麟接住。

接著,一聲震撼山野的淒厲長嘯,由那團烏雲中發出,直向北峰松林間電掣馳去。銀釵聖女飛身將雪梅姑娘扶住,兩眼茫然望著以絕快身法飛走的那團如烏雲似的人影。她不知道這個輕功已達化境的人,是友,是敵?

國色天香的雪梅,─定神,也茫然望著那團烏雲消失的松林發呆。銀釵聖女,輕輕一歎,說:「梅兒,這人身法迅快絕倫,必是一位息隱山野的異人,極可能就是經常飛來此處,逗你玩耍的那只白鸚鵡的主人。」

雪梅姑娘聽了,立即想起那只潔白如雪,能說人語的白鸚鵡。她非常喜愛那只靈慧的異禽,她希望有一天能捉住它。談到白鸚鵡,夜空便傳來了那清脆如嬰兒的熟悉聲音:「小姐,跑了……跑了……」銀釵聖女和雪梅,頓時想起跌坐草坪上,調息運功的鐵掌震江南。兩人轉身一看,不禁同時一驚,哪里還有那灰衣老頭的影子?

銀釵聖女異常焦急地說;「梅兒快追,今夜萬萬不能放這老鬼活著回去,否則,我們以後,將永無安寧之日了。」說著,身形起處,當先向前追去。雪梅姑娘丟掉手中半截斷劍,盡展輕功,緊緊隨在師父身後。頓時,兩道嬌小人影,在濛濛的月光下,宛如殞星流矢,疾向正南馳去。

這時的衛天麟,只覺頭腦昏眩,四肢無力,雖然吐了一口鮮血,但內腑並不太劇痛,口中、喉間,仍殘留著那顆靈丹津液的餘香。他仍清楚地記得,他被震飛的一刹那,身體被人接住了。聽了那聲熟悉的厲嘯,知道抱著自己的是蒙頭老前輩。

這時,驀覺一件馬尾似的東西搭在自己的身上。接著,一股柔和潛力,將自己的身體由地面輕輕吸起,繼而,向前飄去。衛天麟眼皮沈重,四肢乏力,他沒有掙紮,心中也沒有恐懼,任憑這一股巨大的吸力,帶著自己向前飄去。他聽到耳邊響著呼呼的風聲,但卻覺不到勁風襲面。他覺得飛行極速,但聽不到自己衣袂的飄風聲。他只覺得,時高時低,忽而上升,忽而下降,漸漸,他睡著了。






【第四章】 龍鳳寶扇

當衛天麟再睜開兩眼的時候,他竟躺身在一個方圓不足一丈的洞裏。洞內乾燥,積塵很厚,洞口已被一塊千斤巨石堵住了,一絲陽光由石縫間射了進來。衛天麟試行運氣,真氣暢通無阻,胸間已沒有一絲痛苦。他翻身坐起,不覺呆了。

自己身邊尚放著一個白綾綢包,不知裏麵包些什麽東西?蒙面怪人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動也不動,衛天麟心中一驚,立刻撲到跟前,大聲叫道:「老前輩……」可是蒙面怪人卻永遠也不能回答他了。衛天麟不能置信地伸手一探蒙面怪人的鼻息,不由痛哭出聲。

良久,衛天麟才恢復過來,他仰首看著洞頂,腦海裏浮著昨夜的事情。他忽然伸手去摸他臉上的面皮,覺得凹凸不平,柔軟如絲,用手一拉,應手而落。兩手撐開一看,竟是一張精工細制的人皮面具。他全身一震,頓時想起蒙頭怪人,他不知道蒙頭怪人為什麽不讓他以真面目去殺那些惡人。

走至洞口,看到那塊千斤巨石,他有些發愁了,他不知道是否能推得動?於是,功貫雙臂,兩掌平貼石上,盡力一推。轟隆一聲,巨石竟被推出一丈以外。衛天麟不禁一愣,他確不敢相信,他的功力較之昨夜又進步了不知多少。衛天麟微一定神,緩步走出洞外。麗日當空,正是午時。環顧四周,俱是花樹,樹上開滿了豔麗紅花,一望無垠,恰似一片花海。

他手伸入懷中,突然心中一動,探手取出一張紙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付天麟:當你發現這紙箋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到這個時候,也該是告訴你真相的時候。我就是昔年與你父親「龍騰劍客」相交莫逆的「魔扇書生」孫浪萍,我與你父年青的時候,都是英俊瀟灑,分流倜儻,因此得「武林四美」青睞。「武林四美」中,以飄風女俠最美,其次是玉簫仙子、珊珠女俠、銀釵聖女。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深愛你父親「騰龍劍客」,銀釵聖女和玉簫仙子,則癡情於我。」

「但是造化弄人,昔年我與爾父以及「武林四美」同赴苗疆,在一次與番僧妖女們激戰中,珊珠女俠誤中妖女毒粉,被四個妖女擄走。你父親與我、以及其他三位女俠,分頭搜尋營救,偏偏被我在一間秘室中發現了珊珠女俠。珊珠女俠被捆在一張大椅中,身軀全裸,僅覆著一層薄紗,但我又不能不救人。所以後來我便與珊珠女俠成婚,而爾父「龍騰劍客」則與「飄風女俠」成親。也因此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雖是一師學藝,情逾骨肉,但為了愛情牽纏,卻鬧得心存芥蒂,一直不和。」

「但是此後不久,我和你父親都突遭厄運,我想你母親會在適當的時候,告訴你父親遇害的真相。你母親之所以,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你目前的功力還遜於仇人。而我則被那些刻在牆上的偽君子聚眾偷襲,雖然得以不死,但卻是身殘容毀,而且身中奇毒,全仗內力逼住不致毒發身亡,苦苦支撐了十五年。今日為了救雪梅,你遭「銀釵聖女」和我雙重攻擊,身負重傷,我拼盡全力,為你治好了傷,也為你打通了任督二脈,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看到這裏,衛天麟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銀釵聖女」你已經見過了,她以為我負心,所以變得十分偏激,連帶將她的徒兒雪梅也變得偏激,日後你遇上她們,不可無禮,是我對不起她們。還有「玉簫仙子」,昔年我曾答應去見她,但以我這副人鬼不分的模樣,我怎麽能去見她?當然,你師母珊珠女俠,還有你的一個師妹,你一定要找到她們,並幫我好好照顧她們,我也能安心九泉了。包中的衣服和寶扇,是我昔年行走江湖之物,悉數贈你,你乃武學奇才,扇中蘊涵一套詭異神奇的扇法,你要將之練成,殺盡天下惡人,了卻為師的心願。」

衛天麟蹲身打開那個白綾綢包,裏面果然有一套似絲非絲,似緞非緞的鵝黃公子衫,和一方粉藍儒巾。公子衫上,繡了不少摺扇,扇形有開有閉,有正有斜,看來非常高雅脫俗。粉藍儒巾的前面,用銀線綴著一塊多角碧玉,隱隱閃著毫光。衣中夾著一柄描金摺扇,份量沈重,形式與衫上所繡一般無二,左骨面刻有九龍,右骨面刻有九鳳。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將真氣貫注扇身,輕輕一抖,扇面陡然張開。頓時,彩毫繽紛,瑞光萬道。衛天麟一收真氣,扇面光華驟失,現出一幅風光綺麗的山水圖,與平常一把摺扇毫無兩樣。再看銀絲扇墜上,那顆色呈碧綠,大如胡桃的寶珠,在毫光閃閃中,竟隱隱顯著無數形如蠅頭的小字。他細看了一番,仍是茫然不知所以。於是,迅即將衣扇包好,系在腰間。

然後,他將「魔扇書生」孫浪萍抱起,向天柱峰馳去,經過考慮之後,他將「魔扇書生」孫浪萍安葬在洞旁不遠處,他想到「魔扇書生」孫浪萍,相處一年,情如父子,想不到今日卻成天人永隔,不由黯然神傷,暗暗發誓要殺盡石壁傷的惡人。

正在他黯然神傷的時候,突然聽見遠處響起一聲厲喝:「倒下吧。」喝聲中,砰然一響,輕微一聲。哇,嘔血的聲音。繼而,傳來數聲得意已極的狂笑。「哈哈……還不快快停下來受死。」衛天麟驟然一驚,前面又傳來了數聲狂笑。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將那幅凹凸不平的面具,戴在臉上。於是,上身微晃,立展曠古淩今的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直向狂笑之處掠去,身法之快,宛如青煙。衛天麟他看到身側景物,一片模糊,腳下地面,閃電倒逝。他覺得這時身法之快,已超過自己的母親,而自己的母親「飄風女俠」則是以輕功聞名江湖的,由此可見,自己的功力不知又增加了多少。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魔扇書生」為救他而致毒發身亡,心中又是一痛。

衛天麟立演淩雲身法,雙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淩空一看,前面竟是一座深谷。穀內,蒼松翠竹,怪石腿釀,流泉潺潺,野花遍地。谷底一座奇峰,插天矗立,淩空入雲。一道巨大瀑布,經天瀉落,隱約傳來隆隆雷鳴。

一聲暴喝,夾著數聲狂笑,由腳下傳來。衛天麟低頭一看,忍不住心頭火起,在一片嶙峋亂石間,三道人影,疾追一個身形踉蹌,似乎已負重傷的人。於是,一挺腰身,頭下腳上,閃電向著三人身前瀉去。距離地面尚有兩丈,雙袖一抖,飄然落在地上。

在正飛馳中的三人,突覺眼睛一花,前面兩丈以外,竟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的疤面怪人。三人暴喝一聲,驟然刹住身形,同時疾退一丈。衛天麟定睛細看面前三人,竟是一僧、一道、一老叟。和尚穿灰衣,身軀肥大,濃眉環眼。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削,鼠須猴腮。老叟著麻布長衫,相貌獰惡,花白鬍子,飄散胸前。三人六眼,寒光電射,看來俱是內功頗有根基的高手。僧、道、俗三人看了衛天麟的奇醜面孔,俱都嚇了一跳。

衛天麟冷冷望了三人一眼,回頭看看身後,只見那人跑至七八丈處,已仆身倒在地上。細看之下,身材苗條,秀髮蓬亂,竟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人。突然,身後胖大和尚發出一聲震耳狂笑。衛天麟回身冷哼一聲,不屑地說:「有什麽好笑?三人打一個女子,還覺得自豪嗎?」

胖大和尚倏斂狂笑,極輕蔑地說:「你這醜鬼,阻攔佛爺行事,難道不怕死嗎?」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怕死還來管這樁閒事。」

麻衣老者雙眼一瞪,怒聲問:「難道你敢架這場梁子?」

衛天麟也怒聲道:「莫說一場梁子,十場百場,又有何不敢?」

胖大和尚一聲厲喝,說:「好狂妄的醜鬼,佛爺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喝聲未畢,掠身而前,一舉右掌,閃電劈出。一道強勁掌風,向著衛天麟,疾卷而至。

衛天麟也厲喝一聲說:「不信你就試試。」試字餘音未落,右掌早已迎出。轟然一聲,胖大和尚竟被震退三個大步。

麻衣老叟一聲暴喝:「醜鬼再接老夫一掌。」掌字尚未出口,雙掌猛推而出。麻衣老叟似是三人中功力較高的人,雙掌挾怒推出,聲勢淩厲,威猛駭人。一道排山倒海的奇猛掌力,向著衛天麟滾滾襲來。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不叫你吃些苦頭,你也不知厲害。」說著,右臂一圈,單掌閃電迎出。

麻衣老叟見衛天麟如此狂妄,立將雙掌功力加足十成。轟隆一聲大響,麻衣老叟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撲通一聲,終於拿樁不穩,─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僧、道、俗,三人俱被衛天麟無儔的奇猛掌力驚呆了。衛天麟心裏也是一楞,雖知自己功力能推動一座千斤巨石,但卻沒想到閃電劈出的一掌,竟能將對方老叟擊跌地上。

麻衣老叟面色蒼白,渾身直抖,兩眼望著僧道兩人,似乎在說:江湖上何時出來這麽一個醜鬼?黔道三惡名震川貴,今天竟栽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醜鬼手裏,將來還有何顏面見黑道中的朋友?衛天麟見三人已被自己驚人的掌力震住,於是,冷眼望了三人一眼,轉身向著數丈外地上的青衣女子走去。

突然,身側人影一閃,紫袍老道一聲不響,越過衛天麟,直向數丈外的青衣女子撲去。衛天麟心下一驚,一聲怒喝:「鼠輩你敢……」喝聲中,身形已至老道身側,呼地一掌,疾劈老道後腦。

紫袍老道做夢也沒想到對方身法如此神速,要想還招已是不及,嚇得嗥叫一聲,一式「懶驢打滾」,直向橫裏滾去。就在這時,胖大和尚暴吼一聲,環臂一掌,劈出一股排山勁力,直劈衛天麟後背。衛天麟驟然一驚,滑步閃身,猛地一腿,疾踢和尚的左肋。

人影閃處,紫袍老道麻衣老叟兩人同時再向青衣女子撲去。衛天麟勃然大怒,厲喝一聲,放了和尚,折身再撲兩人。胖大和尚壓力驟失,閃過三人,依舊向前撲去。衛天麟頓時被鬧得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只氣得暴怒如狂,殺機陡起。於是,一聲厲嘯,疾演「幻影迷蹤」步,一陣閃電遊走。叭叭叭。一陣沈重的耳光聲,黔道三惡頓時被打愣了。三人俱都以手撫頰,但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熱痛,兩眼直冒金花。

衛天麟冷哼一聲,怒聲說:「今天饒你們一條活命,還不快滾。」

驀地,黔道三惡暴喝一聲,三人六掌,同時推出。三人羞怒交加,立意將天麟擊斃掌下,俱都全力施為,威力之大,勁道之強,可想而知。衛天麟劍眉一豎,臉色驟變,暴喝一聲,說:「至死不悟,可別怪我心狠。」喝聲未畢,雙臂運足十二成功力,兩掌閃電迎出。

轟隆一聲悶雷似的大響,勁風激蕩,砂石橫飛。人影搖晃,悶哼連聲,黔道三惡俱被震退五六個大步。再看衛天麟,嘴含冷笑,雙目射電,神情冷漠,傲然而立,僅寬大的黑衫,被勁風吹得微微飄拂。這一來,黔道三惡才知道這臉上有疤的醜人,身負絕世武功,掌力高得令人難以置信。

麻衣老叟嘿嘿一陣冷笑,說:「閣下掌力果然高得驚人,我兄弟三人,還要討教閣下幾招掌法。」

衛天麟雖然出手狠辣,但他心地卻極仁厚,在沒證實對方是惡人前,極不願仗劍殺人。這時,他一心關注數丈外的受傷的青衣女子,唯恐時間拖延過久,傷勢惡化,不易療治,因此,不願再與黔道三惡動手。於是,冷冷一笑,沈聲說:「在下與你們三人並無過節,只是路見不平,伸手相助,如果三位再不見機快滾,當心此處就是你們埋骨之所。」

黔道三惡被衛天麟最後兩句一罵,頓忘方才厲害,再度怒火倏起。於是,三人暴喝一聲,身形閃動,有撲,有躍,各揮拳掌,逕向天麟要害打來。衛天麟縱聲一笑,厲聲說:「三招之內,定要你們血濺當地。」說著,身影一閃,已至胖大和尚身後,呼地一掌拍向和尚的大禿頭。

胖大和尚一招「餓虎撲食」,看看擊到疤面醜鬼,頓覺眼前一花,人影不見,不覺後腦,掌風已到。嚇得怪叫一聲,順勢向前疾縱。躍在空中的紫袍老道,即將擊下的雙掌,倏然一變,幻起漫天掌影,再罩衛天麟頭頂。一式「雙龍戲珠」的麻衣老叟,一折身,立變「橫斷巫山」,再攻衛天麟的肋胸。兩人再次出手,其勢如電,迅快絕倫。

衛天麟哈哈一笑,恨聲說:「在我未出第三招前,你們再不滾,便悔之不及了。」說話間,身形已至老叟身側,左掌疾出如電,直擊老叟肩井,右掌運足功力,遇空直劈紫衣老道。左腿飛起一腳,斜踢側裏再度撲來的胖大和尚。

衛天麟家學淵源,武功頗深,又受到「魔扇書生」增長功力,藝業愈顯驚人。這時,一招三式,雖是有先有後,由於身法絕快,出手如電,有如同時施出。麻衣老叟驚叫─聲,滑步閃身,疾退五尺,再一縱身,飄身丈外。紫袍老道悶哼一聲,一挺腰身,掠空橫飛,飄落地上。胖大和尚,怪聲嗥叫,身形一滾,肥大僧袍已被天麟踢中。

衛天麟見三人驚惶暴退,立收身勢,舉目一看。麻衣老叟,頭髮散亂,狼狽不堪。紫衣老道,面色蒼白,呼呼直喘。胖大和尚,齜牙咧嘴,環眼圓瞪。黔道三惡三人三副表情,他們唯一相同的是,臉上冷汗直流。衛天麟電目一掃,厲喝一聲說:「三招未至,你們還不快滾,再要遲疑,小心你們肩上的人頭。」說著,右手衣內一按,順勢一抖右腕。嗡然一聲龍吟,繼而輕輕一揮,立起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

麻衣老叟果真識貨,頓時全身一戰,疾退半步,脫口而呼:「騰龍劍。」紫衣老道胖大和尚聽了,俱都面色再變,驚得幾乎叫出聲來。衛天麟身形傲動,已至黔道三惡面前。三人一看,暴叫一聲,飛身一縱,再退一丈。

衛天麟真氣貫注劍身,輕輕一抖,光芒暴漲,耀人眼目,黔道三惡頓時不敢直視。衛天麟一揮手中薄劍,朗聲問:「你們怎地認識在下手中這柄寶劍?」

麻衣老叟一定神,冷然說:「十七年前,老夫曾親見騰龍劍客在甘肅省三危山淩雲岩,獨戰哈普圖三佛,那時衛大俠手中用的就是這柄軟金薄劍。自那時以後,再沒見騰龍劍客現身江湖。」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雙目電射,厲聲問:「騰龍劍客是否被哈普圖三佛所害?」

紫袍老道三角眼一轉,答道:「是否被三佛所害,沒人知道,不過自那時起,衛大俠就再沒現身江湖。」

衛天麟渾身微抖,劍眉豎立,疤臉上罩滿了煞氣。黔道三惡看得心頭一凜,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衛天麟倏然哈哈一陣狂笑,笑聲淒厲,悲痛至極。黔道三惡聽得一愣,俱都心神慌亂,氣血浮動,趕緊運氣行功。衛天麟倏斂狂笑,厲聲間:「你們三人是誰,快些報出萬兒來?」三人面色同時一變,不知對方疤面人這一問是何用意?

麻衣老叟一定神,於咳一聲說:「我兄弟三人,已多年不用真名,川貴各路英雄,俱稱我兄弟三人為黔道三傑,不知閣下為何有此一問?」

衛天麟冷冷地說:「好個響亮的萬兒。」說著一頓,看了三人一眼,又說:「還煩你們三傑轉告哈普圖三佛,在下不出一年,必去三危山,定要三佛項上的腦袋,以泄心頭之恨。」

黔道三惡聽得心神一震,齊聲問:「閣下尊姓大名,可否見告,我等也好代轉三佛知道。」

衛天麟略一沈思,指著自己的疤臉說:「在下無名無姓,我的名字就在我的臉上。」說著,卡登一聲,光華驟失,軟金薄劍,已系在腰裏。衛天麟見三人兀立身前,仍無要走的意思,不覺心中怒火又起。只聽他厲聲大喝,說:「你們三人還不快走,難道在此等死嗎?」

麻衣老叟冷笑一聲,說:「我兄弟三人,與閣下素無……」

衛天麟見三人仍囉嗦不休,不禁勃然大怒,厲聲說:「少說廢話,快快滾吧,如你三人不服,可在三危山等我,那時我們一併結清今天這段過節。」

黔道三惡,同聲應「好」,六隻凶眼,又狠狠地瞪了天麟一眼,轉身疾馳而去,幾個起落,已消失在前面林中。衛天麟見三人走後,轉身一看,頓時呆了。人呢?倒在數丈外的青衣女子,竟然不見了。衛天麟心中一陣焦急,飛身縱上一座大石,四外一望,仍沒有青衣女子的影子。

怪,就在這幾句話之間,就在這短短的數丈之內,青衣女子的行動,衛天麟竟會沒有發覺。一個意念在天麟心頭閃電掠過,她會不會讓野獸拖走了?衛天麟搖搖頭,心說:不可能,自己看不到,方才三人也會看到的,莫非她人已蘇醒,乘機跑了?

他飛身又縱上一株高樹,仍然毫無發現,乃展開輕功,一陣穿梭般地飛掠,四野依舊一片寧寂,沒有一絲衣袂帶風,和踉蹌奔跑的聲音。衛天麟知道再找也是無益,飄身飛落地上,認定方向,直向紫蓋峰馳去。半個時辰後,已登上紫蓋峰頂。

   ※   ※   ※   ※   ※

衛天麟一見巨大森林,心情立顯激動,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覺得無比親切。於是,身形驟然加快。這時,天色已近黃昏,林內更顯黑暗。幾個飄身,已至洞前。剛才他並未進入洞口,但是已經發現洞前青石上的小玉琴不見了,因為「魔扇書生」的遺言中並沒有交待玉琴的下落,他也心中迷惑。

驀地,衛天麟的眼睛一亮,右袖─拂,身形如電,越過一片如林怪石,穿過那道松林,直向南峰射去。他來至草坪一看,竟然嚇呆了。那圈整齊的竹籬和木屋,已變成了一堆殘灰。草坪上的幾具屍體,悉數不見了,那幾灘黑紫色的血跡,仍赫然留在地上。「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卻已不知去向。

夜幕初垂,燦星數點,月亮,還沒有升起來。衛天麟拖著一顆沈重的心,回到了巨木林中的洞裏,他在洞中頹喪地徘徊著,兩眼不時望著洞壁上的人像。他默默地向天宣誓,他要殺盡洞壁上的所有惡人,為「魔扇書生」報仇。

他想到腰間的白綾綢包,於是,立即由衣內解了下來。打開綢包,全洞頓時大亮。衛天麟心裏一驚,發現描金摺扇的九龍九鳳,栩栩如生,活躍扇骨上,扇墜上的那顆碧綠寶珠,這時竟然漲大如拳。拿起摺扇,細看寶珠,瑞光柔和,毫不刺眼。細看之下,上面蠅頭小字,已變得非常清晰,頂端四字,色呈金黃,「萬象一元」。

衛天麟頓時想起,「魔扇書生」遺言中曾說在這珠上刻著一套詭異神奇的扇法,看了這四個金字,可能就是叫做萬象一元扇法。他將寶珠湊至眼前,一陣旋轉,看了半晌,仍找不到第一招的起式。他只得先讀其中較大的四個銀字「經天長虹」。細讀心訣,一遍剛完,毫光漸漸刺目,寶珠逐漸縮小,片刻已經復原。

衛天麟覺得很奇怪,寶珠為何大而複小?大時,字跡清晰,小時,毫光刺目,字小如蠅,筆劃模糊。他將摺扇掛在洞壁上,兩眼一直望著那顆寶珠。但,一直到天明,寶珠依然如舊,再沒漲大跡像,只得盤膝打坐,渾然入睡。

一覺醒來,日已偏西,他再度走出洞外,細看洞前放琴的青石,平滑如鏡,光可鑒人。俯首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他做夢也沒想到他的臉,竟是滿面大疤,奇醜如鬼。難怪看到他的人,俱都驚叫色變。他仰面望天,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難道這是「魔扇書生」容貌被毀後的面容?他心說,是的,是這樣,我必須按著孫叔叔的心意去做。

衛天麟坐在石床上,兩眼望著摺扇,苦思良久,毫無頭緒,仍然不知如何著手去完成這樁心願。突然,洞中光亮,漸漸弱了下來。心中一動,飄身掠至摺扇之前,果然,那顆碧珠又有漲大的跡像。於是,伸手取下摺扇,細看字跡,清晰可讀。

衛天麟已有了昨日的經驗,立即旋轉寶珠,去找那招「經天長虹」。他慢慢地找,「珠空星幻」、「翠屏朝陽」、「慘絕魂嶽」、「經天長虹」找到了。衛天麟立即凝神去慮,摒除雜念,細讀「經天長虹」的心訣。一遍、兩遍、三遍,直到碧珠恢復了原狀,才閉目又默讀了一番。

衛天麟按照心訣,在洞中演習了幾次,俱都不能找到「經天長虹」的至佳境地。於是,掠身飛出洞外,真氣貫注扇身,頓時光華大盛,周圍十數丈內,照射如同白晝。倏然,一陣噗啦響聲,破空傳來。緊接著,無數黑影,挾著疾勁風聲,向著衛天麟閃電撲至。

衛天麟頓時大驚,騰空一躍,摺扇順勢一揮,一道寬約近丈的刺眼光華,劃空而起。頓時,血肉四射,羽毛紛飛,哀鳴之聲,不絕於耳,撲來黑影,悉數被擊落地上。呆了,衛天麟細看地下,竟是二三十隻彩羽小鳥。

衛天麟在心駭之間,本能地施展了那招「經天長虹」,他卻沒想到,威勢竟然如此淩厲。看看那些被摺扇光華驚醒撲來的小鳥,缺頭斷翅,血肉模糊,心中一陣歉然。衛天麟回至洞中,仍不斷背誦著那招「經天長虹」的心訣。

自此,衛天麟便孤獨地住在這個大洞裏,每天日以繼夜,苦練騰龍七絕劍法利萬象一元扇法。他也曾經回過家一趟,發現母親「飄風女俠」已經回來過,並給他留了封信,告知他自己在什麽地方。衛天麟目前正是練功的緊要時刻,他準備練成之後再去找母親。

半年過去了,衛天麟又長高了一頭,在外形上看來,沒人說他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大孩子。半年中,他學會了曠古淩今的萬象一元扇法,他也三悟出其中最具威勢的兩招扇法,是「萬象幻生」和「一元定中」。他覺得他該是下山的時候了。

衛天麟穿上那套乳黃公子衫,頭上束好那方粉藍儒巾,將寬大黑衫和人皮面具包在白綾綢包內,懸掛肩上,極像一個書生離家的小行囊,顯得異常輕便雅致。緊了一下腰間的騰龍薄劍,手持龍鳳寶扇,掠身飛出洞外。幾個飄身,已至林外。仰首看天,天色蔚藍。俯視峰下,雲霧彌漫。

驀地,掠空飄來一聲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小玉,小玉。」這聲音,似在空際,又似在耳邊,不知究竟由何處飄來,但聽來卻有一些熟悉。

衛天麟心頭一震,知道這是一種內功已達化境千里傳音的上乘功夫。正在這時,一點銀光,由峰下雲霧中,閃電升了上來。衛天麟轉首一看,正是那只會說人話的雪白鸚鵡。那只白鸚鵡,飛上峰頂,閃了一閃,直向西南方飛去,速度之快,捷逾電掣。

倏然,白鸚鵡一個急轉,掠空而下,直向巨林前的衛天麟電射而來。衛天麟看得一驚,閃身向一株插天大樹之後縱去。擡頭再望,白光一閃,白鸚鵡已落在不遠處一株矮樹上,偏頭蹺尾,閃著金瞳,正對他望個不停。白鸚鵡兀自展翅一陣跳躍,並高聲叫著:「衛天麟,衛天麟。」看來高興已極,顯得驚喜萬分。

驀地,空際又飄來那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小玉,你在喊誰?再不回來,當心我撥掉你的尾巴。」白鸚鵡一聲不響,振翅飛走了。

衛天麟頓時大悟,「小玉」就是白鸚鵡的名字。這一刹那,衛天麟對白鸚鵡倍覺可愛,一年半未見,它仍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在心理上也似乎親近了不少。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前面,衛天麟差點叫出聲來,原來是那天衛天麟偷看她練劍的那個白衣少女,衛天麟於是決定跟上去,看看她想幹什麽?

衛天麟屏息緊跟,處處謹慎。穿過一座松林,飛越一道河溪,白衣少女一直向左繞去。衛天麟不覺有些懷疑了,心說:不要是環峰練習輕功吧?果是如此,陪她繞峰一周,那才真叫冤枉呢。這時,前面濃鬱松竹間,隱約現出一片屋脊,並斷續飄出一陣悅耳的聲音。這悅耳的聲音,一入天麟的耳中,他驚得幾乎脫口呼出「神秘莊院」。

而前面白衣少女的飛行速度,竟然絲毫未減,直向松竹間射去。衛天麟疑惑地忖道:難道她是這座神秘莊院裏的人。心念間,再看白衣少女,已飛身越牆進入莊院。衛天麟雙袖連拂,身形如電,縱至莊前,騰身飛上高大紅牆。

就在衛天麟雙腳剛剛踏上牆頭之際,一聲震耳厲喝:「什麽人?」喝聲中,一道白光,挾著刺耳驚心的銳嘯,閃電射來。

衛天麟頓時大驚,閃身隱入暗影中,心中暗叫一聲:「厲害。」噹啷一聲,瓦屑橫飛,火花四射。那飛來的白色物體,已擊在前面一道屋脊上。定睛細看,前面屋脊的暗影中,正伏著那個白衣少女。這時,衛天麟才知道白衣少女,竟是前來夜探這座武林盡知的神秘莊院的。只是不知她為何獨身前來,窺探這座被武林人物視如龍潭虎穴,莫測高深的莊院?難道她自恃武功高絕,有把握勝過這座莊院的主人,和如雲的高手?

突然,全莊燭火驟熄,眼前立即一片黑暗。接著,前面小閣樓的暗影中,閃掠出一個人影,向著這邊電掣撲來。只見白衣少女皓腕一揚,立時發出一聲極為輕微的彈指聲音,就在那聲輕微彈指聲響的同時。一聲悶哼,前面撲來的人影,身形一個踉蹌,頓時不見了。撲通一聲,那飛撲而來的人影,竟由屋面跌落地下。

衛天麟心頭一震,他萬沒想到,白衣少女竟身懷失傳近百年的武林絕學──遙空彈指神功,身形本能地向暗影中又移了半步。這時,白衣少女輕轉螓首,竟向他綻唇微微一笑,牙齒潔白,齊如碎玉,一雙鳳目中,閃著柔和的光輝。

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做夢也沒想到,白衣少女早就知道他在身後。驀地,白衣少女倏伸玉手,疾掩櫻口,想是看了衛天麟的呆相,忍俊不住,幾乎笑出聲來。衛天麟一陣茫然,低頭看看自己,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因為,他身上穿的公子衫,竟然隱隱閃著暗光。尤其,衫上繡的各形摺扇,顯得格外透明晶亮。

衛天麟一陣暗暗叫苦,心說:真糟,穿著發光的衣服,在夜間行動,還要偷偷摸摸,閃閃躲躲,怎不叫人笑掉大牙?難怪白衣少女早就發現了自己。心念間,擡頭又向白衣少女看去。驀見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倏揚玉腕,向著自己身後遠處,屈指一彈,一絲疾勁指風,掠頂而過。

衛天麟心頭一震,本能地將頭一低。一聲悶哼,由身後傳來。回頭一看,只見身後不遠處的屋面上,人影一閃而逝。緊接著,撲通一聲。身後偷偷撲來的那人,又被白衣少女用遙空彈指的功夫,點了穴道,跌下房去。附近房屋之上,仍有不少人影,隱身在暗處,但這些人卻再沒人敢撲過來。

衛天麟趕緊收斂心神,暗暗警告自己,在這殺機重重,步步驚心,偶一疏神,即會喪命的處境中,尚神不守舍,心不集中,豈不是自找死路?他深信,由於自身的長衫隱隱泛光,所有隱身暗處的人,目光必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因此,他格外提高警覺,謹慎小心。

嗖的一聲,一支短箭,由前方暗影中,迎面飛來。衛天麟輕揮摺扇,幻起半輪光影,對準飛來的短箭,輕輕一敲。吱──的一聲,短箭登時震了回去,飛行速度,較之來時,尤其快一倍。喳。那支短箭,竟射入一座高樓的樓窗上,入木極深。一聲驚咦,掠空飄來,不知發自何處。

寂靜,無聲,全莊立呈一片死寂。那悅耳的樂聲,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天上烏雲很低,滾滾飛騰,遙遠的天際,閃著劃破天幕的電光,傳來隆隆沈悶的雷聲。這正是暴風雨的前奏,因此這座神秘莊院,愈顯得陰森、可怖。

這時,遠處黑暗中的人影,驟然不見了,到處響著噓噓如舞蛇的聲音。這聲音聽來,令人膽戰驚心,毛骨悚然。白衣少女和衛天麟,俱是初入江湖,閱歷淺鮮,雖覺這種噓噓如舞蛇的聲音,有些怪誕,但卻不知這正是莊中遇到勁敵的訊號。

這噓噓的聲音,是莊中有始以來,第一次發出的警號,正告訴全莊武功低,根基淺的人,速退本位,免送性命。衛天麟乘機向莊內看去,但見房屋櫛比,閣樓林立,俱是紅磚琉瓦,畫棟雕粱,端的美輪美奐,堂皇之極。莊中院落,大小三差,高樓小閣,位置不一,房屋形式,長短不齊。

衛天麟看得心中不停地叫怪,這莊院似乎含有某種陣勢。再往後看,則是他所熟悉的那座高樓,那裏面正住著黃衣女孩和小翠。兩個年頭不見了,她們一定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衛天麟神情微微有些激動,他幾次忍不住要向那座高樓撲去。

這時,那噓噓的聲音,仍在響著,衛天麟轉首看看白衣少女,心中驟然一驚,見她伏在屋面上的嬌軀不停地移動,並不時望著左右附近,神色顯得異常惶急。衛天麟不覺一陣茫然,但他卻知道,這定與那噓噓怪聲有關。於是他連忙察看自己伏身的的瓦面,俱是光滑發亮,一塵不染的琉璃綠瓦。

突然,白衣少女眼露驚急,連連向他招手。衛天麟絲毫未加考慮,伏在瓦面上的身形,原勢不動,竟然飄身平飛了過去。白衣少女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穿著發亮長衫的少年,竟真的飛了過來,芳心又嚇得噗噗跳個不停。

衛天麟稟性仁厚,心地憨直,飄至白衣少女跟前,原勢伏在她的身邊。自衣少女見衛天麟靠得如此之近,一陣男孩子特有的氣息,薰得她沈沈欲醉,粉面如火,皓腕也欲舉無力了。衛天麟轉首一看,身邊的白衣少女,粉面上不知何時已罩上一層薄紗。

薄紗掛在耳上,黛眉、鳳目、白如凝脂的前額盡露紗外,瓊鼻、櫻口,美如桃花的粉頰,俱都覆在紗內。但由於距離過近,白衣少女清麗絕塵的粉面輪廓,仍隱約可見,顯得更美,更富神秘感,較之半年前,尤覺惹人愛憐。

衛天麟玉人在側,近在咫尺,竟然看呆了。雖然,絲絲似蘭的處女幽香,撲進他英挺的鼻中,但他這時已兀自不覺了。白衣少女意亂神迷,芳心狂跳,細看身邊少年,竟是一個劍眉星目,薄唇挺鼻,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乳黃長衫,頭束粉藍儒巾,手拿描金摺扇,如非自己親眼看見,誰會相信他是一個身懷卓絕武功的人?細看眉宇間,英氣過人,憨直仁厚中,卻又帶著淩威。白衣少女見對方一雙朗眸,直望著自己的粉臉,頓覺眼簾沈重,一對鳳目,再也睜不開了。

憨直的衛天麟,見白衣少女神態有異,立時慌了,不禁急聲問:「姊姊,你怎麽了?」白衣少女聽得一震,她確沒想到這個看來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十剛剛十九歲的少女為「姊姊」。她雖然覺得好笑,但她的心裏,卻是甜甜的。當然,她不會知道,天麟實際的年齡比她還小了兩歲。

衛天麟見白衣少女不理,又親切地急問一聲,說:「姊姊,你叫我來有事嗎?」

白衣少女頓時想起那「噓噓」的聲音,立即睜開鳳目,有些緊張地問:「他們會不會放蛇出來咬我們?」

衛天麟不覺暗暗好笑,繼而一想,他真的笑了,因為,他想到了「十個女人,九個怕蛇」的諺語。白衣少女見衛天麟笑而不答,又問:「你不怕蛇?」

衛天麟微微一笑說道:「武林兒女,身懷絕技,豈畏蛇蠍。」白衣少女粉臉一紅,兩眼一直望著衛天麟,看來,對衛天麟的不怕蛇,似乎顯得欽佩至極。於是,櫻唇一陣啟動,似乎要說什麽,似又不好開口。

衛天麟一出口,自知說錯了,心中非常後悔。此刻見白衣少女粉面羞紅,兩眼一直望著自己,櫻唇微動,誤認白衣少女已在生氣。於是,輕輕向前靠近了一些,柔聲不安地問:「姊姊,你生氣了?」

白衣少女眨著一雙鳳目,輕搖螓首,笑著說:「沒有,我在想,你叫什麽名字?」

衛天麟一笑,說:「我叫衛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聲問:「你就是衛天麟?」衛天麟心頭一震,看來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於是,一雙朗朗星目一直盯在白衣少女的粉臉上。白衣少女冰雪聰明,看了衛天麟的愕然神色,不由掩口嬌笑,說:「你還是我們頑皮小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時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衛天麟頓時想起那只雪白可愛的鸚鵡,因而也想起白鸚鵡的主人──那個慈祥的老尼姑。於是,低聲問:「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師太是誰?」

「是我的師父。」

「我知道,我是問她老人家的法號。」

白衣少女一陣猶豫,說:「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衛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轉,又問:「你師父的名字不告訴我,你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極怕天麟不高興似的,立即輕點螓首,笑著說:「我叫林麗蓉。」衛天麟聽了微微一笑,立即親切地喊了聲「蓉姊姊」。

正在這時,一陣哈哈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閣樓間響起,聲震山野,入耳錚然,在低沈的夜空裏,曆久不散。天麟、麗蓉,循聲望去,兩條幽靈似的人影,由西北方一座側院中,衣袂輕拂,緩緩飄來。兩人心頭同時一震,蓉姑娘不禁脫口喊了聲麟弟弟,說:「麟弟弟,這兩人內功深厚,輕功卓絕,動手時千萬小心。」

衛天麟急聲問:「蓉姊姊,你認識他們?」

林麗蓉搖搖頭,說:「不認識,我是依據他們的笑聲和輕功,斷定他們是這莊院中的高手。」

衛天麟不解地問:「蓉姊姊,你看發笑的這人,會不會是這莊院中的主人?」

林麗蓉略一沈思,說:「恐怕是的。」

衛天麟一聽來人是莊主,也正是自己急欲一見的人,立即微哼一聲,說:「哼,我正要見他。」說著,挺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電射撲去。

林麗蓉見天麟未按陣勢前進,嚇得急聲高呼:「弟弟快回來。」衛天麟心頭一驚,頓時想起莊中院落樓舍的奇異形勢。於是,雙袖一抖,一提真氣,一式騰龍七絕劍中的「飛龍回天」身勢,硬將閃電疾撲的身形,騰空五丈。

就在這時,萬點銀星,疾如電射,勢如驟雨般,向著空中的衛天麟灑下。蓉姑娘尖叫一聲,手足顫動,由於芳心過度關注天麟的安危,竟然嚇呆了。前面飄來的兩道人影,也一斂狂笑,立頓身形,停在院中大廳的廳脊上。

身在空中的衛天麟,冷哼一聲,摺扇疾張,驟然一式「經天長虹」,一道耀眼光華,直向漫天灑下的銀星,閃電揮去。頓時,萬點銀星幻起無數銀絲,挾著尖銳刺耳的嘯聲,直向全莊屋面樓房上射去。一時之間,叮噹連聲,火星四射,銀丸跳躍,瓦片橫飛。

繼而,全莊瓦面,暴起一陣銀丸滾動的「格拉拉」的聲音,房下,叭叭之聲,不絕於耳,銀丸墜地之聲,此起彼落。大廳上的兩道人影,同時暴喝一聲,飛舞雙袖,疾揮飛射而來的銀丸。衛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摺扇,雙袖微拂,衣袂飄飄,已落在蓉姑娘的身邊。

林麗蓉被衛天麟這種美妙的身法,駭人的絕技驚呆了,這時一定神,想起方才漫天灑下的銀丸,心中猶有餘悸。於是,粉臉一沈,嗔聲說:「你怎的一聲不響,亂闖一氣,害人家為你擔心?」

蓉姑娘話未說完,粉臉一陣緋紅,立時停止不說了。想是發覺那句「害人家為你擔心」,說得太露形了。衛天麟對蓉姑娘的呵責,毫不在意,只是一雙星目,註定蓉姑娘的粉臉,傻笑不止。突然傳來一陣沈聲大笑,繼而朗聲說:「魔扇儒俠孫浪萍兄,老友西嶽雙星洪玄、貢元兩人在此恭候大駕,你我兄弟久違已近二十年,就請孫兄過來一敘吧。」

林麗蓉聽得芳心一陣狂跳,不禁脫口急問:「你是魔扇儒俠孫老前輩?」說話之間,鳳目閃閃,顯示內心有著無比的驚異。

衛天麟一陣憨笑,幽默地說:「我要是老前輩,還呼你姊姊嗎?」

蓉姑娘粉面一紅,羞澀地垂首笑了,心說:我真傻,師父明明說,當年與騰龍劍客交往莫逆的魔扇儒俠,兩人聲威同震武林,不知為何驟然息隱俠蹤,已近二十年未曆江湖,算來,年齡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說是衛天麟,自己還偏偏去問人家是不是孫浪萍。心念未畢,大廳脊上,又傳來了西嶽雙星的笑聲,說:「孫兄不必多疑,全莊機關盡皆撤去,孫兄與那位女俠,盡可放心過來。」接著,右手一揚,一道耀眼火花,直上半空。

頓時,全莊通明,光華大放,所有院落樓房,俱都相繼燃上燭光。蓉姑娘瓊鼻微哼─聲,倏然立起,轉首對天麟,說:「麟弟,跟著我走,他們在譏笑我倆不識陣勢。」說著,香肩微動,疾向橫裏飄去。

衛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訓,不敢逞強,於是緊隨在蓉姑娘身後。只見兩人一陣騰躍,橫飄前掠,幾個縱身,已達大廳廳側的一排高房之上。天麟舉目一看大廳脊上,一俗一道,並肩而立,四目精光閃射,正全神盯著蓉姑娘與自己。左立者,是一個老道,青袍長髯,白襪雲鞋,背插長劍,看來年齡至少五旬開外。右立者,是一老叟,禿發細眼,葛布短衣,背負雙手,傲然而立。

青袍老道一掃二人,朗聲說:「兩位小施主,夤夜入莊,定然有事,小施主雖不是魔扇儒俠,但身穿孫兄寶衫,手持龍鳳魔扇,必是孫兄傳人,就請進廳入座詳談來意吧。」說完,上身微晃,兩人飛身飄下大廳,離地尚有七尺,雙袖一旋,橫飛兩丈,直落大廳階上。

衛天麟知二人有意炫露輕功,於是,轉首看了蓉姑娘一眼,似乎在問:下去吧。林姑娘輕點螓首,面含嬌笑,神色泰然已極。天麟細看廳前,井院寬大,亮石鋪地,兩側廂房,階高九級。大廳之上,宮燈高懸,明如白晝,廳內陳設,金碧輝煌,令人看來,宛如皇宮王府。天麟迅速一瞥之後,立演淩雲輕功,緩緩飄落地上。蓉姑娘,輕拂翠袖,衣袂飄拂,緊跟而下。

   ※   ※   ※   ※   ※

西嶽雙星何等人物,兩人面色同時微變,不禁互望一眼,似乎在說:這娃兒輕功,實不在當年孫浪萍之下,回頭動手之時,務必要小心。衛天麟見西嶽雙星神態有異,眼色不正,不敢進廳,依然立在院中。青袍老道單掌胸前一立,說,「貧道洪玄與拜弟貢元,昔年與尊師魔扇儒俠曾有數面之識,小施主不必多疑,儘管入廳就是。」說著,側身讓路,作勢肅客。

倏然,一聲暴叱,掠空傳來:「哪里來的野丫頭,竟敢深夜跑來撒野。」喝聲未畢,一道黑影閃電射下。衛天麟本能地退後半步,舉目看去,竟是一個蓬頭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龍頭鐵杖的老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鳳目含威,輕輕瞟了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說:「姑娘前來撒野,與你何干,要你這醜婆婆來管?」衛天麟一聽,不禁笑了,這個突來的老婦,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醜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凶光閃閃,厲喝一聲說:「哪個敢說我瘋婆婆醜?」話聲未盡,掠身而前,一掄手中鐵杖,呼的一聲,一招「風掃落葉」,直擊蓉姑娘的纖腰。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連聲說:「我偏說你瘋婆婆醜,難看,像個鬼。」說著,身形一閃,輕輕讓過瘋婆婆的淩厲一擊。

瘋婆婆被罵得怒火高燒,加之一擊未中,只氣得哇哇怪叫,厲叱一聲,說:「賤婢找死。」厲喝聲中,揮舞手中鐵杖,挾著風雷之勢,宛如怪蟒出洞,惡狠狠地再向蓉姑娘撲來,聲勢淩厲,觸目驚心。

蓉姑娘一聲冷叱,怒聲說:「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說著,身形電閃,羅袖雙飛,一雙潔白玉掌,倏伸如電,覷准杖端,疾拍而下。啪的一聲,拐杖脫手而飛,直向大廳之內飛去,其勢之快,捷逾離弦之箭。瘋婆婆頓時一驚,嗥叫一聲,閃身暴退。就在瘋婆婆怪叫暴退之際,嗶啦一陣大響,廳內桌翻椅倒,斷木橫飛。啷的一聲,那根龍頭鐵拐杖,竟有一半射入廳壁中。

蓉姑娘望著驚得發愣的瘋婆婆,冷冷地說:「老乞婆,還不去找你的成名招牌,還立在這裏發什麽呆?」

瘋婆婆驚得一身冷汗,麻面鐵青,這時一定神,突又怪叫一聲,說:「賤婢,老娘與你拚了。」說著,疾伸雙臂,十指如鉤,直向蓉姑娘拚命撲來。

蓉姑娘見瘋婆婆不知進退,不由芳心大怒。於是,黛眉倏立,鳳目圓睜,身形不閃,已至瘋婆婆身後,一聲嬌叱:「去吧。」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旋轉勁力,直擊瘋婆婆的後胸。

一聲暴喝:「丫頭找死……」喝聲中,人影一閃,禿頭老叟貢元飛身撲來。蓉姑娘鳳目一瞟撲來的禿頭貢元,左掌推向瘋婆婆的掌勢依舊不變,右掌疾向飛撲而來的貢元閃電劈出。砰然一響,嗥叫悶哼,人影滾動,蹬蹬蹬連聲。

瘋婆婆一聲嗥叫,身形急轉,終於拿樁不穩,仰身跌倒,直向兩丈以外滾去。禿頭貢元悶哼一聲,身形踉蹌,一連後退數個大步。呆了,老道、老叟、瘋婆婆,俱都驚呆了。衛天麟手搖摺扇,氣定神閑,看看發呆發愣的西嶽雙星,又看看麻臉蒼白,運氣行功的瘋婆婆,似是一個前來觀戰的人,今夜偷探入莊的事,似乎與他無關。

蓉姑娘看了衛天麟的悠閒樣子,芳心微微生氣,不禁嗔聲說:「喂,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們該走啦。」說著,一雙鳳目望著衛天麟,等著他的回答。

禿頭貢元一聲暴喝,說:「賤丫頭,神君仙莊豈是你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的地方,你們可知未得允許,擅入莊院者死,除非你衷心歸服神君,加入本莊,否則,哼,休想活著走出莊院一步。」

蓉姑娘一聲冷笑,不屑地說:「莫說你攔阻不住姑娘,就是你們神君在此,姑娘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就在蓉姑娘的話聲剛落,禿頭貢元正待暴叫之際。

一聲震撼峰穀劃破夜空的狂笑,驟然由後院傳來。衛天麟心頭一震,蓉姑娘粉面色變。西嶽雙星和瘋婆婆俱都精神一振,發出一陣嘿嘿冷笑。禿頭貢元望著蓉姑娘,陰惻惻地說:「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濺當地。」衛天麟聽了不由有氣,正待怒聲叱問。

一陣風聲,大廳之上燭火微動,一道如煙的人影由大廳內疾射而出。天麟、麗蓉,同時一驚,心說:這人必是莊主。果然,老道、老叟、瘋婆婆,俱都恭身而立,面帶肅容。衛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個身高不足五尺,駝背獨目,顎下蓄有短須的糟老頭子。

蓉姑娘一臉不屑地看了駝背老頭一眼,又望了正在轉首望著她的衛天麟一眼,兩人竟忍不住笑了。的確,兩人確沒想到,這座震驚江湖的神秘莊院的主人,竟是一個毫不起眼的糟老頭子。駝背老頭獨目中冷電一閃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著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對階前肅立的三人,問:「今夜何人值巡?」

西嶽雙星兩人雙雙上前一步,同時躬身說:「啟稟掌院,是卑職地院督巡洪玄、貢元兩人。」

天麟一聽,頓時又是一驚,心說:原來這糟老頭子並不是莊主,只是數個院落之中的一個掌院,看來這座莊院之中,尚不知藏有多少武功驚人的高手。心念未畢,只見那駝背老頭,又對瘋婆婆毫不客氣地問:「瘋婆婆,今夜並非輪你值巡,為何擅自離開本位?」

這時的瘋婆婆也不瘋了,臉上狂態盡失,恭謹地說:「方才聽這丫頭言語狂妄,目中無人,竟敢來此撒野,辱駡神君,是以,忍氣不住,貿然與那丫頭動手。」

駝背老頭一聲冷笑,獨目冷電暴射,冷冷地問:「可曾將那丫頭擊斃?」

瘋婆婆麻臉一紅,立時躬身說:「老婆子一時急怒,違犯院規,特向掌院請責。」

駝背老頭獨眼一瞪,厲叱一聲,說:「退下去。」瘋婆婆立時喏喏連聲,退至一側。衛天麟與蓉姑娘俱都看得心頭一震,心說:想不到一個分院掌院,竟有如此權威,那被武林人物一直矚目的莊主,又該如何?

兩人心念未畢,駝背老頭冷冷地望了兩個人一眼,一手拈須,神色傲然地問:「你們兩人快將師門姓名及為何深夜入莊,一併報出來,老夫駝背猿或許念你兩人年幼無知,放你倆一條生路。」說著,老氣橫秋晃了晃腦袋,一隻獨眼,直在衛天麟手中的摺扇和蓉姑娘背後的劍柄上,閃來閃去。

衛天麟看看駝背猿那副倚老賣老的神氣,心裏就有點火往上沖,於是劍眉一立,星目電射,刷的一聲,摺扇倏然緊合。這時,蓉姑娘冷哼一聲,不屑地先說了:「別在姑娘面前耍威風,有本事儘管使出來,何必囉嗦套交情。」

駝背猿嘿嘿一笑,陰沈沈地說:「你倆不說師門屬誰,也瞞不過老夫一雙眼睛……」

蓉姑娘噗嗤笑了。於是,立即一繃粉臉,頑皮地問:「你有一雙眼晴?」

駝背猿勃然大怒,一聲厲喝,鬚髮俱張,雙臂一伸,格格作響,枯瘦的兩手,頓時大了一倍。正在這時,一聲哈哈大笑,由左側房面上響起。這聲大笑來得突然,所有在場之人,俱都不禁一愣。衛天麟立即循聲一看,差點笑出聲來。

不知何時,左側房面上,竟坐著兩個任何人看了,都要發笑的人。左邊一個,蹲腿而坐,蓬頭垢面,一身鶉衣,兩手抱著大酒葫蘆。右邊一個,盤膝而坐,光頭油臉,破舊僧衣,手中拿著一隻熟狗腿。這兩個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來俱有八十多歲,兩人喝酒吃肉,似乎是一對特地趕來看熱鬧的人。

衛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陣好笑,心說:這座莊院中真怪,怎的儘是一些奇形怪狀的人呢?再看院中幾人,俱都面色大變,即是蓉姑娘,也顯得有些緊張。衛天麟心中一動,暗說:莫非這就是莊主,叫什麽神君的人?心念間,又向房面上看了一眼。

左邊蓬頭老丐咚咚喝了兩大口酒,舉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過破衣和尚手中的狗腿,啃了一口,說:「老二,你看駝子活了這大把年紀,還硬要與小娃兒們動手打架,真不要臉。」

破衣和尚嘿嘿一陣傻笑,眯著一對小眼,一晃禿頭連聲說:「嘿嘿,真不要臉,真不要臉。」廳上的駝背猿,一聲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駡起來。

「蓬丐、禿僧,你們不要自認武功高絕,便仗著那幾手鬼畫符前來欺人,須知我們神君一向禮待你們,是為了保全你們武林二怪傑數十年的聲譽,並不是怕了你們。」衛天麟一聽,心頭驟然一驚,他確沒想到,房上坐著的兩人,竟是嫉惡如仇,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兩位武林怪傑。

只見蓬頭丐轉首對禿頭僧說:「老二,聽到沒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不是老哥哥瞧不起你吧,人家駝子也說你那是鬼畫符呢。」

駝背猿只氣得老臉鐵青,渾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響,想是恨透了這兩個武林出了名的「活寶貝」。於是,獨眼一瞪,凶光暴射,大喝一聲:「值巡何在,快將這丫頭拿下,看誰敢管。」喝聲未畢,青袍老道,飄身飛下廳階,鏘一聲,寒光閃閃,長劍已然在手。

蓉姑娘神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聲響,一片耀眼光華籠罩了整個庭院,周圍宮燈立被逼得黯然失色。蓉姑娘長劍一出,駝背猿立即沈聲警告說:「洪玄小心,這丫頭手中是柄寶刃,極像傳聞中的伏魔寶劍。」

房上的蓬頭丐又說話了:「老二,人人都說駝子獨具慧眼,看來所傳果然不虛。駝子這只獨眼還真識貨,寶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婦孺皆知的伏魔劍。」說著,將酒葫蘆交給禿頭僧,不禁又極輕蔑地哈哈一笑。

駝背猿看了,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隻獨眼,凶光閃爍,一直瞪著房上又喝酒又吃肉的兩位怪傑,不禁咬牙恨聲說:「臭要飯的,你除了一張貧嘴,還有什麽能耐?」

蓬頭丐聽了,毫不生氣,仍嘻嘻哈哈地說:「獨眼駝子,少廢話,你的老道不出三招准現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極狂傲,手中一柄長劍頗具功力火候。駝背猿也自信洪玄憑手中劍,定能將白衣少女擒下。這時,蓬頭丐嘻嘻哈哈一陣譏笑,頓把個手持寶劍緩緩逼進的老道洪玄,氣得面色發青,雙臂微抖。於是,一聲怒叱,起劍欺身,一招「秋風送雨」,手中寶劍,恰似一道白練,宛如劃空銀虹。繼而,右腕一抖,劍尖指向眉心,刺咽喉,削肩刺胸。

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電閃,勢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娘罩到。蓉姑娘一聲冷哼,力透劍身,順勢一揮,光芒暴漲。嬌軀一閃,已至洪玄身側,一聲嬌叱,劍勢倏變,頓時,寒氣砭骨,勁力萬鈞,劍光如雪片紛飛,直向洪玄肋背各大要穴點到。

洪玄心神一凜,立取守勢,抱元守一,企圖拖延時間,以待駝背猿出手,無奈對方劍勢淩厲,身法奇妙,頓覺頭暈眼花,虛實莫辨。蓉姑娘一聲嬌叱,身形疾轉,銀芒如雨,劍氣弭天,立將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老道洪玄,頓感手足無措,心神紊亂,硬著頭皮,掌劍齊揮,亂舞一陣。

倏然,劍光一旋,哧的一聲,白影閃處,蓉姑娘飛身飄落丈外。再看洪玄,手持長劍,滿面羞紅,呆立場中,兀自發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眾人細看,俱都心頭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緞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帶圍腰」齊腰削斷,兩片下擺,倏落腳前。

一陣哈哈大笑,發自武林二怪傑之口,蓬頭丐一斂大笑,說:「怪哉,怪哉,真怪哉,三招不到,劍削下擺。」說著,兩手抱著酒葫蘆,咕嚕嚕又喝了兩大口酒。

駝背猿一聲怪叫,發須俱張,兩臂又發出了格格響聲。於是,獨眼一瞪,綠光閃閃,圈著兩臂,緩步向著階下走來,面目猙獰,怕人已極。突然,蓬頭丐的雙唇一張,噗的一聲,天上驟然灑下一陣疾雨,銀絲閃處,落地有聲,火花四射,石屑橫飛,頓時之間,滿庭俱是濃醇的酒香。

再看駝背猿,面色驟變,倏退五步。因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頭丐噴出的酒雨,已擊了數以千記的小孔,深約一寸,整齊如錐,蓬頭丐功力之厚,由此可見。駝背猿氣得一陣哇哇亂叫,暴喝一聲,說:「臭要飯的,你要怎麽?」

蓬頭丐大腦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陣冷笑,說:「你要以大欺小,違背常規,我老花子可就坐不住了。」

駝背猿面現猙獰,眼布紅絲,厲聲說:「什麽叫以大欺小,我可不管這一套。」

蓬頭丐縱聲一笑,說:「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試試。」說著,抱起酒葫蘆,「咚」又是一大口酒。

駝背猿獨眼望了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只氣得渾身劇抖,怪叫一聲,說:「臭要飯的,這丫頭是你的什麽人,要你來袒護她?」

極少講話的禿頭僧說話了:「駝子,你妄自活了這一把年紀,你不認識這位姑娘,難道你還不知道伏魔劍的主人嗎?」駝背猿聽了,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臉上獰惡神色頓時全消。

衛天麟一直手搖摺扇,冷眼旁觀,幾乎忘了自己是處身強敵環伺之中。尤其,對房上一僧一丐,與這駝背老頭,是友是敵,一直沒搞清楚。是敵,雙方卻盡說不打。是友,雙方又怒眼相對,聲色俱厲,劍撥弩張。正在這時──「當」地一聲巨鍾大響,聲震屋瓦,地顫燈搖,鐘聲嗡嗡,曆久不絕。

武林二怪傑面色一沈,立收嬉笑之態,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肉。駝背老人飛身縱上廳階,閃至一側,恭謹而立。老道洪玄、禿頭貢元和麻臉婆婆,俱都面色肅穆,垂手躬身。蓉姑娘輕翻玉腕,光華驟失,伏魔寶劍卡的一聲,收入鞘內。只有衛天麟,手搖摺扇,氣定神閑,星目注視著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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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0 03: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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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九孔珊珠

一陣輕步履聲,大廳屏風之後,左右魚貫走出數人。為首一人,黑袍腿髯,濃眉環眼,背插鋼鞭,這人正是出名的獨腳大盜塞上玄壇鄔天保。第二人,綠袍黃面,塌鼻高顴,身系長劍,這人即是稱霸長江下游的奇門一劍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劍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鬍鬚,飄散胸前,手捏一柄鐵拐,看來威武至極,此人正是震驚全蜀的鐵拐震北川。第四人,是一中年道姑,柳葉眉,桃花眼,一身淡黃道裝,輕持拂塵,狐媚撩人,正是武林尤物三妙仙姑紀翠蓮。

四人身後,陸續走出十數人,有僧有道,俱是身著勁裝,手持兵器,面罩殺氣的武林人物。先前四人,分立大廳兩側。後隨幾人,俱站大廳階前。頓時,人人面帶肅容,轉身侍立,全場寂靜無聲,落葉可聞。又是一聲震撼夜空的巨鍾大響。緊接著,大廳正中的屏風,驟然大開。

衛天麟看了這番威風氣像,不禁呆了,手中的摺扇也不搖了。他舉目向裏看去,屏風之後,是一道長廊,直通後莊。廊上,懸滿了精緻宮燈,照耀如同白晝。地上,鋪滿了地氈,直達後院二廳。驀地,四個如花侍女,手持宮燈,丫髻分挽,衣裙飄飄,步履跚跚而來。

一個意念,閃電掠過天麟的心頭──莊主來了。他想,根據這些人的年齡,莊主必是一個武功高絕,年已近百的白鬍子老頭。心念未畢,一片彩衣之中,擁著一人,跟在四個持燈侍女之後,向著大廳走來。定晴細看,心頭又是一震,中間一人,竟是一個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面如滿月,長眉入鬢,一雙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頭束淺黃儒巾,豐神如玉,儒雅至極。身後,緊跟兩個年約二十八九的婦人。一著淡紫衣裙,雍容清麗。一著豔紅勁裝,並罩同色大披風,面目姣好,媚眼橫生。

再向後看,衛天麟頓時嚇了一跳,身不由主向著身後階前一排花樹中隱去。因為,兩個婦人之後,正是他一直懷念的黃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個侍女。的確,黃衣女孩變了,兩年不見,竟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尤其,那雙晶瑩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這時,中年書生已端坐廳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兩個婦人,分坐兩則,黃衣少女立在身著淡紫婦人的椅後。衛天麟想:這位雍容清麗的婦人,一定是黃衣少女的母親。中年書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雙目電射,一掃全場之後,面上頓時罩上一層煞氣。衛天麟心中─動,在這一瞬間,覺得這中年書生似在什麽地方見過,顯得有些熟悉。衛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中年書生。

一陣涼風吹來,帶來絲絲涼意。衛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烏雲更低了。他無心注意這些,他的視線依舊在廳上中年書生的英挺面孔上,閃來閃去。由於距離稍遠,風吹燈動,他不能極快地斷定這中年書生是誰。於是,他竭力在他腦海的記憶裏去翻找,突然,衛天麟的全身一戰,身形疾向花樹下麵隱去。他想起來了,他是洞壁上所繪的惡人。

中年書生掃視全場之後,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左側房面上正在兀自喝酒吃肉的蓬頭丐、禿頭僧一眼,然後,對駝背猿沈聲說:「孟掌院,武林二傑久未蒞莊,今夜前來,為何未請兩位入廳就坐?」

駝背猿強忍胸中怒氣,躬身說:「啟稟神君,二傑來時,卑職曾請兩位入廳,但……」

中年書生未待駝背猿說完,一擺手,說:「武林二傑一生遊戲人間,一向不拘小節,只要你請過兩位,他們自不會怪你。」說著一頓,又望了院中面罩薄紗的蓉姑娘一眼,又問:「這位姑娘,你可曾問出她的來歷,和夜半入莊何事?」

駝背猿知道莊主的話意,是指為何還沒將白少女擒住。於是,心裏一動,躬身說:「卑職出來,見地院督巡──西嶽雙星正與這位姑娘交手,卑職見這位姑娘手持伏魔寶劍,想是師太傳人,因此……」中年書生一聽「師太傳人」四字,微一揮手,雙目冷電一閃而逝。

駝背猿一見,倏然住口,微一躬身,緩步走至三妙仙姑身邊,垂手而立。中年書生面色一霽,對著院中的蓉姑娘,微一頷首,笑著說:「高某東海神君,遷入中原,隱居於此已近二十年。久聞師太武功蓋世,超凡入聖,嚮往已久,奈高某無緣得睹師太法顏。」

說著一頓,又望了蓉姑娘背後晶瑩發亮的劍柄一眼,又說:「姑娘夤夜入莊,必有要事見告,現在即刻後廳設筵,為姑娘接風,並請武林二傑兩位老英雄作陪。」說著,轉身對背後黃衣少女,說:「娟兒,代為父請姑娘入廳。」黃衣少女粉頰微紅,輕聲應是,緩步向廳外走來。

蓉姑娘心中一陣猶豫,她不知是否應該進去,硬走,已不可能,進去,又怕東海神君不懷好意。輕輕遊目向左看去,芳心不禁嚇了一跳,衛天麟呢?在場之人由於莊主的突然來廳,也俱都忽略了這個一直立在一側的少年人。

突然,左廂房上發出一陣哈哈大笑,接著,二傑飄身而下。蓬頭丐一斂笑聲,大酒葫蘆向背後一掛,急上一步說:「姑娘,進去吧,我們兩個老不死的,今天要沾你的光,大吃神君一頓豐食美酒,也好喂喂肚裏的饞蟲。」說著,又是哈哈一笑,怪眼不斷暗示姑娘放心,大膽進去,一切有我。

這時,黃衣少女已姍姍來至蓉姑娘身前,襝衽一禮,親切地說:「姊姊,小妹高蘭娟,謹代家父,請姊姊進廳入座。」

蓉姑娘立即還禮,面含微笑,說:「謝謝妹妹,麗蓉理應入廳為神君請安。」

禿頭僧將未吃完的狗腿往懷裏一放,嘿嘿一陣傻笑,說:「今天我狗肉和尚的口福果真不淺,昨夜吾佛如來便通知我了。」說著,跟在蓉姑娘和黃衣少女高蘭娟身後,大搖大擺,直向大廳上走去。

東海神君見武林二傑一同走進廳來,不得不由椅上立起,含笑抱拳迎客。蓉姑娘走上大廳,立即取下面罩薄紗,全廳數十隻眼睛,頓時一亮。尤其東海神君的一雙俊眼,死盯在蓉姑娘的粉臉上,似乎看呆了。即是東海神君兩位嬌豔如花的愛妻,和三妙仙姑,也不禁為蓉姑娘的天生麗姿愣住了。

就在這時,一道劃破夜空電光,一閃而逝。緊接著,一聲震山撼嶽,入耳欲聾的霹靂,驟然響起。頓時之間,地動山搖,狂風倏起,廳上宮燈,半數立被吹熄,隆隆雷聲,響徹夜空,連續不絕。大雨,驟然而臨,勢如渲瀑,傾盆而下。

就在暴雷隆隆不絕之際,狂風大雨傾盆渲下的同時,倏然,一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怪嘯,夾在嗶嗶雨響,隆隆雷聲中,破空傳來。這聲如鬼哭,似狼嗥的淒厲嘯聲,一入廳上眾人的耳鼓,俱都面色一變。即是武功高絕的蓬頭丐、禿頭僧和東海神君,也不禁神態愕然。

這時,廳上眾人,俱都面色凝重,屏息靜聽暴風雨中傳來的怪嘯。怪嘯,對這座莊院裏的人並不陌生,但以前是隱約可聞,如在雲端,如今,卻是嘯聲震耳,似在眼前。嘯聲,愈來愈近了,似乎是向莊內飛來。廳上眾人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每人心中,俱有一種不吉祥的預感,廳內空氣,也顯得異常沈悶、不安。尤其蓉姑娘,更為衛天麟的去向,擔心不止,這大的雨,他到哪里去了呢?

驀地,一陣噗噗沙沙的怪異聲音,由遠處風雨中響起。這怪異的聲音,愈來愈聽得真切了。蓬頭丐瞪著一雙怪眼,側耳凝神,似在細聽這種沙沙聲音。突然,他大聲說:「來了,這是衣袂衝破風雨的聲音。」

禿頭僧也側首細聽,連點禿頭,說:「唔。這身法好快。」就在這時,怪嘯修然停止了。

一道寬大黑影,突破狂風暴雨,挾著噗噗沙沙的聲音,電掣飛來。寬大黑影在一片櫛比的屋面上,如林的高樓間,幾個閃電飄身,已到大廳對面的屋脊上。夜空中,驟然一個長長的閃電,大廳上頓時一陣騷動,傳出一片驚啊尖呼聲,想是看到了寬大黑影的奇醜面孔。接著,一個暴雷,把一切聲音掩沒了。

寬大黑影,看了廳上眾人的凝重面孔和震駭神色,不禁仰天發出一陣狂笑。笑聲沙啞悲壯,震懾人心,充滿了憤怒。笑聲未畢,寬大黑影一展雙臂,飄身落在雨水盈尺的庭院中。就在寬大黑影落地的同時,廳上又響起幾聲驚呼。

傲然立在雨中的疤面人,倏斂狂笑,一指雙眉飛挑,目光電射,面罩殺機的中年書生,厲聲問:「狠毒如蛇蠍的神君,你還認得我嗎?十六年前的老帳,你我今夜也該算算了。」說著,緊閉雙唇,兩眼射出兩道怨毒的冷電,竟緩緩向著廳上走去。又是一個長長閃電,疤面人的醜臉看得更真切,顯得更怕人了,廳上又掀起一陣不安的騷動。

東海神君雙目如電,一聲暴喝:「站住……」這聲暴喝,聲震廳瓦,宮燈搖動,實不亞於方才天空中的那聲霹靂。這時,廳上所有高手,俱都功貫雙掌,蓄勢以待。兩位中年婦人,也俱由椅上站了起來。疤面人嘿嘿一聲冷笑,繼續向前走去。

東海神君,似乎也看出疤面人眉目間有些熟悉,於是,縱聲一笑,厲聲說:「想我東海神君,數十年來,殺人無數,哪個還記得與你之間的一筆爛帳,看你這幅醜臉,必是本神君的掌下游魂,把萬兒報上來,讓廳上的群豪聽聽。」

疤面人前進中,又發出一聲哈哈狂笑,說:「東海神君,我這張醜臉,十六年前,並不比你難看,你不要裝癡作呆,我是誰,你心裏明白,現在我的萬兒,就在我的臉上……」

又是一聲暴雷,疤面人以下的話,被雷聲掩沒了。這時,疤面人距大廳階前,已不足三丈了。廳上氣氛,愈顯緊張。東海神君電目一掃全廳,厲聲道:「值巡何在,還不與我將這醜鬼拿下。」

疤面人一聲冷笑,說:「你死在眼前,還擺什麽威風。」威風兩字剛剛出口,廳上同時暴起兩聲厲喝。接著,由廳上飛身撲下兩人。

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號稱西嶽雙星的老道洪玄、和禿頭貢元。心說:這兩個傢夥也不是好人,就先拿他兩人開刀吧。嗶啦兩聲水響,西嶽雙星已身落廳前,立即揉身上步,疾揮四掌,幻起漫天掌影,直向疤面人罩至。

疤面人哈哈一笑,怒聲說:「怕死的東海神君,你要龜縮不前,可不要怨我心狠了。」說著,急上兩步,暴喝一聲,雙臂一圈,兩掌同時推出。立有兩道疾勁掌力,分擊撲來的洪玄和貢元。砰然一響,悶哼兩聲,雨水四濺中,兩道橫飛的人影,直向廳前飛去。數聲暴叱,人影閃動,廳上一連縱下幾人,飛身將洪玄、貢元接住。眾人定晴一看,洪玄、貢元,四目緊閉,渾身微抖,呼吸已經停止了。

一聲嗥叫,一道矮小身影,電射撲來。疤面人見是駝背猿,不禁心頭火起,一指東海神君,厲聲說:「東海神君,怕死惜命,你算什麽英雄,讓我再殺了這駝子給你看。」駝背猿一聲狂笑,鬚髮俱張,兩臂緩緩伸出,弄得格格直響。

疤面人冷哼一聲,又對著駝背猿不屑地說:「你就會這一套,還有什麽驚人的功夫,不妨換一套新鮮的。」

突然,廳上的蓬頭丐一晃大腦袋,老氣橫秋地說:「哼,我看你這醜八怪也真有點不知死活。」疤面人心頭一動,知道蓬頭丐話中有意,於是立刻提高了警覺。

駝背猿見蓬頭丐暗示對方小心,不由更是怒不可遏,厲喝一聲:「醜鬼納命來……」喝聲中,兩臂俱舉,十指箕張如鉤,雙掌未至,十道淩厲指風,已將疤面人罩住。

疤面人大吃一驚,不禁殺機倏起。於是,身形一閃,已至駝背猿身後,一聲大喝:「去吧……」喝聲中,蓄滿功力的右掌,已閃電劈出。

就在這時,忽聽禿頭僧喟然一歎,說:「阿弭陀佛,駝子完了。」禿頭僧的呼聲未落,隨之響起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駝背猿的矮小身軀,宛如斷線風箏,直向對面九級高階上撞去。數聲暴喝,人影閃動,兩道疾速的人影,向著駝背猿橫飛的身形,閃電撲去。但已經遲了,只聽叭的一聲,腦漿四射,頭蓋橫飛,駝背猿血肉模糊,滾落水中。頓時之間,院中盈尺的雨水,立被鮮血染紅了一片。

這時,搶救駝背猿的兩人,頓時愣住,廳上眾人俱都看得心頭一凜。尤其秀麗的蓉姑娘,只看得櫻唇緊閉,柳眉輕蹙。沒有人能想到,疤面人出手兩招,竟然連斃三人,也沒有人能知道,疤面人與東海神君之間,究竟有什麽解不開的深仇。

雨停了,暴雷,仍一個接一個。疤面人,又是一陣哈哈狂笑,向著大廳,厲聲說:「東海神君,還不快快下來,難道真的要我上廳去殺你嗎?」

東海神君面色蒼白,渾身直抖,兩手緊緊握著大椅扶手,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兩眼不時望著稟性耿直,嫉惡如仇的兩個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不知這個一向心狠手辣的東海神君,是自恃身份不願出手,抑或是對在場的武林二傑和蓉姑娘有些顧忌。

這時,東海神君一聲冷笑,劍眉豎立,倏然由椅上站了起來。黃衣少女高蘭娟,面色一變,閃身而出,急聲說:「爹,娟兒願去殺了這個疤面人。」說著,柳眉一豎,面罩寒霜,玉腕一翻,鏘一聲清越龍吟,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

庭院中的疤面人看得心頭一震,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他的眼神一陣閃爍,顯得內心焦急萬分。但他曾向蒼天發過誓,他必須履行他的諾言。於是,心裏一橫,嘿嘿一陣冷笑,大聲說:「在下與東海神君有殘體之仇,希望別人不要涉足其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如有不怕死的人,硬要出來送死,可不要怨在下心狠手辣,妄殺無辜了。」疤面人的話聲未落,人影數閃,怒叱連聲。

「好狂徒,老夫鐵拐震北川倒要試試你有如何驚人的本領?」

「醜鬼,我塞上玄壇鄔天保,今夜不殺你,誓不為人。」

「讓我奇門一劍領教你這妖物幾招絕學。」

怒叱聲中,一連縱下三人。疤面人閃目一看,心頭不禁一震,身穿葛布老叟,手持鐵拐,黑袍腿髯老者,緊握鋼鞭,黃面高顴老人,緊扣長劍,三人齊由廳上,同時撲來。這確是他沒料到的事。他自信一個對一個,綽綽有餘,一人打兩人,尚不要緊。三人一齊上,實沒有戰勝的把握。尤其,這三人俱是莊中的頂尖高手,一個疏神,定要命喪廳前。

心念問,驀聞一聲大喝:「站住……」這聲大喝,有如空中暴雷,只震得全廳顫動,宮燈直搖。撲向疤面人的三個老人,俱被這突來的大喝驚呆了。疤面人循聲望去,竟是武林怪傑蓬頭丐。

蓬頭丐怪眼一翻,油臉一繃,沈聲說:「你們輪流出手,已經違反常規,如今又要群毆,嘿嘿……」

東海神君頓時大怒,未待蓬頭丐說完,厲聲問:「群毆你又怎樣?」

蓬頭丐嘿嘿一笑,說:「那我就要活動活動我這把老骨頭。」

禿頭僧一晃禿頭,也接著說:「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東海神君仰首一陣狂笑,笑聲懾人,入耳驚心。禿頭僧對陰險詭詐、手毒心狠的東海神君,早就有意除去,只是苦無機會。尤其,自東海神君建立這座神秘莊院之後,不知毀掉了武林中多少俠義之士,因此,更增加了他除去這個儀錶非凡,心如蛇蠍的惡魔之心。但東海神君又何嘗不是早就蓄意想殺了這一對嫉惡如仇的眼中釘?

這時,禿頭僧看了東海神君的狂妄神態,頓時動了殺心。於是,小眼一瞪,怒聲問:「笑什麽,你可是有些不服?」

東海神君倏斂狂笑,雙目電射,也怒聲說,「我高某人自信對你們不薄,每次來莊,必備豐食美酒,我如此禮待,須知並不是我高某人怕了你們……」怕字剛落,禿頭僧右掌倏然劈出。

禿頭僧數十年前,即已震驚武林,如今功力之猛,可想而知。但見一道絕倫無比的剛猛勁力,直擊東海神君的前胸。蓬頭丐大喝一聲,出手如電,要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待東海神君驚覺,已被一股萬鈞力道擊中。

一聲慘叫,人影橫飛。哇的一聲,身在空中的東海神君,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數聲嬌叱,一陣尖呼。兩個婦人和三妙仙姑,閃電疾追東海神君被震飛的身影。八個侍女,只嚇得膽裂魂飛,紛紛暴退。一聲厲叱,銀虹暴漲,蘭娟姑娘,振腕吐劍,直向發愣的禿頭僧刺去。

禿頭僧一掌擊出之後,確沒想到東海神君竟然沒有出手,以東海神君的武功,當不至遲鈍到如此程度。是以,望著震飛的東海神君,不禁有些發愣,心說:這次我真算不了什麽英雄。心念間,驟覺肋間襲來一陣冷風,心頭一凜,一定神,劍尖已距右肋不足三寸。

蓬頭丐大喝一聲:「丫頭找死……」喝聲中,大破袖子一揮,一股柔和潛力,硬將娟姑娘的前撲身形逼了回去。

立在一側的蓉姑娘,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這時,一定神,伸手將逼回來的娟姑娘攔住,立即關切地急聲說:「妹妹,快運功調息。」

娟姑娘見父親被震吐血,一時急怒攻心,因此未假思索,振劍刺向禿頭僧,看看得手,驀聞一聲暴喝,身軀不由自主地退了回來。這時,一收慌亂的心神,趕緊運氣,真氣暢通無阻。於是,一搖螓首,急說:「謝謝姊姊,我沒受傷。」說著,一聲嬌叱,一抖長劍,幻起漫天劍影,挾著絲絲劍風,再向禿頭僧撲去。

就在這時,數聲暴喝,人影閃動,院中驚呆的鐵拐震北川三人,各舞手中兵刃,直向大廳上撲來。蓬頭丐一聲狂笑,說:「我老花子今天又要大開殺戒了。」說著,身形微動,已至廳外,疾舞雙袖,揮起一團勁風,直向鐵拐震北川三人迎去。

塞上玄壇鄔天保,一招「霸王趕山」,手中鋼鞭挾著萬鈞之勢,直向蓬頭丐當頭砸下。鐵拐震北川用一式「橫掃千軍」,帶起一陣涼風,直擊蓬頭丐的後腰。奇門一劍,振腕吐劍,幻起一道銀鏈,直刺蓬頭丐的左肋。這三人俱是目下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出手之狠,聲勢之厲,可想而知。

蓬頭丐雖為老一輩人物,功力高絕,但面對三個有名高手,也不敢存有絲毫輕敵之心。於是,暴喝一聲,蓬發豎立,一雙怪眼中,寒電閃閃,破袖飛舞中,勁風襲面。蓬頭丐身形如電,在三人中,一陣遊走,指點掌劈,橫發直擊,竟將三個黑道高手,逼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

禿頭僧一人力敵四女,三妙仙姑拂塵飛舞,挾著哧哧勁風,直點禿頭僧的要穴。紅裝豔婦玉掌翻飛,恨不得一掌將這狗肉和尚擊斃。蘭娟姑娘和小翠,各展手中長劍,點刺削劈,招招狠辣,式式緊逼。禿頭僧破衣飄拂,疾走閃掠,不顧其餘三人,盡找三妙仙姑下手。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功力雖然不高,可是毀在她手下的武林豪傑不知凡幾,為她媚態所迷的人,也大有人在,東海神君即是其中之一。禿頭僧對付這個女人,可說遊刃有餘,只是出家人不好向婦女下手,因此,雖有幾次可將三妙仙姑擊斃,但其餘三人,卻俱能及時搶救。是以,只急得這位武林怪傑,怪叫連聲,直抓禿頭。

站在一側的蓉姑娘,已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幫肪誰才好,忘了師父令她前來探莊的目的。轉首看看紫裝婦人,她一人孤獨地立在東海神君的屍前,沒有流淚,也沒有哭泣,只是茫然望著東海神君的屍體,不知她在想什麽?也許是回憶她過去的一段辛酸史吧?幾個待女粉面蒼白,渾身直抖,俱都瞪著一雙大眼,偎在大廳的一角,似乎嚇得已經魂不附體。

大廳的階上,雖然立著不少高手,蓄勢以待,但俱是些貪生怕死之徒,加之神君已死,誰還再出來賣命?驀地,一聲慘叫,由院中響起。蓉姑娘疾轉螓首,循聲望去,只見一柄長劍,幻起一道白光,一直飛上半空。一道人影,也隨之直向兩丈以外飛去。當的一聲,長劍落在房上。叭的一響,奇門一劍的身軀,已重重地跌在地上。這次,竟無人出來搶救。

蓬頭丐一掌擊飛了奇門一劍,大破袖子一揮,又向塞上玄壇卷去。又是一聲慘叫,鄔天保如半截黑塔似的身體,立向大廳階臺上撞去。一陣驚叫暴喝,廳階上的人眾,紛紛暴退。砰然一聲,塞上玄壇的身體,著著實實地撞在廳階上,一代獨腳大盜,就此嗚呼死了。

鐵拐震北川只嚇得魂飛魄散,哪里還敢出手,一抖手中鐵拐,直向蓬頭丐身上擲去。繼而,一個騰身,就要上房。蓬頭丐伸手抄住飛來的鐵拐,一聲厲笑,疾掄鐵拐,向著鐵拐震北川連肩帶背,閃電砸下。一聲淒厲慘叫,刺耳驚心,毛骨悚然。砰的一聲,鐵拐震北川被自己仗以成名的兵器,擊了個正著。頓時──腦漿四射,鮮血橫飛。

廳上的蓉姑娘,只看得玉手撫面,不忍卒睹。驀地,蓉姑娘的嬌軀一顫,撫在臉上的兩隻玉手,倏然分開了。閃著一雙鳳目,不斷地穿院中尋視著。疤面人呢?怪,衛天麟和疤面人,為什麽俱是一聲不響地不見了?蓉姑娘一直問著自己,她實在弄不清這是怎麽回事,她始終認為這院中定有有什麽機關、暗樁。她茫然地想著,視線本能地又望向院中,一看之下,心頭不禁又是一震。

只見蓬頭丐鬚髮俱張,怪眼射電,臉上充滿了殺機,手中持著那柄血淋淋的鐵拐,正向著廳階上走來。廳階上所有立著的高手,俱都嚇得面色蒼白,渾身發抖,冷汗直流。蓬頭丐一聲厲喝:「猴崽子們,還不快滾,在這裏等死嗎?」

頓時,衣袂聲響,人影閃動,眨眼之間,階上眾人,已走得無影無蹤。蓬頭丐將手中的鐵拐隨意向地上一丟,錚然有聲,火星四射。於是,身形微動,縱身飛進大廳。大廳上,禿頭僧仍與四女打得難解難分,只見他閃身遊走,極像教徒弟練功夫。

四女之中,以蘭娟姑娘最凶最狠,面罩寒霜,緊咬嘴唇,一柄長劍,舞得如狂風暴雨,但總刺不到禿頭僧身上。蓬頭丐看了,怪眼一翻,極不高興地說:「老二,你真有閒心和她們磨時間,三更都過了,還不快走?」就在蓬頭丐話聲剛落之際,一聲幽怨悲戚的歎息,在眾人的耳邊響起。

蓉姑娘循聲望去,只見紫裝婦人,柳眉緊鎖,神色哀傷,一雙美目中,充滿了晶瑩淚水。紫裝婦人又輕輕一歎,望著打鬥正烈的娟姑娘,黯然戚聲說:「娟兒,回來。」娟姑娘驟聽媽媽呼喚,心頭不禁一震,一緊手中長劍,閃身沖出圈外。

定睛一看,哭喊一聲,飛身撲進紫裝婦人的懷裏。紫裝婦人伸臂摟住娟姑娘,淚,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滾下來。娟姑娘伏在媽媽的懷裏,哭聲說:「爹爹被禿和尚殺了,媽不去為爹爹報仇,也不讓娟兒去。」

紫裝婦人輕輕一歎,說:「娟兒,你還小,有許多事是你不能理解的。」娟姑娘立即擡起頭來,茫然望著紫裝婦人,她弄不清媽媽話中的含意。

站在廳門口的蓬頭丐,忽然傷感地說:「珊珠女俠,事已至此,你也不必為你以往的悲慘遭遇而痛心,我奉勸你帶著小娟,找一清幽之地,靜度你以後的安適生活吧。」說著,又轉首對仍被三女纏著的禿頭僧,不耐煩地大聲說:「老二,走啦。」

蓬頭丐話聲未話,如煙的身形,已飛越兩排高房,直向莊外飛去。禿頭僧─聲暴喝,雙袖疾舞,勁風過處,廳上已沒有了禿頭僧的影子。接著,空際傳來禿頭僧的爽朗聲音:「娟丫頭,不要恨我禿和尚,也不要為死去的東海惡魔傷心,他並不是你的父親,好好孝順你苦命的媽媽吧。」

娟姑娘一直茫然偎在珊珠女俠的懷裏,如今聽了禿頭僧的話,更糊塗了。她很想問問正在流淚的媽媽,但她忍住了。這時的蓉姑娘,癡呆地立著,兩眼望著滿面淚痕的珊珠女俠,心中仍有些震駭不止。她一直認為雍容的紫裝婦人,是一個略具武功的人,誰知,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珊珠女俠」聞紫芝。

   ※   ※   ※   ※   ※

珊珠女俠,武功極高,一手九孔赤珊珠暗器,獨步武林,一套飛鳳劍法尤為驚人。方才四女圍攻禿頭僧,如果女俠伸手加入,也許禿頭僧會弄個手忙腳亂,窮於應付。蓉姑娘又看了滿面憂戚神色的女俠一眼,頓時想起前輩幾位女俠中,很有幾人,為情所困,遭遇著悲慘的命運。

因此,她經常在心裏警告自己,要謹慎,冷靜地去選擇自己的終身夫婿。以前,在她心扉裏是空白的,但自今夜起,在她心靈的深處,已印上一個英挺俊秀的衛天麟。心念間,她竟不自覺地呐呐輕呼著:「衛天麟,衛天麟。」

正在沈思中的娟姑娘,突被這個她一直念念不忘的熟悉名字驚醒了。即使是小翠,也不禁聽得心頭一震。娟姑娘立即離開女俠,轉身急問:「蓉姊姊,你在喊誰?」說著,兩跟一直望著蓉姑娘的粉臉。

蓉姑娘被問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紅。在這時,廳外亮影一閃,飛身飄進一人。蓉姑娘定睛一看,心頭狂喜,來人正是她心裏想著的衛天麟。衛天麟手持摺扇,神采奕奕,一雙星目,朗朗有神,一掃全廳之後,兩跟一直望著正以驚異目光望著他的娟姑娘。

這時,全廳所有目光,俱都集中在這個突然而來的英俊少年身上。小翠愈來愈驚,娟姑娘愈看愈喜,三妙仙姑,一雙媚眼,盡在衛天麟的俊面上閃來閃去。其餘幾個侍女,也覺這個穿著隱隱發亮長衫的公子,越看越面熟。只有珊珠女俠,鳳目閃著難以形容的光輝。是喜、是怨、是怒、是恨?

蓉姑娘一見衛天麟,真情流露,芳心難抑,急步走至天麟身前,關切地問:「方才你跑到哪去了?」這聲音,關切中含有嬌嗔。

衛天麟一定神,故意做了一個神秘的微笑,說:「我趁混亂之際,到後莊看了一番。」說著一頓,立時想起方才看到的大花園,於是又低聲急急說:「姊姊,這莊院的後面,還有一個大花園。」

蓉姑娘的鳳目一亮,頓時想起來此的目的,立時急聲說:「麟弟,快隨我再去一次花園。」說著,急步向廳外走去。

衛天麟一直沒機會問蓉姑娘為何來探這座莊院,當然,這時更不便問。於是,在愉快點頭應好之際,又看了一直用驚異目光望著自己的娟姑娘一眼,轉身也向廳外走去。就在天麟轉身的同時,驀地一聲嬌呼:「站住。」呼聲未落,黃影一閃,娟姑娘已縱至天麟的身前。

蘭娟閃著一雙晶瑩大眼,望著天麟的俊面,顫聲問:「你真是衛天麟?」衛天麟此時並不知道蘭娟姑娘就是他的師妹,「魔扇儒俠」的女兒,因為他剛才不在,如果他知道那位紫衣婦人就是「珊珠女俠」的話,他也就知道蘭娟姑娘就是他的師妹。星目在娟姑娘的粉臉上,閃了幾閃,點點頭。

一聲微哼,夾在極速的衣袂聲中,由廳外傳來。衛天麟心頭一驚,舉目一看,立在廳前的蓉姑娘不見了。於是心中一慌,閃過蘭娟,縱至廳外,騰身飛上房面。娟姑娘一聲淒惋的哭喊:「天麟……」

接著,是紫裝婦人淒厲驚心的怒喝:「娟兒回來……」

衛天麒飛身縱上屋面,四下一看,只見蓉姑娘,盡展輕功,身形如煙,直向莊外電掣馳去。這時,廳內已飄來娟姑娘的傷心哭泣。衛天麟立在房面,心神紊亂,進退難決,想到那聲厲喝,不禁泛起一絲寒意。於是,右袖一拂,疾向蓉姑娘的身影,閃電追去。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由身後響起。衛天麟心頭一凜,回頭一看。一道黃影,在身後櫛比的屋面上,疾如離弦之箭般飛射追來。衛天麟知道追來的黃影,即是娟姑娘,心情更形紊亂,不知應該停止,抑或繼續前追。因此,一面飛馳,一面頻頻回頭,既怕失掉前面蓉姑娘的影子,又怕身後娟姑娘賭氣不追了。他這時的心情,是矛盾的。

驀地,一個踉蹌,腳下一虛,身形突然向下墜去。衛天麟心頭驟然大驚,知道踏到了房面上的機關翻板,於是暴喝一聲,雙袖疾外,身形倏然上升。嗶啦一響,低頭一看,房面翻板恰好翻過,心知發覺得早,否則,已墜入陷阱中。

衛天麟身在空中,長袖微微一抖,直向橫裏飄去。就在這時,風聲過處,黃影一閃,面前已擋住一人。衛天麟立住身形,定睛一看,竟是身穿淡黃道袍,狐媚撩人的三妙仙姑。三妙仙姑輕持拂塵,面含蕩笑,一雙醉人媚眼,一直盯在天麟的俊面上,閃著令人難以思議的光芒。

衛天麟見追來的黃影竟是中年道姑,心情在失望中,夾著一絲忿怒,但他追人要緊,閃身掠過三妙仙姑,繼續向前追去。但舉目向前再看,哪里還有蓉姑娘的影子?一聲蕩笑,黃影電閃,三妙仙姑再度攔在天麟身前。衛天麟不見了蓉姑娘的影子,已經怒火高燒,再見三妙仙姑無端攔阻,不由勃然大怒。於是,劍眉一豎,眼射冷電,一聲暴喝:「閃開。」喝聲中,衣袖隨著揮出一股剛猛無比的潛力,直向三妙仙姑卷去。

三妙仙姑媚跟一瞟,蕩聲說:「喲,幹嘛這麽凶?」說著,身形一旋,橫飄一丈,繼而再一縱身,又擋在衛天麟的身前。

衛天麟心神一凜,他確沒想到這中年道姑,身形微微一旋,便脫出自己揮出的勁力範圍。當然,衛天麟不會知道三妙仙姑三妙之中的第一妙,便是輕靈奇妙的身法,其次是一手百發百中的銀梅花,和勾魂蕩魄的媚人術。

三妙仙姑,武林尤物,閱人不計其數,這時見衛天麟神色一愣,誤認已被她的媚態所迷。於是,蕩然一笑,蕩聲說:「小兄弟,什麽事如此急,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說著,輕擺柳腰,翠袖掩口,一雙勾魂眸子,惺忪地望著天麟,緩緩逼來。

衛天麟從未見過如此無恥的女人,不禁怒火更熾,暴喝一聲,左掌閃電劈出。一股洶湧如波濤的掌風,直向三妙仙姑擊去。三妙仙姑似乎早有準備,咯咯一笑,身形仍是那麽一旋。豈知,天麟身法之快,較她尤高一籌,一聲冷哼,手中摺扇一招「橫截江河」,幻起一道瑞光,直擊三妙仙姑前身。

三妙仙姑驟然一驚,她確沒想到,身形未至,對方摺扇已到身前。於是,一聲嬌叱,立頓身形,手中拂塵,疾向天麟摺扇揮去。喳,一柄金絲拂塵,齊尾削斷。頓時,一聲尖叫,身影疾旋,漫天金絲,紛紛墜落屋面。

衛天麟微微一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柄摺扇,並未張開,僅暴射的光芒,輕輕一揮,竟然鋒利如劍。於是,大喝一聲,手中摺扇再度劈向三妙仙姑的左肩。三妙仙姑羞怒交集,大叱一聲,疾舞玉掌,直抓天麟的面門。天麟雖恨她無恥,但並無心殺她,只是想儘快脫開她的糾纏。於是,冷哼一聲,手中摺扇,閃電一繞。扇芒過處,哧的一聲,三妙仙姑兩隻翠袖,應聲飄上半空。

就在這時,天麟大喝一聲:「倒下……」喝聲未畢,一道瑞光,已至三妙仙姑肩井穴,其勢之快,宛如電掣。三妙仙姑魂飛膽裂,一聲尖呼,身形自動倒向屋面,玉腕一揚。一蓬寒星,銀光閃閃,夾著尖銳嘯聲,向著天麟迎面射來。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天麟大驚之下,暴喝一聲,手中摺扇,唰聲張開,順勢一揮,飛來寒星,盡被擊回。一聲淒厲慘叫,叭叭連聲中,銀星四射,瓦屑橫飛。天麟定晴一看,不禁呆了。只見三妙仙姑,身在屋面,一陣亂滾,血漬斑斑,頭髮蓬散,樣子慘厲已極。三妙仙姑發出的銀梅花,被天麟一揮擊回,竟有數枚打在她自己身上。衛天麟一定神,收扇起身,看也不看,直向莊外馳去。

三妙仙姑一聲厲叫:「不留下命來想走嗎?」說著,縱身躍起,飛起一腿,直踢屋脊上的龍頭。嗶啦一陣大響,寒光閃閃,嗖嗖連聲,數百飛刀,挾著哧哧驚風,分由前面牆頭漫天射來,聲勢駭人,觸目驚心。

衛天麟心頭一震,立頓身形,一聲暴喝,騰空而起。身至空中,疾挺腰身,一招「八方風雨」,扇影如山,瑞光如雲。頓時,喳喳連聲,寒電四射。火花閃爍,片瓦橫飛。一時之間,飛刀漫空,疾射屋面,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天麟飄身落下,再看三妙仙姑,早已不見影子。於是,望著莊內,恨聲說:「無恥道姑,這次饒你一死,下次遇到小爺,定要你的性命。」說畢,轉身疾向莊外電掣飛去。

   ※   ※   ※   ※   ※

衛天麟來至莊外,盡展輕功,瘋狂疾追,他仍希望能追上蓉姑娘。剛剛穿越一座竹林,驀地,前面現出兩道嬌小人影,身法輕靈,直向山區以外飛去。這時,雨過天晴,藍藍的夜空,閃爍著點點銀星。夜風徐吹,涼爽如水。

衛天麟細看前面兩條人影,心頭不禁一陣狂跳,一穿淡紫,一穿鵝黃,正是娟姑娘母女。他心中不禁一陣迷惑,她們母女,不在莊內料理東海神君的後事,這般時候往哪里去?去找禿頭僧報仇?但為什麽我回去時,廳上又不見了武林二傑?這時,他有些後悔當時離開得太快了。

可是,如果不在娟姑娘撲向禿頭僧,鐵拐震北川三人撲向蓬頭丐之際,以絕快的身法離開莊院,稍待一時,定難逃過兩位怪傑的眼睛。他心中非常感激禿頭僧一掌擊斃了東海神君,否則,他誓必殺這惡魔以踐諾言。如今雖非手刃東海神君,但卻親眼看到他死,也可安心了。

倏然,一聲驚呼,由前面響起:「媽,不要……」這聲驚呼,充滿了哀求、焦急、關切。衛天麟立由沈思中驚醒,定神一看,這時距前面娟姑娘母女已不足十丈了。只見紫裝婦人,鳳目中寒電閃閃,纖腕一揚。一道耀眼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閃電射來。

衛天麟對這道紅光,非常熟悉,前年持鞭大漢接珠時的一幕,又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這時,飛來的紅光物體已至面前,於是,伸臂抄在手裏。衛天麟心頭不禁一震,覺得勁道奇足,低頭一看,果是一顆赤紅發亮的九孔赤珊珠。

當初他並不敢確定紫裝婦人即是珊珠女俠,因為當蓬頭丐呼紫裝女俠時,他正在莊外松林內脫掉那件大黑衣,和人皮面具。這時,他想到珊珠女俠就是他的師母,可是她怎地又嫁給了東海神君?衛天麟越想越不解,他正要向珊珠女俠說明身份,驀地,前面怪石矮樹中,暴起一陣哈哈狂笑。緊接著,閃身縱出六人,有胖有瘦,高矮不一,散亂地立在前面,擋住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的去路。

衛天麟閃身隱在石後,定睛細看。為首一人,是個鬚髮皆白,年過半百的乾瘦老者,生得獐頭鼠眼,立眉塌鼻,一望而知不是個善良人。老者手持一柄護手鉤,神態傲然,立在當前,想是幾人中的首領。其次,是一個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豹眉環眼,一臉煞氣的帶發頭陀。惡頭舵手橫厚背大戒刀,寒光閃爍,一雙環眼,直在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的粉臉上閃來閃去。

兩人身後,散亂站著四個如半截黑塔似的大漢,俱是寬額大嘴,絡腮胡。四個黑裝大漢手中兵器各不相同,一持鞭,一持錘,一持板斧,一持亮銀棍。衛天麟覺得這幾人俱都面熟,似在哪里見過。驀見為首老者倏斂大笑,怒聲說:「賤婢,賤婦,我等正要回莊找你,算算七年來,東海神君加在我們身上的這筆惡帳……」

珊珠女俠未待那人說完,冷冷一笑,沈聲問:「鬼鉤鍾枚良,你昔年率領狂蜂惡頭陀,和你的凶徒四勇士,夜入莊內為了何事?」隱身石後的衛天麟這才想起,這幾人在一個時辰前,還立在大廳的前廊上。

鬼鉤鍾枚良老臉一紅,桀桀一聲怪笑,乾咳一聲,說:「老夫入莊目的,當然是為了要替武林同道,揭開這座神秘莊院之謎……」

立在一側的狂蜂惡頭陀未待鬼鉤話落,暴喝一聲,說:「你這賤婦明知故問,佛爺就再告訴你一次,大哥進莊,要取一些不義之財,佛爺進莊,要找幾個娘兒們樂上一樂。今夜如非廳上有那兩個老不死的蓬頭丐、禿頭僧在場,你母女兩人這時,哈哈……」狂蜂惡頭陀說至得意處,竟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挾著疾勁風聲,宛如一道灰線,直射惡頭陀張著的大嘴。惡頭陀頓時驚覺,倏然閉口。叭,那顆小石,恰巧擊在惡頭陀的四個大門牙上。狂蜂惡頭陀,身形一個踉蹌,噗的一聲,張嘴吐出四顆血牙。用手一摸,嘴唇竟漲大了一倍,只氣得暴跳如雷,直向小石飛來的方向搜索。

珊珠女俠和娟姑娘也轉身回首,茫然望著身後。但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堆堆畸形怪石,和輕輕搖曳的松竹,哪里有半個人影?惡頭陀一陣怪叫之後,一聲暴喝:「賤婦納命來。」喝聲未畢,疾舞手中大戒刀,寒光閃閃,挾著一陣驚風,直奔珊珠女俠母女撲來。

娟姑娘倏然轉身,一聲嬌叱:「惡賊找死……」嬌叱聲中,翻腕掣劍,鏘一聲,光華大盛,一抖手中長劍,宛如一條白鏈,直點惡頭陀的胸前。

惡頭陀一陣怪笑,刀勢一變,舞起一片瑞雪寒光,直罩娟姑娘的全身,聲勢淩厲,勇猛至極。娟姑娘一聲冷哼,收招旋身,劍化萬點銀星,漫空灑下。惡頭陀,飛舞戒刀,勇猛如虎。娟姑娘,人比花嬌,劍如驚虹。鬼鉤鍾枚良一陣桀桀怪笑,說:「賤婦,現在該我們倆捉對啦。」說著,掠身面前,一抖手中鋼鉤,舞起一片銀花,直向女俠撲來。

珊珠女俠冷冷一笑,恨聲說:「鍾枚良,你這無恥狂徒,當初如沒有我在神君面前講情,你今天哪里還有活命?」說話之間,身形飄動,一雙玉掌,疾出如電,直扣鍾枚良的右腕。

鬼鉤心頭一凜,自知決非女俠敵手,但仍強自哈哈一笑說;「賤婦,死在眼前,還逞口舌之能。」說著,疾舞手中鋼溝,盡展絕學,拚命施為。片刻過去了,惡頭陀被娟姑娘殺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鍾枚良被女俠逼得汗下如雨,膽戰心驚。

驀聞鍾枚良大聲說:「呆什麽,還不亮傢夥上?」話聲未落,他的四個惡徒立時一聲暴喝,分兩組撲來。

持錘持鞭的,直撲珊珠女俠,持斧持棍者,逕奔蘭娟姑娘。四個彪形大漢加入戰鬥,情勢立形改觀,鬼鉤和惡頭陀身上壓力驟減,各舞手中兵刃,盡挑要害下手。女俠和娟姑娘,各自一聲嬌叱,玉掌翻飛,青鋒疾舞,奮勇力敵六人。

頓時,劍氣縱橫,刀光如電。錘風鞭影,玉掌如雲。八個人影,分做兩組,飛騰縱躍,狂飆陡增。六個男人,怒喝暴叱,臭汗如雨。珊珠女俠、蘭娟姑娘四手終於難敵六人,只打得嬌喘吁吁,香汗淋漓。驀地,一聲焦雷似的暴喝:「住手。」緊接著,刀光倏斂,劍影頓消。

鬼鉤等六個人,閃身暴退,俱以茫然的目光,望著發聲的方向,並舉手拭著臉上的汗水。珊珠女俠、蘭娟姑娘兩人同時橫飄一丈,慢舉纖手,輕理著香汗淋漓的鬢間。這時,在數丈外的一座大石後,緩緩走出一人,劍眉微挑,嘴哂冷笑,一臉的煞氣。

娟姑娘的眼睛倏然一亮,見緩緩而來的人,正是她空白少女心扉中,印著的破衣男孩衛天麟。她鳳目微睇,芳心狂跳,她要再仔細地看看。只見衛天麟,朗星為目,斜劍為眉,鼻如懸膽,口若塗丹,想不到兩年不見,他竟蛻變成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心喜之餘,又想到方才那位秀麗絕俗的林麗蓉,頓時,柔腸寸斷,淚下如雨,頭再也擡不起來了。

鬼鉤鍾枚良確被那聲焦雷似的大喝給震住了。這時,一定神,見迎面走來的竟是一個年方弱冠的俊美書生,膽子頓時又壯了起來。於是,兩眼一瞪,沈聲說:「哪里來的窮酸,膽敢幹擾老夫的好事,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衛天麟來至近前,根本不理鬼鉤的喝問,一掃全場,他不覺有些呆了。他看到娟姑娘黛眉輕蹙,鳳目含淚,泫然欲泣,垂首不語。再看珊珠女俠,粉面蒼白,櫻唇微抖,兩眼一直盯著衛天麟手中的摺扇,不知她是否又想起了過去的悲慘遭遇。

鬼鉤見天麟不理,不禁大喝一聲說:「小子,老夫和你講話,你聽到了沒有?」

衛天麟冷冷一笑,說:「以多為勝,以眾淩寡,你們眼裏還有武林規榘嗎?你們這些敗類,今天遇到小爺,俱都休想活著離開此地。」說著,「唰」的一聲,將手中摺扇驟然合起,往肩頭第一個扣上一掛,緩步向著鬼鉤走去。

持錘大漢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喝聲中,疾舞手中大錘,幻起一輪光幕,直向衛天麟當頭砸來。

衛天麟哈哈一笑,說:「既然你來了,你就先死吧。」話聲未落,身形一閃,已至持錘大漢身後。右手腰間一按,卡登一聲,順勢一抖,嗡然一陣龍吟。頓時,光華大盛,寒氣逼人。持錘大漢只覺眼前一花,少年書生不見了。

驀聞鬼鉤厲聲說:「注意身後……」持錘大漢驟然一驚,嚇得嗥叫一聲,翻身掄錘,橫掃背後。就在大漢翻身掄錘之際,一道耀眼長虹,刺到胸前。一聲淒厲慘叫,持錘大漢,翻身丟錘,仰面栽倒。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一陣兵刃破風聲,由天麟腦後響起。衛天麟冷哼一聲,看也不看,滑步閃身,一招「神龍擺尾」劍化一道光弧,直向身後掃去。喳的一聲,噹啷一響,一根亮銀棍已被削為兩段。衛天麟翻身舞劍,迎身一揮,唰的一聲,以軟鞭手法,直向持棍者抽下。一聲刺耳慘叫,鮮血四濺,五臟齊出,持棍大漢,已被天麟劍由肩而肋,劈為兩片。

就在這時,兵刃破風,人影閃動,一枝鋼鞭,當頭砸下,一柄大斧,攔腰掃至。衛天麟一聲怒喝,身形騰空而起,就勢一旋,軟劍閃電下揮。一道耀眼銀虹,挾著一陣懾人驚心的嘯聲,直向襲來的兩個大漢擊下。突然兩聲狂喝,鬼鉤和惡頭陀同時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狠狠地一笑,手中軟劍原勢不變,身形倒立微升。猛撲而來的鬼鉤和惡頭陀,刀鉤俱皆走空。銀虹過處,血射如注,芭鬥大的兩顆人頭,已飛至半空。衛天麟疾拂衣袖,飄身已至兩丈以以外。鬼鉤、惡頭陀,俱都愣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四個勇猛如虎的惡徒,在那個少年手下竟走不到三招,俱都濺血當地。珊珠女俠望著天麟,螓首微搖,輕聲歎息。娟姑娘疾轉嬌軀,兩手撫面,不忍再睹。

愣在那兒的鬼鉤、惡頭陀,只驚得全身打顫,冷汗直流,兩眼慌急地望著天麟手中的薄劍,不禁連連自語:「騰龍劍……騰龍劍……」

衛天麟倔強任性,嫉惡如仇之心,尤較騰龍劍客為甚。手中軟劍,顫顫巍巍,一雙電目,直盯在面色蒼白、冷汗直流的鬼鉤臉上。於是,冷冷一笑說:「不錯,我手中持的正是騰龍劍,不過,今天念你認出先父仗以成名的寶刃,我將格外開恩,留你一個全屍。」說著,真氣貫注劍身,軟劍筆直,光芒暴漲,立即發出一陣嗡嗡之聲。

惡頭陀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讓佛爺今天超渡了你。」喝聲中,疾舞手中大戒刀,幻起無數銀鋒,向著天麟滾滾卷來。緊接著,又是一聲暴喝:「老夫也跟你拚了……」鬼鉤的喝聲未畢,千百鉤影,已罩至天麟胸前。

衛天麟縱聲一笑,說,「你們倆就一同魂歸地府吧。」說著,軟劍一掄,身形一閃,已進入刀光鉤影之中。驀地,一陣懾人心神的風雷聲,由如幻的劍林中響起。這聲音聽來,令人膽戰驚心,奪人心魂。惡頭陀面現猙獰,咬牙切齒,一柄大戒刀挾著疾勁驚風,只舞得風雨不透。

鬼鉤鍾枚良,冷汗直流,怪嗥連連,一柄護手鉤盡展所學,宛如驚風駭浪。衛天麟一陣疾走,身形如電,一招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劍影如幻,劍氣弭空,出手之快,一閃即至。

「惡人納命來。」衛天麟喝聲未畢,如林劍影,已穿過鬼鉤和惡頭陀的兩團光幕。但聽慘叫聲中,喳喳數響,刀斷鉤飛。勢如噴泉的鮮血,飛濺四射,漫空滿地,儘是一片血雨。衛天麟也被自己的這招「怒龍逞威」,驚得一愣。就在這一愣之際,沙沙沙沙,漫空血雨,竟灑了他一身。

衛天麟忿怒交加,大喝一聲,身形暴退兩丈。低頭看看隱隱發著亮光的長衫,他不禁脫口喊了一聲「怪」。因為他的長衫上,依然如舊,一滴血跡也沒有。再看倒在地上的鬼鉤和惡頭陀,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衛天麟呆呆望著鬼鉤殘腿斷臂的屍體,心中也有一絲歉然,怪沒有實踐自己的諾言,給他留個全屍。

他只是隨意演了一招「怒龍逞威」,竟想不到,如此淩厲驚人。驀地,心頭一震,倏然擡頭。人呢?立在不遠處的珊珠女俠和娟姑娘竟然不見了。衛天麟心中懊惱萬分,越想越惱,昂首發出一聲高吭的長嘯。嘯聲高吭,搖曳入雲,響徹蒼空,萬峰回應,曆久不絕。這聲長嘯,隨著疾勁的山風,飄向山區以外,而衛天麟的身形,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閃著隱隱暗光,也向山區以外馳去。





【第六章】 噱仙大憨

天,快亮了,東方已現出一絲曙光。衛天麟馳出山區,仍是目不斜視,一味向前狂馳。一個時辰過去了,官道上行人漸多,天麟只好大步前進。中午時分,已進入一座大鎮。只見鎮上,行人接踵,熙熙攘攘,商店林立,酒肆比鄰,好不熱鬧。

一陣鍋鏟響聲,飄來陣陣酒香,頓覺饑腸轆轆。天麟轉首一看,竟是一座客棧酒樓。於是,折身邁步,直上酒樓,遊目四顧,幾乎是個滿堂。酒保一見上來一位手持摺扇,身著長衫,豐神如玉,氣度軒昂的少年,不用說,定是富家顯官們的公子爺。為了爭取一份小帳,蹬蹬蹬,一連跑過三個酒保來。

其中一個酒保一躬身,笑嘻嘻地說:「爺,您請。那邊有上等雅座,臨窗靠河,遠可眺望衡山五峰,近可看河中漁帆,觀景漫飲,百斛不醉。」說著,做了一個肅客之勢,轉身前導。

天麟跟在酒保之後,走至臨窗一張桌前,果然,遠望衡山,高聳入雲,近看河景,點點白帆。驀地,一聲不屑的微哼,在酒客中飄起,聲音不高,但極有力。衛天麟只顧就座,倒也沒有注意,身形坐好,一擡眼,眼前頓時一亮。對面一張桌上,竟坐著一位身穿藍緞長衫,頭戴寶藍文生巾,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少年。

藍衫少年身材不高,卻甚瀟灑,細看之下,堪稱雙眸似剪水,丹臉若桃花,看來雖極溫文,但眉宇間卻充滿了英氣。衛天麟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也正看他。衛天麟雖對藍衫少年頗有好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略帶一絲脂粉氣。

這時,三個酒保同時恭聲問:「爺,您要點什麽?」

衛天麟毫無江湖閱歷,順口說:「撿可口的端來。」三個酒保齊喏一聲,一躬身,走了。

衛天麟眼望衡山,耳聽座言,心頭不禁一跳,滿樓酒客,俱是紛紛談論疤面人的事。疤面人半年前如何殺藍鳳幫的徒眾,昨夜又如何揭破紫蓋峰下神秘莊院之謎。有的人比手劃腳,繪形繪色,只說得口沫四飛,有如親見。

衛天麟覺得很奇怪,昨夜山中之事,今午此地為何盡知?當然,蓬頭丐將全莊高手嚇跑了的一幕,他又沒看到。驀地,叭叭叭,一陣手掌拍桌子的響聲。接著,是聲震四座,沙啞似破鑼的聲音:「有活著的酒保,給你家宋大爺滾過一個來。」

衛天麟轉首循聲一瞟,差點沒笑出聲來,這是他自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滑稽的人。只見拍桌之人,年約三十餘歲,大頭,環眼,海口,輪耳,但卻無眉塌鼻,坐在桌上,僅露一顆大頭,看來身材定也不高。但他的身邊,卻坐著一個嬌美如花的青衣少女。衛天麟心頭一震,看這青衣少女側影,極似那天被黔道三惡擊傷,後來突然不見的青衣女子。

這時,全樓酒客,俱都停杯放箸,側目看著醜漢。醜漢一見,大腦袋─搖三晃,益顯神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連走過兩個滿面堆笑的酒保來。醜漢伸手一指兩個酒保,放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說:「你們這些該死的,為何現在才來?」說著,鵝卵眼一瞪,一掃全樓,又是一聲不屑的冷哼,緩聲說:「哼,我看你們的膽子,俱被疤面人嚇掉了,須知你家宋大爺可沒把疤面人放在心上。」

衛天麟心中暗怒,但他立即驚覺到目前不是時候。兩個酒保對著醜漢,連連陪禮,點頭應是。全樓在座的酒客,也俱被醜漢這句豪語驚得一愣,摸不清醜漢是何來路。醜漢又傲然沈聲,說:「快給宋大爺再送兩壺好酒來。」

兩個酒保猛地轉身,昂頭高呼:「地排,二號,好酒兩壺……」

廚內立有數人高聲回應:「馬上到……」接著,是廚內叮叮噹當,一陣有節奏的鍋鏟敲擊聲。寂靜的酒樓,一陣嗶笑之後,又恢復了故有的闊論高談。

衛天麟看了醜漢那副滑稽相,心中怒火漸平,但他仍對醜漢非常注意。對面藍衫少年,對醜漢似也特別留神。衛天麟摒除雜念,凝神一聽,那青衣少女正輕聲埋怨說:「憨哥,你酒後亂髮狂言,爹知道了,又要關你半年。」

醜漢憨哥一聽,一陣憨笑,也輕聲說:「有牛不在這些地方吹,到什麽地方吹?」

「吹牛也分人、時、地,你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向疤面人挑戰……」

憨哥未等青衣少女說完,立即插嘴說:「芙苓妹,別怕。疤面人三次出現,俱在山中,誰知他住在哪個山峰,哪個洞,我不相信他是神,他會知道我在這裏向他挑戰?」

「萬一他要知道,突然來了呢?」

「當然有我的芙苓妹去打呀。」

被稱為芙苓妹的青衣少女,粉臉突然一沈,瓊鼻一哼,說:「哼,疤面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才不同他動手呢。」傻了,憨哥的兩隻大鵝卵眼,只眨個不停。衛天麟不禁心中笑了,聽到醜漢的名字叫「憨哥」,便知道他是個大渾人。

這時,五個酒保俱都手托碗盤,嘻笑顏開地向著衛天麟走來。五人在天麟桌上一陣忙碌,擺碗放盤,置杯斟酒,雞鴨魚肉,水陸雜陳,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擺滿了一大桌。現在該是衛天麟傻了,看看面前擺滿了一桌,有冷有熱,無一不是可口之菜,誰能有此口福,吃完這些佳餚?

酒保走後,衛天麟偷眼一看藍衫少年,藍衫少年正以欣賞他大饕的目光,望著他微笑。衛天麟低頭舉杯,一飲而盡,片刻之後,吃了個酒足飯飽。

   ※   ※   ※   ※   ※

驀地,噹啷一聲,由對面窗邊傳來。醉意已濃的衛天麟轉首一看,竟是一個身穿灰布僧衣,相貌兇悍的胖大和尚,在離桌之時,順手丟進酒碗一錠白銀。胖大和尚昂首闊步目無餘子,逕自下樓而去。就在這時,對面藍衫少年,倏然立起,雙眉微挑,目射冷電,俯身望向窗外。

衛天麟看了胖大和尚那種狂傲神色,也探身向窗外著去。這時,胖大和尚舉步如飛,直奔河邊,飛身縱上一隻梭形小船,兩隻大袍袖向後一揮,梭船速度,快如離弦之箭。只見河中一道白色浪花,翻翻滾滾,船上和尚昂然而立,袍袖微揮。一陣波波的船擊水響聲,順風飄來,接著,河上暴起一陣喊好喝彩聲。

這時,身側藍衫少年,似乎右袖輕輕一揮,鼻中並發出一聲冷哼。天麟轉首一看,心頭不禁一跳,只見藍衫少年,嘴含冷笑,兩眼依然望著河心,但俊面上已沒有一絲溫文儒雅之氣,竟充滿了殺機。一陣烈馬驚嘶,遙遙傳來。

衛天麟心頭一震,再回頭,只見遙遠的對岸林邊,暴起數道土龍。十數匹健馬,風馳電掣,直奔和尚小船追去。煙塵滾滾,黃土飛揚,馬嘶連聲,蹄急如雨。眨眼之間,胖和尚的小船已消失在河灣之中,十數匹健馬,已被弭天飛塵掩沒,只隱約傳來陣陣馬嘶蹄奔聲。

衛天麟轉首一看,藍衫少年早已入座,俊面含笑,毫無怒意,一雙晶亮眼睛,正盯著自己。由於好奇心的驅使,天麟微一拱手,和聲問:「兄台可識得那凶僧?」

藍衫少年立即還禮,笑聲反問:「兄台敢莫是初來此地,不知這凶僧的可惡之處。」這聲音好美,好清脆。

衛天麟覺得藍衫少年,看來雖已二十多歲,但說起話來,仍有好重的童音。於是,又一拱手,笑聲道:「是的,小弟今日方抵此鎮,人地生疏,尚望兄台多賜指點。」

藍衫少年美目一亮,玉面頓現光彩,微微一笑,說:「兄台雖是初到,小弟也是昨日才來,此處非談話之所,兄台酒飯既足,請至小弟房內一談,便知凶僧厲害。」說著,起身離座,似乎特別有意與衛天麟攀談似的。衛天麟一心要知道胖和尚的惡跡,便也立即起身招呼酒保。

藍衫少年一怔,急問:「兄台尚未定有房間?」

天麟俊面微微一紅,說:「小弟進鎮,即上樓來,還未定有房間。」

這時,早已跑來兩個酒保,恭身立在一側。藍衫少年一指天麟桌上酒菜,對酒保們說:「這位公子的酒菜,一切記在我的帳上。」說著,又對另一酒保,說:「轉告你們帳房,我昨日訂的另一房間,即讓給這位公子住了。」兩個酒保連連恭聲應是。

天麟心地憨厚,立即慌了。心說:自己吃飯,怎好讓別人出錢?藍衫少年似乎已看出天麟的心意,微微一笑,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我雖是初遇,今後即是知己,些許小事,兄台又何必放在心上。」說著,伸出春蔥似的嫩手,做著肅客之勢。

天麟無奈,只得道謝,與藍衫少年並肩下樓。下樓之際,天麟順眼一瞟,那醜漢和青衣女子竟然不見了。藍衫少年走在一側,身上飄來絲絲幽香。衛天麟,仍是一味直向前走,對這飄來的絲絲幽香,似乎根本沒有注意。

衛天麟與藍衫少年,兩人越過數道圓門、排房,即是一院中植有花卉矮竹,假山小池,寧靜異常。藍衫少年領天麟逕自走進正中一間,即說:「兄台就住這一間吧。」天麟一看,漆幾亮桌,錦被羅帳,壁懸字畫,幾置盆花,看來雅致已極。

藍衫少年微微一笑說:「出外當然不如在家,就請兄台委屈一二日吧。」

天麟急說:「很好,很好。」心想:藍衫少年必是出生豪富之家。

兩人分坐椅上,立有小僮送來香茗。藍衫少年笑聲說:「小弟李風,敢問兄台大名?」

天麟和聲說:「小弟衛天麟。」

藍衫少年俊面微微一紅說:「你我今後已是知己,不必再存客套,我自信添長你幾歲,我就稱你麟弟弟吧。」

天麟星目一亮,顯得非常高興地說:「我初入江湖,正感孤單,有你這位哥哥,再好沒有了。」說著起身,躬身一揖,又說:「風哥在上,受小弟衛天麟一拜。」

李風立即起身還禮,說:「麟弟不必多禮。」說著,兩人重新入座,天麟問:「風哥,方才那胖大凶僧是何來路?」

李風雙眉微挑,略現慍色說:「這凶僧,在吉安、宜春、茶陵各地,做案極多。」

天麟不解地問:「風哥,凶僧做了些什麽案?」

李風俊面微紅,但瞬即消失,忿然說:「各地略具姿色的婦女,毀在凶僧手下者,已不下數十……」

驀地,李風兩眼一望院中,倏然住口,停止不說了。天麟一看,院中立著一個勁裝老者,白髮短須,劍眉虎目,精光有神,一望而知是個內家高手。李風轉首對天麟,說:「麟弟,愚兄現在失陪了,我住隔壁房間,有事可令小僮喚我。」說著,起身向房外走去。

天麟立即相送,並笑聲說:「風哥有事請忙,事畢我們再談。」

文靜俊美的李風走後,一絲倦意立向天麟襲來。一夜來,狂風吹,暴雨打,幾番驚險,半日奔波,使他一頭倒在床上。但萬千思潮,又─齊湧上心頭,他的睡意頓時全消。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是遇害了?抑或是另遷他處了?蓉姊姊回沒回峰?又見到那位慈眉善目的師太了沒有?不知她這時怎樣了?那天,黔道三惡為何追擊那青衣少女,那青衣少女為何又在前面酒樓上出現?他又想到洞壁上那些惡人的臉譜,茫茫人海,蕓蕓眾生,到哪里去找這些嘴臉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才闔目睡著了。可是不久之後,一絲輕微的嚶嚶女子泣聲,飄進睡夢中天麟的耳裏。天麟驟然一驚,倏然睜開兩眼,室內灰暗,並未燃燈。看看窗外,墨藍天空,銀星閃閃,已不知是什麽時候?細聽哭聲,竟是隔室發出。天麟想:隔室不是李風兄的住室嗎?怎會有女子的泣聲?繼而一想,李風只說住隔室,但卻沒說是左,是右?

「媽……不知他到底怎樣了?」衛天麟倏然由床上坐起來,他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隔室哭泣的女人,竟是蘭娟姑娘。

「怕什麽?他一身兼具兩個震驚武林人物的絕學,還怕兩個一二流角色人物的合力出手嗎?」不錯,這正是珊珠女俠的聲音。

「媽,他具有哪兩個人的絕學?」

「一個是魔扇儒俠,另一個就是他的父親騰龍劍客衛振清。」衛天麟聽得出,珊珠女俠說到魔扇儒俠時,聲調中充滿了哀怨、忿恨。

「媽,什麽魔扇儒俠和騰龍劍客,我怎得從沒聽您以前說過,武林中有這麽兩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哼,這兩人都不是好人。」衛天麟倏然由床上立起來,又聽珊珠女俠輕輕一歎,說:「不,他們都是好人,只是太寡情,太負心了。」

「媽,您為什麽哭了?」這時,已傳來隔室珊珠女俠的啜泣聲。

「媽,不要哭了,我以後遇見這兩個人,一定殺了他們為媽消恨。」

「不,不,」珊珠女俠似乎哭得更痛心了,「娟兒,魔扇儒俠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什麽?」是娟姑娘的驚問:「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衛天麟屏息凝神,他要細心聽聽父親與這位魔扇儒俠叔叔的一段糾纏不清的戀愛故事。又聽珊珠女俠輕輕一歎說:「娟兒,睡吧,以後我會告訴你,但你必須記住,東海神君那惡魔不是你的父親。」

   ※   ※   ※   ※   ※

衛天麟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隔壁就是他的師母和師妹,但此時夜深,他想待明天去見她們,何況他還沒弄明白「珊珠女俠」又怎麽會與「東海神君」扯上關係?驀地,一絲衣袂帶風聲,由窗外飄來。衛天麟心頭一震,根據這絲風聲,這人輕功造詣極深,莫非是那凶僧有意珊珠女俠母女,前來做那壞事?

於是,立即戴上面具,脫下公子衫,穿上那件既寬且肥的黑衣,飄身來至窗前。探頭一看,院內靜悄悄的,兩側廂房,俱已閉門熄燈。腳下輕輕一點,飄身掠出室外。夜空高懸,寒星羅布,爽風徐徐,清涼似水。天麟微一長身,已登上屋面,四面一看,哪有凶僧的影子?

他驀然縱上一座小樓,立即發現前面一道黑影,身法矯捷,快如離弦之箭,直向鎮外河岸馳去。衛天麟一想,正是凶僧所去的方向,莫非是凶僧的同路人?於是,右袖一拂,疾向那道黑影追去。為了免被那人發現,不敢盡展輕功,始終保持相當距離。不錯,前面黑影,果是向著白日凶僧消失的河灣處飛去。

追至河灣,前面忽現出一片黑黝黝的叢林,占地極廣,一望無垠。前面黑影,腳下驟然加快,疾如電閃,直奔叢林。衛天麟冷冷一笑,身形如煙,恰似一陣清風,緊緊追了過去。穿進樹林,林內漆黑,黑影頓時不見。天麟心下一急,騰身飛上樹梢,定睛一看,遠處枝葉中,隱隱現出三道殿脊,殿后有一高閣,閣上仍有燭光。

天麟立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腳踏樹枝,直向寺院飛去。眨眼之間,已至寺前,紅牆高大,寺殿巍峨,一片寂然,只有殿后高閣上,似有人聲。天麟正待撲向寺後高閣,驀覺身後風聲颯然,回頭一看。

但見适才那條黑影,正由身後林中飛馳而來。

天麟隱身樹上,細看那條黑影,心頭不禁一震,幾乎叫出聲來,他確沒想到,飛來黑影竟是藍衫少年李風。

這時的李風,依然藍衫儒巾,衣袂飄飄,僅腰間懸著一柄長劍。由李風這身裝束來看,他不但是個武功深絕的高手,也是一個素性高傲的人物。

衛天麟雖不解李風為何隻身前來,但也不敢出聲相問,只有見機相助,為他把風。李風來至寺前,上身微動,已縱上牆頭,身形一閃,已飛上大殿,再一縱身,已至二殿屋脊上。衛天麟立時緊跟,待躍至後殿殿脊上,李風已飛上那座巍峨的崇閣,心中不禁暗贊李風輕功精湛,並不遜自己多少。

李風飛上祟閣,輕如狸貓,快如巧燕,這時,他已側身窗前,正向閣內窺視。驀地,一聲輕微冷哼,破空傳來。同時,閣中燈光,驟然全熄。衛天麟心中一驚,暗叫「不好」,再看李風,已隱身暗影中。就在這時,一聲暴喝:「什麽人?」

喝聲未落,人影一閃,已由閣樓竄內縱出一人,一舉手,數點寒星,宛如電掣,直奔側殿殿脊暗影處射去。衛天麟見那發射暗器之人,竟是一個骨瘦嶙峋,身材細長的僧人,兩眼精光湛湛地注視著側殿殿脊暗影處。驀地,寒星落處,寂靜無聲,由暗影中立起一人,放開破鑼似的嗓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衛天麟不禁一愣,想不到那暗影中真有人,而且是白日酒樓上面看到的那位大頭圓眼的醜漢。這時,天麟才看清醜漢身高不足五尺,其腹圓胖如鼓。但那青衣少女呢?笑聲中,人影一閃,醜漢竟然落在院中。瘦長僧人一看醜漢,鼻中冷哼一聲,但心裏卻極有數,就憑剛才無聲無息,接去自己的數粒亮銀珠,足見醜漢倒也不可輕視。於是,冷冷一笑,飄身飛下閣樓。

瘦長僧人微哼一聲,沈聲問:「你這醜鬼……」

醜漢憨哥大喝一聲。說:「閉嘴,我是醜鬼,難道我比疤面人還醜嗎?」

瘦長僧人全身微微一震,立即怒聲問:「你就是疤面人?」

醜漢極神氣地一晃大腦袋,說:「我不是疤面人,我叫宋大憨,但我告訴你,疤面人已經來了,他正在暗中保護我。」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覺得這醜漢宋大憨,武功果然不凡,天麟自信藏身之處,極為隱秘,但仍沒有脫過憨哥一雙大眼。繼而一想,莫非他在嚇人?再看瘦長僧人,仰首向著每個黑暗處,正盲目搜尋著,眼神閃爍,暗含惶懼。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問:「法清師弟,你在同誰談話?」話聲未落,後殿拐角處,已走出一個中等肥胖身材的和尚,手中持著一柄短鏟,直向瘦長和尚法清走來。

宋大憨儼如來寺香客,嘿嘿一笑,說;「是在同我談話,你如願意,也不妨過來三加聊聊。」

法清對持短鏟的僧人說:「靜清師兄,現在輪我值夜,不想竟突然來了這醜漢,並言疤面人也已來寺,正隱身暗處。」靜清微噢一聲,濃眉─豎,兩眼微睜,手橫短鏟,也向暗中找尋。

宋大憨冷冷一笑,說:「你們不會找到疤面人,只要你們動我一根汗毛,他便會出來要你們的命。」

法清遇事謹慎,似乎不敢貿然下手,一想,半夜突來這一醜漢,絕對事出有因。靜清性情暴戾,哪管這許多,加之自己又是師兄,更是無所顧忌,一看四下並無疤面人的影子,立即怒喝一聲,說:「我就先劈了你,看疤面人又待怎的?」說著,鏟交左手,右臂一圈,呼地一掌,閃電劈出。一股剛猛掌風,直奔宋大憨的鼓鼓肚皮。

憨哥哈哈一笑,漫不經心地右掌已然迎出。轟然一響,蹬蹬連聲,靜清身形搖晃,竟被震退兩步。憨哥又是哈哈一笑,鵝卵眼一瞪,一咧大嘴,說:「你不是我的敵手,你傷不了我。」

法清一聲暴喝:「再接我一掌試試。」喝聲中,掠身而出,急上兩步,兩臂一圈,雙掌同時推出。一陣驚濤駭浪般的狂飆,向著宋大憨滾滾擊至。

宋大憨看來渾傻,實際可能較常人尤要聰明,這時,大眼一翻,神色凝重,一聲暴喝:「我就試試你的。」的字尚未出口,一股排山勁力,已由兩掌推出。轟隆一聲大響,法清一聲悶哼,身形踉蹌,一連退後數個大步,面色微變,冷汗倏流,想是受傷不輕。

宋大憨肩頭連晃,又是一聲破鑼似的大笑,說:「哈哈,你比你師兄更稀鬆。」

倏然,一團如傘黑影,挾著呼呼驚風,突由側殿殿角處,臨空飛來,直向宋大憨當頭砸下,勢如泰山壓頂,觸目驚心。醜漢憨哥似乎也極識貨,兩隻短腳一蹦,橫躍丈二。就在他剛剛雙腳落地之際,一聲暴喝:「有種別跑……」暴喝聲中,人影閃動,靜法一揮短鏟,幻起一輪鏟影,直向宋大憨連肩帶背掃來。

天麟一看大驚,正待飛身搶救,一聲嬌叱:「禿賊找死……」一道嬌小人影,挾著耀眼白虹,由後殿簷下,聲起人至,當的一聲,火星四射,靜法的短鏟,已被青衣少女的長劍封開。同時,地上轟隆一聲震天大響,沙石四射,地動樹搖,殿瓦震動,積塵紛落。

天麟細看地上,那挾著驚風由空中落下來的黑影,竟是一個近百斤重的鐵木魚,這時,已深深嵌入地中。醜漢宋大憨側目一看,也不覺嚇得面色一變。一陣哈哈狂笑,由側殿石階上響起,聲震殿瓦,曆久嗡然。天麟早已看到一個矮胖和尚,濃眉大眼,四方口,一臉的橫肉,一雙銅鈴眼,凶光閃射,直盯在青衣少女芙苓姑娘的粉臉上。和尚身後,尚跟著三個手持一式短鏟的惡僧,直向院中走來。

靜清、法清立即行禮,同聲道:「給悟凡師叔請安。」鐵木魚悟凡,神態傲然,微一頷首,伸臂將嵌入地中的鐵木魚拉了出來,微一觸地,錚然有聲,鐵木魚上的塵土盡落。

於是,兩眼望著醜漢憨哥和芙苓姑娘,嘿一嘿陣冷笑,說:「你這兩個娃兒,竟敢夜入靜安寺佛家清修之地,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芙苓姑娘也冷哼一聲道:「佛家清修之地,卻住了些人面禽獸。」

悟凡勃然大怒,轉首身後,大喝一聲,說:「還不與我拿下。」喝聲未畢,人影閃動,靜清當先手舞短鏟,直奔苓姑娘撲來。

其餘三個持鏟惡僧,掄起如幻鏟影,分撲醜漢宋大憨和苓姑娘。宋大憨哈哈一笑,也不答話,右手腰間一抖,嗶啦一聲,一隻尖頭亮銀索子鞭,應手而起,迎空一揮,呼的一聲,直向靜法當頭砸下。芙苓姑娘一聲嬌叱,振腕吐劍,一招「分柳摘花」,長劍分襲撲來二僧。

四僧四鏟,飛舞生風,招勢淩厲,奇詭驚人。芙苓姑娘劍招精絕,寒光萬道,人同掠燕,劍似銀蛇。醜漢憨哥,嘻嘻哈哈,邊打邊罵,一根亮銀索子鞭,舞得出神入化,乘虛蹈隙,步步緊逼。悟凡立在場外,兩眼看得清楚,四個劣徒決不是對方兩人敵手。於是,暴喝一聲:「還不與我退下……」暴喝聲中,右腕微一用力,近百斤的鐵木魚,已挽在胸前。

四僧各將手中短鏟一緊,舞起一團光幕,大喝一聲,同時暴退。就在這時,悟凡將鐵木魚掄起一片弧光,挾著一陣驚風,直向宋大憨臨空砸下。鐵木魚重約百斤,這一臨空下劈,何止千鈞,周圍數丈,全在木魚籠罩之內,聲勢之厲,觸目驚心。宋大憨上身一旋,避開木魚,右手亮銀鞭,順勢抖出,直點悟凡玄機穴。

悟凡哈哈一笑,大聲說:「讓佛爺先超渡了你。」說著,右腕一斜,下劈木魚,變砸為劈,快如電閃,已至宋大憨的後腦。

衛天麟心中一急,暗呼不好。就在這時,一聲清叱,一聲嬌呼,兩條人影,兩道劍光,快如電光石火,一齊攻向悟凡空中的木魚。天麟定睛一看,清叱之人,正是李風。李風身法之快,宛如一縷藍煙,手中長劍,抖起萬點銀花,直點木魚。

芙苓姑娘出擊為輔,救人第一,劍僅虛點,伸手將憨哥帶出圈外。一陣鏗鏘之聲,劍光亂顫,火星四射,百斤木魚,竟被李風的長劍封開了。悟凡大吃一驚,嗥叫一聲,閃身暴退,定睛一看,竟是一個藍衫少年,手橫長劍,氣度不凡。於是,哈哈一笑說:「好小子們,今晚前來送死的倒真不少。」

李風劍眉微揚,嘴含冷笑,緩聲道:「在下是前來殺人,不是前來送死。」

悟凡凶眼一瞪,怒聲喝問:「你前來殺誰?」

李風冷冷一笑說:「這個寺院的僧人,我都要殺。」暗處的衛天麟聽得全身一戰,心說:這大一座寺院,上下僧人怕不近百,難道無一好人,況且如此多人,你一人如何殺法?

這時,悟凡氣得兩眼圓睜,渾身直抖,嘴唇顫動,已氣得不知說什麽好了。數聲暴喝,人影閃動,靜法四僧,各舞短鏟,直向李風飛撲過來。四僧鏟勢,迅若急風驟雨,力道雄渾,招式沈實,有快有緩,配合無間,勇猛異常。

李風縱聲一笑,閃身進入如山鏟影之中。衛天麟看得一凜,暗贊李風武功高絕,只是想不起武林中何時多了這麽一個後起的俊彥。尤其這人,輕功、步法、劍術、身手,俱皆不凡,不知是何門派,師父是誰?心念間,驀聞李風在鏟影中說:「鐵木魚看清,現在我就開始殺給你看。」看字方落,銀虹如電一閃。

一聲淒厲慘叫,鏟飛人倒,一個惡僧,滾身一丈以外,鮮血狂吐,兩腿亂蹬,眨眼不動了。緊接著,光華大盛,耀眼生輝,當的一聲,一柄短鏟,直飛半空。哧的一聲,鮮血四濺,五臟橫飛。一個惡僧,又被李風劍劈兩截。

李風大喝一聲:「鐵木魚,你還不出手嗎?」說話之間,劍勢一變,千萬銀鋒,幻成一輪光影。喳喳兩響,驚叫連聲,劍光過處,血如噴泉,人頭射空。接著,藍影一閃,光華驟斂,李風飄身丈外,傲然橫劍而立。撲通兩聲,手舞斷鏟的兩個無頭惡僧,始仰身栽倒地上。

立在一旁的醜漢宋大憨,傻了,他做夢也沒想到,白日酒樓上的俊美少年,竟然手起劍落,三招不到,連殺四個惡僧。隱身暗處的衛天麟,雖也看得心頭一凜,但他深信,李風嫉惡如仇之心,毫不遜於自己,李風敢如此放手大殺,事先必已摸清這些惡僧的底細。

悟凡厲喝一聲,暴怒如狂,手中百斤木魚,疾舞如飛,繞起數道光幕,直向李風滾去。李風一聲冷笑說:「悟凡,你可知你也是這寺中之人?」說著,身形一旋,已閃開悟凡這淩厲的一擊。

悟凡厲聲說:「廢話少說,誰強誰存,誰弱誰死。」

李風朗聲應好,手中長劍,一陣疾舞,寒光飛繞,劍氣縱橫,宛似一條遊龍。悟凡心存拚命,暴叱不斷,怒喝連聲,將手中百斤鐵木魚,舞得風雨不透。衛天麟已清楚看出,李風、悟凡,已在各出絕學求勝,悟凡看來武功造詣雖也十分精深,但逢到李風這等身手之人,時間一長,必被擊敗無疑。

果然,李風一聲嬌叱,劍勢倏變,萬千銀花,急若驟雨,身形忽前忽後,飄忽難測。悟凡勉強接了幾招,已被逼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倏然,一聲如若洪鐘的佛號,由最後殿內傳來,聲震夜空,入耳嗡然。悟凡全力急攻兩招,藉機躍出圈外。

李風衣袂飄處,橫躍兩丈,冷冷一笑,說:「把你那顆禿頭,在你肩上,就暫寄片刻吧。」說著,一雙俊眸,神威淩淩,轉首望去。

只見後殿階上,立著兩僧一尼。中立者,身穿大紅袈裟,體材修長,壽眉慈目,滿面紅光,看來倒是一個得道高僧。左側,正是日間所見的胖大凶僧,一雙色眼,早盯在芙苓姑娘的粉臉上,對倒在地下血泊中的四僧,看來似乎無動於衷。右側立著的,竟是一個花信年華,僧袍綬帶,白襪履鞋,背插寶劍,狀甚端靜的中年尼姑。

李風看罷三人,知中立者,即是本寺方丈悟非,老和尚為人正直,心地善良,故對他的兩個師弟在外胡為,一直不知。凶僧悟色,師弟悟凡,俱好女色,貪戀酒肉,兩人一直蒙蔽這位方丈師兄。中年尼姑,即是三僧的師妹悟淨,終日在寺念佛,甚少過問寺外之事。

隱身暗處的衛天麟,雖不識得幾人,但看情勢,這三人必是寺中地位極高之人。悟非老和尚與悟色、悟淨,緩步來至院中,看了地下血泊中的四個屍體一眼,老和尚立即低聲宣了一聲佛號。於是,望著李風與宋大憨兄妹,冷冷地問:「三位施主,何故深夜駕臨寒寺,劍劈本寺弟子,又是為著何事?」說話之間,兩道閃閃冷電,在李風三人臉上閃來閃去。

宋大憨還未待李風答話,他先說了。只見他大腦袋一晃,一指方丈悟非,扯開破鑼嗓子說:「老和尚,看你滿面紅光,慈眉善目,一定不是一個喜歡女人的和尚……」

芙苓姑娘,粉臉一紅,立即輕呸一聲,說:「站遠些,哪個要你在此多講。」

老和尚聽了宋大憨的話,立即低聲宜了聲佛號,連說:「罪過,罪過。」

中年尼姑,也低垂雙目,嘴唇顫動,不知說些什麽?但暗影中的天麟,卻忍不住笑了。凶僧悟色,厲喝一聲,說:「哪來的醜小子,來此清靜佛地,竟敢口出穢言……」

宋大憨未待凶僧說完,急上一步,大眼一翻,也厲聲說:「你這凶僧,倒會裝腔作勢,今天宋大爺前來,就是要取你的狗命,為失節的無數婦女報仇、雪恨。」

凶僧悟色一聲暴喝:「小子找死,竟敢血口噴人。」說著,驟然一掌,閃電劈出。

宋大憨未料凶僧如此火急,要想出手,已是不及,但仍大喝一聲,雙掌連忙迎出。砰然一聲大響,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滾球,骨碌碌直向一丈以外滾去。李風大驚,飄身過去相救,悟非也大喝一聲,斥責悟色莽撞。宋大憨一齜牙,一搖頭,倏然一縱,立身而起。李風不覺一愣,心說:這人莫非有橫練功夫?轉眼去看苓姑娘,並沒有來救憨哥,仍立原地。

宋大憨一搖三晃,早又走到原處,一指凶僧,厲聲說:「凶僧,這些天來,你在各地,一共害了多少婦女,當著你們方丈老和尚的面,不妨實說出來。」凶僧悟色暴怒如狂,雖知大憨身懷橫練功夫,但仍厲喝一聲,雙掌猛力推出。

李風怒喝一聲說:「凶僧死在眼前,尚敢如此賣狂。」說話之間,急上兩步,越過大憨,右掌閃電劈出。

兩道狂飆,驟然相接,砰然一聲大響,衣袂飄動,勁風激蕩,兩人俱都雙肩微晃,腳下卻紋風未動。旁觀人看得清楚,實際功力,悟色要比李風技差一籌。老和尚悟非,滿面怒容,壽眉帶煞,立即沈聲說:「施主三人,深夜入寺,仗劍殺人,欺老衲等太甚……」

李風未待老和尚說完,厲喝一聲說:「悟非大師,你只知念經三佛,卻不知約束自己的兩個師弟,你可知道,悟色、悟凡終日酒肉,夜尋婦女,你已有失察之罪,怎可再斥我等殺人?」

悟非面色蒼白,壽眉軒動,全身已有些顫抖,老和尚看了悟色、悟凡兩人一眼,但仍對李風沈聲說:「施主須知出家人最重清譽,你等貿然前來,只持一面之詞,令老衲實難相信。」

數聲暴喝,人影閃動,悟色、悟凡雙雙來至李風面前,兩僧俱都濃眉豎立,一雙凶睛,綠光閃閃,恨不得一口將李風吃進肚裏,方消心頭之恨。悟色咬牙切齒,面帶猙獰,恨聲說:「小子,今夜佛爺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悟凡挽著鐵木魚,手橫長劍,功貫右臂,氣透劍身,傲然而立,根本沒把兩個凶僧放進眼裏。正在這時,一陣嘿嘿冷笑,破空傳來。緊接著,是一聲渾沈而富威力的低喝:「你這兩個禿賊,快快退回原處,否則,我陰陽子母梭,立即要你血濺當地。」「陰陽子母梭」五字,一入在場四僧一尼之耳,俱都驚得全身一戰。

隱身暗處的衛天麟,這時心頭也是一震,他全神貫注場中,陰陽子母梭何時立在後殿殿脊上,他竟不知。只見陰陽子母梭靜靜立在殿上,白髮蒼蒼,短須如銀,雙手各控一隻銀光閃閃的梭形之物,兩眼冷冷地注視院中。衛天麟細看之下,不禁一愣,心說,這陰陽子母梭,不正是日間在院中等候李風的那個老者嗎?

心念未畢,只聽老和尚悟非哈哈一笑,說:「失迎,失迎,想不到名滿江湖的子母梭,赫赫有名的藍鳳幫的內三堂李堂主,今夜也竟肯駕臨寒寺。」

又聽悟色怒聲喝問:「子母梭,我們靜安寺與你們藍鳳幫,一向相安無事,今夜你李堂主手控銀梭,滿面殺氣,突然越牆入寺,用意何在?」

子母梭嘿嘿一陣冷笑,仍緩聲道:「這要問你與悟凡兩人了。」悟色、悟凡兩人心頭一震,同時全身微微一戰。

一直立在那裏的中年尼姑,兩眼靜靜望了老和尚悟非一眼,似乎在說,外間所傳兩位師兄的惡跡,可能不虛了。老和尚悟非,輕輕一歎,高聲宜了一聲佛號,朗聲說:「李堂主既是有為而來,就請下來一談吧。」悟非老和尚的話剛落,李堂主正待飄身飛落之際。

倏然,一聲倏揚長嘯,劃空傳來。立在一角,戰戰兢兢的法清,立即走至悟非面前,一躬身,輕聲說:「啟稟方丈師伯,可能是疤面人來了。」

悟非兩眼冷電一閃,面上立即掠過一絲惶急神色。嘯聲未落,衣袂生風,只見兩條人影,快速絕倫,並肩馳來。衛天麟聽了雙方對話,已斷定李風也是藍鳳幫的人,如今來了兩道人影,想必也是藍鳳幫的高手。果然不錯,只見飛來兩人,尚在十數丈外,即舉手呼問:「前面可是李堂主。」

陰陽子母梭呵呵一笑,立即一抱拳,說:「正是小弟,費兄王兄,來得正巧。」

李沛然的話聲未落,飛來兩人已停身面前。衛天麟定睛細看,來人俱都身穿長衫,滿面英氣。一穿黃衫,頭戴儒巾,年約三十餘歲,一雙長眉,斜飛入鬢,一雙朗星,閃閃有神,手中一柄烏光發亮的摺扇,不斷開合,沙沙有聲。一穿黑衫,年約五旬,花白鬍鬚,飄散胸前,手持一雙短戟,精神抖擻,氣勢不凡,望之生威。

衛天麟看得心中一驚,難怪藍鳳幫能夠崛起江湖,僅李風幾人已可窺見一斑,藍鳳幫內,必然能人輩出,藏龍臥虎,幫主藍天麗鳳,當然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回憶半年前與藍鳳幫結下的那段過節,對今後自己行事,多少是一阻礙,雖有李風相識,但自己卻是兩重身份。

只見中年黃衫人,對子母梭問:「沛然兄,幫主可有意外?」

子母棱望著手持摺扇的黃衫人,神秘一笑,說:「幫主一身絕世武功,試想眼下幾個禿頭,即使聯手圍攻,也未必是幫主的敵手。」

驀聞院中暴起一陣哈哈大笑,天麟放眼一看,正是方丈悟非。老和尚悟非倏然大笑,仰面朗聲說:「今夜貴幫內三堂三大堂主,同時駕到寒寺,老衲倍覺榮幸,就請三位,還有何人,一併請出,入寺待茶,任何事端,老衲俱都擔起。」

這時三僧一尼,俱都全神對付藍鳳幫的三大堂主,早已不把李風、憨哥和苓姑娘放在心上。驀見李風微一仰面,對著殿脊上三人,微微一笑,說:「既是老禪師有請,你們三人就下來吧。」

子母梭三人立即恭聲應是,飄身落在院中,急行數步,走至李風面前,同時一躬身,說:「卑職來遲,恭請幫主治罪。」

衛天麟心頭一陣狂跳,想不到他的風哥哥,就是威震武林,敢與九大門派分庭抗禮的藍鳳幫的幫主──藍天麗鳳。再看悟非,面色凝重,悟色、悟凡已是緊閉雙嘴,冷汗直流了。只見藍天麗鳳化身的李風,衣袖微拂,說:「三位堂主不必多禮,今夜之事,必須秉公處置,為無數被害婦女伸冤。」

子母梭三人恭聲應是,同時擡頭,六道淩厲眼神,直盯悟色、悟凡。老和尚悟非,面色凝重,朗聲說:「藍鳳幫主駕臨,未曾迎迓,尚請恕罪。」

說著一頓,兩眼冷電,精光閃射,直掃各處暗影,又沈聲說:「老衲已請藍鳳幫主和三位堂主入客室待茶,如尚有貴幫弟兄,隱身暗處,就煩藍鳳幫主,一併請出吧。」

藍天麗鳳一望子母梭三人,不解地問:「還有幫中弟兄暗伏寺中嗎?」

子母梭立即躬身說:「啟稟幫主,沒有了。」

一陣急促步聲,法清越眾而出,一指宋大憨,說:「這位施主說,疤面人已經來寺,現在隱身暗中。」此話一出,全場震驚,頓時寂靜下來,所有目光俱都集中在憨哥臉上。宋大憨傻了,一張大嘴,緊緊下彎,一雙鵝卵眼,連翻幾翻。苓姑娘深知自己哥哥的毛病,急上一步,正待說什麽。

   ※   ※   ※   ※   ※

倏然,─聲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驟然響起。笑聲淒厲刺耳,令人膽戰心驚。院中眾人,循聲望去,俱都驚得面色大變,同時一聲驚啊。一個寬大黑影,高立殿脊之上,兩手撐天,仰面狂笑。疤面人真的來了,院中所有之人,俱都瞪目張口,望著殿脊上的寬大黑影發愣。

半晌,疤面人倏斂狂笑,兩眼如電,一直注視著院中諸人。一聲尖叫,數聲驚啊。即使是武功高絕的藍天麗鳳,修為深厚的老和尚悟非,看了疤面人星輝照耀下的那張醜臉,也不禁驚得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苓姑娘雖覺疤面人那張醜臉可怕,但她仍願意看,因為,疤面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宋大憨可真傻了,想到白日酒樓,曾公然向疤面人挑戰,兩隻小腿已忍不住有些直打哆嗦。他以為疤面人隱身暗中,僅是一句戲言,做夢也沒想到,疤面人竟真的來了。一聲暴喝:「疤面人,試試我的飛梭如何?」喝聲未畢,子母梭李沛然,右腕一揚,抖手打出一梭。

苓姑娘芳心大驚,疾呼一聲:「不要……」呼聲中,出手如電,疾扣子母梭的右腕。

但是,遲了。只見出手飛梭,銳風呼嘯,一道寒光,捷逾閃電,直向殿脊上的疤面人射去。子母飛梭,著名暗器,李沛然以此成名,百發百中,獨步武林,今日一見,端的聲勢驚人。疤面人縱聲一笑,出掌如電,斜向飛來的銀梭劈去。

李沛然一見,哈哈一笑,說:「疤面人,你是找死。」李沛然的話聲未落,疤面人的手掌已將銀梭劈中。

砰的一響,銀梭直向橫裏飛去。嗡然一聲,一隻小梭,直向疤面人的面門射來,其快如電,一閃即至。疤面人心頭一凜,知是子梭已被震出,腳下一錯,身形電閃,伸臂抄在手中。於是,一聲暴喝:「還給你這些破銅爛鐵……」喝聲未畢,右手順勢一抖。

一道耀眼銀光,快如電掣,直向子母梭李沛然射去。李沛然驟然大驚,閃身橫飄一丈。叭,火星四射,石屑飛揚。那只小型銀梭,已深深沒入地中。在這時,轟隆一聲大響,被疤面人震飛的銀梭,已擊在側殿瓦面上。頓時,瓦片橫飛,煙塵飛揚,嗶啦連聲,火星四射。

院中諸人俱都看得心頭大震,想不到震飛的銀梭,餘力仍然如此驚人,子母梭威勢之厲,所傳果然不虛。就在眾人心驚之際,疤面人已飄身落在院中,傲然立身三丈以外。悟非老和尚,立即宣了一聲佛號,朗聲說:「疤面人,閣下是與麗鳳幫主同道而來,還是專為暗中保護這位施主而來?」說著,老和尚伸手指了指呆立一旁的宋大憨。

疤面人毫不猶豫地朗聲說:「我雖與麗鳳幫主同道而來,但是暗中卻在保護你說的那位施主。」

眾人聽得一愣,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宋大憨身上,即是聰明的苓姑娘,也弄得糊裏糊塗,不知哥哥何時與疤面人攀上了交情。宋大憨乾咳一聲,昂頭挺胸,大鵝卵眼,一直望著夜空,看來神氣極了。悟非老和尚又對疤面人,說:「閣下既來寒寺,就請與麗鳳幫主一同入室待茶罷。」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陰惻惻地說:「老禪師不必了,須知我疤面人,平素從不現身,現身則必殺人。」

人影一閃,暴喝一聲:「好狂妄的疤面人,我冀察無敵費庭法,倒要試試你有何驚人本領。」喝聲中,黑衫持戟老者,飛身縱了出來。

藍天麗鳳立即輕喝一聲:「費堂主回來。

冀察無敵費庭法,疾刹沖勢,立頓身形,轉身恭聲問:「幫主可是喊的卑職?」藍天麗鳳微一頷首,並未回答。

費庭法手橫短戟,狠狠看了疤面人一眼,一聲不吭,又走了回去。疤面人望著藍天麗鳳,面部毫無表情地冷冷說:「你不愧身為一幫之主,遇事果然精明,否則,這時你已失了一員得力助手。」

藍天麗鳳面色一變,也冷冷地說:「疤面人,你與本幫過去那段粱子,今夜時地皆不適宜解決,過些時日,本幫主另覓場所,再行通知你。」

疤面人嘿嘿一笑說:「很好,很好,我想你的總壇大荊山最適宜不過,不必再覓其他場地了,一兩月內,我必親自趕往大荊山,了此過節。」

冀察無敵費庭法大聲喝問:「疤面人,這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可不能反悔。」

疤面人輕蔑地哈哈一笑,說:「你們自認總壇警衛森嚴,機關密佈,不亞於龍潭虎穴,但在我疤面人看來,進出自如,像入無人之境。」此話一出,子母梭三人面色同時大變,彼此互望一眼,又直瞪在疤面人的醜臉上。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0 03:23 編輯 ]
2008-10-10 03: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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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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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回眸一笑

這時,悟色悟凡兩個凶僧,正在交頭接耳,暗暗計議,自知今晚要想逃命,勢比登天還難。疤面人望著兩人冷冷一笑,陰森森地說:「看你倆,眉宇發暗,不出半個時辰,便要撒手歸西,有話不妨儘快說完。」

悟凡勃然大怒,一聲暴喝:「疤面人,不要狂妄無禮,目中無人,須知我鐵木魚可沒把你放在心上。」喝聲中,手舞百斤重的鐵木魚,幻起一團光影,直向疤面人滾來。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身形閃躍,快速如電,幾個晃身,已進入如網光幕之中。一條寬大黑影,上縱下躍,左閃右挪,身形宛如附在光幕之上。疤面人一聲暴喝:「撒手……」暴喝未畢,嗥叫一聲,人影倏分,光幕驟失。

場外眾人,心頭一震,定睛一看,百斤鐵木魚已握在疤面人的手裏。凶憎悟凡面色如土,冷汗直流,顫抖著身軀,緩緩向後退去。疤面人嘴角下彎,劍眉豎立,兩隻朗星,寒芒閃射,手挽百斤木魚,直向悟凡緩緩逼去。

衣袂飄風,人影閃動,凶僧悟色,一聲不吭,兩臂前伸,十指如鉤,橫撲而來。疤面人哈哈一陣狂笑,身形騰空而起,手中木魚,疾舞如電,挾著懾人狂風,直向凶僧悟色當頭砸下,聲勢駭人,宛如泰山壓頂。悟色大吃一驚,嚇得魂飛膽裂,怪嗥一聲,就地一式「懶驢打滾」,直向兩丈以外滾去。

疤面人身在空中,一聲厲喝:「淫僧納命來……」喝聲中,右手木魚閃電擲出。

一陣狂風之後,轟隆一聲大響。鮮血四濺,血肉橫飛。驚叫暴叱,人影暴退。悟色一個龐大身軀,已被百斤重的大木魚,砸成血漿肉粉,四肢離分。四周眾人,紛紛暴退,五丈以內,竟無一人立身。悟凡一聲嗥叫,神情如狂,宛如一頭瘋虎,直向疤面人奔來。

疤面人微微頷首,嘿嘿冷笑,功貫雙掌,蓄勢以待。悟凡來至近前,倏頓身形,厲嗥一聲:「疤面人,佛爺與你拚了。」了字尚未出口,一圈兩臂,雙掌運足十成功力,猛力推出。

頓時一股驚濤駭浪,似如山崩,直向疤面人洶湧卷到。疤面人深知大敵環伺,不可留技隱實,必須盡力施為,震住藍天麗鳳的三個堂主,以收殺雞儆猴之效。於是厲聲一喝:「很好,很好,在下正要你如此。」喝聲未畢,早已蓄滿功力的雙掌,已然迎出。

砰然一聲大響,沙石弭空,人影橫飛。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悟凡橫飛的人影,直向五丈以外飛去。哇──哇。悟凡身在空中,一連噴出兩口血箭。噴血如雨,漫空灑下,地下頓時響起一陣沙沙之聲。一聲暴叱,紅影閃動,悟非老和尚已向悟凡落身之處,飛身撲了過去。

衣袂生風,黑影如煙,疤面人已截在悟非身前,衣袖揮處,一股巨大無比的潛力,硬將悟非前撲的身形逼住,並厲聲說:「該死的人,何必救他。」疤面人的話音未落。叭,悟凡的屍體已著實跌在石地上,腦骨碎裂,血流如注。

人影一閃,一聲嬌叱:「好狠的疤面人……」嬌叱未畢,銀虹乍現,一道白練,直刺疤面人的前胸。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中年尼姑悟淨。於是冷冷一笑,立演幻影迷蹤連環步,身形一閃,已至悟淨身後,再一閃,已到悟淨右側。

繼而,出手如電,已將悟淨長劍護手扣住。悟淨尼姑,頓時大驚,鬢角冷汗,倏然流了下來。疤面人立即和聲說:「你師兄所做所為,天神難容,人人得而誅之,你與方丈已有失察之罪,還不快去佛前懺悔。」說罷,右手一柑,衣袖一抖,身形暴退五丈。

再看藍天麗鳳,面色凝重,柳眉輕蹙,一雙鳳目,一直注視著疤面人。身後三位堂主,個個眉間深皺,面有憂色,方才狂傲神態,俱都不復存在。芙苓姑娘,面含微笑,亭亭靜立,一雙晶瑩眸子,一直深注她的恩公疤面人的醜臉上。在這一瞬間,她覺得恩公疤面人,劍眉星目,兩片誘人的薄唇,隱隱中顯得英氣勃勃,正氣凜人。

宋大憨一直呆呆立在苓姑娘身後,今晚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的大陣仗。他確沒想到,他一句話便引出一個煞星來,疤面人出手幾招,連斃兩個有名高手,細想方才幾幕,心中仍有餘悸,不禁膽戰心驚。宋大憨覺得非常僥倖,疤面人尚不知他曾公然向他挑戰。否則,今夜他這顆大腦袋,定然難留肩上。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了雞啼。疤面人心頭一震,電目─掃全場,視線落在藍天麗鳳的臉上,見她長衫儒服,身懸寶劍,神采依舊,或許是心理作用,任怎麽看,她也不像一個溫文儒雅的佳公子了。於是,微微一笑,說:「麗鳳幫主,你與悟非老禪師可能還有未了之事,在下失陪先走了。」

說著一頓,望著宋大憨,嘿嘿兩聲說:「這位老兄,聽說你要與我大戰三百回台,我已完全接受你的挑戰,就請老兄,選日擇地吧。」說著,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拂,繼而一抖,身形再升五丈,兩臂一伸,左右平展,一挺腰身,宛如大鵬臨空,直向寺外飛瀉而去。

驀聞一聲呼「天」聲,宋大憨頭重腳輕,立身不穩,仰身向地上倒去。苓姑娘一聲嬌呼,伸臂將憨哥扶住。藍天麗鳳似已看出疤面人在臨去之時,眼射柔光,嘴含笑意,並無惡念對付宋大憨。於是,微上一步,提醒憨哥兩句說:「俗語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事到臨頭,也不必怕,既然疤面人要你選擇時地,你何時選好,主權在你自己,心急又有何用?」

宋大憨心情紊亂,兩眼發直,只覺頭昏腦漲,天旋地轉,藍天麗鳳究竟說了些什麽,他是一句也沒聽進耳裏。這時,靜安寺外,一道寬大黑影,身形如煙,盡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直向前面大鎮上電掣飛去。他頻頻回頭,以防有人追蹤,他要先李風──藍天麗鳳等人回到店中。

這人,正是疤面人衛天麟。衛天麟一連殺了兩個凶僧,又為地方除去兩害,心中不禁一陣舒暢。天麟來至店中,伏身屋面一看,四下毫無動靜,一翻身,仍由窗中進入房內。於是,換下衣衫面具,倒身床上,瞬即睡去。

   ※   ※   ※   ※   ※

睡夢中,似覺有人走來,睜眼一看,滿室陽光,天已大亮多時。天麟一躍下床,驀聞室外傳來李風的聲音:「麟弟弟在內嗎?」天麟急應一聲,伸手將門拉開。只見藍天麗鳳,仍著藍衫儒巾,只是佩劍已除,臉上容光煥發,毫無一絲倦意,足見她內功精湛深厚。

天麟一拱手,笑聲說:「風哥哥早。」

藍天麗鳳也拱手微笑說:「麟弟弟早。」說著一頓,鳳目向床上一瞟,不禁關切地問:「昨夜你和衣睡臥,並沒脫衣就寢?」

衛天麟頭一震,頓時提高警覺,於是,淡淡一笑,說:「昨夜旅途勞累,倒下便睡著了。」

藍天麗鳳仰面望著天麟,晶瑩鳳目中閃著柔和的光輝,輕聲說:「麟弟弟,愈勞累愈應注意身體,萬一著涼,誰來服侍你?」一隻凝脂玉手,輕輕撫在天麟的前額上,意在試試他的溫度。

一絲暖流,直通天麟的小腹,他在藍天麗鳳的臉上,除了覺出萬縷柔情外,再看不到昨夜手起劍落,鏟斷頭飛的煞氣,在她的眉宇間,再找不出對待子母梭等的棱棱威嚴。站在他面前的藍天麗鳳,雖著男裝,但天麟內心卻知她是女人,絲絲幽香,薰得他沈沈欲醉。

天麟的臉紅了,頭也緩緩地低了下去,神志也覺有些飄浮。藍天麗鳳的手,輕輕移開了,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兩手。她的心跳、臉紅,在她二十四個乾枯的春天裏,她從沒有過如此幸福的感覺。她一生有個欲念,她要領袖男人,她從不要向男人低頭,她也不需要有個臭男人終生在她身邊。

但遇到了這個麟弟弟,使她的信心崩潰了,以前的觀念瓦解了,自昨夜起,她已厭倦了現在的生活,同時,也發現了人生還有另一面。她覺得權勢無用,她需要的是愛情。這時,她內心蘊藏的熱情,像決堤的江河,洶湧,氾濫,再也無法控制了。

她心裏暗暗想著,把藍鳳幫這點基業交給他吧,即使他的武功平庸,但只要他永遠在我身邊。我要全心全意地協助,讓他威震武林,讓他與各大門派的掌門宗師,有同等祟高的地位。但,他會愛我嗎?我比他大多少歲?看他最多二十,他會愛一個年歲比他大的女人?她心裏焦急地安慰著自己,心說:「他會的。」

衛天麟兩手被一雙柔荑輕輕握著,心神飄蕩,不能自己,這時驀被呼聲驚醒,一定神,急聲問:「風哥哥,你說什麽?」

藍天麗鳳的臉紅了,立即現出了嬌媚的女兒態,她再無法控制她的情感。於是,她有些激動地輕聲問:「麟弟弟,你當真認為我是李風?」天麟沈默了,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藍天麗鳳緩緩坐在椅上,天麟也跟著坐在另一張椅上。一聲輕歎,藍天麗鳳突然扯下頭上方巾,一蓬秀髮,倏然垂落兩肩,令人看來倍增豔麗。天麟看得怦然心動,立即垂目低頭,輕輕呼了一聲「姊姊」。藍天麗鳳面含嬌笑,眼射柔光,再也掩不住她內心的快慰。

她豔麗的臉上,閃著煥發的光彩,有如初放的百合,這一瞬間,她自覺她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雖然,她並沒有得到什麽,但她卻已無法控制她內心的喜悅。為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這是不可思議的事。藍天麗鳳笑著問:「麟弟弟,你可聽說江湖上有個藍鳳幫?」說著,舉起纖纖玉手,又將其發束在那方儒巾內。

衛天麟緩埋擡起頭來,說:「聽說過,是目前勢力最大的一個幫會。」

藍天麗鳳又笑著問:「你可知藍鳳幫的幫主是誰?」

衛天麟看了藍天麗鳳一眼,微微一笑,說:「幫主藍天麗鳳水如心,是個豔若桃李,冷若冰霜,哀樂無定,喜怒無常的女人……」

藍天麗鳳粉臉一沈,嗔聲說:「弟弟,這些話是誰說的?」

衛天麟毫不猶疑地說:「外間都這樣說。」

藍天麗鳳瓊鼻微哼一聲,又問:「你看姊姊是一個哀樂無定、喜怒無常的女人嗎?」

衛天麟故意一怔神,急說:「姊姊就是藍天麗鳳,小弟高興極了。」說著,立即起身,深深一揖到地。

藍天麗鳳愉快地笑了,方才臉上的不悅,頓時消失,鳳目一亮,柔聲問:「麟弟弟,今天因事必須急返大荊山總壇,你可願隨姊姊去總壇盤桓些時日?」

衛天麟略一沈思說:「姊姊,小弟還有一些瑣事未完,過後定去大荊山拜訪姊姊。」

藍天麗鳳又追問了一句,說:「你一定去?」

天麟正色說:「我怎好騙姊姊?」

藍天麗鳳滿意地點點頭,立在潔白似雪的項下取出一條項鏈,中間懸著一塊玉佩,交給天麟說:「弟弟,大荊山警衛森嚴,樁卡密佈,去時,可將此玉佩掛在胸前,幫眾看了,自會飛報我知,我當列隊歡迎你這位貴賓。」

衛天麟兩手接過玉佩,立即說:「姊姊身為一幫之主,日理萬機,小弟去時,只煩一個頭目帶路足矣,怎好勞動姊姊出外相迎。」說著,細看手中玉佩,方形,純白,點瑕皆無,當中精工雕出一隻彩鳳,玲瓏剔透,栩栩如生,可愛極了。

拿在手中,絲絲幽香,薰人欲醉,方玉之上,香溫猶存。再看藍天麗鳳,雙手托腮,一雙鳳目,清澈似水,正瞪在自己的臉上。衛天麟持著玉佩,神情有些激動地說:「姊姊,這是幫中貴重信物,小弟怎敢帶在身上?」

藍天麗鳳一定神,笑著說:「這有什麽不敢,就是總壇議事廳上的虎皮大椅,弟弟要想坐,姊姊照樣可以給你。」

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一個小僮,向著藍天麗鳳一躬身,說:「小姐,酒菜俱已擺好,請小姐過去入座。」

藍天麗鳳立即起身,對天麟說;「弟弟,到我房中暢飲幾杯,飯後,你我即要分手,何日再見,尚不可知。」

天麟慨然應允,立將玉佩放進懷裏,兩人並肩向隔壁房門走去。一進門,天麟的眼睛不禁一亮,室內一側,正坐著醜漢宋大憨,和他嬌美如花的妹妹宋芙苓。宋氏兄妹一見藍天麗鳳,立即離座,站了起來。

藍天麗鳳急上一步,說:「讓我來為你們引見。」說著,一指天麟,說:「這是我弟弟衛天麟。」

苓姑娘微一襝衽,輕聲喊了聲「衛公子」。宋大憨想是見天麟文質彬彬,不像一介武夫,於是,鵝卵眼一眯,大腦袋一晃,立即酸酸地朗聲說:「公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公子,乃我宋憨哥畢生之大幸也。」

衛天麟聽了,哭笑不得,只好雙手抱拳,連聲說:「不敢,不敢,過獎了。」

苓姑娘見哥哥又學爹往日會客時的神情,不禁氣得柳眉微揚,杏眼圓睜。宋大憨明明看到,仍是神氣十足,理也不理。藍天麗鳳強忍笑意,一指宋氏兄妹,又對天麟說:「這兩位,是鼎鼎大名洞庭君宋老前輩的男女公子。」

衛天麟盛讚了宋老英雄幾句,隨即與三人入席。宋大憨酒到必幹,佳餚必嘗,興高采烈,大談他自己過去的英雄事蹟。由於大家都知他是個渾人,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這餐飯吃得極端愉快,飯後換上香茗,氣氛仍極輕鬆,宋大憨把在父親洞庭君處聽來的江湖異事,一一和盤端出,倒給天麟增了不少見識。

衛天麟兩杯下肚,有意打趣憨哥。於是,唰的一聲,將手中摺扇一合,笑聲說:「宋大俠家學淵博,武功定然驚人,何時有暇得讓小弟瞻仰一番,以增見識?」

宋大憨一陣快意地哈哈大笑,說:「爹因我憨哥生性魯笨,特命我習練外家橫練功夫,不怕掌擊,不懼刀劍。」

說著,大腦袋一晃,湊近天麟,低聲問:「公子老弟,你可知橫練功夫的脆弱處?」

天麟故意輕輕搖頭說:「小弟不知,尚請見告。」

宋大憨嘿嘿一笑,咧著大嘴,一擺手,說:「不知道最好。」

天麟星目一轉,微豎拇指,說:「宋大俠刀劍不入,拳掌難傷,這身功夫實在難得,怪不得昨日酒摟之上,豪興大發,公然向疤面人挑戰……」

宋大憨未待天麟說完,全身一涼,頓時傻了,臉上興奮之色,瞬即消失,顯得頹喪異常。天麟故意不解地去看苓姑娘,苓姑娘黛眉輕鎖,螓首微垂,再轉首去看藍天麗鳳。藍天麗鳳眼望門外,面有憂色。天麟一句疤面人,室內歡笑頓時消失了。

藍天麗鳳喟然說:「弟弟,你可聽說,近半年江湖上出來一個疤面人?」

衛天麟點點頭說:「聽說過,據說這傢夥是個臉上有疤,極為醜惡的人。」

苓姑娘倏然擡頭,粉面含威,顯然不高興地說:「醜人並不見得惡,許多相貌英俊,慈眉善目的人,暗中所作所為,卻都是些傷天害理之事。」

天鱗心中暗暗佩服苓姑娘的見解,於是,歉然說:「姑娘說得極是,人醜並不見得心惡……」

藍天麗鳳輕輕一歎說:「憨哥向疤面人挑戰,只是一句戲言,豈知疤面人竟真的知道了,並令憨哥自選場地,較量武功。」

衛天鱗佯裝震驚,轉首對宋大憨,問:「宋大俠,這話可真?」宋大憨一眨鵝卵眼,無精打埰地點了點頭。

藍天麗鳳望著苓姑娘說:「最令苓姑娘為難的是,疤面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

衛天麟心中一動,他正為這件事關心,於是一笑,說:「疤面人怎會是苓姑娘的救命恩人?」

苓姑娘滿面憂色,略一沈思說:「半年前,我隨爹進入衡山采藥,走近天柱峰下,看到巨瀑穿雲瀉下,水聲隆隆,震耳欲聾,飛珠四濺,壯觀至極。我一時興起,即向瀑布奔去,只見水氣彌漫,寒氣襲人,暑意全消。不知過了多久,驀聞身後傳來數聲冷笑,轉首一看,竟是一僧、一俗、一道。我見三人眼神不正,面現獰惡,知非善類,立即轉身就走。

豈知,三人見我勢孤力單,竟輕言薄語,出言無狀,因此與他們打了起來,沒想到三人不守武林規榘,竟聯手圍攻我一人。打了許久,仍不見爹回來,我心下一慌,被那老者掌力掃中,只得向爹爹走去方向,盲目奔去。奔馳有數箭之地,一聲暴喝,疤面人掠空飛來,頓時將三人阻住。當時我四肢無力,再也跑不動了……」

衛天麟心中唯一不解的是,當時苓姑娘為何突然不見了,於是關切地問:「後來是否洞庭君宋老前輩將你救走了?」

苓姑娘搖搖頭說;「後來我擡頭一看,見三人紛紛向我撲來,我怕疤面人阻止不住,心下更慌了,立即遊目四顧,發現我倒身的大石下,野草中有一個隙洞,於是我身形一翻,立即滾了進去,直到天暮,我才敢爬出洞來。」衛天麟輕輕籲了一口氣,俊面上不禁掠過一絲苦笑,回想那時緊張情形,為什麽沒有看看那具大石下面?

宋大憨一眨眼,說:「因為疤面人救了妹妹一命,所以妹妹也不幫助我打疤面人了。」

藍天麗鳳不禁笑了,轉首對天麟說:「因此,宋氏兄妹要到我總壇暫住些時日。」

衛天麟微微一笑說:「假如疤面人知道宋大俠在總壇,找上大荊山,姊姊又該如何?」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說:「我正要他找上大荊山。」

衛天麟佯裝愕然,不解地問:「姊姊幫中與疤面人有什麽過節嗎?」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忿然說:「半年前,疤面人擊傷本幫黑旗壇主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盡殺黑旗屬下四位香主,造成藍鳳幫有始以來最大恥辱。」

衛天麟心中一動,急問:「姊姊幫中黑旗壇張壇主怎會遇上疤面人?」

藍天麗鳳略一沈思說:「據張壇主事後說,他已探聽到昔年西天魔琴得主銀釵聖女隱居紫蓋峰頂……」

衛天麟非常關心小玉琴的下落,於是,未待藍天麗鳳說完如何遇上疤面人,便立即插言問:「姊姊可得到那座西天魔琴?」

藍天麗鳳仍忿忿地說:「待我再派四大壇主和內三堂堂主去時,銀釵聖女師徒已不知去向,隱居竹舍已成一堆殘灰,而疤面人也不見影子了。」衛天麟心中一沈,聽藍天麗鳳口氣,藍鳳幫並沒擄走銀釵聖女師徒。但銀釵聖女和雪梅姑娘又去了哪里?

正在這時,門外灰影一閃,急步走進一人。天麟定睛一看,正是短髮銀須老者陰陽子母梭李沛然。子母梭急上兩步,向著藍天麗鳳一躬身,說:「馬匹俱已齊備,只等幫主動身了。」

藍天麗鳳面含微笑,一指天麟,說:「李堂主,這是我弟弟衛天麟,你可向前見過。」

子母梭何等人物,江湖閱歷非但豐富,遇事也極機警。一見天麟身上長衫,和手中摺扇,老臉頓時一變。再看天麟,劍眉星目,玉面薄唇,溫文儒雅中,蘊藏著無限英氣,分明內功已臻巔峰。只是,不知幫主何時認了這麽一位弟弟?全幫基業興衰安危,全系幫主一身,萬一遇人不淑,影響全局至大,豈是兒戲?但他仍毫不動聲色,望著天麟抱拳堆笑,說:「在下李沛然與衛小俠見禮。」說著,就要一揖到地。

衛天麟見這個昨夜抖手給了自己一梭的李沛然,滿面紅光,氣定神足,一雙老眼,精光灼灼,一望而知,是個內功極為深厚的高手。這時見他要施長揖,立即伸手相扶,並謙和地說:「李堂主何必多禮,天麟年幼,初入江湖,今後尚請李堂主多多關照。」

子母梭哈哈一笑,說:「衛小俠過謙了,想尊師魔扇儒俠,譽冠武林,神扇獨步,名師高徒,定為武林放一異彩,今後小俠有需李某之處,儘管吩咐就是。」說著,又是哈哈一笑,兩眼又望瞭望藍天麗鳳。

衛天麟無話可答,只是謙虛地微微含笑。藍天麗鳳早為麟弟弟俊挺秀撥的英姿迷住了,冰雪聰明的心,已不能精細地用在思維上。她一直認為麟弟弟是個略通武功的文弱公子。這時,經子母梭李沛然提醒,頓時想起了昔年與騰龍劍客同時威震武林的魔扇儒俠孫浪萍。

細看麟弟弟身上繡滿扇形的長衫和手中的摺扇,芳心雖然一震,但卻快慰至極,更堅定了將藍鳳幫交給麟弟弟的決心。於是,向著子母梭微一擺手,說:「李堂主,你們可在店外等我,我隨後就來。」子母梭李沛然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藍天麗鳳立即起身,對天麟說:「弟弟辦完瑣事,望你即來大荊山,姊姊會朝夕盼你前來,不要令姊姊失望。」說著,神色依依,眼閃淚光。

衛天麟深受感動,覺得藍天麗鳳對自己太好了。於是,立即誠然說:「姊姊放心,小弟多則一月,少則十天,定去看望姊姊。」藍天麗鳳見麟弟弟說了限期,甚為欣慰,安心不少。於是,由床頭取下佩劍,懸在腰間,轉身對苓姑娘說:「你兄妹馬匹俱已備好,現在我們可以走了。」說著,又深情幽怨地望了天麟一眼,逕向室外走去。

宋大憨聽說馬上去大荊山,立即興高采烈,精神抖擻,對疤面人挑戰的事,早已拋在腦後。苓姑娘心事重重,黛眉輕蹙,默默跟在藍天麗鳳身後。天麟送至店門,即見子母梭與另兩名勁裝大漢,各控兩匹健馬,候在店外。

藍天麗鳳一見子母梭等人,容顏頓現光彩,英姿勃勃,已失方才女兒之態。衛天麟看得心頭一凜,暗忖:看她一日之一夜之間,神態數變,時而柳眉帶煞,揮劍殺人,時而威風凜凜,令人不敢仰視,時而柔情似水,又顯得嬌美動人。他心裏問著自己,難道她真的是一個哀樂無定,喜怒無常的女人?

這時,藍天麗鳳登鞍上馬,轉首一望呆立店前的麟弟弟,威風凜凜的巾幗英氣,頓時又變成了一絲幽怨。但想到不久即可與麟弟弟再見,也或許是永遠廝守在一處,芳心又不禁一暢。於是,身坐馬上,朗聲中含蘊著柔情,說:「弟弟保重,萬事小心,姊姊走了。」說著,目光似乎不敢再看天麟,手中馬鞭,迎空一揮,唰的一聲,擊在馬股上。一聲烈馬怒嘶,蹄聲如雨,直向鎮外馳去。

宋大憨怪嗥一聲,抖歐直追,苓姑娘輕叱一聲,放馬疾馳。子母梭一雙電目,在天麟俊面上一閃,朗聲說:「衛小俠保重,暇時請來大荊山一遊。」說著,鞭聲響處,健馬如飛,率領兩名勁裝大漢,三馬電掣般,直向前面藍天麗鳳追去。

天麟見子母梭目光淩厲,神色有異,知他對自己頗多猜疑,內心有些不服。因此,更堅定了去大荊山的決心。衛天麟望著子母梭的背影,爽然一笑,也朗聲說:「望李堂主一路平順,恕在下不遠送了,月內在下赴大荊山時,再與李堂主暢談吧。」

子母梭馬上轉首,強自哈哈一笑,說:「李某謹代表三堂五壇弟兄,竭誠歡迎衛小俠登山……」子母梭的話聲未落,三匹健馬,已在鎮口消失,只留下滾滾上升的煙塵。

衛天麟望著鎮口,心說:莫說三堂五壇,就是三十堂五百壇,豈能嚇得住我衛天麟?心念間,遊目左右一望,心頭不禁一震,就在這一刻工夫,周圍竟站了不少行人。衛天麟一掃眾人,轉身向店中走去。

   ※   ※   ※   ※   ※

他低頭默默地走著,心中頓時湧起一絲空虛悵然之感,在這一刹那,他覺得似乎丟掉了什麽,又似乎缺少了什麽,他只覺得寂寞、孤單。想想今後,心事如潮,顯得事多如麻,無從著手,他想,他該靜靜地休息一下了。於是,急步走向自己的房間,走至房門,輕輕一推。

一絲淡淡幽香,輕輕飄入他的鼻孔。接著,是一聲幽怨輕微的柔喚聲:「天麟。」衛天麟心頭一震,擡頭一看,驚得幾乎叫出聲來。溫柔恬靜的高蘭娟,眼含淚水,面帶憂色,靜靜地坐在椅上,兩眼正望著自己。

衛天麟將門掩好,坐在椅上,輕聲問:「高姑娘,你……」

娟姑娘未待天麟說完,淚珠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滾下來。於是,伸出纖纖玉手一擺,阻止說:「我不姓高,我姓孫,我的生父,就是你的師父魔扇儒俠孫浪萍。」說著,微擡淚眼,望著天麟,又說:「天麟,你是我父親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師哥,我要你帶我去見父親,但媽媽堅決反對我來見你。」

衛天麟聽了,不解地問:「為什麽?」

蘭娟流著淚說:「媽恨透了父親,她說父親是最薄幸的人,她這一生不願再見父親,也不准我去見父親。」說著一頓,擡頭望著天麟,又問:「麟師哥,你是騰龍劍客衛伯伯的兒子?」衛天麟黯然點點頭。

蘭娟輕輕一歎,說:「媽也恨衛伯伯。」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急問:「這又是為什麽?」

蘭娟搖搖頭,說:「我問過媽媽,她只是呆呆地流淚,一句話不說。」

衛天麟沈默了,蘭娟也不說了。室內立即靜寂下來,兩人都有一份沈重的心事。他知道珊珠女俠深愛過父親,但珊珠女俠卻在東海神君的莊院中出現,蘭娟姑娘卻又是魔扇儒俠孫叔叔的愛女。孫叔叔與父親騰龍劍客,交稱莫逆,武林盡知,他雖不是我的師父,但我卻具備了他的一身武功。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手中拿的,無一不是孫叔叔昔年之物。

擡頭看看蘭娟,心中不禁一陣酸楚,覺得兩人有著同一命運,一對可憐人,一對沒有見過父親的人。因此,覺得兩人之間,近多了,也親密多了。他星目含淚,移步走至蘭娟面前,輕輕喚了聲「娟妹」。蘭娟哇的一聲,伏在天麟的身上哭了。

「麟師哥,我需要看看父親,我從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但我又不願違背媽媽的意思離開她,媽實在太可憐了。」說著一頓,仰起淚痕斑斑的粉臉望著天麟,問:「麟師哥,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呀?」

衛天麟輕輕撫著蘭娟的秀髮,戚然顫聲說:「娟妹,你自幼沒見過父親,我也從沒見過父親。這兩個年頭,我一直在紫蓋峰上苦學武功……」

蘭娟的眼睛一亮,未待天麟說完,倏然由椅上立了起來,兩手握著天麟的手臂,興奮地問:「我父親就在紫蓋峰上?你一直與我父親住在一起?」

天麟的心被感動了,他深知一個沒有見過父親的孩子,是多麽渴望看到他的父親,這滋味他曾親身體會過,一直到現在。於是,他對蘭娟說:「是的,我一直跟孫叔叔學藝,住在一起……」

蘭娟姑娘忽然神色憂戚地緩聲問:「我父親是否與銀釵聖女住在一起?」

衛天麟聽得全身一顫,大聲問:「你說什麽?」

蘭娟被這突來的大聲反問,嚇了一跳,顫聲說:「麟師哥,你怎麽了,生氣了?」

天麟忽覺失態,內心很是不安,但蘭娟如此一問,確使他非常震驚,他將蘭娟姑娘的嬌軀,緊緊地摟在懷裏。蘭娟溫柔地偎依著,雖然她被天麟強有力的兩臂,箍得幾乎窒息,但她並漢有掙紮。她覺得天麟這樣做,就表示了他沒有生氣,他像她一樣地熱愛著。她是孤單的,除了媽媽,就是她自己,如今,她又找到了一個親人,父親的愛徒──衛天麟。

衛天麟一直就是她喜歡的,在過去兩年中,她一直想念著他。現在終於依偎在他的懷裏,她想,他還會給她更幸福、更甜蜜的。衛天麟漸漸由思維中清醒過來,他發覺懷中正抱著溫柔嫺靜的娟妹妹。他慌了,心跳得很厲害,他也聽到娟妹妹的胸腔中傳出的噗噗聲。

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感、愉悅感,充滿了他的心田,他的兩臂並沒有鬆開,相反的,正逐漸地加勁。他看到娟妹妹的粉臉通紅,黛眉輕蹙,一雙晶瑩大眼,輕輕合上了,長長的睫毛中,似乎含有一絲淚水。兩片櫻唇,微微張開,鮮紅欲滴,絲絲如蘭的氣息,隨著急促的呼吸,撲進天麟的鼻孔裏。

衛天麟覺得有一種衝動,使他忍不住去吻娟妹妹那張宛如熟透櫻桃的小嘴。他緩緩俯下頭,輕輕吻了一下那兩片紅得可愛的櫻唇,他覺得出娟妹妹的嬌軀一顫,身體逐漸下墜。他又俯首去吻,一次,兩次,並逐漸有力。他用力摟著蘭娟,蘭娟也用力抱著他。

衛天麟一直吻著那兩片櫻唇不放,這一刹那,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令他值得留戀的了,他願永遠如此擁抱,相互熱吻,由朝至暮,由黑夜到天明。驀然,呀然一聲,隔室的房門響了。蘭娟倏然睜開兩眼,顯得很慌急地輕聲說:「媽回來了。」衛天麟心情立顯緊張,凝神細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又出去了。

蘭娟焦急地說:「麟師哥,媽見我不在,又出去找我了,我得趕快回去。」說著,一雙大眼,望著天麟,緩緩掙脫了他的兩臂。

天麟若有所失地問:「娟妹,你什麽時候再來?」

蘭娟幽幽地說:「如果今天不走,我會再來看你,我還有許多話要問你。」說著,輕移蓮步,向著房門走去。

天麟伸手握住蘭娟的玉手,惶急地問:「你們要到哪里去?」

蘭娟柔情地望著天麟,說:「媽說,要到終南山師祖鐵面佛心南詔老尼處隱居起來,這一生她不願再見任何人了。媽說,去時如師祖責備媽媽時,就叫我跪在地上大哭大鬧,師祖必會開恩,饒恕媽媽以往的過錯。」

天麟不解地問:「你媽媽犯了什麽過錯?」

蘭娟輕輕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媽只警告我,不可在師祖面前談起銀釵聖女的事。」說著,輕輕將房門拉開。

天麟蘭娟同時一聲驚啊,臉色驟然大變,身不由主地緩緩向後退去。兩人做夢也沒想到,珊珠女俠柳眉微揚,杏眼含威,粉面鐵青地站在門口。珊珠女俠銀牙緊咬,氣得渾身直抖。蘭娟姑娘淚如泉湧,顫聲說:「媽,不要生氣,娟兒只是問問父親的近況,並沒要求麟師哥帶我去見父親……」

珊珠女俠厲聲說:「閉嘴,哪個要你來問。」說著,兩眼望著天麟,神色頓顯黯然,淚水立即湧滿了眼眶。

衛天麟知道這是說明真相的最佳時機,立即上前道:「師母,您來得正好,請您先不要生氣,先坐下來,讓我告訴您關於孫叔叔這些年的事情。」

珊珠女俠厲聲說道:「哪個要知道他的事情,娟兒,我們走。」說著,轉身走去。

衛天麟心中一急,大聲道:「師母,你誤會孫叔叔了,孫叔叔這些年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您難道真的不想知道嗎?」

「暗無天日?」珊珠女俠和孫蘭娟都驚呆了。

天麟沈痛地道:「請師母和師妹先坐下來,聽我慢慢地說,孫叔叔並沒有像你們想像的那樣……」說著,天麟將「魔扇儒俠」這些年的遭遇說了一遍,珊珠女俠和孫蘭娟都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珊珠女俠悲聲道:「浪萍他為什麽不來找我們呢?」

天麟沈痛地道:「孫叔叔也找過不少地方,可是他雙腿已殘,行動不便,再加上他也沒想到師母和師母就藏身在山腳下的「神秘山莊」中。」

孫蘭娟哭泣著道:「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會和那個惡魔住在一起?」

珊珠女俠沈痛地道:「當然我剛生下你不久,結果遇到東海神君,他以你為要挾,我只好答應他的條件,做他名義上的夫人。其實他早年被你父親所傷,已經不能人道,我和他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且他也很尊重我,他只是想以此舉羞辱你父親,而且我也想借此引出你父親,哪知道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我真是對不起你父親。」

衛天麟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也知道「珊珠女俠」和「東海神君」之間並沒有什麽,他問道:「不知師母有何打算?」

「珊珠女俠」擦去淚水,道:「我準備先和娟兒去看看他父親的墳,然後回終南山。」

衛天麟點點頭道:「師母放心,孫叔叔的仇就包在我身上了。」他輕撫蘭娟的香肩,黯然說:「娟妹,我會去終南看你的。」

蘭娟含淚點點頭,說:「麟師哥,我會等你的,我等著你來看我。」

「珊珠女俠」拉著蘭娟姑娘站起來,對天麟道:「你還有事在身,我和娟兒就不耽誤你了,我們也要馬上上路了,記住一定要來終南山。」

天麟點頭答應,將母女二人送走。媽媽飄風女俠,父親騰龍劍客,的魔扇儒俠、銀釵聖女、雪梅姑娘、珊珠女俠和娟妹妹。這些影子,一直在他的腦海裏,旋轉不停,他覺得這些人都有密切的關連。但這些人的命運和遭遇,卻幾乎是相同的,悲慘、辛酸。他想,他該如何讓他們的命運轉變為幸福、美滿。

他覺得急待他辦的事太多了,他不能在這個店裏再多消磨一刻時間。走,他決定立即走。一切費用,藍天麗鳳俱已付過,天麟不想再說什麽,邁步走出店門,直向鎮外大步走去。官道上,行人正多,只得耐性前進,但他的舉步速度,仍較常人快了一倍。

   ※   ※   ※   ※   ※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四野已被夜幕籠罩了。天麟展開輕功,逕向山區群峰間馳去。他希望天明前,能越過這座山區,明天正午時分便可到達安化城。山中群峰拱圍,雄偉挺撥,層巒疊嶂,險峻已極,遍是嶙峋怪石,腿結野釀,幾無路徑可循。

天麟盡展輕功,飛掠斜飄,身輕似燕,一個更次之後,已登上一座高峰巔頂。山風疾勁,松濤帶嘯,削壁千仞,深不見底。天上夜空墨藍,繁星閃閃,愈顯得深遂高遠。天麟遊目四望,僅有三座峰頂透出雲端,心想,這是什麽地方?

驀地,峰下傳來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天麟心頭一震,覺得來人不止一個,聽這聲音,而且俱是輕功造詣極佳的高手。心想必須找個隱身之處,仰頭一看,數棵三天古樹,高聳霄漢。於是,立展馭氣淩雲,身形騰空而起,兩袖一抖,雙腳互墊,身形繼續上升,一連三個躍縱,已登上樹的頂端。天麟一個折身,隱在一枝樹葉最密的橫幹上。盤膝坐好,俯身下看,全峰一覽無餘,盡在目下。

就在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峰下一連飛上三人,繼而,陸陸續續上來三四十人之多。天麟細看為首三人,俱是七旬以上老人,皓發鶴顏,一蓬銀髯,飄散胸前。中間老人,身著黃袍,背插一柄金背大砍刀。左邊老人,身穿藍衫,手持一根龍頭鐵杖。右邊老人,一身麻布短衫,腰插雙錘,重逾百斤,顯得威猛至極。

藍衫老人,手舉龍頭鐵杖,向著身後數十勁裝大漢,微微一揮。一陣輕微的沙沙腳步聲,數十大漢,鴉雀無聲,分成三組,各立四行,井然有序,絲毫不紊。天麟看了,心想:這是一群有規律、有組織的幫眾。只是不知這些人,深夜登峰何事?自知窺人私密,於理不該,但現在要想再走,已是不可能了。

藍衫老人轉身對中間黃袍老人,說:「大哥,稍時上清觀觀主──玄清真人來時,對方如能知錯,痛懲門人,大哥也就適可讓步,免得雙方流血,造成無辜傷亡。」

黃袍老人輕捋銀髯,目光如電,望了藍衫老人一眼,沈聲說:「二弟,你看玄清這牛鼻子氣焰萬丈之勢,何曾把我們三義莊看在眼裏,你我兄弟,即使願意彼此釋嫌修好,恐怕那牛鼻子也不會甘心就此罷手。」

麻衣短衫老人忿然說:「二哥,想我們湘江三義闖蕩江湖,成名立萬以來,行俠仗義,助弱扶強,何曾無辜欺人或受人欺,人家欺到我們頭上來了,二哥還瞻前顧後,婆婆媽媽的,今夜那牛鼻子如蠻不講理,我風雷雙錘少不得要大放殺手了。」

藍衫老人微微一笑,說:「三弟,二哥我一向怕過誰來,只是我們三義莊平素自耕自給,與世無爭,與人無逆,這次上清觀老道至莊無端尋事,互有毆傷,可能玄清真人聽了門人一面之詞,因此才約我們三義莊在此決鬥。今夜雙方如能解釋清楚,可能免卻一場流血之爭,如他們堅持要動手,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天麟隱身樹上,聽了這番談話,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驀聞黃袍老人慨然一歎,說:「想我金刀鎮三湘常春青,不問世事將近十年,想不到今天又要揮刀與人動手了……」

藍衫老人未待黃袍老人金刀鎮三湘常春青說完,立即插言,說:「屆時非至勢不得已,大哥盡可不必出手……」

藍衫老人的話尚未說完,一聲深厚雄渾的「無量壽佛」劃空傳來。湘江三義俱都銀眉一豎,虎目射電,向著遠處一座竹林望去。衛天麟居高臨下,望得遠,看得清,早見一群峨冠高髻的道人,穿過前面竹林,浩浩蕩蕩,直向湘江三義這邊奔來,氣勢洶洶,恰似衝鋒陷陣。

當先一人,頭戴金頂道冠,身穿血紅道袍,三角眼,掃帚眉,五綹長須,隨風飄拂,手持一柄玉如意,毫光閃閃,晶瑩發亮。老道身後緊跟三個黃袍道人,俱都面瘦腮削,鬍鬚稀疏,背後各插一柄長劍,金黃劍穗,隨風飄舞,顯得神氣十足。

三個黃袍道人之後,是一群灰衣老道,高矮不等,胖瘦不一,個個手持長棍,面帶煞氣,看來也有三四十人之多。這一群老道,隊形紊亂,三差不齊,就如潮水般湧了過來。天麟看了這亂哄哄的一群老道,心眼裏就不舒服,一個靜三玄理的道觀中,竟住了一群烏合之眾。

紅袍老道身形飄飄,率領背劍三道,首先到達當場,距離三義莊人眾十多丈處,便已立定身形。天麟想,這金冠紅袍老道,想必就是上清觀觀主玄清真人了。只見玄清真人傲然一掃當場,兩手輕托玉如意,緩緩高舉過頂,身後湧來的數十灰衣老道,紛紛散開,站了一個半圓形。

黃袍老人金刀鎮三湘,衣袖輕揮,身形一縱,飄落場中。然後,目光如電一閃,雙手抱拳,面堆微笑,朗聲說:「玄清道兄請了,常某接得柬帖,遵約到達峰頂,貴觀與敝莊,一在峰頂,一在峰下,多年來素無紛爭,日前貴觀道友,與敝莊弟兄,相互毆鬥,各有損傷,些微嫌怨,理應各責門人,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道兄柬約本莊絕峰較技,如此做法,不是有失你我雙方多年的和氣嗎?」

金刀鎮三湘說完這番話,岸然立在場中,靜待玄清回答。上清觀主玄清真人,手橫玉如意,輕捋五綹長髯,仰面發出一聲震穀撼峰的狂笑,笑聲震耳,曆久不絕。玄清這聲狂笑,意在賣弄內功,明眼人一看便知。天麟見三義莊中,有不少弟兄,雙眉緊皺,神色痛苦。再看上清觀那面,也有不少老道,面色蒼白,冷汗直流。

天麟看後,不覺暗暗好笑,心說:這又是何苦?






【第八章】 粉面人魔

驀聞麻衫老人風雷雙錘大喝一聲,說:「玄清老道,轉身看著你的身後,再狂笑下去,你的徒子徒孫,就要倒下來了,有話就請你快說,何必故作驚人炫露。」

玄清真人倏斂狂笑,也不轉身後看,傲然朗聲說:「金刀鎮三湘,果然不愧一莊之主,能言善辯,貧道望塵莫及,現在廢話少說,休逞口舌之能,大家既然來了,不要辜負這難得的機會,我們主隨客便,就請你們立刻劃出道來,藝業上見真章吧。」

金刀鎮三湘手捋銀髯,縱聲哈哈一笑,聲如巨雷灌耳,只震得穀峰回聲。一聲笑罷,臉現肅容,令人望之生畏,只聽他沈聲說:「道兄決意如此,你我多說無益,就請道兄派人出場吧。」說著,大袖一拂,身形倒退斜升,就在空中一式雲裏翻,身形一轉,輕如棉絮般,飄然落回原地。雙方一陣忙亂,人影晃動,各自調配出場高手。

就在這時,一聲悠揚的長嘯,驟然響起,劃空傳來。嘯聲仍在夜空飄蕩之際,兩道青煙似的人影,越過一片嶙峋怪石,向著這邊,電掣飛來。天麟看得一驚,覺得這兩人身法快得出奇,根據這一身精絕輕功,看來兩人武功定也不凡。

看看湘江三義,俱是一臉愕然神色。再看玄清真人,眼射凶光,面現詭詐,雙目精光一掃身後背劍三道,不禁發出一絲獰笑。衛天麟心頭一震,暗說:來人莫非是這惡道派來的助拳人?心念未畢,風聲颯然,兩道如煙青影,竟遠在眾人十丈以外,閃電飛過,直向另一座高峰飛去。

倏然,一聲驚咦,由那兩道青影中傳出。緊接著,四道冷電,閃閃向著這邊望來。兩道青影,驀地騰空而起,就在空中一挺腰身,宛如兩道青電,直向眾人之前射來。人影閃處,場中已多了一男一女。男人,儒士打扮,年約四十,身穿一襲月白長衫,面如敷粉,唇若塗丹,一雙俏眼,精光閃射,身立場中,兀自左顧右盼。

女子,是一年約二十六七歲的紅裝豔婦,柳眉杏眼,朱唇皓齒,兩腮紅潤,直似熟桃,雙睛一閃,宛如夏荷滾露,晶瑩亮澈。紅裝豔婦,俏立場中,眉梢輕佻,蕩眼四飛,腰系一方寬大絲綾,隨風飄舞,媚態撩人,看得數十老道,眼神閃爍,暗念無量壽佛。

天麟看罷兩人,心頭殺機陡起。這兩張臉譜一入他眼,即已看出是洞壁上的惡人。心中一陣冷笑,暗說:我倒要看你兩人搞些什麽鬼。中年儒士一掃全場,面露不屑,冷冷地問:「你等夜半三更,在此結群糾眾,意欲何為?」說著,雙目如電,直在雙方人眾臉上,閃來閃去。

玄清真人飄身而出,上身微躬,單掌胸前一立,高聲宣了一聲佛號,說:「貧道是上清觀主玄清,因與三義莊積有一些嫌怨,約好今夜在此絕峰較技,以了卻這段過節。」

中年儒士微哦一聲,說:「有這等事?今夜愚夫婦路經此峰,適逢其會,少不得要停留片刻,看看熱鬧了。」湘江三義俱都面色凝重,冷冷地望著場中的中年儒士和紅裝豔婦。

風雷雙錘,見中年儒士神態狂傲,出言隨便,不禁發出一聲冷哼。中年儒士冷眼一瞟湘江三義,又望了玄清真人一眼,傲然說:「愚夫婦人稱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如諸位不健忘的話,當還記得愚夫婦這兩個萬兒吧。」

中年儒士此話一出,湘扛三義面色同時驟變,驚得各自退了半步。三個老人相互望了一眼,似乎在說,這兩個魔頭怎會在此時此地出現?玄清真人,臉上掠過一絲詭笑,一雙三角眼,一直冷冷地望著對面三個老人,不知這個惡道在打什麽主意。

中年儒士粉面人魔,一望左右,又朗聲說:「今夜適逢你們兩方比武較技,愚夫婦本亦無事,不揣淺陋,特毛遂自薦,充任一次判決勝負的公證人吧。」說著,雙目如電,冷冷看了全場一眼,又沈聲問:「你們雙方意下如何?看愚夫婦可否勝任斯職?」

此言一出,隱身樹上的衛天麟心說:真不要臉,竟然自己老著面皮要當公證人,哼,我倒要看你這個公證人是否真的公正。

心念間,驀見玄清一打稽首,笑聲說:「賢伉儷德高望重,威震武林,備受人敬,今夜能得兩位主持公道,正是貧道求之不得,貧道先在此謝過了。」說著,單掌胸前一立,深深一個躬身。

湘江三義個個面色鐵青,神情凝重,俱都不發一言。粉面人魔望著湘江三義,冷哼一聲,說:「既然雙方都無異議,就請各選高手出場罷。」說著,右袖向著場中一塊青石,倏然揮出。

轟隆一聲大響,堅石橫飛,礫沙四射,滾滾石煙,騰空上升。粉面人魔、倩女修羅,未見兩人如何作勢,電倒飛五丈以外。再看場中,地上光滑如洗,那塊青石,已被震飛不見。湘江三義俱都看得面色大變,知這魔頭有意炫露精湛內功。

玄清真人眼射冷光,面含陰笑,顯得神氣十足。天麟心中一動,覺得玄清惡道定有陰謀,粉面人魔、倩女修羅可能是惡道的同路人。心念未畢,嗖的一聲,場中已多了一個灰衣道人。灰衣道人,轉身向粉面人魔夫婦一稽首,然後卓立場中,傲然朗聲說:「貧道一塵,請三位出來賜教幾招掌法。」

湘江三義知道今夜這場惡鬥不可避免,並已看出粉面人魔有意三與這場糾紛,其居心如何,尚難斷定,但對三義莊不利,已是顯然的事。這三位老英雄,俱是天生傲骨,寧折不屈,事臨頭上,倒也毫無懼意。於是,轉首向隊中一望,閃身縱出一個少年,一身青緞勁裝,背插長劍,面白如玉,朗目長眉,英姿勃勃,氣度不凡。

少年來至金刀鎮三湘面前,一躬身,說:「爹,讓孩兒出去會會這位道長。」

金刀鎮三湘見自己的愛子常小青出場,於是一捋銀髯,肅容說:「青兒出場務要小心,不可張狂作勢,點到為止。」常小青恭身應是,轉身健步走向場中。

只見紅裝豔婦,面含嬌笑,媚眼橫飄,兩道醉人眼神,一直瞪在常小青的臉上。常小青來至場中,並未向人魔夫婦行禮,逕對一塵老道一抱拳,正待說話。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嘿嘿冷笑,一隻右掌,已緩緩提向腰際。

紅裝豔婦倩女修羅粉面一沈,立即罩上一層霜氣。人魔驟然驚覺,緩緩提向腰際的右掌,又輕輕放了下來。於是,低聲冷冷地問:「你要怎樣?」

倩女修羅也低聲玲冷地答道:「知道何必再問。」場中一聲暴喝,常小青雙掌倏分,一招「開天闢地」上劈對方面門,下削對方腰間,直向一塵擊去,招式迅捷,力道雄渾。一塵老道似乎是那群灰衣老道中的高手。

這時,見常小青年紀輕輕,身手竟然不凡,一聲冷笑,左手扭腕上托,右臂反掌斜劈,一招兩式,有攻有守,乾淨利落,毫不遜於常小青。兩人一經交手,各展所長,盡出絕學,縱跳盤旋,掌風帶嘯,兩條人影,愈鬥愈疾,使場外人眾,只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這是第一場,兩人俱都各抱必勝決心。驀聞一塵大喝一聲,一招「野戰八荒」,勁風如潮,雙掌似雲,直向常小青全身罩來。常小青一聲冷哼,雙拳合擊,挾著兩道驚風,竟然直向一塵前胸搗去。一聲嬌呼,數聲驚喝。

倩女修羅由於特別關心常小青,不禁驚得脫口嬌呼出來。雙方幾個功力較深的高手,看了兩人這種拚命打法,也於不覺中發出幾聲驚喝。但聽場中砰然一聲,沙石紛飛,勁風激蕩,人影閃動中,蹬蹬連聲。小青、一塵俱都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

一聲暴喝,黃影閃動,挾著一道白練,直向身形踉蹌的常小青撲去。事出突然,距離又近,湘江三義,任何人要想出手相救,已是不及。就在這時,一聲嬌叱:「雜毛找死……」叱聲未畢,紅影電閃,一聲刺耳淒厲慘叫,飛身撲向常小青的黃影,直向五丈以外橫飛而去。

哇。一股鮮血,由黃影中噴出。叭,那道橫飛的黃影,已跌在五丈以外的地上,再沒動一動。愣了,玄清真人愣了,回頭看看身後,三個愛徒,還剩兩個。倩女修羅柳眉倒立,粉面帶煞,冷冷地說:「再有不按規榘,暗施殺手的人,就要他立時濺血當地。」說著,兩眼望著已被扶回去的常小青,心神蕩然,看來關心已極。

湘江三義對倩女修羅這一正義措施,欽佩得五體投地,暗贊女魔頭大公無私。玄清真人一臉頹喪,望著滿面鐵青的粉面人魔直發愣。湘江三義心中疑雲盡釋,覺得有這兩個魔頭主持公道,今夜定然大獲全勝。只有隱身樹上的衛天麟,看出人魔與玄清兩人狼狽為奸,各扮丑角。

倩女修羅出手擊斃黃衣老道,只是怕對方殺了常小青。這時,人影閃處,風雷雙錘已縱至場中。只聽雙錘一碰,錚然有聲,望著玄清惡道,大聲道:「玄清老道,老夫久聞你一柄玉如意,使得出神入化,鮮逢敵手,今夜機會難得,希望你不要吝嗇賜教才好。」

玄清真人冷冷一笑,神色輕蔑,似乎不屑與風雷雙錘動手。黃影一閃,一聲暴喝:「老匹夫不要賣狂,讓道爺了塵來教訓你……」喝聲中,鏘一聲,長劍出鞘,振腕一揮,寒光閃閃,冷氣森森,直向風雷雙錘奔來。

風雷雙錘銀眉軒動,哈哈縱聲一笑,說:「好,好,好,老夫就讓你教訓教訓吧。」話聲未落,雙錘飛舞,幻起如山錘影,逕向了塵滾去。

了塵一聲怒喝:「來得好。」劍化一片冷焰,寒星點點,直向雙錘迎來。

錚錚數響,金鐵交鳴,火星四射,暴喝連聲。頓時,雙錘如怒龍翻江,勢同奔雷驟雨,風聲呼呼,雷聲隆隆。長劍似銀虹電閃,仿似漫天寒星,疾聲帶嘯,淩厲無比。眨眼之間,兩人又鬥了二十餘合。風雷雙錘鬚髮俱張,暴怒如狂,一對鐵錘,舞得驚天動地,竟擊不敗玄清手下一個徒弟,還有何顏面在江湖再混。

了塵手中長劍,舞得風雨不透,仿似一蓬劍雨,只是碰不到對方一點皮毛,不由怒火中燒,目眥欲裂。因此,心中焦躁,氣血浮動,手中長劍,不覺一慢。風雷雙錘何等人物,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於是,虎目一亮,一聲暴喝:「雜毛納命來……」

喝聲未畢,錘勢倏變,一招風捲殘雲,雙錘宛如疾轉車輪,挾著震耳的風雷聲,向著了塵當頭砸下,攔腰掃至,快速絕倫,猛不可當。了塵大驚失色,立斂心神,一聲厲喝,劍演「雪花蓋頂」,幻起漫天花雨,向著迎頭下擊的鐵錘擊去。

風雷雙錘功力渾厚,閱歷博深,一聲冷笑,下砸鐵錘,勁力突加,勢如泰山壓頂。紅影閃處,玄清真人飛身撲出,一聲不響,手中玉如意,宛如劃空銀虹,直點風雷雙錘的面門。一聲暴喝,「玄清雜毛,老夫天罡杖柳嘯雲來會會你。」暴喝聲中,藍影如電,舞杖如風,藍衫老人手中的龍頭鐵杖已將偷偷出手的玄清真人抵住。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驀地,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目冷電一閃,右掌悄悄一翻。接著一聲悶哼,風雷雙錘身形一個踉蹌,雙錘驟失準頭。了塵也夠機警,手中長劍,宛如電閃,向著風雷雙錘前胸順勢點下。

就在這時,一道紅光,挾著尖銳刺耳懾人心神的嘯聲,經由高空插天古樹的頂端,閃電擊下,直射了塵的劍身。同時,風雷雙錘一聲厲喝,右手鐵錘抖手拋出,直擊了塵前胸。噹啷一響,火星四射,同時暴起兩聲慘叫。

就在閃電飛來的紅光物體,擊中了塵長劍之際,了塵長劍已刺進風雷雙錘的左肋,風雷雙錘的鐵錘,也擊中了了塵的前胸。慘叫聲中,人影踉蹌,風雷雙錘與了塵,哇哇嘔出兩口鮮血,俱都仰身栽倒地上。倏然,一聲劃破夜空,震撼穀峰的淒厲狂笑,由插天古樹的頂端響起,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心驚。接著,一個寬大黑影,平伸兩臂,宛如臨空大鵬,挾著噗噗風聲,掠空而下。

頓時,全場震驚,鴉雀無聲,所有在場高手,俱以驚疑的目光,望著空中飛撲而下的寬大黑影。寬大黑影,身在空中,平伸兩臂,倏然一抖,身形一個回空旋轉,飄然落在場中。那聲狂笑餘音,直上霄漢,回繞穀峰,夜空山野間,飄蕩著嗡嗡回應。

寬大黑影,飄落地面,目中暴射兩道冷電,迅速向著全場一掃。全場頓時掀起一陣嗶然騷動,雙方百數十道驚急目光,俱都集中在寬大黑影奇醜的疤臉上。疤面人看了全場近百張駭然面孔,不禁又仰天發出一陣縱聲大笑。

立身五丈以外的粉面人魔,雙眼一瞪,面罩殺機,一聲怒喝:「醜鬼,閉嘴……」喝聲中,衣袖微拂,飄身落在場中,繼而厲聲說:「愚夫婦在此,你居然膽敢無禮撒野,簡直是找死。」說著,右臂微圈,閃電劈出一掌。頓時一道驚濤駭浪般的勁力,直向疤面人擊去。

疤面人倏斂狂笑,冷哼一聲,怒聲厲喝,說:「你們愚夫婦又是什麽東西?」說著,急上兩步,右掌猛地迎出。

砰然一聲大響,礫石激射,塵土飛揚。疤面人衣袂飄飄,粉面人魔雙肩微晃。呆了,在場近百高手俱都看呆了,連倩女修羅,也看得不禁一楞。粉面人魔武功卓絕,久已名震江湖,毀在他手下的武林高手,無以數計,想不到今天這個奇醜怪人竟然硬接了人魔一掌。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說:「外傳粉面人魔武功如何高超,今日一試,也不過爾爾。」

粉面人魔勃然大怒,厲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喝聲中,右跨半步,雙掌同時推出。

粉面人魔與人對掌,甚少露形作勢,今日推出一掌,居然跨步蹲身,其忿怒之烈,可想而知。一股山崩海嘯,勢如狂風暴雨的疾勁狂飆,挾著滾滾砂石,直向疤面人卷去。疤面人似乎也知道這掌厲害,於是狂笑一聲,說:「再接你一掌又有何妨。」說話之間,急進三步,雙掌運足十成功力,閃電迎出。

疤面人的掌勢一出,遠立兩端的湘江三義和玄清真人,以及兩方近百高手,面色俱都同時一變。但見兩股剛猛絕倫的力道,驚天動地,勢如山倒,挾著轟轟如雷的嘯聲,疾向粉面人魔迎去。粉面人魔頓時大驚,暴喝一聲,立將掌力又加了二成。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風聲大作,塵土飛揚。碎石疾射中,兩側近百高手,叱喝連聲,逼得紛紛暴退。激塵滾滾中,已看不清疤面人和人魔的影子。蹬蹬蹬,兩人身形踉蹌,各自向後退了三步。

傻了,粉面人魔只覺氣血浮動,真氣幾乎難凝,這是他做夢沒想到的事,近二十年未曾逢過敵手,今夜在此,竟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震退了三步。再看對方滿面有疤的奇醜怪人,嘴露冷笑,神情依舊那麽冷漠,似乎並未受傷。

粉面人魔運氣強抑胸間微微翻騰的氣血,功貫雙掌,面罩殺氣,再次向著場中逼去。同時,口中發出一陣懾人的嘿嘿冷笑。疤面人屹立不動,似乎蓄勢以待,聽了粉面人魔的嘿嘿冷笑,不禁冷冷地恨聲說:「粉面人魔,十六年不見,你的功力進步了不少。」

粉面人魔心頭一震,立即停止前進,一雙冷電閃閃的眼睛,一直盯在疤面人的醜臉上。半晌,粉面人魔似乎在對方的疤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於是厲喝一聲,問:「你是誰?」

疤面人一聲冷笑,一指自己的疤面,恨聲問道:「粉面人魔,我臉上有了疤,你便真的認不出我是誰?」

粉面人魔嘿嘿一笑,冷哼一聲,一臉不屑地說:「哼,原來你就是無名無姓,不見經傳的疤面人。」

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兩邊近百高手,同時脫口呼出一聲驚啊。湘江三義、玄清真人,俱都向前逼進兩丈,似乎要仔細瞻仰一番這位新近崛起江湖,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忽地靈機一動,仰天縱聲一陣狂笑,聲如裂帛,忿怒已極。

繼而,倏斂狂笑,忽然厲聲說:「粉面人魔,你休要裝癡作傻打馬虎,我是誰?你心裏有數,我們十六年前的一筆老帳,今夜也該算算了。」說著,右手輕按腰間,鏘的一聲,立起一陣龍吟,右手順勢一抖。

頓時,銀虹耀眼,光華大盛,方圓十數丈內,立即罩上一片銀色。粉面人魔望著疤面人手中顫巍巍的薄劍,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戰。同時,倩女修羅一見銀芒暴射的軟金寶劍,粉面倏然驟變。兩端近百高手,再度掀起一陣騷動。

粉面人魔神色激動,眼射凶光,面上充滿了殺機。於是,一指疤面人,厲聲問:「你你你……你還沒死?」疤面人神情如狂,仰天發出一聲厲笑,只笑得渾身顫抖,騰龍寶劍銀芒暴漲。

紅影閃處,一聲嬌叱:「衛振清,你這狠心人……」嬌叱聲中,倩女修羅已撲至場中,玉腕一場,抖手拋出一朵紅雲。

疤面人微微一愕,似乎有些莫名其妙,既不知擊來的紅綾是何路數,又不知倩女修羅與父親衛振清有何瓜葛?因此,不敢還手遞招。於是,一聲不響,疾演迷蹤步,身形一閃,已至倩女修羅身後。倩女修羅果然厲害,疤面入迷蹤步法剛一施展,身形還未立穩,一聲嬌叱,一朵紅雲,已至疤面人胸前。

疤面人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疾演幻影身法。頓時,風聲颯颯,人影飄忽,疤面人由一個,變兩個,由三個,變無數個。刹那間,全場儘是騰龍薄劍和疤面人的影子。倩女修羅嬌叱連聲,飛舞紅綾,朵朵紅雲,頓時幻成漫天彩霞,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兩道人影,一黑一紅,在如山的銀華彩霞中,前縱後躍,閃來閃去,宛如迅雷奔電,令人眼花目眩,不敢直視。倩女修羅手中紅綾,飛出如電,看看擊中黑影,實則撲擊是空。因此,只氣得玉牙緊咬,怒叱連聲:「狠心人,狠心人,你這還沒死的狠心人。」聲音幽怨,暗含忿恨。

疤面人被罵得糊裏糊塗,只是一味遊走,愈加不敢輕易施展殺手。倩女修羅嬌叱一聲,疾收紅綾,不知為何,身形竟然閃電橫飄兩丈,不打了。疤面人微微一愣,立停身形,定睛一看。只見倩女修羅櫻口緊閉,柳眉輕蹙,一雙桃花眼中,含滿了淚水。痛心、幽怨、忿恨,盡都在那兩眶淚水裏。

疤面人兩眼望著倩女修羅,心裏卻想著風流倜儻,到處留情的父親。驀地,粉面人魔一聲厲喝:「騰龍劍客,我與你拼了。」厲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疤面人撲去。

騰龍劍客四字,一入疤面人的耳鼓,頓時全身一戰。心念間,劍眉倏立,殺機陡起。於是縱聲一笑,厲喝一聲,道:「好,我正要你與我拚……」話聲未落,手中軟劍,迎空一揮,鏘的一聲,逕向人魔肩頭抽下。

粉面人魔一陣冷笑,身形電閃,左手扭腕一托下抽薄劍,右手一指疾點疤面人的兩眼,出手迅捷,一閃即至。疤面人大吃一驚,立收劍勢,滑步閃身,右手薄劍一式「怒龍搶珠」,幻起滾滾銀虹,直奔人魔前胸。粉面人魔厲聲哈哈一笑,怪嗥一聲,說:「衛振清納命來……」來字尚未出口,一道耀眼銀華,透過滾滾劍光,已點至疤面人的肩井。

疤面人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立即塌肩側閃,疾演幻影身法。閃電用目一看,人魔手中竟多了一根銀光耀眼,長約三尺,形如馬鞭,狀似銀錐的奇形兵刃。粉面人魔眼射凶光,面現獰惡,一聲狂笑,說:「衛振清,你還想跑嗎?」說話之間,身形如電,幾如附在疤面人身後,萬點寒星,盡指疤面人的周身要穴。

疤面人前旋後轉,疾掠橫飄,施盡幻影身法,只鬧了個手忙腳亂。突然,場外傳來一聲幽怨急切的嬌聲歎息:「唉,十六年你苦修了些什麽?」

疤面人心頭─震,劍眉倏揚,厲喝一聲:「粉面人魔小心了……」喝聲未畢,手中薄劍,頓起一陣攝人心神的劍嘯。

一招騰龍七絕劍中的「怒龍逞威」,銀虹疾旋,劍影如林,場中頓時幻起一片光海,兩道勢如閃電的影子,立被淹沒了。驀地,無數月白布片,宛如海上白鷗,紛紛由疾繞的光幕中,飄了出來。緊接著,光幕中暴起一聲嗥叫,粉面人魔身形彈射而起,騰空一躍數丈。

疤面人也厲喝一聲,說:「粉面人魔,你還想跑嗎?」喝聲中,劍勢倏變,地面一片光海,驟然集成一道銀柱,伴著閃閃眩目銀花,直向空中的人魔追去。

月白長衫變成短褂子的粉面人魔,身在空中,只嚇得面無人色,冷汗直流,一聲嗥叫,雙袖一抖,身形再升兩丈。疤面人一陣驚心狂笑,身形再度上升,看看追及人魔,一聲厲喝:「粉面人魔納命來……」喝聲未落,薄劍疾演「飛龍回天」。一片耀眼光華,閃著漫天寒星,分射前後左右,盡將空中人魔罩住。

地面突然響起一聲嬌婉哭喊:「狠心人,求求你,不要殺他。」就在倩女修羅哭喊的同時,空中暴起一聲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殘腿、斷臂、五臟六腑,挾著一蓬血雨,經由數丈高空,漫天灑下。一聲尖銳嬌呼,無數惶急驚啊,響徹全峰。一代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的魔頭,終遭粉身碎屍的命運。

疤面人一聲狂笑,光華驟失,身在空中,幾個旋轉,飄身落在地面。兩端近百高手,又是一陣驚啊、騷動。疤面人滿身滿臉,鮮血斑斑,狀極慘厲,令人看來不由膽戰心驚。倩女修羅一聲悲叱:「狠心人,你連我也殺了吧。」說著,紅影如煙,疾向疤面人撲去。

疤面人冷冷一笑,厲聲說:「難道我不敢殺你?」話聲未落,軟劍疾吐,右腕一振,劍尖幻起一輪光影,直擊倩女修羅的前胸。

倩女修羅神情如狂,身形宛如一朵紅雲,繼續撲向疤面人的懷裏。疤面人心頭大驚,頓時慌了,右手持劍本能地向上一挑。哧,一聲驚叫,紅影暴退兩丈。倩女修羅的前胸衣襟,立被挑開一道尺許長的裂口,一片凝脂如玉的前胸,兩座渾圓顫動的玉乳,應聲裸露出來。

疤面人傻了,薄劍仍原勢沒動,筆直地挺立手中。四周一片寂靜,近百高手,靜得竟無一人吭聲。倩女修羅一定神,一聲尖叫,粉面緋紅,手中寬大紅綾閃電掩住酥胸,眼含淚光,渾身顫抖,狠聲說:「衛振清,你這狠心人,十六年前,你盡情地羞辱我,十六年後的今天,你又當眾用劍挑開我前胸。」

說著一頓,突然怨毒地厲聲說:「狠心人,我今生不殺你誓不為人。」說罷,轉身直向前面松林間飛去,身形幾閃,已消失在黑暗中。

疤面人,呆呆地立在場中,兩眼一直望著倩女修羅紅影消失的方向發愣。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女魔頭,為什麽會在寶劍刺到的一刹那,不閃也不動?一個男人用劍尖挑開女人的前胸,這該是多麽無恥,輕薄的行為。他在心裏狂喊著,為什麽不殺了她,為什麽不殺了她呢?尤其,她是洞壁上所繪的惡人。想想她對常小青的蕩勁媚態,出手擊斃黃衣老道的狠毒,無論如何不該放走了她。紊亂、悔恨、狂怒,他簡直要瘋狂了,他的疤臉上,充滿了殺機。

驀地,一聲暴喝,發白天罡杖之口:「衛大俠小心……」疤面人一收心神,頓時大吃一驚,一陣颯然風聲,已到腦後。心念一動,立踏迷蹤,回頭一看,竟是玄清真人,於是,身形微微一閃,右手薄劍反腕疾抽三劍。

唰唰唰,一聲厲嗥,鮮血四濺,銀虹過處,專施偷襲的玄清真人,身體立被劈為數片。一聲暴喝:「疤面人,還我師父命來。」喝聲中,僅餘的一個黃袍老道,飛舞手中長劍,幻起滾滾寒光,向著疤面人瘋狂撲來。

這時,疤面人神志模糊,殺機沖心,仰天一聲狂笑,淒厲刺耳,懾人心神。繼而,驟然一斂狂笑,進步欺身,手中軟劍翻腕一立。喳,一聲驚嚎,寒光盡斂,黃衣老道手中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段。緊接著,疤面人雙目冷電一閃,厲喝一聲,手中軟劍,力貫劍身,光芒暴漲,閃電前吐。就在這時,驀聞金刀鎮三湘,高聲疾呼:「衛大俠不可……」

疤面人心頭一震,神志立清,不禁全身打了個冷戰。於是,右腕閃電下沈,滑步不閃身,左袖疾揮,身形橫飄兩丈。黃衣老道,立頓前沖身勢,只嚇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疤面人手持薄劍,卓立場中,一指黃衣老道,朗聲說:「念你心切師難,今夜饒你一死,望你革面洗心,消除嗔念,不要效法你師父玄清,心機詭詐,恃技淩人。」

說著,雙目如電,一掃全場,繼續朗聲說:「上清觀與三義莊,比鄰咫尺,正該患難與共,守望相助,縱然門人弟子,生有微嫌,亦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希望你們雙方,今後再不要發生今夜之事。」疤面人侃侃而言,義正詞嚴,只聽得雙方高手,暴起一陣彩聲。

黃衣老道嘿嘿一陣冷笑,忽然說:「疤面人,你現在不要神氣,總有一天,我要為師報仇,割下你項上的首級。」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說:「你有為師報仇之心,其志可嘉,只要你有本事,我肩上的這顆人頭,你隨時可取。」

黃衣老道怨毒地望了疤面人一眼,又狠聲說:「三五年內,我了悟不殺你疤面人,必舉掌自斃,以謝恩師。」

疤面人傲然一笑,連聲說:「好,好,希望你勵志學成絕技,完成你的心願……」疤面人的話音未落,人影閃處,金刀鎮三湘和天罡杖,已至面前。

兩位老英雄雙雙抱拳當胸說:「衛大俠久絕江湖,令人倍增思慕,今夜在此神龍乍現,老朽能親睹大俠丰采,譽為畢生榮幸,現在四更將近,敢請衛大俠入莊稍息片刻,讓老朽等,也好略盡地主之誼。」說罷,神色誠然,靜待回答。

疤面人立即含笑還禮,和聲說:「兩位老英雄如此盛情,在下萬分感激,只是在下待辦之事甚多,就此告辭,後會有期。」說著,微一施禮,轉身就要馳去。

驀聞天罡杖疾聲說:「衛大俠稍待。」

疤面人立停身形,轉首一看,天罡杖手中正托著那顆九孔赤珊珠。天罡杖滿面堆笑,含意頗深地說:「衛大俠,這顆赤珊珠,伴你半生,怎可棄之不顧?」說著,伸手遞給疤面人。

疤面人接過赤珊珠,看看天色,四更將近,心中焦急萬分,謝也不謝,不禁脫口急問:「老英雄,由此至安化城,需要幾個時辰?」

金刀鎮三湘手執銀髯,略一沈思,說:「以衛大俠的腳程,天亮可出山區,日落前,可達安化。」

疤面人聽了,愈顯焦急,立即說:「兩位老英雄保重,在下告辭了。」說罷,抱拳轉身,身形微動,宛如一縷烏雲,挾著撲撲風聲,直向峰下馳去。

   ※   ※   ※   ※   ※

疤面人轉身飛馳之際,上清觀數十道人,正如潮水般隱進樹林裏。一陣疾馳,片刻飛下絕峰,峰下穀中,響著潺潺水聲。疤面人立頓身形,遊目一看,不遠處有一小池,數道細泉,分由不同方向,流入小池。於是,心中一動,立即取下面具,脫下寬大黑衣,放進水裏。

之後,解下腰間白綾綢包,換上公子衫,摺扇插上頸後,蹲身池邊,立即洗滌黑衣面具上的血漬。瞬息洗好扭幹,掛在一株矮樹上。夜風徐徐,吹著初起的晨霧,彌漫全穀,繚繞於松竹之間。仰觀夜空,清澈如潭,羅布繁星,爍爍閃閃。

驀地,一陣極輕微的女子哭聲,就在不遠處的石後飄來。細聽這種哭聲,正是悲痛欲絕,傷心欲死,而又強抑不敢哭出聲音的窒息抽噎。天麟心頭一愕,聽了這悽楚的哭聲,也不禁有些鼻酸。於是凝氣屏息,緩緩向前移去。

繞過一座大石,舉目一看,全身驟然一顫,不禁呆了。前面繚繞的薄霧中,一個全身白絹的少女,正側身倚俯在一座岩石上,雙肩不斷劇烈地抽動。披肩的長長秀髮,又將她的美麗面龐遮住了,但那柄碧綠晶瑩的劍柄,和那柔軟如絲的碧綠劍穗,一入天麟雙目,便知那白衣少女是誰。

走至白衣少女身前,白衣少女兀自不知。天麟心情沈重,愧悔交集,忍不住輕聲向:「蓉姊姊,你怎會在這裏?」忍饑挨餓,提心吊膽,暗暗跟蹤了天麟幾天的林麗蓉,嬌軀顫動,哭得更烈了。

天麟將兩手撫在麗蓉的香肩上,輕輕搖撼著,低聲說:「蓉姊姊,原諒我,我無意讓你傷心。」

麗蓉緩緩伸直腰身,玉手撫面,淚水,泉湧般由她的纖纖指縫間流下來。天麟的心,亂極了,他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個清麗絕塵,武功高絕的蓉姊姊。驀地,麗蓉伸手抱住天麟,哇的一聲,放聲哭了,看來悲痛已極。

天麟嚇得手足無措,也伸臂將蓉姊姊攬在懷裏,不禁慌急地說:「蓉姊姊,不要哭,我以後不再惹你生氣了。」

麗蓉停止哭泣,緩緩將粉面仰起來。天麟全身一個冷戰,星目中熱淚倏然流下來。這才幾天,一位清麗絕塵的林麗蓉,竟然變得神色憔悴,粉面蒼白,一雙鳳目紅腫,清澈剪水的眸子,佈滿了血絲。天麟一陣愧疚,心情激動異常,他忍不住將蓉姊姊抱起來。

麗蓉偎在天麟懷裏,淚下如雨,顫聲說:「弟弟,你如此任性,逢人誅戮,掌劍之下,向無人倖免一死,你一味製造殺孽,終會觸犯眾怒,那時你將如何在武林立身……」說著,偎在天麟懷中,已經泣不成聲了。

天麟驟然一驚,急問:「姊姊你都看到了?」

麗蓉點頭悲聲說:「自那天夜裏起,我一直跟蹤著你。」

天麟輕輕撫摸著麗蓉肩上長長的秀髮,兩眼茫然望著天際,似自語又似對麗蓉說:「我曾對天發誓,我要殺盡迫害蒙頭老前輩的惡人,如果我不能實踐誓言,天定不會容我的。」

麗蓉又複擡起頭來,輕聲問:「你殺的人,個個都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惡人嗎?」天麟沈默了,他似乎在想,這三天來,究竟殺了些什麽人?

冰雪聰明的林麗蓉,似乎已看透了天麟的心,她兩眼望著天麟神色凝重的俊面,緩緩地說:「西嶽雙星、駝背鬼鉤、狂蜂頭陀、四勇士、悟色、悟凡,今夜的玄清真人,幾乎劍透前胸的黃袍老道……」

林麗蓉輕輕摟著天麟,說得極柔和,極平靜,似乎生怕觸怒了天麟。她看到天麟面色逐漸蒼白,額角已滲出了汗水,她感到天麟的身軀微微發抖,逐漸激烈。她心裏非常欣尉,覺得天麟終於被感動了,於是繼續柔聲說:「弟弟,兩天三夜來,死在你手下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這些人中,除了粉面人魔,有哪幾個是殘害你那位老前輩的人?」

天麟劍眉一豎,冷哼一聲,忿然說:「我殺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徒。」

麗蓉微微一愕,低聲問:「弟弟,這些人中,你自信沒有殺錯一人?」

「哼,我想沒有。」

「黃袍老道了悟,如非金刀老英雄喝阻呢?」衛天麟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沒話說了。

林麗蓉輕輕一歎,說:「弟弟,嫉惡如仇,除惡務盡,是偏激的做法……」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問:「姊姊,像靜安寺的悟色、悟凡、以及乘人之危,恩將仇報的狂蜂頭陀和鬼鉤,這些人又該如何?」

麗蓉毫不猶豫地說:「巨惡元兇,十惡不赦之徒,當然應該剷除。」

「但……姊姊,你可知殺人有時是迫不得已?」

「唉,弟弟,姊姊只希望你竭力避免狂怒,加強鎮定功夫,姊姊就放心了。」

麗蓉說著一頓,又問:「弟弟,娟妹妹呢?」

「她和師母可能回終南山去了。」

麗蓉哀怨地一歎,說:「弟弟,我不怨你,我知道你們相識比我早,我只怨自己命苦……」

衛天麟未待麗蓉說完,立即毅然說:「姊姊放心,我不會辜負你。」林麗蓉臉上掠過一絲苦笑,顯示著內心無比淒涼。衛天麟看了心中很難過,立即肅容朗聲說:「姊姊,我衛天麟如對姊姊負心……」

林麗蓉倏伸玉手,疾將天麟的口掩住,鳳目含淚,微搖螓首,顫聲說:「弟弟,不要發誓,那會害了你。」說著一頓,又輕輕一歎,說:「弟弟,我必須儘快趕回衡山紫蓋蜂,這些天沒回去,師父不知該是如何地焦急。我現在不能陪你西去,希望你一路保重,我稟明師父後,會立即西上找你。」說著,輕輕推開天麟,淚,再度簌簌地滾下來。

天麟輕握麗蓉的玉手,神色黯然地問:「姊姊,你現在就走嗎?」

麗蓉微點螓首,一臉幽怨關切地說:「弟弟,凡事小心,你先走,姊姊會儘快趕上你。」說著,撤出玉手,轉身向前走去。

天麟顫聲輕呼:「姊姊保重,我會記住你的話。」

麗蓉又回頭深情依依地望了天麟一眼,然後,翠袖微拂,衣袂飄飄,身形如流水般,向著遠處一片竹林飄去。天麟呆呆地望著麗蓉的背影,他的眼模糊了。他舉袖拭去眼中的淚水,麗蓉纖纖的背影,已消失在濛濛的薄霧中。

天麟轉身失神走到矮樹前,伸手一摸那件黑衣和面具,已被夜風吹乾了。拿出綾包匆匆束好,仰首一看夜空,灰白如銀,疏星數點,天快亮了。於是,認准方向,盡展輕功,身形如煙,逕向山區以外馳去。

   ※   ※   ※   ※   ※

太陽剛剛升起,天麟已達山麓。官道上,冷冷清清,尚無行人,但天麟為免驚世駭俗,爭取時間,仍遠離官道,在原野上飛馳。朝陽豔麗,給大地灑上一片金紅,照著天麟隱隱發亮的身影,宛如一道拂曉流星,在蔥鬱碧綠的茂林田野間劃過。

天麟僅在中途一個小鎮上略進酒食,繼續越野前進。日落西山,晚霞似火。一座雄偉的大城,已遙遙在望。天麟心中一陣欣喜,立即繞上官道,大步疾進,直奔安化城門。進入城內,已是暮色四合,萬家燈火了。街道寬大,商店林立,華燈羅布,行人接踵,好不熱鬧。

天麟無心觀看街景,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左顧右盼。他信步走進一家酒樓,人聲嘈雜,座無虛席。天麟定睛一看,全身不禁一戰,面色倏然驟變。全樓近百酒客,俱都眼露惶恐,面顯緊張,比手劃腳,口沫橫飛,題材談的俱是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

天麟凝神細聽,全樓幾個較高的聲音說:「啊,好厲害,他的騰龍劍,較之十六年前,大為淩厲,一揮之下,頭飛臂斷,鮮血四濺……」

「……騰龍劍客這次重現江湖,必給武林帶來一場莫大浩劫……」

「……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必然殺人……」

叭,拍桌子的聲音。天麟側目一看,是一個滿面通紅,已有八分醉意的大漢,右手仍撫在桌面上。只見大漢紅眼一瞪,一晃腦袋,對同桌一個禿頭漢子,高聲說:「禿子,真想不到,三天殺了十幾名高手的恐怖人物疤面人,竟是昔年威震武林的騰龍劍客衛振清。」

禿子豆眼一掃左右,低聲說:「霸王莊今天戒備森嚴,勁裝配刀,個個神色緊張,老莊主愁眉苦臉,整日不出書房。」

禿子說著,顯得特別謹慎,竟將嘴附在大漢的耳上,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麽。大漢翻著一雙紅眼,神色凝重,連連點頭。天麟看得心中一動,心說,這霸王莊的老莊主,莫非與父親有什麽過節?心念間,驀聞臨街一桌上,發出一聲嘻笑,說:「騰龍劍客天生情種,他怎忍心讓鋒利無比的騰龍劍,刺進那女魔頭的酥胸,哈哈……」接著,是一片哈哈大笑。

天麟俊面一紅,頭也不擡,轉身急步走下酒樓,他心裏悔恨交集,心中不停地狂喊,為什麽不殺了她,當時為什麽不殺了她。他忿忿地一連走了幾家酒樓茶肆,俱是人聲鼎沸,高談闊論著騰龍劍客重現江湖,武林恐怖人物疤面人即是騰龍劍客的事。整個安化城,大街小巷,議論紛紛,顯得風雨飄搖,一片混亂。

天麟心中焦躁不安,怒火漸升,想不到他下山僅短短的三天,便震撼了整個武林,帶來了一場狂風暴雨似的震驚。最後,走進一家較大酒樓,酒客更盛,除了大談疤面人,竟無一人猜拳行令。天麟在樓的一角,找了一張小桌,隨意要了一些酒菜,悶聲獨酌。

他心裏越想越氣,他確沒想到在一般無聊酒客的口中,疤面人被形容成一個手起劍落人頭飛的殘酷人物,並給人們帶來無限的神秘恐怖。衛天麟不禁握拳輕擊桌面,忿然冷哼一聲,輕輕自語說:「哼,疤面人還有更驚人,更恐怖的事給你們看,你們等著吧。」

就在他自語剛落的時候,急步走過來一個酒保,神色慌張,滿面堆笑,向著天麟一躬身,笑著說:「爺,您老別生氣,非常抱歉,讓您老委屈在這個角裏。」

天麟一定神,頓覺自己失態露形,於是,微微一笑,說:「沒什麽,沒什麽,此處很好。」說著,遊目一看,見無別人注意,又輕聲問:「小二哥,去霸王莊如何走法?」

酒保一聽,立即連連躬身,說:「出西關大約六裏,在一片廣大茂林中,便是霸王莊。」說著,轉首一看全樓,並說:「他們莊上,每天有人在此喝酒。」

天麟慌了,立用手中摺扇,一碰酒保,急聲說;「不要招呼他們。」

酒保轉身,歉然一笑,說:「爺,不巧得很,今天全樓竟無霸王莊上的人。」

天麟微微一笑,說:「明天我自會前去。」說著一頓,輕搖手中摺扇,又問:「小二哥,老莊主也常來此樓飲酒嗎?」

酒保不解地問:「您老問得是回風掌老爺子?」天麟極自然地點點頭。

酒保滿神氣地說:「他老人家是我們這裏的常客。」這時,遠處已在高聲呼喚酒保,酒保一躬身走了。天麟酒罷,付資下樓,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倒身床上心緒萬端,思潮起伏。他想得太多了,愈想愈亂。最後,他決定今夜前往一探霸王莊。






【第九章】 神龍首尾

三更梆響,夜深人靜,一道寬大黑影,宛如一朵烏雲,在櫛比的房面上,直向西關掠去。安化城頭,警衛森嚴,守城官兵,林立城上,俱都盔甲鮮明,手持長矛,閃閃發亮。每隔數丈,高懸一盞如鬥紅燈,城牆內外照耀如同白晝,儼然大敵當前,勢如兵臨城下。

寬大黑影來至西關,飛身縱上一座高樓,一長身形,騰空數丈,繼而雙袖一抖,兩腳一墊,再升兩丈。在空中一挺腰身,雙臂平伸,頭下腳上,恰似巨鳥歸林,直向城外掠空撲去。一陣風聲,劃空而過,城上官兵,俱都循聲仰首,茫然望著夜空。這時,寬大黑影,已飛越城頭,飄落在護城河的對岸。

驀聞城頭有人高呼:「大家快看,飛賊……」寬大黑影,冷哼一聲,雙目如電,回頭一看。

城頭暴起一片驚啊之聲,官兵們似乎在如晝的燈光下看到一張奇醜面孔,並有不少官兵連聲高呼:「疤面人……疤面人……」疤面人衣袖微拂,身形如煙,直向正西電掣馳去。

城上官兵,高舉紅燈,搖晃不定,並暴起一片震天呐喊。接著,遠近幾座村莊上,傳來此起彼落的驚急犬吠聲。疤面人─味狂馳,眨眼工夫,前面已現出一片黑壓壓的茂林。來至近前,林內漆黑,風吹枝動,葉聲沙沙。

疤面人屏息前馳,儘量減輕衣袂飄風的聲音。穿過一段樹林,便見前面林隙間透過一片光亮,隱約傳來一陣撲撲沙沙的聲音。疤面人來至林的盡頭,眼睛頓時一亮。前面一座龐大莊院,距離林端盡頭,尚有二三十丈,巨木為牆,高約數丈。

牆頭裝滿了兩刃鋼叉,閃閃發光,鋒利無比,形勢險惡,沒有精湛輕功的人,休想越牆而入。牆內每隔數丈,置有一隻松油火把,熊熊火焰,迎風高燃,發出了撲撲沙沙的響聲。牆上鋼叉被火把照得紅光發亮,宛如血染,令人看來望之卻步,端的是名符其實的霸王莊。

疤面人看了,一陣躊躇,心中只生悶氣,因為,他也不知如何通過這段火把通明的距離,進入這座龐大莊院。正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不屑的冷笑。疤面人大吃一驚,轉身一看。一聲尖叫,人影閃動,一道白色身形,慌急暴退兩丈。

疤面人不禁一愕,兩丈外立著的,竟是一個朱唇玉面,細眉大眼,豐神秀逸,背插長劍的白衫少年。白衫少年玉面蒼白,神色緊張,嗆的一聲,翻腕撥出背後長劍。於是,用劍一指疤面人,厲聲問道:「你你……你是誰?」聲音清脆,微帶顫抖。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陰沈沈地說:「我是誰?你還用問……」

疤面人的話聲未落,白衫少年一聲厲叱:「好狂妄的醜鬼。」厲叱聲中,左手扣劍,飄身而前,右手閃電劈出一掌。一道威力奇大的掌風,疾向疤面人襲來。

疤面人在未明瞭真相前,當然不願突施殺手,尤其對方,長得風流俊秀,年齡又與自己相仿,更無傷害對方之心。於是,右袖一揮,立有一股柔和潛力,迎了過去。豈知,白衫少年擊出的掌風,有剛有柔,勁力迴旋,剛勁已被逼回,柔勁滾滾卷來。疤面人大吃一驚,身形一閃,橫飄三丈。

白衫少年一聲清叱:「想跑嗎?」話聲未落,振腕吐劍,一招「暴蟒吐信」,劍如白練,氣勢如虹,直奔疤面人的前胸刺到。

疤面人冷哼一聲,身形閃動,飄至白衫少年身後,右掌出手如電,疾拍白衫少年的後腦。倏然,一聲蒼勁暴喝,驟在身側響起。緊接著,三點寒芒,挾著尖銳刺耳的破風聲,閃電射至疤面人的面門。疤面人無心要傷白衫少年,乘勢一頓身形,雙肩微晃,三點寒芒,擦面飛過。

就在這時,身前兩丈之處,已多了一位皓首紅面,壽眉垂頰,身穿黃袍的慈祥老人。疤面人剛剛立穩身形,黃袍老人雙目冷電一閃,面現驚喜之色,歡呼一聲,說:「振清弟,你果然來了,今夜正好助愚兄一臂之力。」說著,銀髯顫動,老淚泉湧,急步向疤面人走來,疤面人傻了。

黃袍老人對著持劍發愣的白衫少年,急聲說:「冰兒,快過來拜見你的衛叔叔。」說著,又對疤面人感慨萬千地說;「振清弟,這是小女杜冰,你我分別,轉眼就是一十八年,你看,冰兒都這麽大了。」

杜冰粉面緋紅,一陣羞澀,因身著長衫,不便斂衽行禮,只好躬身一揖到地,並清脆地嬌聲說:「衛叔叔,冰兒給您見禮。」疤面人急忙還禮,舉措慌亂,手心冒汗。

黃袍老人由於過度興奮,已忽略了疤面人的呆滯慌亂,繼續說:「振清弟,今日正午,此間城內便風傳你仗劍重曆江湖的事,說得慘厲可怖,動魄驚心,我知道你近日必來看老哥哥,不想,你來得如此快。」

撲通,疤面人跪下,眼含痛淚,渾身微抖。呆了,黃袍老人和白衫少年,俱被疤面人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疤面人流淚顫聲說:「杜伯伯,我是天麟,我是衛振清的唯一兒子。」

黃袍老人驚哦一聲,倏退半步,雙目如電,一掃林內,伸手扣住疤面人的左腕,輕喝一聲:「快走。」喝聲中,一黃一黑兩道寬大人影,身形捷逾閃電,疾向莊內撲去。就在這時,數聲長嘯,劃破夜空,遙遙傳來。嘯聲淒厲,入耳驚心,逐漸向著莊院飛來。

黃袍老人全身一戰,大袖一抖,疾對並肩飛馳的疤面人,急聲說:「麟兒,他們來了。」說著,兩人同時立墜身形,驟然落在地上。

疤面人眼射寒電,面罩殺機,傲然問:「杜伯伯,來人是誰?」

黃袍老人神色略顯焦急地說:「俱是昔年有頭有臉的黑道人物,說出你也不知。」

疤面人冷哼一聲,極其輕蔑地說:「哼,有名人物更好,我正要找他們。」說著,雙掌擊地,身形騰空而起,雙袖向後一拂,一縷黑煙,掠上林端,踏著樹梢,電射而去。

接著,夜空陡起一聲淒厲刺耳,令人驚心的怪嘯,聲震原野,直上蒼穹。遠處傳來的幾聲長嘯,立被淹沒了。身著白衫的杜冰姑娘聽了這聲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嘯,再想到那張滿臉大疤的奇醜面孔,全身冷戰連連,玉齒直打哆嗦。

黃袍老人一定神,疾聲說:「冰兒,我們快追……」話聲未落,不由分說,拉著冰姑娘,縱身飛上林頂。舉目一看,夜色茫茫,寒星點點,只有嗡嗡不絕飄蕩空中不散的嘯聲,哪里還有疤面人的蹤影?黃袍老人不敢怠慢,拉著愛女,踏枝向前飛去。

   ※   ※   ※   ※   ※

片刻,來至一片極大的荒廢墓地,殘墳斷碑,破棺橫陳,枯草盈尺,遍地白骨。幾株畸形老松,孤立墓地,夜風吹動,輕搖慢曳,倍增淒涼恐怖。黃袍老人和杜冰,一入墓地,便看到十數丈外一片亂墳中,立著數道人影,疤面人立身其中,傲然發著令人戰粟驚心的狂笑。

驀聞疤面人倏斂狂笑,不屑地說:「衛某多年未曆江湖,昔年事物早已不復記憶,你們幾人是些什麽東西,還是自報大名吧。」

人影閃處,一聲暴喝:「騰龍劍客,掌下游魂,還敢有膽在此賣狂……」但見一股狂飆,夾著枯草礫砂,直向疤面人身前卷去。

疤面人縱聲一笑,厲喝一聲:「雜毛去吧。」砰然一響,悶哼一聲,沙石激射中,一道瘦長人影,踉踉蹌蹌後退數步。

黃袍老人一拉愛女杜冰,急聲說:「冰兒,快,他們對掌了。」話聲未落,身形如電,一個起落,已至幾人面前。黃袍老人一看,被疤面人掌力擊退的瘦長人影,竟是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正待再看其餘幾人。

一聲尖銳厲喝:「回風掌,還我徒兒的命來。」厲喝聲中,一道灰影,疾伸雙臂,十指箕張,閃電抓向黃袍老人回風掌杜維雄的前胸。

回風掌杜維雄一聲冷笑,跨步閃身,翻腕正待劈出。一聲怒叱,人影閃動,疤面人的右手,已扣在一個白髮盈額,面貌幹削,一身灰衣老婆婆的脈門上。灰衣婆婆兩隻雞眼一瞪,寒光暴射,厲聲問:「騰龍劍客,你要怎樣?」

疤面人仰天一陣狂笑,傲然說:「今夜有衛某在此,任何人不得倡狂。」說著,右手輕輕一抖。蹬蹬蹬,灰衣婆婆,身形踉蹌,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紅影一閃,風聲颯然,一聲暴喝:「衛振清,十八年後的今天,再嘗嘗我朱砂掌的厲害。」

疤面人心中一動,殺機陡起,一聲狂笑,厲聲說:「十八年後的今天,就是你朱大海的忌辰。」說話之間,閃電轉身,右臂一圈,運足十成功力,向著身後飛撲而來的紅袍老人猛力劈出一掌。一聲鬼嗥似的驚心慘叫,隨著一道橫飛的紅影,直向五丈以外射去。

一聲暴喝,一聲怒吼,一個短小老叟,一個胖大和尚,兩道如煙身影,疾向橫飛的朱砂掌撲去。嗶啦一聲,朱砂掌的身體,已跌在一具腐棺上,只擊得朽木四射,白骨橫飛。短小老叟、胖大和尚,剛剛縱至棺旁。朱砂掌狂叫一聲,倏然挺身躍起。哇,一口鮮血,疾射八尺,身形一晃,仰面又栽進棺裏。

驀地,一聲尖銳驚叫,發自杜冰之口。眾人轉過一看,只見如幻道人,手持一柄鋒利匕首,一聲不響,已撲至疤面人的身後。疤面人一聲狂笑,身形一閃,已至如幻背後,一聲厲喝,出手如電,右掌已拍向對方的後腦。叭,一聲淒厲慘叫,腦漿四射,骨蓋橫飛,平素心狠手辣的如幻道人,身形一個踉蹌,仆身裁倒地上。

頓時,全場寂靜,邪雀無聲,幾個黑道頂尖高手,俱都被疤面人這種絕快身手,出掌斃人的狠勁驚呆了。回風掌杜老英雄壽眉緊蹙,神色凝重,似乎對這位故友後人的出手之狠,嫉惡之甚,看得不禁暗暗驚心。白衫飄飄、橫劍而立的杜冰姑娘,粉面微白,櫻口輕張,芳心中覺得衛叔叔的這個兒子,醜得出奇,狠得嚇人。

灰衣婆婆老臉蒼白,渾身直抖,一雙雞眼怨毒地盯著疤面人,在她認為,這個昔年威震武林的人物,心腸之狠,較他們川中七煞尤有過之。四煞朱砂掌首先被疤面人震飛,六煞如幻道長接著被疤面人擊斃。五煞,胖大和尚聾啞僧,濃眉豎立,環眼圓睜,手橫日月鏟,躍躍欲撲。三煞矮小老人五毒叟,面現猙獰、鼠須顫動,似乎正在衡量雙方情勢,不敢再妄自動手。

疤面人看了三人這種怯態,不禁傲然仰天發出一陣狂笑,繼而不屑地朗聲說:「你們這些自詡有名的頂尖高手,有本事不怕死的儘管來,衛某無不奉陪,否則,還是儘快滾吧。」

一聲虎吼,五煞聾啞僧疾舞手中日月鏟,幻起如山光影,挾著呼呼風聲,直向疤面人滾滾罩來。一聲嬌叱,寒芒暴漲,杜冰姑娘振腕揮劍,劃起萬點銀星,勢如狂風驟雨,直向聾啞僧迎去。一聲怒喝:「賤婢找死。」喝聲中,三煞五毒叟身形如煙,雙掌翻飛,橫擊杜冰姑娘。

回風掌縱聲一笑,朗聲說:「五毒叟,老夫來會你。」

回風掌的話聲未落,一聲驚心厲叫:「杜維雄,老娘與你拼了罷。」厲叫聲中,灰衣婆婆神情如狂,伸著兩臂,十指箕張,向著杜老英雄左肋抓來。

這時,疤面人早已閃身進入聾啞僧的如山鏟影中。冰姑娘疾舞長劍,盡展精華,勉力抵住五毒叟。灰衣婆婆,如瘋如狂,厲叱連聲,出手如電,挾著淩厲哧哧指風,盡撿老英雄死穴下手。老英雄白髮蒼蒼,銀髯飄飄,飛舞雙袖,勁氣激蕩,竟與灰衣婆婆戰了個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刹那間,這片久絕人跡的墓地上,寒光閃閃,人影縱橫,勁氣激蕩,狂飆陡增,暴叱怒喝,此起彼落。驀地,遠處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飄風聲。緊接著,兩道灰影,捷愈閃電,勢如飄風,直向這片亂墳飛馳而來。灰衣婆婆,厲叱─聲,精神大振,招式頓顯淩厲。

一聲清越龍吟,光芒大盛,接著是一聲懾人心神的劍嘯,疤面人已揮舞起鋒利無匹的騰龍薄劍。就在這時,一聲尖銳嬌呼,杜冰姑娘右手棄劍,翻身栽倒地上。回風掌看了,心如刀割,立集畢生功力,連環劈出四掌,但,灰衣婆婆心存拚命,死纏不放,步步緊逼,老英雄竟在疏神之際,反被灰衣婆婆占去先機。五毒叟一聲狂笑,揉身上步,飛起一腿,踢向杜冰姑娘的小腹。

疤面人一聲暴喝:「老賊找死……」喝聲未畢,人到劍到,氣貫劍身,光芒暴漲,直點五毒叟的前膝。五毒叟大吃一驚,嗥叫一聲,閃身暴退,橫飄三丈。疤面人一聲厲喝:「老賊納命來……」來字尚未出口,身形已至近前,手中的軟劍,迎空一揮,唰的一聲,向著五毒叟連肩帶臂閃電抽下。

五毒叟暴退身形,尚未立穩,一道耀眼光華,已至頭上,只嚇得嗥叫一聲,魂飛天外。一聲虎吼,聾啞僧飛撲面來,一掄手中的日月鏟,幻起一片光影,挾著刺耳驚風,已掃至疤面人的後腰。疤面人冷冷一笑,劈向五毒叟的劍勢不變,身形騰空躍起,右手軟劍順勢一繞。劍光過處,五毒叟一聲慘叫,皓首離肩而飛,鮮血噴射如注。

疤面人心急救人,殺機已起,身在空中,一式「天降寒龍」劍化一道刺目寒電,經天而降。喳,鵝卵粗的日月鏟應聲而斷,耀眼光華,絲毫未停,繼續下瀉。聾啞僧一見,只嚇得魂飛魄散,心慌手亂,張口發出一聲令人悚然,入耳驚心的淒厲狂嗥。狂嗥未畢,銀虹已至,鮮血飛濺,五臟齊出,聾啞僧由禿頂至腿間,立被劈為兩片。

疤面人滿身滿臉,盡染血漬,身影一閃,已至冰姑娘身前。劍尖微觸地面,輕輕一送,盡沒土中。疤面人蹲下身來,定睛一看,只見杜冰雙眸緊閉,全身微抖,人已昏迷不醒。疤面人毫無療傷經驗,心中慌亂,焦急萬分,只知道運功右掌,按在巨闕穴上,這時早忘了杜冰是個女兒身。於是,立即功貫右臂,力透掌心,右掌急按杜冰的前胸。右掌觸處,鼓鼓膨膨,豐滿軟酥,極富彈性。疤面人頓時大驚,立時想起,驚叫一聲,暴退五尺。

杜老英雄心切愛女安危,激戰之中,仍不時遊目看顧,一見情形,立即大喝:「武林兒女,仗劍江湖,豈可盡拘世俗小節,麟兒不必猶疑,儘快給你冰妹療傷。」回風掌話聲未落,已被灰衣婆婆一輪疾攻,逼退數步,於是,立即暴喝一聲,雙掌翻飛,疾搶先機。

疤面人不敢怠慢,再度運功右臂,力透掌心,右掌輕撫杜冰姑娘的兩座玉峰之間,一股陽和熱流,應手發出。杜冰姑娘翻身栽倒,是被五毒叟腥臭難聞的掌風薰昏了,只覺四肢乏力,無法立足,但她心裏卻依然清醒。疤面人初撫酥胸,令她心急如焚,繼而想到疤面人的醜相狠勁,恨不得一掌將他擊斃。如今,聽到父親的喝聲,她沈默了。

她覺到疤面人的右掌,輕撫兩乳之間,滾滾熱流源源輸入體內。心神一清,立即復原。她微睜秀目,看到一幅滿面血漬,慘厲無比的奇醜面孔。秀目中,晶瑩的淚珠,緩緩流至耳鬢。她覺得命運竟是如此之苦,註定了她要嫁給這個奇醜的疤面人,但她寧願削髮為尼,遁入空門,也不願要如此潸心的丈夫。

杜冰姑娘越想越氣,恨得銀牙幾乎咬碎,於是,微一用力,翻身滾了開去。疤面人心頭一震,不禁微微一愕。就在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人聲暴喝,一股巨大無匹,勢如山崩的狂飆,已至疤面人的身後。疤面人大吃一驚,伸臂抱起杜冰,身形一閃,橫飄三丈。

轉首定睛一看,身後偷襲之人,竟是一個馬臉白眉,三角眼,猴兒腮,一身黑布長衫的老人。黑衫老人身側,尚立著一個滿頭白髮,矮如冬瓜,鷹鼻尖嘴,身穿葛布大褂子的醜怪婆婆。兩人四目,精光電射,一臉忿怒神色,怨毒地望著疤面人。

疤面人不禁怒火倏起,厲聲說:「乘人不備,暗施殺手,真是卑鄙無恥,像你這種人,也自詡是有頭有臉人物。」說著,將杜冰姑娘放立地上,急步向馬臉老人走來。

馬臉老人並不回答,嘿嘿一陣冷笑,也急步向疤面人逼來。驀地,兩人目光,同時盯在地上騰龍劍的劍柄上。一聲暴喝,兩人疾向地上的騰龍劍撲去,同時,雙方四掌,閃電推出。轟隆一聲大響,沙石四射,枯草紛飛。勁風激蕩中,人影晃動,蹬蹬連聲,兩人各自震退數個大步。

馬臉老人強忍胸間浮動氣血,身形一閃,「沙」的一聲,薄劍已到手中。疤面人暴喝一聲,身形閃電疾撲。馬臉老人一聲狂笑,翻腕連揮三劍。唰唰唰,光芒暴漲,寒氣森森,千百銀鋒,直向疤面人罩來。疤面人深知自己的薄劍厲害,一聲暴喝,閃身暴退五丈。

馬臉老人一看手中薄劍,仰天一陣哈哈大笑,看來高興至極。這時,驀見尖嘴老婆婆對著回風掌打鬥正烈的灰衣婆婆,大喝一聲,說:「老妹子回來。」灰衣婆婆聞聲一連劈出六掌,逼退回風掌杜維雄,縱身躍出圈外,閃身掠至尖嘴婆婆的身邊。

杜老英雄關心愛女傷勢,灰衣婆婆如此一走,正是求之不得。於是,大袖一拂,掠身已至杜冰身側,雖看到愛女橫劍而立,毒傷已經復原,但仍關切地問:「冰兒,你的傷勢如何?」杜冰一見老英雄,立即依在爹爹懷裏,擡頭望了滿身血漬的疤面人一眼,淚珠倏然滾了下來。

杜老英雄深知女兒心意,不禁一陣黯然,伸出右手,輕輕撫著愛女的香肩,默默不發一言。再看疤面人,劍眉豎立,面罩殺機,兩眼望著馬臉老人手中的薄劍,冷電閃閃,忿怒至極。杜老英雄大吃一驚,不知疤面人的軟劍怎會到了大煞黑手閻羅的手裏。於是,立即沈聲警告說:「麟兒,這老賊便是川中七煞的老大黑手閻羅,同來的老婆婆,是七煞中最狠毒的飛天夜叉,麟兒,你要格外小心了。」這聲音,充滿了焦急,叮囑和關切。

疤面人聽杜老英雄一口一個麟兒,心頭一震,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冷戰。果然,黑手閻羅、飛天夜叉、灰衣婆婆,俱都神色一愕,同時六道懷疑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的臉上。黑手閻羅一陣嘿嘿冷笑,輕抖手中薄劍,陰惻惻地說:「疤面人快報上你師承門派,真實姓名來,以及為何偽裝騰龍劍客,說得明白,老夫可能給你一個全屍,否則,嘿嘿,可不要怨我手辣心狠。」說著,故意將手中薄劍,順勢一揮,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

疤面人一陣氣極地縱聲大笑,傲然朗聲說:「黑手閻羅,你休要在我眼前賣狂,須知在我疤面人手下逃脫一死的,可說絕無僅有,今夜你黑手閻羅又豈能例外活命,即使我說出真名實姓,對你又有何用?」

黑手閻羅勃然大怒,厲聲一喝:「好狂妄的小子,今夜叫你也難逃一死。」厲喝聲中,飛舞手中薄劍,幻起漫天光華,挾著哧哧風聲,向著疤面人疾撲而來。

疤面人望著自己的騰龍劍,握在黑手閻羅的手中,一聲厲笑,金光閃處,手中已多了一把描金摺扇。繼而,唰的一聲,摺扇疾張,一招「翠屏朝陽」,金光閃閃,扇影如山,身形如電,逕向黑手閻羅迎去。黑手閻羅非常識貨,一見摺扇,面色倏然大變,疾收劍勢,立頓身形,繼而一閃,橫飄三丈。白眉一軒,眼神一閃,厲聲問:「疤面人,你到底是誰?」

疤面人身形不停,繼續前撲,同時厲聲大喝:「哪個與你囉嗦,管我是誰?」

黑手閻羅一聲厲吼:「你就是魔扇儒俠,難道我還怕你不成。」話聲未落,手中薄劍,一式「野馬分鬃」抖起兩朵銀花,分刺疤面人的左右肩井。

疤面人冷哼一聲,身形一閃,已至對方身後,扇招一變,一式「鸞飛鳳舞」,上迎,下打,左點,右敲,金光閃爍,萬扇開花,對方上身要穴,盡被扇影籠罩。黑手閻羅驟然一驚,慌急間,翻手揮出一劍,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疤面人冷冷一笑,一聲厲喝:「黑手閻羅,留下命來。」喝聲未畢,身形緊跟升起,躍至空中,右手疾揮,一招「經天長虹」幻起一道耀眼金光,直擊黑手閻羅的後胸。

黑手閻羅,身手果然不凡,一個雲裏璷鬥,手中薄劍,舞起萬千銀鋒,護住自己身形疾向地面下降。疤面人投鼠忌器,惟恐魔扇傷了自己的騰龍寶劍,處處受制,不敢盡情施展,因此,心中怒火高燒千丈。這時,一收扇勢,身形閃電下瀉,宛如劃空流星。

黑手閻羅的身形尚在空中,疤面人的雙腳已然落地。頓時一聲暴喝,手中摺扇,疾演「慘嶽絕魂」,但見滾滾扇影,挾著驚人風聲,瑞光閃爍,勁力陡增,激得地面,沙石旋轉,枯草紛飛。飛天夜叉大吃一驚,救人心切,奮不顧身,嗥叫一聲,疾向疤面人撲來。一聲淒厲慘叫,發自黑手閻羅的口中,接著,鮮血如雨,碎肉橫飛,一道劍光,如飛射出。

疤面人飛身一縱,出手如電,已將騰龍劍抄在手中,身形一旋,轉身疾向飛天夜叉撲來。飛天夜叉一見丈夫黑手閻羅,翻身倒地,血肉模糊,怪嗥一聲,飛舞狼牙雙環,疾向疤面人迎去。疤面人劍眉豎立,滿身血漬,臉肉曲扭,慘厲無比,左手扇,右手劍,上開天,下辟地,劍光扇影,驚風劍氣,威勢駭人,淩厲至極。

只聽喳兩響,環斷疾飛。飛天夜叉,雙環出手,驚得心膽俱裂,面色如土,一聲嗥叫,閃身暴退。疤面人冷冷一笑,振腕吐劍,摺扇疾揮,身形閃電欺進。耀眼金光中,白髮人頭疾飛,銀虹疾閃中,飛天夜叉已被攔腰截斷,三段屍體,繼續前進八尺,灑出一道血路,看來慘怖已極。疤面人立頓身形,雙目冷電閃閃,疾向四下環視。一聲大喝,身形騰空而起,摺扇一揮,身形如煙,疾向倉惶逃命的灰衣婆婆,電射追去。

杜冰姑娘看得粉面一變,疾將嬌軀投進杜老英雄的懷裏,並流淚顫聲說:「爹,他的心夠狠了,一氣殺光,半個不留。」

杜老英雄聽得一愕,立即沈聲說:「冰兒可知川中七煞心狠手辣,殺人無數,狠毒殘酷程度,較麟哥哥尤甚數倍。」

杜冰香一扭肩,恨聲說:「我才不要喊他哥哥,臉醜心腸狠,一個白髮婆婆也不放過。」

杜老英雄雙目冷電一閃,微泛怒意,繼而一想方才療傷情形,又立即和聲說:「冰兒,可知飛刀傳柬,今夜要血洗霸王莊的是誰?如非蒼天冥冥中將你麟哥哥遣來,全莊數百人,老少婦孺,無人倖免一死。」

杜老英雄見愛女依在懷中不語,又說:「況且,你麟哥哥的真相已經敗露,勢逼殺絕滅口……」

正在這時,一聲慘厲驚心的尖叫,響撤四野,劃破夜空,遙遙傳來。靜,一聲慘叫之後,四野頓時沈寂下來。除了佇立墓地中的幾棵孤松,發出嗚咽似的輕微松濤外,再聽不到一絲聲音。散亂橫陳在荒墓中的六具死屍,殘腿,斷臂,無頭,血肉模糊,散發著陣陣血腥。慘厲,可怖,觸目驚心。

   ※   ※   ※   ※   ※

片刻過去了,疤面人仍沒有回來。杜老英雄全身一戰,冷汗倏然由額角上流下來。杜冰姑娘雖然不喜歡鱗哥哥,但他總是第一個觸及自己的男人,這時也不免為他的安危有些擔心了。杜老英雄沈聲低喝,說:「冰兒,我們快去看看。」看字尚未出口,身形已至數丈以外。

兩道人影,捷逾飄風,疾向那聲慘叫處馳去。來至墓地邊沿,只見灰衣婆婆,瞪目張嘴,前胸洞開,仰面倒在血泊中。老英雄注目環視,哪里還有疤面人的影子?於是,雙袖一抖,身形一縱,騰空數丈。身至空中,定睛一看,只見前面田野間,正有一個寬大黑影,緩步向前去走。

杜老英雄心頭一陣狂喜,立即高呼:「麟兒,等一等。」呼聲中,雙袖向後一拂,身形閃電疾掠,直向前面黑影撲去。杜冰姑娘香肩微晃,白衫飄飄,也急起緊跟。

老英雄、杜姑娘,兩人同時到達疤面人面前。疤面人神情冷漠,雙唇緊閉,呆呆立在田邊,兩眼閃著黯然光輝,滿臉全身,血漬斑點,愈顯得慘厲怕人。老英雄急上一步,伸手握住疤面人的左臂,顫聲慈祥地說:「孩子,你怎可一聲不吭,靜靜地走了?」

疤面人立即躬身說:「杜老伯,麟兒急事纏身,急待辦理,所以想就此離去,麟兒自知失禮,請老伯不要生氣。」聲音清朗俊逸,極富磁性吸力。

老英雄假裝不悅,說道:「急事再多,耽誤半夜,也不妨事……」

女孩子總較心細,冰姑娘已看出疤面人眼神黯然,必是真力損耗過多,雖然不想多嘴,但人家總有療傷之恩。於是,未待老英雄說完,便冷冷地說:「進莊調息幾個時辰,天明再走也誤不了多少事。」

老英雄聽到「調息」兩字,頓時想起什麽,急聲關切地問:「麟兒,你內腑是否受傷?」

疤面人微一搖頭,笑著說:「沒有,老伯。」

冰姑娘似乎有些氣疤面人的倔強,任性,不覺瓊鼻冷哼一聲,竟嗔聲說:「何必任性勉強支撐。」疤面人聽了心頭不禁有些光火,一瞪眼睛,但他忍下了。

老英雄看了,不禁哈哈一笑,慈祥地說:「麟兒,走,不要太任性。」說著,一拉疤面人,轉面對微嘟小嘴的冰姑娘,愉快地說:「丫頭,走啦。」於是,三道人影,盡展輕功,快如電掣,逕向霸王莊馳去。

這時,東方天際已露出一絲曙光,遠處,已傳來陣陣雞唱。片刻,三人已至莊外,牆上火把盡熄。老英雄揚聲咳嗽一聲,飛身縱上牆頭,腳尖輕輕一點鋼叉,飄身進入莊中。疤面人不便展露絕世輕功,也依勢輕點叉尖,與杜冰姑娘,雙雙並肩飛入。舉目一看,好大一座莊院,房屋櫛比,建築整齊,數百精舍,井然有秩。在每個角落陰影中,仍看到不少組暗樁,持刀控弓,箭扣弦上。

老英雄感慨萬千地說;「麟兒,今夜如非你來,這座大好莊院,恐怕已到處煙火,屍體遍地了。」

疤面人立即謙虛地說:「即使侄兒不來,惡人恐也占不了便宜,我想老伯已有了萬全對敵之策。」

老英雄不覺一陣愧然,說:「除了我與你冰妹,以死相拚外,就全仗住中精絕的弓箭手了。」說話間,三人越過一片屋面,來至一座精舍獨院,院內假山小池,花草分植,顯得雅靜不俗。正中上房,室門大開,竹簾低垂,桌上高燃油燭,明如白晝。

老英雄飄身而下,轉首對剛剛落地的疤面人,說:「麟兒,進屋坐吧。」說著,三人走上階台,掀簾入室。室內,桌明幾淨,壁懸古畫,右側內室中,飄出絲絲淡雅的檀香氣息。

驀地,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疤面人心頭一震,轉首疾望屋外。白影一閃,竹簾微動,冰姑娘已縱身飛了出去。疤面人趁機一看,見院中走來的,竟是兩個睡眼惺忪的老傭婦。老英雄見疤面人的寬大黑衫上沾滿了血漬,立即催促著說:「麟兒,快脫下來給你冰妹去洗。」

疤面人一面松解衣扣,一面說:「老伯,我自己來洗,如此血污的東西,怎好勞動冰妹妹。」「冰妹妹」三字剛出口,冰妹妹真的又站在面前了。疤面人心頭一慌,立即脫下血衣,露出那件滿繡摺扇的乳黃公子衫。

老英雄的眼睛一亮,急問:「麟兒,你怎會穿著你孫叔叔的寶衫?」

天麟聽到寶衫兩字,問道:「老伯可是指的這件長衫?」說著,一手指著身上穿的公子衫,一手將血衣毫不經意地遞給身邊的冰姑娘。

冰姑娘柳眉一皺,小嘴微嘟,極不甘願地將血衣接了過來,轉身向門外走去。衛天麟伸手在懷裏掏出粉藍儒巾,向頭上一戴,突然想起什麽,立即急聲說:「冰妹妹,還有這個也請你洗一洗吧。」說著,右手一拉,面具應手而落。

杜冰姑娘聽了,芳心幾乎冒火,一轉嬌軀,不禁呆了。她認為最醜最狠的麟哥哥,這時竟變成了一位劍眉朗目,挺鼻薄唇,面如冠玉的俊美少年了。老英雄一陣哈哈大笑,故意叱聲說:「丫頭,還不接過麟哥哥的面具來,快去洗乾淨。」

冰姑娘一定神,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通紅,出手如電,搶過麟哥哥手中的面具,白影一閃,不見了。老英雄又是仰面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聲震屋瓦,積塵紛落。就在這時,數聲嘿嘿冷笑,破空傳來。老英雄頓吃一驚,倏斂大笑,低頭一看。燭光搖曳,竹簾微動,室內已沒有了衛天麟的影子。

   ※   ※   ※   ※   ※

衛天麟閃身飛至院中,雙肩微晃,已登上屋面,舉目一看,前面屋脊上,正立著兩個人影。一個蓬頭垢面,鶉衣百結,一個禿頭油臉,破舊僧袍。天麟一看,正是嫉惡如仇,遊戲風塵,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於是,立即抱拳行禮,並恭謹地朗聲說:「晚輩衛天麟,給兩位老前輩叩請金安。」說著,躬身一揖到地。

這時,風聲颯然,人影一閃,杜老英雄已來至天麟身邊。老英雄一見二傑,似乎頗知這兩位風塵人物討厭俗節的怪癖,立即爽朗地哈哈一笑,揚聲說:「是什麽風,天還未亮就把二位吹到霸王莊,看來,我的陳年老酒又要破封一壇了。」

豈知,這兩位年已過百的怪傑,四目電射,面色深沈,竟同時發出一聲冷哼。天麟看得心頭一震,老英雄看得面色倏變。只聽蓬頭丐對著天麟冷冷地說:「哼,你這娃娃,出道幾天,便搞得江湖不甯,武林難安,風雨飄搖,人人自危,嗜殺任性,出手置人於死,手段之狠,無人出你之右。」

杜老英雄聽了,臉上笑容盡失,暗為天麟捏了一把冷汗。衛天麟聽得一愕,立即劍眉一豎,嘴唇下彎,臉上頓時掠過一絲輕蔑神色。禿頭僧小眼一瞪,怒聲問:「小子,你是否覺得不服?一連幾天,被你掌斃劍劈的高手,竟有二十人之多,誰有你嗜殺之甚,我禿頭也自歎弗如了。」

衛天麟冷冷一笑,說:「久聞武林二傑公正無私,剛直不屈,嫉惡如仇,除暴務盡,是武林敗類的煞星……」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未待天麟說完,便同時傲然說:「嗯,不錯,這還假得了嗎?」

衛天麟冷冷一笑,立即沈聲不屑地又說:「今日一見,竟是兩個沽名釣譽,欺世騙人的老糊塗。」

杜老英雄聽得全身一戰,立即叱聲說:「麟兒不得放肆,怎可對兩位老人家無禮?」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同時仰面縱聲一陣狂笑,看來似乎氣極了。衛天麟自信殺的都是惡人,因此自覺理直氣壯,看了蓬頭丐禿頭僧兩人的狂態,不禁心頭倏然火起。於是怒喝一聲說:「你兩位不要仗著一把年紀,和在江湖上的一點虛有聲名,便倚老賣老,恃技淩人,須知我衛天麟所殺之人,無一不是武林敗類,我想你兩位是有眼有耳朵的人,難道竟一些不知?」

蓬頭丐倏斂大笑,虎目一瞪,厲聲說:「好狂妄的小子,竟然教訓起我老花子來了,不給你一些顏色看看,你怎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著,身形一閃,已至天麟身前,暴喝一聲:「看我老叫花這招「赤手縛龍」……」聲落掌出,一前一後,上擒下扣,向著天麟閃電揮出。

衛天麟冷哼一聲,立展神奇步法迷蹤步,身形一閃。就在天麟身形一閃之際,蓬頭丐一聲大喝:「小子,想跑嗎?」喝聲中,身形一斜,兩手已扣至天麟的兩腕。

衛天麟頓時大驚,疾演迷蹤連環。蓬頭丐冷哼一聲,身如隨形附影,依舊兩手似是扣在天麟的兩腕上,看似扣住,實則十指是松。天麟心中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不敢確信。於是,大喝一聲,立展詭異無匹的幻影術,默記蓬頭丐這招「赤手縛龍」的招式,並思破解之法。

蓬頭丐看看扣住天麟兩腕,突然一聲大喝:「小子,再看我這招「後山打虎」……」說著,身形一閃,已進入天麟如幻的身影中,雙袖一抖,一個疾旋,大喝一聲:「小子,看我打虎啦。」喝聲未畢,旋身已至天麟身後,右掌疾出如電,已拍向天麟的後胸。

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手心立即滲出冷汗來。就在蓬頭丐右掌微觸天麟後背之際,蓬頭丐身形一飄,已立身在另一屋面上。天鱗心驚之餘,不禁一愕。驀聞禿頭僧大聲說:「好小子,果有兩手鬼畫符,再接我禿頭兩招。」說著,身步搖晃,形如醉漢,直向天麟撲來,令人看後,真擔心他會掉下房去。

衛天麟聰明絕頂,智慧過人,早已看透兩位怪傑的心意,不禁一陣狂喜,立即聚精會神,默記兩老的招式變化。立在一側的杜老英雄,一臉驚惶,汗下如雨,他做夢也沒想到,武林怪傑蓬頭丐那等的武功,竟然不是衛天麟的敵手。

因為,在他眼裏看來,只見兩條人影,幻成一團勁風,但聽暴喝不斷,掌影閃閃,只看得頭暈目眩,直到蓬頭丐飄身另一屋面,仍看得糊裏糊塗。再聽禿頭僧說天麟果有兩手鬼畫符,愈信天麟的武功高不可測。遠處屋面,立滿了手橫鋼刀,扣弓搭箭的壯漢,看了杜老英雄驚惶落汗的面孔,俱都顯得焦急萬分。

天將將明,夜色愈顯黑暗,在莊丁的視線中,衛天麟的身影,簡直像是一縷輕煙,隨風繚繞。這時,禿頭僧撲至天麟面前,一聲大喝:「小子,看我禿頭這招「脫枷解鎖」……」喝聲中,身形一旋,雙臂閃電下垂,腳跟為軸,挺腰纏身,有疾有緩,一閃已至天麟身後。

天麟仍以神妙的迷蹤步法閃躲,這時一看,心頭一驚,這招「脫枷解鎖」正是「赤手縛龍」的破解招式。禿頭僧身形一旋,又至天麟身前,竟然以背相對,一聲暴喝:「小子,看我這招「破浪擒蛟」……」暴喝未畢,跨步躬身,左手扭腕上扣,身形閃電疾翻,倏伸右手一指,疾點天麟雙睛,迅速無比,一閃即至。

天麟大吃一驚,本能地單掌前推,上身閃電後仰。禿頭僧嘿嘿一笑,左手倏然下沈,已扣住天鱗的脈門,右手五指疾張,竟然猛握天麟的脖頸。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立即暴喝一聲,雙掌閃電推出一道奇猛掌風。禿頭僧暴喝一聲「好」,大破袖子一抖,掌風盡消,身形趁勢飄回到蓬頭丐的身邊。

天麟這幾招只打得心驚肉跳,冷汗油然,心中暗暗回憶這四招掌法,簡直精妙得駭人,心中狂喜,無法形容。一斂稍嫌紊亂的心神,再看兩位怪傑,不禁呆了。只見禿頭僧小眼翻著,一聲不吭,極神氣地望著蓬頭丐。蓬頭丐眉頭緊皺,大嘴下彎,兩眼迷惺,樣子似在竭力沈思什麽。蓬頭丐突然跳了起來,繼而一陣喜極的大笑,笑聲穿金裂石,聲震屋瓦。老英雄看得一呆,衛天麟心頭一凜,周圍立滿屋面的壯漢,也俱都一愕。

蓬頭丐倏斂狂笑,大眼一翻,對著禿頭僧不服氣地說:「老二,我不信你那兩招「脫枷解鎖」、「破浪擒蛟」,能破得了我的「赤手縛龍」和「後山打虎」。」

禿頭僧小眼一蹬,一晃禿頭,也不服氣地說:「不信你就不妨再出手試試。」

衛天麟一愕,茫然望著兩個怪癖人物,深知兩人情逾兄弟,數十年形影不離,不知今夜為何突然翻臉瞪眼,又要大打出手?心念間,驀聽蓬頭丐大聲應了一聲「好」,接著一聲暴喝:「小子,再接我這招「赤手縛龍」……」喝聲未畢,身形如煙,雙掌一前一後,上擒下扣,幻起漫天掌影,向著天麟閃電撲來。

衛天麟天生慧質,練武奇才,凡事一點即破,入目不忘,這時也大喝一聲:「來得好……」好字尚未出口,身步搖晃,形如醉漢,已向蓬頭丐迎來,並細心凝神,再默記一次蓬頭丐的身手馬步。

蓬頭丐見天麟只看了一遍,立即便施展了出來,並且,身法步眼,絲毫不紊,內心著實一驚。於是,大喝一聲:「小子,慢點搖晃,當心掉下房去。」說著,兩掌出手如電,疾扣天麟的兩腕。

天麟一聲不響,聚精會神,看著蓬頭丐鋼鉤似的十指剛剛抓到之際,身形倏然一個踉蹌,就勢一旋,雙臂閃電下垂,上身疾,下身緩,一個急轉,竟輕輕破解了這招精妙無比的「赤手縛龍」。蓬頭丐驟然一驚,禿頭僧鼓掌大笑。杜老英雄雖然已看出一些門道,但立滿屋面的壯漢,依然看得莫名其妙。

蓬頭丐人老雄心在,一聲暴喝:「好小子有你的,再接我這招「後山打虎」……」聲落掌至,右掌已拍向天麟的後胸,這次出手之快,較之上次不知快了多少。

聞禿頭僧跺腳大喝:「老大,你不害臊,左腳勾,右腳圈,雙掌暗加小天星……」禿頭僧的聲調中,充滿了焦急、不服。

衛天麟心頭大驚,但他臨危不亂,仍按著禿頭僧的「破浪擒蛟」使下去。於是,立即跨步躬身,左手扭腕上扣,身形閃電疾翻,倏伸右手,正待疾並二指點向蓬頭丐的雙睛。驀地,禿頭僧跳腳拍掌,焦急萬分地暴聲說:「傻小子,快用右肘撞老花子的前胸,左掌擊他的小腹。」一聲震撼長空的哈哈大笑,人影閃處,蓬頭丐已飄回禿頭僧的身邊。

天麟尚未按式比劃,眼前已沒有了蓬頭丐的影子。突然風聲過處,人影一閃,杜冰姑娘仗劍已飛上屋面。天麟轉首一看,不禁傻了。杜冰姑娘已換了一身粉綠薄綢勁裝,身材苗條,嬌小玲瓏,長長秀髮,束了一方鵝黃綾巾,愈加顯得嬌美如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閃來閃去,茫然望著房上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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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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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墓地除魔

立在房面上的所有壯漢,俱都看得一愕,每個人心裏似乎都在說:「真怪,我們姑娘一年四季,盡著男裝,今天為了何事,又恢復了她嬌美的女兒面目。」

杜老英雄看了天麟的傻相,仰面哈哈一笑,朗聲說:「麟兒,還不快去謝過兩位老人家授技之恩。」說著,又對杜冰姑娘,說:「冰兒,這兩位便是為父常常對你說起的蓬丐、禿僧兩位老前輩,還不快過去見禮。」

天麟一定神,俊面一紅,飄身縱至對面屋脊上,向著蓬丐禿僧兩人深深一揖到地,並恭聲說:「弟子衛天麟,敬謝兩位老前輩授技之恩。」

衛天麟的話聲未落,一陣香風,冰姑娘已立在身邊,深深一福恭聲說:「晚輩杜冰,敬請兩位老前輩金安。」蓬頭丐禿頭僧,看了並肩立在面前的一對玉人兒,不禁同時發出得意的大笑。天麟、杜冰俱被笑得紅飛滿面,垂首不語。

禿頭僧一收大笑,小眼一翻,說:「丫頭,你早來一步,便可學到兩招絕學了,不過……」說著一指天麟,又說:「不過以後你可向這小子學。」

對過房面上的杜老英雄早已抱拳當胸,哈哈一笑,朗聲說:「站客難打發,就請兩位老前輩入室飲酒吧。」蓬頭丐、禿頭僧兩人聽說有酒,只樂得咧嘴齜牙,眼迷惺忪。

於是,兩人同聲說:「既然你誠心誠意,我倆也盛情難卻,就請你領前帶路吧。」

杜老英雄朗聲應好,飄身飛下屋面,蓬丐、禿僧、天麟、杜冰隨後緊跟。冰姑娘飄下屋面,閃身走向跨院,想是命人準備酒菜去了。蓬頭丐、禿頭僧進入上房,一人揀了一張椅子一坐,顯得極為輕鬆,看來心情愉快無比。

天麟重新走至兩人面前,深深一揖,恭聲說:「弟子方才出言無狀,多有冒犯,請兩位老前輩賜責。」

蓬頭丐大眼一翻,有些不耐地說:「小子,別酸氣沖天,羅裏羅嘛,放爽快些。」

禿頭僧一搖禿頭,小眼一眨,緩緩地說:「小子,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兩招絕活,嘔了數十年心血,才三悟出來,你小子一比劃就學去了,是不是有些得了便宜賣乖?」

杜老英雄哈哈一笑,說:「天麟還不就座,兩位老人家討厭世俗,不拘小節,今後在兩位老人家的面前,一切要放自然些。」

蓬頭丐微微一哼,望著杜老英雄說:「杜維雄,你只顧說他,卻不知檢點自己,一口一個老人家,你自己不覺得有些刺耳嗎?」杜老英雄不禁又是哈哈一笑。

這時,竹簾以外,走來一串人影,兩個老婦,領著數個侍女,已將酒菜端來。杜冰姑娘身後,兩個五旬老仆,擡著一壇上好陳年老酒。蓬頭丐、禿頭僧一見酒壇,頓時喜笑顏開。老婦侍女們一陣忙碌,鴨雞魚肉,青菜豆腐,瞬即擺滿了一桌,俱是莊中自己生產之物。

老仆一開壇口,頓時酒香滿室,醇濃醉人。蓬頭丐、禿頭僧只看得翻大眼,瞪小睛,酒蟲大動,垂涎三尺。杜老英雄頗知兩人海量,立命侍女大碗侍候。蓬丐禿僧以頗為欣賞的目光望了杜老英雄一眼,口菜未進,連喝三大碗。

天麟酒量有限,不敢放膽痛飲。杜冰姑娘滴酒不進,只能舉杯沾唇,端坐天麟對面,深情款款,目注心上人,止不住芳心微跳,粉面緋紅。杜老英雄滿面笑容,特別高興,看到愛女換上女裝,嬌美如花,再看天麟,豐神如玉,瀟灑俊逸。老英雄看著這對小兒女,越看越愛,不禁酒興大發,逢酒必幹。片刻,美酒已盡半壇。

杜老英雄談起今夜川中七煞前來尋釁之事,不禁喟然說:「月前本城接連出了數件奸殺命案,鬧得滿城風雨,家家不安,我深夜進城連續搜尋數晚,終被我將淫賊花中撲殺了。這淫賊的師父,就是川中七煞中的灰衣婆婆,這妖婆聞訊後,竟於日前飛刀傳警,聲言今夜要血洗本莊。」說著深深一歎,望了天麟一眼,又說:「今夜如非天麟前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蓬頭丐欣慰地望了天麟一眼,說:「娃娃,你今夜又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川中七煞心狠手辣,無惡不作,我老花子早已有意除去,只是苦無機會。」說著一搖亂草似的蓬頭,望著天麟富有警告意味地說:「娃娃,殺人不可任性,不可暴怒,不可罔視。該殺,不管他們門派多大,勢力多厚,後果如何,在所不計。」

禿頭僧飲盡半碗酒,一晃大禿頭,慢條斯裏地說:「小子,你幾天中,一連誅殺二十幾名黑道高手,嫉惡之甚,出手之狠,我禿頭與老花子也深感望塵莫及了。」繼而嘿嘿一笑,又說:「還好,二十幾人中,俱是該殺的東西。」衛天麟肅容端坐,狀甚恭謹,只有聽的份兒,覺得無話好答,但心中要問的事早裝滿了一肚子。

蓬頭丐似乎有些不悅地問:「娃娃,聽說你劍挑女魔頭倩女修羅的衣襟,而沒有殺她,可有此事?」天麟玉面通紅,尷尬地點頭。

禿頭僧微哼一聲,說:「小子,昨夜見你追上灰衣婆婆,薄劍一揮,立即刺了個前後皆通,為何不把那股子狠勁對付女魔頭倩女修羅呢?」於是,又氣忿地哼了一聲,說:「你不要看那女魔頭,僅有二十八九歲,其實她的年歲,已近四十了,只是這女魔頭擅於……」蓬頭丐突然怪眼一瞪,重重地乾咳了一聲。

禿頭僧頓時警覺,看子身邊的冰姑娘一眼,立即嘿嘿一聲,住口不說了。蓬頭丐立即接著說:「今後切忌以貌取人,江湖上不少欺世盜名,外和善而內奸詐的敗類,在未明瞭對方惡跡前,寧願讓他多活幾天。」

衛天麟連聲應「是」並說:「前夜不殺倩女修羅的原因,是因她一見騰龍劍,立即瘋狂撲來,並破口大駡衛振清負心。」

杜老英雄已有八分醉意,一拍桌子,恨聲說:「這個女魔頭真是無恥至極,二十年前到處招蜂引蝶,穢名四播,出名的淫娃,我那位振清弟,人品出眾,藝業超群,被這個女魔頭死纏不休。後來在苗疆插雲崖,振清老弟以一套震驚江湖的騰龍劍法,把這女魔頭逼得就地亂滾,衣裂發亂,狼狽逃去,因此懷恨在心,是這女魔頭自作多情,誰個對她負心。」老英雄侃侃而談,滔滔不絕,越說越生氣,愈講愈聲高。

衛天麟神色憂感,黯然說:「我自有記憶,便沒見過父親,據母親和孫叔叔都說,我父親是遭人謀害。」

蓬頭丐接著說道:「騰龍劍客突然絕跡江湖,當時武林中議論紛紛,轟動一時。」說著,眉頭一皺,面色沈重,又說:「你父嫉惡之甚,不下於我老花子,黑白兩道不屑之徒,死在他劍下的無以數計,據我想,遇害應該不假。」

禿頭僧一眨小眼,有些惋惜地說:「騰龍劍客以劍成名,唯一憾事,是沒習得一套淩厲驚人的掌法,因此,惡人常以此向他挑戰,並諷刺他。」繼而,小眼望著天麟,微搖禿頭,說;「小子,你正走你父親的覆轍,劍術、輕功、內力、步法俱都驚人,單單沒有一套威勢淩厲的掌法,令人感到美中不足。」

蓬頭丐喝了一口酒,接著說:「昨夜薄劍落入大煞之手,見你僅靠深厚的掌力對敵,老二才硬逼我來此,傳你兩招掌法,但你不要小覷我和老二這四招不起眼的掌法,只要你運用得當,變化無窮。」說著,看了一眼天麟身上的長衫,和掛在胸前第一鈕扣上的描金摺扇,又說:「如果你沒有昔年孫浪萍的這把摺扇,昨夜你要想盡殺七煞,恐怕不太容易。況且,你這套威勢淩厲,變化神奇的扇法,極少有人目睹,曉得它的厲害。」

衛天麟於是將隨魔扇儒俠孫浪萍的事情說了一遍,在座幾人聽了,同時又是一驚。驀地,一片吵雜嚷鬧之聲,由莊外遠處隱約傳來。馬嘶,蹄奔,鞭響,吆喝,混成一片,震撼田野。在座幾人,心中同時一動,俱都側耳細聽,吵鬧之聲,愈來愈大,愈來聽得愈真切了。

蓬頭丐、禿頭僧雖然年事最高,但好奇好動之心,卻不亞於年輕人。於是,兩人同時由椅上立了起來,說:「外面如此喧嗶嚎叫,想是又出了驚人大事,現在酒已足,飯已飽,我們兩個老不死的要去著看了,說不定,又要插手管點閒事。」

杜老英雄知道二老脾性,也不再挽留,立即說:「既然兩位老前輩要去,我們大家不妨一同前去看看。」說著,隨在蓬丐禿僧身後,向屋外走去。

衛天麟擡頭一看冰姑娘,見她黛眉輕蹙,面色微白,充滿了幽怨,心中似有什麽不快。於是用眼一瞟三位老人物,俱已走出室外,立即輕聲關切地問:「冰妹妹,你怎麽了?」這聲「冰妹妹」一喊,杜冰心裏的酸勁醋意立即被喊跑了,原來她是聽天麟提到了孫蘭娟,所以不高興。

又聽天麟焦急地說:「冰妹妹,你一定是酒喝多了,快進去休息吧,昨夜你一夜沒有睡好。」杜冰姑娘輕擡螓首,心裏高興,面帶哀怨,她要撒嬌了。

憨直的天麟,立即對站在一側的兩個侍女說:「請兩位快扶小姐進去休息。」說著,並不斷做著促催促的手勢。

杜冰慌了,她怎肯願意離開心上人,獨個兒去睡?偏偏兩個侍女伸手過去就扶。冰姑娘內心焦急萬分,但仍矜持著立起身來,微微一笑,說:「不妨事,麟哥哥,我也要去外面看看。」說著,纖手暗暗運功,向著來扶的侍女輕輕一撥,兩個侍女立即縮手,發出一聲尖叫。

天麟看在眼裏,知道這位冰妹妹的脾氣不小,立即暗暗警告自己,心說:以後要多加小心才好。同時,歉然望了一眼兩個面顯痛苦,小手互握的侍女一眼,繼而對杜冰笑著問:「冰妹妹,你生氣了?」

杜冰自知情急失態,立即面含嬌笑,一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連搖螓首,說:「沒有,麟哥哥,我們也快去看看吧。」天麟立即爽聲應好,兩人急步走出屋外。

院中鮮花怒放,枝葉露珠點點,豔麗的朝陽,已爬上樹梢。兩人來至莊外,只見一片繞莊茂林,杜老英雄和蓬丐禿僧三人早已走得沒有蹤影。衛天麟急聲說:「冰妹妹,我們趕快追上去吧。」

冰姑娘立即不高興地問:「為什麽要與他們走在一起?」天麟聽得一愕,竟然無法回答。

兩人幾個飄身,已穿出繞莊茂林。放眼看去,只見前面二裏以外,人聲喧嗶沸騰,塵土飛揚弭空,不少匹健馬,往返飛馳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冰姑娘心情有些緊張,轉首對天麟說:「麟哥哥,這些人都是前往墓地去的,他們可能已發現了七煞的死屍,我們快過去看看吧。」

天麟點點頭,兩人立即向前奔去。片刻已至近前,天麟杜冰兩人心頭同時一震。衛天麟驚於急急奔向墓地的行人中,竟有不少帶刀背劍,身穿勁裝的武林人物。這些人中,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的橫眉豎眼,有的蒼發銀須,俱都氣勢洶洶,健步向前走去。

   ※   ※   ※   ※   ※

冰姑娘一雙鳳目,一直注視著馬上官府的差人,只見他們揮鞭吆喝,來往疾馳,顯得神氣十足。天麟杜冰,隨在如潮似的人群中,也急步向前走去。行人們,大都紛紛淡論著,墓地中倒著七具血肉模糊屍體的事。驀聞身後一人說:「這樁驚人命案,已哄動了整個安化城,官府震怒萬分,聽說已快馬發出海捕公文。」

另一個人微哼一聲,不屑地說:「哼,這種無頭命案,你官府震怒又有屁用,還不是官樣文章,不了了之?」

原先一人說;「聽說這件駭人命案,又是疤面人幹的。」天麟聽得全身一震,不自覺地回頭看去。身後談話的兩人,竟是兩個平庸的老百姓,一個穿灰衣,一個穿藍衫。

穿藍衫的人,面色有些緊張,急聲問:「你聽誰說的?」

穿灰衣的人放低聲音說:「是在衙門當捕頭的柳二哥說的,他還說,昨夜守城官兵,已看到疤面人越城而出,落地不見了。」

藍衫人嘿嘿兩聲,說:「如果這七條人命,真是疤面人幹的,你柳二哥的屁股,少不得又要挨幾十大板子了。」

天麟聽得一笑,驀覺身邊的冰姑娘手肘一碰,接著輕聲說:「衛哥哥,看,爹在前面。」

天麟立即回頭,果見杜老英雄和蓬頭丐禿頭僧三人,夾在如潮的人群中,向前走著。在他們三人身後,有不少年老的武林人物,對著蓬丐禿僧兩人,暗中指劃,低聲議論,眼中閃著驚異光輝。但天麟卻不知道,也有不少的武林人物,在他的身後,對他竊竊議論。

來至那片荒廢墓地,官府已派了不少官兵,個個盔甲鮮明,刀槍雪亮,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在那裏。四周圍滿了人,聲音吵雜,亂成一片。天麟定睛一看,只見亂墳枯草中,橫陳豎臥著六具屍體,腐棺墳墓上,灑滿了黑紫血漬。

杜冰姑娘輕握天麟手臂,緊緊依在天麟身邊,對這慘厲駭人的場面,似乎看得有些驚心。天麟遊目四望,發現蓬丐禿僧和杜老英雄三人,正向著這邊走來。於是一拉杜冰,兩人立即迎了上去。杜老英雄神色緊張,蓬頭丐、禿頭僧面色凝重。

禿頭僧一見天麟,立即說:「小子,你可要小心了。」天麟、杜冰俱都聽得一愕,不由茫然望著禿頭僧。

蓬頭丐怪眼一掃左右,低聲說:「這兩天,騰龍劍客以疤面人重現江湖的消息,已轟動江湖,傳遍整個武林,凡與你父有過節的黑道人物多向湘北奔來。」說著,怪眼在天麟臉上一陣閃動,似乎看看天麟有無怯意,於是繼續說,「昨天一日間,城內便齊集了不少黑道有名的厲害人物,現在一看,舉目皆是。」說著,緩緩向左右看了兩眼。

杜冰聽了,頓時花容失色,兩眼望著天麟,閃著焦急關切的光輝,似乎在問:麟哥哥,你怎麽辦?你怎麽辦?衛天麟劍眉一揚,冷冷一笑,傲然說:「我正要找他們,他們倒送上門來了,只要我衛天麟有一口氣在,定要殺盡惡人,誅絕敗類。」說著,雙目精光電射,眉宇間充滿了殺氣。

杜老英雄聽了天麟的話,心頭不禁一凜,同時,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立即阻止說:「麟兒不可任性,須知佛家有言種惡因豈得善果,違悖人道,一味製造殺孽,定會觸犯天怒……」

杜老英雄苦口婆心地還沒說完,蓬頭丐一旁連連點頭,說:「好,好,好……」

杜老英雄聽了,心中不覺一寬,覺得以蓬頭丐嫉惡如仇,除暴務盡的人物,竟也稱讚他的說法,如能對天麟再加以勸解,定然收效頗多。豈知,蓬頭丐繼續說:「有志氣,有志氣,武林有了你這麽一個惡人煞星,今後我兩個老不死的也好休息休息了。」老英雄聽了,只氣得目瞪口呆,銀髯直抖。

禿頭僧小眼瞪了老英雄一下,然後一指前面,對著天麟說:「小子,看見嗎,前面兩個壯漢左面的第三人?」

天麟順著禿頭僧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腿髯黑面,濃眉虎眼,一身深紫勁裝的大漢,看來年約四十餘歲。腿髯大漢身材魁梧,背系流星錘,兩眼精光閃射,正注目場中。天麟點點頭,立即回答說:「看到了,老前輩。」

禿頭僧小眼一眨,說:「小子,這傢夥是點蒼派的門徒追魂太歲,不是好人,得機會殺了他。」說著一頓,又向右邊一群人中一指,說:「小子,立在破棺上的那人,看到了嗎?」

天麟舉目一看,貝是一個身材瘦長,白麵無須的人,一身白麻布短大褂子,無常臉吊客眉,看來陰陽怪氣。於是,微一頷首,輕聲說:「看到了,這人看來真像個無常鬼。」

禿頭僧一晃禿頭,連聲道:「對,對,他的名字正是活無常,這傢夥也留他不得,但動手時可要小心。」天麟不斷點頭,連連應是。

蓬頭丐在一旁插嘴說:「老二,別忘了惡道花花羽士,這次萬萬饒他不得。」

禿頭僧嗯了一聲,立即指著遠處人群中,一個羽服星冠,顎下無須的中年老道,說:「小子,這惡道人稱花花羽士,也不能讓他活著。」天麟一面應是,一面細看惡道,見他長得長眉細眼,中等身材,手持拂塵,腰插長劍,樣子倒不像個作惡之人。

老英雄立在一旁,簡直氣瘋了,原希望蓬丐禿僧兩人幫著自己規勸天麟幾句,豈知,禿頭僧竟然指這個說:該殺,指那個說:留不得。最可恨的是蓬頭丐,尚連聲大贊天麟有志氣,因此,氣得不禁發出一聲冷哼。蓬頭丐理也不理老英雄,擡頭一看天色,似乎想起了什麽,即對禿頭僧說:「老二,辰時已過,我們該走啦,其餘幾個兔崽子,我倆自己收拾吧。」

禿頭僧轉過身來,對著面色鐵青的杜老英雄一晃禿頭,咧嘴一笑,說:「如此一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倒省了不少手腳。」說著,一指劍眉帶煞的天麟,輕聲嘿嘿一笑,又說:「有了這小子,我與老花子兩人,今後可輕鬆多了。」杜老英雄只氣得全身微抖,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蓬頭丐早已看透老英雄的心意,但他佯裝關心地說:「杜老頭,你的酒量愈來愈差勁了,我看你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於是,又對柳眉深鎖、一臉憂色的冰姑娘,說:「丫頭,快扶你爹回去吧。」

禿頭僧也湊趣幾句,對杜老英雄說:「你的陳年老酒的確味甘醇濃,下次遇有機會,定要再來一壇。」

老英雄勉強呵呵一笑,說:「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蓬頭丐、禿頭僧也呵呵一笑,轉首對天麟說:「小子,這三個交給你啦,記住,出手要凶、厲、狠、准……」

杜老英雄聽得忍無可忍,立即抱拳當胸,朗聲說:「兩位老前輩慢走,恕晚輩不再送了。」

禿頭丐、蓬頭僧這兩位年已過百的武林怪傑,聽了杜老英雄的話,毫不生氣,呵呵一笑,說:「免送,免送,你的酒已經醉了。」兩人說著,轉身走去。

天麟、杜冰,同時恭聲說:「兩位老前輩珍重,恕晚輩不送了。」蓬丐、禿僧頭也不問,僅搖了搖手,便擠入前面人群中。

老英雄已將天麟視為自己的愛婿,冰姑娘也把麟哥哥看成自己的夫君,只有衛天麟一心想著如何對付齊集安化城的黑道人物。老英雄已無心再看,立即慈祥地說:「麟兒,我們回莊吧。」天麟立即恭聲應是。老英雄一人走在前面,一對小兒女緊緊跟在身後。

   ※   ※   ※   ※   ※

這時,由城中趕來某地之人,仍陸陸續續,絡繹不絕。三人回至莊上,進入那座精舍獨院,老英雄轉身對天麟親切地說:「麟兒,昨晚你─夜沒睡,快至廂房休息去吧,我也要睡上一覺。」然後又對冰姑娘,說:「冰兒,可囑侍女們一聲,要她們細心照顧你麟哥哥。」

冰姑娘粉面微微一紅,說:「爹爹,冰兒曉得。」

天麟也躬身說:「老伯請入室休息,麟兒自會照顧自己。」

老英雄又親切慈愛地看了這一對小兒女一眼,才微笑頷首,轉身走進上房。杜冰將天麟引至左側廂房,房內佈置異常雅靜。天麟一見床褥,頓覺一絲疲憊,加之又飲了一些美酒,倦意更濃。杜冰姑娘慧心蘭質,早已看出天麟倦態,雖然芳心不想離去,但又希望愛郎早些休息。於是,只得對身後跟來的兩名侍女叮囑幾句,才依依走出房去。

由於心情鬆弛,連日疲憊,天麟這一覺好睡,醒來天已過午。睜眼一看,眼睛驀地一亮。立在床前的竟是櫻唇綻笑,嬌如美花的冰姑娘。杜冰姑娘雲發高挽,上綴釵環,一身藕色衣裙,披著鵝黃披肩,輕掃黛眉,薄施脂粉,果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佳人。天麟看呆了,他仍仰面倒在床上,竟忘了起來。

杜冰姑娘看了麟哥哥的呆相,粉面立即飛上兩朵紅暈,芳心有如小鹿亂撞,於是綻唇微笑,輕輕呼了聲「麟哥哥」。天麟一定神,立即由床上坐了起來,翻身下床,說道:「冰妹妹,天什麽時辰了,我這一覺好睡,杜老伯呢?」

冰姑娘微傲一笑,說:「爹這幾天由於終日緊張,想是太累了,現在仍未醒來。」天麟站在床前,只覺冰妹妹吹氣如蘭,衣澤飄香,薰得他沈沈欲醉,禁不住心旌搖動。

正在這時,兩個老婦,領著幾個侍女,已送來一桌豐美酒菜,兩個老婆婆一見冰姑娘,俱都微微一愕,但再看了豐神如玉瀟灑英俊的衛天麟,兩人似乎明白了什麽,互望一眼,俱都會心地笑了。

冰姑娘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笑著說:「爹還未醒,午餐我們就在這屋裏吃吧。」說著,兩人雙雙入座,舉杯慢飲了起來。知趣的兩個老婦,帶著幾個侍女走了。

衛天麟美酒當前,面對麗人,絲絲綺念,湧上心頭。杜冰姑娘柔情似水,軟語如珠,一雙剪水雙瞳,脈脈含情,不時望著愛郎,加之破例喝了一杯美酒,面泛桃花,愈顯得國色天香,嬌美動人。天麟綺念已動,俊面生暈,心頭狂跳,欲火翻騰,幾乎不克自製。

冰姑娘醉意已濃,粉面含笑,蜜意柔情,一雙烏溜溜的大眼,已顯得有些惺忪。陣陣幽香,不斷飄入天麟的鼻孔,他的心情已有些難捺,因此,情不自禁地握住杜冰的一隻玉手。冰姑娘沒有慍怒,也沒有掙脫,因為她已視麟哥哥是她的夫君。

天麟望著冰妹妹,見她粉頸低垂,雙頰如火,默默無言,看來倍覺愛憐。於是,輕聲關切地問:「冰妹妹,你醉了?」

杜冰微擡螓首,雙眉緊皺,神情有些茫然地說:「我不知道是否醉了,只覺得心慌、頭暈、腿軟軟的……」

天麟聽得慌了,急聲說:「那可能是醉了,我扶你到床上去睡一會吧。」說著,伸手輕扶杜冰,只覺玉臂柔軟如綿,嬌軀微微顫抖。

杜冰姑娘芳心狂跳,兩腿乏力,幾乎不能自持,她覺得真的醉了,前進兩步,腳下一軟,身形一歪,一個嬌軀,整個投進天麟的懷裏。天麟心頭一驚,立將纖腰摟住,繼而右手一托,冰姑娘的嬌軀,已橫臥在天麟兩隻堅強有力的臂彎裏。

杜冰一聲嚶嚀,右手一搭天麟左肩,螓首立埋進天麟的懷中。天麟身形微動,飄身來至床前,立將杜冰輕輕放在錦褥上。杜冰粉面羞紅如火,櫻口微張,雙目微閉,在急促的呼吸中,發著低微的嚶聲。天麟輕坐床邊,星目盯著冰姑娘的粉臉,見她鼻翅扇動,櫻唇似火,一雙黛眉,不斷地牽動。

他呆呆地坐著,驀地,一個黃衣少女的倩影,在他的腦海裏浮現了,一雙晶瑩大眼,蘋果型的面龐,一臉的幽怨神色──那是第一個投入他生命中的少女孫蘭娟。漸漸,在他的心靈深處,又顯出一個全身白素絹衣,背插長劍的秀髮少女。瓊鼻、櫻口、鳳目,柳眉,顯示著高貴、威淩──那是清麗脫塵,武功高絕的林麗蓉。

衛天麟微微搖頭,唇角立時掠過一絲苦笑。繼而一定神,又看倒臥在眼前的冰姑娘,一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長而黑的睫毛,鵝蛋型的粉臉,愈看愈美。他覺得跑進他生命中的三個少女,每個人的美麗、氣質,迥然不同。

孫蘭娟,恬靜幽怨,像一株雨後海棠,顯得楚楚可憐。林麗蓉,清麗聖潔,如一枝雪中寒梅,顯得淩威高貴。杜冰,聰慧豔麗,似一朵豔陽中的玫瑰,顯得嬌媚絕倫。這三個如花少女,一直在他心中盤旋,令他感到困惑,他不知道該選哪個做他的嬌妻。

他想到娟妹妹紅潤的櫻唇,頻頻的熱吻。他想到蓉姊姊,柔軟如棉的嬌軀,深情的擁抱。他想到冰妹妹,渾圓富有彈性的玉乳,嬌懶無力的偎依。衛天麟想到這些,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寒顫,同時,額角間也滲出了細細汗水。

他呆坐旁邊,靜靜地想。突然,一陣沙沙的腳步聲由院中響起。天麟心頭一震,閃身掠至窗前,只見兩個侍女,手托香茗,向著這廂姍姍走來。身後驀起一絲微風,回頭一看,杜冰早已坐在椅上。侍女放下香茗,收起殘肴,又匆匆地走了。

杜冰靜坐椅上,仍顯得無限嬌羞,繼而想到天麟就是自己未來的夫婿,芳心立即平靜了不少。於是,兩人對坐品茗,四目相視,靈犀暗通,情話喁喁,蜜意萬千。一個侍女匆匆走來,進門恭聲說:「老莊主有請衛相公。」天麟、杜冰起身出門,直向上房走去。

杜老英雄一見愛女豔麗的裝束,不覺愉快地呵呵笑了。天麟見禮就座,杜冰也向老英雄福了一福。三人在愉快的氣氛下,天南地北,高談闊論起來,三人一直談到掌燈時分。晚飯以後,老英雄拉著天麟弈棋,兩人俱都絕口不說江湖事,但衛天麟的心裏,卻無時不在想著如何對付齊集安化的黑道人物。

二更將盡,天麟連戰皆北,老英雄依舊精神抖擻,毫無倦意。杜冰已看出愛郎眼神閃爍,似有滿腹心事,於是,舉袖掩口,佯裝打了個呵欠。杜老英雄立時發覺,慈祥地笑著問:「冰兒,倦了嗎?」杜冰輕蹙黛眉,微微點了點頭。

老英雄愛女心切,立即一推棋盤,哈哈一笑,說:「既然倦了,我們大家休息吧。」說著,由椅上站了起來。

天麟如得大赦,感激地望了杜冰一眼,兩人給老英雄請過晚安,雙雙走出屋外。老英雄見這一對小兒女,眉目含情,心中高興萬分,立在上房門口,目送天麟杜冰回房。杜冰本想再與天麟多廝守一會兒,偏偏爹爹一臉慈祥地立在門口,只得滿心不願地走回自己的房中。

天麟走進廂房,桌上紅燭高燃,第一眼便看到床角放著面具和黑衫,天麟這才想起,杜冰正午來時,已將黑衫送來。於是立即反手閂門,右腕一揚,燭光立熄,盤膝床上,靜心行功。

   ※   ※   ※   ※   ※

霸王莊的更樓上,梆聲剛剛打了三響,一道幽靈似的寬大黑影,鹿行鶴伏,極端謹慎,悄悄翻出莊院,閃身沒入繞莊茂林中。寬大黑影一長身形,騰空躍上樹梢。仰首看天,繁星萬千,西天幾將隱沒的彎月,朦朦朧朧,愈顯得夜靜更深的蕭瑟、淒涼。

朦朧暗淡的月光,照在黑影滿布疤痕的臉上,宛如夜鬼遊魂,令人看了,不寒而慄,觸目驚心。疤面人雙肩微晃,立展絕世輕功,直向那片荒廢墓地,電掣馳去。驀地,四野風聲颯颯,不斷飄來忽近忽遠的衣袂破風聲。

疤面人心頭一震,狂馳中,遊目四顧,竟有不少夜行人,在田野,官道、疏林間,飄掠奔馳。疤面人嘴含冷笑,倏然仰首。一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怪嘯,劃空響起,直奔墓地。這聲怪嘯響起,遠近飛馳的夜行人,俱都停身四顧,面現惶急。

眨眼工夫,疤面人已至墓地,倏斂怪嘯,雙目環視,但見殘墳中,又增新土幾堆,仍留著絲絲血腥。夜風徐吹,枯草輕曳,幾株孤松,發著嗚咽松濤,如泣如訴,倍增墓地恐怖。就在疤面人環視墓地之際,一陣衣袂風響,四面八方,遠近各處,無數人影,同時向著墓地電掣撲來。

疤面人一看,仰首發出一陣厲聲狂笑。笑聲沙啞、悲壯,入耳戰粟驚心,怪嘯餘音仍在夜空飄蕩,厲笑之聲,又直上蒼穹。風聲倏斂,人影驟失,電掣撲來的人影,竟然一個也不見了。疤面人一收厲笑,左右一看,數丈外,墳後,草中,竟隱藏了不少人影,俱都眼神閃爍,望著場中,令人看來,有似遍地寒星。

這時,墓地四周,不知來了多少黑道高手,俱都躍躍欲試,待機前撲,殺氣騰騰,危機四伏。但黑道人物俱是陰險毒辣之輩,機詐百出之徒,雖然來勢洶洶,卻無人先出來動手。疤面人一掃全場枯草墓影,不禁重重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一聲暴喝,在左側墳後傳來:「衛振清,你休要賣狂,目前各路英雄俱是你的煞星,今夜要將你五馬分屍,以消昔年一劍之恨。」發話之人,中氣充沛,音質朗然,聲震四野,想是一個黑道有臉人物。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不屑地朗聲問:「閣下首先發言,為何不現身一見,縮在墳後不出來,還敢厚顏稱英雄,把你的萬兒報出來,也好讓大家聽聽,看看你是什麽有頭有臉的人物?」

先前發話之人,一聲厲喝:「衛振清,你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利,老夫是誰,你心裏明白,盡可問問你自己。」

疤面人哈哈一笑,說:「昔年事物,衛某早已不復記憶,誰知你是什麽東西……」

那人未待疤面人說完,也立即哈哈一笑,掩飾他的窘態,說:「衛振清,你不要裝癡作呆,稍時定叫你知道老夫的厲害。」

那人話音剛落,不遠處的一具腐棺中,驀然發出一聲大笑,繼而朗聲問:「方才發話之人,敢莫是黔地五毒黑沙掌馬老兄嗎?」

先前那人似乎一愕,立即冷哼一聲,沈聲說:「是又怎樣?」

發問的人嘿嘿一笑,說:「幾年不見,馬兄的火氣愈來愈大了,既然馬兄前來,志在洗雪前恥,何必稍待,就請馬兄身先眾豪,與疤面人放手─搏,也好讓眾豪一瞻馬兄五毒黑沙掌的厲害。」

五毒黑沙掌已聽出發話之人,正是自己多年的老對頭日月雙環姚燦新,不禁氣得厲喝一聲,說:「姚燦新,你為何不先進場與姓衛的一決生死,難道你忘了削耳之恥了嗎?」

日月雙環姚燦新哈哈一笑,陰惻側地恨聲說:「馬兄首先叫陣,兄弟怎好僭越搶先?」

疤面人早已聽得不耐,劍眉一豎,大喝一聲:「閉嘴……時間寶貴,不要推拖,你兩人不管是誰,先出來一個。」說罷,望著兩人發話之處,星目中冷電閃射。

疤面人喝問之後,四周一片靜寂,日月雙環和五毒黑沙掌既不出來,也不吭聲。就在這時,安化城頭火光沖天,只照得半天通紅,呐喊之聲,響徹夜空,不知又發生了什麽驚人事情。墓地四周立即掀起一陣騷動,所有亮如寒星的眼睛,俱都轉向安化城。

疤面人心中一動,對城中這陣驟然的變動,已料到即將發生的事情。於是,劍眉一豎,大聲說:「既然沒人出來,衛某可要指名討教了。」四周又是一陣騷動,望向安化城的百十道目光,再度注視著場中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電星目,一掃全場,朗聲說:「現在衛某就請馳名大江南北,威震中原的活無常出來,讓衛某討教幾招掌法。」疤面人此話一出,全場立趨寂靜,靜得落葉可聞。

四周暗影中,百數十隻亮如寒星的眼睛立即爍爍閃動,似乎為疤面人膽敢向人人懼怕,神鬼見愁的活無常挑戰而震驚,又似乎在尋視活無常,看看這個魔鬼究在何處現身。

驀地,一陣令人戰慄驚心的嘿嘿冷笑,在遠處一株孤松上響起。緊接著,一道瘦長人影疾向場中疤面人立身的墳頭掠來,快如驚虹,捷逾閃電。風聲過處,活無常已立在距疤面人三丈處的一具腐棺上。

活無常面現獰惡,腮肉抽動,一雙吊客眼精光閃射,怨毒地望了疤面人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姓衛的過獎了,馳名大江南北不敢當,不過,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倒是實情,你我近二十年不見,我已分不清你是人是鬼了。」

疤面人仰面哈哈一笑,說:「活無常,廢話少說,有本事儘管施展吧。」

活無常嘿嘿一陣冷笑,陰惻惻地說:「姓衛的,不要心急,只要我的雙掌一翻,你便屍身橫飛,血濺當地。」

疤面人大喝一聲,說:「不要只逞口舌,有本事使出來。」說著,急步走下墳頭,直向活無常逼去。

活無常一聲厲笑,怒聲說:「不信你就試試……」試字尚未出口,身形已前掠一丈,右臂一圈,猛力劈出。一道狂飆,挾著礫砂枯草,直向疤面人卷去。

疤面人冷冷一笑,倏然跨步,右掌閃電迎出。砰然一聲,沙石疾射,勁力激蕩,兩人衣角飄拂,竟然屹立不動。疤面人暴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喝聲中,雙掌運足功力,同時猛力推出。一陣山崩地裂,似如倒海的勁風,挾著震耳嘯聲,直向活無常滾滾擊去。

活無常桀桀一聲怪笑,蹲身跨步,咬牙咧嘴,雙腕一翻,兩掌閃電迎出,這一次,活無常似乎也將功力運足。轟隆一聲震耳大響,塵土弭空,沙石橫飛,勁氣疾旋,呼呼風生,端的淩厲驚人。塵土飛揚中,蹬蹬連聲,疤面人身形一陣搖晃,活無常一連退後數步。

雙方這一對掌,功力立判,伏在墓地四周的黑道高手俱都看得一愣,與騰龍劍客有過節的人,更是觸目驚心,冷汗倏然。同時,有不少人已仰起頭來,挺直腰身,兩眼緊張地望著場中。

活無常殺人無數,橫行一生,黑白兩道聞之無不回避,今日被疤面人一掌震退數步,一張蒼白鬼臉立即漲得紫紅。於是,尖叫一聲,神情如狂,倏伸雙臂,十指箕張,逕向疤面人的前胸抓去,同時,厲聲道,「衛振清,我們今夜同歸於盡吧……」

疤面人冷哼一聲,怒聲一喝:「哪個跟你去死。」話聲未落,立演迷蹤,身形一閃,已至對方身後。

豈知,活無常似早料到疤面人的這套步法,一個閃電翻身,暴喝一聲:「不死也得死……」喝聲中,如鉤十指,已抓至疤面人左右肩井。

疤面人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疾展幻影,身形幾個閃電,活無常已覺眼花繚亂,疤面人繼而一聲厲吼:「倒下……」吼聲未落,雙掌倏分,蓬丐嘔盡心血三悟出來的「後山打虎」已然施出。砰的一聲,右掌已閃電擊中活無常的後背。

一聲淒厲慘叫,入耳膽戰驚心,活無常身形搖晃,兩手撫胸。哇,活無常張口噴出一道血箭,身形一個踉蹌,翻身栽倒,兩腿一蹬,再不動了。疤面人劍眉一立,星目射電,一掃全場,鴉雀無聲。剛剛挺直腰身的那些人,這時俱都嚇得倏然伏了下去,生怕疤面人會喊到他們。

倏然,疤面人一聲厲喝:「花花羽士,請進場來,讓衛某試試你的拂塵銀劍……」半晌,毫無反應。

疤面人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說:「貪生怕死,龜縮不前,還稱什麽有頭有臉的人物。」說著,電目環視一周,又大聲說:「追魂太歲,聽說你的流星錘馳名武林,鮮逢敵手,衛某今夜也要領教領教。」四周仍是一片靜寂,只有百十隻精光閃閃的眼睛,射著惶急的光輝。






【第十一章】 太婆喋血

這時,安化城外,火光更盛,喊聲震天,並夾著聲聲烈馬驚嘶。隱身墓地四周的黑道人物,這時已有幾道人影,風馳電掣般,向著遠處遁走。疤面人已知城內官兵,大隊人馬已向著墓地奔來,心中既焦急,又失望。

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四野,劃破夜空。疤面人循聲望去,十數丈外,閃電撲來兩條人影,其快無比,定睛一看,正是花花羽士和追魂太歲。人影閃處,兩人已立在疤面人身前兩丈之處。疤面人嘿囑一陣冷笑,不屑地說:「狼狽為奸,一丘之貉,你兩人一起來,就一齊上吧。」

追魂太歲腿髯倒立,雙目暴睜,一聲大喝:「對付你這狂徒,大爺一人足夠了。」聲落人至,雙掌疾揮,漫天掌影,挾著呼呼風聲,向著疤面人全身罩至。

疤面人厲聲喝問:「為何不亮你的流星錘?」說著,身形一閃,橫飄兩丈。

追魂太歲認為疤面人懼怕他的翻雲掌,不禁豪興大發,立即怒聲說:「你能接得住大爺這雙肉掌百招以上,大爺立即舉掌自斃。」說著,身勢未停,繼續撲向疤面人。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身形一閃,雙掌疾出,一招「赤手搏龍」,伸縮間已將追魂太歲雙腕扣住。追魂太歲的面色大變,嗥叫連聲,暴跳如雷,用盡全身勁力,仍不能撤出雙手,只急得豆大汗珠,倏下如雨。一聲暴喝,銀虹電閃,花花羽士向著疤面人振劍刺來。

疤面人一聲冷笑,雙手一推,追魂太歲的身形,直向花花羽士的長劍撞去。花花羽士嚇得嗥叫一聲,撤劍頓身,暴退兩丈。迫魂太歲魂飛膽裂,面色如土。疤面人大喝一聲,說:「追魂太歲,快亮你的流星錘。」說著,右手一按,順勢一抖,嗡然一聲,光華大盛,騰龍薄劍,已自腰間取出。

追魂太歲微一定神,突然大聲高呼:「各路英雄,大家合力,今夜不除掉騰龍劍客,再沒有機會了。」高呼已畢,嗶啦一聲,反手掣出流星錘,舞起如山錘影,直向疤面人擊來。

花花羽士一聲不響,振腕吐劍,疾揮拂塵,暗由疤面人身後刺到。就在花花羽士、追魂太歲,合力撲向疤面人的同時,官兵大隊人馬,高舉火把,喊殺震天,已距墓地不足五裏了,墳頭荒草上,已可看到忽隱忽亮的照射光芒。

疤面人心急如焚,暴怒如狂,一聲大喝:「惡人納命來……」喝聲中,身形一閃,已至追魂太歲身後,手中薄劍,迎空一揮,一道耀眼光華,直向如山的錘影中,閃電擊下。

倏然,一道寒光刺目的銀環,挾著尖銳破風聲,疾向疤面人射來,快如電火,聲勢驚人。疤面人冷冷一笑,驟然一收劍勢,閃身讓過飛來的銀環,身形一旋,一式「玉帶纏腰」,劍化繞身白練,轉向撲來的花花羽士,閃電繞去。

一聲淒厲慘叫,鮮血四射,五臟齊出,惡道花花羽士已被攔腰截為兩斷。疤面人一聲暴喝,身如飄風般,已撲至追魂大歲面前,手中薄劍,反手一揮,光芒暴漲,直向萬點錘影中削去。喳,追魂太歲手中的流星錘,鋼索立被削斷,一道寒光,錘頭恰似流星,直向半空中飛去。

疤面人雙眉一立,薄劍一抖,劍身筆直,疾向追魂大歲前胸點到。一聲暴喝,人影一閃,兩道黑沙狂飆,挾著一陣腥風,經由疤面人身後滾滾襲來。疤面人一聞腥風,便知黑沙有毒,不敢輕視,疾收劍勢,騰空而起。一聲驚心慘叫,對面的追魂大歲首當其衝,一蓬毒砂盡被擊中,只痛得翻身栽倒,就地亂滾。

疤面人身在空中,低頭一看,見發掌之人竟是一個乾瘦老頭,想是最初發話的五毒黑沙掌,再看不遠處站著一個缺耳老叟,想是方才發銀環的人。於是,冷冷一笑,一聲暴喝,劍化經天驚虹,向著五毒黑沙掌閃電擊下。

就在這時,火光沖天,蹄聲如雨,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刀光遍野,塵土漫空,官兵大隊人馬,已向墓地包圍過來。場中突然暴起一聲高呼:「各路英雄,快些動手,今夜萬不能放走衛振清。」呼聲方落,暴喝連聲,逕由四周暗處,一連縱出十數人,疾向場中撲來。

一聲亡魂嗥叫,銀虹過處,電光四射,五毒黑沙掌已倒在血泊中。這聲令人戰粟的慘叫之後,飛撲而來的十數人中,又有幾人嚇得跑了回去。疤面人手橫薄劍,滿身血漬,雙目電射,面罩殺氣,令人看來,觸目驚心,不寒而慄。全場黑道高手,吆喝喊叫,人影閃動,有的向場中撲來,有的向遠處逃去。

頓時,整個墓地,衣袂風響,嗖嗖連聲,喝走喊打,亂成一片。疤面人仰天縱聲─陣大笑,笑聲未落,十數人影已然撲到。當先一人,即是缺耳老叟,手持日月雙環,其餘幾人俱是五旬以上老頭,持刀仗劍,掄拐舞鉤,看來皆是黑道高手。

疤面人倏斂大笑,神情如狂,雙目中冷電暴射,疤面上充滿了殺機,暴喝一聲,揮劍撲了上去。日月雙環大喝一聲,首先撲來,其餘高手吆喝厲叫,齊揮兵刃。疤面人狂笑一陣,厲聲大喝:「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衛某心狠。」聲落劍起,立展迷蹤,身形如煙,劍氣如虹。

這時,如潮湧來的大隊人馬,最多尚有二裏。十數黑道高手,如瘋如狂,仍圍著疤面人拚死惡鬥。一聲奪人鬥志的風雷聲,在滾滾刀光劍影中隱隱響起。緊接著,一聲暴喝,疤面人劍勢倏變,一招「怒龍逞威」,劍化寒星點點,勾起銀鋒萬千,勢如迅雷,疾若閃電。頓時,慘叫連聲,血肉橫飛,蒼發人頭,疾射半空,殘腿斷臂,五臟遍地。

功力較強的幾人,只嚇得魂飛天外,驚呼嗥叫,你懶驢打滾,他狡兔脫窟,紛紛暴退,亡命狂逃。疤面人身形一頓,立收劍式,全身黑衫,盡被血染,看來慘厲已極。一片廣大荒廢的墓地上,除了墳中幾具血肉橫糊的屍體,和即將如潮湧來的大隊人馬,只剩了疤面人一人。

嗖的一聲,劃空響起。疤面人仰首一看,見是一支發著藍綠火焰的火箭,升上夜空,綺麗至極,這正是官兵發出的搜捕訊號。就在這時,嗶一聲,一蓬細如牛毛的針雨,方圓兩丈以內,俱是藍色絲光,直向疤面人全身罩來。

疤面人心中一震,低頭一看大驚失色,萬道光絲,已至衣邊,再想閃躲,勢比登天還難。於是大喝一聲,衣袖覆面,身形向後閃電倒下,繼而腳跟一旋,身形倏然立起。低頭一看,全身血衣上,刺滿了牛毛小針,被遠處火把一照,藍光閃閃,顫顫巍巍,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射入衣內。

頭前人影一閃,疾如脫兔,逕向已馳進墓地的大隊人馬奔去。疤面人一看,勃然大怒,正是追魂太歲,身形踉蹌,拚命狂逃。於是一揮手中騰龍薄劍,暴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衣袖向後一掠,身形向前電瀉追去。官兵已經看見淩空飛下一人,一聲呐喊,萬箭齊發。

疤面人閃電落至追魂太歲身前,厲喝一聲:「惡人納命來。」厲喝聲中,手起劍落,劍光血影中,一聲慘叫,追魂太歲已被薄劍,由肩至股,劈為兩片。

這時,漫天羽箭,勢如飛蝗過境,接著懾人驚風,已射至疤面人身後。疤面人一聲暴喝,手中薄劍,反腕疾揮。唰唰唰,銀虹過處,軋軋連聲,漫天羽箭,盡被碰飛。正在這時,一聲淒婉焦急的嬌呼,由墓地以外的遠處傳來:「麟哥哥……」

疤面人聞聲大吃一驚,心頭狂跳,冷汗倏流,立有天翻地覆之感。循聲望去,一道嬌小人影,手持長劍,電掣飛來。一陣烈馬驚嘶,蹄聲如雨,十數官兵,疾催健馬,呐喊連聲,直向飛來的嬌小人影,狂馳迎去。疤面人心急如焚,神情如狂,厲叫一聲,向著嬌小人影,電射而去。同時,厲聲狂喊:「不要來。」來字尚未出口,數百羽箭,挾著刺耳驚風,再度漫天射來。

疤面人暴怒如狂,盡展輕功,全身如勁,身形如煙,人比箭快。數百官兵看了疤面人這種駭人輕功,驟然停止呐喊,俱都驚呆了。墓地之上,兩道人影,相對狂馳,宛如兩道青煙,再沒人能看清他們的身形。疤面人看清飛來的嬌小人影正是杜冰,於是大喝一聲:「還不急刹沖勢……」話聲未落,杜冰已閃電飛至面前,狂馳速度,依然絲毫未減。

疤面人大吃一驚,細看杜冰,粉面蒼白,櫻口微張,─雙烏溜溜的大眼顯得呆滯無光。於是,再度一聲暴喝,衣袖一抖,閃電一側身形。嗖的一聲,杜冰姑娘的嬌軀,宛如電光石火,擦身而過。這時,漫空亂箭,勢如驟雨,已向著兩人當頭灑下。

疤面人神情如狂,目眥欲裂,焦急萬分,一聲狂喝,疾演迷蹤,一式「赤手縛龍」,閃電扣住杜冰的皓腕。繼而,身形順勢前撲,已將杜冰的纖腰攬住。同時,薄劍迎空疾揮,舞起一團光幕,喳喳連聲中,當頭灑下的羽箭,盡被削斷砸飛。一個閃電轉身,盡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身形如煙,直向墓地以外射去。

突然馬上狂馳的官兵,再度暴起一聲震天殺聲,高舉火把,亂箭齊發,窮追不捨。疤面人輕功蓋世,內力充沛,肋下雖挾著杜冰,飛行速度絲毫未減,身形依然疾逾脫箭,背後嗖嗖沙沙之聲,響不絕耳,漫天羽箭,紛紛落在身後。

疤面人回頭一看,官兵仍如潮水湧來,即對肋下的杜冰說:「冰妹妹,為了分散官兵的注意,我倆必須分道回莊。」

如癡如狂,有些急怒攻心的杜冰,這時神志已經清醒。於是,眼含淚光,面帶幽怨地說:「此地茂林很多,你不要走錯了,前面有條大河,你可沿著河岸回來,我們的莊院就靠近河邊。」

疤面人急急點頭說:「我知道,冰妹小心了。」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左臂向外一揮,立將杜冰拋出。杜冰姑娘身在空中,雙臂一展,一挺腰身,直向西北撲去,轉首一看,疤面人的寬大黑影已在數十丈外,風馳電掣,直奔正西。

   ※   ※   ※   ※   ※

就在杜冰與疤面人分手之際。倏然,嗚──嗚──嗚嗚。一陣雄壯的號角聲,在墓地中響起。這聲號角,聲音渾沈,震撼夜空,有著無比的威嚴。頓時,喊殺之聲驟然停止,狂馳烈馬忽刹沖勢,所有馬上官兵,高舉火把,手橫槍刀,肅穆靜立。

但見烈焰熊熊,火光沖天,煙塵滾滾,星月無光。驀聞一人朗聲宣佈說:「命令──疤面人乃俠肝義膽之士,所誅人等,俱是巨惡淫邪之徒,現在墓場屍體中,已發現有作惡多端的追魂太歲,淫案累積的花花羽士,現在立即停止追捕,各隊人馬,即刻回營……」

那人朗聲一落,全場暴起一聲如雷彩聲,聲震四野,直上夜空,驚天動地,神鬼戰粟。接著,一陣馬嘶蹄奔,大隊人馬,舉著火把,浩浩蕩蕩,返城回去。廣大荒廢的墓地上,已沈入在寂靜黑暗裏。那彎濛濛殘月,已隱入薄薄的灰雲中,淡淡的月光,照射著亂墳枯草中的橫陳屍體,幾株蒼老孤松,仍發著低沈的嗚咽,愈顯得陰森可怖。

自今以後,疤面人在武林中便成了一個武功蓋世,輕功絕倫的恐怖人物,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煞星。但疤面人的心,卻無比的善良,淳厚熱情,只是他有一份嫉惡如仇的天性。疤面人聽到那人高聲朗誦的命令,他心中一絲也不高興,仍是一味向西狂馳,他希望儘快趕回莊去。

繞過幾座樹林,轉向西北馳去,這時,已聽到河水隆隆的激流聲。前面數裏處,又現出一片黑壓壓的樹林,範圍極廣,寬大萬分,由於月色朦朧,林的兩端看來顯得異常遙遠。疤面人歸心似箭,不願再繞這段路程,直向樹林奔去。

來至樹林,縱身飛上林頂,舉目一看,心頭不禁一怔。在樹林的遠處,模模糊糊,現出一座小樓,孤獨地穿出樹頂,在小樓的四周,隱隱約約,似乎有一片瓦屋脊角。小樓的窗上,仍閃著柔弱的燈光,顯得有些陰森、可怖。

疤面人繼續向前狂馳,身形微微偏向東北,意欲繞過莊去。驀地,博博博博。一陣連續不斷的敲擊物體聲,由那座亮著微弱燈光的小樓上發出,聲音不高,但極清脆,極似尼庵中誦經的木魚聲。疤面人無心注意這這些,但他仍本能地仰首看了看燦星點點的夜空,心想,再有一個更次天就亮了。

倏然,一陣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身後遠處傳來。疤面人心頭一震,聽出來人不止一個,而且似乎個個輕功造詣極深,心想,會不會是由墓地中逃出來的黑道人物?心念間,身形一墜,閃電隱入一株大樹的枝葉中,放眼一看。

只見四條小巧人影踏樹掠枝,正向這面並肩飛來,身法之快,疾如驚電。眨眼工夫,四道人影,已飛近不足十丈了。四人背後各插一支長劍,四綹長長劍穗,迎風飄展,發出撲撲響聲。疤面人定晴一看,不禁愣了,身形一晃,幾乎墜下樹去。他做夢也沒想到,飛來的四道小巧人影,竟是娟妹妹的四個侍女,當中一人,正是小翠。

四女俱都身著麗服,五彩繽紛,踏枝飛來,直似天上仙女。疤面人心中暗問自己,小翠她們怎會在此現身,她們現在是去哪里?就在疤面人心中疑問之際,一陣香風,四女身形擦著他藏身的樹頂,閃電飛過。疤面人將頭一搖,心中慨然說,這才幾天,想不到這四個丫頭的輕功進境,竟然如此驚人。

轉首一看,四女直向那座閃著微弱燈光的小樓馳去。於是,心中一動,立展輕功,閃電追去。幾個起落,已追至一道高約數丈的圍牆之外,前面四女身形一晃,已失去蹤跡。疤面人心中一急,絲毫未假思索,飛身掠至牆頭,遊目細看,牆內竟是一座極大的花園。

園中,小撟荷池,鮮花遍植,矮竹涼亭,井然有序。這時,天將黎明,百花已然怒放,陣陣花香,迎面撲來,細看園中,哪里還有四女的影子。於是,飄身而下,鹿行鶴伏,急閃快避,縱身飛上涼亭,輕捷宛如狸貓,立即屏息伏在瓦面上。

擡頭一看,恰好對正小樓窗口。樓內並不十分寬大,裏面佈置也極素雅。一個銀髮紅顏,雙眉如雪,長可及腮的老婆婆,盤膝坐在一張小幾旁,兩眼微閉,低誦佛經。左手,指扣念珠,右手,輕敲紫檀木魚,發著清脆的噗噗聲,擊破了夜空的寂靜。

小幾上放著一本佛經,但卻未見被翻動,一盞高架油燈,燈光如豆,樓內顯得昏昏沈沈。一根盤龍銀拐杖,立在小幾一側,被如豆的燈光一照,閃射著森森的光輝,因此,小樓內又充滿了無限的煞氣。疤面人看得心頭一震,心說:這個眉毛特長的老婆婆,莫非就是蒙頭老前輩所說的,年已近百,武功高絕的長眉萬太婆?

心念未畢,驀見小樓內的長眉老婆婆微張雙目,精光電射,向著疤面入伏身的涼亭望來。疤面人大吃一驚,本能地將頭又伏低了一些。長眉老婆婆嘴唇依舊微微牽動,低誦佛經,右手小錘,仍然噗噗敲著木魚,僅看了一眼,雙目又複闔上了。

正在疤面人心驚之際,一道嬌小人影,突由前院騰空而起,身形一展,穿窗而入,落地之時,輕如柳絮,聲息全無。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全身又是一戰。由院中穿窗而入的嬌小人影,竟是一個體態輕盈,風姿綽約,年約二十四五的明豔女人,細著之下,正是紫蓋峰下,神秘莊院中,東海神君的偏室──紅衣少婦。疤面人同時也恍然大悟,小翠等人為何在此現身的原因。

這時,豔裝少婦手小托著一個白瓷茶盤,上放一隻金花帶的瓷杯,立在長眉老婆婆的身側,輕輕喊了聲「師父」。長眉婆婆輕輕將手中木錘放在小幾上,接過盤中瓷杯,立即喝了一口,雙目依舊微閉。豔裝少婦微俯上身,輕聲說:「師父,小翠她們回來了。」

長眉婆婆輕嗯一聲,問:「瓊芝,外面遠處,究竟為何喧鬧?」說著,將手中瓷杯,又放在茶盤上。

豔裝少婦仍輕聲道:「聽說是疤面人與各路黑道人物,在前面墓地上了結昔年的過節。」說著一頓,又問:「師父,您認為疤面人真是昔年的騰龍劍客嗎?」

長眉老婆婆微微一哼,大剌剌地說:「衛振清這孩子,本極可愛,他與魔扇儒俠孫浪萍,俱有一身驚人武功,威震武林,只是兩人煞氣太重,情孽纏身,把他們一生錦繡前程,自己斷送了。」

紅衣豔裝少婦不解地問:「師父,魔扇儒俠究竟系何等人物,徒兒為何不知?」

長眉老婆婆仍緊閉雙目,說:「孫浪萍最初並不使用摺扇,自他在西域得了魔扇、寶衫之後,才在江湖上名聲大噪,是以許多人對他以前身世,並不太清楚。」

正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小翠四人,俱都騰空穿窗而入,飄身落在長眉老婆婆的身前。隱身涼亭上的疤面人,覺得很奇怪,為何個個俱都穿窗而入,難道這小樓下面沒有樓門?心念間,已見小翠四人,向著長眉老婆婆及時行禮,並恭聲說:「啟稟長眉師祖,弟子等回來了。」

疤面人聽了,已斷定小樓內盤坐念經的老婆婆,即是以盤龍亮銀拐杖馳名武林的長眉萬太婆。萬太婆心胸狹窄,特重名利,恃技自豪,為人尚稱正直,只是有時做事,倔強好勝一意孤行。只見長眉萬太婆雙目倏睜,冷電暴射。小翠四人,看得同時打了個冷戰,紅衣豔裝少婦的粉面,也不覺微微一變。

長眉萬太婆眼神一閃,冷電驟斂,沈聲問:「你等既帶朋友進莊,為何不領來見我,留在園中,伏身亭上,承露披霜,豈是待客之禮?」

疤面人聽得大吃─驚,心說:萬太婆內功精湛,武功超群,看來果然不假,稍時現身,要格外小心才好。心念未畢,小翠四人同時驚啊一聲,俱都為長眉老婆婆的話驚呆了。紅影一閃,豔裝少婦,穿窗而出,飄身落在院中。緊接著,嗖嗖數聲,衣袂飄風,人影閃動中,小翠和其他三個侍女,也飄身飛出,落在豔裝少婦的身邊。

四女落地之後,俱都面色微白,八隻亮晶晶的眼睛,俱都望著疤面人伏身的小亭,看來又驚、又懼,既怒且氣。豔裝少婦一指涼亭頂端,朗聲說:「是哪位高人造訪,何不下來一見,紅娘子在此恭迎了。」這聲音既嬌且脆,又晴含著一絲威淩。

疤面人一聲大笑,身形起處,飄然而落,傲然立在亭前地上。就在疤面人落地的同時,嬌呼驚叫,人影閃動,少婦四女紛紛爭先暴退。疤面人見四女神色慌張,眼露懼意,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其實,他自己這時也不知他是一副如何慘厲可怖的形像。奇醜的疤臉,斑斑血漬,既寬且大的黑衫,長可及地,鮮血淋淋,怕人已極。

豔裝少婦紅娘子驚魂一定,已看清了是疤面人。於是,秀眉一豎,面凝冷霜,充滿了殺機,兩道威淩逼人的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的醜臉上。小翠和其他三個侍女,雖然功力較前大有進境,但以前疤面人給她們的印像太深了。這時四女早已偎在一起,身不由主地直打哆嗦。

紅娘子杏眼一瞪,怒聲問:「疤面人,你今夜來此做甚?可知此地是長眉老前輩的清修之地?」疤面人見紅娘子聲色俱厲,毫不客氣,心中不禁有些光火,正待回答。

小樓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同他囉嗦什麽,劈他兩掌叫他滾出去……」疤面人聽了,忍不住仰天一陣狂笑,笑聲震耳欲聾,園中竹搖花動,看來疤面人又動了他的倔強性子。

紅娘子仗著有師父撐腰,傲然立在那裏,怒目注視著疤面人,雙掌蓄滿了功力,作著欲出之勢。小翠四女偎做一團,看著疤面人的狂笑,想著那夜暴雷雨中的慘厲一幕,四人小心眼裏,直冒涼氣。疤面人今夜連戰十餘高手,通霄未眠,面對武林中的頂尖人物長眉萬太婆,依然豪氣萬丈,了無懼色,小樓上的萬太婆看在跟裏,也止不住地暗暗心服。

疤面人倏斂狂笑,眼望小樓,立即朗聲說:「人言萬老前輩百歲高齡,修為至深,受人尊敬,今日萬幸一睹廬山,想不到火氣竟是如此之大。」疤面人朗然說罷,小樓上半晌無聲回答。看看萬太婆,依舊盤膝而坐,雙目冷電閃爍不定,不知聽了那不卑不亢的話,是怒,抑或是受用?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雞啼,接著是數聲隱約犬吠。疤面人心頭一震,立即仰首看天,殘月已沒了,小星稀疏數點,立即想起來,該走了。於是,又望著小樓朗聲說:「天色已經不早,萬老前輩既然無事,在下就此告辭了。」說著,縱身飛上涼亭,轉身就要馳去。

突然一聲暴喝:「站住……」疤面人轉首一望,小樓中只剩了一盞如豆油燈,長眉萬太婆已沒有了影子。低頭一看,紅娘子身前已多了一個青布大褂子的乾瘦老姬,正是萬太婆。疤面人哈哈一笑,再度飄下地面。

萬太婆冷冷地沈聲問:「衛振清,江湖上講的是恩怨分明,你到我的滌心園來,絕對事出有因,你是尋仇,還是雪恨,不妨明白地講出來。」

疤面人不便說出是跟蹤小翠來此,只得說:「在下迷失方向,路經這座廣大茂林,因而……」

長眉萬太婆何等人物,一聽便知疤面人說話不實,於是未待疤面人說完,立即欠聲說:「衛振清,你竟敢欺騙老身?」說著,眼射精光,長眉軒動,老臉上充滿了怒氣。

疤面人似乎顧忌天色將明,急於回莊,無心再惹事端,於是沈聲說:「既然不信,在下便無言奉告了。」

長眉萬太婆嘿嘿一陣冷笑,說:「看你如此狂妄,武功定然不凡,老身就試試你有何驚人之處。」說著,手持盤龍亮銀拐杖,向著疤面人緩步走來。

疤面人自知動手已不可免,不禁仰天縱聲一笑,朗聲說:「在下末學後進,自是不敢與前輩動手,倘若萬老前輩定要賜教,在下卻也極願見識一下震驚武林馳名江湖的盤龍杖法,恭敬不如從命,就請老前輩動手吧。」

長眉萬太婆最喜人們讚譽她的杖法詭異,聽了疤面人的話,心中一喜,竟然停止了前進,並緩緩地說:「老身數十年未曾與人動手過招,今夜當然也不會破例,耳聞你連誅數十黑道高手,武功定有過人之處,因此老身想以四個小婢試試你的真才實學。」說著,身形未見如何作勢,又退回原來立身之處。

疤面人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趕回霸王莊,立即急聲說:「既然如此,就請四位小妹妹快些出場吧。」

長眉萬太婆對著小翠四女,極具信心地傲然說:「點到為止,不可傷他。」疤面人聽了冷哼一聲,就在他冷哼的同時,風聲颯然,彩衣閃動,小翠四女已將疤面人圍在核心。繼而,四女同時一聲嬌叱,八隻玉掌,閃電翻飛,齊向疤面人滾滾擊來。

疤面人哈哈一笑,身形疾旋,立演幻影追蹤,一陣閃電遊走,只見黑影閃閃,已看不清疤面人的四肢和面孔。四女年紀雖小,俱都有了一身詭異武功,這時一動上手,盡皆各展絕學,招招煞手,淩厲無匹。但見玉掌翻飛,此起彼落,衣袂飄飄,宛如四隻飛舞在烏雲中的翩翩彩蝶。

頓時,掌影如山,似驟雨狂飆。風聲呼呼,若迅雷閃電。紅娘子只看得眉飛色舞,心想,疤面人今夜定然要被四女制住了。萬太婆卻看得長眉緊皺,一雙精光灼灼的電目,閃爍不定,老臉上神色凝重,已看出疤面人還沒出手。

就在這時,疤面人一聲大喝:「四位小妹妹小心了。」了字剛剛出口,身法驟變,雙掌齊出,左抓肘節,右扣脈門,前拍後擊,連續閃電拍出四掌。一陣嬌呼驚叫,掌影驟斂,彩衣閃動,小翠四女,紛紛暴退。

   ※   ※   ※   ※   ※

疤面人倏然停住身形,望了驚得粉面蒼白,鬢角滲汗的四女一眼,正待說什麽。鏘然一片清越龍吟,銀虹耀眼,寒氣逼人,四女手中已多了四柄冷氣森森的長劍。疤面人不願給四女難堪,正如萬太婆說的,點到為止,因而閃電拍出四掌,僅僅微觸對方,立即收招撒手。

這時見四女掣出長劍,不禁心頭有些火起,於是冷哼一聲,傲然說:「我就再試試你們在劍術上的成就。」說著,又看了神色陰沈的萬太婆一眼,紅娘子立在一側,微張櫻口,粉面泛白,似乎驚呆了。

驀地,四女同時一聲嬌叱,疾舞手中長劍,幻起一片劍海,分向疤面人周身罩來,威勢淩厲,奇詭驚人。疤面人心頭一震,知道這是─種劍陣,必須儘快脫出包圍,先行制住人,劍陣自破。於是大喝一聲,身形一旋,飄忽如電,雙目閃動,乘隙出陣。

豈知,疤面人身形一動,四女劍勢更形淩厲。漫天寒星,朵朵銀花,勢如狂風驟雨,劍勢愈來愈猛,劍影愈來愈密。但聽劍嘯尖銳刺耳,風聲呼呼懾人,哪里有一絲空隙。疤面人頓時大驚,才知道四女四劍威勢果然不凡。

紅娘子的粉面上,再度綻露一絲勝利的微笑,萬太婆的老臉上,陰沈神色也漸現霽色。倏然,疤面人一聲暴喝,閃電飄身中,右臂一圈,呼地劈出一掌。一道威猛絕倫的掌風,直向其中一個粉衣侍女擊去。一聲尖叫,彩影疾動,粉衣侍女,閃身躲過這淩厲的一擊。

粉衣侍女一躲,正面空隙大開,疤面人趁勢前撲。一聲嬌叱,小翠揮劍已擋在身前。就在這時,疤面人立展禿僧精心三悟的絕學「脫枷解鎖」,身形一個踉蹌,已縱身飛出陣外。四女頓時驚覺,同時─聲怒叱,疾舞長劍,再度撲來。

長眉萬太婆,一聲暴喝:「住手……」四女立頓身形,疾收劍勢,橫劍而立,俱都氣得粉面蒼白,嬌軀微抖。

萬太婆長眉軒動,老臉鐵青,望著疤面人沈聲說:「衛振清,不枉你絕跡江湖十數年,確被你苦練了一身驚人的功夫,老身多年未曾活動,只是未曾逢到敵手,今夜遇到你騰龍劍客衛振清,少不得見識一下當今冠蓋武林的騰龍劍法。」

疤面人仰首一陣縱聲大笑,繼而沈聲說:「微末之學,難登大雅之堂,老前輩譽在下劍法冠蓋武林,實不敢當……」

話未說完,萬太婆已感不耐,一聲厲喝,說:「少囉嗦,快亮劍。」

疤面人見萬太婆聲色俱厲,不禁勃然大怒,劍眉一豎,也大聲說:「你不要自恃杖法詭異,須知衛某薄劍未必敗在你杖下。」說著,右手衣內一按,順勢一抖,嗡然一聲,光華大盛,寶刃在手,確是不凡。

長眉萬太婆一聲怒喝:「好狂妄的小子,看你能接老身幾招……」喝聲中,身形未見如何作勢,已然掠至疤面人身前,手中亮銀拐杖,揮臂一掄,幻起一輪耀眼光華,攔腰掃至。

疤面人勁敵當前,細慮凝神,不敢存有絲毫大意,兩眼覷定杖勢,靜以待變。果然,萬太婆的銀杖,看看擊至,倏然一變,暴起千百杖影,挾著震耳驚風,漫天砸下,快比閃電,淩厲無倫。疤面人一見,心頭微驚,立有今天已逢敵手之感,不禁豪興大發,張口吭起一聲怪嘯。

嘯聲倏起,劍化銀龍,身形如煙,疾演迷蹤。這聲怪嘯一起,紅娘子粉面驟變,小翠四女俱都嬌軀一顫。疤面人聽萬太婆說,看他能在杖下走過幾招,因此,倔強性起,盡將一套震驚江湖的騰龍劍法,循序演出。但見兩道人影,上縱下躍,左閃右飄,疾時如電閃,緩時似葉飄。

頓時,劍光閃閃,冷焰刺骨。杖影縱橫,驚風呼呼。疤面人盡出精華劍式,寒星萬點,劍嘯懾人,愈出愈謹慎,愈打愈凝神。萬太婆施盡銀杖絕學,杖影如山,勢若山崩,越打越震駭,越打越驚心。疤面人,劍術精絕,藝冠武林。萬太婆,銀杖詭異,舉世無匹。

四十招過去了,萬太婆怪叫連聲,愈戰愈勇,威勢銳不可當,宛如一隻母獅。疤面人,一聲不吭,劍似蛟龍,勢如奔雷閃電。這時,天已破曉,晨風徐吹,花搖枝動,金雞大唱。疤面人似乎想起什麽,倏然一聲暴喝,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萬太婆大叫一聲:「衛振清想走嗎?」大叫聲中,疾舞亮銀拐杖,幻起一溜光幕,緊跟著升空直追。疤面人身在空中,冷冷一笑,一挺腰身,劍勢倏變,一招「銀龍入海」,閃閃劍光,化為千萬梨花,宛如一道瀉地銀虹,挾著懾人心神的劍嘯,向著疾迎而上的萬太婆閃電擊下。

萬太婆久經大戰,見識廣博,這時一看,只驚得面色倏變。於是,嗥叫一聲,聚集畢生功力於杖上,盡全身所能,向著漫天擊下的銀鋒,奮力迎去。一陣雨點般的金鐵交鳴聲,火花閃射,響聲錚錚。兩團如雲人影,在漫天耀眼光華中,向著地面,閃電下瀉。

兩道人影,剛剛落地,雙方馬步尚未立穩。倏然,疤面人身形一旋,已至萬太婆身後,一聲暴喝,「後山打虎」,已然拍出。萬太婆立腳未穩,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只得反手掄出一杖,是一種同歸於盡的打法,同時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嗥叫。

疤面人聽得一震,─個意念閃電掠過心頭,暗說:百歲高齡的萬太婆,一世英名,決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裏。心念間,左掌已觸及萬太婆的後胸布衣,只是蓄勁未吐。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疤面人倏然沈腕收掌。如果他不收掌的話,萬太婆不死也得重傷,而他自己自然不會有事。但高手過招,他這一念之仁,中途收招,萬太婆雖然已經明白了,大喝一聲:「快躲。」

疤面人也是一驚,寬大衣袖,運足潛力,向著橫拂而來的拐杖,閃電揮去。但兩人都慢了一拍,杖正擊在天麟的胸前,砰然一聲大響,疤面人的身形被擊出丈外,「哇」地吐了一口鮮血,頓時暈了過去。小翠四女和紅娘子都發出一聲歡呼道:「師傅,你蠃了。」

長眉萬太婆內心萬分激動,老眼頓時湧上一泡淚水,她厲聲喝道:「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麽,還不快將衛大俠扶到屋裏。」邊說邊掏出一個藥丸,塞入疤面人的口中。

小翠四女和紅娘子一臉迷惑,連忙將疤面人扶到屋裏的床上躺好,萬太婆仔細切了切疤面人的脈,然後才長舒一口氣道:「還好我收得快,傷勢並不重。」

紅娘子奇怪地道:「師傅,你為什麽……」

長眉萬太婆回過頭來,望著五女道:「你們知道什麽?衛大俠宅心仁厚,俠肝義膽,令人可佩,要不是他中途收掌,此刻躺下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了。我真慚愧啊,我都快入土的人了,還這麽沈不住氣,差點就鑄下大錯了。」

小翠四女和紅娘子這才明白過來,小翠問道:「師傅,這麽說,他算是好人了。」

長眉萬太婆沈聲道:「單以剛才他的行徑,就足以證明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你們想想,他所殺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有取死之道。他雖然面目可憎,但心地卻正好相反啊。」眾女都默默地低下了頭,像在思索著。

紅娘子吩咐小翠道:「小翠,你去打點水來,給衛大俠洗把臉,然後將他沾滿血的衣服也換下來洗一洗。」小翠四女應聲而動。

「啊……」正在給疤面人換衣的蘭梅驚叫一聲,將眾人嚇了一跳。

長眉萬太婆問道:「什麽事?」

根本不需要蘭梅的回答,眾人都看到了穿在疤面人身上的乳黃色寶衫,紅娘子不由奇道:「這不是魔扇儒俠的寶衫嗎?怎麽會穿在他的身上?」

長眉萬太婆搖搖頭道:「這就令人費解了,只有等衛大俠醒過來之後,親自問他了。」

驀地,給疤面人擦臉的小翠又是驚叫一聲道:「他帶著面具。」眾人又是一驚。長眉萬太婆快步走了過去,仔細看了一看,伸手一撈,一張製作精巧的面具被從疤面人的臉上取下來,一張如玉俊面呈現在眾人面前。

「衛天麟?」小翠四女和紅娘子五女同時驚呼起來。

長眉萬太婆疑惑地道:「原來他不是衛振清大俠?」

紅娘子恍然大悟道:「他必定是衛大俠的公子,所以他才有龍騰劍,而且他還是魔扇儒俠的傳人,所以他才會去找「東海神君」……」

長眉萬太婆喟歎一聲道:「那個惡魔早就該死了,要不是你,我早就……」

紅娘子道:「師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對徒兒是很客氣的,我也知道他的為人,但他畢竟曾經救過我一次,我做他名義上的侍妾,也算是報恩吧。」

長眉萬太婆歎道:「算了,他已經不能再害人了。」

紅娘子接著道:「師傅,你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行了。」長眉萬太婆點點頭,往後面走去。紅娘子看小翠四女已經為衛天麟將汙衣脫去,臉也洗乾淨了,於是吩咐道:「小翠,你們也都去休息吧,我留下就行了。」小翠四女答應一聲,收拾好東西,往後面走去。

   ※   ※   ※   ※   ※

紅娘子呆呆地看著熟睡中的衛天麟,驀地站起身來,走進內室,片刻之後,她再出來時,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她經過刻意的打扮,盤龍髻珠翠耀目,鳳釵兒翠鑽輕顫,耳墜兒輕擺,臉上薄施脂粉。即使是宮廷裏最高明的畫工,也無法描畫出她的美。她全身上下皆是雲樣輕紗,素淨中,赫然有縹緲如煙、如真似幻的感覺,裙帶輕飄,像個冉冉下降的月殿嫦娥。

她端了一座錦墩,坐在床緣手托香腮,含情默默地注視著衛天麟的睡態。一隻溫暖膩滑的手,輕柔地、情意綿綿地撫上了他的臉頰,掌上傳來了令男人心動的感覺。她是真的被他身上所發散出來的氣息所麻醉,已情不自禁,其愛焰欲火像潮水翻浪似的衝擊著她。深知這是不可能,卻不能自製自禁的想要親近他。

她凝視著衛天麟,自言自語地道:「冤家,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我也知道,這只是我自己的癡心妄想。十多年前,我和師兄成親才三月,他就被人害了。後來,為了報答「東海神君」的救命之恩,答應做他名義上的偏房,其實我與他是清清白白的。冤家,你永遠也不會道我對你的心意,你甚至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到了衛天麟的臉上。

衛天麟不能再裝睡下去了,其實他在紅娘子伸手撫摸他臉頰的時候,他就醒過來了。他已經暗自運氣堅持過了,傷已經完全好了。沒想到紅娘子竟然這樣,他不得不睜開了眼,眼前的紅娘子居然是楚楚可憐。紅娘子料不到他突然醒來,慌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急聲道:「衛小俠,你醒了,可有感覺不適?」

衛天麟心中暗歎一聲,心說人與人之間真是奇妙,原先自己對紅娘子印像不好,剛才聽她道出心聲,才知她也是一個可憐女子。他凝視了她一會,低頭道:「多謝姑娘關心,我已經完全好了。」說話間,他已經從床上下來了。

紅娘子急道:「公子,你……」

衛天麟不敢看她,低聲答道:「姑娘,我得走了……」

紅娘子一聽他說要走,心裏的感情一下子爆發出來,嬌呼一聲:「我不讓你走。」她─轉身軀撲入衛天麟的懷中,側采貼上他的胸膛,雙手欖實著虎腰。在喘息可聞中,那角前兩隻大仙桃,已起伏顫動,屁股也扭動著貼靠上身。刺激得衛天麟已不知如何處理,胯下的火線已經觸燃,陡的粗壯堅挺,矗直起來。不聽指揮,昂昂氣粗了脖子。

衛天麟因剛才已經聽到了她的話,自然理解她的反應,何況他心裏確實有一種憐惜之情。他低聲道:「紅姐姐,小弟能得你青睞,十分感激,但是……」

他話還未說完,紅娘子不能置信地道:「你早就醒了?」

衛天麟點點頭道:「我不是故意的……」

紅娘子低聲道:「我知道,我不配,姐姐也不存癡心妄想,只想再多看看你,麟弟弟,你等天亮再走好嗎?」

衛天麟不忍再讓她傷心,熱乎乎的大手因蛇腰的扭動提高,自然的下落向那兩個豐滿的屁股上,中指已落尻尾。一隻大手攬緊她的腰,一隻滑向她的臀溝處。女人那裏如何經得男人的手來動一下呢,那裏一動,她會腿發軟的想全身癱下來。手掌拍在她那兩隻屁股蛋兒上,她全身一緊,並沒有癱坐下去,卻挺向前去。計算得很準確,兩具妙妙之物隔衣貼在一起,雙方如觸電似的震顫、激動、刺激。

紅娘子摟著他不想鬆手,那下面的「小話兒」也沒有拿開之意,還輕輕的轉動了一下,找尋正確位置,令他那大磨菇頭頭兒,緊頂在她那邊口處。他的心開放了,只是抱抱她,模弄著那兩個圓圓的屁股蛋兒,餘味無窮,她默默的承受,而給予他手感上的滿足,那腮頰緊貼著他的胸膛廝摩,表達她的情意與愛心。

「麟弟弟,能得片刻溫存,姐姐雖死無憾了。」紅娘子擡起秀臉來,目光飽含著淚水,聳動著香肩在飲泣著。

衛天麟大大的震驚了,忙道:「紅姐,你哭了……」

「麟弟弟,姐姐是喜極而泣,能讓你這樣抱著我太高興滿足了。」

衛天麟的呼吸開始粗重,臉上湧起了紅潮,眼中煥發出另一種奇光,那是生理上必然的光芒,火熱、深情、渴望。他的雙手重新舉起,接觸到紅娘子的雙肩,身軀一震,突然狂野地抱住了她香噴噴的火熱胴體,臉頰重重地壓在她吹彈得破的粉頰上,雙臂的力道強勁有力,像把大鐵鉗。

紅娘子被他的火熱氣息所感染,臉上羞紅的彩霞十分動人,氣息也漸變,像觸電般癱軟在他懷中,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說些什麽,雙手也有力地抱住了他的虎腰,像蛇般纏住了他。他的反應更近乎狂熱,火熱的唇貼上了紅娘子灼熱的面頰,低首親吻著她的珠淚、腮頰、最後吻上那頂誘人的小菱唇。她很自然的回應他,讓他滿足,給他快感,更羞怯的回吻著他。

天麟撕去了紅娘子和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她那副玲瓏晶瑩的美麗肉體。紅娘子雪白的乳峰小巧而又豐滿,十分堅挺矗立,在頂端猶如芧了一顆粉紅色寶石的乳頭和鮮紅色的乳暈,彷佛在呼喚著他來採收一般。兩顆淡紅色的乳頭微微向上翹著,晶瑩玲瓏,鮮嫩欲滴,微微顫動著挺立在鮮嫩無比的乳峰之上,刹是可愛,簡直令人愛不釋手,看得他胯下的大寶貝更加堅硬了。

圓潤光潔的乳型,像兩朵純真鮮麗的漢白玉蓮花;兩顆誘人的乳頭,凸顯出嬌豔的紅暈;她下腹的曲線非常柔和,雪白平滑的小腹下面,適度的陰毛像柔柔的爛草一樣的打著卷兒,柔順的鋪在兩腿的交集處,分外誘人;細細密密微微鬈曲的草叢之下,小腹十分平坦光滑,傾斜而下,在與纖細的大腿結合的地方微微彎起一道優美的弧線,兩片花瓣彷佛少女含羞的嘴唇一般,緊緊閉合在一起,嬌嫩無比。緊密結合的花瓣間形成一道深深的層層折疊的小溝,裏面正涔涔地滲出花蜜。

天麟再也等不及了,大寶貝都快要爆炸了,猛地將她抱起,分開雙腿,大寶貝對準已經濕到無可再濕的玉門,運用腰力一頂,寶貝破門而入,直搗花心。紅娘子嚶嚀一聲,酸軟酥癢的小穴肉瓣早就希望有一根大寶貝貫入,如今夙願得償,很自然的雙腿一勾,緊纏天麟的腰身,螓首後仰,襯托的胸前美乳雙峰更加突出,天麟將紅娘子弄得淫狂快活,雪臀連扭,喘氣道:「麟弟弟………我需要你……」

天麟親吻著她道:「紅姐姐,我也需要你,今晚你就是我天麟的夫人,我要好好的和你享受快樂。」輕輕地將紅娘子放在床沿上,分開紅娘子雙腿,將之握在手中,當下紅娘子的玉門蜜洞整個暴露在天麟眼中,只見紅娘子兩股之間的蜜洞又紅又濕,居中一條肉縫,兩片肉唇全被淫液浪水給沾濕了,蜜洞旁長著稀疏的墨黑陰毛,誘人之極。

天麟至此實在忍不住了,大寶貝對準玉門,狠狠一推,寶貝盡根而入,把紅娘子的玉門塞的滿滿的,飽滿充實。紅娘子已有十多年未曾歡好,陰道甚緊,天麟的寶貝幹入便覺得舒爽無比,整根大寶貝被一團嫩肉緊緊包住,溫潤暖和,彈力十足;而紅娘子騷癢的玉門被天麟的大寶貝貫入,騷癢略受抑制,但仍覺騷癢非常,需要天麟大力抽插來滿足她騷得要命的陰幽。

紅娘子檀口啊啊發出模糊的噫語,身子不由得扭了起來,尤其是那渾圓無暇的雪嫩白玉臀,更是難耐奇癢的幽騷,不停地扭動,一邊喘氣一邊要求道:「麟弟弟……快……快幹我吧……我……我快…快受不了了……今……今晚……姐姐……是你的了……」

天麟屁股快速抖動,也是喘息道:「紅姐姐……你……你不但今晚是我的……以……以後你也跑不了。」說到這,臀部加勁,寶貝充血後更呈火熱,雙目欲焰大熾抽插速度加快,寶貝力抵花心嫩肉,紅娘子的圓臀與天麟的陰部因抽插而不時碰撞,發出啪啪的肉擊之聲,其間還挾有噗滋噗滋的水聲,把紅娘子幹的淫言浪語不斷。

天麟一連抽插了三、四百下兀自不滿足,索性將紅娘子翻過來,背對著自己,分開兩腿,騎了上去。大寶貝自後面插入紅娘子的蜜洞,雙手各自捉著一個碩大堅挺的白玉嫩乳,彈力十足,摸起來光華細緻,柔潤飽滿,更是令天麟性欲高漲。

寶貝用勁,全用腰力,一次次深深地幹入紅娘子的蜜洞,龜頭更是輕旋斯磨,把紅娘子弄的騷癢難當,非得將肥大的圓臀向後連挺,才能令寶貝與蜜洞嫩肉產生更大的磨擦,結合的更密實,才能滿足。天麟狂風暴雨似的挺動屁股,狠狠地在紅娘子的蜜穴裏進出,小穴中溢出的淫液順著紅娘子雪白的大腿流下,濕了床單。天麟的陰部與紅娘子得圓臀相擊,更是啪啪之聲不絕,淫叫不斷,一連搞了一個多時辰,兩人才有倦意,相擁而眠。

   ※   ※   ※   ※   ※

翌日黎明,天麟醒來,細細瞧著紅娘子的睡姿,紅娘子正滿臉笑意的躺在自己懷中,胸前雙峰依然雪白堅挺,彈力十足的隨著紅娘子的呼吸起伏微微顫動,鮮紅的乳頭襯著雪白的柔肌更呈嫣紅,誘人之極,天麟差點忍不住就想咬了下去。

再看下去,除了堅挺豐滿的雙乳外,紅娘子纖細的小蠻腰也是光滑如緞,白璧無瑕,而之下的渾圓的雪臀,細長溫潤的一雙美腿更是放出無限熱力,尤其是兩股之間露出一小措黑毛,與雪白嫩玉的肌膚相襯,更是美不勝收。

天麟醒來,寶貝正處於興奮勃起的狀態,看著紅娘子寸縷未禦地躺在自己身側,寶貝更呈火熱發燙,小心地分開紅娘子的玉腿,將她的雙腿分開多一些,登時便看見那兩股之間的蜜洞小穴是如此的鮮紅可愛,昨晚的淫液浪水還未完全退去,在微光下閃閃發訾美麗之極。

天麟那還忍得住,一個翻身,壓在紅娘子身上,大寶貝自動找到蜜洞,右手放在紅娘子左大腿根部外側一提,紅娘子嚶嚀一聲,左腿被天麟高高提起,將那蜜動鮮紅的陰唇完全暴露了出來,而這時天麟運用腰力,「滋」的一聲,大寶貝隨即插入紅娘子的蜜洞之中,抽插了起來。

紅娘子被天麟一插,人也醒了,只覺下身奇癢,身體的磨擦令紅娘子的情欲迅速高升,身體很快的發熱,滿臉通紅的看著天麟,嬌吟道:「麟弟弟,你……你怎麽可以……啊……啊……」叫聲高了八度,天麟親吻著紅娘子的臉頰耳後,在她耳邊悄悄道:「紅姐,小聲點,若把小翠她們吵醒了,你好意思嘛?」

紅娘子漲紅著臉,嬌羞道:「麟弟弟,你……昨夜我都被你給……你怎麽還不滿足?」

天麟輕吻她的鼻頭,下身仍然快速挺動,發出滋滋的肉擊聲,邊幹邊道:「沒辦法啊,紅姐,難道你不想我把你弄得欲仙欲死,同遊巫山?」話停寶貝可不停,挺動的更厲害,幹得紅娘子雪肌泛出鮮豔的紅光,淫水直流,口中不停叫道:「麟弟弟……你幹……幹得我太爽了……我……我好美……好……啊……啊……不行……啊……我……我要泄了……我……我不行……行……了……」

天麟聽得紅娘子浪叫,欲火更是高漲,索性將紅娘子兩腿扛在肩上,紫紅發燙的大寶貝不停在紅娘子那已經濕透了的玉門蜜穴抽插旋動,時而九淺一深,時而七淺三深,時而記記結實,把紅娘子幹得淫言浪語不斷,央求道:「麟弟弟……你好會……幹啊……我……我好美……好像要飛……飛上天了……啊……啊……美……美死我……我了……骨……骨頭都酥……酥了……不……不……不行了……我……我快不……不行了……我……我快……快丟……丟了……啊……」

天麟的寶貝次次直入花心,他不斷反覆地扭動著、抽插著,一陣陣強烈的快感衝擊著嬌柔的玉體,寶貝用力磨擦著她嬌嫩的陰道內壁,將她從昏迷中喚醒,再賦予她更大的快感,使她快樂得昏倒。快感就像小鳥一樣越飛越高,像天空一樣沒有盡頭、沒有終點。

天麟的寶貝猛然在紅娘子的肉穴中緊絞連旋,龜頭貼住穴中嫩肉又吸又咬,紅娘子哪里見過如此絕技,「啊」的一聲長聲,陰道的雙壁向內急縮了進來,緊緊的箍住她的寶貝,大量的蜜汁快速地湧出,雪白的大腿兩側和小腹肌肉也突然緊繃起來,無邊的快感與舒爽,終於飄到了頂端,兩人同時呐喊著噴出最後的熱情。

   ※   ※   ※   ※   ※

等兩人再次醒來,太陽已經老高,兩人連忙起身整衣,紅娘子像妻子一樣,幫助天麟束發整衣,一邊羞笑著道:「一定讓那幾個鬼丫頭給知道了。」

天麟笑道:「那又有什麽關係?」

紅娘子有些傷感的道:「能得一夕之歡,此生已無遺憾,麟弟弟,姐姐也不能再留你了。」

天麟安慰她道:「紅姐姐,你就在此地等我,等我辦完了事情,一定來看你。」紅娘子點點頭,正待說話,門外傳來腳步聲。

只聽小翠的聲音:「師姐,我給你們送洗臉水來了。」

紅娘子嬌靨酡紅,將們打開,原來是小翠和翠芝分別端著兩盆水進來了,兩女還抿著嘴笑呢,紅娘子嬌啐道:「鬼丫頭……」

小翠嬌笑著道:「恭喜師姐,恭喜衛相公了。」

紅娘子嬌叱道:「你是找打是不是?」

衛天麟洗過臉,就向紅娘子道:「紅姐姐,我必須得走了……」

小翠介面道:「師傅正在坐息,她要我轉告衛相公,希望衛相公他日能來滌心園盤桓些時日。」

衛天麟答道:「你就轉告萬老前輩,就說我一定會來。」說完,向眾女一抱拳,一長身形,騰空而起,繼而一旋,穿窗飛出小樓。

紅娘子高聲道:「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了,請姐姐自己也多保重。」衛天麟的聲音傳來,紅娘子不由得淚流滿面。

小翠和翠芝忙道:「師姐,你怎麽啦?」

紅娘子回過頭來,擦乾眼淚道:「沒什麽,我只是再想,什麽時候能再見他。」

翠芝笑道:「那還不好辦,師姐如果想他的話,就去找他唄。」

紅娘子搖搖頭道:「你們想得太簡單了,我能去找他嗎?如果讓別人知道了,那還不是害了他?」說著一頓,望著二女道:「你們也喜歡他吧?」

小翠和翠芝想不到紅娘子一下子問出這話,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師姐,人家哪有啊?」

紅娘子笑道:「你們瞞不了我,還不從實招來?」

小翠歎了一口氣道:「他怎麽會看得上我們?」

紅娘子笑著搖搖頭道:「這你就說錯了,你們四個,命中註定是他的,跑不掉的。」

翠芝擡起頭道:「師姐,你說什麽?」

紅娘子笑道:「你們沒有忘了蘭娟吧?」

小翠幽幽地道:「我們當然不會忘了小姐,不知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紅娘子道:「蘭娟跟天麟必定會成為夫妻,你們是蘭娟的侍女,那還不是順理成章的成為他的侍妾。」看二女嬌羞滿面,突然壓低聲音,在二女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只聽兩聲嬌啐:「師姐,你壞……」然後就是三女的嬉笑打鬧聲。

   ※   ※   ※   ※   ※

天麟目前已恢復成了本來面目,一個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的英俊少年。他沿著河岸,直向霸王莊馳去。他擔心杜冰會一直等他,所以沿著河岸一陣疾馳。杜冰果然是心急如焚,望穿秋水,苦等伊人。這時的杜冰,立在莊外林中,已將近五個時辰了,愁眉不展,淚落香腮,一雙烏溜溜的大眼,一直望著前面的河岸。

她一直擔心麟哥哥的安危,她想麟哥哥定是出了意外,不然,為何現在還沒回來?想著,珠淚像泉湧般又滾了下來。她孤獨地倚在一株大樹上,一臉幽怨,就像等候丈夫歸來的妻子,她多麽希望能早些看到麟哥哥的影子。

杜冰渴望的影子,終於出現了。只見遠處河邊,一道亮影,迎著麗日嬌陽,正向著這邊繞莊茂林飛來,身法之快,疾如驚虹,捷逾電閃。杜冰芳心驚喜若狂,立即淒惋地高聲嬌呼:「麟哥……」嬌呼聲中,本能地展開玉臂,身形向前疾撲,宛如一隻粉紅大蝴蝶。

就在這時,衛天麟的身形勢若一陣疾風,飛進林來。他看到嬌美淒惋的冰妹妹,心頭一陣狂跳。於是,立頓身形,倏伸雙臂,急將飛撲而來的杜冰摟在懷裏。身形一個踉蹌,兩人翻身跌在林中厚厚的枯葉上,因為,杜冰竟忘了急刹飛撲的沖勢。

杜冰倒在枯葉上,粉面羞紅,嬌喘吁吁,身下柔軟的枯葉,非常舒適,麟哥哥一翻身,竟將上身幾乎全壓在她的胸上。她看到麟哥哥的俊面,紅飛耳後,星目中射著異樣的光輝,她覺得麟哥哥的兩手,強而有力的摟著她的纖腰和肩背。他的前胸緊緊壓在她的一雙玉乳上,急促的鼻息,不斷地撲向她的粉臉,像兩道烈焰,令她本已嬌羞發燒的面龐,更覺得奇癢難耐。

天麟看了冰妹妹這副嬌不勝羞的樣子,心中又愛又憐,又有一絲強烈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去吻冰妹妹的櫻唇、鼻尖、香腮、玉頸。吻,愈吻愈有力,愈吻愈瘋狂。杜冰的心緊張地縮在一起,血,像沸騰的火焰,嬌軀,酥軟戰慄,她的呼吸幾乎要窒息了。她的一雙玉手,緊緊握著天麟的兩個肩頭,既不掙紮,也不前推,只是纖纖十指,愈扣愈緊。

杜冰嬌喘吁吁,發出夢囈般的顫聲:「麟哥哥,為何現在才回來?讓我等的好苦。」衛天麟的神志,已被杜冰身上發出的似蘭幽香,薰得沈沈欲醉,心情如狂,熱血沸騰。因此,吻不能滿足他內心的衝動,他竟輕輕去咬冰妹妹的粉頰,耳根,而且,逐漸地加勁。

杜冰被咬得如癡如醉,奇癢難耐,又不禁顫聲說:「麟哥哥,再不要離開我,讓我們永遠在一起,誰也不離開誰。」

衛天麟只是用勁地擁抱,瘋狂地熱吻,他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覺得說話是多餘的。他要把冰妹妹抱在自己的懷裏,就這樣下去。甚至,把冰妹妹納入自己的體內,永不要分開。杜冰全身酥軟,骨骼有如脫節,神志已完全昏迷了。

這時,天麟、杜冰已忘了身外還有世界。驀地,遠處傳來一聲忿怒的冷哼。天麟、杜冰,俱都大吃一驚,立由旖旎的夢境中驚醒,同時騰身立起,定睛一看,兩人幾乎嚇暈了。回風掌杜老英雄正負手望天,背向著他們,遠遠立在林中。他忿怒的面孔表情,兩人俱都不能看到。

杜冰粉面蒼白,嬌軀顫抖,又羞又驚,兩行珠淚,立時簌簌地滾下來。於是,玉手倏然撫面,一低頭,身形閃電向著莊內撲去,同時,哇的一聲哭出聲來。衛天麟只覺天旋地轉,呆呆地愣在當地,心中愧悔交集,自覺無地自容。於是一聲不吭,倏然轉身,飛縱出林,盡展輕功,直向正西瘋狂馳去。

杜老英雄聞聲大驚,飛身追出林外,望著天麟狂馳的背影,急聲大叫:「麟兒回來,麟兒回來。」天麟身形微微一頓,但他仍繼續前馳,他想,怎還有臉再見杜老伯呢?

杜老英雄見天麟仍然一味狂馳,立即又大聲高喊:「麟兒回來,伯伯不生你的氣,我已將冰兒許配給你了。」

狂馳中的衛天麟心頭一震,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地上,這是一個問題,他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事,丟下冰妹妹不管了。於是,頭也不回,仰面對天大聲說:「伯伯不必再追,麟兒不回去了,請轉告冰妹妹,一年之內,我定會前來接她。」說著,立展馭氣淩雲,身形如煙,捷逾飄風,逕向一片竹林奔去。

老英雄見天麟身形如電,越追越遠,知天麟去意已決,追也無用,只得停下身來。就這一頓身之際,舉眼再看,天麟的身形已消失在前面一片竹林裏。杜老英雄望著天麟消失的竹林,喟然一歎,心中若有所失,轉身緩步走去,回想方才那聲冷哼,不禁又有些後悔。

再一想到杜冰,心中頓時慌了,他只顧追趕天麟,卻忽略了自小任性,嬌生慣養,自己視如生命的愛女。於是,大袖一拂,立展輕功,疾如飄風般向著霸王莊馳去。穿林、登房,越過一片櫛比屋面,直奔杜冰住的跨院。來至跨院,飄身而下,縱身飛進杜冰的小室,一入室門,老英雄不禁呆了。只見室內櫥櫃大開,衣裙滿地,已沒有了杜冰的影子。

老英雄折身縱出室外,對著姍姍而來的兩個侍女,怒聲問:「小姐呢?」兩個侍女被喝問得大吃一驚,俱都全身一戰,簡直嚇傻了,四隻亮晶晶的大眼,驚懼地望著老英雄,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杜老英雄心急如火,又厲聲問:「小姐呢?你倆可曾看到?」

兩個少女哆哆嗦嗦顫聲說:「小姐走得很快,向後院去了……」

老英雄不待二女說完,嗖的一聲縱上屋面,向著後院撲去。來至後院,見白髮蒼蒼的老仆杜有福,正在打掃馬廄,拴馬樁上已不見了那匹日行千里的青聰馬。杜老英雄心知不妙,立即大聲問:「杜有福,小姐呢?」

老仆杜有福擡頭一看,見老莊主一臉慌急神色,先是一楞,繼而立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於是也急聲說:「小姐乘老莊主的青聰馬剛走。」

「穿什麽衣服?」

「銀白長衫,鵝黃儒巾,腰懸長劍……」嗖的一聲,老英雄早已登上屋面,哪里還有心情去聽老仆詳細描述杜冰離去的衣著。






【第十二章】 淫賊授首

老英雄幾個起落,來至一片廣場,飛身縱上一座平臺,向著鋼架上的一面八尺大鋼鑼,一連擊了三拳。砰然三響,聲震蒼穹,雞飛狗叫,地動屋搖。頓時,全莊暴起一片嗶亂,兒童哭叫,婦女嬌喊,宛如大禍來臨。緊接著,一片吆喝急奔聲,數百大漢,各持兵刃,分由每個屋角、院門中飛身而出,向著杜老英雄奔來。

老英雄未等眾漢來至近前,立即大聲說:「快回去備馬,小姐負氣出走了,各院弟兄按著出莊方向去追,不管追上與否,日落前一律回來。」一聲震天暴響,風湧而來的眾漢,又像退潮般地回至各人的家中。

杜老英雄明知如此,徒勞無益,絕追不上愛女的千里青聰馬,但他仍這樣做了。這時,馬嘶蹄奔,鞭梢劃空,吆喝之聲,不絕於耳,已有不少健馬馳出莊去。老英雄立在平臺上,心亂如麻,眺望莊外,蹄聲如雨,塵土弭空,最快健馬,這時已在數裏之外了。

驀地,一陣急驟蹄聲,帶起陣陣驚風,一匹赤紅高頭大馬,上坐一個濃眉虎目,熊背蜂腰的藍色勁裝少年向著老英雄台前,飛馳而來。老英雄一見,愁眉立展,急聲說:「仲洪賢侄來得正巧,你冰妹負氣出走了,請賢侄的赤火驊騮快馬,盡速追趕一程吧。」

馬上藍裝少年虎目一睜,急問:「老伯可知方向?」

老英雄順手一指,說:「可能是正西。」

被稱為仲洪的藍衫少年,一撥馬頭,揮手一鞭,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赤紅大馬,一聲怒嘶,四蹄翻飛,馬鬃豎立,宛如一朵紅雲,向著莊外,電掣馳去。藍裝少年的赤火驊騮馬,的確不凡,一鞭打下,狂奔如飛,怒嘶連連,眨眼之間,已追上前面十數壯漢。

赤火驊騮一聲怒嘶,前面十數健馬,紛紛讓路,馬上十數壯漢,轉首一看,立即暴起一聲歡呼:「粱家少爺再加一鞭,你的赤火驊騮一定追得上我們小姐的青聰馬。」

馬上藍裝少年粱沖洪,虎目左右一閃,傲然一笑,叭的一響,馬股上又是一鞭。赤火驊騮,一聲悠長怒嘶,四蹄翻飛,如瘋如狂,只見一縷紅煙,帶起滾滾土龍,直向正西馳去。轉瞬登上官道,商旅行人正多,你來他往,各奔前程。這位粱家少爺依然放馬如飛,瘋馳狂奔,四蹄落處,煙塵滾滾,沙石四射。路上行人吆喝驚叫,紛紛閃避,俱都不屑地暗罵一聲,輕唾口水。

梁仲洪一心想著追上杜冰,一睹嬌顏,大獻哈勤,哪里還管到路上有人在輕唾暗罵,惹人生厭?片刻追了十餘裏,依然沒看到冰姑娘的影子,心中既急又氣。正在這時,前面官道上,一個身穿亮衫繡滿摺扇的少年,微微低頭,健步如飛,似乎有滿腹心事,又似乎已陷入沈思中。

梁仲洪坐在馬上,望見前面路人,俱都紛紛讓路,只有那穿亮衫的少年書生,兀自不理。一股無名怒火,倏然升起,雙腿一夾馬腹,迅速驟然加快,手中馬鞭,高高舉起,準備抽那書生一鞭。這時的衛天麟,低頭疾步,一直回憶著方才林中莽撞的一幕,愧、悔、羞、忿,一齊在心中翻騰不休。

驀地,一聲烈馬怒嘶,蹄聲如雨,驚風呼呼,逕由身後響起。天麟心中一震,回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一匹如火大馬,勢如奔雷驚電,已沖至面前。唰的一聲,一條馬鞭,當頭抽下。衛天麟還沒看清馬上何人,鞭梢已掃至頸間,於是,疾展迷蹤,身形一閃,已至馬後。

一聲嗥叫,撲通一聲,馬上的粱仲洪,由於用力過猛,馬鞭走空,一個收勢不及,翻身栽下馬來。赤火驊騮依然狂奔如飛,尚不知它的主人,已跌得頭青臉腫,鼻流鮮血。粱仲洪由馬上跌下來,勉強坐起,只覺得天旋地轉,金星飛舞。四周頓時圍滿行人,暴起一陣哈哈譏笑。

衛天麟這時才看清地上坐著的,是一個熊背蜂腰,一身藍色勁裝的人。由於那人滿臉是土,鼻血直流,已分不清他是大漢,還是少年。梁仲洪舉袖擦了一下鼻血,拚命搖了搖頭,睜眼一看,四周竟站滿了路人,俱都笑口張開,顯得高興無比。再看穿亮衫的少年書生,仍站在面前,不禁勃然大怒,一聲暴喝:「好小子,竟敢戲弄少爺……」喝聲未畢,縱身立起,一揮手中馬鞭,向著天麟撲去。

衛天麟覺得這人過分張狂,又是武功庸庸之輩,不願同他動手,只想殺殺他那份狂態傲氣。於是看看對方撲到身前,馬鞭即將擊實之際,身形輕輕一閃,從來不知用腿的衛天麟,這時也破例腳尖一勾。撲通一聲,飛撲而來的梁仲洪,立即演了個「餓狗搶食」,嗖的一聲,手中馬鞭脫手飛出。

叭,那根馬鞭,恰好擊在路旁一個看熱鬧的大漢臉上。那大漢毫無防備,只痛得雙腳亂跳,哇哇直叫。周圍觀眾,再度暴起一陣哈哈笑聲。梁仲洪倏然跳起,雙目暴睜,嗶啦一聲,解下腰間鏈子索,暴喝一聲:「小子,少爺今天同你拚了。」聲落身動,疾舞手中鏈子索,幻起漫天銀光,向著天麟滾滾撲來。

衛天麟冷冷一笑,身形連閃,出手如電,未見如何作勢,已將粱仲洪的右腕扣住。粱仲洪大驚失色,魂飛天外,右手一松,鏈子索倏然落在地上。就在這時,馬嘶蹄奔,煙塵大起,十數莊漢,各騎健馬,已然趕來,路人急忙閃開,莊漢紛紛下馬。其中一人,眼明手快,早已看清場中情形,立即高聲急呼:「小俠快請放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天麟聽得一震,鬆手放了粱仲洪,轉首一看,見發話之人,竟是一個年約四十餘歲的青布勁裝大漢。再看前面幾人,俱都一身勁裝,背插兵刃,每人手中,各牽一匹健馬,竟無一個是熟面孔的人。青衣勁裝大漢似已看出天麟心意,立即堆笑抱拳,說:「衛小俠,我等俱是霸王莊的弟兄,這位是老莊主的世侄,梁家少爺仲洪。」說著,指了指臉青鼻腫,滿頭灰土的梁仲洪。

天麟心中─陣歉然,忙對粱仲洪一抱拳說;「在下衛天麟,不知是梁少俠,多有冒犯,尚請海涵。」

梁仲洪滿臉通紅,心中雖然恨極,但技不如人,又能怨得誰來,於是也抱拳說:「哪里,哪里,都是在下魯莽。」

青衣勁裝大漢立即插言說:「俗語說,不打不相識,今後大家都是朋友了。」說著一頓,又對梁仲洪說:「粱家少爺,我們趕快追吧。」梁仲洪頓時想起,要趕快去追杜冰,於是急聲應好,立即放眼四望。

天麟不知追趕何人,又不便詢問,只是茫然望著幾個莊漢。這時,只見粱仲洪面色蒼白,神情慌急,頭像撥浪鼓似地左張右望,嘴裏不斷地嚷著:「我的赤火驊騮呢?」說著,一臉頹喪,急得幾乎要哭起來。

天麟聽了,知道他說的赤火驊騮,是指那匹全身火紅的高頭大馬,不覺也遊目四望,幫他尋找起來。粱仲洪如此一嚷,所有莊漢,俱都焦急起來。青布勁裝大漢,不禁惶急地說:「這怎麽辦,除了你的赤火驊騮,誰的馬能追上小姐的青聰馬?」

衛天麟聽得全身一顫,立即大聲問:「你說什麽?」

青布勁裝大漢嚇了一跳,一定神,急聲說:「我家小姐不知因何負氣出走了。」

衛天麟面色倏變,星目中冷電暴射,厲聲急問:「去了哪個方向?」

粱仲洪立即回答:「正西。」粱仲洪的「正西」兩字剛脫口,風聲響處,人影閃動,衛天麟的身形已至數丈以外了。

這時的衛天麟,已忘了什麽是驚世駭俗,盡展曠古淩今的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直向正西閃電射去。在豔麗的嬌陽照射下,衛天麟的身形,閃閃發亮,劃過油綠的田野,宛如一道平地流星。所有莊漢路人,俱都愣了,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武林人物傳說中的陸地飛行術。青布勁裝大漢一定神,右手一揮,所有莊漢紛紛登鞍上馬,一聲叱喝,放轡疾馳,十數健馬,蹄聲如雨,帶起弭空塵土,沿著官道向前飛奔追去。

   ※   ※   ※   ※   ※

天麟越野飛馳,星目卻注視著官道,由於莊漢十數健馬,如風狂馳,路上行人俱都紛紛讓路,再無人注意田野是否有人飛馳。遠望道上,行人不少,竟無一處因馬馳揚起的塵煙。天麟心煩意亂,愈追愈急。半個時辰過去了,前面官道上,人愈來愈少,愈來愈冷清。回頭看著身後,只見煙塵飛揚,直上半空,十數健馬,影小如丸,看來至少也在十裏以外。

正在這時,一聲烈馬怒嘶,挾著數聲暴喝,由遠處林前傳來。衛天麟無心注意這些,依然一味狂馳,來至林前,本能地用眼一覷。只見幾個大漢,各持短棒樹枝,正圍著一匹紅馬,吆喝亂打。天麟定睛一看,正是梁仲洪的那匹赤火驊騮,這時既然遇上了,天麟也不得不要了。於是飛馳中,雙掌驟然下壓,身形騰空而起,衣袖一拂,去勢如電,直向暴怒如狂的紅馬背上落去。

赤火驊騮一見有人騎在背上,一聲震耳怒嘶,前蹄豎起,馬身人立,一連幾個猛烈旋身。天麟大驚失色,雖然武功蓋世,但毫無馭馬經驗,只鬧得膽戰驚心,手心冒汗,只有使勁用腿夾馬腹,手握馬鬃,拚命不放。紅馬暴跳如雷,驚嘶連聲,形如瘋狂,天麟幾次險些摔下馬來。周圍幾個大漢,只見馬上一人,由於跳動過烈,看不清面目是誰。

天麟騎在馬上,被它如此一陣暴跳,只覺得天旋地轉,耳鳴目眩。驀地,寶馬一聲驚嘶,聲震四野,馬身暴跳一丈,越過幾個大漢頭頂,放蹄如飛,落荒馳去。衛天麟又是一驚,這一下,又幾乎掉下馬來。幾個大漢一定神,見自己的同伴一個不少,這才知道馬上不是自己人。於是,暴起一陣叫嚷,放眼再看,只見前面一片濃林,揚塵滾滾,哪里還有馬影?

衛天麟騎在寶馬上,只覺景物模糊,天地倒逝,勁風迎面,幾似騰雲駕霧。看看一道寬溪,寶馬騰空而越,眼見迎面一棵大樹,寶馬一閃而過。也不知過了多少村,多少林,多少道河溪。這時,又躥進一座樹林,赤火驊騮,來至一個小池,驟然停止了,池前肥草盈尺,油光盈綠,天麟伏在馬上,不敢下來。看看寶馬,通體是汗,身上熱氣沸騰,神態極為溫馴,已沒有了方才那份野性。

天麟翻身下馬,愛惜地看了寶馬一眼,寶馬也溫馴地望著他的新主人。天麟細看赤火驊騮,高約八尺,全身火紅,雙眼精光閃閃,確是一匹寶馬。配上一付金鞍銀鐙,金光灼灼,亮銀閃閃,愈顯得神駿不凡。馬鞍上有四個鼓鼓皮囊,天麟打開一看,裏面有酒有水,鹹肉乾糧,馬刷用具,還有一些碎銀。

天麟立即拿出一塊毛氈,擦著寶馬身上的汗水。寶馬驊騮擺尾搖頭,低嘶連連,不斷用唇去銜天麟隱隱發亮的長衫,樣子顯得親熱已極。天麟愈看愈愛,擦得愈起勁,在這一刹那,他心目中只有這匹寶馬了。擦完馬汗,驊騮飲水啃草,自己也吃了一些鹹肉乾糧,心中對那位贈馬的梁仲洪既感激又抱歉。

轉面四下一望,不知立身何處,也不知究竟跑了多少路。看看太陽,已經偏西,天色蔚藍如洗。於是拉過寶馬,飛上馬鞍,迎著太陽奔去。這時,驊騮水足草飽,精神抖擻,漫步輕馳,片刻已跑上官道。天麟坐在馬上,異常平穩,毫無巔簸感覺,較方才飛騰狂奔,膽戰驚心,真有天壤之別。

道上行人,俱都轉首注目,望著這位跨騎駿馬,身著華服的少年公子。天麟被看得俊面微紅,知道自己手中沒有一根馬鞭,心中更覺不安,好在馬行極速,掠目而過。

   ※   ※   ※   ※   ※

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隱約馬嘶,放眼一看,數裏以外,煙塵滾滾,直升半空。寶馬一聲驚嘶,昂首豎耳,馬鬃豎立,四蹄翻飛,快如電掣,眨眼之間,已追至不足二裏了。天麟擡頭一看,前面滾滾塵土中,四匹健馬,並道飛馳,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心想,杜冰離家,究竟奔的哪個方向呢?心念間,已經逼近前面四馬,驊騮一聲發威似的震耳長嘶,前面四馬,只驚得低嘶暴跳,紛向路側躥去。

但聽怒喝嬌叱,馬鞭劃空之聲,由前面傳來。天麟定睛細看,只見馬上坐著的,竟是四個長髮披肩的妙齡少女。四個少女,俱都身著麗服,雲裳仙裙,五彩繽紛,坐在馬上,淩風飛飄,姿勢美妙至極。天麟心中一動,還未來得及細想,嗖的一聲,寶馬驊騮已由四馬之中,閃電般飛過。於是急忙轉頭一看,星目倏然一亮,四匹馬上,正是小翠四女。一聲急促的驚喜嬌呼:「衛相公……」小翠粉面緋紅,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無限深情地望著天麟。

衛天麟正要答話,一看左右,竟圍了不少行人,俱都雙目大睜,盯著四位如花少女和自己,不知他們是羡慕,還是嫉妒。四女這時也發覺周圍站了不少人,於是同聲說:「衛相公我們走吧,你是否也去桃源?」

衛天麟微微一笑,指著西方說:「我向西。」說著,輕抖絲歐,向前走去,四女四馬緊緊跟進。五馬輕步慢馳,四女笑語如珠,行人佇足,路人注目,投來多少羨煞目光。

天麟轉首對四女問:「四位姑娘,可曾看到一個騎青馬的人?」

四女同時一笑,齊聲問:「衛相公問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天麟一愕,星目一轉,立即說:「一個公子身穿白衫,一位姑娘身著粉紅。」

小翠聽說有位姑娘,顯得特別敏感,略一沈思,轉首對身側一個桃形臉的少女問:「翠芝妹,你可看見?」

桃形臉的翠芝,螓首微搖,說:「我沒看到,姊姊可問問芝蘭妹。」

左側一個蛋形臉的少女,立即說:「我也沒看到。」

小翠轉臉望著最小的一個少女,問:「蘭梅妹可曾注意?」最小的蘭梅,一眨大眼,杏臉含笑,也連連搖了搖頭。

天麟雖然有些失望,但聽了四女的名字,倒頗覺有趣,於是一笑,說:「四位姑娘的芳名……」

小翠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說:「很別致是不是?」說著一頓,望了其他三女一眼,又對天麟說:「我們姊妹四人的名字,一共有五個字,每人都有一個字重疊,分為小翠、翠芝、芝蘭、蘭梅……」

小翠的話還未說完,馬後突然暴起數聲大笑,同時夾著淺薄的聲調說:「好名字,好別致。」四女同時一驚,轉首一看,馬後竟跟了不少形形色色,一臉邪氣的人。

當先一人,是個相貌奇醜,額上生瘤,一身怪異裝束,年約五旬的老漢,張著大嘴,齜著黃牙,兩眼望著四女。身後跟著一個油頭粉面的中年秀士,一個陰陽怪氣的矮小和尚,一個一臉橫肉,粗眉環眼的腿髯大漢。三人之後,仍跟有不少豎眉立目,一臉邪氣之徒。這些人,身材不一,相貌不同,但都有一雙色迷迷的眼睛。

四女一看,芳心俱都有氣,見天麟嘴角含笑,神色自若,四女也不便發作,殊不知天麟這時早已動了殺機。這些狂徒,俱都膽大包天,今天遇到這四位仙子似的少女,豈肯放過輕薄機會。雖見四女個個背劍,但這些狂徒,俱都自恃武功高深,哪里會把四個嬌弱少女看在眼裏。高頭紅馬上的文弱書生,更沒放在心上,除了吟詩賦詞,就是終日混在脂粉堆裏,看他手搖摺扇的樣子,兩手豈能縛雞?

額上生瘤老漢,見四女回眸轉首,愈加嬌媚迷人,又見四女未敢言語,竟誤認懼怕他們的人多勢眾。於是,雙肩微晃,縱身來至最小的蘭梅馬後,伸頸仰鼻,不停地狂聞。生瘤老漢如此一來,身後的玉面秀士、矮腳和尚、花中虎俱都分別掠至姑娘的馬後,如法炮製,狂聞起來。其餘十數狂徒看了,嘻嘻哈哈一陣亂笑,也急步湧了上來。

正當他們鼻聞幽香沁腦,眼迷賞紫嫣紅之際。倏然,唰地一聲,小翠一根馬鞭,向著馬後的腿髯大漢花中虎,閃電抽下。叭。正在心醉神迷的花中虎,冷不防地被打了個正著,身形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地上,只痛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緊接著,唰唰鞭響,嬌聲怒叱,人影疾退,暴喝連聲。其餘三女俱都反手抽出一鞭,嚇得馬後三人,紛紛怒喝暴退。一聲嬌叱,蘭梅騰空離馬,飛舞玉掌,向著生瘤老漢,撲擊而下。

生瘤老漢仰面怪聲說:「老夫獨角蒼龍,果然豔福不淺,竟遇天女下凡。」說著,雙臂高舉,哈哈一陣大笑。

蘭梅突然纖腰一展,掌勢倏收,一翻玉腕,嗆啷一聲,光華大盛,長劍已然在手,順勢閃電劈下。獨角蒼龍驟然一驚,閃身橫飄兩丈,蘭梅腳一落地,振腕吐劍,繼續前撲。這時,小翠、翠芝,芝蘭三女,已與玉面秀士、矮腳和尚、花中虎三人打在一起。其他狂徒,立即散開,頓時將四女圍在校心,紛紛指點笑駡,竟無人去理馬上的天麟。

天麟坐在馬上,輕搖摺扇,神色自若,星目冷冷地望著打鬥的八人。官道的行人,愈集愈多,竟不下百人之多。片刻過去了,八人四組,仍打得難分難解,激烈異常,天麟坐在馬上,劍眉緊皺,已感有些不耐。就在這時,周圍狂徒同時一聲暴喝,突然風湧般各舞雙拳,向著四女如雨擊下。

衛天麟倏然一陣氣極的縱聲狂笑,聲似龍吟,音若虎嘯,入耳嗡然,令人聽來心驚氣浮。接著,倏斂狂笑,一聲焦雷似的暴喝:「住手……」喝聲未畢,身形已落在場中。

剛剛湧上動手的狂徒,俱都被驚得驚叫一聲,紛紛暴退,定神一看,竟是馬上手搖摺扇的文雅書生,因此,都呆了。小翠四女俱都縱身掠至馬前,橫劍而立,衛天麟劍眉豎立,冷電暴射,嘴現冷笑,充滿了殺機。一群狂徒看得俱都全身一戰,身不由主地退了半步。

衛天麟電目掃過全場之後,怒聲喝問:「光天化日之下,攔路調戲婦女,目中是否還有王法?以強淩弱,以多欺寡,這裏可有江湖規榘?」

獨角蒼龍哈哈一笑,神態傲然地怒聲說:「你小子不必對老夫咬文嚼字,什麽王法,什麽規榘,老夫一概不知……」

獨角蒼龍的話還未完,矮腳和尚一聲暴喝,縱身而出,一指天麟,厲聲說:「小子少說廢話,讓佛爺送你早登極樂吧。」說著,飛舞精光雪亮的大戒刀,向著天麟撲來。

但見寒光飛灑,刀兵勁風,對正天麟迎頭劈下。衛天麟冷冷一笑,星目註定矮腳和尚,身形一閃,橫飄八尺。飛撲中的矮腳和尚看了不禁氣得怒火高燒,厲聲大喝:「小狗想跑嗎?」嗎字尚未出口,霍的一聲,身隨刀進,急變「力劈三關」,寒光閃處,再度劈向天麟的頭頂。

天麟手中摺扇,唰地一聲,倏然一合,身形一閃,又至和尚的身後。矮腳和尚果然不凡,經驗老到,閱歷廣博,猝覺眼睛一花,人影已然不見,心知不妙,一聲大喝:「小狗你在後面……」喝聲中,身形閃電疾轉,一招「暴虎掃尾」,戒刀幻起一道匹練光弧,向著身後閃電掃去。

天麟疾演連環迷蹤步,早又到了和尚身後。矮腳和尚閃電轉身,仍未見到對方蹤影,頓時大驚失色,魂飛天外,冷汗倏然流下來。一聲嗥叫,盡展平生所學,一把雪亮大戒刀,只舞得寒光閃閃,刀聲霍霍,風雨不透。天麟身如絮柳,輕飄飄,閃來遊去,神情暇逸,快時如電,慢時如行,手中摺扇尚未點出。

小翠四女看得心花怒放,個個面綻嬌笑,在一旁快樂得像四隻可愛的小雲雀。一群狂徒只看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暗暗叫苦。獨角蒼龍、玉面秀士、花中虎,雖然三人俱都蓄勢前撲,怎奈對方少年,身法奇快,矮腳和尚,戒刀亂舞。周圍行人觀眾,有的嘻嘻哈哈,眉開眼笑,有的瞪眼咋舌,觸目驚心。

倏然,衛天麟一聲暴喝:「禿賊撒手……」喝聲中,摺扇閃電點出,金華過處,驚叫一聲,矮腳和尚的大戒刀脫手飛出。唰的一聲,摺扇驟張,扇影一閃,一顆禿頭已飛上半空。一聲暴喝,數聲嬌呼。緊接著,一聲淒厲驚心的慘叫,由一個狂徒的口中嗥出。頓時,近百八十人,吆喝驚喊,滾滾跌跌,奪路而逃,眨眼工夫,跑得一個不留。

天麟聽了那聲慘叫,也不覺一愕,轉首一看,一個瘦削狂徒已倒在血泊中,那柄點飛的大戒刀,正穿進他的前胸。人影閃處,一聲暴喝:「小狗竟敢殺人……」暴喝聲中,花中虎一舉手中瓦面鋼鞭,飛撲而出,一招「霸王趕山」,向著天麟當頭砸下。

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形疾旋,手中摺扇,光華耀眼,寒氣弭空。花中虎一鞭未砸到對方少年,只覺二目一花,金星亂閃,四面八方儘是對方人影,心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繼而一咬牙,立起拚死之心,一聲大喝,手中鋼鞭,疾揮飛舞,東劈西打,上砸下擊,只舞得驚風呼呼,鞭影如山,招招緊,式式穩,果有一人拚命,萬夫莫敵之勢。

花中虎手中鋼鞭明明擊中對方身影,偏偏實際是虛,只著得周圍狂徒,全身直抖,欲跑不能。小翠四女自看了矮腳和尚的禿頭飛空,血噴如注,四張粉臉,嬌笑盡失,四顆芳心俱都縮在一起。這時八隻水汪汪的眼睛,直盯著場中,只見全場儘是天麟的影子。

花中虎的鋼鞭每一擊中天麟的虛影,四位姊妹的嬌軀,便隨之一戰,此刻,姊妹四人,神情緊張,呼吸屏住,一顆芳心,已提到了腔口。最小的,最美的蘭梅,兩眼緊張地望著天麟的影子,夢囈似地顫聲說:「希望他不要再殺人了……」一聲尖厲刺耳的慘叫,鮮血如泉,疾射八尺。

人影一閃,光華驟失,天麟飄身已落在四女身前。同時,撲通一響,骨碌連聲。四女心頭一震,低頭一看,齊聲尖叫,紛紛暴退。滾至四女面前的,竟是一個齜牙瞪眼,鮮血淋淋的腿髯人頭。所有狂徒,俱都呆了,再沒人敢站在天麟這邊。獨角蒼龍仰天縱聲一笑,聲如狼嗥,淒厲至極。同時,功貫雙掌,兩臂微圈,向著天麟緩步逼來。

衛天麟雙目冷電閃爍,俊面充滿了殺機,望著獨角蒼龍,怒聲說:「你這老狗,恬不知恥,快進棺材的人,還調戲婦女,小爺今天叫你不得好死。」說著,欺身逼了過去。

獨角蒼龍勃然大怒,一聲暴喝,停步蹲身,雙掌猛力推出。一股強勁狂飆,卷起滾滾黃土,向著天麟擊來。衛天麟一聲冷哼,左掌閃電劈出一道驚人掌風,挾著倒山傾海之勢,向著滾滾擊來的狂飆擊去。一聲轟隆大響,勁風銳嘯,黃土弭空,人影晃動,蹬蹬連聲,衛天麟身形微晃,獨角蒼龍連連踉蹌,已無法站住腳步。一聲大喝:「老狗納命來……」

天麟聲落人到,手中摺扇,唰聲張開,扇影一閃,已到獨角蒼龍的頸間。一聲狂喝,玉面秀士抖手打出三把飛刀,藍光閃閃,疾如驚電,分向天麟的手腕胸肩射來,同時飛舞緬刀,緊跟撲至。天麟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側身、塌肩、身形疾旋,手中扇勢,依然不變。

嗖嗖嗖,三把藍光閃閃的飛刀,擦肩掠過,直向一片綠田中射去。緊接著,一聲慘叫,血光四射,獨角蒼龍由肩至肋,已被摺扇劈為兩截。「噗」的一聲,寒光電閃,玉面秀士的緬刀已劈至天麟的後肩。數聲嬌叱,彩影疾動,冷電閃閃,劍氣弭空,小翠四女同時振劍撲來。

這時,天麟早已閃至一丈以外。突然一陣暴喝,所有狂徒俱都掣出兵刃撲了過來。小翠敵住玉面秀士,其餘三女,分迎所有狂徒。衛天麟縱聲一陣大笑,身形閃處,扇影如山,金光閃閃,彩霞漫空。頓時,鞭折刀毀,斷臂頭飛,鮮血四射,觸目驚心。衛天麟身形閃電遊走,手中摺扇上下翻飛,同時厲聲說:「四位姑娘,不要留情,所有狂徒,個個誅絕。」小翠四女,嬌喏連聲,舞劍如飛。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紅影閃動,一聲怒極嬌喝:「好狂妄的小輩,心腸好狠,還不住手……」嬌喝一落,場中打鬥,倏然停手。所有狂徒定神一看,頓時暴起一聲震天歡呼。

歡聲雷動中,小翠四女橫劍轉身,定睛一看,嬌喝之人竟是一個全身紅裝,明豔照人,體態輕盈,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嫵媚少婦。紅裝少婦秀眉微挑,面凝冷霜,杏目中威淩逼人,粉面上,隱現殺機。衛天麟轉身一看,心中頓時大怒,立在場外的紅裝少婦,竟是武林側目,畏如蛇蠍的女魔頭倩女修羅。於是,摺扇唰聲張開,暴喝一聲:「無恥賤婦,快來受死……」暴喝聲中,手中摺扇,幻起無數扇影,挾著閃閃金星,向著倩女修羅飛撲而來。

倩女修羅見場中少年,身上穿的,手中拿的,竟是仇家魔扇儒俠的寶衫、魔扇,正在心愕之際,對方少年已舞扇撲來。於是立斂心神,身形一閃,橫飄兩丈,立即怒聲問:「小子,你身穿孫浪萍的寶衫,手拿他的魔扇,你是他的什麽人?」

衛天麟見問起魔扇儒俠,立頓身形,沙然摺扇一合,厲聲說:「要你這賤婦來問。」說話之間,劍眉豎立,星目電射,兩片薄唇緊緊合閉,已閉成了一個下彎的弧形。

倩女修羅看了,全身一顫,十數年前,騰龍劍客衛振清的英挺俊影,又浮上了她的心頭。她確沒想到,對方少年,竟與騰龍劍客的相貌酷似,一般無二,因此,不禁呆了。衛天麟見倩女修羅飄身兩丈以外,神情如癡如呆,一雙媚眼盡望著自己,不禁發出一聲重重的冷哼。於是,怒聲問:「看什麽?難道你還認識在下?」

倩女修羅看了一陣,神情茫然地緩聲問:「你可是姓衛?」

衛天麟傲然一笑,說:「我是姓衛,你又怎樣?」

倩女修羅柳眉一揚,粉面倏變,她斷定對方少年必是騰龍劍客的後人,於是,舊仇、情恨,一齊湧上心頭,冷冷一笑,怒聲問:「你小子可知我是誰?」

衛天麟不屑地冷哼一聲說:「哪個不知你是穢名四播,毒如蛇蠍的倩女修羅?」

倩女修羅眼射冷電,面透殺機,她確沒想到對方少年竟真的知道她是誰,於是,厲聲問:「你可是聽你墜崖未死的師父孫浪萍說的?」

衛天麟心頭猛地一震,星目閃電一轉,立即仰面一聲大笑,說:「不錯,是又怎樣?」

倩女修羅突然一聲淒厲尖笑,只笑得全身顫抖,眼射凶光。於是,倏然尖笑,一聲刺耳厲喝:「是我就殺你……」喝聲中,撲身前進,五掌倏伸,直抓天麟的面門。

一聲嬌叱,彩影閃動,不知厲害的小翠,竟振腕吐劍,挾著一道寒光,直向倩女修羅刺去。天麟大吃一驚,腳下立演迷蹤,身形一閃,出手如電,已扣住小翠的皓腕,繼而─旋,已讓開了倩女修羅的撲身一擊。緊接著,唰的一聲摺扇疾張,金華閃處,已削向倩女修羅的右肋。

倩女修羅一聲驚吼,紅影一閃,疾退八尺,她不禁有些楞了。周圍狂徒俱都看得臉上變色,膽戰驚心,呆若木雞。他們沒想到天下無敵的三悅樓主倩女修羅,那樣閃電般的一撲,竟被對方少年輕輕一閃躲過。倩女修羅也在驚異對方少年,竟能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閃身、扣腕、讓招、出扇,幾如同一時間發出,迅快無比、奇速絕倫,這令她人乎不敢相信,對方少年會真的是魔扇儒俠的徒弟,騰龍劍客的後人。

小翠驚魂甫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望著輕扣自己手腕的衛天麟,她不禁有些茫然不解。其餘三女,同樣不知女魔頭武功之高,心腸之狠,出手之辣,也俱都不解地望聽天麟。衛天麟恐四女誤會,又不便說明小翠不是女魔頭的對手,於是,輕輕鬆開小翠的皓腕,說:「對付這個賤婦,還不需你們出手。」

就在天麟應聲剛落之際,玉面秀士一聲不響,一抖手中緬刀,挾著一道寒光驚風向著天麟閃電刺來。衛天麟哈哈一笑,正待出扇還招。驀地,嬌叱一聲,紅影電閃,倩女修羅也將玉面秀士的手腕扣住了。在場狂徒俱都一愣,不知道他們的三悅樓主為何阻止他們的分院掌院玉面秀士去殺持扇少年。天麟、小翠、其餘三女,也俱都有些茫然。

只見玉面秀士面色蒼白,渾身微抖,沈聲問:「樓主為何阻止本掌院……」

倩女修羅未待玉面秀士說完,立即怒聲說:「哪個要你多管?」說著,右手輕輕一抖,玉面秀士立被震退三個大步。

玉面秀士強捺心中妒火,恨聲問:「樓主是否想收這小子為分院掌院?」

倩女修羅勃然大怒,柳眉一豎,杏眼暴睜,厲聲說:「是又怎樣?」玉面秀士牙齒緊咬,一雙眼正瞪得又圓又大,狠狠地盯著倩女修羅,全身發抖,手中的緬刀,愈顯得寒光閃閃,冷氣森森。

倩女修羅冷哼一聲,繼續厲聲說,「我看你的確活得不耐煩了。」說著,又狠狠瞪了玉面秀士一眼,才轉首望著天麟和小翠,正待怒聲指問。

倏然,一聲狂喝,銀虹電閃,玉面秀士疾揮緬刀,竟然橫掃倩女修羅的纖腰。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兩人之間僅僅只有三步,緬刀伸手可及,加之又在背後他襲,倩女修羅即使有通天本領,已無施展餘地。一聲尖銳慘叫,血光四射,五臟齊出,一代蛇蠍女人立即倒在血泊中。

四周狂徒俱都傻了,天麟和小翠四女更是看得一愣,只知他們之間,一個稱「樓主」,一個稱「掌院」,究竟是什麽「樓」,什麽「院」,他們根本不知。玉面秀士揮刀殺了倩女修羅,神情如狂,暴喝一聲,又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一聲氣極的大笑,說:「你這陰險狠毒的暴徒,我要你死得更慘。」聲落扇出,一招「慘嶽絕魂」,金芒耀眼,扇影如雲,摺扇忽張忽合,彩霞忽明忽暗,盡將玉面秀士的身形罩住。玉面秀士自知難免一死,緬刀飛舞,嗥叫連聲。

衛天麟突然一聲暴喝:「狂徒納命來……」喝聲中,光華大盛,血肉橫飛,白光閃處,一柄雪亮緬刀,直向數丈以外射去。玉面秀士的修長身軀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已倒在距倩女修羅不遠的血泊中。

衛天麟收扇飄身,轉首一看,所有狂徒俱都抱頭鼠竄,早在十數丈外。再看四女,橫劍而立,俱無追趕之意,本想問問這些狂徒,究竟是什麽幫,什麽會,這時也懶得問了,心想:與倩女修羅混在一起的,還會有什麽好組織。於是,沙然將扇一合,面對小翠四女,說:「我們走吧。」說著,轉首去找寶馬,五匹健馬,正偎在路邊,磨頸低嘶,互銜嘴唇,樣子顯得親呢已極。

衛天麟不禁笑了,衣袖微拂,縱身飛上馬鞍,小翠四女,同時收劍,分別縱落自己馬上。赤火驊騮一聲長嘶,放蹄向前奔去,其餘四馬,相繼長嘶,緊緊相隨。

這時,紅日將落西山,彩霞片片,緩飄西天。片刻,前面已現出一片花海,在夕陽照射下,赤紅似火,向前一看,竟是一片廣大桃林,遊目四瞥,一望無垠。五人一直默默前馳,各人似乎都有一份心事,對這如畫景色,竟無一人投出欣賞的一瞥。

五匹健馬,穿進桃林,精神似乎大振,俱都長嘶連聲,挾著一陣疾風,狂馳如飛,兩側桃樹,俱被震得枝搖花動,粉瓣飄落。眨眼之間,五馬如飛而過,穿出桃林,即見前面晚霞中,隱約現出一座巍峨高大的城樓。天麟轉首笑著說:「桃源已然在望,四位姑娘可策馬入城,在下因有要事,還須再趕一程,就此告別,後會有期。」說著,望了四女一眼,微一抱拳,撥轉馬頭,斜向北門方向馳去。

小翠四人滿腹心事,正在低頭前馳,聽了天麟的話,俱都芳心一震,急刹坐馬,高舉玉手,輕張櫻口,但沒一人能呼出聲來。半晌,四女才同聲幽怨地說:「衛相公保重,祝你一路福星。」衛天麟轉身舉手,俊面綻笑,高聲道謝,但他極快地又轉過身去,一抖轡歐,寶馬放蹄如飛,直向北門奔去。

衛天麟在轉身舉手,高聲呼謝時,他看到了四張黛眉緊蹙,神色幽怨的粉臉,八隻水汪汪的眼睛,俱都顯得黯然無光。跑出數裏,轉首再看,小翠四女,仍高舉玉手,呆坐馬上。

   ※   ※   ※   ※   ※

一陣淡淡清香,迎風習習撲來,左右一看,驊騮又穿進一座挑林。天麟騎在馬上,前進如飛,平穩異常,穿出桃林,是一道寬大江堤,驊騮一聲長嘶,沿堤向前馳去。江中水流甚急,兩岸桃林片片。驊騮一聲長嘶,天麟擡頭一看,四野一片黑暗,夜已經降臨到大地上。

前面燈火萬點,想是一座大鎮,轉背回頭,夜色茫茫,再看不到沿江一片花海,更不知越過桃源多少裏了。進入大鎮,放馬緩行,就在鎮中一家客棧住了下來,隨意進了一些晚餐。天麟倒在床上,一直想著杜冰,他非常擔心她的出走,他以前從沒為一個女孩子如此憂心過。林麗蓉曾離開過他,他很放心,因為她有一身卓絕的武功,孫蘭娟曾離開過他,他也很放心,因為她身邊還有個武功驚人的媽媽。只有杜冰,負氣出走,毫無去處,讓他特別關心。

驀地,天麟倏然由床上躍下來,飄身來至院中,仰頭一看,疏星幾點,彎月當頭,已是二更時分。左右廂房,仍有燈光,前店酒樓,依然在高談闊論,猜拳行令,似乎仍有不少酒客。這時,恰好走來一個中年店夥,天麟微一招手,店夥急步走了過來,滿面堆笑,一躬身問:「爺,你要什麽?」

衛天麟微微一笑,說:「我只是問一下路程……」

店夥立即笑聲插言說:「爺,你請問。」

天麟毫不猶豫疑地說:「大荊山距此多遠,如何走法?」此話─出,店夥面色大變,身不由主地打了個冷顫。天麟不覺一愕,頓時大悟,立即對店夥和聲說:「你不必怕,我不是藍鳳幫的人,我只是問路而已。」

店夥舉袖擦汗,連連躬身,說:「出鎮直奔西北,越過一片廣大樹林,即可看到大荊山高聳入雲的四座峰頭,快馬半日可到山前。」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天麟看了店夥神色,心中不禁一陣迷惑,心說:藍鳳幫在江湖上的聲譽莫非不好?果然如此,焉能躋身武林與各大門派並駕齊驅?於是,立即和顏急聲說:「小二哥回來,我還有話問你。」

剛剛走了兩步的店夥,轉身恭聲問;「爺,有話您請問。」

「此地是什麽地方?」

「李家集。」

天麟微一點頭,又放低聲音問:「藍鳳幫在此地的聲譽如何?」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0 03:39 編輯 ]
2008-10-10 03: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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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鶴唳猿啼

店夥見天麟手拿摺扇,神情儒雅,不像是個壞人,於是機警地遊目看了一眼,見左右無人,正待開口。突然。一道藍光,挾著一陣尖銳破風聲,由左側廂房內閃電般飛來,直奔說話店夥的面門。天麟冷哼一聲,手中摺扇,迎著藍光,輕輕一敲。嗡──的一聲,一把尖刀幻起無數旋轉光圈,直向店後飛去。

店夥一定神,哇的一聲嗥叫,兩手抱頭,如飛跑去。就在這時,一聲暴喝:「小子,不留下命來想跑嗎?」喝聲中,一道黑影,由廂房門內,飛身而出,疾向逃走的店夥撲去。

天麟一看勃然大怒,正待出手。驀地,哎喲一聲,由院中唯一的大樹上,倏然掉下一道人影,手腳朝天,背向地面,直向飛撲店夥的黑影跌下,快如隕星,奇速無比。飛撲的黑影,似乎也看到由樹上墜下一道人影,但要想閃躲,已閃躲不及。

砰的一聲,兩道人影俱都跌在地上。天麟定□一看,由樹上跌下來的人影,竟是一個又矮又瘦,衣破面垢,年約八旬的髒老花子。老花子身下,正壓著一個黑衣背刀的大漢。天麟看了,不覺笑了。只見老花子壓在黑衣大漢的身上,似無意實有意地一陣手舞足蹈,亂打亂踢,口中並連聲高嚷:「嚇死我老花子了,嚇死我老花子了。」

身下黑衣背刀大漢,只被打得齜牙咧嘴,兩眼上翻,雖然張大了嘴巴,但卻出聲不得。突然,左側廂房內,又縱出一個持鞭大漢,一聲不響,直向老花子撲去。天麟看出老花子是個風塵人物,因此也懶得出手多事。持鞭大漢來至老花子跟前,驟然一聲暴喝,飛起一腿,直踢老花子的左肋。

老花子哎呀一聲,手腳慌亂,順勢向外一滾,已將身下大漢,翻在自已身上。緊接著,一聲殺豬般的嗥叫,發自背刀大漢之口,持鞭大漢正好踢在那個背刀大漢的背上。背刀大漢被這一踢,周身酸麻驟失,竟然手腳靈活,發聲自如。

老花子慌慌張張爬起,兩眼望著大樹,臉上仍有餘悸,口中訥訥地說:「好大的兩條黑蛇……」老花子的話聲才落,院中暴起一陣哈哈笑聲。

天麟遊目一看,每個房門,窗前,竟站滿了看熱鬧的人。這時,持鞭大漢一臉羞愧,已將背刀大漢由地上扶起來。於是,羞怒交加,一聲狂吼,疾舞平中鋼鞭,向著老花子當頭劈下,鞭勢兇猛,淩厲無匹。老花子看了,尖聲驚叫,大喊救命,身形踉蹌,手足無措,左邊一擺,右邊一晃,竟輕而易舉地躲過這淩厲的一擊。

持鞭大漢不禁愕了,背刀大漢知道老花子是一個扎手人物,於是忍著全身酸痛,對持鞭大漢,大聲說:「烏尾蛇,我們走。」說著,勉力一長身形,縱身飛上屋面。

持鞭大漢烏尾蛇冷哼一聲,色厲內荏地喝聲說:「臭花子,你別臭美,下次遇到大爺,定要打斷你的兩腿。」說完,未待老花子回話,早已縱上房面,一晃身,頓時不見。

老花子搖了搖頭,瞪了天麟一眼,齜牙一樂,轉身走了。天麟看得一愕,摸不清老花子是何路數,對他的搖頭、瞪眼、一齜牙,也不知是何用意。回房倒在床上,心中思潮起伏,原想利用藍鳳幫的無邊人力尋著杜冰,由於對藍鳳幫的聲譽起了懷疑,因此,這一念頭,頓時打消了。但他仍決心去大荊山,至少應該前去踐約,為疤面人完結與藍鳳幫間的那段過節。

   ※   ※   ※   ※   ※

第二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裏。天麟急馬馳出李家集,直向西北奔去。片刻,已馳進一座廣大樹林,樹大幹粗、枝葉遮天,林內落葉盈尺,灰暗如暮,陰涼似水。因此,放馬緩馳,驀地,嗶啦一聲,前面積葉中突然立起一人。

寶馬驊騮一聲驚嘶,前蹄高舉,人形而立。天麟頓吃一驚,一收馬歐,馬身一旋,雙蹄落地,定睛一看,正是昨夜店中的髒老花子。髒老花子一翻環眼,一搖蓬頭,老氣橫秋地說:「嗯,你小子的騎術,還算可以,否則,這下定要跌個四腳朝天。」

天麟知老花子誠心阻路,再看了他那付倚老賣老的神色,心中不禁有氣,於是沈聲問:「你這老花子,為何在此無端攔路?」

老花子一搖三擺,向前走了幾步,不答反問:「你小子可是去大荊山?」

天麟見老花子一口一個小子,心中不禁有些光火,於是忿然點點頭,說:「不錯。」

老花子面色一沈,又問:「可是前去拜山?」

天麟心中頓感不耐,立即大聲說:「拜山不拜山與你何干?」

老花子縱聲一笑,傲然沈聲說:「要想去大荊山不難,但必須經過老花子把守的這座樹林關。」

天麟見老花子無理取鬧,一聲暴喝,騰空離馬,衣袖一展,飄身落地,身法美妙,利落已極。老花子看了,雙目冷電一閃,面色倏然微變,不禁脫口喝了聲「好」。天麟心中一動,暗說;「老花子莫非有意試試我的武功?」如此一想,頓時心平氣和,老花子雖是一番好意,但總有一絲恃技逞強之嫌,於是暴喝一聲說:「既然如此,在下就出手打「關」了。」喝聲方落,右掌已閃電劈出。

老花子嘿嘿一笑,方自應了一聲好,一股銳嘯狂飄,勢如山崩,挾著滾滾枯枝敗葉,已襲到身前。於是,一聲暴喝,右掌立即猛立迎出。砰然一聲,勁風激蕩,枝葉飛空,兩人衣袂飄飄,俱都屹立不動。老花子一瞪眼,一聲怒喝:「小子,再接我老花子一掌……」說著,急上三步,兩臂微圈,雙掌相並,同時推出。

一陣排山倒海的勁風,挾著驚濤駭浪之勢,直向天麟卷來。衛天麟縱聲一笑,跨步閃身,一聲暴喝,雙掌已閃電迎出。轟隆一聲大響,聲震四野,沙石橫飛。樹枝搖動,枯葉弭空。久久,空中才落下一陣葉雨,林間仍蕩著嗡嗡之聲。

寶馬早嚇得跑到數丈以外,兩耳高豎,眼露驚急,不停地昂首長嘯。天麟與老花子之間的地上,光滑如洗,枝葉全無。老花子退後了五步,衛天麟身形搖動,仍立原處。兩人這一對掌,功力立判。老花子雙眼一瞪,蓬發俱豎,一聲厲喝:「好小子,有你的,再接老花子一招「萬花迎佛」……」喝聲未畢,雙掌疾揮,幻起無數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來。

天麟無心再與老花子纏鬥,於是,身形一閃,已至老花子身後,正待出掌。老花子一聲怪叫,一個閃電翻身,無數掌花再度向著天麟罩來。天麟心頭一驚,一聲暴喝,上身疾晃,雙掌倏分,出手如電,一招「赤手縛龍」已將老花子的雙腕扣住。緊接著,雙手一松,閃電暴退兩丈。老花子愣了,兩眼一直盯著天麟,一雙污垢油手,仍作著前撲之勢。

天麟微微一笑,說:「你這座樹林關,在下是否可以過去?」老花子理也不理,口中訥訥自語,兩手上下緩動,正回憶著天麟施展的那招「赤手縛龍」。

天麟見老花子嗜武如命,如癡如醉,不知要三悟到什麽時候,於是大聲說:「我再演一次給你看。」說著,立展身手,將精奧絕倫的「赤手縛龍」,又演了一遍。

老花子看了,欣喜如狂,暴跳數丈,幾至樹林頂端,身在空中,哈哈一笑,再看天麟,已飛身落在馬上。於是,一挺腰身,閃電下泄,雙腳落地,天麟寶馬已在十丈以外,慌急之下,大聲高呼:「小兄弟請留下名來,老花子早已無名,人稱馬二便是我。」

天麟心頭一震,馬二正是當今丐幫長老之一,無怪功力如此深厚。於是,轉背揮手,大聲說:「晚輩衛天麟,因急事在身,不克久停,方才失禮處,請老前輩多多包涵。」

老花子馬二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又大聲說,「經過大荊山,要特別注意藍鳳幫黑旗壇的人物。」

「老前輩,謝謝您,晚輩知道了。」林空傳來衛天麟的爽朗聲音,遠處仍響著雨點似的蹄聲,但老花子已看不到天麟的馬影。

   ※   ※   ※   ※   ※

衛天麟出了茂林,眼前頓時一亮,放眼一看,大荊山果然遙遙在望。遙見山勢雄偉,峰巒連綿,白雲悠悠,一片蒼鬱,四座巍峨絕峰,直上雲端。天麟一聲吆喝,驊騮放蹄如飛,速度驟然加快。正午時分,已達山前。天麟找一有泉有草之地,坐下休息,馬進水草,人進乾糧。之後,上馬前馳,直向山區深處奔去。

山路寬大,似經人工修築,路面光滑,上有不少馬蹄痕跡。沿道前進,蒼松翠竹,古木三天,雜石猙獰,愈走愈險。驀地,一枝響箭帶起一陣尖哨,直射半空。天麟立即慢馬緩轡,繼續前進。這時,前面進路當中已立著數名橫刀灰衣大漢,個個身材魁梧,顯得威猛至極。

天麟一面前進,一面朗聲說:「在下衛天麟,專程前來拜會貴幫幫主。」

其中一名年齡較長大漢,上下望了天麟一眼,臉上立即現出一片驚喜,高聲說:「衛小俠可曾帶著本幫至高信符麗鳳玉佩?」天麟微微一笑,立由懷中取出藍天麗鳳贈的玉佩,持在手中,遙示中年大漢。

所有大漢一見玉佩,立即收刀躬身,同時恭聲說:「請衛小俠入山。」說著,閃身路側,肅容而立。

天麟微笑頷首,策馬前進,中年大漢,騎上那大漢牽過來的一匹大馬,緊跟天麟馬後前進。撲啦一聲飛禽振翅聲,一道白影,直上半空。天麟仰首一看,見是一隻全身通白的迅鴿,尾部帶有一支胡哨發出嗚嗚之聲,直向四座絕峰之間飛去。

中年大漢立即解釋說:「這是前哨訊鴿,飛回總壇內三堂執事堂主處,報知衛小俠已經入山。」

天麟微微點首表示領會,並策馬逐漸加快,遊目四顧,但見暗樁哨卡,遍佈腿釀怪石之間,不由心中一凜,心想藍鳳幫戒備如此森嚴,飛鳥難越,如非藍天麗鳳親約自己前來,要想自己深夜闖入總壇而不被發現,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心念間已通過第二道哨卡,接著,登上一座橫嶺,嶺上竟有不少男女正在耕壇農忙,男人一律灰衣勁裝,婦女俱是雜色便服。一收馬歐,驊騮昂首一聲長嘶,聲震穀峰,直上蒼穹。天麟遊目一看,嶺上、谷中立起無數男女人影,俱都停止工作,循聲望來。

嶺上遍植谷類,穀中,儘是水田,一片油綠,充滿了農野氣像。天麟看罷,心中對藍天麗鳳不禁泛起一絲欽佩,以一個女兒之身,竟能開闢出如此一塊世外樂土,統領近萬英豪,勢力遍及大江南北,雄心之壯,實不亞於鬚眉。於是轉首對身後大漢,問:「大頭目,嶺上穀中這些人,可是幫中弟兄?」

中年大漢從座位上起來欠身恭聲說:「俱是本幫白旗壇下的弟兄和家屬。」

天麟微一頷首,繼續前進,每過一道哨卡,必然放出一隻訊鴿。這時,越過一座松林,前面現出兩座矮峰,兩峰之間,用巨木築起一道寨牆,一座高大巍峨的門樓,雄立中間。一面紅旗,上有彩鳳,迎風招展,高懸樓上。

中年大漢一指前面木寨說:「小俠,前面即是紅旗分寨。」說著,一抖馬歐,當先馳至寨前,高聲與寨門上的弟兄答話。

寨樓上,一陣騷動,人影亂閃,立即連放出三隻訊鴿,帶起一陣嗚嗚胡哨聲,直向總壇飛去。突然,咚咚咚咚。一陣如雷的鼓聲,在寨中響起,聲震山野,群峰回應。緊接著,一聲吆喝,寨門緩緩打開,兩扇高大寨門,發出一陣沈重的吱吱呀呀聲。

寨門一開,衛天麟的眼睛,倏然一亮。只見寨內,一片火紅,數十匹紅色健馬上,坐著數十個鮮紅勁裝的少女,個個柳眉杏眼,嬌美如花。數十健馬,並成四路,靜靜站立,當先一匹高大紅馬上,是一個紅緞勁裝,背插雙劍,身披紅緞大披風的少女。背劍紅衣少女年約二十二,柳眉、鳳目、瓊鼻、櫻口、粉面嫩白,腮如桃花,端坐馬上,蘊藏著一絲英氣。

鼓聲驟停,號角齊鳴,數十紅馬,開始移動,向著寨外迎來。天麟看了這種歡迎場面,心情不禁微微激動,中年大漢早已走進寨中。赤火驊騮一見數十紅馬,兩耳高豎,馬鬃豎立,昂首發─出一聲震耳長嘶。數十紅馬聽了驊騮的嘶聲,俱都豎耳驚目,連連低嘶,有些畏縮不前。

馬上紅裝少女,來至寨外,距天麟三丈之處,舉起右手,所有紅馬俱都停止,無數亮晶晶的眼睛,一齊望著英挺俊逸的衛天麟。衛天麟只覺眼前,寒星閃閃,香風陣陣,恰似一片紅火。馬上紅裝少女美豔如花的粉臉上,綻唇微笑,行禮嬌聲說:「本壇紅旗壇主雙劍追魂蒲翠萍,謹代表本幫幫主恭迎衛小俠入山。」

衛天麟心頭一震,沒想到馬上紅衣少女,竟是藍鳳幫的首席壇主,聽了雙劍追魂四字,頓覺面前少女是個難惹人物。於是,俊面含笑,抱拳和聲說:「在下衛天麟,冒昧登山,怎敢勞蒲壇主暨諸位姊妹遠迎,在下就此馬上謝過。」說畢,抱拳高舉平肩,連點數點。

馬上數十紅衣少女,頓時揚唇綻笑,露出似玉貝齒,宛如一朵盛開的春花。雙劍追魂蒲翠萍立即笑著說:「小俠不必過謙,幫主終日盼望小俠前來,五壇弟兄,眾家姊妹,無不欲一瞻小俠丰采。」接著,又嬌聲說了聲「請」,自己撥馬立在一側。

身後數十紅馬,紛紛馭至路邊,中間立即讓出一條近丈通道。天麟微一頷首,策馬前進,紅旗壇主蒲翠萍,立即驅馬,並肩而行。雙馬一動,寨頭之上,頓時鼓聲大振,號角齊鳴。天麟坐在馬上,看了這種聲勢,心情奮張,俊面耀光,兩側近百寒星閃爍不停,香風四溢。

寶馬驊騮,昂首闊步,雙耳扇動,低嘶連聲,顯得格外神駿。兩側數十少女,兩眼俱都注視著幫主的貴賓,只見這位年輕貴賓,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粉藍儒巾,乳黃長衫,上繡無數摺扇,隱隱發亮,年齡看來,最多只有二十歲。手持描金摺扇,跨騎火紅大馬,金鞍銀鐙,黃絲轡歐,端坐馬上,恍如玉樹臨風,瀟灑儒雅中又透著無限威淩。數十少女,俱都看得面泛桃花,芳心怦動。

衛天麟、蒲翠萍,兩馬過後,數十少女立即策馬緊隨。進得寨門,兩側仍有近百佩刀勁裝大漢,俱都扶刀肅立。天麟策馬前進,連連頷首為禮。通過歡迎行列,天鱗放眼四顧,右邊一片櫛比房屋,俱都依山建築,左面遠處木舍散佈,想是家屬住區,不少兒童站在舍前,舉手歡呼。

天麟看得高興,也向著一群兒童頻頻揮手。就在這時,絕峰中,倏然響起三聲震山撼峰的洪鐘聲,聲如悶雷,直上霄漢。雙劍追魂蒲翠萍立即對天麟,說:「小俠,幫主已下令召集三堂五壇首領及所屬香主,要前來迎接小俠了。」

衛天麟心頭大驚,急聲說:「貴幫主為何要如此勞師動眾?我們儘快迎了上去,免得他們迎來。」

蒲翠萍微點螓首,悅聲應好,輕催坐馬,舉手前揮,身後數十少女,俱都揮鞭打馬催騎馳前。頓時,馬嘶連聲,蹄奔如雨,聲勢浩蕩,塵土弭空。數十紅色大馬,狂奔如飛,挾著叫聲,恰似一條山中紅龍,逕向四座絕峰間馳去。

天麟坐在飛馳的寶馬上,放眼前望,四座絕峰,高聳入雲,兩側山岩陡削,矗立千尋,山路盤繞,愈走愈高愈險峻。漸漸,雲霧繚繞,濃蔭蔽天,峰上,鶴唳猿啼,穀中,巨流驚濤。驀地,前道雲霧彌漫中,一匹健馬,飛馳而來,宛如脫弦之箭。

天麟看了,暗贊此人騎術高強。雙方相對疾馳,那匹飛馬,眨眼之間,已不足一裏了。天麟定睛一看,只見馬上伏著一人,身材似乎不高,轉瞬再一細看,不禁笑了。來人正是頭大身小,掌劍難傷,練有一身橫練功夫的宋大憨。宋大憨也看到了天麟,立即伸直上身,高聲大呼。

「公子老弟……」宋大憨的呼聲未落,赤火驊騮倏然發出一聲震耳驚嘶。那匹飛馳而來的健馬,驚得驟刹沖勢,雙蹄倏然立起。宋大憨騎術本不高明,加之正在高興忘形之際,坐馬如此一刹一立,頓時鬧了個手忙腳亂,哎呀一聲,撲通一聲,翻身跌下馬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數十紅衣少女,頓時暴起一聲驚啊。這時,天麟和紅旗壇主蒲翠萍,以及數十紅衣少女,已來至宋大憨的身前,紛紛刹馬停止。宋大憨一搖大腦袋,一眨鵝卵眼,驀地跳了起來,兩手一揉屁股,立即對天麟嚷著說:「公子老弟,快快快,幫主已率領三堂五壇十二香主前來接你了。」說話之時,搖頭擠眼,手舞足蹈,全身亂晃。

數十少女,看了宋大憨的滑稽相,俱在馬上嘻嘻哈哈地笑了。紅旗壇主蒲翠萍,立即轉首,雙目威淩地望了一眼,眾女立即垂首寂靜下來。天麟強忍笑容,雙拳一抱,說:「有勞宋大俠遠騎相迎,心甚感激,現在就請上馬吧。」

宋大憨見天麟一口一個大俠,只樂得心花怒放,頭重腳輕,連聲嘿嘿,搖著大頭去找坐馬,還好,那匹健馬,仍在不遠處未跑。於是,一長身形,飛身縱上馬鞍,撥轉馬頭,跟在天麟左邊前馳。這時,太陽將落西山,抹抹彩霞佈滿半天,火紅夕陽,射在緩飄繚繞的薄雲淡霧中,幻起五顏十色的綺麗光彩。

轉過一個峰角,前面是一座廣大山谷,四座絕峰矗立四方,雄峙拱圍。一道高約數丈的寨牆,俱用巨木依著山勢,盤繞建成,箭樓林立,寨門巍峨,氣勢雄偉已極。這時,寨內蹄聲如雨,馬嘶連聲,塵土飛揚,直上半空。接著,寨門大開,飛出一隊人馬,竟有百數十騎之多。

天麟還未細看,宋大憨又高聲嚷著說:「公子老弟快看,麗鳳幫主已率隊來迎接你了。」天麟定睛一看,當先一匹如雪白馬上,坐著一個全身金衣亮裝,肩披錦花大披風的女子。細看之下,正是藍鳳幫主藍天麗鳳水如心。

天麟雙腳一夾馬腹,驊騮長嘶一聲,放蹄如飛,宛如一縷紅煙向前射去。藍天麗鳳也放馬疾馳而來,雙方相對疾馳,眨眼即至,各自一收轡歐,飛身下馬落地,天麟急呼一聲「姊姊」,飛身掠至藍天麗鳳身前。藍天麗鳳心情激動,鳳目中隱閃淚光,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兩手,輕輕呼了聲「麟弟弟」。

天麟看了藍天麗鳳的嬌靨一眼,不禁呆了,輕輕撤出雙手,訥訥地問:「姊姊病了嗎?為何如此憔悴?」

藍天麗鳳含淚微笑,柔聲說:「弟弟一來,姊姊的病就好了。」

衛天麟心頭一震,已聽出藍天麗鳳的話中含意,於是,立即扯開話題說:「姊姊幫務繁重,日理萬機,務須保重身體才好。」藍天麗鳳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轉首一看,兩端人馬,已在十丈以外停止前進,總壇出迎人馬,俱在總寨門前擺好隊形。

天麟看了,心中有些不安地說:「姊姊何必勞動各壇英雄出迎,令小弟心中不安極了。」

藍天麗鳳嫵媚一笑,輕聲說:「弟弟上馬,他們已在等你入寨了。」

天麟輕聲應是,兩人同時上馬,並肩前進。宋大憨、蒲翠萍,以及數十位紅裝少女,俱都快馬疾馳追了上來,緩緩地跟在馬後。天麟細著前面,馬列整齊,寂靜無聲,當前三匹高頭大馬上,正坐著內三堂的三位堂主。右邊一人,白髮蒼蒼,短須短髮,兩眼炯炯有神,正是打了自己一梭的陰陽子母梭李沛然。中間一人,身穿黑袍,花白鬍鬚,飄散胸前,這人是在靜安寺欲與自己一拚的冀察無敵費庭法。左邊一人,身穿黃衫,手拿鐵骨摺扇。三人靜坐馬上,冷冷地望著天麟,神色深沈,沒有一絲笑容,似乎對天麟的入山,並不甚表歡迎。

天麟微微一笑也沒放在心上,再往後看,馬上坐著四隊衣色不一的幫眾,有灰、有藍、有黑、有黃,俱是一律勁裝,身背兵刃。每隊之前,四匹高頭大馬上,前一後三,俱都坐著四個衣色相同的勁裝大漢,威風凜凜,各佩兵刃,想是其餘四旗壇主和十二香主。

天麟正在打量前面情勢之際,驀地,子母梭李沛然右手突地高高一舉,近百幫眾,立即暴起一陣如雷歡呼,聲震穀峰,直上蒼穹。緊接著,鼓聲大振,號角齊鳴,無數沖天火炮,轟轟隆隆,此起彼落,震耳欲聾。天麟心情雖仍有些激動,但由於看了三個堂主的嘴臉,內心鎮靜了不少。走到列隊之前,雙手抱拳,俊面含笑,經過李沛然時,特地問聲:「李堂主好。」

李沛然也含笑抱拳,問了聲:「衛小俠好。」

經過黑旗壇前時,天麟劍眉一豎,俊面倏然微變,在黑衣隊前高頭大馬上,正坐著鐵掌震江南張道天。張道天身材矮小,顎下仍留著山羊小鬍子,這時已換上一身黑色勁裝。當天麟經過他面前時,看到天麟神色一變,老臉上也不禁有些愕然,立即向著天麟頷首一笑。衛天麟頓時驚覺自己失態,立時收斂心神,也向張道天微笑頷首。

   ※   ※   ※   ※   ※

進入寨門,紅日已沒,薄霧漸濃,兩側如鱗瓦房,排列整齊,井然有序,已有不少處燃上燭火。藍天麗鳳雖是未講話,始終精神興奮,面綻嬌笑,掩不住內心的極端欣喜。天麟回頭一望,身後緊跟三堂堂主和宋大憨,五旗壇主俱在各隊隊前,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聲勢雄壯已極。

穿過一片天然樹林,即是一片廣大較技場,兩側刀槍如林,有箭靶有馬壕,中間有一大廳,建築甚是雄偉。大廳兩側,火把高燃,全插通明,數十幫眾,徒手侍立廳前。到達廳前,藍天麗鳳一打手勢,與天麟同時下馬,徒手侍立幫眾,立即過來兩人,將馬接過拉走。

衛天麟登上九級廳階,轉身一看,只見三位堂主,五旗壇主,以及所有馬隊,俱都肅立廳前。藍天麗鳳眼含微笑,光豔照人,但眉宇間仍透著一絲威淩,鳳目一掃廳前,立即對天麟說:「弟弟,你有話對各壇弟兄說嗎?」

天麟立即微笑頷首,向前兩步,雙拳一抱,說:「在下衛天麟冒昧登山,驚動諸位遠騎相迎,內心深感不安,就此當面謝過。」天麟說話聲音雖然不高,但全場幫眾俱能清晰入耳。

三位堂主、五旗壇主,走在最前,並未注意有何異處,但藍天麗鳳看了最後一列馬上幾人的神色,心頭不禁一震,立即以驚異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芳心不禁欣喜若狂。於是,面對幫眾,立即朗聲說:「衛小俠今日蒞臨總壇,為本幫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嘉賓,本幫禮應盡歡三天,各旗大頭目以上人員,三加總壇議事廳上的盛宴接風,三加歡迎行列的弟兄,就在此觀武廳歡筵。五旗未三加的弟兄,各賞美酒百壇,現在人馬解散。」

藍天麗鳳話聲一落,全場頓時暴起一陣如雷歡呼,聲震廳瓦,馬嘶連連。在這種令人血脈賁張的情況之下,幫主一雙威淩的目光下,三堂堂主,也不得不面露笑容,隨眾振臂一呼了。衛天麟心情激動,熱血翻騰,感激地望了藍天麗鳳一眼。

藍天麗鳳伸手肅客,兩人並肩向廳後走去,三堂、五壇、十二香主俱都翻身下馬,緊隨身後,宋大憨這時已不知溜向何處。越過觀武廳,竟是一條高出地面的石鋪大道,直達二十丈外的一座雄偉石堡。堡門高大,牆約三丈,儘是巨石砌成。

進入石堡,另是一稽景像,精舍紅牆,綠瓦畫梁,小閣大樓,高聳林立,燈火棋布,光亮耀天。轉過兩個獨院,便是一道長廊,走至長廊盡頭,天麟的眼睛,不禁一亮。眼前數丈以外,又是一座氣勢巍峨,建築雄傳的九階大廳。廳上宮燈羅布,光明宛如白晝,酒筵早已齊備,竟有十數桌之多。

廳的兩側,有幫眾、有侍女,分別侍立。天麟與藍天麗鳳登上廳階,進入廳內,在正中第一桌上就坐,內三堂主,五旗壇主,左右相陪。其餘十二香主,各旗大頭目,也各自紛紛入席,除了輕微的腳步聲,廳內再聽不到到其他聲音。

藍天麗鳳見眾人落座後,立即起身與天麟介紹。天麟和三位堂主、五旗壇主,俱都同時起身。藍天麗鳳面含微笑,─指李沛然,說:「這位是陰陽子母梭李堂主,你們在客棧內已經見過。」天麟與李沛然,相正微笑頷首。

藍天麗鳳一指黑袍老者,又說:「這位是冀察無敵費堂主,身經百戰,善用雙戟,為人淳厚剛直。」

天麟立即抱拳笑聲說:「久仰,久仰。」

藍天麗鳳指著第三堂主時,說道:「這位是幻雲鐵扇黃仲華黃堂主,黃堂主手中一柄寒鐵摺扇,使得出神入化,鮮逢敵手,弟弟也是用扇之人,今後有機會,應當多向黃堂主請益。」

幻雲鐵扇黃仲華,神色極為深沈,聽了幫主的讚美,頓時眉梢上挑,目露神光,微笑恭聲說:「幫主過獎了。」說著,望了天麟掛在肩扣上的描金龍鳳摺扇一眼。

天麟看了,立即微笑抱拳說:「今後尚請黃堂主多多賜教。」

黃仲華也謙虛地說:「不敢,不敢,有機會當與小俠相互磋磨。」

藍天麗鳳介紹到雙劍追魂蒲翠萍,粉面上立即掠過一絲光彩,極為愉快地笑著說:「弟弟,蒲壇主的響萬兒,你可知道?」

天麟立即點首笑答:「小弟已經知道了。」

藍天麗鳳又幽默地笑著說:「知道我便不說了,不過這位姊姊你可千萬開罪不得。」說著,竟然笑了,全廳也同時掀起一片歡愉笑聲。

天麟也風趣地笑著說:「小弟定謹記在心裏。」

蒲翠萍被說得粉面泛紅,嬌如桃花,立即含笑輕聲說:「幫主取笑了。」說著,秀目輕瞄了天麟一眼,天麟看得怦然一動,立即移轉視線看著下面一人。

藍天麗鳳繼續往下介紹,黃旗壇主是個身材修長,年約四十的中年人,長眉細目,人稱病秦瓊馮桂泰,善用雙戟,令人一望,即知是個正直人物。藍旗壇主,相貌威猛,身軀魁梧,一臉落腮腿髯,人呼開天斧賀熊,看來極為憨厚。白旗壇主,白淨面龐,不到四旬,五綹黑髯,飄散胸前,人稱「神雕手」鄭少巨,乍看之下,不像是個習武之人。

介紹到黑旗壇主鐵掌震江南時,藍天麗鳳笑了,於是,對天麟說:「這位就是發現西天魔琴得主銀釵聖女的張壇主,人稱鐵掌震江南,雙掌一推,力可開碑碎石。」鐵掌振江南張道天,聽幫主如此介紹,全身不禁一顫。

藍天麗鳳又繼續說:「張壇主與疤面人大戰數百合,曾一掌擊傷疤面人,當場倒地吐血。」

衛天麟心中好笑,面現驚容,立即連聲說:「張壇主兩手果是一雙鐵掌、今後張壇主的萬兒,應該改為鐵掌震武林才是。」張道天一聽,正中下懷,連聲嘿嘿乾笑,兩眼閃閃有神,遊目四座,傲態畢露。

藍天麗鳳介紹完畢,立即朗聲說:「歡筵開始。」話聲甫落,人影晃動,幫眾端菜,痛飲乾杯,好不熱鬧。天麟由於滿腹心事,酒到必幹,藍天麗鳳芳心喜極,也飲了不少,三堂五壇,除了蒲翠萍,俱是海量。

就在酒意正酣,餘興猶濃之際。驀地,左面一桌上,突然站起一個身穿黑衣勁裝,似是香主身份的人。天麟眼快,早已看到,只見那人鼠耳猴腮,鷹鼻尖嘴,年約三十餘歲。那人站起,立即抱拳大聲說:「啟稟幫主,衛小俠來山,本幫盡歡三天,實是一件喜事,耳聞衛小俠與黃堂主俱是用扇高手,明日何不較技場一展身手,也好讓五壇弟兄一瞻絕學。」此話一出,全廳頓時靜得鴉雀無聲。

藍天麗鳳勃然大怒,倏然立起,一聲厲叱:「張壇主,廢了他。」說話之間,柳眉豎立,鳳目射電,面色蒼白如紙,眉間隱現殺機。

張道天怎敢怠慢,倏然起立,躬身應是,轉身急步,逕向發話的香主走去。衛天麟心頭閃電掠過丐幫長老馬二的那句話,心中一動,暗說:這中間莫非另有文章?於是立即大聲說:「張壇主請慢。」張道天立即站住,轉身望著藍天麗鳳,似乎在等幫主的第二道命令。

藍天麗鳳見天麟阻止,自是不便再催張道天下手。這時,天麟已有八分醉意,兩眼望著張道天,毅然說:「我贊成他的意見。」

藍天麗鳳芳心大急,立即出聲阻止,說:「弟弟……」

天麟立即插嘴說:「我意已決,姊姊不要再阻止了,這樣也許會更熱鬧些。」說著,又轉向幻雲鐵扇黃仲華,說:「黃堂主認為如何?」

黃仲華含笑說道:「既然衛小俠決意如此,在下屆時也不得不獻醜了。」藍天麗鳳雖知衛天麟是魔扇儒俠的徒弟,但他的武功究竟如何,她是一絲也不知道,在她認為天麟初入江湖,對敵經驗必然欠缺,怎鬥得過身經百戰的黃仲華。再說雙方動手過招,死傷在所難免,這更令她焦心不止。

李沛然早已洞悉幫主的心事,於是微微一笑,說:「幫主不必憂心,明日衛小俠與黃堂主摺扇對演,旨在觀摩,雙方點到為止,請幫主放心發令吧。」

藍天麗鳳望了李沛然一眼,沈思半晌,毅然朗聲說:「明日午前,衛小俠與黃堂主在較技場摺扇對演,五旗弟兄除值巡人員外,一律到場三觀,各區家屬例外准許進入較技場。」說著,看了仍立在那裏的張道天一眼,沈聲說;「你的下屬香主竟敢宴前冒昧發言,足見你平素疏於約束,此次姑且當眾面斥一次,下次再犯,定然重責不貸。」

張道天垂首躬身,連連稱是,發言香主早嚇得面色如土,渾身直抖。天麟乘機望了藍天麗鳳一眼,心頭不禁猛地一震,只見她粉面帶煞,冷電閃閃,令人望之,凜然不可侵犯。再看全廳人眾,鴉雀無聲,個個神色凝重,有不少黑衣勁裝大漢的額角上,已滲出了細細汗水。

驀聞身邊藍天麗鳳又朗聲說:「歡筵繼續。」聲音中仍充滿了忿怒,廳內頓時又恢復了剛才的熱鬧。

由於天麟明日要與黃堂主比武,藍天麗鳳一直心緒不寧,悶悶不樂。因此,盛宴進行到二更剛過,便已宣佈散席,有不少貪酒的大頭目,暗中埋怨那個黑衣香主多嘴。

   ※   ※   ※   ※   ※

天麟與藍天麗鳳,兩人跟在四個持燈侍女之後,三位堂主跟在天麟身後,出了大廳,即是一道長廊。少頃來至一座精舍獨院,院外有不少背劍的紅衣少女,有明立,有暗隱,這座小院戒備竟然如此森嚴。天麟正自不解,驀聞身後三位堂主齊聲說:「幫主晚安,衛小俠晚安。」

天麟聽得一愕,立即轉身茫然不解地說:「時刻尚早,三位何不進內小談片刻?」

三位堂主知衛天麟不知這座精舍獨院,是幫主一人專住,數年來全幫男性,上自堂主,下至頭目,無一人踏進此院一步。於是,三人同時一笑,齊聲說:「小俠旅途勞頓,應該及早休息才是。」

衛天麟仍想挽留,已聽身側的藍天麗鳳說:「明日何人執事?」

冀察無敵費庭法,立即恭身說:「卑職執事。」

藍天麗鳳心中怒氣似仍未消,粉臉上仍無一絲笑意,微一點頭說:「明日辰時以前,請將較技場佈置完畢。」費庭法立即恭聲應是,三人目送幫主和天麟進入院中,才轉身走去。

天麟與藍天麗鳳,越過了一座小廳,便是一個數丈見方的精緻大庭,地面光華如洗。正中大室,左右廂房,廊前懸燈,室內燃燭,光亮通明,宛如白晝。天麟被引進右側廂房,入室淡香撲鼻,壁懸古畫,桌亮鑒人,五支巨燭高燃臺上,窗前尚置有數株豔麗的盆花。再看內室,廣床錦被,粉帳羅幃。

天麟自幼隨伴母親飄風女俠隱居深山,勤練絕藝,苦讀詩書,暇時聽山泉奔瀉,觀溪中水流,何曾見過如此堂皇豪華的設置。但他看了這些,既不驚奇,也不羡慕。兩人分別就座,侍女立即送上兩杯香茗。天麟端杯輕飲,擡眼一看藍天麗鳳,心頭不禁一震,見她黛眉深鎖,神色憂悶,方才粉面上的威淩英氣,刹時消失了。於是關切地問:「姊姊是否酒飲多了?」

藍天麗鳳黯然望了天麟一眼,問:「弟弟,你為何竟輕易答應與黃堂主較技?」

天麟淡漠一笑說:「如我不答應,不但有失姊姊的體面,我想還是會有其他更多花樣出來。」

藍天麗鳳愕然急聲問:「弟弟此話何意?」

天麟不答反問:「姊姊,李家集是哪一壇的控制區?是否屬於黑旗壇?」

可能由於分舵過多,地名又小,藍天麗鳳竟沒有答出來,略一沈思說:「弟弟為何問起此事?」

天麟因為初到,自是不便直說,於是緩聲問:「姊姊是否經常派一兩位堂主,赴各地巡視督察過?」

藍天麗鳳心思剔透玲瓏,怎能聽不出天麟的話意,但仍有些不解地問:「難道在外幫眾,有什麽不法行為?」說話之間,秀眉飛挑目射精光,粉面上充滿了煞氣,於是又補充說:「本幫規律一向極嚴,並訂有十二條重律,犯者殺無赦……」

天麟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說:「姊姊不必多疑,我認為如此一個龐大組織,其中不免有不屑之徒,如能勤於督察,對幫譽不無益處。」

藍天麗鳳知道再問,天麟也不會說出什麽,於是連點螓首,說:「弟弟說的極是,今後姊姊定當注意。」說著一頓,立起身來,又說:「弟弟今日旅途辛苦,明日還要比武,必須有充沛精力,就請早些休息吧。」天麟連聲應是,一直送到室外。

   ※   ※   ※   ※   ※

藍天麗鳳走後,天麟立即熄掉室內所有燭光,片刻之後,院中宮燈盡熄,一片如銀月華,立由窗外瀉了進來。天麟倒身床上,思潮起伏,輾轉難以入睡,於是翻身下床,緩步走出室外。大庭燈光盡熄,正中上房依然燭光明亮,廊上仍立著幾個侍女,見天麟出來,俱都微微躬身。

天麟微笑頷首,沿廊信步漫走,繞過上房,竟是一片小小花園,園雖不大,奇花甚多。仰望夜空,藍天銀月,光華如水,幾點暗淡小星,遠綴天邊。矗立四周的四座絕峰,高可接天,清晰可見,雲霧皆無,遠處陣陣松濤,隆隆瀑聲,隱約傳來。

驀地,一道亮影,由正面峰腰上,閃電瀉下,疾如隕星。天麟看得心頭一震,心中直呼:這人好俊的輕功。繼而一想,是誰如此大膽,竟敢身穿亮服,在警衛森嚴,樁卡密佈的藍鳳幫總壇重地,閃電飛馳,如入無人之境?心念間,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雙袖向後一掠,身形直向亮影閃電迎去。

花園暗影中,頓時暴起數聲嬌呼:「衛小俠不要出去……」呼聲未落,天麟身形已至數丈以外。

天麟盡展輕功,閃電飛馳,在皎潔的月光下,寶衫反光,宛如一道掠地銀練,愈遠看得愈寬大,愈真切。頓時,四野暴起一陣吆喝呐喊。緊接著,鑼聲大振,號角狂吹,火把高燃,光亮沖天,飛弩響箭,紛紛射來。天麟看得大驚,知是自己的長衫反光太強,因而被遍佈的暗樁發現,但令他非常不解的是,前面飛來的亮影,他們為何沒有看見?

心念間,前面亮影已越過一片松林,看來不足半裏了。突然,四周暴起一聲震天狂喊:「幫主來了……」這聲狂喊,尤為驚人,聲震夜空,入耳欲聾,無數火把,瘋狂搖晃,濃煙弭空,星月無光。

天麟轉首後看,哪有藍天麗鳳的影子。正在這時,前面傳來一聲嬌呼:「弟弟出來何事?」

天麟回頭一看,由峰上飛來的亮影,竟是藍天麗鳳,於是雙袖一抖,身形立停,高聲笑著說:「原來是姊姊你。」

藍天麗鳳立定身形,先對天麟的長衫看了一眼,即對逐漸湧來的幫眾朗聲說:「我與衛小俠在此,爾等不必過來,各速退回原位。」說罷一頓,又對天麟急聲說:「弟弟,我們走。」說著,竟挽起天麟的左手,向前馳去。

飛馳中,天麟遊目再看四野,聲息全無,火把盡熄,一切又歸於平靜,只有夜空中,仍飄蕩著方才的呐喊聲。來至花園,飛身落下,幾個飄身,已至天麟室內,接著急步進來兩名侍女,送來香茗,並將桌上巨燭燃上。

藍天麗鳳坐在椅上,神色忿然地說:「真想不到,他們要你與黃堂主比扇,竟是張道天的陰謀。」

天麟一絲也不覺驚奇,笑一笑說:「我當時即已料到這中間……」

藍天麗鳳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忿然說:「既然明知,為何還要答應?」她由於過分關心天麟的安危,不想話音中竟充滿了斥責的口吻,但她立時驚覺,於是又和聲關切地說:「明天比扇之時,你要特別注意黃仲華扇骨中的三棱釘,一經發射,百發百中,無一倖免。」

天麟連連點頭,並感激地望了藍天麗鳳一眼,說:「是的,姊姊,我知道。」

藍天麗鳳喟然一歎,說:「俗語說名利害人,確實不假,想不到張道天自詡鐵掌無敵,久已覬覦堂主之職。上次因靜安寺凶僧在本幫轄區內,作惡多端,我親自率內三堂主,前去剪除,回到總壇,張道天聽李堂主說我認識了一個用扇的弟弟,不久即要前來總壇。張道天認為機會難得,立即唆使心腹,席前發言,借一睹絕學為詞,求你與黃堂主比扇。張道天認為黃仲華敗了,自覺無顏在此,必負氣出走,如你受了黃仲華的三棱釘,我勢必不會放過黃仲華,黃仲華仍無法在此存身,這遺出的堂主一職,便非他莫屬了,這種一石兩鳥的詭計,不謂不毒。」

天麟有些不解地問:「這些話姊姊由何處聽來?」

藍天麗鳳忿然說:「聽了你的一番問話,令我頗多懷疑,即至第四絕峰黑旗壇,想詢問一下張道天,最近外間形情,怪得很,他竟不在壇中。我巡至半峰,聽到兩個香主正談此事,因室中無光,我無法看清是誰,其中一人,可能正是席前發話的香主。」

天麟心中一動,暗說:我何不也趁機至張道天處探查一下,看看還有什麽陰謀。於是問:「姊姊,黑旗壇是在你方才瀉下的那座高峰上嗎?」

藍天麗鳳點點頭說:「是的,本幫黃、藍、白、黑四壇在四座高峰上,紅旗與總壇位在穀中。」

天麟看了藍天麗鳳一眼,很想知道她對這件事如何處置,即問:「姊姊對張道天這件事,預定如何處置?」

藍天麗鳳黛眉微豎,眼神一閃說:「明天在你與黃仲華比扇之後,我即當場將張道天擊斃。」

天麟搖搖頭,說:「這樣不好。」

藍天麗鳳由椅上立起來,忿然說道:「弟弟,我已經決定了,你早些休息吧。」說著,逕向門外走去。天麟慌得立即起身相送,藍天麗鳳出室以後,逕往上房走去。







【第十四章】 赤手縛龍

天麟回至內室,倒身床上,一絲倦意襲來,竟和衣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響亮的號角聲,把天麟驚醒,睜眼一看,柔和的陽光已射在後窗上。於是急忙翻身坐起,匆匆盥漱,立有一名清秀侍女送來一份精美的早點。進完早點,藍天麗鳳容光煥發,粉面含笑,已緩步走進室來。

天麟立即起身笑著問:「姊姊早。」

藍天麗鳳朗朗一笑,愉快地應了一聲早,接著問:「弟弟,昨夜睡得可好?」

天麟望了藍天麗鳳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一覺好睡,竟不知天明。」

藍天麗鳳目輕睇,微微一笑,繼續說:「時已不早,我們走吧。」天麟應聲是,兩人緩步走出,及至院門,想不到李、費、黃、三位堂主,竟早已候立門外。

李沛然一見藍天麗鳳和天麟,立即笑容問早。藍天麗鳳一見黃仲華,粉面立即罩上一層寒霜,僅微微頷首應了一聲早,三人已看出幫主不悅,對天麟的熱誠招呼,也忽略了。五人越過前廳,一直沈默無言,都有一份沈重心事,預感到今天會有慘烈不幸的事情發生。除天麟一人外,其餘四人心情無一安定。

出了巍峨堡門,走上高出地面的石道,即聽到較技場上人聲鼎沸,夾雜著此起彼落的馬嘶聲。驀地,較技揚上倏然響起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鐘聲,餘音未落,又響二聲,第三聲的餘音中五人已走進觀武廳的屏風。天麟星目閃電一掃全場,心頭猛地一震,全場氣勢,好不雄壯。但見一片人頭,廳前廣場上,圍滿了五旗幫眾,衣分五色,依次排列,最外數層,俱是馬隊。

大廳左右長約十丈的閱臺上,已站滿了五顏六色,衣著不一的幫眾家屬,老嫗少婦,兒童成群。場的對面,五旗並列,高懸空中,迎風招展,發出了噗噗響聲。五旗之前,是一面巨幅藍旗,上繡一隻大彩鳳,迎風微飄,栩栩如生。大廳外廊上,四張空椅之中,獨放一張金漆虎皮大椅,五旗壇主,十二香主,人立兩側。

藍天麗鳳與天麟五人一入觀武廳,場中數十號角,突然齊鳴。緊接著,人面閃閃,萬頭攢動,暴起一聲如雷歡呼,聲震山野,驚天動地,直上蒼穹。這種怒濤駭浪般的盛大場面,確實令人血脈賁張,神情激動,只看得天麟熱血沸騰,豪氣萬丈。

藍天麗鳳走至虎皮大椅之前,神色凝重,面帶肅容,緩緩舉起纖纖玉手,場中頓時靜了下來,除了空中六面大旗,發出迎風的噗噗聲,再聽不到一絲聲音。藍天麗鳳緩緩將手放下,秀目精光電射,一掃當場,清脆高聲道:「今天,衛小俠與黃堂主比扇,目的是要全幫在這盡歡的三天中,有個瞻仰絕學的機會。」說話至此,全場又暴起一聲歡呼。

呼聲落後,藍天麗鳳繼續說:「雙方比扇,點到為止,今日任何一方不得使用暗器,違者當場處死,現在比扇開始。」說罷,緩緩坐在虎皮大椅上。

剛剛平息的歡呼,再度暴起。神態自若的衛天麟,立即向著幻雲鐵扇黃仲華,含笑抱拳說道:「黃堂主請。」

黃仲華也面含微笑,說了聲:「衛小俠請。」歡聲雷動中,兩人並肩走下臺階,向場中走去。

藍天麗鳳粉面蒼白,櫻唇緊閉,一雙玉手,緊緊捏在大椅上的扶手上,鼻尖、鬢間已滲出了絲絲香汗。黑旗壇主張道天,洋洋自得,兩眼望著走向場中的兩人背影,嘴角不禁掠上一絲陰險詭笑。衛天麟與黃堂主兩人緩步來至場中,黃堂主首先舉起雙手,全場恍如雷鳴似的歡呼,立即停了下來。

衛天麟向著場外幫眾,笑著抱拳朗聲說:「在下衛天麟,末學後進,甫離師門,今日有幸得與諸位在此會面,倍覺榮幸,本人所學至為有限,實不敢與黃堂主比試,所幸旨在切磋,在下也就鬥膽獻醜了。」天麟話聲剛落,全場再度暴起一聲震天歡呼。

就在這時,一聲破鑼似的沙啞聲音,由廳後傳來:「停手,停手,千萬使不得。」說話聲中,一道矮小人影,逕由廳後越過前廊,直向場中疾奔而來。

衛天麟一看,正是身小頭大,鵝卵眼,大海口的宋大憨,心說:「這位憨哥,又從何處鑽出來?繼而一想,怪,為何至今未見他妹妹苓姑娘呢?」心念未畢,宋大憨已來至場中。

這時,全場一陣騷動之後,立即又寂靜下來。藍天麗鳳心急如焚,她仍希望這場比扇,設法變為對掌,而不使用兵刃,是以雖看到宋大憨奔向場中,依然未加阻止。黑旗壇主張道天雖想幹預,但幫主不加阻止,他自是不敢有所行動。

這時,宋大憨來至大麟面前,搖頭眨眼,神情惶急,既焦急又關心地說:「公子老弟,千萬使不得,你可不能與黃堂主較技,你不是他的敵手。」

天麟知憨哥是一番好意,真誠關心他的安危,心中甚是感激。於是,含笑抱拳說:「請宋大俠不必為小弟擔心,今天與黃堂主比扇,旨在相互切磋,以增見識……」

宋大憨愈顯焦急,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又說:「公子老弟,如你不信,我先與黃堂主走上幾招你看看。」說著,伸手腰間,嗶啦啦一聲,手中已多了一根亮銀索子鞭,銀光閃閃,耀眼刺目。

黃堂主哈哈一笑,神色泰然地說:「宋大俠,既然願與在下先走幾招,在下自是不便推辭。」說話之間,手中摺扇,一陣開合,發出了沙沙的響聲。

天麟知宋大憨自恃身具外家橫練工夫,不怕黃仲華的三棱釘,但他豈能讓宋大憨與黃堂主先動手?於是,急上一步,伸手一攔,笑著說:「宋大俠請速退下,時間無多,待小弟不濟時,你再出手不遲。」

這時,場外近千幫眾,立即又掀起一陣騷動,似乎在竊竊私議這位衛小俠,看來定然不是黃堂主的對手。宋大憨見天麟定要出手,於是只得關心地警告說:「公子老弟,你要小心,他扇子裏還有花樣……」宋大憨的話還未落,驀地一聲大喝,由場外黑旗壇中響起。

「既然宋大俠願意為衛小俠先試試黃堂主的功力,我神拳孫昭言,也來先試試衛小俠的功力如何?」話聲甫落,一個身材高大,濃眉環眼的黑衣勁裝大漢,已馳至場中。

藍天麗鳳立即由虎皮大椅上站了起來,但有了宋大憨出場在先,這時似乎覺得再出口阻止,也覺不便,因此對方才宋大憨出場未能立加阻止,心中不免有些後悔。

宋大憨鵝卵眼不屑地看了神拳孫昭言一眼,大嘴一咧,一晃大腦袋,說:「既然你叫神拳,我想你在拳腳上定有相當造詣,今天衛小俠與黃堂主的比扇,就由我們兩人開鑼吧。」說著,將亮銀索子鞭系在腰間。

衛天麟一看,又是黑旗壇的人物,心中不免有些生氣,於是對宋大憨說:「宋大俠且慢,這位大頭目聲言是要會會在下,如果宋大俠定要出手,小弟豈不被人恥笑?」如此一說,宋大憨自是不便再爭著出手,一雙鵝卵眼,只是氣虎虎地瞪得又大又圓。

黃仲華似乎也想先看看這位魔扇儒俠的高徒,有何路數,是以,也未出言相阻。衛天麟向著神拳孫昭言,一抱拳說:「時間無多,就請孫大頭目賜招吧。」

神拳孫昭言也不客氣,立即拉架子亮門戶,但看了天麟腳不下丁不八,淵亭嶽峙地立在那裏,心中不免對昨夜壇主張道天說的話,頓時起了懷疑。心想:看這小子的神氣,分明是個高手,壇主為何說是武功庸庸?神拳孫昭言既已入場,勢成騎虎,於是心中一橫,一聲大喝:「在下有僭了。」喝聲中,雙臂一揚,左手一晃,右掌呼地一拳,直搗天麟前胸,威勢淩厲,確非凡手。

天麟似乎不願過分炫露,也立即朗聲說:「來得好。」聲落,身形一側,右掌斜伸,一招「攀月摘星」,疾扣神拳右腕,右手一招「風雲翻湧」,直擊對方側胸。天麟兩招一出,黃堂主的嘴角,頓時掠過一絲輕蔑的微笑。

宋大憨在旁看得雙掌互握,蓄勢以待,準備隨時接替天麟下來。廳前立著的十二香主,竟然有人不屑地輕輕笑出聲來。藍天麗鳳愣了,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的麟弟弟,出手兩招,是如此俗不可耐。照此打下去,不出十招,麟弟弟必被擊敗,因此,只急得兀自站立,不知坐下身來。

神拳看了天麟出手兩招,精神頓時大振,信心倍增。於是,身形倏退三尺,雙掌疾如閃電般,挾著呼呼風聲,再度擊向天麟。衛天麟甩手塌肩,跨步閃身,左拳右掌,連番搶攻,毫不退讓。二人這一對掌,倒也打得掌影如山勁風激蕩。

神摯孫昭言盡出絕招,拚命施為,看看這拳必定擊中,偏偏對方僥倖避過。因此,心中焦急,詫異非常。剛剛三十招,天麟身形閃電般一旋,出手如電,點了一下神拳孫昭言的笑腰穴。孫昭言身不由己地哈哈大笑兩聲,身形暴退八尺,一張黑臉,變成紫紅。全場頓時暴起一陣彩聲。

衛天麟立即面含微笑,一抱拳說:「承讓,承讓。」

孫昭言敗得心裏有些不服,覺得有點冤枉,但又不便當眾失禮,於是,也抱拳沈聲說:「衛小俠武功不凡,在下佩服已極。」說著,轉身疾馳,奔回黑旗隊中。

   ※   ※   ※   ※   ※

宋大憨正在為天麟擔心,只見人影一閃,大笑兩聲,神拳敗了。周圍幫眾,有不少人替神拳叫屈,尤其黑旗壇中的弟兄,更是暗暗不服。驀地,衣袂風響,人影閃動,一個黑旗壇的香主,由大廳上縱身飛進場中。身形剛落,立即向著天麟一抱拳說:「衛小俠技藝果然精絕,在下多臂猿洪亮,也想討教幾招絕學。」

天麟放眼一看,又是黑旗壇的香主,心中怒火漸熾。繼而,見洪亮生得五短身材,尖嘴削腮,面頰無肉,兩眼細小,閃爍不停,一望而知是個心機狡詐人物。天麟看後,暗起厭惡之感,不由輕蔑地望了大廳上立著的黑旗壇主張道天一眼。於是對多臂猿洪亮淡淡一笑,說:「很好,很好,就請洪香主快些賜招吧。」

洪亮自信不出十招必將對方擊敗,於是陰惻惻地一笑,傲然說:「衛小俠是客,在下怎好先出手?」

衛天麟微一點頭,立即說:「既然洪香主禮讓,在下就僭先了。」話落掌出,疾拍洪亮前胸。

洪亮見對方出手迅捷無比,一閃即至,心頭不禁一驚,要想還招,已是不及,慌忙閃身,橫躍五尺。天麟冷冷一笑,身形一閃,如影附形,掌勢不變,直抓洪亮面門。洪亮身形尚未立穩,天麟掌勢已到,頓時大駭,一聲暴喝,身形閃電後退。

天麟腳尖一點,身形繼續前撲,掌勢依然不變,仍抓洪亮的面門。洪亮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直嚇得心膽俱裂,左閃右躲,手忙腳亂,嗥叫連聲,冷汗直流。這時,藍天麗鳳的粉面上,漸漸露出一絲霽色,已緩緩坐在虎皮大椅上。

黑旗壇主張道天,眉頭緊皺,面罩煞氣,一雙老眼,凶光閃閃,直盯在場中兩條追逐的人影上。多臂猿洪亮,橫掠暴退,險像環生,一直沒有還手之機。衛天麟身形如煙,宛如葉飄,右掌前伸,五指箕張,一直抓向洪亮的面門。

宋大憨直樂得手舞足蹈。黃仲華只看得面色凝重。全場近千幫眾,俱都靜得鴉雀無聲。驀地,洪亮閃躲間,一聲厲叫,翻腕抽出背後的鬼頭刀,首先虛空「霍霍」連揮兩下,接著一招「撥雲見日」,直向天麟掃去。這時,全場震駭,嗶然大動。

宋大憨順手抖出亮銀索子鞭,躍躍欲撲。黃仲華摺扇開合,神色凝重。藍天麗鳳目射冷電,凝視場中。衛天麟見洪亮一聲不吭,驟然亮刀,不由氣往上撞。於是,冷哼一聲,身形一閃,已至洪亮身側,繼而,掌運三成真力,劈中洪亮的右腕。洪亮右腕,痛如刀割,一聲嗥叫,身形暴退。

嗖──的一聲,寒光電射,一柄雪亮的鬼頭刀,已脫手飛上半空。頓時,驚呼喊叫,人影閃動,左側場外的幫眾,俱都紛紛閃避。喳。由空落下的鬼頭刀,盡沒土中。洪亮心驚之餘,頓時忘了幫主的禁令,一聲暴喝,抖手打出三粒鐵彈子,一線垂直,逕分上中下三路,疾射天麟的頭、胸、腹。

衛天麟嘴角微微一哂,冷哼一聲,身形略閃,三粒鐵彈子擦身而過。洪亮的鐵彈子一出手,全場立即掀起一陣不安的騷動。黃仲華看看得全身一戰,不禁輕聲一歎,知道洪亮今天定然難逃一死,幫主令出如山,一定不會放過他。

張道天一見,老臉驟然大變,額角頓時滲出汗來。忽然,藍天麗鳳勃然大怒,倏然由椅上站了起來,一指黑旗壇主張道天厲聲怒叱,說:「張壇主,快去斃了他。」鐵掌震江南張道天怎敢怠慢,立即躬身朗聲應是,疾步向著場中走去。

這時,場中洪亮尚不知死神降臨,接著暴喝兩聲,五粒鐵彈子,形成梅花,再度射向天麟的前胸。衛天麟屹立原地,不閃不避,出手如電,於是迎空一圈,五粒鐵彈子,盡被抄在手中。就在這時,錚然一聲,嗖嗖數響三支袖箭,疾如流星般,緊跟射至。

洪亮這次出手,旨在以袖箭傷人,勁力奇足,三枝袖箭,挾著絲絲風聲,宛如電射。衛天麟心頭一震,頓時大怒,想不到洪亮心腸之狠,竟想置人於死。於是,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洪亮心中一喜,見機不可失,雙手疾揚,一連打出十數枝形彎月,大如鵝毛的月牙飛鏢。

這些月牙鏢,金光閃閃,有快有慢,回空飛旋,方向難測,隨著哧哧風聲,宛如十數隻金色蝴蝶,忽高忽低,漫天飛舞,四面八方,齊向天麟全身罩去。天麟冷冷一笑,雙袖一抖,身形繼續上升。果然,飛舞空中的月牙鏢,不能繼續上升,僅在腳下迴旋不停。

天麟這一施展輕功絕技,全場立即暴起一聲如雷彩聲。這時,鐵掌震江南張道天已疾步走至距洪亮不足一丈了。洪亮是在驚怒慌亂之下,抖手打出三粒鐵彈子,加之場外暴起的歡呼聲,因此也沒聽到藍天麗鳳的厲叱。如今驟然看到壇主目露凶光,面色鐵青,眉宇間充滿了殺機,立即想起了幫主宣佈的禁令。如此一想,頓時全身一連打了幾個冷戰,只嚇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冷汗倏然流了下來。

四周近千幫眾,俱都望著空中急瀉而下的衛天麟,甚少有人注意疾步走入場中的張道天。張道天來至場中,雙眉一立,突然一聲暴喝,右掌猛力劈出。一股極猛絕倫的掌風,直向洪亮擊去。剛剛瀉落地面的衛天麟,一聲暴喝:「住手……」暴喝聲中,右掌閃電劈出。

一道驚濤駭浪般的狂飆,挾著滾滾沙塵,直向張道天的掌風迎去。砰然一響,沙石四射,塵土弭空,勁力激蕩,人影閃動。蹬蹬蹬,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竟被震退了三個大步。張道天呆了,全場近千觀眾也頓時驚呆了,俱都看得顏色大變,咋舌不巳。

藍天麗鳳驟然一愕,她確沒想到,麟弟弟的功力如此深厚,竟然一掌將張道天震退三個大步。於是一定神,立即對著場中的衛天麟高聲說:「弟弟,不要阻止張壇主執法。」其實,衛天麟身形升空之際,即已看到疾步而來的張道天,見他眼神不定,面綻獰笑,知他在奉命擊斃洪亮的同時,仍在施展他的陰謀。

因為大廳至洪亮立身之處,距離遠不足十丈,以張道天的身手,只須一兩個起落,即可縱至場中,而他卻捨近求遠,疾步而臨地。顯然,他在企圖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給多臂猿洪亮更多發射暗器的機會。因此疾瀉而下,暴喝一聲,出手一掌,震退了張道天。

這時聞到藍天麗鳳的大聲喝止,立即望了愕在當場一臉獰惡的張道天一眼,轉身面向大廳,朗聲說:「小弟前來總壇,姊姊曾下令盡歡三天,在這三天中,怎可殺人斃命,今天洪香主雖有違禁令,實是情急出手,請姊姊看在小弟份上,饒恕洪香主……」

就在天麟朗聲說話之際,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在身後響起。天麟心頭一驚,轉身一看。只見多臂猿洪亮的身體,已被張道天暗劈一掌,直向兩丈以外飛去。衛天麟勃然大怒,一聲暴喝,身形如電,直撲空中橫飛的洪亮。

哇。洪亮身在空中,張口吐出一道箭血,全場幫眾,頓時大嗶。看看洪亮身體即將落地之際,天麟身形已到,伸臂將洪亮接住。低頭一看,多臂猿呼吸已經停止了。衛天麟輕輕將洪亮的屍體放在地上,全場騷動,立即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頓時罩上一層黯然神色。

人影閃處,黃堂主、宋大憨同時縱了過來,兩人蹲身屍旁,各伸雙掌,立即推拿,仍冀圖有一絲希望救活洪亮。倏然,衛天麟劍眉一豎,冷電暴射,俊面上充滿了殺機,對著轉身向著大廳走去的張道天,暴聲大喝:「站住……」這聲暴喝,如平地焦雷,全場震驚,馬嘶連聲,張道天身不由主地停住腳步。

張道天自恃奉命執法,毫無恐懼,立即轉身沈聲問:「衛小俠喊的可是在下?」

衛天麟衣袖微拂,未見如何作勢,已至張道天面前。於是,冷冷一笑,怒聲說:「正是喊的閣下。」

張道天仍沈聲問:「衛小俠喝住在下,有何教言?」

衛天麟哈哈一笑,怒極朗聲說;「久聞張壇主鐵掌無敵,在下今日要試試閣下的掌力。」

張道天仰首一陣縱聲大笑,傲然說:「衛小俠可知對掌非比過招……」

衛天麟早已怒不可遏,未等張道天說完,一聲大喝:「閣下有本事盡力施為,在下死而無怨。」

張道天頓時大怒,厲聲應好,急上兩步,一聲暴喝,右掌一圈,呼地一掌,振腕打出。立有一股巨大掌力,勢如驟風暴雨,向著天麟狂卷而至。衛天麟冷冷一笑,劍眉一豎,右掌猛吐,閃電迎了上去。天麟掌勢一出,大廳上的李沛然等倏然立起身來,同時面色驟變,頓時大吃一驚。但見─道勢若山崩海嘯的狂飆,卷起滾滾礫沙,疾向張道天卷至。

張道天心中大駭,一聲暴喝,立將掌力又增了二成。轟隆一聲大響。風聲大作,砂石帶嘯。一陣蹬蹬急劇的腳步聲,張道天一連退後五個大步,內腑氣血竟被震得有些浮動。衛天麟衣袂飄飄,依然屹立原地。張道天面色蒼白,傲態盡逝。大廳上的群豪個個面色凝重,場外近千幫眾,俱都噤若寒蟬,竟無一人吭聲。

驀地,張道天眼露凶光,鬚髮俱張,一聲厲喝:「再接老夫一掌……」喝聲中,急上三步,兩臂一圈,雙掌運足十成功力,同時推出。

這一掌是張道天畢生功力所聚,加之怒極而發,威勢之厲,可想而知。但見一道排山倒海的狂飆,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向天麟卷去。大廳上的藍天麗鳳雖已看出麟弟弟身懷絕藝,藏而不露,但雙手對掌,全憑個人修為,絲毫取巧不得,加之,張道天以一雙鐵掌威震江南,實非平庸凡手。因此,暗暗為天麟捏了一把冷汗。

衛天麟縱聲一笑,怒聲說:「我就試試你這雙鐵掌有何驚人之處。」說話之間,也急上三步,呼地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一聲轟然震耳欲聾的巨響,沙石沖天,塵土弭空,地面顫動,四峰回應。這是兩人畢生功力的一掌,戚勢淩厲,如何駭人,可想而知。蹬蹬蹬,塵土激揚中,張道天的身形,踉踉蹌蹌,一直向後退去。終於,張道天拿樁不穩,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衛天麟依然屹立原地,雖然全力對了兩掌,內腑氣血竟然毫無翻騰跡像,知道自己的功力,較前又進步了不少。

倏然,全場幫眾,暴起一聲震天歡呼,聲震山野,久久不停。天麟轉身望了四周一眼,心中不禁一愕,大廳左右看臺上的婦女兒童,不知什麽時候,俱都走光了。看看藍天麗鳳,驚愕、微笑、興奮、激動,在這副難以形容的粉面上,充滿了誘人的豔麗。一雙鳳目,一直望著天麟,閃射著深情和驚喜的光輝。

這時,全場幫眾的歡呼聲,愈來愈急烈了。衛天麟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這震天價的歡呼,是為讚譽自己而喝彩,抑或是見張道天被擊倒而高興。因此,不便有所表示。驀地,全場歡呼,頓時變成一聲尖銳驚啊。同時,大廳上傳來藍天麗鳳的厲叱聲。

衛天麟驟然一驚,轉身一看。張道天,神情如狂,雙眼圓睜,滿布血絲,兩臂倏伸,十指箕張,疾向天麟的後胸抓來。衛天麟勃然大怒,劍眉立豎,面現殺機,一聲厲喝:「既然如此,休怪在下心狠。」厲喝聲中,疾展「赤手縛龍」,身形一閃,出手如電,已將張道天的雙腕扣住。

張道天害雙腕被扣,暴嗥一聲,腳下飛起一腿,直踢天麟的小腹。衛天麟身為賓客,雖覺張道天狠毒過分,但總不願出手傷人,於是看看對方一腳即將踢至之際,大喝一聲:「去罷……」喝聲中,雙手奮力一抖,張道天身形踉踉蹌蹌,一連退了數個大步。這時,全場寂靜無聲,俱都屏息望著場中,再沒有人認為方才的神拳孫昭言敗得冤枉,再沒有人為他不服叫屈。

藍天麗鳳再度由虎皮大椅上立起身來,向著場中的張道天高聲喝止,說:「張壇主請回來,不要再耽誤衛小俠與黃堂主的比扇時間。」

張道天久已打好如意算盤,如今一切成空,詭計難成,羞怒已極,哪里還聽得進藍天麗鳳的命令。於是,一聲暴喝:「老夫與你小子拼了。」喝聲中,神色慘厲,面現獰惡,飛舞雙掌,幻起漫天掌影,直向天麟擊來。

衛天麟見張道天如此不知進退,殺機再度升起,一聲暴喝,閃身已至張道天身後,一招「後山打虎」,右掌閃電擊向張道天的後胸。張道天只覺眼前一花,頓時不見了對方蹤影,心中大駭。於是嗥叫一聲,正待轉身。驀地,身後暴起一聲震耳怒喝:「在下饒你一條老命,快快去罷……」暴喝聲中,驟覺背上被重重地推了一下。這重重的一推之力,勁道奇足,身形竟然無法立穩,一連向前踉蹌了數大步。

張道天立穩馬步,轉身一看,見衛天麟傲然立在那裏,趕緊試行運氣,真氣暢通無阻,絲毫未曾受傷。於是,雙目一瞪,眼射凶光,右手一指天麟,厲聲說:「姓衛的小子,咱們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老夫有生之年定要找你小子報此一掌之仇。」說著,身形一轉,逕向場外馳去。

藍天麗鳳見張道天違命,已然大怒,如今竟膽敢藐視幫規,負氣出走,頓時殺機陡起。於是厲叱一聲,身形騰空而起,直向張道天追去。周圍幫眾,俱為張道天抗命出走,發出示威性的呐喊。藍天麗鳳身形如煙,只一兩個起落,已追至張道天身後。

張道天自知輕功遠不如藍天麗鳳,於是心一狠,一個閃電轉身,右掌猛力劈出。一股絕猛掌風,直擊飛撲而來的藍天麗鳳。藍天麗鳳一聲怒叱,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張道天這一出掌,全場幫眾頓時大嗶,無不揮拳狂喊,憤怒異常。

黃影閃處,幻雲鐵扇黃仲華當先撲了過去。子母棱李沛然、冀察無敵費庭法,以及四旗壇主,俱都紛紛縱向場中。轉瞬之間,全場立陷一片混亂。衛天麟呆呆立在場中,星目茫然望著面前混亂的情形,心中不安已極。宋大憨輕輕搖著一顆大腦袋,靜立那裏,一聲不吭。

藍天麗鳳身在空中,向著紛紛撲來人眾,怒聲大喝:「你們不要前來。」喝聲甫落,玉腕─翻,鏘一聲,光華大盛,長劍已然在手。繼而,一聲厲叱:「叛徒納命來……」來字方自出口,身形閃電下瀉,漫天銀鋒直向張道天罩下。

張道天自知難逃一死,一聲狂笑,伸手解下腰間多年不用的鏈子槍,一聲暴喝,疾舞如風,直迎藍天麗鳳。噹啷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射,張道天立被逼退數步。藍天麗鳳雙腳落地,振腕吐劍,再度前撲。張道天勢逼拚命,鏈槍飛舞,宛如一隻瘋虎。

這時,內三堂主、四旗壇主俱都立身數丈以外,已將張道天團團圍住。藍天麗鳳厲叱一聲,劍勢倏變,萬點寒星,漫空飛舞,令人頭昏目眩,不敢直視,端地淩厲無比。張道天已不知什麽是怕,什麽是懼,也不管藍天麗鳳的劍勢如何淩厲,只將一條鏈子槍,施展得呼呼震耳,風雨不透。

藍天麗鳳倏然一個旋身,劍化一道銀光,唰的一聲,一招「截江橫斷」。張道天大吃一驚,立被逼得手忙腳亂。藍天麗鳳一聲厲叱,倏的振腕前吐,劍化一點,宛如電閃,直透張道天前胸。一聲淒厲刺耳的慘叫,發自張道天之口。緊接著,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道血箭,撒手丟槍,仰身栽倒地上。

一直呐喊助威的幫眾,頓時靜了下來。藍天麗鳳看也不看,翻腕將劍收入鞘內,轉身疾步走向大廳。三堂四旗、衛天麟、宋大憨,俱都身後跟隨。走上廳階,藍天麗鳳立在虎皮大椅之前,秀目射電一掃全場,高聲說:「今天黑旗壇主張道天,唆使所屬,恣意擾亂,並膽敢抗命,如此叛徒,堅誅不赦。」

說著一頓,向著場外黑旗隊中望了一眼,又說:「這次衛小俠與黃堂主比扇,完全出自張道天的陰謀,各旗弟兄如有不信,可前去一問大頭目神拳孫昭言便知不虛。」

藍天麗鳳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嗶然,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即是李沛然等與其餘四旗壇主也聽得不禁一愣。正在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飄風聲,由廳後石道上響起。只見一個灰衣勁裝大漢,神色惶急,盡展輕功,如箭馳來。

藍天麗鳳轉首望了一眼,也未在意,繼續向著場中,高聲說:「現在時已近午,衛小俠與黃堂主的比扇就此停止。」繼而,指著身側靜立的衛天麟,又說:「衛小俠武功蓋世,技藝超群,諸位盡皆目睹,本幫特別聘請衛小俠,為本幫總督察,如有不法弟兄,在外恣事胡為,衛小俠可代本幫主出手懲治。」

藍天麗鳳話聲甫落,廳上、場中,頓時暴起一陣歡呼,聲震山野,曆久不歇。三堂四旗,十一香主,俱都過來紛紛向天麟致賀。宋大憨,搖頭晃腦,眨著大眼,只樂得咧嘴大笑。衛天麟慌了,俊面一紅,急聲說:「姊姊,這怎麽可以。」但他的話聲已被場中的歡呼和廳上人眾的致賀聲淹沒了。

   ※   ※   ※   ※   ※

這時,飛步而來的灰衣勁裝大漢,神色緊張,面現慌急,見了藍天麗鳳,竟忘了應有的禮節,立即大聲說:「幫主快去,疤面人來了。」此話一出,全廳震駭。

宋大憨鵝卵眼一瞪,傻了,直覺天旋地轉,大腿直顫。衛天麟心頭狂跳,面色蒼白,完全愣了。藍天麗鳳一定神,急聲問:「疤面人現在哪里?」

灰衣勁裝大漢,立即說:「現在議事廳上。」全廳不少人聽了此話,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想不到疤面人竟真的能在光天白日之下,膽敢進入警衛森嚴,樁卡密佈的藍鳳幫總壇。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說:「我要讓他來得去不得。」說著,轉身向廳後馳去。

衛天麟、宋大憨、三掌四旗、十一香主,俱都緊跟縱出大廳,一行二十一人,宛如眾星捧月,直向總壇飛步馳去。這時較技場上,近千幫眾,仍在震天歡呼,尚不知幫主匆匆離去的原因。衛天麟默默跟在藍天麗鳳身後,急步疾馳,這些人中,衛天麟的神色最凝重,心情最焦急。這些人中,尚沒一人知道衛天麟即是疤面人。

子母梭李沛然等,看了天麟一眼,嘴角上俱都掠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笑意。衛天麟神色凝重,疾步前進,他心裏思維紊亂,一直在想著,何以又出來一個疤面人?眾人進入石堡,越過獨院長廊,直奔議事大廳。走進大廳,藍天麗風和衛天麟等,遊目廳內,哪里有疤面人的影子?

這時,立即走過一個紅衣勁裝少女和灰衣勁裝大漢。藍天麗鳳未待兩人來至近前,立即怒聲問:「疤面人呢?」說話之間,鳳目射電,精光閃閃,兩道懾人眼神,一直盯在兩人臉上。

少女、大漢俱都神色惶急地躬身說:「疤面人留了一張紙柬走了。」說著,兩人同時伸手指著廳脊上的橫樑。

眾人仰首一看,在數丈高的廳粱上,果然釘著一張長約尺許的白紙。藍天麗鳳一長身形,升至廳粱,一伸纖手。沙,釘在梁上的白紙應聲撕下。繼而,身形一旋,飄身而落,身法美妙已極,宛如一隻錦花大蝴蝶。藍天麗鳳落定身形,展開紙條一看,粉面頓時驟變。

衛天麟趨前一看,心頭猛地一震,這人署名,果然是疤面人。細看上面留言,大意是藍鳳幫崛起扛湖,勢力日增,幫徒漸眾,組織龐大,紀律鬆弛,外間常有不法情事發生。與藍鳳幫有過節的不肖惡徒,正奔走於各大門派之間,企圖挑起公憤,群起消滅藍鳳幫。

疤面人曾數次進入總壇,仔細觀察,發現與外間傳說多有不實,今後當盡力為藍鳳幫洗刷在江湖上傳說的汙點。至於疤面人過去與藍鳳幫間的一段過節,如今黑旗壇主張道天已死,一切就此終結。宋大憨乃是憨直人,酒後胡言,挑戰之事,已屬過去,今後不必再談。近日想有宵小前來犯山,藍鳳幫如不加強戒備,必為彼等所乘。

衛天麟看了最後兩段,心中不禁笑了,似乎想起了什麽。藍天麗鳳看完,立將紙柬交給李沛然等,繼而急聲問:「疤面人何時進入總壇?」

灰衣大漢略一沈思說:「何時進入總壇,小的不知,不過……」

藍天麗鳳未待灰衣大漢說完,立即又問:「疤面人往哪個方向走的?」

紅衣少女立即說:「黑旗第四峰方向。」

紅衣少女的話還未說完,人影一閃,藍天麗鳳已縱至廳外,繼而一展身形,已登上大廳瓦面。頓時,衣袂生風,人影閃動,眨眼工夫,大廳上只剩下了天麟和憨哥。宋大憨看了留柬,知道疤面人再不談挑戰之事,只喜得心花怒放,笑口常開。

衛天麟心中有事,故未緊跟藍天麗鳳前去。於是,笑著向灰衣大漢問:「大頭目,你是怎樣發現疤面人的?」

灰衣大漢立即躬身說:「啟稟衛大俠……」

衛天麟見灰衣大漢如此恭謹,立即說:「大頭目不必拘禮,談話放自然些。」

宋大憨這時心情舒暢,宛如背著一塊大石頭放在地上般輕鬆,也在旁插嘴說:「大頭目不必拘禮,時間無多,有話快說,我與衛少俠還要趕上幫主。」

灰衣大漢立即一指身旁的紅衣少女,說:「小的與小莉,正在議事廳前閒話,忽然面前人影一閃,已多了一個身材不高,穿著一襲寬大黑衫的人。擡頭一看,小的與小莉俱都嚇了一跳,那人一臉大疤,奇醜無比,駭人已極,頓時想起這是疤面人。我即拉刀,小莉撥劍,我兩刀劍還沒出鞘,只覺疤面人身形一旋,我倆穴道立被點上。然後疤面人立即縱上大廳,飛身一躍,直達廳梁,伸手釘上那張紙柬,落地之後解開我倆穴道,轉過廳角,身形一閃便不見了。」灰衣大漢一氣說完,聽得宋大憨瞠目咋舌,大頭直搖。

衛天麟星目一轉,又對紅衣少女問:「莉姑娘,你可曾注意到疤面人的身高?」

紅衣少女小莉粉臉微紅,略一沈思,一搖頭說:「我沒注意,大概和我差不多高。」

宋大憨不覺一愕,立即懷疑地說:「莉姑娘你記錯了罷,疤面人身材至少要高出你兩頭多。」

衛天麟聽後,覺徘與自己的猜測,更接近了,於是轉首對宋大憨說:「宋大俠,我們快走吧,再遲恐追不上他們了。」說著,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繼而,身在空中,雙袖向後一掠,身形宛如一縷輕煙,越過大廳,直向第四絕峰的方向飛去。宋大憨見天麟已走,立即騰身登上房面,定睛一看,衛天麟已在十數丈外了。於是,一咬牙,盡展輕功,奮力直追。衛天麟越過兩座獨院,登上石堡高牆,舉目前望,見藍天麗鳳一人當先,已向第四絕峰上升去。其次,是內三堂主李沛然諸人,俱都疾如脫弦之箭向著峰前馳去。

衛天麟雙袖一拂,盡展曠古淩今的絕世輕功馭風淩雲,直向李沛然諸人追了過去。但見一匹如銀白練,劃過竹稍林頂,石筍怪岩之上,宛如風馳電掣。倏然,一聲清越如龍吟的長嘯,發自衛天麟之口,嘯聲響徹山野,空穀回應,入耳嗡然,直上蒼穹。

衛天麟一聲嘯畢,已至峰前,雙袖一抖,腰間一挺,身形宛如鷹隼,直向峰上升去。李沛然等正在飛馳間,驀聞身後一聲長嘯,轉首一看,只見身後一道亮影,迎面閃電飛來。眨眼之間,勁風過處,亮影一閃,如電飛過,眾人看得俱都面色大變。

雙劍追魂蒲翠萍一臉驚容,立即轉首向著李沛然,問:「李堂主,方才如電飛過的亮影,可是衛小俠?」

子母梭李沛然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說:「正是衛少俠。」

冀察無敵費庭法喟然一歎,說,「想不到這娃娃的輕功,竟然如此驚人。」

憨厚的藍旗壇主開天斧賀熊立即說:「現在張道天已死,黑旗無人,三位堂主何不保薦衛小俠充任?」

飛馳在先頭的李沛然轉首漫不經心地看了這位粗漢一眼,微哼一聲說:「幫主的虎皮大椅讓給他,也不見能打動他的心,一個小小黑旗壇主,何曾放在他的眼裏?」此話一出,雙劍追魂立即發出一聲怒哼。

李沛然微微一笑,轉首又問:「蒲壇主可是有些不服?」

蒲翠萍柳眉一豎、嗔聲說:「豈止不服,有機會還要向他比劃比劃。」

一直沈默飛馳的黃仲華,黯然說道:「蒲壇主不可任性,誠如幫主所說,衛天麟武功蓋世,藏而不露,僅方才的絕世輕功,足以驚人,其他武功,也可想而知。」黃仲華如此一說,大家頓時一陣沈默。

七人片刻登上峰頂,遙見幫主藍天麗鳳和衛天麟,正詢問幾個值勤的大頭目。來至近前,冀察無敵費庭法首先問:「幫主可曾問出一些線索?」

藍天麗鳳柳眉一蹙,指著幾個黑衣勁裝大漢,說:「他們幾人,俱都說沒看到疤面人。」

衛天麟遊目四望之後,心中靈機一動,立即說:「姊姊,你方才說,全山仗天然奇險,未設樁卡之處,在什麽地方?我們是否就該前去,察看一番?」

藍天麗鳳略一沈思說:「好,我們過去看看。」說著,當先向前縱去。

衛天麟和李沛然七人,隨後緊跟。越過一片蒼勁松林,怪石叢生,野釀腿結,已無路徑可循。眾人一陣縱躍飄掠,來至一道絕壑。天麟低頭一看,深約千仞,不能見底,數十丈下,白雲彌漫,轟轟隆隆之聲,不斷由底下飄上來。絕壑對面,在茫茫雲海中,隱約露出另一矮峰端頂,比眾人立身之處,約低數十丈。腳下絕壁,山岩陡削,宛如刀切,僅有數株古老蒼松,斜懸空中。如此奇險的天然屏障,衛天麟看得只皺眉頭。

藍天麗鳳看了一番,轉首對衛天麟,說:「弟弟,你看此處如此奇險,疤面人是否由此進入?」

衛天麟微徽一笑,說;「小弟甫離師門,邁入江湖不久,僅聽說有這麽一個疤面人,他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程度,小弟一點不知,故不敢妄下斷語。」說著一頓,見在場幾人,俱都凝神靜聽他的回答,於是又說:「依照眼前如此險峻山勢,武功如非已達爐火純青境地,要想由此處登上峰來,似是很難。」

正在天麟話聲剛落之際,遠處突然響起宋大憨破鑼似的嗓音,「幫主姊姊,公子老弟,我妹妹回來了,並給你們帶來驚人的消息。」

接著是一聲清脆的嬌嗔聲:「馬上到了,哪個要你多嘴。」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宋大憨與苓姑娘穿出松林,越過一片怪石腿釀,直向這邊飛馳而來。

藍天麗鳳首先舉手高呼:「苓妹妹快來,我們都在此地。」

宋芙苓來至眾人面前,一一問好後,轉對天麟笑著說:「聽我憨哥說,衛公子來此已兩天了?」

天麟根本不知宋芙苓為何兩天未見,也不知她究竟去了哪里,但聽了宋大憨的話,斷定宋莢苓定是剛剛回山。於是也笑著說:「來此兩天,未見苓姑娘,今日才知你不在總壇。」







【第十五章】 萬丈懸崖

藍天麗鳳粉面綻笑,說:「確沒想到苓妹回來如此快,宋老前輩福體可好?」

宋大憨不甘寂寞,未等苓姑娘張口,立即一晃大腦袋說:「我妹妹說,我爹每餐仍吃半鬥米。」話聲一落,眾人俱都愉快地笑了。

宋芙苓鳳目一瞪,嗔聲說:「哪個問你,要你插嘴?」宋大憨被妹妹一頓搶白,毫不生氣,只是咧嘴嘿嘿傻笑。

藍天麗鳳又問:「苓妹妹,你這次回來,給我們帶來什麽驚人消息?」

宋芙苓笑容一斂,不答反問:「姊姊,聽說疤面人已來總壇,並且來了尚不止一次?」

藍天麗鳳立即輕點螓首說:「是的,我們來此,即是察看一下疤面人是否由此處進入總壇。」說著一頓,似乎想起疤面人紙柬上的留言,於是又問:「苓妹這次回家,往返途中,可曾聽到有關本幫聲譽的事?」

宋芙苓立即肅容說:「小妹急急趕回總壇,正是為了此事。」說著,看了三位堂主,四位壇主,立即不解地問:「鐵掌震江南張壇主呢?」

宋大憨毫不猶疑地搶著道:「張壇主回家了。」衛天麟聽了,又幾乎笑出聲來。

子母梭李沛然接著說:「張壇主違抗幫主命令,已被幫主劍劈正法。」

宋芙苓柳眉一皺,又瞪了宋大憨一眼,繼續說:「近來外間傳說,對我們幫譽極為不利,據家父一位老友說:各大門派,已秘密選出不少傑出高手,企圖群力將我們藍鳳幫一舉剪除。」說著一頓,又慎重地說:「我在途中已發現不少可疑的武林人物,正向我們大荊山方向接近,有僧有道,有俗有尼,人確不少。」

繼而又輕輕一歎說:「我來山途中,竟遇到不少本幫黑旗壇的弟兄,數次無端尋事,出言輕薄,姊姊如不及早整治,本幫前途極堪憂慮。」藍天麗鳳和李沛然等俱都聽得面色鐵青,渾身直抖。

衛天麟插嘴問:「苓姑娘回山多久了?」

宋芙苓秀目一轉,說:「我剛剛回山,一進總壇,便聽到一陣衣袂飄風聲,縱上房面一看,見是我憨哥慌慌張張直向這邊飛來,我不知發生了何事,因此也緊跟來此。」

衛天麟最初即已懷疑,大廳上留柬的疤面人是苓姑娘所為,但那時尚不知她不在山中。如今她回來的正好,雖說剛剛進山,但不一定確實,衛天麟依然相信是她偽裝的,只是不知她的動機為何。衛天麟看了藍天麗鳳幾人一眼,肅容說:「聽了苓姑娘的話,再與疤面人的留柬對照,確已證實各大門派正企圖對我們不利,諸位應及早想個對策。」繼而,又對宋芙苓問:「苓姑娘斷定途中遇到的那些人,是各大門派的高手?」

宋芙苓立即輕搖螓首說:「不像,不像,據我父親的老友說,各大門派尚在秘密進行中,不可能有如此之快。」

粗漢開天斧賀熊,一旁怒聲說:「管他什麽各大門派,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說話之間,虎目圓睜,精光電射,一臉殺氣。

子母梭李沛然立即正色說:「賀壇主不可激動,一切應聽幫主裁奪。」

藍天麗鳳秀眉一挑,面罩寒霜,忿然說:「黑旗壇主張道天,只知覬覦堂主之職,平素疏於約束所屬,致使本幫給人可乘之機,實在可恨至極。」繼而略一沈思,又說:「明日各旗壇主即刻下山,督察所屬控制地區,李堂主和黃堂主兩人,主察黑旗地區,務必將不肖之徒,悉數斬絕,以正幫譽。」

子母梭李沛然,為慎重計,肅容說:「主要首領人物,俱都派遣下山,萬一有人前來犯山,幫主如何應付?」

藍天麗鳳慨然說:「你等盡可放心前去,我已有了妥善辦法。」說著一頓,望了宋氏兄妹一眼,說:「近來事情緊張,黑旗壇不可一日無主,就請大憨弟與苓妹妹,駐守黑旗壇第四峰上,以免宵小偷襲。」此話一出,三堂四壇,俱都異常高興,紛紛贊好。

宋大憨昂頭挺胸,傲然說:「幫主姊姊請放心,你的憨弟在此,哪有宵小來犯,仗我手中一條亮銀索子鞭,必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

宋芙苓在一旁只氣得粉面緋紅,於是轉向藍天麗鳳,說:「此等重要之事,小妹與憨哥恐難勝任,尚望姊姊三思,另派高手駐守。」

藍天麗鳳立即笑著道:「苓妹什麽都好,只是在魄力上就遠不如大憨弟了。」宋大憨聽了,愈加神氣,咧著大嘴嘿嘿直笑。

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紛紛勸說,宋芙苓只得肅容說:「不是小妹推辭,此事責任實是重大,既然姊姊信得過我,小妹與憨哥竭盡全力為姊姊效力就是。」

藍天麗鳳見宋芙苓應允駐守黑旗壇,心中至為高興,立即說:「今天就在黑壇設筵,為苓妹接風,並為大憨弟履新致賀。」話聲甫落,人影閃動,眾人同時向著來時方向縱去。

越過一片嶙峋怪石,穿過松林,即到黑旗分寨。黑旗分寨,建在如林石筍之中,周圍依石筍間隙,築有石牆,高約數丈,形勢極為險惡。走至寨門,立有幾個大頭目出來迎接。冀察無敵費庭法即對其中一人說:「快命廚下,準備豐美酒筵,送至廳上,幫主要在此進餐。」那人聽後,立即恭身應是,轉身如飛而去。

進入寨門,裏面房屋甚多,俱是石牆木頂,高大整齊。越過幾排房屋,即是一座規模略小的大廳。眾人走進大廳,落座以後,黑旗壇幾個香主也由觀武廳紛紛趕回。藍天麗鳳首先召集大頭目以上首領,宣佈宋氏兄妹駐掌黑旗壇,然後並為宋氏兄妹介紹各大頭目和香主。全廳頓時喜氣洋溢,笑聲不歇。

   ※   ※   ※   ※   ※

這時,酒菜已然擺好,共計五桌,大頭目以上人員,盡皆入座。酒筵開始,藍天麗鳳、衛天麟、李沛然等以及大頭目們,紛紛向宋氏兄妹敬酒,苓姑娘滴酒不進,僅舉杯應禮。宋大憨自稱海量,酒到必幹。各桌大頭目,喜笑顏開,猜拳行令,高興至極。

正在這時,數聲暴喝,一陣呐喊,逕由寨外傳來。緊接著,一連響起數聲淒厲悠長的慘叫。人影閃處,宋氏兄妹,早已縱出廳外,直向寨門奔去。藍天麗鳳、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緊跟縱出。眾人來至寨門,宋大憨已暴喝一聲,止住正在追殺守寨幫眾的幾人。

當先一人,是一個瘦削老道,花白鬍鬚,一身灰衣,手持拂塵,一臉邪氣。老道身後,是兩個老叟,一個尖耳歪嘴,一個羊眼鷹鼻,四目精光閃閃,看來內功俱已有了相當根基。一個腿髯大漢,紫面膛、四方口、大耳、獅鼻,兩道濃眉,一臉煞氣。一個老尼,尖嘴猴腮,兩眼如豆,五短身材,大頭小眼,手持禪杖。以上幾人,僧道俗尼,胖瘦不一,俱都面現獰惡,隱透殺機,一望而知,儘是陰險邪惡之徒。

衛天麟星目閃電一掃,不禁勃然大怒。當先老道,和那旁立的老尼,正是蒙頭老前輩洞壁上的惡人。於是,一聲怒喝,掠身而出。宋大憨不知內情,見衛天麟倏然縱至身側,立即伸臂一攔,阻止說:「公子老弟且慢,這第一仗讓給我打。」

衛天麟忿怒如狂,立即轉首大聲說:「站遠些。」宋大憨被搶白得一愣,身不由主地退了兩步。

人影閃處,藍天麗鳳也掠至天麟身側,急聲說;「弟弟,且請退後,讓姊姊會會張道天的師父飛拂真人。」

衛天麟哪里肯聽,一指當前老道,厲聲說:「小爺踏破鐵鞋到處找你,想不到你這妖道竟送上門來。」

飛拂真人先是一愣,待看清天麟身上的長衫和肩上扣著的描金摺扇,不禁輕蔑地哈哈一笑,說:「我道是誰?原來是道爺掌下亡魂孫浪萍的徒弟。」

天麟厲喝一聲,說:「妖道閉嘴,你說魔扇儒俠已經做鬼,試問小爺這身武功是誰傳的?」飛拂真人果然被問得一愣。

驀地,紫臉大漢一聲暴喝:「好狂妄的小子,讓我人面獅頭龔雨大爺來教訓你。」喝聲未畢,高舉雙掌,向著天麟如狂撲來。

衛天麟微哼一聲,嘴哂冷笑,正待出手。突然一聲破鑼似的震耳大喝:「回去……」喝聲中,人影一閃,宋大憨宛如拚命,一低大頭,向著人面獅頭的前胸閃電撞去。

人面獅頭龔雨,似乎未慮有此,加之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砰的一聲大響,人影踉蹌,嗥叫一聲。蹬蹬蹬,人面獅頭龔雨一連向後直退,終於拿樁不穩,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雙方人眾,俱都看得一愣。這時,四周已圍滿了不少黑衣幫眾,立即響起一陣如雷彩聲。宋大憨首戰立功,旗開得勝,不禁有些洋洋自得。於是,大腦袋一晃,鵝卵眼一瞪,微哼一聲,不屑地望著坐在地上的人面獅頭龔雨,說:「哼,看你個子不小,竟然如此沒用。」

一聲尖叫:「醜小子找死……」話聲甫落,尖嘴老尼,翻腕打出一掌。

一道無形潛力,已閃電擊中宋大憨的身上。衛天麟立時驚覺,但已遲了。一聲悶哼,人影滾動。宋大憨被一股強勁潛力擊得立身不穩,宛如一個大肉球,直向兩丈以外滾去。周圍立即響起一片驚啊,李沛然、費庭法、黃仲華俱都大吃一驚,同時暴喝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倏然,宋大憨一挺肚皮,翻身坐了起來,兩眼一閉,大腦袋直搖,繼而,由地上又爬了起來。飛撲而去的內三堂主,個個疾頓身形,立在當地發愣。尖嘴老尼一聲尖嗥,倏伸右臂,五指如鉤,再度向著宋大憨撲去。衛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聲暴喝:「你也回去……」去字方自出口,右掌運足功力,已然閃電劈出。

尖嘴老尼一聲怪叫說:「既然你先出手,我就先廢了你。」說話之間,疾收伸出的右掌,微微一圈,呼地一聲,再度迎出,變招之快,宛如電光石火。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沙石四射,人影晃動。尖嘴老尼竟被震退數個大步。衛天麟雙肩微晃,小臂竟然有些酸痛,心中不免微微一驚。尖嘴老尼拿樁站穩,不禁愣了。一聲暴喝:「小子,道爺就不信你是孫浪萍的徒弟。」喝聲中,飛拂真人一揮手中拂塵,挾著絲絲勁風,直向天麟掃來。

一聲嬌叱:「妖道休得張狂,本幫主來會會你。」說話之間,藍天麗鳳身影閃電迎出,鏘一聲龍吟,光華大盛,纖腕長劍疾振,直點飛拂真人的拂塵。

飛拂真人一見藍天麗鳳出手,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聲厲喝:「賤婢,還我徒兒張道天的命來。」話聲未範,拂塵倏來,幻起千百尾影,直向藍天麗鳳滾滾擊來,聲勢淩厲,詭異驚人。

這時,尖嘴老尼豎眉立眼,面貌猙獰,尖嘴中發出咯咯響聲,一雙圓眼中,凶光閃閃,向著天麟緩步逼來。衛天麟不知面前幾人功力如何,不敢過分消耗真力,早已打定主意,盡速掌斃幾人。尖嘴老尼一聲怪喝,雙掌倏翻,同時推出。

一股山崩海嘯,勢如驚濤駭浪般的狂飆,疾向天麟擊至。衛天麟冷哼一聲,立演迷蹤,身形一閃,已至尖嘴老尼身後。尖嘴老尼哈哈一聲尖笑,一個閃電轉身,右手疾出,已抓向天麟的面門。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個踉蹌,雙肩一晃,「脫枷解鎖」迅急施出。

就在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兩個奇醜老叟一聲不吭,飛舞四掌,呼呼生風,一取天麟,一奔藍天麗鳳。冀察無敵費庭法─聲狂笑,挺戟攔住奔向天麟的歪嘴老叟。幻雲鐵扇黃仲華一聲暴喝,摺扇唰聲張開,舞起如山扇影,直迎撲向藍天麗鳳的鷹鼻老頭。五短和尚一聲如狼嗥叫,一掄手中甯杖,撲身而前,直點黃仲華的鐵骨摺扇。

一聲嬌叱:「禿賊找死……」嬌叱一聲,紅影閃動,雙劍追魂蒲翠萍雙劍齊出,幻起兩團光幕,接著萬點寒星,向著五短和尚擊去。

頓時,劍光如林,寒氣森森,拳掌如山,呼呼生風,周圍十數丈內,勁氣激蕩,沙塵弭空。高手過招,疾如電光石火,幾人打在一起,幾乎是同一時間。藍天麗鳳飛拂真人,兩人激戰在一起,盡出絕學,難分勝負。冀察無敵、幻雲鐵扇,奮力博擊兩個醜怪老叟。

雙劍追魂蒲翠萍,已有些步入下風。李沛然目光電射,靜觀全場,兩手緊扣子母梭,隨時準備揚手打出。宋氏兄妹橫劍控鞭,其餘三位壇主,俱都功運雙掌,蓄勢以待。周圍近百黑壇幫眾,俱都看得變顏變色,搖頭咋舌,悶不吭聲。倏然,衛天麟一聲暴喝:「惡尼納命來……」

李沛然等循聲疾望,只見場中儘是衛天麟的影子。但聽砰然一響,接著是慘叫一聲,一道橫飛灰影,直向場外落去。哇。一道鮮血,由空中橫飛的老尼口中射出,繼而,宛如一蓬血雨,漫空灑下。頓時,場外幫眾,暴喝連聲,人影閃動,紛紛暴退。叭。尖嘴老尼的身體著實摔在地上,強自掙紮了幾下,再度吐出一口鮮血,終於死了過去。

衛天麟以曠古絕學「後山打虎」,出掌震斃了尖嘴老尼,正待奔向飛拂真人之際,突然,當的一聲,由身後響起。緊接著,一陣尖銳的兵刃破風聲,直向天麟的後腦射來,同時,周圍暴起一聲驚叫。衛天麟心頭一震,微一偏頭,一道電光,擦耳飛過。一看之下,竟是一柄長劍,頓時大驚,出手如電,翻腕將劍柄抄住。

一個閃電轉向,星目一看,不禁勃然大怒。五短和尚揮杖砸飛蒲翠萍的一柄長劍後,這時一招「毒蟒出洞」,禪杖已點向蒲翠萍的小腹。衛天麟身形一閃,─聲暴喝:「禿賊找死……」暴喝聲中,身形如煙,振腕吐劍,力貫劍身,光茫暴漲,宛如一道耀眼匹練,疾封點向蒲翠萍的禪杖。

當的一聲,火星四射,禪杖立被震開。五短和尚怪叫一聲,虎口破裂,短小身體,踉踉蹌蹌,向後直退。衛天麟眼射冷電,劍眉豎立,俊面上充滿了殺機。接著,一聲厲喝:「禿賊納命來……」喝聲中,翻腕抖劍,進步欺身,劍光過處,鮮血四濺,五臟齊出。一聲刺耳驚心的慘嗥,發自五短和尚之口,腹胸血噴如注,撒手丟杖,翻身栽倒在地。

李沛然等,俱都看得面色大變。蒲翠萍、宋芙苓,兩女看得花容失色。周圍幫眾,瞠目咋舌,噤若寒蟬,俱都看得膽戰驚心。衛天麟橫劍轉身,遊目四顧,電射有神,一聲宛如平地焦雷似的大喝:「住手……」這聲大喝,聲震山野,地顫屋動,周圍松針竹葉,紛紛墜落。

衛天麟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只震得不少幫眾,面色蒼白,氣血浮動。場中打鬥幾人,頓時停了下來。飛拂真人一看全場,目眥欲裂,鬚髮俱張,一聲厲喝:「小子,今天道爺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下荊山。」話落身動,右手拂塵,一招「風捲殘雲」,挾著一團勁風,幻起一輪青影,疾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縱聲一陣大笑,說:「妖道,你還想活著下山嗎?」說話之間,身形如電,一陣疾旋,劍化千百銀鋒,直向飛佛迎去。

天麟手中所持,雖是蒲翠萍的鴛鴦劍,施展開來,仍極合手。飛拂真人一聲大喝,立展奇異步法,閃身已至天麟身後,左掌乘勢,劈出一道勁風。衛天麟哈哈一笑,連演迷蹤,疾展幻影。頓時,劍光人影,飄忽如電,勁風激增,塵土弭空。

飛拂真人登時大駭,頓覺四周光華刺目,劍影如林,寒氣森森,奇冷砭骨,立被迫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正在這時,兩個奇醜老叟,倏然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一曲一伸,雙袖疾揮,越過幫眾頭頂,直向寨門閃電飛去。

全場幫眾,同時驚覺,立即暴起一聲震天呐喊。藍天麗鳳、李沛然等,正值全神貫注場中,加之事出突然,俱都未能適時出手阻止。一聲暴喝:「惡賊哪里走……」喝聲中,李沛然雙手一抖,兩個亮銀子母梭,已閃電打出。

但見兩道耀眼流星,挾著呼呼驚風,聲音尖銳刺耳,聞之令人膽戰驚心,分向掠飛而逃的兩個老叟射去。李沛然雖然發覺尚早,但仍遲了一步,兩個奇醜老叟身形閃電下墜,再一個起落,已縱出寨門。這時,暴喝連聲,人影閃動,費庭法,黃仲華,宋大憨,以及黃、藍、白旗壇主,幾乎是同時追出。

就在眾人剛剛追至寨門之際。突然。轟隆兩聲大響,煙石橫飛,火花四射,漫天碎石,如雨灑下。費庭法等頓時大驚,一吆喝,紛紛暴退。眾人仰面一看,只見四道亮星,飛射半空。原來李沛然發出的兩個飛梭恰好擊在寨門兩側的高大石筍上,繼而兩個子梭,彈射而出。

眾人一定神,相繼縱出寨門,直向前面兩個老叟追去。宋大憨正待縱出,一轉首,看見人面獅頭龔雨仍坐在地上,於是急步走了過去,一晃大腦袋嘿嘿兩聲說:「兩個老的跑了,我先擒個小的再說。」說話之間,右手疾出,立即點了龔雨的穴道。

龔雨被宋大憨一頭撞傷內腑,一直坐地不起,眼看同來的人,死的死,跑的跑,自己心中好不焦急。這時被宋大憨又點了穴道,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不發一語。驀地,一聲驚心慘叫,發自飛拂真人之口。龔雨舉目一看,只看得心驚肉跳,冷汗直流。在一團狂飆勁風劍氣漫弭中,殘腿、斷臂,血肉橫飛。

藍天麗鳳、宋芙苓,只看得櫻口緊閉,黛眉緊蹙。雙劍追魂蒲翠萍,手橫單劍,秀目一直注視場中,她對天麟適時出手救她一命,芳心甚是感激。看到天麟劍勢詭異,變化神奇,真料想不到天麟還是一個用劍的絕頂高手。同是一柄寶劍,握在天麟的手裏,施展起來,光芒暴漲,耀眼生輝,劍氣彌漫,冷焰森森。

這時,場中亮影一閃,天麟早已飛上寨牆,數聲暴喝,逕由遠處林後傳來。衛天麟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衣袖疾拂,向著松林閃電撲去。越過松林,已見費黃兩位堂主正在崖邊,苦鬥兩個奇醜老叟,情勢緊張,漸落下風。

衛天麟一聲大喝:「兩位請退,讓小弟來收拾這兩個老賊。」費、黃兩人戟扇無功,久戰不下,正感焦急之際,驀聞天麟喝聲,兩人一緊戟扇,同時暴退一丈。

衛天麟掠空落地,見兩個奇醜老賊俱是兩手空空,立即將蒲翠萍的寶劍交給藍旗壇主賀熊。繼而衣袖微拂,已至崖邊兩個奇醜老叟面前,雙掌閃電齊出,左打,右擊,出手奇快,無與倫比。兩個奇醜老叟,鬚髮俱張,暴喝連聲,如瘋如狂,四掌飛舞,急如驟雨般,齊向天麟擊來。

這時,衣袂風響,人影閃動,藍天麗鳳帶著蒲翠萍、宋芙苓兩人,已然趕到。藍旗壇主,適時將劍交給蒲翠萍。蒲翠萍接劍在手,不禁粉面微微一紅,一雙鳳目,輕輕瞟了場中打鬥正烈的衛天麟一眼。藍天麗鳳,見眾人圍看天麟一人力敵兩叟,尤在這萬丈崖邊,偶一失足,定然粉身碎骨,芳心立即提到腔口。於是,柳眉一豎,鳳目含威,粉面立現怒容,正待出手前撲。

驀地,衛天麟一聲暴喝:「老賊去罷……」喝聲中,身形一閃,掌勢倏變,右掌疾如電火般,已擊中一個老賊的肋胸。

砰的一響,悶哼─聲,一道橫飛人影,疾向兩丈以外飛去。叭。老賊身軀跌落草中,滾了幾滾,險些跌下萬丈絕壑。正在這時,眾人突然發出一聲驚叫。一道拳風,已擊至天麟後腦。由於天麟立身之處,距離崖邊尚不足三尺,加之另一老賊又恰好擋在天麟身後,是以眾人雖想出手,但實無法相救。因此,眾人只急得狂聲驚叫,冷汗直流。尤其藍天麗鳳只嚇得花容失色,珠淚簌然,不停地哭聲狂喊弟弟。

衛天麟出掌震斃了一個老賊,何曾不知身後尚有一個?但他卻確沒想到另一個老賊,出手竟然如此之快。尤其,在此咫尺懸崖,兩腳立足之處,已臨崖邊,即是曠絕學「脫枷解鎖」亦無施展的餘地了。在這一瞬間,前是絕壑,後有敵人,已不容衛天麟有思考的時間。

這時,身後驚呼聲起,腦後掌風已至。於是,一聲暴喝,低頭、躬背,身形一躍,斜升兩丈。此刻,衛天麟身在空中,腳下已是萬丈深淵,白雲悠悠,瀑聲隆隆,低頭看來,令人目眩腿軟,膽戰心驚。崖上眾人看了,頓時發出一聲亡魂似的驚叫,俱都傻了。

另一老賊自認衛天麟勢必墜下絕壑身死,於是,立刹沖勢,不禁仰首發出一聲震耳狂笑。就在老賊狂笑聲起,眾人驚叫未落的一刹那。突然,衛天麟身在空中,一聲暴喝,雙袖疾掠,身形如電,斜向崖上瀉下。狂笑老賊立時驚覺,倏斂狂笑,飛身撲了過去。

藍天麗鳳等人,同時暴喝一聲,紛紛跟了過來。這時,衛天麟腳尖剛剛著地,老賊雙掌已至胸前。衛天麟怒哼一聲,身形疾旋,出手如電,一招「赤手縛龍」,已將老賊的雙腕扣住。老賊頓時怪嗥一聲,只嚇得面如土色,冷汗倏流。

衛天麟劍眉豎立,星日射電,俊面上,充滿了殺機,不禁仰面發出一聲震山撼峰的大笑。這聲大笑,恰似裂帛,令人聽來,心神難寧,氣血浮動。驀地,衛天麟倏斂狂笑,雙手一抖,一聲暴喝:「去吧……」老賊身形踉踉蹌蹌,直向後退。

緊接著,衛天麟身形一晃,進步欺身,閃電飛起一腿。砰的一聲,老賊身形立被踢飛兩丈,直向萬丈絕壑中瀉去。一聲令人刺耳驚心的悠長慘叫,隨著老賊如殞星下瀉般的身形,一直由空中落進深淵裏。衣袂風響,人影閃動,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都神情緊張,驚魂甫定,紛紛縱至崖邊。

十數道精光閃閃閃的目光,低頭一看。只見一道逐漸縮小的人影,翻翻滾滾,墜進數十丈以上的悠悠白雲中。一點灰影,被白雲淹沒了,但那聲淒厲慘叫,和身形下墜帶起的呼呼驚風,仍在絕壑中飄響著。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是闖蕩扛湖多年的武林高手,看了這種觸目驚心的奇險情景,也不禁面色倏變,冷汗直冒。

正在這時,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大喊,由眾人身後響起:「諸位閃開,這裏還有一個。」眾人聞聲,俱都茫然一愣,回頭一看,只見宋大憨扛著穴道被點的人頭獅面龔雨,飛步而來。

藍天麗鳳立即高聲問:「大憨弟,可曾問出他們的來路和企圖?」

宋大憨飛步縱至崖邊,大聲回答說:「都問出來了。」了字剛剛出口,身形一側,雙手一推。

人面獅頭龔雨的一個龐大身軀,直向萬丈絕壑中墜去。絕壑中再度響起一聲亡魂慘嗥。眾人看了宋大憨的舉動,俱都有些呆了。宋芙苓柳眉一豎,面色蒼白,只氣得嬌軀直抖。於是厲叱一聲,怒聲問:「你為何把他丟下崖去?」

宋大憨鵝卵眼一瞪,兩手向大肚皮上一拍,竟也理直氣壯地怒聲說:「我不丟他,等著他們將來丟我?」眾人俱都聽得一愣,茫然不解地望著這位宋大俠。

藍天麗鳳急聲問:「我留你拷問龔雨,到底問出些什麽話?」

宋大憨極神氣,也極神秘地一搖大腦袋,鵝卵眼一掃眾人,小手一揮,急聲說:「跟我來……」來字剛落,當先向前縱去。

眾人看了宋大憨的神氣相,懼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即是聰明絕倫的衛天麟,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眾人俱都懷著好奇莫明的心情,紛紛起身,緊緊跟在宋大憨身後。

   ※   ※   ※   ※   ※

越過一片崎嶇怪石,穿進一座松竹雜林,林內枝幹橫生,腐葉滿地,陣陣黴氣,薰人欲吐。衛天麟看了直皺眉頭,心說:怪!這位宋仁兄,對此路徑為何如此熱悉,身形毫不停留,一直向前疾馳?看看身側的藍天麗鳳,同樣是黛眉緊蹙,一臉茫然神色。

眨眼工夫,已至林的盡頭,盡頭即是崖邊。宋大憨一陣疾馳之後,依然氣不喘,臉不紅,極神氣地一指崖下,扯開破鑼似的嗓子,大聲說:「諸位快來看,這是什麽?」一陣衣袂飄風之後,眾人紛紛相繼到達崖邊。

衛天麟低頭一看,心頭不禁一震,只見崖邊,懸著一根粗繩,直達崖下絕壁上的一棵斜松。斜松的粗幹上,仍系著一根相同的蛟繩,一直垂進彌漫的雲霧中。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俱都神色愕然,面色大變。衛天麟看後,轉首問:「宋大俠怎知此處懸有蛟繩?」

宋大憨咧嘴嘿嘿一笑,道:「是龔雨招供時說的。」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不解地問:「大憨弟,你對這條秘徑,為何如此熟悉?」

宋大憨一晃大頭,極得意地一笑,說:「姊姊,不要認為我傻,但我傻人也有傻聰明,龔雨一說出這條秘徑之後,我即扛著他,先來這裏看了一次,然後,才扛著了去你們那裏,把他丟進澗裏。」

久久沒發一言的蒲翠萍,微微一笑,幽默地說:「宋大俠果然一身神力,龔雨那麽龐大沈重的身體,由寨內扛到此地,再由此地扛到那邊,才把他丟進深澗裏。」

宋大憨心知蒲壇主有意打趣,既然要把龔雨丟進絕壑深澗中,何必又費許多力氣扛到那邊去?如此一想,滿面通紅,鵝卵眼一轉,靈機一動,嘿嘿一笑,又神氣地說:「我扛龔雨到那邊再丟進澗裏,是證明這個惡徒,我沒徇情放他逃走。不然龔雨不見了,幫主姊姊向我要人怎麽辦?我說丟進澗裏了,但證據呢?」說著,兩手一翻,連連擺動,看來理直氣壯。

眾人看到宋大憨那副有趣的樣子,俱都忍不住愉快地笑了,本有些緊張的心情,立即鬆弛了不少。苓姑娘早已看得不耐,立即嗔聲說:「少說幾句吧,還不快將拷問龔雨的經過,說給麗鳳姊姊聽。」

宋大憨一眨大眼,立即說:「大家走後,我即問龔雨,他們來此做什麽?由什麽地方進山?這些人都是些什麽來歷、路數?想是龔雨見大勢已去,同夥來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他自己,自知不說不行,於是全說了。」

宋大憨說著一頓,鵝卵眼看了眾人一眼,嘿嘿兩聲,又繼續說:「想不到黑旗壇主張道天這小子,居心險詐,野心勃勃,竟然早已蓄意奪取幫主姊姊的虎皮大椅子。」此話一出,眾人震驚。

藍天麗鳳嬌軀微抖,粉面蒼白,於是忿然問:「龔雨還說些甚麽?」

宋大憨繼續說:「張道天的狗師父妖道飛拂真人,來山已有數次,每次前來,皆由張道天預先設好的懸崖蛟繩,登上峰頂。張道天事先早已派好一個心腹香主,在懸崖處迎接……」

衛天麟立即插嘴問:「宋大俠可問出那位香主是誰?」

宋大憨嘿嘿一笑,道:「當時幾個香主正在身邊,我立命龔雨當場指了出來……」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急問:「是誰?」

宋大憨毫不猶豫地說:「杞猴孫無端。」

子母梭李沛然對著幻雲鐵扇黃仲華,忿然說:「這傢夥正是筵前要求你與衛小俠比扇的那個香主。」

蒲翠萍也恨聲問:「宋大俠可將杞猴孫無端拿下?」

宋大憨一晃大腦袋,極神氣地說:「何需我親自動手,我只對其餘幾個香主,大喝一聲「拿下」就足夠了。」

宋芙苓立即嗔聲說:「別廢話,快往下說。」

宋大憨不服地看了苓姑娘一眼,繼續說:「這次妖道邀好幾個黑道人物,和他的老情婦尖嘴惡尼,率領著三寸和尚、北邙雙叟,一起前來舉事。」

冀察無敵費庭法,聽了北邙雙叟四字,心頭不禁一震,想不到這兩個老賊居然竟被妖道飛拂真人邀來了。於是,看看子母梭和幻雲鐵扇,兩人也正面露驚容地望著他,似乎在說難怪以我三人功力,竟不能將這兩個老賊擊敗,原來竟是黑道早年成名的北邙雙叟。

李沛然輕輕一歎,說:「看來張道天處心已久,我等尚蒙在鼓裏,如果不是衛小俠適在總壇,張道天同他師父,以來賓身份,乘我等不備,猝然下手,後果實難想像。」

宋大憨立即又說:「這次妖道飛拂真人等人,依然由絕壑中攀繩而上,但等了一兩個時辰,仍未見張道天派人接應。妖道心中不禁有些懷疑,立即率眾,逕奔寨門,一問守寨頭目,才知張道天已被幫主姊姊,劍劈廳前。妖道一聽,頓時勃然大怒,見人就殺,如非大家都在黑壇廳上,不知要有多少弟兄遭殃。」

藍天麗鳳聽罷,鳳目一掃眾人,忿然說:「我想這其中,定然還有其他同謀之人。」說著一頓,急問宋大憨:「杞猴孫無端,押在什麽地方?」

宋大憨立即說:「就在寨門旁邊一間石室內。」

藍天麗鳳急忙又對眾人說:「事不宜遲,否則同謀之人,必然聞風逃跑了。」話聲甫落,身形已在數丈以外,當先向著黑旗分寨馳去。

衛天麟、李沛然等,俱都紛紛縱身緊跟藍天麗鳳身後。就在眾人盡展輕功,電掣飛馳之際,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飛馳中的衛天麟心中一動,一聲暴喝,雙掌閃電擊地,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繼而,雙袖一掠,盡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身形如煙,宛如殞星瀉地,逕向峰下瀉去。

藍天麗鳳驟然一驚,疾聲高呼:「弟弟,什麽事?等一等……」話聲未落,身形閃電橫掠,緊跟天麟之後,疾馳而去。

三堂四壇,宋氏兄妹,俱都大吃一驚,折身緊跟,宛如電射。淒厲怪嘯,依然響徹雲霄,震撼全峰。這時,由第四絕峰上,閃電瀉下數道人影,個個身形如煙,快速驚人。衛天麟騰身縱上廳脊,繼而一躍,升空數丈,雙袖疾掠,直向二三兩峰之間,電射馳去。飛馳中目中餘光一掃,只見藍天麗鳳方自總壇右壁牆上瀉下。

三堂四壇,宋氏兄妹,疾縱如飛,還沒越過堡後那片松林。衛天麟,飛越二三兩峰之間,看到矮松怪石中有不少弟兄,正在伸拳,踢腿,挺肚皮,極像穴道剛剛自動解開,活動一下麻木的筋骨。佈置在峰間的明樁暗卡,看到劃過面前,如夜空流星似的亮影,知是衛天麟,俱都發出一聲歡呼,就像久因沙場上的戰士,望到了救兵。

這時,日落西山,暮色低垂,峰下絕壑間,已沒入黑暗裏。衛天麟身形微動,逕向山區深處奔去。飛馳中,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他的心頭──大廳橫樑上的那張紙柬,究竟是誰釘上去的?莫非是苓姑娘?心念間,遠處隱約傳來陣陣轟轟隆隆的巨瀑聲。

衛天麟心中一動,暗說,莫非此地距那道絕壑不遠?何不過去看看?於是,折身循聲,直向發著隆隆瀑聲之處馳去。飛馳縱躍中,他仍想著方才的問題──是誰冒疤面人的名字,將那張紙柬釘在大廳上。這時,他決心去試探一下苓姑娘,否則,這將永遠是個謎。因此,身形驟然加快,宛如電掣風飄,已進入濃霧彌漫的黑暗裏。但他卻不知道,在他的身後遠處,正跟著一個身法輕靈的影子,兩隻如寒星的眼睛,正緊盯著他的行蹤。

衛天麟一心想著如何進入黑旗壇的步驟,加之那道青色影子,又距離極遠,是以沒有注意。漸漸,隆聲震耳,雲霧漸重,衛天麟極盡目力,也難看出五丈以外。幾個飄掠之後,轉過一座削壁峰角,果是那道寬廣絕壑。再往前馳,怪石如林,水流甚急,晶亮如銀的浪花,衝擊近丈,此起彼落,歎為觀止,恍如雷鳴的水聲,轟轟隆隆,震耳欲聾。

衛天麟看後,劍眉一皺,但他依然沿著壑邊,踏著怪石,向前疾進,起落之間,竟有不少擊射空中的水滴,灑落他的身上。怪。這些水點,落在天麟的身上,宛如雨點打在荷葉上,變成無數亮晶晶的明珠,紛紛滾落地上。天麟心中一喜,又發現身上寶衫的一項功用──入水不浸。

再往前馳,絕壑漸窄,山勢漸高,愈來愈險峻。低頭看看腳下,漆黑一片,只聽到激流的水聲。仰首觀天,烏雲遮頂,連個星星也看不清楚。片刻之後,來至一片蘿釀腿結的絕壑,衛天麟立即縱躍上攀,攀至一半,驀見左側數丈外,有一條垂直而下的粗釀。

衛天麟心中一動,立即攀了過去,果然是由峰上垂下來的那條蛟繩,伸手用力拉了幾下,牢固無比。於是,一提真氣,揉身上升,奇快如飛。眨眼之間,已立身在第二株斜松上。腳下白雲飄浮,一片雲海,無邊無際,日間在崖上隱約看到的那座矮峰,已完全被白雲掩沒了。

天上碧空如洗,皎月中天,光華似水。仰看崖頂,尚有數十丈,但已聽到峰上陣陣如訴的松濤聲。衛天麟看了這幅大自然的美景,心胸豁然舒暢,頓有脫塵之感。停留一會兒,繼續上升,瞬時已達崖邊,登上崖邊,即是那座松竹雜林。

衛天麟不敢久停,立即飄身深入林中。林內漆黑,黴氣沖鼻,於是迅速由腰間取出白綾綢包,穿上黑衫,戴上面具,身如幽靈般,一直向前飄去。剛剛掠至林邊,深草中,突然立起兩個黑衣勁裝大漢,兩人同時暴喝一聲:「什麽人?」暴喝甫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已至面門。

衛天麟心頭一驚,想不到此處已經布有暗樁。於是,微一閃身,羽箭擦身而過。這時,兩個暗樁大漢,已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誰,立即丟弓棄箭,轉身疾逃,同時兩人高聲狂喊:「疤面……」以下的話尚未出口,黑影如電一閃,已點上兩個大漢的黑憩穴。撲通,兩個大漢一聲不吭,臥地睡著了。

這時,數聲暴喝,人影閃動,又有五個黑衣大漢,各亮兵刃,向著疤面人,飛撲而來。依樣黑影如煙,出手如電,幾個旋身,五個黑衣勁裝大漢,俱都丟刀棄鞭,翻身栽倒,熟睡在地。疤面人不敢久停,展開輕功,逕向黑壇分寨奔去。

眨眼之間,已至寨牆外面,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當中,竟遇到四組暗哨之多。由於疤面人身形如煙,出手奇快,各組暗哨還沒看清疤面人的面目,便被點了黑憩穴。是以,分寨牆上,依然安靜如常,絲毫不似外面情形。

疤面人登上寨牆,仍以絕快手法點倒兩名暗哨,直達燈火輝煌的大廳。宋大憨、宋芙苓,和幾個黑壇香主,正在大廳上。疤面人一聲不響,閃電撲進大廳,立展幻影身法,滿廳儘是寬大黑影。頓時,暴喝嬌叱,悶哼連聲,撲通撲通,幾個香主盡皆睡在地上。

宋芙苓左拍右擊,玉掌翻飛,只是擊不到滿廳飄忽的影子。宋大憨暴喝連聲,足踢拳打,只鬧了個手忙腳亂,頭暈目眩。驀地,風聲驟失,黑影盡斂,宋大憨定睛一看,全身一連打了幾個冷戰。宋芙苓見面前立著的竟是疤面人,心中驚喜交集,不禁鳳目蘊淚。

宋大憨一定神,立即笑了,胸脯依然挺得極高。因為,他想到今日午前,疤面人在留柬上曾說過向他挑戰之事已不再過問,加之疤面人又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更是毫無所懼。疤面人卓立廳上,兩眼冷冷望著宋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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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林中俠影

宋芙苓慢步走至疤面人身前,恭謹行禮,顫聲說:「不知恩公駕臨,請恕未曾遠迎之罪。」疤面人不言不語,依然屹立原地。

宋大憨既不肅容,也不行禮,面含微笑,挺著個大肚皮,看來仍極神氣。宋芙苓心思細膩,已看出疤面人表情有些不對,立即顫聲問:「恩公入夜前來,不知對晚輩有何教言?」

疤面人沈聲冷冷地問:「苓姑娘,今日午前總壇議事廳上的紙柬,可是你自己所為?」

宋芙苓全身一顫,立即垂首說:「是的,因為恩公曾說要來大荊山,但至今未見前來,三堂五壇以及所有香主,多存輕視,一致認為恩公已不敢前來踐約。晚輩心中不服,久想警告他們一次,但苦無機會,恰巧今晨返山,看到他們幫中重要首領俱在較技場,三觀一位衛小俠與人比武,是以,晚輩也擠在幫眾人群之中看了一陣。後來,張道天抗命,被麗鳳姊姊劍劈當場,晚輩見機會難得,立即回室換上早已備妥的黑衫面具,提筆寫了那張紙柬……」

疤面人未待宋芙苓說完,立即插嘴問:「你說的各大門派,秘密選撥高手,企圖協力消滅藍鳳幫,這話可是事實?」

宋芙苓立即肅客說:「句句是實。」疤面人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贊許,似是無話可說。宋大憨聽得驚急萬分,疤面人不問挑戰之事,原來是妹妹的意見,因此,只急得眨眼咧嘴,冷汗沁出,兩條小腿直打哆嗦。

宋芙苓指著倒地熱睡的幾個香主,恭聲說,「請恩公出手解開他們幾人的穴道吧。」

疤面人微微一笑,說:「讓他們睡一會兒罷,半個時辰之後,他們自會醒來。」說著一頓,望了宋大憨一眼,似乎有意打趣這位憨哥,於是,冷冷一笑問:「宋大俠一向可好?」

宋大憨全身一戰,立即乾聲咳嗽一聲,齜牙一笑,連聲說:「託福,託福。還好,還好。」

疤面人強忍笑意,慢條斯理地說:「看今夜月色如此皎潔,明日定是一個好天氣,在下想就較技場與藍鳳幫了卻去年那段過節,在下想在開始前,先與宋大俠了卻挑戰比武的事,不知宋大俠意下如何?」宋大憨傻了。

苓姑娘立即恭身說:「晚輩已代恩公留柬,聲言已不再追究挑戰之事,如明日恩公定要與家兄比武,今日留柬之事,顯然是假,豈不影響恩公的聲譽?」

宋大憨立即連點大頭,極端虔誠地說:「有理,有理,聲譽乃人之第二生命,尤其吾輩武林俠義人物,最重信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尚望閣下慎重三思才好。」

宋英苓見宋大憨在如此緊要關頭,尚有心情背誦父親平素對人的談詞,只氣得嬌軀微抖,杏目圓睜。疤面人微微一笑,正待說什麽。突然,風聲颯然,人影閃動,藍天麗鳳正由對面房上飛馳而來,一個縱身,已撲上大廳臺階。

宋大憨看了精神大振,宛如來了救星。苓姑娘粉面微變,心情紊亂,不知如何應付。疤面人愣了,藍天麗鳳佯裝神色惶急,狀甚緊張,一見廳內立著的疤面人,立即焦急地大聲說:「麟弟弟,你跑到哪里去了,讓姊姊找得好苦。」疤面人完全呆了,宋氏兄妹更是如置身雲霧中。

人影一閃,藍天麗鳳已至疤面人身前,就乘這一呆之際,出手如電,沙的一聲,一張人皮面具已捏在藍天麗鳳的纖手裏。衛天麟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藍天麗鳳立即嬌聲佯嗔說:「還不把黑衫快些脫下來?」

繼而望著發呆的宋芙苓,急聲說;「妹妹快去阻止他們進來,這件事,務必保守秘密。」宋芙苓一定神,輕聲應是,縱身飛出廳外。

宋大憨一聲驚喜大叫,伸臂抱住剛剛脫下寬大黑衫的衛天麟,高聲嚷著說:「疤面人原來是公子老弟,你可把我的膽子嚇破了。」

藍天麗鳳柳眉一豎,佯怒嗔聲說:「小聲,站遠些。」說話之間,出手如電,纖指已點向宋大憨的肚臍。

宋大憨大驚失色,疾松雙手,閃身暴退。衛天麟忍不住笑了。宋大憨立在一丈以外,一眨鵝卵眼,滿不高興地說:「幫主姊姊,何必如此情急,我宋大憨又不是千金大閨女,抱抱公子老弟,又有何關係。」藍天麗鳳粉面倏然通紅,一聲嬌叱,疾伸纖指,又要向宋大憨撲去。

宋大憨一看苗頭不對,哈哈一笑,身形一閃已飛至屏風之後。藍天麗鳳雖覺宋大憨說話魯莽,但芳心裏,卻有些甜甜蜜蜜,於是,鳳目一瞪,嗔聲對著屏風後說:「大憨弟,你小心,你不要自恃一身橫練功夫,姊可知道你渾身最脆弱的地方。」繼而,轉首對一直微笑著的衛天麟,說:「弟弟,我們走。」說著,握著天麟的左手,雙雙縱身飛至廳外,繼而一挺腰身,已登上屋面,直向黑壇寨外,閃電馳去。

衛天麟被藍天麗鳳溫柔嫩細的玉手握著,並肩飛馳,絲絲淡淡幽香,迎風送入鼻端。但衛天麟卻毫無綺念邪思,這時,他正在竭力去想,藍天麗鳳何以知道他就是疤面人?飛馳中,衛天麟轉首細看藍天麗鳳,他心中不禁猛地一震。他看到藍天麗鳳的秀髮烏黑,鬢角間尚有一絲水珠,錦花大披風的肩頭上,盡被水濕。衛天麟頓時大悟,俊面不禁微紅,覺得自己太大意了,藍天麗鳳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竟然未曾發覺。

這時,兩人已登上總壇石堡後的一座松林,衛天麟對藍天麗鳳的輕功火候,更加注意。他星目一瞟並肩飛馳的藍天麗鳳,他發覺這位大姊姊登枝渡葉的輕功絕技,實在不亞於他的馭氣淩雲。藍天麗鳳握著麟弟弟的手,面綻嬌笑,鳳目閃輝,芳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慰,她一直在想,如何讓他永遠屬於自己。越過松林便是石堡,這時,衛天麟才注意到不少目光在暗影中,發著輕聲驚呼。

「……老張,快看,那是幫主和衛小俠……」

「……聽說衛小俠的長衫,是件寶衫……」

「……最亮的影子是衛小俠……」

「……幫主和衛小俠,真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

衛天麟無心去聽這些,他一直沈默前進。藍天麗鳳聽到幫眾們的讚美,立有─股熱流起自心頭,經過小腹直達腳尖,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將麟弟弟的手握得更緊了。兩人飛越石堡高牆,落在藍天麗鳳獨住的精舍小院後的花園內,繼而幾個飄身,已進入天麟住的廂房內。

室內紅燭高燃,通室大亮,兩人落座,立有侍女送來兩杯香茗。藍天麗鳳即向送茶侍女問:「三位堂主可曾來過?」

「三位堂主已來過兩次。」

藍天麗鳳又問:「他們可說什麽?」

侍女放好茶杯,侍立一旁,說:「堂主們僅問幫主可曾回來,守門姊妹們說,幫主還沒回來,三位堂主便轉身走了。」

藍天麗鳳點點頭,繼而一揮手,說:「你快去命廚下速送一桌酒菜來。」侍女恭身應是,轉身走了。

衛天麟喝了一口茶,低聲問:「姊姊為何在小弟身後盯梢?」

藍天麗鳳粉面微微一紅,佯嗔嬌聲說:「誰有心盯你的梢,你在前面閃電飛馳,人家在後面拚命直追,看你繞山狂馳,不知你在發什麽瘋,人家怎會放得下心。」說著鳳目深情地睨了天麟一眼,又說:「人家剛剛追上你,看你坐在一塊青石上,仰首無語問蒼天的傻樣子,不知你有什麽鬼心思……」

衛天麟立即笑著插嘴說:「看到我還不打招呼,不是盯梢是什麽?」

藍天麗鳳有些撒嬌似地嗔聲說:「人家看你滿腹心事地坐在那裏,兩眼望天,說不定是在想心上人,人家怎好出聲打擾你。」

衛天麟似乎不願談「心上人」的事,有意岔開話題,於是一笑,繼續問:「為何我發現了姊姊,你還不現身?」

藍天麗鳳粉面微紅,強詞奪理地笑著說:「那是山雞,不是我。」衛天麟笑了,藍天麗鳳也笑了。

這時,四個侍女手托酒菜,已然走了進來。侍女們擺好酒菜,滿了杯,俱都走出室外。衛天麟確實有些餓了,一連幹了三大杯。藍天麗鳳心情愉快,也強忍酒味的辛辣,陪著天麟,連連舉杯,頻頻沾唇,苦在口頭,甜在心裏。衛天麟美酒當前,面對佳人,正是人生夢寐難求的事。

藍天麗鳳見天麟忽然沈默,若有所思,立即不解地問:「弟弟,你在想什麽?」

衛天麟問道:「對各大門派秘密選派高手,企圖合力對付藍鳳幫,姊姊有何打算?」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立即怒聲說:「各大門派不來便罷,果然前來,個個誅絕,定不放過一個活口。」說話之間,柳眉豎立,目射寒電,粉面上隱現殺機。衛天麟聽了,劍眉不由一蹙。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又說:「不瞞你說,姊姊從沒把各大門派放在眼裏,久想鬥鬥這些自詡名門正派的高手,一直苦無機會,如今送上門來,正合我意。」

藍天麗鳳粉面蒼白,越說越氣,繼而又忿然說:「弟弟,須知各大門派,多是外貌和善,內心險詐,沽名釣譽,欺世騙人之輩,尤其,心胸窄狹,胡亂猜疑,遇到異己,便群攻圍毆。務必將對方置於死地而後已,可說毫無道義而言。」

衛天麟劍眉愈蹙愈緊,兩片薄唇,愈形向下彎曲,俊面上已充滿了煞氣。他本來就對各大門派存有惡劣印像,一直認為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人物,多是外表偽善,內心奸詐之徒,如今再經藍天麗鳳一說,愈發激起了他久已積壓心中的憤怒情緒。

藍天麗鳳繼續狠狠地說:「這次便是一個顯明的例子,各派發覺藍鳳幫逐漸壯大,分舵遍及大江南北,已有壓過各大門派之勢,便借幫中弟兄行為不法,加害武林,難道他們各大門派中,就沒有宵小不法之徒?」

衛天麟冷冷地問:「如果各大門派選出的高手,驟然前來犯山,姊姊預備如何應付?」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斷然說:「立即出山迎戰,悉數殲滅在山麓,大荊山根本不讓他們進入一步。」

衛天麟立即又問:「姊姊幫中,除三堂四壇和宋氏兄妹外,是否還有其他可以迎戰的高手?」

藍天麗鳳已看出衛天麟不信三堂主和四旗壇主可以迎戰各大門派前來犯山的人。於是,瓊鼻冷哼一聲,決斷地說:「不須其他高手,僅三堂四壇足夠應付。」

說著一頓,又含有解釋的意思對天麟說:「弟弟不要認為費庭法、黃仲華等今天沒能鬥過北邙雙叟,便輕視了他們的武功,實在說,當今武林各派掌門又有幾個能勝過這兩個赫赫有名的老賊?況且飛拂真人、尖嘴老尼更是早年黑道中的魔頭。」

衛天麟俊面不禁有些赧然,正待解釋,又聽藍天麗鳳說:「弟弟武功高絕,技藝超群,自是不覺李沛然等的武功有何驚人之處,須知他們個個武功不弱,每人都有幾套絕技和獨到的功夫,當今各派高手中,極少有人是他們的敵手,否則,各派也不會聯合出動了。」衛天麟無話可說,只是不斷地連連點頭。

食罷,侍女立即將酒筵撤去。藍天麗鳳深情親切地說:「弟弟,今天終日打鬥,定然有些疲憊,請早些就寢吧。」說著,又注視了天麟一眼,起身向室外走去。衛天麟依然送出室外,一直看著藍天麗鳳走進上房裏。

   ※   ※   ※   ※   ※

大庭中,宮燈高燃,如同白晝,階前無數盆花,俱都含苞待吐,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衛天麟折身走進室內,揚手震熄燭光,立即盤膝床上,閉目調息。今天,他的確有了一絲倦意。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調息已畢,精神煥發,真力充沛。於是,拉開錦被,正待就寢。

驀地,一陣急促似跑的腳步聲,由院中響起。衛天麟心中一動,飄身來至窗前,向外一看,只見一個紅衣勁裝少女神情慌張,縱身進入藍天麗鳳的上房。接著藍天麗鳳腰懸佩劍,神色凝重,匆匆由上房出來,直向院外走去。衛天麟閃身掠至外間窗前,立即屏息凝神細聽。

只聽藍天麗鳳在院門以外,低聲問:「黃堂主有事嗎?」

接著傳來黃仲華略帶急促的聲音:「幫主,現在第七分舵、第三分舵和第一分舵,俱都放出訊鴿,紙條上面說:各派選出的高手,似初更時分在李家集會合,預定五更拂曉犯山。」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暗說:好快。又聽藍天麗鳳,問:「都是哪些門派?」

接著是費庭法渾厚低沈的聲音,說:「據初步調查,有峨嵋二老、華山雙絕、武當三劍客、點蒼雲中鶴、終南瘋道人、崆峒一清真人、邛崍滌玄道長、衡山靜塵仙長,尚有昆侖長老、虛虛仙翁、雪山飛虎雙鉤,以及少林長老普惠大師、長白赤練俠,俱因路途較遠,未能及時趕到,可能正在中途星夜行程中。」衛天麟聽了這些名號,腦中一片模糊,一個也沒聽說過,因此也沒用心去記。

稍時沈默,李沛然說了:「幫主,事不宜遲,如按預定計劃去做,現在就該即刻動身,最多再有一個更次,他們便到了。」

藍天麗鳳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李沛然說:「三更剛過。」

藍天麗鳳又問:「現在是誰的執事?」

黃仲華立即恭聲說:「費堂主已交給卑職了。」

藍天麗鳳似乎略沈思了一下,又說:「黃堂主執事,就留在總壇守山吧。」

費庭法、李沛然兩人幾乎同時急聲說:「幫主不可,今夜前來敵人,俱是久曆江湖的武林高手,黃堂主鐵扇詭異,扇招神奇,來人中有不少人曾敗在黃堂主扇下,說不定這些人正是藉機含憤而來……」

藍天麗鳳未待兩人說完,立即問:「萬一有高手進入總壇,如何處置?」

李沛然說:「我已傳令各壇,進入嚴重備戰位置,木柱、滾石、羽箭、強弩,俱都加強防守,如果發現敵蹤,萬箭驟發,木雷齊施,即是飛鳥也難進入。」

藍天麗鳳斷然說:「好吧,黃堂主就一同去吧。」說著一頓,又問:「各旗壇主可曾到齊?」

費庭法立即說:「現在俱已等在議事廳上,宋大憨也堅持要去。」衛天麟一聽,心中忍不住笑了,心說:有了這位仁兄,事情就熱鬧了。

又聽藍天麗鳳毅然說:「他去也好,現在我們走吧。」

驀聞李沛然急聲問:「不請衛小俠去嗎?」

藍天麗鳳略一沈思,輕聲說:「他今天太疲倦了,讓他多睡一會吧。」聲音中充滿了關切、柔情。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之後,院門以外又趨沈靜。衛天麟知道藍天麗鳳等人已走了。於是,摸了摸腰間的騰龍劍,緊了緊白綾綢包,飄身來至內室後窗,右掌平貼窗面,暗勁一吐。喳。窗門應聲啟開,腳尖一點,飛身窗外,繼而腰身一挺,騰空而起,雙袖一掠,身形如電,直向山外飛去。

月色較潔,小星疏稀,山區一片岑寂,只有穀中響著陣陣松濤,和絕峰飄來幾聲鶴唳。衛天鱗飛馳的身形,閃閃發亮,宛如一道匹練,恰似劃空流星,掠過寂靜的山區,直向山口飛去。藍鳳幫的弟兄,俱都知道這道如銀亮影,即是小俠衛天麟,有不少人說是幫主的心上人,也極可能是未來藍鳳幫的新幫主。因此,隱伏陰影中的暗樁,雖然都看到了,卻沒一人發箭阻止,相反的,在衛天麟飛行的兩側,尚不斷傳來指示路徑的輕呼。

「衛小俠出山向右,前面是絕壑……」

「……小俠那邊去不得,沒路……」

衛天麟在眾哨輕聲指點下,極順利地向著山區以外,如電飛去。亮影劃過的片刻之後,藍天麗鳳率領著三堂四壇,和宋大憨等人,如飛掠出總壇。他們在議事廳上的最後決議,仍留宋芙苓姑娘鎮守總壇。實在說,他們根本不須出山迎戰,盡可守在寨中,以逸待勞,但他們俱都氣忿填胸,忍不住要給這些自詡正派高手的人物,迎頭痛擊,當頭棒喝,讓他們也好知道,藍鳳幫並不是好欺侮的。

九道人影,如飛疾馳,俱都精神抖擻,準備大展身手。尤其,威猛地藍旗壇主賀熊,恨不得立刻飛到來敵面前。宋大憨能准許跟著幫主姊姊出山迎戰,一直高興得心花怒放。唯一令他感到遺憾的是,公子老弟衛天麟沒有跟來。九人出了山區,是一片廣闊平原,在清澈似水的月華照射下,大地一望無邊,僅有十數裏外的一座廣大松林,黑壓壓的臥在前面。

疾馳中的李沛然,一指前面松林,對藍天麗鳳說:「幫主,繞過前面松林,便是通往事家集的官道。」藍天麗鳳神色凝重,僅點點頭,沒有回答。

九人中,以宋大憨、賀熊兩人輕功稍差,但兩人卻都不甘示弱,奮力疾馳,緊緊跟在眾人之後。由於是出山迎戰,並不須急急趕時,什麽地方碰上,就什麽地方戰,是以,藍天麗鳳與內三堂主,並未盡展輕功。紅旗壇主蒲翠萍,黃旗壇主馮桂泰,白旗壇主鄭少巨,俱都神態泰然,衣袂飄飄,看來也並未全力施為。

前面松林漸漸近了,倏然,一聲劃破夜空的震天狂笑,由松林的彼面傳來。笑聲沙啞悲壯,淒厲已極,入耳驚心。緊接著,響起一聲怒極暴喝:「我與你拼了……」暴喝狂笑中,一團耀眼光華,幻起千百劍影,一直射上林頂。

頓時,劍芒四射,瑞光弭空,照得林頂,一片碧綠,星月無光。一道灰影,一團烏雲,就在半空光幕中,一觸即分。接著,一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破空傳來。驟然烏雲下瀉,光華盡失,林端立趨一片黑暗。藍天麗鳳看了前面情景,粉面不禁倏然大變,李沛然等俱都驚得全身一戰。

宋大憨立即高聲嚷著說:「幫主姊姊,我們快去看,前面已有人打起來了。」

開天斧賀熊立即粗聲不耐地說:「宋老弟,別嚷好不好,在分不清敵我前,最好要小心。」

宋大憨一擺大頭,鵝卵眼一翻,對著他這位相處極好的渾朋友,大感不滿地說:「看你是個粗人,想不到你還如此心細。」

賀熊聽了宋大憨的話,似乎特別高興。於是嘿嘿一笑,極得意地說,「你傻人有傻聰明,難道我粗人就不能粗中有細?」藍天麗鳳兩眼一直前視,理也沒理這兩個寶貝。

黛眉緊蹙,櫻口緊閉的蒲翠萍,輕輕瞪了兩人一眼,低聲說:「馬上到啦,小聲點吧。」賀熊、宋大憨兩人對這位雙劍追魂蒲壇主,似乎都有一些懼心,生怕招惹她發怒,俱都啞口默然了。

這時,九人已至林前,怒喝暴叱,兵刃破風,聽得愈加真切了。一繞過林角,藍天麗鳳等人,俱都眼睛一亮。十數丈外,靠近林邊的一片草地上竟立著不少人,俱都神色凝重,目射精光,注視著場中兩道打鬥正烈的人影。兩道人影,上騰下躍,勁風激蕩,旋轉如飛。一個用薄劍,光華耀眼,劍嘯懾人,身形宛如一朵烏雲。一個使雙筆,風聲呼呼,筆影如山,身法捷逾飄風。

藍天麗鳳、內三堂主,第一眼便看出激鬥中的兩人,是點蒼派的傑出高手連鞘雙筆雲中鶴和疤面人。宋大憨似乎恐怕眾人還沒看清楚,立即高聲大嚷:「你們快看,疤面人……」

藍天麗鳳一聽,芳心大驚,恐怕宋大憨嘴快洩露了疤面人的身份,飛馳中,立轉螓首,一聲厲叱:「閉嘴……」宋大憨心頭猛地一震,不由嚇了一跳,一眨鵝卵眼,大嘴一閉,立將未嚷出的話收了回去。

宋大憨一嚷,藍天麗鳳一叱,草地上的群雄,俱都同時把冷電似的目光望了過來。疤面人、雲中鶴也同時暴退分開。藍天麗鳳九人來至距群雄五丈之處立定身形,見左側約四丈的草地上,血泊中橫臥著一個血肉模糊的老道。

三位堂主定□一看,俱都面色倏然大變,橫臥血泊中的老道,竟是崆峒派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三人心裏明白,知道一清真人是死在疤面人的劍下。於是,三人六道淩厲目光,又同時望向傲然立在場中的疤面人。只見疤面人,劍眉飛挑,薄嘴下彎,朗目中,閃著懾人的冷電,一張奇醜的疤臉上,已沾上不少血漬。手中一柄寒光耀眼的薄劍,自然下垂,顫顫巍巍,周圍數丈內的草地,宛如灑上一層水銀。

藍天麗鳳秀目閃電一掃全場,芳心中也不禁微微一震。她確沒想到,今夜前來犯山的人,俱是各派傑出的精英。群雄在疤面人薄劍光芒照射下,俱都神色凝重,面現怒容。場中立著的是點蒼雲中鶴,面白,黑須,一身灰衣。

三丈以外,是峨嵋二老允智允仁兩個老和尚,紅光滿面,花白鬍鬚,俱是一襲月白僧衣,卓然而立。左邊立著武當三劍,三人俱著黃色道袍,背插一式長劍,目光閃爍,面帶煞氣。右邊是華山雙絕,兩人一俗一道,道裝背劍,人稱絕命劍,俗裝腰纏緬刀,人稱絕命刀,兩人俱有一身特異絕技。一株小樹前,坐著終南瘋道人,披頭散髮,滿臉污泥,一雙如燈小眼,精光炯炯,一襲破道袍,儘是污泥。邛崍滌玄道長,身背長劍,衡山靜塵仙長,手持拂塵,兩人俱是一身深灰道袍,並肩而立。

藍天麗鳳閃電掃了全場一眼,不禁柳眉緊蹙,櫻口緊閉,正待怒聲詢問群雄來意。驀地,身後暴起一聲怒喝:「疤面人,試試我賀熊的一雙板斧如何?」

藍天麗鳳心頭一震,定睛一看,莽漢賀熊手舞雙斧,幻起一團光影,已向著疤面人撲去。宋大憨一看也慌了,幾乎是與藍天麗鳳,同時大喝一聲:「回來……」但已來不及了。

只見疤面人縱聲一笑,身形電閃,同時怒聲說:「藍天麗鳳,我還沒去你的總壇,你們倒先找來了,好,我們就在此地了卻我們之間的過節吧。」說話之間,身形如幻,草地上儘是疤面人的影子。

莽漢賀熊撲近疤面人身前,但覺黑影亂閃,頭暈目眩,已看不見疤面人的影子,只氣得暴跳怪叫,雙斧亂砍。藍天麗鳳沈默無語,她正運用她的智慧,看看如何應付當前的局勢。宋大憨依然急得搖頭晃腦直跺腳,大聲不停地喊著:「回來,回來……」

子母梭李沛然手控雙梭,雙目注視著場中,費庭法雙戟緊握,蓄勢待發,黃仲華摺扇在手,隨時準備出救賀熊。各派高手,僧、道、俗看了當前情勢,俱都眼珠亂轉,暗打主意。邛崍滌玄道長,三角眼,掃帚眉,下巴幾根鬍鬚,一看即知是個陰險奸詐之輩。

這時,悄悄移至峨嵋二老之間,眼神亂閃,嘴唇啟合,不知他在出甚麽鬼主意。兩個老和尚眼睛微閉,連連點頭,並由鼻中發出贊許的嗯聲。藍天麗鳳根本不去理會場中的疤面人,她一直全神貫注場中群雄的動靜。這時看了兩僧一道的鬼祟舉動,心中不禁有氣,即此一點已失大派風度。

三大堂主李沛然等,卻俱都死盯著場中打鬥的疤面人,對各大門派的高手,反而根本沒放在眼裏。打鬥中的疤面人只是閃身遊走,薄劍從未遞出,希望賀熊能知難而退。因此,遊走中,目光仍不斷瞟視著群雄,這時看了邛崍滌玄與峨嵋二老的舉動,不禁勃然大怒。

各派高手靜立場外,見藍鳳幫中的一個壇主,竟能與震驚武林的恐怖人物疤面人久戰不敗,而崆峒派的上代唯一高手一清真人,卻在疤面人手下,三招斃命,由此看來幫主藍天麗鳳和三大堂主的武功如何,可想而知。因此,群雄對一舉殲滅藍鳳幫的信心,頓時動搖了。

正在這時,場中暴起一聲厲叫。群雄聞聲注目,只見疤面人左手已扣住賀熊的右腕脈門,接著,疤面人左手一抖,一聲怒喝:「去罷……」喝聲中,蹬蹬連聲,人影閃動,賀熊龐大魁梧的身軀,一連退後數個大步。

費庭法怕疤面人進步欺身,殺了賀熊,立即暴喝一聲,道:「疤面人,今夜費某定要與你分個勝負。」說話之間,雙戟倏分,撲身而前,左戟挑,右戟點,直奔疤面人的中庭、丹田兩大穴。

疤面人看來已然大怒,暴喝一聲,說:「我就看看藍鳳幫三大堂主的武功,究竟有何驚人之處。」聲落身動,薄劍疾出,幾個旋身,已將費庭法的身影罩住。

藍天麗鳳因為疤面人已聲言要與藍鳳幫了卻以往那段過節,如果一再出言阻止屬下出手,必會引起各派高手的懷疑。宋大憨見藍天麗鳳不管,自己也不再嚷了,因為他知道,誰也不是疤面人的敵手。藍旗壇主賀熊被疤面人左手輕輕一抖,立被震退數步,悻悻地退了回來,表面不服,但心裏卻呼厲害。

場中的疤面人、費庭法,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但見劍氣絲絲,戟風呼呼,勁力激蕩,塵土飛揚。費庭法怒不可遏,拚命施為。疤面人劍點偏隙,一味遊走。費庭法久曆江湖,經驗豐富,這時已看出疤面人薄劍虛舞,未出殺手,心中不禁一動,頓時想起大廳留柬的事。心想,莫非疤面人有意為藍鳳幫截擊各大門派的高手犯山不成?果真如此,我可不能徒耗疤面人的真氣、精力。

想及至此,決心冒生命的危險,試一試疤面人的真意。於是,雙戟一緊,身法驟快,招式倏變,只舞得呼呼風響,盡撿虛影下手。疤面人的眼睛一亮,心中不禁笑了。兩人身法,俱都快如飄風,劍光戟影,宛如一團光幕,尤其,疤面人身形逾電,任你數丈外立著,儘是各派精英,也難看出兩人之間,有什麽破綻。

即使是李沛然、黃仲華,也俱都替費庭法捏著一把冷汗,只有宋大憨,茫然立在一邊,不斷地搖頭、咧嘴、眨大眼。驀地,一聲金鐵交鳴之後,費庭法暴喝一聲,手舞雙戟,身形閃電疾退。疤面人暗贊費庭法臨戰經驗豐富,在暴退之際,仍疾舞雙戟,以防對方機詐出手。於是,一聲厲笑,怒聲大喝:「姓費的,再接我這招「毒龍出海」……」喝聲中,一繞手中騰龍劍,幻起滾滾劍光,向著費庭法追去。

李沛然早已蓄勢待發,立即大吼一聲:「疤面人找死……」死字未落,右手疾揚。

一道耀眼寒光,挾著尖銳刺耳的驚風,直向疤面人閃電射去。疤面人在靜安寺,已見識過李沛然震驚江湖的成名暗器子母梭,不但威勢奇大,且百發不虛。於是趁機立頓身形,微微一閃,飛梭如電而過。豈知李沛然再度暴喝一聲:「疤面人再接我一梭試試……」聲落電閃,第二發銀梭又至。

藍天麗鳳花容失色,芳心驚碎,情不由己地發出─聲尖叫。宋大憨只嚇得面色如土,完全傻了。場外群雄看了子母梭這等淩厲聲勢,也俱都驚得變顏變色。疤面人似身也未料到,不禁大吃一驚,一聲暴喝,立演迷蹤。嗖的一聲,寒電一閃,銀梭擦身飛過。

倏然,一聲淒厲驚心的慘叫,由疤面人身後響起。群雄疾目一看,俱都呆了。點蒼連鎖雙筆雲中鶴,一時大意,閃躲不及,竟被飛越疤面人的銀梭,閃電擊中,穿胸而過。銀梭穿胸後,餘勁猶疾,幻起一道寒光,勢如流星般,直向松林中飛去。雲中鶴兩手丟筆撫胸,鮮血急流如注,身形晃了兩晃,翻身栽倒就地。

疤面人轉首不屑地一看,縱聲一陣大笑,立即輕藐地大聲說:「自譽名門正派的傑出人物,原來儘是一些飯桶,一支小小飛梭,已無法躲脫過,還膽敢與我疤面人動手。」說罷,又是一陣仰天大笑。

各派高手俱都老臉通紅,怒形於色,個個雙目圓睜,看來似乎都氣極了,但是,卻無一人敢出場與疤面人動手。驀地,峨嵋二老之─的允智僧,雙目微閉,兩手合十,沈聲宣了一聲阿弭陀佛。疤面人倏斂大笑,劍眉一豎,沈聲問:「老和尚,你是否有些不服?」

允智僧立即朗聲說:「衛施主昔年俠名滿天下,雖與各派稍有嫌怨,但已事過境遷……」

允智僧的話還未說完,疤面人立即大聲說:「老和尚閉嘴,我方才已對你們說過,我不是什麽騰龍劍客衛振清,我疤面人就是疤面人。再說,往事已經過去,我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你又何必囉嗦。」說著,星目神光如電,疤面立罩殺機。

允智僧身為峨嵋派長老,在峨嵋派中,地位至尊,即使在武林中,也有一份崇高地位,平素極受人尊敬,何曾遭過如此搶白?因此,老和尚只氣得雪白長須微微發抖。於是,再度宣了一聲佛號,沈聲問:「疤面施主雖然不是騰龍劍客衛振清,但你手持寶刃騰龍劍,也必是與衛振清有關之人。」

疤面人聽了,倏然發出一聲悲憤淒厲狂笑,說:「我疤面人,雖手持昔年衛大俠的寶刃,但卻從未見過衛大俠其人。」說著一頓,電目一掃全場,朗聲問:「你們之中有誰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衛大俠,不妨說出他的身高、體型,看看與我疤面人有什麽相像之處?」此話一出,群雄頓時沈默,俱都目光閃閃,仔細望著疤面人。

藍天麗鳳似乎怕群雄看出什麽破綻,立即輕搖螓首,連聲說:「不像,不像。」

邛崍派的滌玄道長,陰惻惻地冷冷一笑,問:「麗鳳幫主,你何時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你怎知疤面人不像?」

藍天麗鳳勃然大怒,厲聲怒喝:「滌玄老道,本幫主在此,哪有你這東西說話餘地,你怎知本幫主沒見過昔年的騰龍劍客衛大俠?」

滌玄道長被罵得老臉通紅,濃眉軒動,立即怒聲說:「騰龍劍客衛振清失蹤江湖將近一十八年,算算那時你才幾歲?」藍天麗鳳粉臉微微一紅,正待反駁。

李沛然暴喝一聲,說:「滌玄老道,現在別扯其他問題,我且問你,你可知你們現在立身何地?」群雄一聽,俱都心頭一震,所有視線,又都集中在李沛然身上。

李沛然說著一頓,雙目精光一掃群雄,又怒聲問:「你們各派俱有一人,深夜闖入本幫大荊山區,用意為何?也請說個清楚。」

峨嵋長老允智急上兩步,雙手合十,立即宣了聲佛號,說:「老衲與各派代表,應武當三劍之邀,急赴武當山三加一個盛會,由於日期迫近,是以,才急急連夜趕路。」

說著,望了神情冷漠的疤面人一眼,又說:「老衲等路過此地,適逢疤面施主與貴幫了卻以往過節,在此相遇,崆峒派一清道友,誤認疤面施主即是昔年騰龍劍客衛振清,兩人一言不合,頓時打了起采,結果,一清道友死在疤面施主劍下,這件事,恐怕崆峒派定不會與疤面施主幹休。」允智說罷,依然雙目微閉。

疤面人聽了,不禁怒火高漲,想不到身為峨嵋長老的允智僧,竟也胡言亂語,出言恫嚇,愈發證實,正派人物多是外貌和善,內心奸詐之徒。於是,劍眉豎立,星目射電,疤面上充滿了殺機。藍天麗鳳冰雪聰明,頓時大悟,方才滌玄老道在這兩個老和尚耳邊,咭咭一陣,竟是出了一個一石二鳥,坐收漁利的詭計,希望疤面人先與藍鳳幫拚個死活,他們再出手,一舉殲滅,此計可謂狠毒已極。

這時,李沛然仰面哈哈一笑,輕蔑地說:「俗語說,出家人戒打誑語,尤其允智大師,身為峨嵋長老,威重武林,在下對允智大師的話,決不敢有所置疑。」說著一頓,望了滿面通紅的允智僧一眼,又說:「敢問允智大師,連夜急奔武當,不知三加什麽盛會?」允智僧不慮李沛然有此一問,不禁神色一愣。其他各派高手,也俱都面色赧然。

滌玄老道眼珠一轉,厲聲說:「事關各派機密,恕無奉告必要。」繼而,一指疤面人,又對李沛然說:「貴幫與疤面人曾有過節,起因為何,我們也無權過問,但是疤面人是不是騰龍劍客衛振清,你們自己心裏有數。」

疤面人見滌玄老道仍企圖施展他的詭計,哪里還能控制得住滿腔怒火,正待怒喝,李沛然又沈聲說道:「滌玄老道,你休逞口舌,免施詭計,由於疤面人與本幫有過節,我們幫主才說疤面人不是騰龍劍客,但不知你有何證據能證實疤面人便是騰龍劍客?」

滌玄老道陰險地嘿嘿一笑,兩眼輕蔑地望著疤而人,不屑地說:「只要他丟掉手中的騰龍劍,我就要他掌下做鬼。」

疤面人頓時愣了,同時腦海裏又響起武林怪傑禿頭僧的惋惜聲音──騰龍劍客,以劍成名,唯一憾事,是沒習得一套淩厲驚人的掌法,因此,惡人常以此向他挑戰,並諷刺他。藍天麗鳳、宋大憨俱都嘴含冷笑,輕蔑地望著滌玄老道,心中似乎在說:看你這牛鼻子,離死也不遠了。

滌玄老道看了疤面人的神色,不禁冷冷一笑,挑戰似地傲然說:「疤面人,道爺要請教你幾招掌法,不知閣下可有這個興趣?只須三五招即可。」說話之間,眼閃凶光,面現獰笑,越過峨嵋二老,逕向疤面人緩緩欺去。

疤面人一見,不禁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縱聲狂笑,聲如裂帛,入耳驚心。滌玄老道一聽笑聲,立即止步,頓感不妙。疤面人倏斂狂笑,星目冷電暴射,疤臉上充滿了淒厲神色,兩手一合,薄劍已插在腰間。驀地,場外響起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叫聲:「老雜毛,有什麽遺言,趕快說,你自信你的功力比活無常如何?」

滌玄老道全身機伶伶一連打了幾個冷戰,想到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活無常,都在疤面人掌下兩招斃命,自己今夜哪里還有活命,如此一想,頓時感到周圍景物團團亂轉,頭暈目眩,冷汗直流。各派高手聽了宋大憨的話,也俱都心頭一驚,繼而看了滌玄老道亡魂喪膽的醜態,心驚之餘,又都臉上一紅。

宋大憨見自己一句話,立即全場震驚,群雄色變,忍不住又扯開破鑼似的嗓子,仰天大笑起來。藍天麗鳳柳眉微蹙,覺得宋大憨發言,雖對滌玄老道意含諷刺,但總覺有些過份明顯。三堂四壇李沛然等,同時轉首望著宋大憨,俱都眉頭緊皺,有些茫然,不知宋大憨發話的用意安在。

滌玄老道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心驚之餘,仍不忘施展他的詭計。於是,對著宋大憨,雙目一瞪,厲聲說:「小子閉嘴,你既然當眾狂笑,想是你有戰勝疤面人的把握,道爺這一場,不妨先讓給你,也好讓各派高手,見識一下你小子的絕學。」說話之間,見疤面人已欺身向他逼來,心中愈加焦急萬分。

宋大憨倏斂大笑,晃著大腦袋,小手一擺,咧著大嘴,說:「我宋大憨,向來不僭先,不吹牛,你三五招可讓疤面人掌下做鬼,我宋大憨一招就叫疤面人完蛋,可惜,恐怕你牛鼻子已沒福看到我的驚世絕學了。」

宋大憨此話一出,各派高手無不驚得全身一顫,俱都猜不透藍鳳幫這個頭大身小的醜漢,是何來路。藍天麗鳳又好笑又好氣,心說一招斃了疤面人還不算吹牛。滌玄老道驚怒交集,眼珠一轉,立即怒聲說:「既然你小子能一招擊斃疤面人,我就先看看你小子的驚世絕學,究竟如何的驚人。」說著,趁機疾步向場外退去。

疤面人冷哼一聲,人影一閃,已擋在滌玄身前,劍眉一立,大喝一聲:「尚未動手就想走嗎?」喝聲中,右掌閃電般推出一道強勁掌風,直向滌玄老道當胸擊去。滌玄老道早有準備,立即雙袖一抖,暴退兩丈。

疤面人望著滌玄老道,冷冷一笑,說;「久聞邛崍派掌劍精絕,武功淵博,在下今夜萬不能放棄領教絕學的機會,就請你儘快出手罷。」說著,疾步向著滌玄走去。

滌玄騎虎難下,後悔莫及,心知難逃一死,不如死得英雄些,於是心下一橫,厲喝一聲,說:「疤面人,休要賣狂,道爺今夜與你拼了。」喝聲中,身形前撲,雙掌飛舞,幻起漫天掌影,向著疤面人滾滾擊來。

疤面人恨透滌玄這種奸詐陰險之徒,與其留他害人,不如早些除去,因此,殺機倏起。於是,縱聲一笑,立演迷蹤,身形如電,連閃幾閃,已將滌玄老道逼得手忙腳亂,險像環生。接著,疤面人跨步旋身,一招詭異無匹,淩厲絕倫的「後山打虎」,已然打出,同時一聲暴喝:「滾罷。」

罷字方落,砰然一聲,一道橫飛人影,挾著一聲悠長淒厲慘叫,直向松林邊沿飛去。叭嗒一響,哇的一聲,滌玄老道身軀落地,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頓時死了過去。呆了,各派高手,俱被疤面人這種詭異身法、淩厲掌勢驚呆了。

   ※   ※   ※   ※   ※

三堂四壇李沛然等,頓時明白了,疤面人白晝留下示警,夜間現身阻擊各派高手的動機,完全是有意為藍鳳幫架起這段梁子,誠心鬥鬥所謂正派高手。這時,涼風徐吹,松濤陣陣,一輪皎月,早已隱進西天烏雲裏,天色驟暗,已近拂曉。

驀地,一聲洪亮渾厚的佛號,出自峨嵋允仁之口,接著,朗聲說:「疤面施主,武功蓋世,一連劍劈掌斃崆峒邛崍兩位道友,出手不謂不狠,而疤面施主與藍鳳幫的壇主堂主動手,居然久戰不下,頗令老納懷疑。」說話之間,電目啟合,精光閃閃,銀須顫動,面帶煞氣。

疤面人縱聲一陣大笑,神色傲然地說:「那只能怨你們兩位道友學藝不精,不知量力,自己找死,也怨不得我疤面人心狠。」說著一頓,冷電般的星目,一掃各派高手,繼續說:「須知我疤面人有一慣例,不動手則已,動手則必殺人……」

疤面人的話聲未落,驀聞場外暴喝連聲,人影閃動,光華耀眼,寒氣逼人。武當三劍、華山雙絕,俱都撤出兵刃,閃身撲進場中,團團將疤面人圍在核心。四柄長劍,一把緬刀,只照得周圍數丈內,儘是一片銀色光芒。

藍天麗鳳芳心大驚,立即回顧左右,準備隨時出手協助疤面人。宋大憨早已技癢,不覺越眾而出,向著場中緩緩走去。這時疤面人,神色泰然,不屑地看了武當三劍和華山雙絕一眼,倏地仰面再度發出一陣傲然狂笑。武當三劍和華山雙絕,俱都氣得渾身微抖,面色微白,看了疤面人這種狂態,何曾把五人看在眼裏?

疤面人倏斂狂笑,用極不屑的口吻,朗聲說:「久聞各大門派仗以成名的絕學,即是群毆圍打一齊上,今夜疤面人何幸,居然也大開眼界,何謂群攻絕學了。」說罷又是一陣仰天狂笑,聲震四野,入耳錚然。各派高手,俱都滿面飛紅,窘態畢露。

正在這時,終南瘋道人大喝一聲,說:「五位道友請速回來,一招掌斃疤面人的英雄來了。」武當三劍華山雙絕同時轉首一看。

只見藍鳳幫頭大身小的醜漢,雙臂微圈,兩手箕張,似己運足了全身功力,這時正挺著如鼓肚子,緩步走來。但醜漢兩個如鵝卵似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三劍雙絕五人。疤面人見宋大憨神氣十足地走進場來,心中不禁有氣,決心給這個成心擾亂的憨哥一點厲害,至少也要讓他熟睡半個時辰。於是,劍眉一豎,暴喝一聲,說:「我疤面人就先試試你這位大英雄有何了不起。」喝聲中,急上兩步,雙手一翻,閃電推出。

一股山崩海嘯,雷霆萬鈞的疾勁掌風,挾著一道柔和潛力,帶起滾滾塵土,通過華山雙絕之間,直向宋大憨的大肚皮擊去。首先是華山雙絕,嗥叫一聲,驚得疾身暴退兩丈,繼而是武當三劍,飄身掠至峨嵋二老身側。宋大憨本想用頭去撞華山雙絕,但沒想到疤面人閃電推出一掌,頓時大驚失色,立即高聲大嚷:「疤面人不……」以下「不要誤會」,還沒出口,兩道狂飆已至胸前。

但聽砰然一響,悶哼一聲,同時,唔唔呀呀,一陣亂叫,宋大憨的身形,宛如斷線風箏,直向三丈以外橫飛而去。緊接著,怒喝嬌叱,人影閃動,藍天麗鳳、蒲翠萍,以及李沛然等,俱都紛紛向著空中滾滾翻飛的宋大憨撲身疾追而去。

撲通一聲,宋大憨的身體著實摔在草地上,藍天麗鳳等竟沒有追上攔住。李沛然等俱都驚慌了,紛紛將宋大憨圍住,低頭一看。只見宋大憨仰臥地上,四腳朝天,正向著眾人咧嘴、擠眼、齜大牙。藍天麗鳳看了,真是啼笑皆非,氣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得望著眾人,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疤面人見藍天麗鳳搖頭,頓時驚得全身一戰,因為,他誤會宋大憨已被他的掌力震暈了。這時,驀聞峨嵋長老允智僧,低聲宣了一聲佛號,沈聲說:「疤面施主,武功超群,恃技淩人,誠心與各派為敵,老衲在武當大會上,定要將施主今夜之事,公佈各派周知……」

疤面人一聽,勃然大怒,厲喝一聲,說:「閉嘴,看你慈眉善目,滿面祥和,頗像一個有道高僧,想不到竟也是個善於恐嚇,口出狂言的偽善之徒。」說著冷哼一聲,不屑地繼續說:「你們各大門派有什麽了不起,須知我疤面人,從沒把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酒囊飯袋看在眼裏。」

疤面人越說越氣,驟然厲喝一聲說:「今天饒你們幾人一條老命,在我疤面人未反悔前,快快滾罷。」群雄一聽,直氣得面色蒼白,渾身直抖,俱都說不出話來。

尤其峨媚二老允智允仁,兩人被罵得老臉鐵青,銀須飄舞,雙目怒睜,冷電暴射,同時向著疤面人緩緩逼去。疤面人明知各派前來偷襲大荊山,老和尚偏說是至武當赴會,即此一點,已證實這些正派人物,多是一些反覆無常之輩,因此早起殺機。這時,見峨嵋二老功貫雙臂,緩緩逼來,不禁怒火高燒。於是,傲然一笑,怒聲說:「既然你們兩人來了,你們兩人就一齊上吧。」

疤面人的話尚未落,峨嵋二老,同時暴喝一聲,四掌一翻,猛力推出。立有四道旋轉掌力,力大無比,勢如驟雨般,直向疤面人滾滾擊至。疤面人料到這兩個老和尚功力定然深厚,不敢大意,立即運足十成功力,暴喝一聲,雙掌猛地一翻。

一股勢若山崩,疾如電奔的狂飆,挾著一陣刺耳銳嘯,卷起漫天枯草碎石,直向四道襲來的掌風,閃電迎出。疤面人掌勢一出,全場震駭,即是藍天麗鳳,也看得花容色變。峨嵋二老頓時大驚,兩人同時暴喝一聲,盡出畢生功力。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砂石沖天,塵土上揚,勁風激蕩,狂飆陡增。松林內,濤聲暴起,枝葉沙沙。不遠的大荊山,響起了轟轟如悶雷的回聲。這確是驚天動地,罕世難見的一次對掌。砂塵弭空,枯草飛揚中,人影閃動,蹬蹬連聲。疤面人身形搖晃,連退兩步。

峨嵋二老身形踉蹌,兩袖亂舞,一直向後退去。疤面人心中不覺微微一愣,這時突然發覺自己的功力,與日俱增,較之剛下山時,又不知增進了多少。每次與人對掌,對方掌風愈強,自己劈出的掌勢愈厲,他似乎覺得這種情形,不止一次了,但原因為何,他自己仍弄不清楚。

撲通兩響,悶哼兩聲。疤面人定睛一看,塵土彌漫中,兩個老和尚終於拿樁不隱,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這時,灰塵中,寒光閃閃,人影疾動,華山雙絕一聲不吭,振劍揮刀,幻起無數寒星,已奔至疤面人身前。疤面人勃然大怒,冷冷一笑,身形騰空而起,一躍三丈。

華山雙絕刀劍走空,頓時大怒,但兩人已有了一清真人的教訓,再不敢騰空上追,生怕疤面人故技重施。疤面人身在空中,一聲暴喝,光華倏然大盛,全場頓時光明大放,薄劍已然在手。華山雙絕心頭大驚,擡頭一看。滾滾劍光,萬朵梨花,宛如一道瀉地銀虹,挾著震撼人心的隱約雷鳴,直向二人當頭罩下。

華山雙絕驚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各自發出一聲亡魂嗥叫,疾舞手中刀劍,形成一座刀山劍海,硬著頭皮,想接疤面人這漫天擊下的淩厲一招。驀地,劍光人影,暴喝連聲,立身場外的武當三劍,衡山靜塵,以及終南瘋道人,紛紛向場中撲來。

疤面人勃然大怒,厲喝一聲,劍勢倏變,立由「銀龍入海」變而為「龍騰蒼穹」。但見萬朵梨花幻成的銀虹,驟然集成一道銀柱,挾著閃閃銀花,再度升上空中。藍天麗鳳只急得花容失色,手心滲汗,一翻玉腕,嗆啷一聲龍吟,長劍已然掣出鞘外。

李沛然等,控梭握戟,持扇橫劍,俱都兵刃在手,只要幫主一聲令下,三堂四壇,立即飛撲而出,盡誅各派高手。動魄驚魂的群毆混戰,一觸即發。坐地調息的峨嵋二老,一見疤面人騰空上躍的奇奧劍法,頓時大驚失色,知道接著下擊的一招,更是淩厲無比,武當三劍等人,決非敵手,定然難逃一死。於是,兩人倏然躍起,同時厲聲大喝:「諸位道友快走……」說著,兩個老和尚,同時轉身,僧袖一拂,當先向前飛馳。

峨媚二老一走,武當三劍,華山雙絕七人,心頭俱都一震,知道事態嚴重,同時暴喝一聲,紛紛轉身狂馳飛去。疤面人見這些正派人物,愈來愈露出他們的虛偽面目,不禁怒火倏升千丈,恨不得盡誅幾人。升至空中,一挺腰身,正待揮劍下擊,地面突然暴起一陣喝聲。定睛一看,只見九道人影,閃電飛馳,早在數丈以外。

疤面人愈發怒不可遏,他第一次與這些自稱名門正派的高手們動手,便遇到了這種圍毆、群鬥、齊逃命的事。於是,身在空中,一聲厲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喝聲中,衣袖疾揮,身劍合一,一招「天降寒龍」,直向飛逃的蛾嵋二老九人,電掣撲去。

但見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宛如經天長虹,劃空而過,直奔前面惶惶而逃的九道人影。倏然,藍天麗鳳一聲尖銳驚極的厲叱:「疤面人回來,你想藉機逃走嗎?」這聲尖銳厲叱,充滿了惶急、焦慮、關切。

疤面人聽到這聲厲叱,心猛地一震,立即震醒了殺機沖迷了的心智,因此,身形一慢。就在這時,李沛然一聲暴喝,抖手打出兩支飛梭。只見兩個如拳銀梭,挾著刺耳驚心的尖嘯,宛如兩道奔電,直向疤面人射去。藍天麗鳳嚇得再度發出一聲驚叫。

疤面人身形剛剛下瀉,兩道流星般的銀梭,掠頂飛過。突然,仰臥地上的宋大憨,挺身躍起,扯開破鑼似的沙啞嗓子,高聲大喊:「老和尚,慢點跑,武當山在正西方,你們跑的方向是李家集。」

前面飛馳的九人,對宋大憨的呼喊,理也不理,仍然惶惶急急,一味狂馳,不時頻頻回頭,看看疤面人是否追來。雖然,九人看到疤面人被子母梭李沛然發梭由空中逼了下來,但九人狂馳的速度,依然絲毫未減。此刻,峨嵋二老、武當三劍、華山雙絕、終南瘋道人,衡山靜塵,九人心中俱都暗暗慶倖逃脫死神,同時,萬分感激藍鳳幫李堂主的援手之恩。

這時,疤面人身形飛瀉落地,兩手一合,薄劍立即插在腰裏,舉目望了九道狂弛的人影一眼,又轉首對著十數丈外的藍天麗鳳朗聲說:「藍天麗鳳,在下昨日已留柬在先,以往過節,自此一刀兩斷,以後各大門派全力對付的已不是你們藍鳳幫,而是在下疤面人。」

說著一頓,仰首看天,天已發白,周圍景物,已隱約可見,遠處不斷傳來陣陣犬吠和雞啼,於是,繼續說:「現在已是黎明,在下因有急事必須即刻離此,貴幫李堂主曾三次以梭襲擊在下,姑念他稟性淳厚,為人正直,這件事也就從此不再追究。」

說著,舉手一指遠處草地上的兩具屍體,又說:「這兩個老道的屍體,就請幫主幾人掩埋一下罷,諸位保重,後會有期。」期字方落,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掠,宛如一縷烏煙,直向松林射去。

藍天麗鳳柳眉舒展,面綻嬌笑,宛如一朵盛開的春花,望著疤面人如煙的身形,清脆朗聲說:「疤面大俠一路保重,今後有機會,請至本幫總壇盤桓數日,以酬大俠盛情,不過今後大俠,務要小心謹慎才好。」但四野一片寂靜,再聽不到疤面人的聲音。

藍天麗鳳一雙鳳目依然望著疤面人消失的方向,櫻唇上仍掛著一絲欣慰的微笑。三堂四壇李沛然等,俱都覺得有些茫然,覺得幫主今夜竟然變成另外一個人,已完全沒有了往日臨戰時的威淩果斷。有時對疤面人聲言厲色,有時似乎又極關心疤面人的安危。

李沛然望了黃仲華一眼,黃仲華立即會意,於是恭聲說:「幫主,現在我們可是返回總壇?」

藍天麗鳳一定神,立即說:「不,先把兩個老道掩埋好再走。」

藍旗壇主賀熊立即由腰間抽出兩柄大板斧,向著立在一旁傻笑的宋大憨,毫不客氣地說:「給你一個。」說著,伸手遞出一柄板斧。

宋大憨一眨鵝卵眼,大嘴咧了幾咧,一句話沒說,霍地接過斧來。這時,黃旗壇主馮桂泰,白旗壇主鄭少巨,兩人已將兩具屍體擡了過來,放在正揮斧如飛,掘土挖坑的宋大憨和賀熊兩人身邊。藍天麗鳳遙望天際,一直沈默,似乎懷著滿腹心事,一會兒眉頭深鎖,一會兒又綻唇微笑。

李沛然等不時偷瞧,對幫主今夜反常的現像,只覺得莫名其妙,即是蒲翠萍,也有些茫然不解幫主究竟有何心事。但他們怎知道,他們的幫主,正想著如何才能讓麟弟弟永遠屬於她自己,如何把藍鳳幫的基業讓麟弟弟來發揚光大。

可是,當她一想到自己的年齡,她又有些苦惱了。她不知道麟弟弟今年究竟幾歲,她不想去問,她也不敢去問,她只希望麟弟弟像他現在的體貌一樣,看來已經二十一二歲了。最後,她決定為自己的幸福奮鬥,一定要把麟弟弟從任何女人手裏奪過來,他永遠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丈夫。想到高興處,她竟不自覺地笑了,顯得嬌美已極,動人無比。

這時,三丈外已增添了兩堆新土,兩個老道就在這座松林前邊,永遠安息了。黃仲華見事已畢,又恭聲問:「幫主,現在我們是否回去?」

藍天麗鳳略一沈思,計算一下時刻,疤面人可能已脫開眾人的視線了。於是,轉首看了兩堆新土一眼,立即點頭說:「好吧,現在我們回去。」說著,身形微動,騰空飛上林頂,展開登枝渡葉輕功,向著大荊山閃電飛去。李沛然等飛身緊跟,只苦了宋大憨和賀熊,兩人只得穿過烏黑的松林。







【第十七章】 離愁別恨

天已大亮,東邊天際,已射出一片紅光,照在草上,枝上的露珠,一閃一閃,晶瑩發亮。藍天麗鳳一直沈默,李沛然等也都不發一語。片刻來至山前,藍天麗鳳轉身對執事堂主黃仲華,說:「今日午後,在觀武廳召集五壇大頭目以上首領,我要宣告這次各派高手前來犯山的經過。」說著一頓,又看了一下眼前山勢,又說:「我先走了,你們沿入山大道回去吧。」話落身起,直向一片怪石竹林間,閃電掠去。接著,發出一聲悠揚悅耳的長嘯。

嘯聲,隨著藍天麗鳳閃電飛馳的身形前進,劃破大荊山寂靜的晨空,群峰空穀之間,立即響起了回應。嘯聲,清幽昂揚,愈嘯愈高,如梵鈴,似鳳吟,聲入霄漢,直上雲端。李沛然等俱都發覺他們幫主的神情有異,但卻沒一人出言置評,八人展開輕功身法,沿著入山大道,默默飛馳前進。

這時,嘯聲已停,但那聲清幽如鳳吟的餘音,仍飄蕩晨空,遊繞於松竹怪石之間。藍天麗鳳一聲嘯畢,身形已到了半山。天上蔚藍如洗,晨霧繚繞穀中,野花遍山怒放,吐著芬芳,彩羽小鳥齊唱,飛躍枝頭,山中空氣,新鮮中帶有一絲潮意,深深一吸,倦意盡消。

藍天麗鳳無心欣賞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她心中一直急著飛回總壇,飛到麟弟弟的身邊,她要不顧羞恥地抱他,熱情地吻他。這時,藍天麗鳳的心智,被熱愛沖迷糊了,熱愛給了她無比的勇氣。藍天麗鳳瘋狂飛馳,一道隱約亮影,登嶺過澗,逕奔四座絕峰之間,一直飛進總壇石堡中。

藍天麗鳳掠空而下,一兩個閃電飄身,已進入麟弟弟的廂房裏。但她完全呆了,她看到衛天麟盥漱已畢,調息已完,長衫儒巾,手持摺扇,容光煥發地立在室內。她有一個不祥的預兆──麟弟弟要走了。這時的藍天麗鳳除了芳心戰慄,再沒有抱麟弟弟的力量,吻麟弟弟的勇氣,她直覺地感到,麟弟弟將再不屬於她了。

衛天麟見藍天麗鳳閃電撲進室來,心頭也不禁一怔,再看了她的神色,立即茫然不解地問:「姊姊你……」

藍天麗鳳也急急顫聲問:「弟弟你要做什麽?」

衛天麟一定神,微微笑了,淡淡地說:「小弟尚有許多急事待辦,不能在此久留,現在等姐姐回來,小弟便要告辭了。」

藍天麗鳳心如刀刺,頭如雷擊,粉面蒼白,鳳目含淚,嬌軀猛烈一戰,立即顫聲問:「你……你你說什麽?」

衛天麟看了藍天麗鳳神色,心頭不覺一震,立即茫然急聲問:「姊姊,你怎麽了?」

藍天麗鳳正值熱情如火,愛得瘋狂的時候,怎能經得起如此驟然打擊。一陣沈默之後,藍天麗鳳突然粉面如紙,撲身如電,倏伸玉臂,已將天麟抱住,神情如癡如狂地嚷著說:「不,不,我不能夠讓你走,我不能讓你走,你是我的,我要你永遠在我身邊。」藍天麗鳳嬌軀顫抖,神智昏迷,越說聲越高,愈抱愈有力。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兩人之間相距咫尺,伸手可及,加之這是衛天麟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整個身體竟然被她抱進柔懷酥胸裏。衛天麟一陣心驚肉跳,只鬧了個手忙腳亂,立即收斂心神,挺指輕輕點了一下藍天麗鳳的黑憩穴。藍天麗鳳嚶嚀一聲,秀目一閉,睡著了。

這時,門外已立了不少侍女,看了室內情形,俱都神色茫然,瞪著一雙晶亮眸子,不解地望著天麟。衛天麟俊面通紅,立即尷尬地微微一笑,向著門外幾個侍女,和聲說:「請快扶幫主到床上去。」三個侍女急步走了進來,立將藍天麗鳳扶住,三女一陣忙亂,解佩劍,脫披風,然後送到內室床上。

衛天麟呆坐椅上,心中紊亂已極。星目望著床上的藍天麗鳳,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件突發的事情。衛天麟由椅上立起來,緩步在室內徘徊著,想著方才藍天麗鳳的瘋狂舉動。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麟忽然停住徘徊腳步,星目一直盯著床上的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黛眉緊蹙,雙目微閉,在她長而黑的睫毛中,正緩緩流著晶瑩淚水,一直流到鬢間耳際。鼓膨膨的酥胸,正不斷地劇烈起伏。藍天麗鳳醒了,但她黯然仰面伏在床上,作著痛心的暗泣。衛天麟心中極感不安,立即走了過去,輕聲親切地問:「姊姊,你醒了嗎?」藍天麗鳳沒有回答,她的胸部起伏得更烈,淚水,流得更疾了。

衛天麟不覺間,輕輕坐在床邊,兩掌合捧著藍天麗鳳的一隻玉手,低聲說:「姊姊,我現在離開你,將來我還會回來……」

藍天麗鳳突然一翻身,伏在天麟的懷裏哭了,同時抽噎著連聲說:「不,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要你離開我……」

衛天麟一手輕輕撫著藍天麗鳳的秀髮,一手攬著她富有彈性的嬌軀,輕聲說:「姊姊,冷靜點,你應該知道,需要我辦的事太多了……」

藍天麗鳳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哭著問:「你要辦些什麽事?」

衛天麟略一沈思,說:「很多,很多。」

藍天麗鳳立即停止哭泣,問;「你什麽時候走?」

衛天麟劍眉一動,嘴角一陣牽動,終於說:「我想現在就走。」

藍天麗鳳突然由天麟懷裏坐起來,急聲說:「好,我同你一起走。」

衛天麟全身一戰,大吃一驚,倏然由床上立起來,惶聲說:「這怎麽可以,全幫幫務何人掌理?」

藍天麗鳳飄身下床,翠袖一拭眼淚,倔強地說:「管它誰來掌理,我一定要跟你走,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離開我……」說著,立將寶劍佩在腰間,呼的一聲,錦衣大氅已披在肩上。衛天麟傻了,他確沒想到藍天麗鳳竟是如此任性,如此倔強,如此地不講理。

藍天麗鳳急步走至外室,對著院中一個黃衣侍女,怒聲說:「請三位堂主即刻來。」黃衣侍女輕聲應是,轉身就要離去。

衛天麟心中大急,惶聲大嚷:「姑娘慢走。」走字未落,亮影一閃,已擋在黃衣侍女的身前。黃衣侍女功力毫無,本能地驚得退了一步,舉目一看是衛小俠,粉面緋紅,立即低下了頭。

衛天麟立即對著藍天麗鳳神情焦急地說;「姊姊,別慌,有話慢慢商量……」

藍天麗鳳立即沈聲向:「你還走不走?」

衛天麟處在這種狀況之下,也不得不撒謊了,立即連連點頭,無可奈何地說:「好,好,不走。」

藍天麗鳳見天麟答應不走了,芳心狂喜,加之看了天麟那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竟忍不住「撲哧」一聲,含淚笑了。於是,立即對黃衣侍女,說:「回來,不要去了。」黃衣侍女,輕輕又瞟了天麟一眼,才轉身姍姍走去。

衛天麟如獲大赦,深深籲了口氣,緩步走回椅前坐下。藍天麗鳳綻著勝利的微笑,也坐在另一張椅上。衛天麟望了藍天麗鳳一眼,低聲說:「姊姊,可知我是以兩種身份出現江湖?」藍天麗鳳笑容頓失,知道天麟依然要走,於是點點頭。

衛天麟又說:「姊姊既然知道,就可想像得到,這中間定有一段不平凡的原因。」

藍天麗鳳雙目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問:「弟弟,李堂主說你是魔扇儒俠孫浪萍的徒弟,外間又傳說疤面人是昔年的騰龍劍客衛振清,昨夜在各派高手面前,你又加以否認,這中間姊姊一直不甚清楚,弟弟可否將詳情說給姊姊聽聽?」

衛天麟一陣猶疑,沈思良久才說:「我只能對姊姊說,騰龍劍客是我的父親,魔扇儒俠是我的世叔。至於外間傳言疤面人即是騰龍劍客,是因為疤面人手中持著那柄武林至寶騰龍劍,因而如此猜測。」

藍天麗鳳知道天麟確有許多事等著他去辦理,因此心平氣和地問:「弟弟,下山第一件急辦的事,是什麽?」

衛天麟未假思索地說:「第一步先去終南山,拜謁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

藍天麗鳳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問:「弟弟,你可知南召老前輩的清修之地?」

衛天麟被問住了,楞了半天才說:「我想一定住在一個極大的尼庵內。」

藍天麗鳳撲哧笑了,一指天麟,佯嗔嬌聲說:「你這個傻弟弟,終南山蜿汩數百里,群峰林立,寺院不計其數,你逢廟便問,得費多少時日?再說這些世外高人,多不在庵廟之內,你盲人瞎馬,胡闖一通,何時才可尋到?」

衛天麟一陣沈思,心說:「槽了,那時為何不問清娟妹妹?」

藍天麗鳳看了天麟的呆相,不禁微微有氣地說:「你這人只知傻想,為何不問問姊姊我?」

衛天麟一定神,眼睛一亮,面現驚喜,立即歡聲問:「姊姊你知道?」藍天麗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衛天麟立即迫不及待地急聲說:「那就請姊姊快些說出來吧。」說著,一雙朗朗星目盯在藍天麗鳳的粉臉上,急待她的回答。

藍天麗鳳柳眉輕蹙,秀目眯忪,兩眼望著院中天庭,櫻唇愈閉愈緊,似乎正沈於往昔的回憶裏。藍天麗鳳一面回憶,一面漫聲說:「十八年前,我曾隨師父她老人家去過終南,那時我才五、六歲,如今在我的記憶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了。那時是在一座極高的峰頂上,在一片廣大茂盛的密林前,遇到一位身穿灰衣,面色黝黑,慈眉善目的八旬老尼,師父命我過去見禮,並告訴我:「那就是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

衛天麟心急如焚,立即插嘴問:「姊姊,那座高峰是什麽峰?」

藍天麗鳳答非所問地繼續說:「那地方太難找了,當時南召老前輩曾邀師父去她的清修之地稍坐,可是師父婉謝了。但我仍記得南召老前輩曾說過,她住的地方是昔年一個什麽魔頭的潛修幽地,是在那座高峰的巔頂,地勢極險。」

藍天麗鳳說著,突然一張秀目,轉臉望著天麟說:「弟弟,那地方太難找了,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衛天麟一聽,又慌了,立即正色說:「姊姊身為一幫之主,豈可久離總壇,再說各派正在處心積慮,隨時有犯山的可能,姊姊更不宜遠行。」

藍天麗鳳櫻唇一嘟,香肩一扭,又任性地說:「我不管,我要跟你去,你一個人去終南,一定找不到。」

衛天麟劍眉一皺,又說:「姊姊只要告訴我,南召老前輩是在哪座高峰上,姊姊應該相信,以我目前的功力,不難找到。」

藍天麗鳳知道天麟不會讓她同行,於是滿不高興地說:「你辦完了事,是否立即回來?」

衛天麟眉頭一展,笑著說:「事辦完了,當然回來。」

藍天麗鳳笑了,愉快地告訴天麟,說:「南召老前輩隱居在太華峰上,你去時由南麓進山,施展輕功半日可達太華絕頂,我想南召老前輩就隱居在那座廣大密林的深處。」說著一頓,望著天麟極關切地繼續說:「聽說絕頂山勢極為險峻,人蹤少至,鳥獸絕跡,你去時應該特別謹慎。」衛天麟感激地望著藍天麗鳳連連應是。

這時,一個侍女,已送來一桌酒菜,兩人立即入座就席。由於天麟決心儘快離山,這餐飯一直在沈悶的氣氛中吃完。兩人剛剛落箸,閃身進來一個紅衣勁裝少女,向著藍天麗鳳一躬身說:「啟稟幫主,黃堂主派人來報,各壇大頭目以上首領,俱在觀武廳恭候幫主蒞臨。」

藍天麗鳳微一頷首,向著紅衣少女,說:「你轉告來人,說我立刻就到。」紅衣少女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衛天麟望著藍天麗鳳急聲問:「姊姊仍要跟小弟前去終南?」

藍天麗鳳有些生氣地嗔聲說:「你不喜歡人家去,誰要跟你去?」說著,鳳目瞪了天麟一眼,立起身來,努著小嘴出去了。

衛天麟望著藍天麗鳳的背影,無可奈何地直搖頭,覺得這位大姊姊,實在有些蠻不講理。他對藍天麗鳳集合各級首領一事,依然放心不下,但他又不便前去探聽。因此,在室內焦急地踱來踱去。不知過了多久,藍天麗鳳匆匆地回來了,進門便說:「你要走,姊姊不攔阻你,但必須後日下山,我已命黃堂主準備,明夜在議事廳,盛宴為弟弟餞行。」

衛天麟謙遜地說:「姊姊何必如此鋪張。」

藍天麗鳳不答天麟,黯然一歎,說:「弟弟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再來……」說著一頓,微擡螓首,目閃淚光,又戚聲問:「弟弟你會回來?你沒騙姊姊?」

衛天麟肅容正色,說:「姊姊待我情深義重,我怎會忘了姊姊,只要我事情一完,我會立即回總壇來看望姊姊。」

藍天麗鳳笑了,但含在眼中的淚水,卻像顆顆明亮的珍珠,簌簌地滾下來。於是,含淚笑著道:「弟弟,姊姊相信你,我會等你回來。」天麟望著藍天麗鳳帶淚的粉臉,宛如一朵雨後春花,愈顯得嬌美可愛。兩人一陣沈默之後,藍天麗鳳盡她腦中所記憶的模糊影子,又將進入終南山,攀升太華山峰的路徑,說了一遍。因為離愁別緒,衛天麟和藍天麗鳳草草吃過晚飯,天麟陪她閒談一會,回房休息。



   ※   ※   ※   ※   ※



而藍天麗鳳卻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想到衛天麟即將離開自己,心中感到萬分煩躁,血液在體內如狂如濤,循環奔騰,內心的熱潮,好比波浪般的澎湃,芳心惶恐無主。藍天麗鳳緩步來到衛天麟房外,透過窗櫺的探視,他正安穩的躺在床上,袒胸露肚的香甜睡著。

輕推房門而入,盈巧的來到他身邊,溫柔的替他覆上被毯,一雙手卻再也離不開那結實寬闊的胸膛了。漸漸地,她有點魂不守舍,神情恍惚,雙頰赤紅,眼中流露出饑渴目光,手上的力道開始加重,鼻息也粗長起來。

「啊,麗鳳姊姊你怎麽了?」過力的揉撫,終於吵醒衛天麟了。就在衛天麟還不明究理時,藍天麗鳳突然軟撲向他懷中,窘得衛天麟不知如何自處。

「麟弟弟……」藍天麗鳳嘴中喃語著,說話極不自然。

「麗鳳姊姊,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為何臉上這麽紅?」衛天麟伸手摸著她的額頭。

臉上被撫的藍天麗鳳,身軀顫抖著道∶「麟弟弟……你喜歡我嗎?」像個害羞姑娘,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她已失去往日威儀,雙唇微開顫抖,兩眼淚波打轉,雖然欲火中燒,卻又不敢放浪行駭,目光中放射出乞求焦急的眼神。

衛天麟正為她那句話訝異不已,藍天麗鳳等不及回答,主動的依偎他懷,深情的摟吻著。好半晌,小鹿亂撞的衛天麟才逐漸平靜下來,內心卻燃起一股熊熊欲火,緊張高舉的雙手,緩緩抱摟著藍天麗鳳,顫抖的嘴唇回應起來。

衛天麟此時已完全著迷於眼前女子,一切都隨著高漲的欲焰,一掃而空的拋到腦後。其實他並非柳下惠般的坐懷不亂,只因對方是統率一方的幫主,心中難免有些顧忌。藍天麗鳳懷著羞赧,輕輕掙脫,低聲道∶「麟弟弟……你還未回答呢?」

衛天麟這才發現,平時凜若冰霜、端麗華貴的麗鳳姊姊,竟也會有這嬌羞嫵媚之態,不自主的細細打量著。她秀髮披垂素肩,有如楊柳舞風,月眉淡拂春黛,雙目凝波秋水,櫻唇嬌滴朱潤,皓齒編貝碎玉,玲瓏嘴角,含著嫣然媚笑,一雙明眸,卻是脈脈含情,楚楚動人,我見猶憐,當真是人間尤物。

「麗鳳姊姊垂愛,我當然歡喜的很,只是怕旁人……」夠了,只要有這句話就夠了。藍天麗鳳寬心的解開了宮裝扣結,露出裹著肚兜的鄀胸,骨感的雙肩微微顫抖,看得衛天麟心頭猛跳,那白嫩的粉頸、高聳的乳房、曲線窈窕的嬌軀、晶瑩勻稱的玉腿,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神魂顛倒的衛天麟,已按耐不住的撫摸起來,人也吻著她的耳鬢粉頰,惹得藍天麗鳳嬌喘噓噓,連連發出「哼……哼……」聲音。

纏綿間,她那香兜褻衣整個滑下,凝脂般的玉乳、豐隆飽滿的陰戶,讓衛天麟愛不釋手,周身血液開始沸騰,熱流似潮的集中在下體,玉莖已筆直地挺了起來。藍天麗鳳水如心,年已二十三四,那白皙的乳房渾圓潤膩,此時正被揉摸得通體泛紅,顫巍巍的晃動著。衛天麟湊過頭去,一口吻住充血脹紅的乳頭,用力的含吮著,吸得她全身抖顫。

衛天麟更愛不釋手的去摸那聳聳黑得透明發亮的陰毛,只見兩片肉峰有一道的深溝,濕潤潤好似在流永。這時他的手指將那陰穴囗撥開,見有一個如紅豆般的肉粒突出來,漲的飽滿且輕盈的抖動。這時侯藍天麗鳳全身劇烈的扭著,腳不停的伸縮,且嘴上不時的輕哼著:「哦……麟弟弟……哎唷……」

衛天麟又用手輕輕地輕搓細揉她的陰核,藍天麗鳳的身子連連的顫抖,騷癢難忍,淫水已淌淌的流出,藍天麗鳳微微的反抗著,但是雙腿已被高翊撥開成八字形,大大的開著。衛天麟手握著粗壯的大寶貝,觸到了藍天麗鳳的穴口,只是那麽一接觸,周身如同觸電般非常酥癢,她更是騷浪的叫著:「哎唷……麟弟弟……你……你不要……逗我了……我受不了……唔……」於是他將她的玉腿往上一推。

「哦……」藍天麗鳳她不曾如此過,因此整個人已是軟綿綿,而進入飄渺的境界。衛天麟此時欲火更烈,他握著大寶貝,對準穴口,猛提腰身,臀部下沈,只聞「噗滋」一聲,大寶貝已突破防護,盡根而沒,但是她已是叫聲連連:「哎唷……麟弟弟……輕點……我的穴……會給你……沖裂……唔……好痛……唔……」

藍天麗鳳,一插之下,痛得渾身一顫,臉色蒼白,那額上冷汗直冒,看得衛天麟深責不已,再也不敢亂動了:「麗鳳姊姊,對不起,弄痛你了。」他是第一次接觸處女,自然不知輕重。

藍天麗鳳閉眼不答,像是禁不起這兇猛的侵襲,淚如泉湧。衛天麟一種憐惜之心油然而生,緊緊的摟著她熱吻,卷吮著她的香舌。漸漸地,她又欲火高升,柳腰豐臀款款搖擺。她鼓起勇氣伸出纖纖玉手,微微顫抖地握住寶貝,慢慢的引導至玉穴洞口。而衛天麟也擔心再傷到她,一切皆讓她來主導。

「麟弟弟,您輕一點,姐姐初經人事,望您多加疼惜。」藍天麗鳳婉聲嬌啼的泣訴著。

衛天麟暗責自己魯莽,這一次更加謹慎,寶貝先在陰戶上摩擦輕觸,輕碰微接,逗得她又羞又急,嬌聲呻吟的身如火熾。等那嬌貴的花瓣愛蜜源源不絕地被引出後,自己下體也沾得通體濕潤,閃閃發光,才趕小心翼翼的破關往裏深入。

「嗯……哼……哼……」藍天麗鳳沈迷中的發出低呼,她忍著徹骨連心之痛,盤骨膨脹之酸,體會這遲春之樂。

藍天麗鳳初嘗雲雨,自是痛極,經得衛天麟一番愛憐,這才痛楚稍息,春情複熾,迷蒙的淚眼慢慢轉成了一片繾綣。她體內包含著衛天麟的寶貝,正是火熱難當,疼痛轉為麻癢,嚶嚀一聲,不覺扭了下腰,已逐漸享受到其中樂趣。

而衛天麟也覺得舒服極了,藍天麗鳳的陰戶暖暖的、緊緊的,裹著自己寶貝又鄀又麻,原來這早已神馳嚮往之感,竟是這般美妙快活。為了怕她承受不住,衛天麟不敢輕舉妄動,反倒是她先難受的搖擺起來。

「嗯……嗯……麟弟弟……嗯哼……嗯……」藍天麗鳳仍是矜持,不敢放開的叫喊出來。衛天麟謹慎的抽送幾下,見她已不再皺眉,便慢慢由輕而重,由緩而急,她那雪臀也自動頂起,迎合著他的動作,玉乳抖癲搖晃,纖腰不住扭挺。

兩人猛烈熱吻,雙舌互送,舔吮著對方的涎液,擁抱纏磨轉個不停,恨不得合而為一。他狂抽猛送,擁摟急抱,含乳嘖嘖;她恣意迎合,反纏緊夾,媚眼半開。雙方縱逢橫挺間,極盡柔美和順姿態,配合的天衣無縫。

衛天麟低頭,看她陰戶含著寶貝抽插頂轉,時而盡謗而入,時而猛然撥出,紅肉吞吐翻飛,牝穴收縮,運動自如,子宮口又旋吸著,真是淫靡惑人,舒暢快活充塞心底,也樂得更用勁賣力。她情不自禁的抱著其首,點點狂吻,一股男性氣息聞入,使之心神蕩搖,欲仙欲死,胴體陣陣顫抖,口內再也忍不住的浪哼道∶「喔……好弟弟……你舒服嗎……哎……哎呀……我……我好美喔……啊……」

衛天麟感到穴內一緊一松,宛如生物般不停吸吮,實在令人愉悅。她媚人的嬌吟聲,更是激起他如野馬般的狂性,不管死活盡力馳騁,也用足了力氣,下下狠勁,次次撞至花心,搞的浪水淫液「吱吱」發響,向外流出,臀部大腿一片狼藉。

「喔……美……爽極了……」藍天麗鳳呻吟著。衛天麟使出渾身的解數,一次比一次插的深,可謂次次見底,攻擊如排山倒海般,她只覺得,他的一抽一插,都帶來了美感。

突然藍天麗鳳雙手抱著他的臀部,而頭咬著他的肩膊,一陣的吟叫:「哦……好舒服……美極了……哎唷……你……你這只寶貝……真厲害……唔……我……我好舒服……」她那陣陣的低吟,帶給他無比的欣慰,因此欲火更上升又聽到她叫著:「哎唷喂……快……插快一點……麟弟弟……我……我要泄了……」

衛天麟看她已如此的興奮,既將高潮,因此插的更起勁。稍後一股熱騰騰的浪水,和血水直湧而出,使的整個床上濕淋淋的。

「唔……好舒服……喔……」原來藍天麗鳳忍不住丟了一次陰精。她的雙手忍不住的在他背上撫摸著,他還是在猛烈的攻擊著,藍天麗鳳此時已受到抽插的甜頭,所以她猛擺粉臀,上下的迎合,很有節奏感,他見她愈弄愈騷,他幹的更賣力,次次直搗花心。

「哎……哎呀……我不行了……麟弟弟……哎……好……好麟弟弟……你饒了我吧……」那天仙般的體態已顯得柔弱不堪,螓首急擺,香汗如雨。衛天麟也即將達至極巔,隨著背脊的酸麻越劇,人已整個貼伏在她身上,只感她的穴內加緊收縮,整個陰壁好似皆在活動。

「哎呀……喔喔……哎……」泄出陰精後,藍天麗鳳已說不出話,全身都在劇烈抖顫,陰戶猛烈的套緊著寶貝,讓衛天麟完全無法動彈,穴壁這時整個的開始蠕動。一股股熱液澆淋著玉莖,尚有一團嫩肉不住地包夾搓揉著,爽得衛天麟毛孔擴張,汗毛直豎,這滋味銷魂蝕骨,如登極樂,再也忍不住精關的顫動,大叫一聲,火熱的陽精直射而出。

「啊……」藍天麗鳳放聲哀鳴,被那股滾熱的精元猛然貫入體內,一舉將她沖上高潮仙境。兩人手指相嵌,四肢緊緊纏住,同時升上了情欲高峰,濃烈的情愛繚繞在兩人心靈深處。雲消雨歇,一起軟倒在淩亂的床鋪上,輕輕擁著,共用雲雨後的溫存。

「麗鳳姊姊,美嗎?」衛天麟溫柔地吻著藍天麗鳳,柔聲問道。

藍天麗鳳羞笑著道:「太美了……麟弟弟,你不會看不起姊姊吧?」

衛天麟笑道:「怎麽會呢?」

藍天麗鳳輕聲道:「麟弟弟,你不知道,我根本不敢問你的年齡,你知道,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

衛天麟答道:「我今年十七歲。」

藍天麗鳳不能置信地道:「你看上去二十出頭,你才十七歲?」頓了一頓,然後囁嚅著道:「麟弟弟,你會不會……會不會嫌我……老……」

衛天麟皺著眉頭道:「姊姊,你也別嫌我小啊。」

「噗哧」一聲,藍天麗鳳笑了,她知道衛天麟並不在乎她的年齡。她突然羞笑著低聲問道:「麟弟弟,你好像並不是第一次……」

衛天麟吻了她一下道:「姊姊猜得不錯,姊姊是第三個,但是我卻是第一次成為一個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姊姊,我愛你。」

藍天麗鳳也熱流地回吻著他:「麟弟弟,姊姊愛死你了,能告訴姊姊是怎麽回事嗎?」

衛天麟猶豫一下道:「姊姊要發誓不能告訴任何人?」

藍天麗鳳答應道:「麟弟弟,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

衛天麟這次將自己與母親「飄風女俠」以及紅娘子的事情說了一遍,藍天麗鳳當然是詫異無比,沈默半晌,藍天麗鳳輕聲道:「雖然這種行為不容於世俗,但是我卻覺得你做得對,因為我自己也是女人,深知獨守空閨的寂寞滋味,只是不能公開,那樣你就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了。」

衛天麟點點頭道:「姊姊,你真好,我會注意的。」

藍天麗鳳接著道:「你行走江湖,不可能沒有遇到年青漂亮的女孩,告訴姊姊,讓姊姊幫你三謀三謀。」

衛天麟對這個大姊姊,毫無隱瞞,當下將杜冰、孫蘭娟、林麗蓉的事情說了,同時將杜冰離家出走的事情也說了,藍天麗鳳道:「你怎麽不早說?明天一早,我就吩咐下去。」

衛天麟不好意思地道:「我怕姊姊不高興……」

藍天麗鳳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今晚之前,我確實會不高興,麟弟弟,我不是吃醋,我是擔心你會不要姊姊。」

衛天麟擁著玉人,笑著道:「誰敢跟我搶姊姊,我必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藍天麗鳳笑著道:「姊姊沒人搶,倒是你自己有人搶。」

衛天麟笑著道:「姊姊又說笑了。」

藍天麗鳳搖搖頭道:「我不是說笑,你自己想想看,有誰對你……」

衛天麟渾身一震,望著藍天麗鳳道:「姊姊是指苓姑娘和蒲壇主……」

藍天麗鳳歎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是塊木頭呢?」

衛天麟赧然道:「我只是有些懷疑……」

藍天麗鳳接著道:「你難道看不出芙苓妹妹比以前沈默了許多了,悶悶不樂,而蒲壇主看你的眼神,我不相信你會感覺不到。」

衛天麟撓撓頭道:「麗鳳姊姊,你說我該怎麽辦?」

藍天麗鳳道:「你難道想讓我的兩員大將為你消得人憔悴嗎?必須儘快解決,你如果肯聽我的,我就幫你解決這個難題。」

衛天麟點頭道:「我當然聽姊姊的,但是姊姊準備怎麽辦呢?」

藍天麗鳳笑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總之是便宜你了。」

這話說得夠明白了,衛天麟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感激地望著藍天麗鳳道:「姊姊,你對我太好了……」

藍天麗鳳嬌笑道:「算了,別對我灌迷魂湯了,夜已深了,睡吧……」

   ※   ※   ※   ※   ※

隔日清晨,衛天麟醒來,看著穢跡處處的被褥,已不見佳人在上,只留下滿室的馥鬱幽香,惹人感懷惆悵。洗漱過後,來到藍天麗鳳處,兩人相見,想起昨夜的旖旎,都不禁臉上一紅。衛天麟只覺藍天麗鳳豔欲滴的桃腮粉頸,在雨露的滋潤下,發出誘人的魅力。

藍天麗鳳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不由臉更紅了:「姊姊,你更美了。」

藍天麗鳳嬌啐一聲道:「甜言蜜語,哼,我才比不上你那些什麽冰妹妹、蓉姐姐的……」她話尚未說完,衛天麟笑嘻嘻的往前抱緊她,低頭吻去。藍天麗鳳被他緊緊摟住,嬌軀禁不住挑逗,雙手翻了上來纏繞住他頸子,小嘴兒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緊閉著雙眼沈醉在衛天麟的柔情之中。

許久,藍天麗鳳才推開他,嬌嗔道:「讓丫頭們看見了笑話。」衛天麟微微一笑。兩人坐下,談起了今後的安排,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暮色深垂,大庭中,宮燈盡燃,兩名侍女姍姍進來,亮起桌上五隻巨燭,室內頓時光明大放。

這時,院中紅影一閃,一個紅衣勁裝少女已立在階前,向著室內躬身,清脆朗聲說:「盛宴齊備,三位堂主院外恭候,請幫主與衛小俠入席。」說罷,恭立階前,聽候回示。

藍天麗鳳微一頷首,說:「我與衛小俠即到。」門外嬌聲應是,幻影一閃,少女走了。

藍天麗鳳立起身來,強展笑顏,說:「弟弟,我們去吧。」衛天麟早已由椅上立起,心中頓時襲上一絲傷感,但他的俊面上,依然掛著愉快的笑容。於是,滿面含笑,連連點首應是。

兩人來至院門,李沛然、費庭法、黃仲華、宋大憨俱在門外等候。三位堂主一致挽留天麟多住幾日,俱為天麟婉言謝絕了。宋大憨一臉黯然沖色,大嘴咧著,鵝卵眼無光地眨著,再沒有往往日那麽快樂的樣子。衛天麟心中也極難過,如非要事纏身,他倒不願如此急急下山。幾人一入大廳,廳上頓時暴起一陣聲震屋瓦的歡呼聲。

衛天麟星目一掃全廳,竟有酒席二十桌,較之來時尤多,依然是各大頭目以上首領,在全廳數十宮燈照耀下,個個面含歡笑,起身熱烈歡呼。每桌席上酒菜已開,滿廳遍佈酒壇,醇香撲鼻。藍天麗鳳來至席前,緩緩舉起玉手,全廳頓時靜了下來。

衛天麟與藍天麗鳳並立席前,一同含笑,星目閃輝,在如畫的燈光下,愈顯得英挺俊撥。全廳各級首領看了,無不心中暗暗讚美,似乎都在說:只有衛小俠,才可配我們的美麗幫主。藍天麗鳳秀日精光一閃,面綻微笑,嬌脆朗聲說:「衛小俠入山三天,曾挽救了本幫一次莫大災難,有關張道天叛幫經過,午後會議時,我已向諸位宣示過了。」

說著,黛眉微蹙,神色有些黯然,繼續說:「衛小俠要事在身,不能在此久留,明晨就要下山了,今夜盛宴歡送,希望大家與衛小俠盡興一醉。」藍天麗鳳的話甫落,全廳再度暴起一陣歡呼。

衛天麟心情激動,俊面展笑,星目中神光閃閃,掃望著全廳,抱拳過胸,連連拱手。同時,在眾人歡呼中,含笑朗聲說:「天麟入山,轉瞬三日,承蒙幫主親切款待,諸位弟兄熱烈歡迎,內心無限感激,天麟因事纏身,不得不告別諸位,事畢定再來總壇與諸位一會。」幾將歇落的歡呼,又暴升了起來。

全廳呼聲,一直未停,但天麟每一句話,俱都清楚地送入眾人的耳裏,因此,全廳人眾,無不暗暗稱奇。衛天麟就座後,又與四旗壇主客套幾句,轉首看看身側的宋芙苓,苓姑娘正黛眉輕蹙,滿面幽色地望著自己。衛天麟心頭一震,不知道應該對她說些什麽。

從來不知苦惱為何事的宋大憨,這時也神色黯然地對天麟說:「公子老弟,希望你事完之後,立即回來,我與苓妹在此等你。」

衛天麟雖然不知此去是否能回來,但仍連連點頭,笑著說:「事畢我一定回來。」這時,廳內已響起一片猜拳行令聲,盛宴已經開始了。

這一席酒筵,直至三更,始盡醉而止。從來不知醉,也可說滴酒不醉的宋大憨也醉了,這次是真的醉了。因為,自他的苓妹知道衛天麟即是她的的恩公疤面人之後,他的苓妹,一直寡言絕笑黛眉深鎖,再沒有圓睜杏眼斥責過他。但宋大憨心裏並不輕鬆,相反的更沈重了,因為他的苓妹妹不快樂了。宋芙苓、蒲翠萍,俱都喝得紅飛嬌靨,蓮步飄飄。

衛天麟在大家的「關照」下,自然也喝多了,他迷迷糊糊地被人扶回來,躺到了床上,然後又被人喂了一杯醒酒茶,他的腦子慢慢清醒過來,但是他並沒有立刻睜開眼睛。驀地,他聽到從身邊傳來清晰的呼吸聲,床上還有別人?

衛天麟一驚,驀地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一下子愣住了。原來他並不是在自己的房間,他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身邊居然還睡著兩個人──宋芙苓、蒲翠萍,二女都是身穿褻衣,正瞪著眼睛望著他。他驚異地一看自己,居然只穿著個短褲。他吃驚地道:「這是怎麽回事?」

蒲翠萍嬌羞地道:「我和苓妹妹都喝得不省人事,醒來就發現在床上了,而且還和你睡在一起。」

宋芙苓也嬌羞地道:「我們三人都中了暗算。」

衛天麟惱道:「一定是麗鳳姊姊幹的,她真是個促狹鬼。」

驀地從窗外傳來一聲嬌笑道:「這真是好心沒有好報,我讓你坐享齊人之福,你倒在背後的罵我。」

衛天麟叫道:「麗鳳姊姊,你怎麽不徵求我的意見嘛?」

藍天麗鳳嬌笑著走了進來道:「誰說沒徵求你的意見,你不是說什麽都聽我的安排嘛?」衛天麟張著嘴,啞口無言。

藍天麗鳳笑著對二女道:「二位妹妹喜歡麟弟弟,我早就知道了,麟弟弟明天就要走了,你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說著,不等二女回答,她又對衛天麟道:「你可不能惹兩位妹妹傷心,你明天一早就要走,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嬌笑著出屋,並將門帶上了。

衛天麟將目光收了回來,看看身旁二女,不由心中一熱,將二女攬在懷中。宋芙苓、蒲翠萍同時嚶嚀一聲,一左一右偎依在衛天麟的懷中。衛天麟歎口氣道:「委屈你們了……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們的青睞……」

宋芙苓嬌聲道:「我本來以為我這一生都不會快樂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你知道我的心願……」

蒲翠萍也嬌聲道:「我也是,幫主對我們真是太好了。」

宋芙苓嬌聲道:「麟哥哥,你辜負我們都沒關係,但是你覺得不能辜負幫主。」

蒲翠萍也接著道:「是啊,麟弟弟,幫主為了你什麽竟然肯讓我們陪你,你可不能辜負她。」

衛天麟摟緊二女:「芙苓妹妹、翠萍姐姐,你們放心,我不會辜負你們任何一個的,你們就在這兒安心等我,一旦事了,我會來找你們的。」

   ※   ※   ※   ※   ※

溫潤在抱、醉人馨香是最烈的春藥,衛天麟也因而心神開始蕩漾起來,他放開宋芙苓,環抱著蒲翠萍,倆人的內心也開始迸出情欲的火苗。心神蕩漾中,衛天麟不由自主地以嘴唇輕觸著蒲翠萍的額頭。蒲翠萍這回也是初經人事,對於男歡女愛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也只有靜靜地不敢亂動,如小鳥依人般緊靠著衛天麟,臨機應變罷。

也不是刻意的舉動或挑逗,衛天麟只是覺得蒲翠萍臉上的細緻柔嫩,舔拭起來真是甜蜜芳香無法停歇,而順著額頭、鼻尖、桃腮,一路滑下。當四唇相接的那一刹那間,倆人同時覺得一陣天翻地覆的暈眩,不由自主地擁抱得更緊密,倆人的情緒頓時如火山爆發似的激動起來,彷佛天地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他們分開了。

隨著熱情的擁吻,互相吸吮著彼此的津液,沈醉中渴望的就只有純粹是男歡女愛的激情時刻了。倆人的舌頭在彼此的口中交纏著,箍繞的四臂在彼此的背上撫動著,緊貼的身體讓膚觸變得非常敏感,雖然隔著衣布,卻很清楚的感受到對方身體散發的溫熱,與激動的顫抖。

蒲翠萍只覺得越來越無力支撐,最後幾乎是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加諸於衛天麟的身上,她胸脯上的豐乳自然也因壓力而變型,而這種壓迫感卻也意外地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而不由自主地蠕動起來。衛天麟的嘴唇再度移動,滑過蒲翠萍的嫩腮,停在她的粉頸上,他靠著蒲翠萍的耳根細道:「萍姊姊……讓我們把衣裳脫了……好不好……」

蒲翠萍沒有阻止衛天麟解她腰帶的動作,甚至還扭身配合著:「嗯……麟弟弟……呀……嗯……」隨著衣帶寬鬆、襟開裙散,一片晶瑩剔透的肌膚逐漸呈現眼前,白裏透紅的膚色顯得那麽地光滑細緻,讓衛天麟不禁眼睛為之一亮,不禁嘖嘖贊道:「喔……萍姊姊……好美……好美……」

「嗯……不來了……取笑人家……羞死人了……」蒲翠萍只手橫胸,羞澀得不敢正視,但對於衛天麟的讚美心中卻是甜蜜受用至極。衛天麟輕輕地挪開蒲翠萍遮掩胸口的手,欣賞著豐碩如熟透果實般的玉乳,峰頂一圈粉紅中充脹挺立著蓓蕾,正隨著呼吸起伏中在微微的顫動著。

「哼……你真壞……色眯眯的模樣……還沒看夠啊……又不是沒看過……嗯……」

「不夠……姊姊的……我喜歡看……真的好美……」衛天麟看得如癡如醉,隨著一股衝動,忍不住一低頭便叼住蒲翠萍的乳尖吸吮起來。

「貧嘴……啊……呀……不要……」蒲翠萍沒料到衛天麟這一招,突然被襲雖然意外,但隨即從乳間傳來的酥癢快感,卻令她又是一次激烈的震撼,甚至還激動地扣著衛天麟的後腦,嬌喘呻吟也隨之而來:「呀啊……麟弟弟……不要……會……嗯……嗯……癢啊……喔……不……嗯嗯……」

衛天麟貪婪地吸吮、輕咬、唇舐、舌挑似乎不是身體的饑餓,而是心靈上的渴求。衛天麟緊抱著蒲翠萍順勢翻身一帶,讓她仰躺床上,嘴唇如膠沾似的仍然黏在乳峰上,空出雙手忙著替他倆解除身上所剩無幾的衣物。隨著衣裳盡除,倆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好奇地投向對方胯下的神秘地帶。

只見得蒲翠萍平坦的小腹下一處突兀的聳丘,烏亮又捲曲的絨毛,宛如一片柔嫩如茵的綠地,轉折延伸地覆蓋著神秘禁地。同樣的,蒲翠萍看著衛天麟怒翹的寶貝,因充血而腫脹得青筋暴露,令人觸目驚心。衛天麟因激動而顫抖的手,緩緩地覆蓋在蒲翠萍的陰戶上,輕輕的撫弄著陰毛。

經不得手掌輕微地劃過柔嫩的陰唇,與敏感的陰蒂,蒲翠萍只覺得一陣酥癢與舒泰,而難以自忍地呻吟起來:「啊……呀嗯……不要這……麟弟弟……啊嗯……髒啊……嗯嗯……不要……好癢……喔嗯……」嬌吟中她更覺得一股暖流,順著陰道往外汩流。

「萍姊姊……這裏好暖和……好柔嫩……」衛天麟一面說著,一面牽引蒲翠萍的手握住他的寶貝:「這裏……萍姊姊……我這兒脹得難受……幫我……我揉揉……」

蒲翠萍手觸寶貝,只覺得入手心處不但熱得發燙,更如眼見般堅硬如鋼,令人立即感受到屬於男性特有的雄偉剛陽,只是含羞帶怯的她不知道要怎麽揉動,而僅是輕輕的握著,不敢亂動分毫。雖然寶貝只是被輕握手心不足解饞,但也聊勝於無,衛天麟只好自己挺挺腰椎,讓寶貝在蒲翠萍溫潤的手心上磨動著;而他的手也不曾閑著,時而手掌撫摸著大腿、時而掌緣劃過陰戶,有時更曲著手指在陰唇的夾縫中撥弄著。

「呀啊……嗯嗯……麟弟弟……弟……你這樣……這樣……弄得……嗯喔……姊……受不……啊嗯不了……好弟弟……嗯嗯……好舒服……嗯嗯……」蒲翠萍只覺得被人這樣的撫弄,真是舒服無比,不但忘情的呻吟著淫聲穢語,更無法自控的胡扭亂擺。

衛天麟真難以想像平常一本正經的萍姊姊,現在竟然這副模樣,這讓他更興奮;而且,蒲翠萍在舒暢的反射動作中,還一緊一松的握著他的寶貝,這樣的雙重刺激,讓他再也把持不住,恨不得立刻把腫脹的寶貝狠狠地插入發浪的蜜穴中。衛天麟移動身體壓伏在蒲翠萍身上,臀股腿側稍稍撐開蒲翠萍的大腿,便急著挺腰插送寶貝地擠入寸許。

「啊啊……疼……不要……呀啊……弟……疼啊……嗚嗯……」蒲翠萍只覺得一陣錐心的刺痛,幾乎讓她下半身麻木,也略為清醒一些,連忙退縮一點,出聲阻止。她也突然想到,女性寶貴的貞操就隨著這陣刺痛而失去,肉體的痛楚與心中的悲哀,頓時化為一股熱淚奪眶而出。

衛天麟眼看著蒲翠萍痛苦的模樣,不禁憐惜地自責,雖然剛才猛然插入的刹那間,龜頭受壓迫緊裹的舒暢實在誘人至極,卻也不敢再逾越半分,他深怕姊姊會因而受傷:「萍姊姊……我太魯莽了……」

「喔嗯……沒關……沒關係……」蒲翠萍咬著牙根,忍痛安慰衛天麟,呵護之心表現得一覽無遺。寶貝不再繼續擠入,除了陰道裏有被塞滿壓迫的感覺外,疼痛也減輕不少,再加上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蒲翠萍不禁松了一口氣道:「麟弟弟……動動看看……輕一點……我會忍……忍著……」

「嗯……萍姊姊……那我輕輕的動著……你把腳……腳再撐開……這樣應該比較好點……嗯……對……」衛天麟手臂撐著上半身,輕輕的抽送著寶貝,還低頭盯視著胯下接合的地方。

「嗯……哼……嗯……呼……」衛天麟雖然低頭看不見穴口寶貝被吞沒處,但寶貝上傳遞來的感覺卻很清楚地告訴他,他的寶貝正緊緊地被包覆在蒲翠萍的身體內,濕濕的、暖暖的。

「嗯……呼……萍姊姊……這樣會……呼……會不會痛……嗯……」衛天麟關心地問著。

「嗯……好……多了……這樣好多了……只一點……點點……嗯……」隨著輕柔的動作,蒲翠萍的確覺得陰道比較適應一些,雖然刺痛感還在,卻還多出一種搔不到癢處的酥癢在陰道裏、陰戶上;在骨子裏、心頭上捉摸不定:「嗯……嗯……麟弟弟……嗯嗯……這樣好……嗯……」

衛天麟得寸進尺地慢慢把抽送的範圍漸漸深入,只覺得寶貝滑動在窄緊的溫穴中磨擦很過癮,而且陰道還像有一股吸吮的力道在吸汲著,讓他真有一股把寶貝盡謗而入的衝動。蒲翠萍也覺得自己的陰唇被翻動、陰蒂受磨擦,還有寶貝在陰道裏攪動,都正好搔在癢處上,剛剛那種撫摸的舒暢感覺又慢慢回來了。

「嗯啊……麟弟弟……喔喔……好弟弟……這樣動……嗯嗯……好舒服……嗯嗯……」蒲翠萍覺得一陣陣的快感如浪潮一波接著一波,呼吸也越來越急遽、紊亂:「嗯……嗯……我不知道……知道……這樣動……啊嗯……會這麽舒……嗯嗯……舒服……」

看著蒲翠萍不再有痛苦的表情,而且嬌吟中又語帶鼓勵,讓衛天麟簡直無後顧之憂地猛力一頂,把寶貝全根盡入,還重重地撞上了陰道盡處。

「啊啊……要死……啊……麟弟弟……喔喔……」蒲翠萍簡直上氣接不了下氣,這一撞撞上了花心,也把她的魂兒撞得飛上了天:「啊啊……你……你……嗯嗯……真要了……姊……嗯嗯……姊的命……喔嗯……」

「噗滋」、「噗滋」,衛天麟一沖得手,那種寶貝急速磨擦的快感,簡直讓他無法停歇:「喔喔……姊……喔……你的裏……裏頭……喔……好緊……喔……好溫……溫暖……喔喔……好姊姊……喔……好舒服……痛快……喔喔……」

「喔……我……的好駿……麟弟弟……嗯喔……你那……話兒……啊啊……好大……大……嗯嗯……撐得……人家受……啊嗯……難受……」蒲翠萍甩頭扭腰,前所未有的快樂讓她不由自主地呻吟著不堪入耳的褻語:「嗯……嗯嗯……難受又……舒服……啊嗯……再……再來……啊嗯……美……嗯……好弟……弟……」木頭床彷佛不堪負荷,吱吱嗄嗄地抗議著;蒲翠萍胸前挺立的雙峰也隨著衝撞餘勁,如地動山搖般晃蕩著,不禁令人也有錯覺地聽見「霹霹啪啪」的拍打聲。

「喔……呼呼……姊姊……好舒服……我要……嗯哼……要一直……插著……嗯呼……美喔……」衛天麟覺得寶貝上的酥、酸、麻的刺激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激增,甚至還如針刺般地刺激著脊椎尾端。他知道令人最舒暢、最期待的射精高潮即將來臨,讓他企圖要如困獸反撲般,做最後也最猛烈的衝撞:「……萍姊姊……我……嗯嗯……要舒服……嗯……嗯哼……哼……」

衛天麟用盡讓人窒息的力道緊抱著蒲翠萍,也使盡穿盔破甲的疾勁衝刺著,喘息中更夾帶著幾近瘋狂呐喊的呼聲:「嗯哼……萍姊姊……我……啊啊……我要……去……啊啊……嗯去了……嗯嗯……啊……」

「啊……啊嗯……刺礎□□啊啊……麟弟弟弟……嗯哼……姊……給刺……穿了……啊啊……」蒲翠萍反應熱烈地也緊抱著衛天麟,而且還勉力地挺起腰臀,有如要抗拒強敵壓境,更有如要盡根吞噬寶貝:「嗯……不要……啊嗯……不要走……嗯嗯……不要離……去……啊啊……再來……來……啊啊……」

激情的極限藉著一股股強勁噴射的精液而發洩,射精的快感讓衛天麟如登仙界般飄飄然,一切動作就在刹那間乍然停止,只有緊繃的肌肉不自主地抽搐著,只有深置的寶貝意猶未盡地躍動著。激射而出的精液如陣陣浪潮襲岸地拍打著,那股熾熱更立即遍佈蒲翠萍全身,讓她有如身置烘爐中地迷眩,而力乏癱瘓、鬆軟。汗水聚集滴落、脂粉擴展彌漫、淫液滿溢肆流,讓房間裏充滿一股淫靡、浪漫的氣氛。隨著喘息、夢囈逐漸微弱而無聲,許久……許久……

   ※   ※   ※   ※   ※

蒲翠萍已經累得昏睡過去,衛天麟卻不能休息,還有一個宋芙苓等著他呢。他緩緩扶起她那依偎在自己懷裏的頭。看著她那美絕的臉孔,紅潤的小嘴。衛天麟和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兩個人的唇,終於印在一起。衛天麟的舌頭伸進了她的小嘴裏,不停的探索,不時的搗亂。她也回以衛天麟她的舌頭,也不時的來搗亂。

「嗯……嗯……嗯……」宋芙苓的臉好燙,她的呼吸又大聲又快。慢慢的,衛天麟的手,也開始遊走。在她的背上、胸上,也開始遊走:「嗯……嗯……嗯……」衛天麟的手慢慢的解開她的肚兜,終於露出了那對堅挺的乳房。一陣陣處子的泌香,從她的身上陣陣傳來。終於衛天麟和她是一絲不掛,坦誠相見。她羞怯的,用雙手捂著臉,不敢看。

宋芙苓實在是個美人胚子,烏黑而柔軟的秀髮,披散在床上。一雙窺人半帶羞的媚眼,小巧如菱角般,紅潤的小嘴,是那麽迷人。雪白如玉,凝脂般,且又微微透紅的胴體,既豐滿,又細嫩。一身潔白滑溜溜的肌膚,胸前一對乳峰,高聳而堅硬,頂上一粒腥紅的乳頭,有如草莓般的豔紅,令人垂涎欲滴。平滑的小腹,兩股交界處,陰毛叢生,有如一片小草原。微微隆起的肉丘,柔弱無骨,在烏黑的陰毛遮掩下,一條細細的肉縫,若隱若現。

「麟哥哥,你好壞哦,怎麽這樣看人?」衛天麟被這麽一叫「麟哥哥」,頓時如夢初醒。對著她這豐滿而又恰到好處的胴體,衛天麟看得是心頭狂亂。於是,衛天麟將整個身體,壓在她那柔嫩的肉體上,低下頭,吻著她那發燙的紅唇。宋芙苓也放開了自己,不再矜持。她雙手用力的擁抱住了衛天麟,全身起了一陣顫抖,也把舌頭伸入了衛天麟的嘴裏,彼此相互的吸吮。

「嗯……嗯……」彼此都感到渾身欲火飄蕩著,彼此也都發出饑渴的聲音。衛天麟的舌頭,順著她那雪白的脖子,到了她那性感的酥胸上。只見柔軟高聳,隨著宋芙苓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的動著。堅實的乳房,迷人的胴體,給了衛天麟一股無名的誘惑,瘋狂的刺激。

衛天麟的嘴對著那顆豔紅的乳頭,輕輕的咬,輕輕的含。另一寶貝手,則旋轉揉搓著奶頭。苓妹妹被衛天麟逗得有點受不了,不自禁的把那豐滿的胴體扭動著,口中哼叫著:「嗯……嗯……哦……」好美的嬌態,好動人的呻吟聲。那只原本搓揉奶頭的手,慢慢的往下輕撫,愛撫過了她的小腹。愛撫過了她烏黑的小草原,寶貝手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

「哦……」宋芙苓全身抖了一下,也情不自禁的哦了一聲。衛天麟將手掌蓋住了整個陰戶,來回的搓弄著整個小穴。此時宋芙苓整個人被欲火燒得全身炙熱,嬌軀不住的顫抖,那神情真會使人發狂。

「嗯……嗯……嗯……」雖然衛天麟愛撫著宋芙苓,可是他的大寶貝早漲的受不了了。衛天麟急忙的一翻身,分開她的雙腳,大寶貝頭抵住了桃源洞口。

「麟哥哥……嗯……你要慢慢來……不然我會受不了……」略略的用手用力,大寶貝頭仍無法進去。一用力,一挺腰,大寶貝才進去一半。

「啊……啊……痛……痛呀……小穴是第一次……哎唷……麟哥哥……啊……不要動……小穴痛死了……啊……」大寶貝頭似乎感覺有一道薄膜阻隔著,於是衛天麟再度用力一頂,大寶貝又進去了三分之二,大寶貝刺破了處女膜。

「啊……啊……痛死了……啊……啊……小穴痛死了……啊……啊……小穴好痛……」

「啊……小穴裂開了……啊……痛……啊……痛得真要命……啊……好痛……啊……」大寶貝這一次狠狠插入,把宋芙苓弄得死去活來,額頭上冷汗直流,淚如雨下,嘴裏拚命的喊痛。

衛天麟一見她如此,急忙的停下動作,輕聲的問道:「痛的很厲害嗎?」

宋芙苓嬌柔地道:「真的好痛。」

「好妹妹,你忍耐一下,等一下就不會痛。」衛天麟低下頭吻住她的嘴唇,輕咬她的舌尖。兩隻手在她那雪白細緻的胴體上輕撫著,同時也在她那對又硬又挺的乳房上,用力不停的捏弄。宋芙苓被衛天麟這一陣子的愛撫,小穴陣陣酸麻,混身急顫不已。陰戶內的淫水,薙薙的流,似溫泉潮湧般的湧出。

宋芙苓漸漸的扭動她的嬌軀,口中也不停的低聲呼道:「嗯……哥……哥……嗯……你不是要嗎……嗯……小穴好癢……嗯……癢……哥……你動嗎……」

「哥……哥……你快點動嘛……嗯……小穴好癢……嗯……我要……嗯……你快幹小穴……」看著她的表情,聽著她的聲聲低呼。衛天麟知道她是需要,她是癢了。衛天麟再一用力,將最後那一截寶貝給塞了進去。小穴真是又溫又熱,包得大寶貝好美、好舒服。

衛天麟連忙的問道:「現在還會痛嗎?」

宋芙苓嗲聲的應道:「嗯……沒有了,只是小穴好漲,裏面好像又有點癢。」看著她那副騷蕩的模樣,她是無法忍耐了。於是乎,衛天麟開始慢慢的抽插,一點一點的抽、插。大寶貝頭,也慢慢的刮著子宮壁。

「嗯……麟哥哥……小穴裏面癢死了……癢死了……嗯……」

「嗯……嗯……哦……麟哥哥……哦……小穴好美……好舒服……哥……美死了……嗯……」

「小穴裏面好舒服……舒服死了……哦……好美……哦……哥……大寶貝真好……哦……」

「哥……哦……我愛你……嗯……大寶貝幹得小穴真好……太好了……太美了……嗯……」大寶貝的抽插速度,是愈來愈快,越來越用力。

宋芙苓也不時的把屁股往上頂,配合著衛天麟的動作,口中也不斷嗲聲的淫叫著:「嗯……好寶貝……嗯……好哥哥……小穴好舒服……哦……太美了……嗯……」

「大寶貝入得真美……嗯……真舒服……哦……哥……哥……你幹得太爽了……嗯……太美了……」

宋芙苓緊緊的抱著衛天麟,如夢幻般的叫著:「嗯……小穴舒服死了……哥……嗯……好爽……好美……嗯……」

「大寶貝哥哥……你幹得小穴真美……插得小穴好舒服……妹妹好爽……哦……嗯……爽……爽……嗯……」

「好妹妹……哦……你……哦……真的很漂亮……哥哥愛死你了……哦……哥哥要好好的插你……哦……」

「哥……哥……嗯……哼……妹妹的小穴舒服死了……小穴美死了……哦……好爽……嗯……用力啊……」衛天麟不停的狠狠的抽插,大寶貝有如猛虎下山,威不可當,宋芙苓騷勁十足的猛把屁股往上頂。此時的宋芙苓,已是嬌喘噓噓,媚眼春情無限,粉頰緋紅。

「哦……大寶貝哥哥……好爽……妹妹好爽……哦……美……美死妹妹了……」

「嗯……嗯……你真會幹……妹妹的小穴……嗯……會爽死……哦……爽……嗯……」

「好哥哥……哦……用力的幹……嗯……使勁的幹小穴……哦……嗯……」宋芙苓一面的浪叫,一面的猛頂屁股。衛天麟聽到這一聲的浪叫聲,欲火已達沸點,大寶貝插得更用力,更使勁。宋芙苓被衛天麟幹得更浪、更騷,她的屁股更用力配合著大寶貝的抽插。

「哦……大寶貝哥哥……嗯……插得妹妹好美……美到妹妹心裏……嗯……快活死了……好美……嗯……」

「哥……哥……用力……嗯……使勁……嗯……用力……好……用力……嗯……好爽……」

「大力的幹小穴……快……嗯……哥……大寶貝哥哥……嗯……小穴……美呀……哦……爽死小穴……嗯……」

「好親親……好哥哥……我快忍受不住了……嗯……快……快……好……爽……小穴……會樂死了……嗯……大寶貝哥哥……快……妹妹快受不了了……快……快……」

衛天麟一聽她快泄了,趕忙的將她的屁股高高的托起,屁股用力的抱著。大寶貝一入穴,便狠狠的磨轉著。宋芙苓被衛天麟這麽一插一頂一轉一磨,更加狂浪的叫著:「好……好……哥……好棒啊……麟哥哥……快……用力……快……用力……小穴要丟了……啊……妹妹……快……啊……妹妹要丟了……啊……丟了……啊……泄了……」

宋芙苓的小穴一次次的緊急收縮,夾得衛天麟的大寶貝是無比的舒服。一股股濃濃熱熱的陰精,由子宮急射而出,又熱又燙。刺激得衛天麟一陣酥麻,幾乎快泄出來。衛天麟趕忙緊緊抱住宋芙苓的屁股,頂著花心,再磨花心一下。

「嗯……嗯……小穴美死了……小穴好爽……哦……哥……妹妹愛死你了……嗯……太棒了……」宋芙苓突然的抱住了衛天麟的頭,在衛天麟的臉上親了又親:「嘖……嘖……嘖……」

「哥……你入得妹妹太美了……小穴不知道入穴是這麽的爽……嗯……哥……你的大寶貝好硬……好燙……」

「好妹妹,大寶貝還沒有泄,等一下它還要入小穴。」

「好哥哥,妹妹給你入,讓你好好的玩。」

衛天麟將大寶貝抽了出來,把宋芙苓的身體,弄了個側面。將她的右腳擡高,雙手從她的腋下穿過,按著她的雙乳。這是標準的側交,也是女人容易達到高潮的一種性交姿勢。大寶貝頂了幾下,無法得門而入。最後,還是借助手的幫忙,一頭塞了進去。宋芙苓的小穴分泌物,尚未到達飽和點,大寶貝幹起來,有點疼痛。是以衛天麟的嘴,親舔著她的後頸,雙手揉搓著那突出的乳頭。一陣撫弄之後,在小穴裏的大寶貝,漸漸感到滑潤。

「嗯……嗯……哥……哦……哥……你真懂……這樣幹小穴……哦……小穴被幹得好舒服……嗯……」

「好哥哥……哦……小穴被插得好美……哦……好美……美死我了……哥……大力的揉我的奶子……用力的搓……嗯……」

「好小穴……哼……哦……你美嗎……你舒服嗎……哦……哥哥……是不是很會幹小穴……哦……」

的確,這種姿勢,不僅女的爽,男的也舒服。大寶貝被兩片陰唇夾得好美,緊緊的磨擦。宋芙苓的淫水,有如黃河決堤,大量的流出了小穴外。因為一陣陣磨擦的快感,搞得衛天麟更加狂暴。宋芙苓也美得不停的浪叫,屁股也不停的往右後方壓。「噗滋」、「噗滋」小腹撞屁股的肉聲,大寶貝入小穴的抽插聲,再加上宋芙苓的呻吟聲,構成了一首絕美的交響樂。

「嗯……嗯……哥……小穴美死了……我好爽……嗯……好爽……小穴美啊……美死了……」

「哦……好小穴……哦……好妹妹……小穴爽死大寶貝了……哦……小穴好緊……緊得大寶貝好舒服……哦……」

「大寶貝哥哥……嗯……用力弄我的奶子……嗯……好舒服……嗯……全身都爽死了……嗯……」

「哥……哥……哦……你真會入小穴……哦……我愛死你了……嗯……小穴好舒服……哥……呀……」

「哦……小穴樂死了……嗯……我好高興……嗯……我樂死了……太美了……嗯……」

「啊……哥……哥……我要……升天了……嗯……快……忍……不住了……嗯……我要……啊……快出來了……」

「好妹妹……哦……等等我……哦……哥哥也要……哦……哦……」

「哥……哥……妹妹不行了……啊……爽……爽……啊……啊……爽……哦……舒服……哦……舒服……」

衛天麟的大寶貝,被她那一股濃熱的陰精,澆得寶貝亂顫,一陣快感,從背脊直傳腦髓,精關一開,一大泡的陽精,整個射向小穴花心深處。

「啊……啊……好爽……好爽……哦……哥……你的……好燙……燙得妹妹舒服透了……哦……」

「哦……呼……呼……哦……呼……呼……」

一種輕鬆,舒服的感覺,刹時,使衛天麟有著無比的舒泰。衛天麟不停的喘著大氣,宋芙苓亦是如此。兩度纏綿之後,兩人疲憊的收拾一番,便相擁入睡。

   ※   ※   ※   ※   ※

一陣悠揚的號角,劃破寂靜的晨空。衛天麟張眼一看,大已亮了,桌上五隻巨燭依然高燃通明。宋芙苓和蒲翠萍強忍疲憊,勉力爬起來,服侍衛天麟穿衣盥漱,較技場上,已傳來鼎沸人聲和陣陣馬嘶。衛天麟知道歡送他的行列正在集合,因此迅速盥漱完畢。

藍天麗鳳強展歡顏,緩步走進室來,天麟立即問早,四人共進早餐。太陽剛剛升起,天麟在五旗代表、三堂四壇、宋家兄妹歡送下,與藍天麗鳳兩人並騎馳下山來。寶馬驊騮,幾天未見天麟,這時載著小主人,精神抖擻,長嘶連連,聲震穀峰,愈顯神駿。

衛天麟經過紅旗寨門時,依然鼓聲大振,號角齊鳴,沖天火炮,震耳欲聾。一行百數十騎,浩浩蕩蕩奔馳在彎曲的山道上,馬嘶震天,蹄聲如雨,塵土飛揚,直上半空。片刻已至山麓,衛天麟堅請免送。藍天麗鳳粉面蒼白,神色黯然,只得下令馬隊停止。

衛天麟內心戚然,面帶微笑,與藍天麗鳳、李沛然等一一話別。最後,抱拳當胸,星目一掃五旗幫眾,立即朗聲說;「天麟就此馬上告別,諸位珍重,後會有期。」說著,撥轉馬頭,輕抖馬歐,緩緩馳去。

就在天麟撥轉馬頭之際,星目疾掃了全場一眼,這最後的一瞥,令他心中一陣戚然,不禁戰慄。因為,他看到藍天麗鳳的秀目中,已閃著淚光,宋芙苓和蒲翠萍的鳳目中,已緩緩溜下兩行晶瑩淚水。衛天麟緩緩前馳,星目垂視鞍轡,突然發現掛著一條精緻馬鞭,立即取下一看,正是藍天麗鳳的那支。再看鞍側四個皮囊,但都高高地鼓起,打開一看,酒肉銀兩,日常用品,應有盡有。

衛天麟的眼睛濕潤了,心中充滿了對藍天麗鳳的感激。回頭看看,兩眼依然模糊地看到藍天麗鳳、李沛然等靜坐馬上,立在山前。衛天麟心中立即湧起一絲從未有過的酸楚,他確沒想到,分別的滋味,竟是如此地不好受。於是,立即舉起手中的精緻馬鞭,向著山前揮了幾揮。他看到藍天麗鳳也將手高高舉了起來,不斷地揮動著。

驀地,衛天麟驟然轉身,馬鞭迎空一揮,唰的一聲,閃電抽下。叭,馬鞭著實落在馬股上。寶馬驊騮,昂首豎耳,馬鬃直立,一聲震撼四野的怒聲驚嘶,四蹄如飛,狂馳似電,身形宛如一縷紅煙,直向正西奔去。身後藍天麗鳳等人的影子,漸漸小了,不出片刻,大荊山的輪廓,也被馬後滾滾揚起的灰塵遮住了。

寶馬驊騮連歇數日,精神旺盛,體力充沛,四蹄放開,宛如電掣雷奔,速度之快,好不驚人。衛天麟騎在馬上,有如騰雲駕霧,但覺勁風襲面,雙耳風聲呼呼,兩側景物閃電倒逝。不足一個時辰,前面現出一座城樓,身後的大荊山僅能看到隱入雲端四座絕峰的模糊影子。
2008-10-10 03: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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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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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墨珠紫芝

衛天麟見天色仍早,一撥馬頭,繞城而過。直至正午,衛天麟才在一個大鎮上停下馬來,找了一家有酒樓的客棧,牽馬走了進去。幾個店夥見天麟身著華服,氣度不凡,手牽寶馬,高大神駿,通體是汗,知是身有要事趕路的公子爺。於是,立即過來一個店夥,滿面堆笑一躬身,笑著說:「爺,請樓上坐,馬交給小的照拂。」

衛天麟憐惜地拍拍驊騮的馬頭,對店夥說:「小二哥,請先將馬汗擦乾,再加上好食料。」說著一頓,立由身上掏出一塊碎銀,足有一兩,伸手交給店夥,繼續說:「這是賞給你的。」

店夥看著手中白花花的一塊亮銀,不禁呆了,他不敢相信這真是賞給他的,一定神,立即說:「爺……」但面前的公子爺,早已走上酒樓。

時值正午,酒樓已經滿座,天麟隨便找了一個座位,要了一些酒菜,自己獨酌起來。這時,滿樓酒客,多是武林人物,談論話題,俱是「武林恐怖怪傑」疤面人的驚人事蹟。但大家一致改了論調,把疤面人說成一個嗜殺成性,心狠手辣的厲害魔頭,再沒人說,疤面人就是昔年的騰龍劍客。

衛天麟聽後,心中不禁冷冷一笑,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他深知各大門派在向疤面人下手圍攻之前,必先在武林中,造成黑白兩道對疤面人的無比仇恨,他們再名正言順地向疤面人下手。飯後,天麟又要了一壺好茶,慢慢飲著。一壺茶盡,起身下樓,那名店夥早牽著寶馬立在樓下。

天麟見寶馬精神煥發,馬汗已幹,心中甚是高興,向著店夥微微一笑,伸手接過馬來,飄身飛上馬背,絲歐一抖,如飛馳出鎮外。饑餐渴飲,晝行夜宿,第三天的薄暮時分,已到了幹州縣城。城內街道寬大,商店林立,行賈客旅,紛紛找店住宿。衛天麟到一家頗具信譽的五福客棧,挑了一間上房住下。

第二天,風暖日麗。衛天麟將馬鞍銀兩交給帳房保管,又至後院馬廄,看了看寶馬驊騮,並賞給喂馬的店夥一兩銀子。衛天麟徒步走出店門,直向北關走去。出了北關,巍峨峻撥的終南山,已遙遙在望。只見山嶺銜接,主峰入雲,一片濃綠。

衛天麟大步前進,間在無人之處,施展輕功,不到兩個時辰,已達終南山麓。進入山區,只見蒼松翠竹,古樹三天,怪石猙獰,飛瀑流泉。半山上,濃蔭蔥鬱之間,隱約現出不少寺廟觀院。衛天麟到一座雄偉的道觀前,問清了太華峰,仰頭一看,不禁劍眉微皺。

只見太華絕峰,雲霧深鎖,高聳入雲,峰勢崎險無比。衛天麟看罷,立展輕功,直向太華峰馳去。只見一道亮影,捷如脫箭,快如驚虹,飛掠在蒼翠雲霧之間。飛行一陣,峰勢愈來愈驚險,周圍儘是濛濛白氣,衛天麟已升至半峰雲層中。這時,已聽到野禽唳啼,猛獸吼聲。

再飛升片刻,衛天麟眼睛一亮,已穿出雲層。雲上又是一番景像,晴空萬裏,絲雲皆無,巨松斜伸絕壁,奇花遍生釀間,隆隆瀑布,潺潺流泉,令人看來,有超塵脫俗之感。衛天麟撿一凸出怪石,身坐其上,略事休息,進些乾糧,仰首一看,峰巔尚高有數丈餘。升至巔頂,太陽已隱入萬裏無垠的雲海中,但峰上依然明亮。

衛天麟舉目一看,前面果然有一座廣大茂密的松林,天風淩厲,濤聲如雷,天麟的長衫被吹得劇烈飛舞,發出啪啪響聲。峰上果然鳥獸絕跡,再也聽不到鳥鳴獸吼。衛天麟掠身來至林前,林內漆黑,根枝腿結,地上松針松子,積深數尺,舉目前看,深不可測,不知究竟有多遠。

經過一陣艱苦飛掠,片刻已至林邊,盡頭即是一道寬約數十丈的絕壑。低頭一看,漆黑一片,但聽飄上陣陣驚人的風嘯。兩則峭壁,牙石凸出,斜松懸空,奇粗野釀,如網腿生,愈看愈險峻,愈看愈驚心。看了一陣,不知這樣崎險絕地,應該如何前進?

舉目緩緩看向對崖,不禁驚呆了。只見對崖,一片油綠,林木掩映中,竟露出紅亭一角。衛天麟心頭狂喜,再往深處看,只見綺樓飛閣,畫棟雕樑,在暮色蒼茫中,似有一層薄薄飛霧,籠罩其間,隱約可見。這真是想不到的事,在這座絕峰頂巔上,竟然隱藏著一片超絕塵俗的世外桃源,看了這種奇絕佳境,誰還想到煙火人間?

衛天麟頓時想到衡山紫蓋峰下,東海神君的那座神秘莊院,一個峰下,一個頂巔,兩相比較,實有天淵之別。但目前這片隱約可見的亭閣,較之神君莊院,建來確要難上又難。漸漸,衛天麟心中的一股熱望,又涼了。因為,他想到南召老尼,乃是世外之人,淡薄塵間,豈能住在這種堂皇美奐,仙境難擬的奇麗院落內?繼而一想,藍天麗鳳曾談過,南召老前輩是隱居在昔年一個極端厲害魔頭的潛修之處。如此一想,又覺得不會錯了。

但如何過去呢?衛天麟一陣躊躇,心想,既然珊珠女俠和娟妹妹能過去,深信自己也能過去,說不定有絕壑較窄之處可過。於是,沿著壑邊,向右飛馳繞去。果然絕壑漸窄,數十丈外,有一座橫越絕壑的索撟。來至近前一看,索撟極窄,僅容一人通行,且年事已久,多處板撟已腐,但對一個身懷絕世輕功的武林高手來講,通過依然絲毫不難。

衛天麟一提真氣,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掠,直向撟中撲去。雙腳微踏撟面,腳尖一點,身形再升數丈,腰身一挺,一招「大鵬棲枝」,直向對崖落去。就在衛天麟雙腳剛剛踏上崖邊之際。驀地,掠空飄來一聲清脆驚喜的嬌呼:「麟哥哥……」衛天麟心頭一震,擡頭一看。只見一片紫竹中的小紅亭,一道嬌小鵝黃身影疾撲面來。

衛天麟不須細看,已知是誰,立即驚喜疾呼:「娟妹妹……」呼聲中,身形如煙,已迎向疾飛而來的鵝黃身影。孫蘭娟神色幽怨,杏目蘊淚,伸張雙臂,已撲進天麟的懷裏。

衛天麟立頓身形,將娟妹妹的嬌軀抱住,並急聲問:「娟妹妹,你怎知我今天來?」孫蘭娟撲進天麟懷裏,螓首伏在胸上,像受了無限委屈似的,已泣不成聲了。

衛天麟一手攬著娟妹妹的纖腰,一手輕撫著秀髮,星目也有些模糊了。於是,輕輕吻了一下娟妹妹的鬢角,安慰著說:「娟妹妹,不要哭,你看我不是來了嗎?」

孫蘭娟仍抽噎著說:「為什麽到現在才來?」

衛天麟立即歉然說:「因途中有事,耽誤了幾天。」

孫蘭娟仰起粉面,幽怨地望著天麟,訴苦似地說:「麟哥哥,你可知道我每天由朝至暮,甚至直到夜闌更深,都坐在小紅亭上,望著索撟,等著你來嗎?」

衛天麟見娟妹妹憔悴多了,加之聽了這番話,心中不禁一酸,星目中立即落下兩滴淚珠。於是,歉然點點頭,輕輕吻著娟妹妹的晶瑩大眼和她的玲瓏瓊鼻。孫蘭娟閉上眼睛,仰面承受著,睫毛中緩緩流著淚水。她輕聲訥訥地說:「我每日期待著你,又擔心你找不到此地,當初我自己也沒想到,師祖是住在如此奇險的絕峰上。」說著一動,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睜眼急聲問:「麟哥哥,你怎會知道師祖住在此地?」

衛天麟不慮蘭娟有此一問,心中不禁一愣,因此微微一陣猶豫。孫蘭娟見天麟遲疑,立即又追問了一句,說:「是誰告訴你的?」

衛天麟立即笑著說:「是藍天麗鳳告訴我的,不然我一定找不到……」

孫蘭娟未待天麟說完,兩眼望著藍天,夢囈似地喃喃說:「麗鳳……麗鳳?」說著一定神,嬌靨微帶怒意,立即嗔聲問:「麗鳳?麗鳳不是女的嗎?」

衛天麟俊面一紅,趕緊解釋說:「藍天麗鳳是位大姊姊,她是勢力龐大的藍鳳幫的幫主。」

孫蘭娟扭在天麟懷裏不依,連連嗔聲說:「我不聽,我不聽,你看你的臉紅了。」

衛天麟緊緊摟著娟妹妹,急聲說:「娟妹,你別鬧,回頭我再仔細跟你說,你呀,真是一個小醋罎子。」

孫蘭娟粉臉一紅,綻唇笑了,笑得甜、美、純真。於是一拉天麟的手,嬌聲說:「麟哥哥,我們到花園裏坐。」說著,兩人急步向前走去。天麟這才發覺,地下綠草茸茸,生滿豔麗奇花,前面一片紫竹,粗約數寸,光可鑒人,確是人間異種。

這時,夜已降臨,冰輪高懸,似水月華,照著深處紅漆綠瓦的綺樓飛閣,愈發顯得絕俗、神秘。在這片似仙境的絕頂,夜風徐吹,到處飄著花香。方才林外的淩厲天風,竟吹不進林內來,即是如雷的濤聲,也僅隱約可聞。

兩人走進紫竹林,便是那座小紅亭,一道長廊,婉汩曲折,直通深處。孫蘭娟轉首含笑,望著天麟,一指小亭,兩人騰空而起,飛身掠進。衛天麟發覺娟妹妹非但身法輕靈,姿勢也極美妙,知道她的輕功,較之以前,又進步了不少。

兩人掠進小亭,裏面便是一座花園。亭下一個極大荷池,荷葉銀灰,蓮花血紅,在皎潔月光下,銀葉閃閃,紅花晶瑩,看來美極、豔極,端的是絕世奇品。蘭娟執著天麟,神情愉快已極,沿廊前進數丈,便是一個通往花園的圓門。

兩人走下臺階,步入花園,在一條彩色卵石鋪成的甬道上漫步。蘭娟領著天麟,一面漫遊,一面指點著滿園的奇花異草。衛天麟只覺滿園五彩繽紛,陣陣異香撲鼻,已有些目不暇接了。驀地,孫蘭娟停止不走了,纖手一指左右,笑著問:「麟哥哥,你看這兒美不美?」衛天麟舉目環視,果然美極了。

只見前面有一水池,水清見底,深約數尺。周圍植有無數桃樹,桃花盛開,倒映水中,景色似畫,美如仙境。左側一座高約近十丈的天然假山,斜斜伸出,遮住下面一排漢玉長椅。衛天麟看罷,連連贊聲說:「美極了,美極了。」蘭娟輕睇天麟,不禁嬌美地笑了。

兩人坐在光潔的漢玉長椅上,天麟輕攬蘭娟纖腰,相互偎依,默默凝視,月華似水,奇香陣陣,兩人幾疑置身虛幻中。蘭娟輕輕一歎,問:「麟哥哥,我們是在真實中,還是在夢境裏?」

衛天麟一收心神,漫聲說:「我想不會是夢。」

蘭娟側身望著天麟問:「麟哥哥,你真的永遠喜歡我?」

衛天麟毫不猶疑地說:「當然永遠喜歡你。」

孫蘭娟愉快地笑了,晶瑩的大眼中,閃著幸福的光輝。她仰首望著夜空,對著皎月疏星,呐呐地說:「但願我倆永遠相依,永遠廝守,永遠不分離……」衛天麟這時也不禁神情恍惚,幾乎分不清自己是否是在夢中。

兩人相依相偎,俱都沈浸在甜蜜幸福中。驀地,一聲極輕蔑的不屑冷哼,由兩人身後響起。天麟蘭娟立即由沈思中驚醒,同時立起,倏然轉身。孫蘭娟一看,不禁忿怒發出一聲冷哼。衛天麟一看,完全愣了。身後兩丈以外,立著的竟是如花似玉,國色天香的絳衣少女雪梅姑娘。

只見雪梅姑娘柳眉微揚,櫻唇下彎,鳳目不屑地望著蘭娟,一臉冷漠神色。衛天麟心情激動,面現驚容,伸手指著雪梅,促聲問:「你……你……你……」

孫蘭娟看了天麟神情,粉面倏變,立即顫聲問:「你……你認識她?」

衛天麟心頭一震,頓時想起那時在紫蓋峰時的身份,立即改口怒聲問:「你……你是誰?」

雪梅姑娘看了英挺俊逸的天麟之後,神色一愣,但瞬即又恢復了冷漠神色。於是冷冷一哼,對著蘭娟不屑地說:「誰認識你的臭男人,不要臉,竟膽敢把臭男人引進師祖清修靜地。」

衛天麟在紫蓋峰第一次聽到「臭男人」三字時,就覺得心中不是滋味,這次是第二次了。於是劍眉一豎,怒聲問道:「你是誰,你罵誰是臭男人?」

雪梅狠狠瞪了天麟一眼,突然厲聲說:「罵的是你,罵的是你,你是臭男人,你是臭男人。」說著一頓,冷哼一聲,繼續說:「你管我是誰,要你多問。」衛天麟見這位人比花嬌的姑娘,說起話來,聲似黃鶯嚦語,發起威來,宛如一隻母老虎,經她一罵,只氣得俊面鐵青,渾身微抖。

雪梅粉面上,又掠過一絲輕蔑神色,冷冷一笑,對著蘭娟譏諷地說:「真不害臊,每天坐在小亭上,望著索撟,佯裝觀看山景,結果是等待這個漂亮的臭男人。」蘭娟姑娘粉面蒼白,嬌軀顫抖,只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衛天麟不由勃然大怒,厲喝一聲,說:「閉嘴,你要再胡言亂語,在下可要不客氣了。」

雪梅仰面哈哈一陣大笑,突然尖聲大嚷:「我要說,我偏要說,又怎麽樣?」衛天麟傻了,想不到這位美麗姑娘,竟是如此蠻橫無理。

孫蘭娟一拉天麟,怒聲說:「麟哥哥,坐下來,不要理她。」說著,首先坐在長椅上。

衛天麟一面就座,一面忿忿地說:「簡直是個瘋婆子。」

雪梅一聽,粉面飛紅,厲聲問:「臭男人,你說誰是瘋婆子?」

衛天麟的確被雪梅逼得光火了,於是再度倏然立起,轉身厲聲說:「說的是你,說的是你,又怎樣?」雪梅見天麟用她的話來對付她,不禁氣得粉面蒼白,嬌軀直抖。於是冷哼一聲,狠狠蹬了天麟蘭娟一眼,轉身飛走了。

衛天麟見雪梅轉身的一瞬間,嬌靨掠過一絲憤恨怨毒神色,心頭不禁一震,竟然愣在那裏。蘭娟見雪梅走了,一拉天麟,柔聲說:「麟哥哥,不要生氣,坐下來。」

待天麟坐下後,蘭娟繼續說:「不要同她一般見識,她是受了她師父銀釵聖女偏激性格的影響,以致形成了她對男人的特異成見,因此心中蘊藏著極端仇視男人的心理。」

說著一頓,粉臉微紅,嬌媚一笑,又說:「我與媽初來幾天,雪梅每日對我說,你們男人如何髒,如何臭,如何壞。」天麟聽了,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怪事。

正在這時,假山頂上突然響起一陣刺耳喳喳聲。兩人心中一動,擡頭一看,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一塊巨大岩石,逕由近十丈高的假山頂上,挾著驚人勁風,勢如山崩,向著天麟蘭娟閃電砸下。孫蘭娟只嚇得花容失色,嬌軀顫抖,兩腿痙攣,已不知閃躲了。

衛天麟一聲暴喝,亮影一閃,已將蘭娟挾在肋下,疾向假山壁下掠去。就在天麟挾著蘭娟剛剛掠開的一刹那,一陣尖銳風嘯,巨石閃電瀉下。轟隆一聲響,聲震霄漢,地動山搖。緊接著,泥漿四射,水花沖天,小池盡毀,桃樹枝光。一蓬清涼池水,疾向天麟,蘭娟閃電射來。

孫蘭娟再度發出一聲驚叫,與天麟兩人本能地全力向山壁上倚去。不料兩人用力一擠之際,驀地,山壁上一扇石門,忽然開了。天麟、蘭娟,兩人背後驟失阻力,身形一個踉蹌。蹬蹬蹬,兩人同時直向背後退去。天麟、蘭娟頓時驚覺,趕緊拿樁站穩,定神一看,不禁呆了。

兩人立身之處,竟是一道寬約六尺的筆直山洞。洞內漆黑,兩壁光滑如切,洞頂不高,伸手可及。孫蘭娟驚魂甫定,一雙晶瑩大眼,閃著奇異光輝,望著天麟驚奇地問:「麟哥哥,真怪,這裏怎會有個山洞?」

衛天麟覺得有些奇怪,略一沈思說:「這個洞,想是一座機關,它的樞紐可能就在水池之中,經山上落下的巨石一擊,因此開了。」

孫蘭娟餘悸猶存地愕然問:「怪,假山上怎會突然掉下一塊巨石來?」

衛天麟劍眉一豎,星目冷電一閃,面上頓泛殺機,微哼一聲說,「哼,還不是那個瘋婆子。」

孫蘭娟心地純潔,她仍有些不信地問:「你是說雪梅?」

衛天麟怒聲說:「不是她還有誰?」說著,轉首向著洞中看去,這個突然現出的山洞,已將天麟吸住了。

孫蘭娟聽了,一陣沈思,輕搖螓首說,「麟哥哥,我想雪梅不會的。」

衛天麟一拉蘭娟玉手,說:「不談這些,我們先進洞去看看。」話落,拉著蘭娟向洞內走去。

孫蘭娟有些猶疑,但又不願違背天麟的心意,一面跟著前進,一面怯怯地說:「麟哥哥,這洞裏好黑喲。」

衛天麟藉著洞口反光,一面凝神注視,一面緩步前進說:「現在有洞口反光,還可看見,看不見時,我們再退出去。」驀地,一股冷風,迎面吹來。

孫蘭娟的嬌軀不禁一連打了幾個冷顫,立即停步怯聲說:「麟哥哥,我怕,好冷哦。」

衛天麟也覺到迎面吹來的冷風,只是他並不覺得冷,只感到露在外面的手臉,有些涼意。於是,停步轉身,疑惑地問:「娟妹,你真冷嗎?」

孫蘭娟一臉愁苦,點點頭說:「這個洞裏,陰氣森森,我不但冷,也有些怕。」說著,一連又打了幾個冷戰,用請求的口吻,說:「麟哥哥,我們出去吧。」

衛天麟雖然極想看看洞中情形,但娟妹妹駭怕,也只得打消進洞的念頭,於是愛憐地說:「好,我們出去吧。」說罷,執著蘭娟的手,轉身向洞外走去。

突然,轟隆一聲,洞門封閉了。洞內頓時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陣陣冷風,接連吹來。蘭娟一聲尖叫,天麟一聲大喝,兩人同時撲向洞門。四掌用力一推,絲毫未動。衛天麟自信雙掌可推千斤,於是,立凝真氣,功貫雙臂。

怪,全洞數丈內,驟然灑上一層如銀光華,洞內清晰可見。衛天麟愣了,孫蘭娟對這突如其來的怪現像駭壞了,一聲尖叫,撲進天麟懷裏。衛天麟真氣一收,伸臂攬住娟妹妹的纖腰。真怪,全洞光華驟失,立趨黑暗,陰寒冷風,頓時湧來,孫蘭娟又不禁一連打了幾個冷戰。這一連串的奇異變化,確把蘭娟驚壞了。

只見她嬌喘吁吁,全身顫抖,兩隻晶瑩眸子,在如墨的黑暗中,閃著惶懼的光輝,她不斷地顫聲喊著:「麟哥哥……麟哥哥……」

衛天麟似乎沒聽到這些,他一直緊皺劍眉,星目望著黑暗沈思。驀地,衛天麟的星目冷電一閃而逝,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於是,立即運氣行功,遍佈全身。果然全洞光明大放,數丈內宛如灑上一層水銀,較之方才尤亮一倍。奇跡,這真是一件驚人的奇跡,衛天麟發現了一項寶衫的神奇功用,真氣遍佈全身,寶衫竟能發出如銀光輝。

孫蘭娟見洞內突然又亮了,嬌軀向天麟懷中偎得更緊了。驀聞孫蘭娟發出了一聲驚「噫」,接著奇怪地說,「怪,麟哥哥,我身上不冷了。」

衛天麟心中正在狂喜之際,聽了蘭娟的話,不禁微微一愣,心中一動,用手一推蘭娟,說;「娟妹妹,你往前走一兩丈,試試是否還冷?」

蘭娟一扭香肩拒絕了:「不,我怕。」

天麟笑了,立即說:「我在此地,又跑不了,你怕什麽?」

孫蘭娟雖然有些怕,但仍不願違背麟哥哥的心意,於是委屈地看了天麟一眼,轉身向洞裏走去。她一面前進,一面頻頻回頭,生怕天麟真的會跑了似的。突然,孫蘭娟不走了,立即指著天麟,驚疑地大聲說:「麟哥哥,你你……你身上……」

衛天麟未待孫蘭娟說完,立即笑著說:「我身上有光是不是?」

孫蘭娟舉著纖纖玉手,遮著眼睛說:「太亮了,有些刺眼。」

衛天麟一笑,又問:「娟妹妹,你現在冷嗎?」

孫蘭娟搖搖頭說:「不冷。」

衛天麟仍不知寶衫是否有禦寒的功用,於是一擺手,說:「娟妹,再往裏走。」孫蘭娟似乎膽壯了不少,立即轉身大步走去。走至光華薄弱處,立即大聲說,「麟哥哥,我有點冷了。」

衛天麟心中一喜,故意一收真氣,光華驟失,全洞頓時漆黑。孫蘭娟一聲驚急尖叫,閃電向著暗中的天麟撲來。同時一股被積壓遠處的砭骨寒飆,風湧而至。衛天麟哈哈一笑,一運真氣,光明大放,砭骨冷焰,立被逼了回去。

孫蘭娟撲在天麟懷裏,大發嬌嗔,蠻靴亂跺,緊捏香拳,像打鼓般在天麟的前胸上,咚咚亂打一氣。同時嬌喘嗔聲,不依說:「你壞,你壞,你故意嚇唬人家。」衛天麟不閃不躲,只是愉快地哈哈傻笑。孫蘭娟一連捶了數十下,想是心疼停止不打了,天麟也不笑了。

孫蘭娟忍笑瞪了天麟一眼,有些不解地問:「你這人是怎麽搞的,忽亮,忽黑……」

衛天麟未待蘭娟說完,立即說:「這完全是寶衫的神妙功用。」說著一頓,接著道:「娟妹妹,我們進洞裏去看看。」孫蘭娟看了緊閉的洞門一眼,知道出去不能,只得輕輕點了點頭。

   ※   ※   ※   ※   ※

兩人攜著手,緩步向前走去。前進數丈,地勢突然下斜,兩側洞壁,晶瑩透明,宛如水晶石。天麟蘭娟停步下看,只見一道階梯,急斜下降,約有數十階,深處已隱約現出一絲暗光。兩人沿階而下,到達階底,洞勢右彎,地勢平坦。

轉過洞角,兩人眼睛頓時一亮。只有前面五丈處,有兩扇石門,緊緊關閉,門上嵌著無數大如鵝卵的潔白寶石,毫光閃閃,耀人眼目。兩人飄身掠至門前,細看無數寶石,竟是嵌成的六個尺許見方的大字──魔魔天尊洞府。

衛天麟看了,劍眉微皺,偏頭沈思,覺得杜維雄老伯,以及蓬丐禿僧幾人在談起武林頂尖人物時,似乎沒有這麽一位魔魔天尊人物。看看蘭娟也正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但他仍然問了句:「娟妹妹,你可曾聽說過魔魔天尊這位前輩人物?」

孫蘭娟這時已毫無懼意,相反的,更引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心,於是搖搖頭,說:「我從沒聽說過。」說著,轉首注視著門上的六個耀眼大字,又說:「我覺得這位前輩的口氣太大了,竟然自稱天尊。」

衛天麟也注視著兩扇石門說:「我也有同感,「天尊」乃是至祟至聖,與天同尊的意思……」

天麟尚未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麽,立即問:「娟妹妹,這位魔魔天尊前輩,恐怕就是這片絕峰桃源的主人吧?」孫蘭娟晶瑩的大眼一亮,嬌軀微微一顫。

衛天麟頓時驚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真氣已收,見蘭娟嬌軀一顫,急聲問:「娟妹妹,你還冷嗎?」

孫蘭娟搖搖頭說:「不,我在想魔魔天尊可能就是昔年那位極厲害的魔……」孫蘭娟倏然住口不說了。

衛天麟知道蘭娟是想說「魔頭」兩字,於是急問:「那位前輩可是魔魔天尊?」

孫蘭娟神色凝重地說:「沒人知道那位極厲害的前輩是誰,即使師祖鐵面佛心南召老尼,也僅聽說昔年有一位極厲害的人物,在一個月內,竟將十大門派的掌門人,悉數掌斃了。」

衛天麟心頭一驚,詫聲問:「這樣說來,那位極厲害的老前輩,若仍活在世上,恐怕要有二百多歲了?」

孫蘭娟點點頭道:「至少也有二百歲,師祖都一百多歲了。」

衛天麟不解地問:「南召老前輩怎地知道這座世外桃源,是那位極厲害老前輩的隱修之所呢?」

孫蘭娟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這只有問師祖她老人家了。」

「你師祖呢?」

「正在坐關。」

「你媽知不知道,南召老前輩如何發現這片仙境樂園?」

「媽媽恐怕也不知道。」

衛天麟略一沈思,又問:「娟妹妹,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孫蘭娟也沈思了一下說:「不知能不能進去?」

衛天麟走到門前,兩掌用力一推,立即發出一陣沈重的格格聲,兩扇石門,隨著天麟的兩掌推力,竟然開了。頓時,五彩繽紛,毫光大放,冷氣森森,彩華射目。一陣奇異絕俗的淡淡幽香,迎面撲來。天麟、蘭娟定睛一看,見門內竟是一個圓形石室,高約三丈,圓有八尺,四周嵌滿了五光十色的奇異寶石,中央一個,奇大如盤,刺人眼目,不敢仰視。細看裏面,除了正面及左右各有一座圓形石門外,竟然一無所有。

三座圓門上,各有兩個金光閃閃的圓環,亮如明月,兩人決定先進正中圓門。衛天麟心想,不管裏面是不是那位極厲害的魔頭,總之是一位武林前輩人物。因此,心中除了漸漸湧起的虔誠敬意,沒有一絲恐懼。衛天麟雙掌平貼門上,用力一推,依然極容易地推開了。

向前望去,是道長約十丈的黑洞,洞勢筆直,微向上升,僅洞底有一蓬微弱毫光,冷氣雖濃,並不如外面刺骨寒冷。在那蓬微弱的毫光下,朦朧中坐著一個人影。人影座前,一道紫色光華,直沖洞頂。蘭娟似乎有些害怕,立即伸手握住天麟的左臂。

衛天麟輕輕拍了拍蘭娟握過來的玉手,邁步走進門內,與蘭娟雙雙跪在地上。心存虔誠,面帶肅容,星目注視著朦朧光氣中的人影,恭聲說:「弟子衛天麟、孫蘭娟鬥膽闖進老前輩仙逝洞府,望乞老前輩仙靈見宥,容弟子兩人,趨前一瞻老前輩仙逝法顏。」說罷,伏身叩首。

孫蘭娟心中雖然有些膽怯,但一經跪在地上,虔誠肅敬之心,油然而生,頓時懼意全消。衛天麟與蘭娟恭謹地立起身來,兩人垂首躬身,緩緩向前走去。這時,愈向前走,那絕俗的清幽奇香愈濃厚。兩人漸漸進入頂上灑下的一蓬光圈中,奇異香氣,清心涼脾,令人心曠神怡,雜念盡除。

孫蘭娟首先擡起頭來,嚇得嬌軀一顫,身不由己地向天麟靠近了些。衛天麟立即停止腳步,舉目前看,心頭也不禁微微一震。只見一個皓首白髯,長髮披肩,雙顴高凸,長形馬臉的老人,盤膝坐在一張水晶石床上,看來已逝世多年。

老人兩道如銀長眉,斜飛入鬢,一雙虎目,緊緊合閉,眼尾上揚,嘴角微笑,祥和中,又含有一股凜然之氣。一襲黑袍,多年陳舊,已變得與老人面孔同一顏色,灰暗中呈著臘黃。老人左手放在膝上,手心朝天,指甲長約二尺,右手前伸,掌心覆地,形成佛手,食指指著床前四尺處與床同高的一個水晶石架上。

水晶石架上,有一個透明紫玉缽,缽大八寸,紫光上沖,缽內一株不知名的紫葉奇花,花高二寸,橫生缽中。花蕊中,有三顆其黑如墨,大如葡萄的果子,全洞彌漫著絕俗奇異香氣,即是發自這三顆小黑果上。黑袍老人右手食指長約二尺的指甲,斜斜插入紫五缽內。

衛天麟聰明絕頂,悟性超人,頓時想起蒙頭老前輩曾經說過,佛經上載有一種稀世奇珍「墨珠紫芝」,這種靈芝,據說有無法想像的神奇功用。心念間,俯首凝神細視,見三顆墨珠,有如三泡水銀,烏黑中晶瑩發亮。黑袍老人的指甲一直插入缽中紫芝的根部。

衛天麟心想,莫非黑袍老人,將畢生真元,已導入墨珠紫芝內不成?這時,蘭娟也俯首來看,由於好奇心動,伸出纖纖手指,輕輕去觸可愛透明的紫葉。衛天麟大吃一驚,左手疾出,已扣住蘭娟的皓腕。蘭娟不備,不禁嚇得脫口輕呼了一聲「哎喲」。

就在蘭娟輕聲驚呼的同時,三顆墨珠,倏然滾落葉上。衛天麟立即惶聲輕呼:「娟妹快拿……」說著,出手如電,撿起靠近自己的兩顆閃電放入口中,立有一股奇香清涼津液,順喉而下。

孫蘭娟被一連串的緊急變化驚呆了,兩眼依然癡癡望著紫芝上逐漸萎縮的墨珠,不知所措。衛天麟一看,伸手撿起,一直送入蘭娟口內,立即說:「娟妹,快坐下來行功。」說著,首先就地坐好,閉目盤膝,運起功來。

但覺一股奇寒激流,分竄四肢百骸,忍不住全身劇烈顫抖,牙齒格格直響。忽然,周身又奇熱如火,血脈如沸,熱氣翻騰不止,但非常奇怪,舌下卻自動緩緩滲出津液,喉間竟然不覺口渴。片刻過去,冷熱全消,但覺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衛天麟一定神,頓時又驚出一身冷汗,他發覺凝聚丹田中的真氣,似乎沒有了。立即惶急地睜開眼,見娟妹妹仍在渾身直抖,牙齒打顫。衛天麟知道自己功力厚,行功較快,但為何丹田中有真氣消失的感覺呢?心念間,一運真氣,再度大吃一驚,真氣洶湧而動,宛如長江大河流竄四肢,直通百骸,運用自如,應心而行。於是,立即運氣行功,瞬息一周天。

衛天麟一連運功十二周天,睜開星目,心頭不禁一震,只見娟妹妹早巳運功完畢,一雙晶瑩大眼,懾人心神。孫蘭娟這時的感覺與衛天麟恰恰相反,她覺得丹田中的真氣澎湃洶湧,滾滾翻騰,恨不得猛劈雙掌,以求發洩。

衛天麟心平氣和,毫無異樣感覺,望著蘭娟微微一笑,說:「娟妹,你最好多運幾次功。」孫蘭娟見天麟容光煥發,神色平和,知道行功次數愈多,愈能發揮那顆黑果子的奇異神效,於是再度閉目行功。果然,真氣逐漸溫和,心情逐漸平靜。

   ※   ※   ※   ※   ※

衛天麟擡頭望著黑袍老人,他已確定這位威淩祥和的老人,便是昔年那位極厲害的前輩,也就是石門上說的魔魔天尊。他很希望知道魔魔天尊以往的事蹟,於是緩緩立起身來,看到床前的紫芝,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愧意。細看紫芝花蕊中,仍有四顆小如米粒的黑珠,只是不知要多少年後,才能成熟。

衛天麟星目注視著魔魔天尊恭謹肅立,默默禱告一陣,但他尚不知自己又增高了將近一個甲子的功力。孫蘭娟雖然未能及時將墨珠放入口內,但功力仍增高了十年。衛天麟禱告完畢,又恭謹地望了魔魔天尊一眼,然後沿壁向裏走去,希望在洞壁上,找出一些有關記載天尊昔年的事蹟。

兩壁光滑如洗,尋找兩遍,竟然一無發現。走至門口,突然看到,門外圓室中,尚有兩個圓門。這時,蘭娟已然運功完畢,翠袖一拂,宛如一隻巧燕,已掠至天麟面前。孫蘭娟呆了,她幾乎不敢相信,她的輕功已進步到如此精湛程度。

衛天麟輕拍蘭娟的香肩,笑著說:「娟妹,我們的功力都進步了,我們要感謝天尊老前輩,冥冥中指引我們來此……」

孫蘭娟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嘴問:「麟哥哥,你是說假山上的那塊巨石,是天尊老前輩陰靈推下來的?」

衛天麟見蘭娟如此天真,不禁笑著說,「娟妹,那塊巨石仍是雪梅推下來的,不過……」

衛天麟似乎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巧合機緣,於是又說:「娟妹,讓我們叩謝天尊老前輩的恩賜吧。」說著,兩人雙膝跪地,望著洞底一蓬毫光中的魔魔天尊,恭謹地伏地叩了個頭。

兩人起身,一人拉著門上一個金環,緩緩將石門關好。衛天麟轉過身來,見圓室內,五光十色,彩霞繽紛,覺得十分豔麗。擡頭一看,心中猛地一震。仰面前進數步,星目凝神注視,一直盯著圓頂正中的那個其大如盤的寶石。

孫蘭娟不解地跟在天麟身後,也仰首望著圓頂,但見彩華繽紛,耀眼刺目,不敢久視。於是,茫然問:「麟哥哥,你在看什麽?」

衛天麟兩眼仍盯著圓頂,漫聲應著說:「我發現這塊寶石內,似乎有不少金字。」

孫蘭娟驚訝地問:「真的?」說著,集中目力細看,但看到的仍是一片耀眼光華,只覺頭暈目眩,心神浮動。孫蘭娟立即跌坐地上,閉目行功,不敢再看。

驀聞衛天麟急促地低聲說:「娟妹快來看,那幾個金字是驚天雷掌訣。」說罷,繼續細讀上面的掌訣。讀至第三遍,已有些頭暈目眩,立即將頭垂下,閉目養神。

這時,蘭娟已起身將左邊一個圓門推開了,立即轉首對天麟,說:「麟哥哥,快來,這裏有階梯,可能是通至山頂的出路。」

衛天麟聽了,精神一振,立即睜眼擡頭,急步走了過來,見圓門內,果有一道上升石階。進門一看,約有數十級,於是轉首對孫蘭娟說:「娟妹,我們上去看看。」兩人一長身形,身輕如燕,縱身已至盡頭。

兩人略一猶疑,邁步向前走去,腳步踏在氈上,顫顫巍巍,宛如棉絮。孫蘭娟一面前進,一面凝神望著前面逐漸接近的一片微弱紅光。衛天麟一面前進,一面細心背誦著方才讀過的驚天雷掌訣。驀地,人影一閃,蘭娟已飛身撲進那片微弱的紅光內,立即閃著一雙晶瑩大眼,望著天麟,連連招手說:「麟哥哥,快來看,好漂亮哦。」

衛犬麟急步走至近前,見是一道小門,門口尚懸著數層透明金紗。進入金紗內,是一個扁形的小圓室,周圍仍懸著一圈金紗,壁上平均有七個六寸直徑的圓洞,每個洞口,懸著一個鮮紅圓形寶石,閃閃射著毫光,陣陣清涼冷風,由七個小洞內,徐徐吹來,室內顯得異常涼爽。

再看腳下,儘是如銀錦緞,重疊折疊,形成鱗狀,反射著壁上鮮紅寶石的毫光,幻成一片粉紅色彩。衛天麟看後,不禁脫口讚美說:「這座小室美極了,真像一間新嫁娘的洞房。」

衛天麟說者無心,孫蘭娟聽者有意,頓時粉面通紅,立即輕啐一聲說:「快坐下來歇一會兒吧。」說著,坐在錦緞上,將一雙鹿皮小蠻靴脫了下來,又將天麟的粉履接過,一併放在門口。

兩人並肩躺在錦緞上,覺得背下柔軟如綿,極富彈性,兩人俱都長長籲了口氣,舒適極了。衛天麟兩眼望著室頂,心中想著如何走出這座魔魔天尊洞府,如何知道更多一些魔魔天尊的昔年事蹟。心念間,驀聞身邊的娟妹妹,問:「麟哥哥,你覺得這間圓室,像個新嫁娘的洞房嗎?」這聲音,充滿了羞澀、怯意。

衛天麟坐了起來,定定地望著孫蘭娟,孫蘭娟媚眼看了衛天麟一眼後,又輕輕的合上。衛天麟的一雙眼睛已充滿了情欲,他慢慢地把孫蘭娟輕輕抱起,坐在他的大腿上,輕輕撫弄著她的背,而孫蘭娟的秀髮輕柔地垂了下來。

孫蘭娟的香舌又嫩又香甜,尖尖地在他嘴裏有韻律地滾動著,她用舌頭翻弄著,當他將舌兒伸入她口內後,便立刻吸吮起來,使得孫蘭娟全身顫動了起來。孫蘭娟吐著氣,如蘭似的香氣,她狂吻著衛天麟的舌頭,一次比一次用力。孫蘭娟的粉臉更是紅透了,她輕微抖著、顫著,詩樣的囈語斷斷續續。

衛天麟善解人意地為孫蘭娟脫下了她的羅衫,孫蘭娟平臥著,呼吸急促而猛烈,使那對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顫動。孫蘭娟半閉著眼睛,輕聲呻吟著。衛天麟撫摸著孫蘭娟的秀髮、桃紅的粉頰、結實而富有彈性豐滿的乳房、修長潔白嫩肉的玉腿,最後那豐滿肥高白嫩凸起充滿神秘地陰戶肉穴地方。

孫蘭娟的乳房現在好似兩個飽滿的雙嶺,圓圓的而富有彈性。孫蘭娟的乳頭已呈粉紅色了,當衛天麟含在口中吸吮時,那乳頭在他口中跳躍個不停,真是逗人喜歡。尤其那塊桃源地,真是神秘,還似璞玉調成一樣,整個一塊真像是一塊未曾雕刻過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陰毛黑得發亮,與那潔白的肌膚真是黑白分明,可愛極了,令衛天麟看得垂涎三尺。

皮膚細細而柔軟,陰毛上一片雪白細嫩的凸出陰唇,還有那道細細的小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勝。衛天麟開始用手指輕輕地將陰唇撥開,靠近陰唇的陰核已經漲得很肥滿了,而且還微微跳動著,那淫水的黏液沾滿它的周旁,實在迷人可愛。

衛天麟被眼前美景著迷了,於是他滿足的平臥在孫蘭娟的身邊。衛天麟忍不住下麵那寶貝的饑渴,於是右手握起孫蘭娟那纖纖玉手,引到自己的下身來。孫蘭娟當那纖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壯大的寶貝,那曾受過驚怕的她,居然呼吸困難了起來。

孫蘭娟的細手先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小腹,一遍又一遍,孫蘭娟此刻充滿了春意的眼神斜看著衛天麟。漸漸地,她的下手又一次地向下觸動著叢密的陽毛,她輕輕的捏弄著它,慢慢地用無名指撫弄著那大寶貝。孫蘭娟輕輕地摸玩不已,最後她更是緊緊地握住了它,上下套玩著不停。

衛天麟趁機的撫摸著孫蘭娟的屁股,又摸到她的小腹、陰毛、陰唇再到那挺高的陰核,那白嫩嫩的肉實在太可愛了。衛天麟再稍微翻個身,右手伸出慢慢撫弄著孫蘭娟那堅硬的乳頭。

「啊……唉唷……麟哥哥……你……你……快……快別吻了……啊……我……實在……受……受不了……唔……啊……好哥……我……我下麵……不知……怎麽……好……好癢喔……」衛天麟在孫蘭娟的陰核及大陰唇上下吸吮搓弄個不停。

「哥……哥……別……別吸吮了……快……快……停止……唔……我……我受不了……」孫蘭娟一面叫個不停,一面又將屁股連連上擡,那圓而白嫩的臀部又是顫動個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個地方……好……好癢喔……哎唷……哥哥……還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來嘛……哼……哼……不……不要嘛……」

衛天麟知道孫蘭娟已被刺激得無法自我控制了,於是他輕輕地翻起身來,先用手將孫蘭娟的兩腿分了開來,使她那窄小的小穴能寬鬆一些,以便大寶貝的龜頭能插入她的陰道去。於是衛天麟跪在孫蘭娟的兩腿之間,一隻手握著那粗大的寶貝,另一隻手分開孫蘭娟那桃源洞口,使那陰道隱然在望。

終於,衛天麟把龜頭套了上去,把身體伏下,兩隻手支住在床上,一面用嘴來吻住孫蘭娟,她的小穴散發著無比的熱力,通過了寶貝更是劇烈的跳躍不停。衛天麟猛力一挺,插得孫蘭娟痛叫了起來:「麟哥哥……慢……慢點……痛……痛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當衛天麟在向下插時,只覺得陰戶的細肉破裂了。孫蘭娟那陰道的痛楚,像針刺著她,周身顫抖不停。這種刺痛,孫蘭娟想該是處女膜破裂了,覺得陰戶有黏黏的東西流了出來,沿著屁股流到床上:「哥……慢……慢些……裏面……好……好痛啊……哎唷……哼……妹……妹受不了……哥……輕……輕點……」

司徙雲很老道地說道:「娟妹妹……你放心……我……插慢點……就是了……等一下……就會好了……而且……你還有……慢慢舒服……哥……絕不騙你……」說完,見孫蘭娟那副嬌滴滴的模樣,心中更加憐愛,於是把嘴湊上去深深的一吻。

過了沒多久,孫蘭娟的小穴慢慢有了反應,她只覺得陰戶深處漸漸地騷癢了起來,說不出的難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繞。於是孫蘭娟情不由己的扭動她的嬌軀,使她陰戶裏頭的子宮頸能去碰撞衛天麟的龜頭,同時嬌喘道:「麟哥哥……裏……裏頭……開始……癢……了起來……我……我……好難受喔……哼……哼……快……快……快給我……止止癢呀……哼……哼……」

衛天麟這識途老馬,深知孫蘭娟已深受性的燃燒,於是在孫蘭娟的嬌聲一畢,立即用力一頂,一根粗壯的寶貝沖了過去,直抵花心深處了。孫蘭娟更是嬌軀一顫,呻吟道:「嗯……哎呦……麟哥哥……美……美極了……但……還是有……有些痛……哦……哎唷……我……妹妹……上天了……哼……我……那小穴……沒有一處……不是……舒服萬分……哥……怎麽到……今天……才……才插人家……妹……妹恨死……你了……麟哥哥……你抽……插得我……我好美哦……哎唷……哼……我……我美死了……哼……哼……哼……」

只聽到孫蘭娟嬌聲不絕,那粉臉上更是露出那性滿足的豔麗,衛天麟使她太舒服了。孫蘭娟此時更是漸入佳境,陰戶中更是覺得酸酸麻麻,有一股說不出的感受,那股興奮令她又嬌喘道:「哼……哎唷……插……插死我了……哥……你的……寶貝……好長喲……每次……都頂得……人家……好……好舒服……我……的骨頭……都要酥了……哼……哼……美……美死我了……麟哥哥……我快沒命了……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嗯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哥……哥……我……我要……丟……丟了……快……快……快用力……哦……哼……哼……我……受不了了……我……丟……丟了……啊……」

孫蘭娟的陰門突然一陣收縮,陰壁肉不斷吸吮著衛天麟的龜頭,衛天麟忍不住全身抖索了幾下,大龜頭一陣跳躍,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陽精,直射得孫蘭娟的陰戶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驟逢一陣雨水的滋潤,花心裏被熱精一淋,子宮口突然痙攣收縮,一股陰精也狂泄而出。此時,兩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雙方都達到最高潮,彼此享受到性交的樂趣。

   ※   ※   ※   ※   ※

雲收雨住,兩人偎依在一起,衛天麟親吻著孫蘭娟,柔聲道:「娟妹妹,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愛妻了。」

孫蘭娟一陣蜜意湧上心頭,忍不住伸臂將天麟抱住,想到麟哥哥叫她「愛妻」,興奮得幾乎跳起來。她快慰地抱著麟哥哥,想著未來小夫妻的甜蜜生活。她幻想著住在一個風景綺麗,有山有水的幽美地方,那地方非常清靜,她要在那種地方與麟哥哥生活在一起。她想,她會很快地為麟哥哥生個兒子。

孫蘭娟仰起頭,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嬌媚地一笑,說道:「麟哥哥,我們出去以後,要先找個極幽美的地方住下來,我們倆要開始住在一起了。」說著,粉面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衛天麟點點頭道:「當然不止我們倆人啦,你聽我說……」當下將藍天麗鳳、紅娘子等人的事情都說了。

孫蘭娟噘起嘴道:「我就知道,你還不肯告訴我呢?」

衛天麟苦笑道:「你呀,還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醋罎子……」

孫蘭娟突然轉顏一笑道:「我也不是那麽小氣量的人,啊呀……」她突然驚叫一聲,倒把天麟嚇了一跳:「娟妹妹,怎麽啦?」

孫蘭娟望著他道:「麟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你答應嗎?」

衛天麟笑著道:「我當然答應啦,娘子吩咐,豈敢不遵?」

「死相,人家跟你說正經的……」孫蘭娟嬌啐道。

衛天麟笑著道:「你就別賣關子啦,我都答應你啦,你就說出來吧。」

孫蘭娟笑道:「那你可聽好了……」頓了一頓,小聲道:「你乾脆把娘也收了吧。」

「啊?」衛天麟大吃一驚,愣住了。

孫蘭娟解釋道:「你不知道,我娘這些年過得有多苦,先是以為父親負心,後又得知真相,心懷愧疚,經常半夜偷偷地哭,她就沒過一個舒心日子。你既然能跟婆婆都那樣,那為什麽不也讓我娘獲得快樂呢?我想除了你,再沒有人能讓我娘快樂了。」衛天麟陷入了沈思,沒有說話。

孫蘭娟急道:「麟哥哥,你說話呀,到底怎麽樣嗎?」

衛天麟擡頭道:「我不是問題,關鍵是你娘她……」

孫蘭娟笑道:「你答應就行,我娘那兒自然是我們一起努力,實在不行,婆婆也許能幫上忙。」

衛天麟點頭道:「不錯,我娘也許能行,唉,我都兩年多沒見娘了。」

孫蘭娟問道:「伯母現在在什麽地方?」

衛天麟道:「她給我留了封信,說是在「悟因神尼」她老人家處,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去見她。」

孫蘭娟含笑道:「到時候,我們就能永遠生活在一起了。」

衛天麟點點頭道:「現在我們該出去了,要不然你娘該著急了。」兩人急步走過通道,到達階口,兩人同時轉首,又依戀地望了一眼通道盡頭的那片微弱紅光,才飄身而下。走進彩霞繽紛的尖頂圓室,天麟又仰首讀了一遍驚天雷掌訣,這次比上次看得更真切了。衛天麟已發覺他的功力,正在逐漸增長中。

這時,孫蘭娟正用力猛推石邊一座圓門。衛天麟看了,有些不耐地說:「娟妹,既然推不開,就算了吧。」

孫蘭娟小嘴一噘說:「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看看?」衛天麟無奈,只得走了過去,雙掌平貼門上,輕輕一推,阻力極大。於是,功貫雙臂,用力一推。一陣沈重的咯咯聲,兩扇石門,緩緩被推開了一道寬縫。立有一股強勁冷風,疾撲而入。

衛天麟頓時大喜,急聲說:「娟妹,裏面是出路。」說著,暴喝一聲,運足功力,猛地一推,兩臂僅能平伸,依然不能大開。

衛天麟兩手撐著兩扇石門,石門壓力極大,風聲呼呼,震耳欲聾。孫蘭娟衣裙飄飄,秀髮飛舞,看了這種兇猛風勢,芳心不禁有些害怕,不敢貿然進去。衛天麟的寶衫,被強勁冷風吹得發出了叭叭的響聲,轉首見蘭娟神色猶疑,立即大聲問:「你冷嗎?」

孫蘭娟兩手撫著飛舞的秀髮,緊蹙黛眉,搖了搖頭,沒有開口。強風更烈了,全洞掀起一陣嗡嗡響聲。衛夫麟兩臂撐著石門,與大自然的強勁風力相抗,何止推著數千斤壓力。短暫時間,當無問題,但焉能持久。低頭一看門內,數尺外有一大洞,沿勢急斜下降,一丈以外,已不能看見。

在此情形下,衛天麟也不敢貿然讓孫蘭娟進去。轉首一看,見對面圓門,及進來時的洞口,俱都開著,立即對蘭娟大聲說:「娟妹,快去把其餘兩座門關上。」孫蘭娟不解何意,但仍縱過去,極困難地將兩個圓門關上了。

果然勁風強力減弱,嗡嗡之聲頓消,衛天麟的兩臂壓力,也減輕了不少。衛天麟轉首對立在身後的蘭娟,說:「娟妹,現在風勢小了,你可以進去了。」孫蘭娟走至門前,由天麟臂下,走進門內,

衛天麟鬆手將門關上,洞口風勢立趨緩和。兩人走至急斜下降的大洞前,洞內每隔數丈,有一凸出牙石,每個牙石上,嵌有一顆毫光閃閃的寶石。衛天麟看了,心中暗贊魔魔天尊,心思細膩,獨具匠心,昔年改造這座洞府時,定然耗去他不少心血。於是轉首對蘭娟,說:「娟妹,我先下去。」說著,身形微動,宛如殞星,斜向洞內瀉去。






【第十九章】 銀釵聖女

孫蘭娟自覺功力大進,信心倍增,也緊跟而下。她望著下麵麟哥哥的亮影,見他愈瀉愈疾,愈降愈遠。她的心,不禁有些慌了。洞中冷風漸漸凜冽,她下降的身形,帶起了極強的破風聲,但她並不覺得怎樣寒冷。陣陣驚急的風嘯聲,沿洞飄來,愈聽愈真切了。眨眼間,下面麟哥哥的亮影不見了。

孫蘭娟不由暗暗焦急,心中好不生氣,因此,下瀉身形驟然加快。漸漸,腳下已現出一片微弱光亮,又下落幾個踏石,已達洞底。向前看去,洞勢寬大、平坦,十數丈外,一片油綠中,劍嘯陣陣,寒光閃閃。孫蘭娟芳心一震,不知麟哥哥在與誰動手,一聲嬌叱,身形如電,直向劍光閃處飛撲過去。來至近前,見麟哥哥正用騰龍薄劍,在極粗的橫生腿釀上開洞。

孫蘭娟遊目一看,洞口高約兩丈,寬約五丈,又長又扁,宛如魚口,已完全被野釀遮住了。洞內數丈處,尚有兩個支洞,不知通向何處,陣陣風嘯,即自兩個支洞發出。這時,天麟已在野釀上,開好了一個圓孔,轉首對蘭娟興奮地說:「娟妹,我們出去吧。」說著,收起騰龍劍,身形一動,穿洞而出,孫蘭娟緊跟身後躍出洞外。

衛天麟立定身形,見面前是一片寬廣約有裏許的平地,稀疏幾株桃樹,俱都高不及五尺,枝幹橫生,桃花繁盛,宛如幾座花丘。地上綠草如茵,野花爭妍,賞紫嫣紅,景色幽美已極。正面遠處,是道半弧形的斷崖,高約數十丈,直向兩側延伸。崖上正是來時的濃蔭密林,前面斷崖之下,即是那道絕壑。

仰首看天,晴空如碧,麗日當中,片雲皆無。看看身後絕峰,釀蘿蔓延,斜松懸空,無法看到峰頂。衛天麟看後,心中暗贊不止,這真是一片世外桃源。驀聞身側娟妹妹說:「麟哥哥,這地方多美,將來我們能在這裏建房子住下來多好。」

衛天麟微笑頷首說:「此地景色確實美極了。」說著,兩人並肩攜手緩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陣,蘭娟指著一株桃樹說:「麟哥哥,在此地坐一會吧。」衛天麟見桃樹甚低,花枝幾乎觸在綠草如茵的地面上,無數山花,有白有藍,有紅有紫,好看已極。於是,點點頭,兩人同時坐了下來。

蘭娟斜倚麟哥哥胸前,仰首上看,已能看到數十丈高的峰頂,想到離開媽媽一夜,不知媽媽該是如何地焦急。但想到與麟哥哥在洞中纏綿、繾綣的情形,不禁羞紅了臉。於是,轉首望著天麟,憂急地說:「麟哥哥,我們上去吧,我想媽媽見不到我,一定急壞了。」說著,由地上站了起來。

衛天麟,也正急於要見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於是立起身來一指前面釀蘿腿結,斜松懸空的絕壁說:「娟妹,我們就由此上去吧。」兩人飄身掠至絕壁跟前,一長身形,藉著腿釀斜松,雙雙直向巔頂上升去。

瞬間已登上巔頂,天麟舉目一看,立即看到那座天然假山,於是大聲說,「快看,這裏是不是花園?」

就在天麟高聲話落的同時,前面假山之下,驟然響起一聲嬌叱:「什麽人?」緊接著,一絲刺眼寒光,挾著尖銳破風聲,向著天麟,閃電射來。

衛天麟對這絲白光,在衡山紫蓋峰上,曾經歷過一次,知道是銀釵聖女仗以成名的銀釵。於是,身形微偏,疾伸中食兩指,立將飛來的銀釵夾在指間。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支長約三寸,寬約二分的紅睛銀鳳釵。孫蘭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這時一定神,立即驚呼一聲,說:「師伯,我是娟兒……」呼聲中,飛身向前撲去。

衛天麟掠身緊跟,假山之下,一道淡紫身影,急呼一聲「娟兒」,向著蘭娟飛撲而來。孫蘭娟一見,哭喊一聲「媽媽」,張開兩臂向著淡紫身影撲去。衛天麟定睛一看,撲來淡紫身影,果是珊珠女俠。這時,珊珠女俠已將蘭娟摟在懷裏,哭聲說:「孩子,你出去一夜,為何不告訴媽媽?」說著,伸手慈愛地撫著蘭娟的秀髮。

孫蘭娟見母親兩眼紅腫,知道母親曾傷心地痛哭了很久,因此,更難過得說不出話來。衛天麟急步走至珊珠女俠身前,恭聲道:「弟子衛天麟,給師母叩請萬福金安。」說著,跪在地上,行了叩見師母的大禮。

珊珠女俠一見天麟,心中微覺怒意,於是嗔聲問:「你把娟兒帶往何處去了,直到現在才回?」

衛天麟跪伏在地,恭聲說:「弟子特來太華峰問候師母金安,並拜謁南召老前輩,一探家父騰龍劍客衛振清的蹤跡下落,來此天色已晚,與娟妹妹先在此小坐,不想……」

孫蘭娟見師伯銀釵聖女,立在數丈以外,面色蒼白,柳眉間充滿了殺氣,於是,急聲阻止說:「麟哥哥不要說了。」但已經遲了。

天麟已說到雪梅推石而下,險些將兩人砸在石下的事。銀釵聖女柳眉一豎,鳳目電射,厲叱一聲:「閉嘴……」厲叱聲中,已緩步向著伏在地上的天麟走來。

孫蘭娟芳心大驚,立即對珊珠女俠急聲說:「媽,快命麟哥哥起來吧。」

珊珠女俠已看出師姊銀釵聖女來意不善,急對天麟叱聲說:「還不起來。」衛天麟立即由地上立了起來。

銀釵聖女初見天麟身上寶衫,心靈中立即浮上孫浪萍英挺俊逸的影子。繼而,見衛天麟跪在師妹珊珠女俠面前口稱師母,不禁妒火中燒,殺機陡起。再聽天麟說到,雪梅由山上推下巨石,更加怒不可遏。衛天麟見雍容清麗的銀釵聖女,粉面鐵青,目射凶光,知她巳動殺機,心中立即提高警惕。

珊珠女俠心情激動,用有些哀求的口吻說:「師姊,浪萍對你薄情,那是他負心,你不應該遷怒他的徒弟。」

銀釵聖女鳳目一瞪,冷電暴射,厲叱一聲:「閉嘴,哪個要你這賤婢多管,你是他的師母是不是?」說著一頓,冷冷一笑,突然暴聲說:「今天,我連你也一起毀了。」

衛天麟見銀釵聖女蠻不講理,但想起魔扇儒俠臨終遺言,知道必須說清楚,於是躬身一揖到地,說道:「聖女前輩先別激動,請聽我說。恩師久居衡山紫蓋峰,每夜必至松林看望聖女前輩一次,以慰相思之苦,足見恩師並未負前輩……」

銀釵聖女聞了,厲聲大喝,說:「胡說,既然相隔咫尺,他何不去看我?」

衛天麟痛心地道:「那是因為恩師容貌已毀,身體已殘,無顏再見前輩。」

「你說什麽?」銀釵聖女驚呆了,這時,紅影一閃,雪梅已立在銀釵聖女身側,一見天麟與蘭娟,粉面不由倏然大變。孫蘭娟一見雪梅,立即將昨夜經過的事,對珊珠女俠低聲說了一遍。

衛天麟接著問道:「我剛才聽娟妹妹說,西天魔琴在前輩手中,請問前輩是如何得到的?」

銀釵聖女說道:「西天魔琴是雪梅在一個被掌斃的黑衣惡徒身上得來的。」

衛天麟心中一動,知道黑衣惡徒定是鐵掌震江南張道天的心腹惡人,於是問道:「請問前輩,那黑衣惡徒可是雪梅姑娘掌斃的?」

雪梅未待銀釵聖女開口,立即怒聲說:「不是姑娘我,但也不是你師父孫浪萍。」

衛天麟見雪梅對孫叔叔毫無敬意,不由勃然大怒,劍眉一豎,厲喝一聲,問:「是誰?」

雪梅杏目一瞪,也厲聲說:「是一位蒙頭異人。」

衛天麟仰面一陣縱聲大笑,聲震絕峰,直上蒼穹,笑聲震盪空際,曆久不絕。珊珠女俠、銀釵聖女,俱都粉面大變,蘭娟雪梅俱都心神浮動。衛天麟倏斂大笑,傲然大聲說:「那位頭罩烏紗的蒙頭異人,正是在下的恩師魔扇儒俠孫浪萍。」

銀釵聖女嬌軀一顫,但她依然有些不信地厲聲問:「你胡說,孫浪萍豈是那樣裝束之人?」

衛天麟說道:「前輩如果不健忘的話,恩師曾派在下救了前輩與梅姑娘兩人的一次劫難。」

銀釵聖女微微一愣,問道:「什麽時候?」

衛天麟說道:「鐵掌震江南張道天……」銀釵聖女鐵青的粉面,頓時變成紫紅,嬌軀直抖,啞口無言。衛天麟接著說道:「恩師之所以頭罩烏紗,正是因為他的容貌被惡賊所毀,所以才……」

衛天麟接著道:「而且恩師身然劇毒,忍辱負重十多年,更因為前輩打傷我,恩師為替我療傷,毒發身亡。前輩,你捫心自問,您的所作所為,是否對得起恩師?」

銀釵聖女轉過頭來,望著珊珠女俠道:「師妹,這是真的嗎?」

珊珠女俠含淚點點頭道:「是真的,以前我和你一樣,都誤解了他,等到知道真相,一切都晚了。我帶娟兒去看過他的墳,他沒有對不起我們,倒是我們都對不起他。本來我早就想告訴師姐,可是每次我一提到他,師姐就非常憤怒,我也沒有機會說……」

「哇」的一聲,銀釵聖女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後倒去。風聲颯然,紫影閃動,珊珠女俠已將銀釵聖女抱在懷裏。這時,雪梅連忙撲了過來,叫道:「師傅……」

珊珠女俠將銀釵聖女交給她道:「雪梅,你師傅是因受刺激太大,你好好照顧她。」雪梅點點頭,伸手抱過銀釵聖女,覷視了衛天麟一眼,轉身向著假山之後走去。

珊珠女俠望著雪梅的背影,輕聲一歎,黯然說:「這孩子稟性原極善良,都是因為受她師傅的影響,才變得這麽偏激,希望從此以後,她們師徒能夠改弦易轍。」說著一頓,又望著天麟,問道:「天麟,你與娟兒昨夜進入的山洞,怎知是魔魔天尊的洞府?」

衛天麟解釋說:「我與娟妹看了洞門上的六個大字,才知道。」說著一頓,又問:「師母可知魔魔天尊昔年的經歷和事蹟?」

珊珠女俠說:「這件事,只有問蘭兒的師祖才可知道。」

天麟急問:「南召老前輩何時啟關?」

珊珠女俠略一沈思說:「要待明年五五端陽那天。」衛天麟覺得非常失望。

珊珠女俠又說:「天麟,既然你已看到了你娟妹妹,現在可以下峰了,不是我不喜歡你在此與娟兒多待些時日,你是娟兒的師哥,你比她大,懂事,你們在一起玩,我很放心。」天麟的臉紅了,蘭娟立即低下了頭。

孫蘭娟一扭香肩說:「媽,我要跟麟哥哥一起走,我實在不願再住在這裏了。」

珊珠女俠撫著蘭娟的秀髮,勸慰著說:「娟兒,你麟哥哥還有許多事情要去辦,等他把事辦完了,他會來接你,娟兒,知道嗎?」

衛天麟也應聲說:「是的,事情一完,我馬上回來接你。」孫蘭娟望了天麟一眼,沈默了。

珊珠女俠一望天色說:「天麟,現在你該走了,日落前你仍可到達山麓。」衛天麟望了眼閃淚光的娟妹妹一眼,躬身應是。

蘭娟幽怨地低聲問天麟,說:「麟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

衛天麟心裏也有些難過,黯然說;「事情一完,我馬上回來。」

蘭娟又含淚顫聲說:「你不要忘了我們的誓言。」

衛天麟真摯誠懇地說:「我會時時記在心裏。」珊珠女俠走在前面,對身後一對小兒女的談話,句句聽進耳裏,想起昔年自己的一段辛酸愛情,忍不住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默禱上蒼,願這對小兒女,能圓滿達到他們的目的。

三人走出紫竹林,珊珠女俠轉首又對天麟,說道:「天麟,你現在可以走了。衛天麟聽了,神色一陣黯然,立即顯出戀戀不捨之情。

衛天麟看了淚痕滿腮的娟妹妹一眼,立即轉身對著珊珠女俠,深深一揖到地,恭謹地說:「師母珍重,弟子走了。」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直向索撟中央落去。幾個起落,已經到了對崖。天麟向她們揮揮手道:「娟妹,現在我即刻下峰,辦完事情,我立即轉回終南來。」

珊珠女俠與蘭娟同時向著天麟,連連揮手。衛天麟也舉手揮了幾揮,一看天色,日已偏西,知道該走了。於是,又向對崖留戀地看了一眼,朗聲說:「師母珍重,弟子走了。」說著,身形一閃,已掠進身後密林裏。出了密林,直向峰下瀉去。

   ※   ※   ※   ※   ※

衛天麟功力大增,身如棉絮,這時下峰,較之來時,不知快了多少。天剛入暮,已達山麓,四野一片灰暗,官道上已無行人。衛天麟繼續施展輕功,二更不到,已達幹州城門。進入城內,街上行人甚多,商店燈火依然齊明。走回客棧,吃過酒飯,取回馬鞍銀兩,即回室就寢。

第二天,太陽還沒升起,城門剛剛大開,衛天麟已騎著赤火驊騮馳出了幹州西關。這時,晨風拂面,空氣清新,天麟與寶馬俱都覺得神清氣爽,舒適無比。官道上,行人尚少,赤火驊騮,一聲長嘶,放蹄如飛疾奔前馳。

驀地,跨下驊騮突然發出一聲悠長怒嘶,聲震四野,刺耳驚心。衛天麟立由沈思中驚醒,舉目一看,前面村道上,正有一匹飛馳健馬,揚起滾滾煙塵。細看馬上,竟是一個身穿白衫,背插長劍的瘦小人影。衛天麟一見,心中一陣狂喜,手中馬鞭,迎空一揮,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寶馬驊騮,一聲怒嘶,昂頭豎耳,馬鬃矗立,速度之快,宛如一縷紅煙,直向前面健馬奔去。

衛天麟揮著手中馬鞭,歡聲高呼:「冰妹妹,冰妹妹。」前面馬上的白衫瘦小人影,聽了身後遠處這聲熟悉的呼聲,立即勒馬轉身,望著飛馬而來的天麟。

衛天麟人馬穿進飛揚的塵土中,見對面馬上白衫人影已經停止,並且撥轉馬頭正望著自己,立即又大聲說,「冰妹妹,冰妹妹,你怎地跑到此地來了?」

衛天麟滿心高興,馳至近前一看,身形一個急晃,幾乎摔下馬來。因為,馬上坐著的不是冰妹妹,竟是返回衡山,急急趕來的蓉姊姊。林麗蓉頭束銀緞儒巾,身穿白絹長衫,背插伏魔寶劍,晶瑩劍柄,碧綠絲穗,愈顯得俊秀無比。坐騎一匹黃驃馬,高大神駿,不亞於赤火驊騮。

但林麗蓉的一張粉臉,卻宛如寒霜,一雙鳳目,冷冷地望著天麟,櫻唇閉得緊緊的,嬌靨上,找不出一絲笑意。衛天麟刹住馬勢,知道蓉姊姊生氣了,他知道蓉姊姊為什麽生氣。於是,硬著頭皮見禮,滿面堆笑,訕訕地說:「姊姊為何身著男裝?小弟幾乎……」

林麗蓉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冷冷地說:「幾乎認為是你的冰妹妹?」

衛天麟俊面一紅,連忙解釋說:「不,不,小弟幾乎不認得姊姊了。」

林麗蓉醋勁尤足,冷哼一聲,忿忿地說:「有了冰妹妹,哪里還認得我這個姊姊。」說著,撥轉馬頭,緩步向前走去。

衛天麟心中暗暗叫苦,埋怨自己太不沈著,僅僅看到一個與冰妹妹頗似的背影,便高聲呼起來了。如今,蓉姊姊生氣了。衛天麟一抖絲歐跟了上去,他不敢再提冰妹妹的事,於是舉目看了看已隱入西天彩霞中的紅日,輕聲問:「姊姊,你是否也想日落前渡過柞水?」

林麗蓉看也不看天麟,冷冷地說:「知道何必多問?」

衛天麟聽出蓉姊姊冰冷的話音中,有些微抖,轉首看去,見身側黃馬上的姊姊,粉腮上,已掛了兩行晶瑩淚水。心中一陣歉然,立即將頭垂下,他再不敢問了。但兩匹並肩緩步的神駿寶馬,卻不知主人們的愁苦,驊騮輕啃黃驃的秀目,黃驃輕咬驊騮的雙唇。

衛天麟看了兩馬親熱的樣子,不禁脫口笑著說:「姊姊,你的馬是母的。」

林面蓉的粉面倏然紅了,立即垂首,破涕綻笑,輕咬櫻唇,嗔聲輕罵:「厚臉皮,真不害臊。」話聲甫落,皓腕一翻,叭的一聲,皮鞭打在馬股上。

黃驃正在心醉神迷之際,馬股上驟然一痛,一聲驚嘶,放蹄飛去。衛天麟覺得有趣,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驊騮一聲不響,猛地向前疾躥。事出突然,天麟無備,驚得立斂大笑,手忙腳亂,幾乎摔下馬來。衛天麟慌忙伸手抓住鞍頭,一定神,不禁大怒,舉鞭就要打下。

驀地,前面傳來蓉姊姊的愉快笑聲。天麟擡頭一看,蓉姊姊正帶袖掩口,咯咯嬌笑,雖著男裝,依然儘是女兒態。舉在手中的馬鞭,還未打下,驊騮已追至黃驃身側。天麟心中本極有氣,但能因此將蓉姊姊逗笑了,心中的氣也消了。於是,乘機笑著說:「姊姊,天快黑了,聽說不渡過柞水,沒有市鎮,我們要快些才好。」

林麗蓉依然不理衛天麟,一抖馬歐,當先向前馳去,但她臉上的神色,卻比方才好多了。真怪,紅日已沒,西天豔麗的彩霞已變成一片灰雲,前面遠處,無數白羽水鷗,旋轉飛舞,忽降忽升。天麟轉首對麗蓉說:「姊姊,前面就是柞水了。」

林麗蓉向前望了一眼,竟然冷冷地問:「你什麽時候又認識了一個冰妹妹?」

衛天麟心頭一震,以為蓉姊妹已忘了這件事,想不到她仍記在心裏。他知道早晚是要說的,於是便將在霸王莊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林麗蓉依然望著前面,黛眉微蹙,不解地問:「你的冰妹妹為何負氣出走了?」

衛天麟俊面一紅,搖頭微笑說:「這就不知道了。」

林麗蓉知道這句話是謊話,轉首一看,見天麟神情窘迫,芳心一痛,已到喉間的話,又不說了,於是立即轉變話題,問:「你去終南,可見到娟姑娘?」

天麟見蓉姊姊口氣平和多了,心中頓時平靜不少,於是點頭說;「見到了,她們住在太華峰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的清修處所。」

林麗蓉立即說:「我知道,那地方堪稱世外桃源,數年前,我曾與恩師去過兩次。」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急問:「姊姊的恩師,是否即是武林盡知,嫉惡如仇的淨凡師太?」

林麗蓉立即肅容點頭,說:「是的,正是她老人家。」

衛天麟又問:「姊姊回去,師太可曾責備你?」

林麗蓉搖搖頭說:「沒有,我將經過情形向她老人家稟過之後,並要求西來追你,恩師立即應允了,並命我經過太白山時,代她去問候悟因神尼。」

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驚,急聲問:「姊姊,你可曾見過神尼?」

林麗蓉點頭說:「是的,數年前,隨恩師雲遊時,曾去太白山雪雲峰見過神尼一面。」說著一頓,鳳目中一道奇異光輝一閃而逝,繼續說:「幸蒙神尼垂愛,竟將失傳近百年的曠世絕學遙空彈指神功傳授給我……」

天麟忙道:「那太好不過了,我正好隨同姊姊前去叩謁神尼。」

林麗蓉不解地道:「你要見神尼有什麽事情嗎?」

衛天麟忙解釋道:「我娘在那兒。」

林麗蓉更加奇怪地道:「伯母在神尼那兒?」

衛天麟點點頭道:「是的,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見著我娘就什麽都知道了。」

這時,天色已暗了下來,前面一裏以外,現出一片廣大無極的蘆葦,蘆花似雪,隨著江風不停飄拂。驊騮、黃驃,看到一片雪白蘆花,同時發出一聲長嘶,速度驟然加快。衛天麟看了,劍眉一皺,有些不安地說:「一點漁火都沒看到,今天恐怕不能渡江了。」

林麗蓉略一沈思說:「恐怕船隻都隱在蘆葦中。」說話之間,距蘆蕩已不足半裏了。

兩人立即收馬,緩步輕馳。來至江邊,江中蘆葦高約丈二,距離岸邊,尚有十數丈。但聽蘆蕩之中,漁歌互唱,情話傳送,只聽歌聲,不見人影。林麗蓉感慨地說:「身為漁人,船即是家,日落收網,坐觀晚霞,他們這種生活,倒使人有超然出俗之感。」

衛天麟似有所感地說:「這樣廣大的蘆蕩中,說不定隱居著厭棄世俗,來此清修的奇人異士。」

林麗蓉立即含意頗深地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偏僻貧困之區,多是藏龍臥虎之地,所以說,武功高絕的奇人異士,多虛懷若谷,藏而不露。」

衛天麟聰明過人,豈聽不出蓉姊姊的話意,立即應聲說:「姊姊說的極是。」林麗蓉看了麟弟弟一眼,見他一臉誠然,嬌媚地笑了。

   ※   ※   ※   ※   ※

兩人在江邊等了一會兒,竟未見有船隻劃出蘆蕩,衛天麟等得有些不耐,立即對著蘆蕩朗聲說:「在下急欲渡江,哪位願意辛苦一趟,在下重重有賞。」

天麟話聲一落,立有不少歌聲停止了。接著,葦花搖動,槳劃水聲,數隻漁船破蘆而出。數隻較小魚船,見岸上兩位少年客人,尚有兩匹高頭大馬,俱都自動停止了,其中一隻較大的,已飛槳劃了過來。天麟、麗蓉見有船願渡,心裏異常高興。

細看船上,一個青衣少女掌舵,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叟操槳極快地靠過岸來。衛天麟細看操槳老叟面色紅潤,眼神明亮,方才操船之時,運槳一劃,船行如飛,知是水上俠隱人物。於是抱拳當胸,和聲說:「在下兄弟二人,因有急事,須連夜渡過柞水,煩請老伯渡送一次,船資理當加倍奉上。」

操漿老叟,略微打量天麟一眼,又看了看林麗蓉肩後露出的晶瑩劍柄,哈哈一笑,說:「兩位不必謙虛,請先放馬上來。」說著,轉首對身後青衣少女,說:「丫頭,掌好舵,馬身過重,你要格外小心。」

青衣少女兩手扣舵,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卻羞澀地望著天麟與麗蓉。聽到操槳老叟的叮囑,立即粉面緋紅,應聲說:「爹爹放心,綺兒曉得。」

衛天麟知道老叟是個俠隱人物,似無故意藏拙的必要,於是身形微動,飄身掠上船面,身形下落,輕如柳絮,船隻絲毫未動。操漿老叟面含微笑,神色自若。青衣少女櫻口微張,面現驚容,她似乎沒想到,這位文弱公子,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人。

衛天麟立定身形,向著寶馬微一招手,輕聲自然地說:「驊騮上來。」寶馬果然通靈,狀極溫馴,低嘶一聲,前蹄輕輕踏上船舷,繼而微一縱身,後蹄已落上船面。衛天麟腳下微一用力,船身平穩如常。

操槳老叟哈哈一笑,神色自若地說:「好一匹赤火驊騮,龍種寶馬,人間罕有。」

衛天麟微微一笑,謙虛地說:「老伯過獎了。」

天麟話聲未落,白影閃處,麗蓉已飛上船面,身形落處,聲息俱無。黃驃較驊騮尤乖,林麗蓉身形剛落,它已悄悄地跟上船來。青衣少女空自緊張一場,想不到兩匹高頭大馬,俱都如此溫馴可愛。操槳老叟對著立在青衣少女身前的林麗蓉關切地說:「江面寬約六裏,中流極速,渡到對岸,至少需半個時辰,這位姑娘不妨坐在綺兒的後舷上。」

衛天麟心頭微震,覺得這老叟好厲害的眼力。林麗蓉粉面一紅,禮貌地笑著說:「謝謝老伯。」說著,與青衣少女並肩坐在後舷上。

操槳老叟一望天麟,又和樣地說:「少俠也請坐吧。」衛天麟謝過老叟,也坐在舷邊。

赤火驊騮似乎找到了愛侶,精神奕奕,雙唇不停地去銜黃驃的馬耳、面頰、馬頸,顯得親熱已極。黃驃雙目惺忪,狀極溫柔,似乎在醉心領受著驊騮的親熱動作。這時,操槳老叟已將船撐離岸邊,向著蘆蕩中劃去。操槳老叟果非常人,運槳一撥,船身向前如箭疾進。

衛天麟細看蘆葦,粗如兒臂,密密層層,似無出路。來至近前,始看出船頭恰對正一段蘆葦稀薄處。一陣沙沙響聲,船已穿進蘆蕩,裏面竟是一條寬約兩丈的水道。船在水道中疾進,左彎右曲,不一會兒,已進入蕩中。水道兩側蘆蕩中,已看到不少散佈的漁船。

片刻已出了蘆蕩,江水平穩如鏡,一望無際。一輪皓月,剛剛升起,映射江面,波光閃閃,綺麗至極。

再看前面,遙見天邊水際,燈火點點,有如繁星,光亮直沖半天。

衛天麟看了,不解地問:「老伯,那是對岸的大鎮嗎?」

操槳老叟壽眉一皺,輕輕一歎,說:「尋陽由上流駛來的幾艘大船,停泊在那裏,已有數天了,附近漁船盡被驅逐,據說,船上俱是武林人物。」

衛天麟劍眉一豎,忿然說:「那些被逐漁人,就此甘服了嗎?」

操槳老叟望著那片光亮沖天處,說:「漁人多是無拳無勇的人,怎敢與那些武林人物相爭。」

衛天麟聽了非常生氣,正待說什麽,忽見蓉姊姊,正以目向他示意,因此,到口的話,又不說了。這時,漁船已至江心,水流甚急,操槳老叟,聚精會神,運槳如飛,船行方向,微偏下流,前進速度,較前慢了不少。

衛天麟急欲看看對岸幾艘大船,究竟是些什麽厲害人物如此強橫無理,照此方向前進,恐怕愈偏愈遠。於是,功貫右臂,掌心覆向水面,暗勁一吐。頓時,船似脫箭,破水有聲,速度驟然加快。操槳老叟仰面一聲爽朗大笑,說:「小俠乃急性人也,老朽就送你與這位姑娘去看看那幾艘大船罷。」說著,收漿置於身側,右臂一推,掌心向下,立有一股無形潛力,擊向水面。

但見船頭高起,浪花分射,速度之快,宛如一條巨大飛魚,兩舷破水之聲,叭叭震耳。驊騮、黃驃,俱都愣了,昂首、豎耳,目射驚光。林麗蓉黛眉一蹙即展,笑對老叟說:「老伯,我們還是離那些船遠一點好。」天麟、老叟俱都沒有回答。

青衣少女微微一擺後舵,船身逆水斜飛,船頭浪花更高,破水之聲更響。瞬間已渡過江心,水流已緩了下來,對岸在月光下,已隱約可見。衛天麟與老叟對望一眼,同時收掌,船身繼續向前飛駛十數丈,始緩緩慢了下來。

老叟拿起身側船槳,對天麟贊聲說:「小俠必是異人高足,勁力深厚,技藝定也驚人,老朽自歎弗如,小俠姓名,令師尊諱,不知可否見告。」

衛天麟因尚不知對方來歷,不便說出自己的出身,於是,微一欠身恭謹地說,「在下姓衛名天麟,恩師息隱深山,久絕江湖,名諱早已不用,尚請老伯見諒。」

操槳老叟閱歷極豐,深知世外高人,多淡薄名利,不願門人弟子宣揚自己姓名,因此並不在意,立即含笑說:「豈敢,豈敢。」

衛天麟也欲知道老叟是誰,於是和聲問:「老伯必是一位水上俠隱,敢請老伯見告……」

操槳老叟未待天麟問完,立即仰面朗聲一笑,說:「老朽姓名早已不用,人多稱我鐵槳蒼龍……」

林麗蓉芳心一震,不禁脫口說:「原來是吳漢英老前輩,恩師時常談起吳老前輩與洞庭君宋老前輩,同被武林譽為水上雙雄,晚輩仰慕已久,今日在此相逢,倍感榮幸。」說著欠身為禮。

鐵槳蒼龍又是一聲快意的大笑,說:「我一見姑娘的伏魔寶劍,即知是師太傳人,想不到師太老人家還記得老朽吳漢英。」說著一頓,看了衛天麟一眼,又說:「方才我在葦中,聽了衛小俠那聲真力充沛的呼喊,便知有高人來了,一見兩位竟是一對娃娃,倒把老朽嚇了一跳。」說著,一指後舷上的青衣少女,說;「這是小女吳小綺。」

吳小綺立即含笑,向著天麟、麗蓉兩人頷首為禮。衛天麟、林麗蓉同時禮貌地呼了一聲「綺姑娘」。這時,距離對岸已不足二裏了。衛天麟向著前面燈火通明處看去,只見數隻艨艟大船,分散停泊,中間一艘最大,形似一座畫舫。

各船燈火棋布,中間畫舫,約有百盞宮燈,隨著江風,搖晃不停。再往前進,看得更為清楚,中間畫舫,形如宮殿,在百盞宮燈照耀下,顯得金碧輝煌,富麗無比。中間畫舫上,人影憧憧,往來有如穿梭,其餘船上,雖然燈光明亮,但卻靜悄悄的。

漸漸,由畫舫上飄來陣陣悅耳樂聲。這時,距前面大船,最多十二三丈,鐵漿蒼龍已將船停住,再往前二三丈即進入燈光照射範圍。衛天麟集中目力,凝神看去,畫舫上,男女俱有,男人個個身材魁梧,衣著華麗,女人個個綺年玉貌,羽衣飄飄。

中坐一人,頭戴金冠,身穿錦袍,黑須及胸,面白如玉,兩眼閃爍有神,面目尚未能看得十分清楚。衛天麟看得心頭一震,不禁脫口問:「吳老前輩,這恐怕是什麽王爺出巡吧?」

鐵槳蒼龍微微一笑說:「最初我也曾這樣懷疑過,但我潛水窺探後,又不見有護衛的官船和官府標誌,我才懷疑他們可能是水道上人物。」

衛天麟不解地問:「老前輩可探出他們來此的目的?」

鐵槳蒼龍一搖皓首說,「沒有,我連去兩夜,均見他們飲酒作樂,歌舞歡聲,好像無所事事,除畫舫上的人著華服,其餘四艘船上,多是勁裝大漢。」

衛天麟心中一動,猜測說:「老前輩,他們是否在此等待什麽,像江中珍寶的出現?」

鐵槳蒼龍,輕「哦」了一聲,略一沈思,說:「我在這柞水江上,住了近二十年,還沒聽說江中有什麽珍寶……」

正在這時,寶馬驊騮倏然昂首豎耳,目射驚光,張口發出一聲劃破夜空,震耳欲聾的悠長驚嘶。天麟四人,俱都暗吃一驚。林麗蓉鳳目神光一閃,急聲說:「老前輩,船放下游,立即靠岸。」林麗蓉的話聲甫落,前面中間畫舫上頓時人影閃動,縱出數人,向著船下一陣揮手。

緊接著,數隻棱形小船,竄出畫舫之後,其疾如飛,破流而來。這時,鐵槳蒼龍運槳一撥水面,吳小綺一扳舵柄,船隻一個急斜,直向下游,如飛駛去。數隻梭形小船,在皎月燈光照耀下,劃破平靜江面,濺起點點浪花,吆喝呐喊,緊追而來。

鐵槳蒼龍知道天麟、麗蓉不識水性,雖有高絕武功,亦不便在江面施展,因此,急急操槳,斜向對岸駛去。數隻梭形小船,已看出天麟等的意向,立即斜橫截來。加之十丈距離,僅有百尺,船小速度快,眨眼已追近五丈。

林麗蓉轉首細看,見每個小船,俱有三個灰衣勁裝大漢,兩人操舟,一人橫刀立在船頭。鐵槳蒼龍怒哼一聲,低聲說:「這些該死的,真活得不耐炳了。」

鐵槳蒼龍的話聲剛落,斜橫截來的數隻小船上,有人大喝,說:「前面船隻快快停下來,否則,大爺們追上,一刀一個,一個不留。」

衛天麟劍眉立豎,冷電暴射,左臂蓄滿了功力,兩眼緊盯著當先小船上的一個橫刀而立的人。林麗蓉對鐵槳蒼龍說:「吳老前輩,你划船,讓我來對付他們。」說著,皓腕一揚,立即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彈指聲音。

就在輕微彈指聲響的同時。一聲悶哼,嗶啦一聲水響,當先小船上的橫刀大漢,已翻身栽進水裏。數隻小船上,立即暴起一陣驚亂吆喝。林麗蓉突然玉腕疾揚,纖指連彈。後面所有小船上的橫刀大漢,俱都悶哼一聲,翻身栽進水裏。

緊接著,人影縱躍,撲通連聲,水花高濺,吆喝不絕,所有操舟大漢,紛紛縱入水中,再不敢露出頭來。青衣少女吳小綺完全驚呆了。鐵槳蒼龍虎目神光一閃,繼而興奮地連聲說:「老朽今生尚能親睹失傳近百年的武林曠世絕學遙空彈指神功,也不算枉活八十多歲了。」鐵槳蒼龍的話聲剛落。

突然,寶馬驊騮,目射精光,眼望對岸,昂首豎耳,馬尾甩動,再度發出一聲刺耳驚心的長嘶。衛天麟、林麗蓉頓時提高警覺,循著寶馬目光,向著對岸遠處搜尋望去。寶馬驊騮的嘶聲,尚在一望無邊的江面飄蕩。數聲音量渾厚的長嘯,由灰暗的天際響起。

嘯聲雄壯,內力充沛,劃破夜空,由遠而近,似是向著江邊這面奔來。鐵槳蒼龍將船劃抵岸邊,急聲說:「衛小俠,林姑娘,快些上岸,可能是賊船上的高手回來了。」林麗蓉白衫一閃,已飄上江岸,驊騮、黃驃一聲不響,緊跟縱上。

衛天麟衣袖微拂,鐵槳蒼龍提槳微縱,兩人同時掠上地面。這時,嘯聲更近了,江邊畫舫上,樂聲嗄然停止,已有幾個華服壯漢,立在舷邊,向著嘯聲展望。衛天麟立即低聲說:「看情形,來人不像是賊船上的高手。」

林麗蓉也望著畫舫,輕聲說:「這幾聲長嘯,可能是向這些賊人示威,不然畫舫內的樂聲,不會停止。」

鐵槳蒼龍一捋銀須,微頷皓首說:「姑娘說得極是。」

驀地,數聲渾厚長嘯,同時停止了。緊接著,遠處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衛天麟幾人,同時循聲疾看。只見數道寬大黑影,疾逾飄風般,掠過一片寬約一裏的卵石江灘,向著數艘大船,閃電飛去。鐵槳蒼龍看後,虎目一亮,一橫手中鐵槳說:「衛小俠,林姑娘,兩位可願過去看看,如果來人是為漁民除害的俠義人士,我們也好助他們一臂之力。」

天麟、麗蓉同時欣然說:「前輩說的正合我們心意。」

鐵槳蒼龍異常高興,轉首對船上的吳小綺,說:「丫頭,呆在這裏別動,爹與小俠過去看看,兩匹寶馬留在此地,由你看管,有變動,即發信號通知我。」吳小綺靜坐船上,微微頷首,輕聲應是。

衛天麟覺得留小綺一人看船,反多了一項顧慮,即對鐵槳蒼龍說:「老前輩,馬不需人看,普通武林高手,三五人別想接近驊騮,我看還是讓綺姑娘一起去吧。」

林麗蓉已看出吳小締極願跟著前去,知她不敢違背父命,於是,轉首對鐵槳蒼龍,說:「我的黃驃更不好惹,老前輩,就讓綺姑娘一起去吧,也好見識見識。」

鐵槳蒼龍一想也好,立即轉首說:「丫頭,還不上來。」

鐵槳蒼龍的話聲剛落,青影一閃,吳小綺已落在林麗蓉的身邊。衛天麟心頭一驚,想不到吳小綺的輕功,居然如此驚人。鐵槳蒼龍的武功如何,也可想而知了。林麗蓉也覺有些驚異,忍不住一雙鳳目望著吳小綺的粉臉。吳小綺的粉臉紅了,尤其衛天麟,看得她芳心撲通撲通直跳。

   ※   ※   ※   ※   ※

倏然,一聲宏亮渾厚的「阿弭陀佛」,由前面畫舫處傳來。衛天麟四人循聲望去,十數丈外,有一片矮樹恰好將畫舫前面岸邊的情形給遮住了。這時,又傳來一聲粗暴怒喝:「哪里來的禿和尚,來此何事,快些說出來,如是迷途走錯了路,稟明島主格外開恩,饒你們不死,否則,嘿嘿……」

鐵槳蒼龍一聽,急聲說:「來了一批和尚,我們快去看看。」話聲甫落,身形已在數丈以外。

衛天麟衣袖微拂,飄風般跟了過去。林麗蓉拉著吳小綺的纖手,緊跟天麟身後,並肩前馳,宛如一對金童玉女。吳小綺的手被麗蓉握著,雖然明知對方也是女兒身,但看了麗蓉儒巾束頂,長衫飄飄,粉面上仍有些赧然。

四人來至矮樹前沿,距離江邊畫舫,尚有十數丈。畫舫兩側,各停兩艘艨艟大船,距離江邊尚有四五丈遠。五船燈火通明,照得江岸十丈以內,光明如同白晝。這時,岸上立著六個身披一式黃色袈裟的老和尚,俱都慈祥和善,壽眉如銀,花白鬍鬚,飄散胸前。

六個老和尚有持戒刀,有使金瓜禪杖,有握月牙方便鏟,一個在前,五個橫立身後,俱都雙目神光閃閃,望著畫舫上一群華裝壯漢。再看畫舫,高約五丈,窗有捲簾,舷鋪紅氈,宮殿式的高艙上,描龍畫鳳,富麗堂皇,雖皇宮龍船,也不過如此。在百盞宮燈的照射下,耀眼生輝,明月無光。

十數華服壯漢,立在船舷上,個個身軀魁梧,橫眉立目,懸刀佩劍,無不神態狂傲,面帶煞氣。只見中間一個面白無須的華服壯漢左手輕撫腰間佩劍,右手一指岸上六個老和尚,雙目一瞪,怒聲說:「禿和尚,你們不說,也知你們來意,既是前來送死,就快些把你們是什麽山,什麽廟報上來,也好讓大爺們送你去西天,三拜你們的如來老佛去。」

白麵華服壯漢,話聲一落,左右十數壯漢,立即發出一陣哄然大笑,狀甚輕蔑。岸上當前而立的老和尚,雙手合什,低聲宜了一聲佛號,揚聲說:「老衲六人,乃五臺山敬佛寺的長老、執事、掌院,聞諸位施主停泊地此,盡將靠捕魚為生的漁民驅逐,且不准在此附近駛船捕魚,老枘等聞訊,為數百漁民生計,特來奉勸諸位施主……」

白麵華服壯漢未待當前老和尚講完,立即暴喝一聲:「閉嘴,你是什麽東西,要你前來多管閒事?」

當前老和尚面色微微一變,揚聲說:「老衲敬佛寺長老塵空禪師,率領本寺掌院執事,特前來勸告諸位施主,准許數百漁民開始捕魚,以免無數婦孺老小忍饑斷炊。」

另一腿髯黑面的華服壯漢,怒聲喝問:「是誰派你們前來,難道不怕死嗎?」

矮樹林中的衛天麟,只聽得劍眉豎立,渾身微抖,如非林麗蓉阻止,早已飛身而出。塵空禪師縱聲一陣大笑,聲如裂帛,入耳錚然。其餘五個老和尚俱都面泛怒容,目射精光,十道冷電般的眼神,直盯著船上發話的腿髯壯漢。塵空禪師收斂大笑,沈聲說:「老衲六人前來,本乃吾佛一片慈心……」

一陣哈哈大笑,一個體胖頭圓的華服壯漢,未待塵空禪師說完,一晃大圓頭,傲然大聲說:「既然你們的心慈,讓我鐵頭胡壯把你們的心挖出來,給大家看看,是不是七孔玲瓏透明的心。」說話之間,右手一揮,寒光閃處,一柄雪亮的厚背鬼頭大砍刀已握在手中。

繼而,身形一躍,宛如一隻由山上蹦下來的狗熊,轟隆一聲,縱落地上,只震得礫砂四射卵石橫飛。鐵頭胡壯一落地,畫舫上又暴起一陣哄然大笑。塵空禪師低宣一聲佛號,面向一步三晃,體胖如牛的胡壯,問:「胡施主持刀前來,可是代表貴島主的意思?」

鐵頭胡壯,嘿嘿一陣得意地冷笑,不屑地說:「驅逐有擾我家島主清興的人,乃是胡大爺的職責。」

林中的衛天麟聽了,轉首對鐵槳蒼龍,不解地向:「前輩可知武林中,有誰是號稱島主的人?」

鐵槳蒼龍略一沈思,說:「以島主為綽號的很多,西有青海的海心島主,寧夏白亭海的巴薩島主還有甘肅西部的玉門島主。」說著一頓,微微一笑,又說:「東海可就多了,有東鼇島主,桃花島主,琅蚲島主,金字島主,這些以島為名的人物,數也數不盡。」

驀地,場中胡壯一聲暴喝:「禿和尚少囉嗦,胡大爺既然敢出來,當然不計後果。」說著,手中頭刀,倏然舉起,霍的一聲,向著塵空禪師當頭劈下。

一聲「阿陀陀佛」,黃影一閃,後立一個持金瓜禪杖的老和尚,掠身而出,同時大喝:「施主不得無禮,老衲淨清會你。」喝聲未畢,手中金瓜禪杖,幻起一輪光影,挾著一陣驚風,向著胡壯劈下的鬼頭刀掃去。

當的一聲,一道寒光,鬼頭刀直上半空。鐵頭胡壯一聲驚叫,虎口震裂,身形踉蹌,一連退後幾個大步。畫舫上的一群華服壯漢俱都神色一愣,呆了,這才知道岸上六個老和尚,俱不是等閒之輩。淨清老和尚一聲佛號之後,急說:「老衲收勢不及,請胡施主不要生氣。」

鐵頭胡壯,兩手互握,看也不看自己的鬼頭刀飛向何處,小眼一瞪,厲聲說:「禿驢假惺惺,砸飛了大爺的刀,還不要大爺生氣,你以為大爺沒有刀,就不能殺你了嗎?」說話之間,緩步向著淨清老和尚逼去。

一個身材較矮的老和尚,一橫手中戒刀,沈聲說:「胡施主如再不知進退,老衲淨心,就要戒犯施主了。」

鐵頭胡壯,暴喝一聲:「你多嘴,你就先死……」暴喝聲中,雙肩一側,一顆大頭,閃電撞向淨心的前胸。

淨心一聲怒極的哈哈大笑,身形一偏,橫刀疾封。當的一聲,火星四射,果然是一顆鐵頭。淨心暗吃一驚,身形一個踉蹌,竟被震退兩步。轟隆一聲大響,胡壯一頭撞空,大頭竟擊在江灘一堆卵石上,直擊得礫砂四射,卵石橫飛。胡壯心知不妙,一式懶驢打滾直向兩丈以外翻去。

就在這時,數聲暴叱,人影閃動,畫舫之上,一連縱下六個華服壯漢。六人中,白麵無須,黑臉腿髯兩人,俱都在內,其餘四人,俱是三旬左右,身佩長劍,一臉煞氣。白麵無須大漢似是眾漢首領,向著其餘五人一揮手,暴喝一聲「打」,喝聲中,自己掣出長劍,向著塵空禪師撲去。

頓時,江灘之上,人影縱躍,此起彼落,暴喝連聲,不絕於耳,刀光劍影,杖風呼呼,打得觸目驚心,慘烈無比。衛天麟看得躍躍欲動,已有些不耐了。林麗蓉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但在鐵槳蒼龍和吳小綺的面前,又不便出聲阻止,於是故意對小綺,說:「這幾位五臺山的大師,身手果然不凡,這些大漢恐怕俱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吳小綺微微一笑,羞澀地說;「這幾位大師,俱是南五台敬佛寺的高僧,深受這一帶漁民的崇敬。」由於場中暴喝怒叱,風聲呼呼,吳小綺說話的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衛天麟不知其餘三個老和尚是誰,轉身對吳小綺,問:「綺姑娘知道這幾位大師的法號嗎?」衛天麟的話聲剛落。

鐵槳蒼龍一聲暴喝:「鼠輩找死……」衛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鐵槳蒼龍,一輪手中鐵槳,向著正偷偷撞向塵空禪師的鐵頭胡壯,閃電撲去。一聲慘叫,血肉橫飛,鐵槳過處,胡壯已被攔腰劈斷。

緊接著,彭的一響,悶哼一聲,白麵無須的華服壯漢,同時也被塵空禪師擊飛,橫向水中落去。畫舫上一聲大喝,閃電撲下一人,向著橫飛的人影撲去。嗶啦一聲大響,水花高濺一丈,橫飛的人影,和閃電撲來的華服大漢,雙雙落入水中。

數聲吆喝,左側大船下,立即箭矢般劃過來一條梭形小船。這時,岸上依然打鬥激烈,亂成一片,寒光閃閃,杖影如山。塵空禪師一掌震飛白麵華服壯漢,立即低聲宣了一聲「阿弭陀佛」連說「罪過罪過」。塵空正待轉身,向橫槳而立的鐵槳蒼龍致謝援手之情。

突然,畫舫上幾個大漢,同時暴起一聲大喝:「住手……」這聲突如其來的數人暴喝,宛如半空打個焦雷,岸上打鬥,頓時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注視著畫舫上。船上,岸上,一片寂靜,除了江心隆隆的水流聲,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第二十章】 巴薩島主

矮樹林沿的吳小綺,秀目望著畫舫,輕聲對天麟、麗蓉,說:「恐怕是他們島主出來了。」衛天麟、林麗蓉,同時點了點頭。

豈知畫舫上的幾個華服壯漢,向著兩側一閃,衛天麟的眼睛突然一亮。八個妙齡少女,宛如一片彩霞,在百盞宮燈照耀下,俱是柳眉杏眼,雪膚玉貌,姍姍走出艙來。衛天麟只覺五彩繽紛,有些眼花繚亂,定睛一看。

八個少女秀髮宮鬢堆鴉,頭上各插一隻飛鳳金釵,上綴數串珍珠,顫顫巍巍,搖搖晃晃,異常顯目引人。每個少女服式一樣,顏色不同,俱是霓裳羽衣。前兩名,淡黃、深紫,後兩名,翠綠、粉紅,左兩名,天藍、銀灰,右兩名,黛綠、豔紅。

八女姍姍,步下輕盈,腳不沾塵般走至船舷,一字排開,亭亭玉立。岸上六個老和尚,擡頭望了飛鳳八釵一眼,俱都覺得有些茫然,塵空禪師立即宣了一聲佛號,正待發話。驀地,畫舫艙中,突然傳出一聲深沈暴喝:「還不下去擒上船來。」

暴喝甫落,一片清脆嬌叱,人影閃處,彩霞紛飛,八個少女,宛如八隻臨空彩鳳,飛撲而來。飛鳳八釵,彩衣飄佛,掠空而下,幾疑下凡仙子。六個老和尚,雙目大睜,精光四射,持刀橫杖,蓄勢以待。鐵槳蒼龍仰面哈哈一笑,一橫手中鐵槳,向著畫舫艙內,不屑地大聲說:「發話之入,為何不出來受死,自己龜縮艙中,讓這些無知丫頭為你賣命,我想你定是出名的縮頭島主。」

鐵槳蒼龍,話聲甫落,飛鳳八釵,已縱落岸上,八個少女,同時一聲嬌叱,纖手一揚。八道彩帶同時飛飄空中,六女圍攻六個老和尚,二女直撲鐵槳蒼龍。林麗蓉看得芳心一震,即對天麟,說:「麟弟弟,這飛鳳八釵用的彩帶,恐怕是西域天蠶絲帶,據恩師說:這種絲帶,不怕寶刃罡力,專鎖對方兵器,且極易擒人,功力稍差之人,即無法使用這種絲帶,看來吳老前輩和幾位大師,取勝極難了。」

吳小綺父女情深,頓時大驚,再見兩女圍攻父親一人,愈加放心不下,一聲嬌叱,掠身撲去。衛天麟、林麗蓉同時一驚,再想阻止,已來不及了。轉首看去,小綺已加入父親與二女的打鬥中。兩人細看場中,人影翻騰,彩虹如雲,杖風呼呼,光芒耀目,六個少女嬌叱不絕,六個老僧怒喝不停。

鐵槳蒼龍,揮槳如飛,風嘯刺耳。吳小綺掌下如雨,聲勢驚人。兩個彩衣少女,身形飄飄,彩帶飛舞,一襲鐵槳蒼龍,一擊飄忽如風的吳小綺,聲勢威猛,激烈至極。不知何時,四條艨艟大船上,已悄悄立滿了無數灰衣勁裝大漢,乍看之下,至少也有兩百多名。

這些勁裝大漢,目光炯炯,冷冷地望著岸上十數高手的聯袂群鬥,只看得目迷五色,眼花繚亂。驀地,四艘大船上,悄悄放下四條大繩,無數大漢,沿繩而下,先飄落梭形小船上,然後飛身縱上岸來。林麗蓉芳心一驚,急對天麟,說,「弟弟,賊船要採取圍攻了。」

衛天麟劍眉緊蹙,神色凝重,兩片薄唇已閉成一道下彎的弧形,嘴角上,綻著一絲冷笑。兩道懾人冷電,一直盯著鬥場,他似乎沒有聽到麗蓉對他說些什麽。這時,鐵槳蒼龍舞槳帶嘯,精神抖擻,越戰越勇。吳小綺仗著輕功卓絕,閃躲挪騰,身形宛如飄風。

但六位老和尚,除了塵空禪師,其餘五位,已有些不支了。突然,一聲震耳驚心,勢如焦雷的大喝:「住手……」大喝聲中,撲通連聲,彩虹盡斂。

岸上打鬥之人,個個立身不穩,連連微晃,氣血翻騰。悄悄沿繩下船的大漢,俱都全身一戰,紛紛墜入水中。眾人驚心微定,立收心神,茫然四顧,尋著突來的雷聲。八個彩衣少女,雙目倏然一亮。六個老和尚,俱都看得一愣。五艘大船上,寂靜得鴉雀無聲。

在眾人三丈以外,一個劍眉入鬢,目如朗星的少俠與另一個柳眉杏眼,一個唇若朱紅的公子立在那裏。鐵槳蒼龍一看,正是衛天麟和林麗蓉。於是朗聲哈哈一笑說:「兩位小俠,也有興致鬥鬥這八位美如天仙的姑娘嗎?」

衛天麟星目精光閃射,一掃八個彩衣少女,哂然冷笑,說:「在下衛天麟,正是要向這八位姑娘討教幾招西域絕學,如果八位姑娘能勝在下一招半式,再與這位林小俠過招不遲。」說著,傲然指了指立在身側的林麗蓉。

飛鳳八釵見天麟一入場,便指明要他教幾招西域絕學,俱都心頭一震,想到方才那聲如雷喝聲,想是二人之一所發。因此,少女料想縱入場中的兩個俊美少年,必然不是等閒之輩。看了他英俊瀟灑,儒雅飄逸的神態,俱都心懷好感,但聽了亮衫少年的狂傲言論,又覺得芳心有氣。

身著淡黃彩衣的少女,杏目望了天麟麗蓉一眼,和聲問:「兩位小俠,是專程趕來,還是適逢其會?」

衛天麟依舊神色傲然,冷冷地問:「專程而來怎麽樣?適逢其會又怎麽說?「

淡黃彩衣少女粉面一沈,說:「如果是專程而來,即由本姑娘下令將你二人一併擒住,交由島主發落,如是適逢其會,請兩位暫時站遠些,待姑娘們……」

身著豔紅彩衣的少女,看來是最小的一個,想是看不慣衛天麟的冷傲神態,未待淡黃彩衣少女說完,立即不耐煩地說:「姊姊何必與他們囉嗦,先把他倆捆起來再說。」說著,飄身而出,雙目一瞪,一指衛天麟,怒聲說:「快過來,讓姑娘把你捆起來。」

衛天麟冷冷一笑,傲然說:「你一人自信能捆得住我?」

豔紅少女粉臉一紅,如飛撲出,同時一聲厲叱:「不信你就試試。」厲叱聲中,疾舞手中絲帶,幻起無數彩圈,向著天麟全身罩去。

衛天麟冷哼一聲,說:「你倒非常自信。」說話之間,身形疾動,亮影劃成一個極大光弧,圍著豔虹少女彩圈,疾如閃電般地一繞。緊接著,一點寒星,斜升半空。

衛天麟衣袖一抖,身形騰空而起,身在空中,出手如電,仲臂將那點飛空寒星,抄在手中。繼而,身形疾瀉,飄身落在兩丈以外。豔紅少女,一聲怒叱:「你想跑嗎?」聲落人動,手中彩帶再度向天麟罩去。

由於豔紅少女身形一直躍縱,除了林麗蓉、鐵槳蒼龍、六個老僧,和七個彩衣少女外,其餘人等,俱沒看到豔紅少女秀髮上的金鳳串珠,已被天麟摺扇削掉,當然,豔紅少女自己也兀自不知。鐵槳蒼龍、六位老僧看了天麟這種奇快身法、神奧絕學,俱都不禁一愣,而畫舫上的一群華服壯漢,依然兩眼圓睜,瞪著岸上,尚不知勝負已分。

就在豔虹彩衣少女,再度撲向天麟的同時。一片嬌叱,彩影閃動,絲帶飛舞中,七個彩衣少女,紛紛縱起,向著傲然而立的衛天麟一齊撲去。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船上、岸上,所有的人,俱都看得一震。衛天麟傲然縱聲一笑,說:「在下就領教領教八位姑娘的西域絕學吧。」說話聲中,身形電動,立演幻影迷蹤,只見亮影一閃,已進入彩衣飄飄,絲帶如虹的光幕之中。

接著,摺扇刷聲張開,金華大盛,瑞光刺目,揮臂搖舞之間,撒出漫天扇影,橫削直點,盡擊八女皓腕。飛鳳八釵已知厲害,全力施為,盡展絕學,上縱下躍,左閃右擊,已將衛天麟團團圍住。刹那間絲帶飛舞,彩虹漫天,五光十色,耀眼生輝。

衛天麟摺扇翻滾,金芒刺目,身形奇快,亮影飄風,在漫天彩虹中,宛如一條騰雲銀龍。飛鳳八釵只覺雙目儘是亮影閃閃,每人的皓腕上,似乎都被對方點了一扇,但俱都沒有受傷。因此,八女心中自知不敵,但卻欲罷不能,如此下去,勢必真力用竭虛脫倒地。

衛天麟有心殺八女傲氣,是以大發神威,摺扇飛舞,削、點、劈、掃,帶起絲絲懾人風嘯。船上,岸上,俱都看呆了,只看得頭暈目眩,眼花繚亂。悄悄沿繩下船的勁裝大漢,不知什麽時候停止了。全場,除了勁風、嬌叱,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倏然畫舫上暴起一聲淒厲驚心、聲震夜空的哈哈狂笑。遊走如飛的衛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身形一閃,已立身三丈以外。飛鳳八釵驟覺亮影已失,俱都立頓身形,疾收彩帶,閃身縱向河邊。這聲突如其來的狂笑,鐵槳蒼龍、六位老僧俱都聽得心頭一震,齊舉雙目,循聲望向畫舫。

   ※   ※   ※   ※   ※

這時,林麗蓉已飛身掠至天麟身邊,兩人擡頭一看,發笑之人,正是頭戴金冠,身穿錦袍,黑須及胸,面白如玉的那人,立在船舷上,兩手指天,仰面狂笑。林麗蓉低聲說:「弟弟,這恐怕就是他們的島主了。」

衛天麟劍眉緊皺,偏頭沈思,似乎在想什麽。林麗蓉見天麟沒應,立即不解地問:「弟弟,你認識他?」

衛天麟漫聲說:「覺得有些面熟。」

林麗蓉鳳目一亮,急聲說:「會不會是那些惡人?」

衛天麟略一沈默,記了一次牆壁上的惡人繪像,搖搖頭說:「沒有這麽一個頭戴金冠,面白長須的人。」

這時,頭戴金冠的人倏斂狂笑,兩眼如燈,電目一掃岸上天麟、麗蓉、鐵槳蒼龍、六個老僧幾人,怒喝厲聲問:「哪里來的一群禿驢、老狗、野小子,吃了什麽熊心豹膽,不知死活,膽大包天,難道沒有眼睛,不長耳朵,活得不耐煩了嗎?」

衛天麟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厲聲大喝,說:「你是什麽東西,出口傷人蠻橫無禮,盡將此地漁民驅逐……」頭戴金冠的人未待天麟說完,仰面又是一陣縱聲大笑,笑聲竟將天麟的喝聲淹沒了。

林麗蓉看了,黛眉一豎,芳心大怒,一聲厲叱:「狂徒閉嘴……」厲叱聲中,皓腕疾揚,纖指一屈,立有一道強勁指風,破空擊去。

頭戴金冠的人頓時驚覺,倏斂狂笑,身形一閃,錦袖疾揮。噗,錦袖揮處,指風擊在衣袖上,發出一聲沈悶噗聲。頭戴金冠的人,看了林麗蓉一眼,一臉狂態地說:「假小子,你這點彈指玩意,還傷不了我巴薩島主。」巴薩島主四字一落,鐵槳蒼龍、六個老僧俱都面色一變,同時全身一戰。

林麗蓉粉面一紅,怒叱一聲說:「你再接我一指。」聲落指揚,一縷勁風,挾著銳嘯,宛如一支羽箭,電射而去。巴薩島主似乎知道厲害,一聲冷笑,未見如何作勢,身形已落在岸上。

一聲渾厚的「阿弭陀佛」,黃影閃處,塵空禪師已來至天麟身側,立即朗聲說:「衛少俠已與八位女施主激戰甚久,先讓老衲會會這位數十年前即已威震西域的第一高人。」說著,已緩步向著立身數丈外的巴薩島主走去。

衛天麟聽了,心頭一震,想不到這個白麵黑須,錦袍金冠的人,竟是西域武功最高的人。再看鐵槳蒼龍面色異常凝重,左手控槳,右掌運力,也向著巴薩島主欺去,似乎蓄勢準備援手,又似乎準備隨時救人。巴薩島主,傲然而立,嘴角抹著一絲獰笑,一雙精光眸子,緊盯著塵空禪師,對鐵槳蒼龍的欺進,似乎根本沒看在眼裏。

白影一閃,林麗蓉已立在天麟身側,低聲說:「弟弟,這位大師恐怕不是巴薩島主的敵手,不然,吳老前輩也不會跟著過去了。」衛天麟漫聲應了聲是,但他並未將麗蓉的話全部聽進耳裏,因為,他正竭盡所思,想著在什麽地方,見過巴薩島主。

這時,塵空禪師已來至巴薩島主身前一丈處,雙手合十,低聲宣了聲佛號,說:「老衲五臺山敬佛寺……」

巴薩島土嘿嘿一陣陰笑,未待塵空禪師說完,暴喝一聲:「禿驢閉嘴,先納命來……」來字方自出口,左掌已閃電劈出。

一道極猛掌力,直奔塵空禪師前胸。塵空禪師早有準備,一聲大喝,跨步閃身,右臂一圈,掌勢隨之迎出。就在塵空禪師掌勢迎出的同時,鐵槳蒼龍暴喝一聲,右掌也劈出一道強勁掌風。巴薩島主冷哼一聲,右袖向著鐵槳蒼龍,猛揮而出。

轟隆一聲大響,勁風激蕩,卵石滾動,人影搖晃,蹬蹬連聲。鐵槳蒼龍、塵空禪師各被震退數個大步。巴薩島主靜立原地,一臉不屑地望著塵空禪師和鐵槳蒼龍。衛天麟、林麗蓉心頭一震,想不到巴薩島主的掌力竟是如此雄厚,居然將中原武林兩個老前輩高手,輕而易舉地震退數個大步。

鐵槳蒼龍用力一按,錚然一聲,鐵槳入地一尺,功貫雙臂,虎目暴睜,向著巴薩島主再度欺去。塵空禪師兩臂微圈,壽眉軒動,也緩緩向著巴薩島主前進。

巴薩島主依然神色自若,向著靜立一側的飛鳳八釵怒叱一聲,說:「你們站遠些。」

巴薩島主的叱聲剛落,鐵槳蒼龍、塵空禪師同時一聲暴喝:「西域狂徒,再接我一掌……」喝聲中,兩人四掌,同時推出。

一團排山倒海,石破天驚的狂飆,挾著滾滾礫砂卵石,向著巴薩島主擊去,威勢猛烈,駭人至極。巴薩島主厲吼一聲,急上三步,雙掌一翻,閃電迎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礫砂沖天,石射半空,狂風疾旋,嘯聲懾人。

悶哼兩聲中,彩影紛飛,身形倒縱,塵空禪師鐵槳蒼龍兩人身形,一直向後退去,飛鳳八釵,紛紛向後倒縱。數聲嬌叱,暴喝連聲,人影亂閃中,林麗蓉、吳小綺直奔鐵槳蒼龍、衛天麟、五個老僧直撲老禪師塵空。巴薩島主身形一陣搖晃,一連後退三個大步,突然兩手撲天,再度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哈哈狂笑。

突然,五艘大船上,數百大漢同時暴起一聲震天彩聲,聲震夜空,直上霄漢,地動船搖,曆久不絕。衛天麟將接住的塵空禪師交給老和尚淨清,立即緩步向著巴薩島主逼去。一雙星目冷電暴射,俊面上充滿了殺機,兩眼盯著巴薩島主長須下露出的一個拳大肉瘤,如不是這一個肉瘤,幾乎被這個殘害孫叔叔的惡人蒙混過去。

想不到這惡人,竟將一身麻布短衫,白麵無須,須下一個大肉瘤的西域狂人,改變成金冠錦袍,長須及胸的富豪巨紳。巴薩島主頓時驚覺,立斂狂笑,一雙精目,凶光閃閃,盯著逐步前進的衛天麟嘿嘿一陣陰笑,咬牙恨聲說:「你這小狗,穿著你那賊師父,偷自我們西域的寶衫,尚不知恥,今天本島主定要把你這小子碎屍萬段,取回我們西域的至寶。」話聲甫落,雙掌一翻,猛力推出。

衛天麟早已怒不可遏,一聲暴喝:「惡人閉嘴……」喝聲中,兩臂一圈,雙掌運足功力,也閃電推出。

一道驚濤駭浪,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尖銳嘯聲,向著巴薩島主,滾滾迎去。一聲轟然大響,蹬蹬連聲中,巴薩島主、衛天麟兩人身形踉踉蹌蹌,一直向身後退去。一聲嬌叱,白影電閃,林麗蓉已將天麟扶住,立即焦急地問:「弟弟,快運氣試試。」

衛天麟一運真氣,真氣暢通無阻,再看巴薩島主,長須紊亂,金冠不正,凶睛閃光,一臉猙獰,又緩緩逼了過來。衛天麟心頭一震,想不到這惡人功力竟然如此高絕,自己全力推出一掌,居然沒將對方震傷。但他想得到,巴薩島主方才推出那掌,並未竭盡全力,如今這一掌,勢必較第一掌更為猛烈、淩厲。

林麗蓉似乎已看出天麟在掌力上,已不是巴薩島主的對手,芳心焦急萬分,玉腕一翻,鏘的一聲龍吟,光華閃處,伏魔寶劍已握在手中。巴薩島主看也不看麗蓉一眼,凶睛死盯著天麟,每走一步,腳下卵石立變碎粉。驀地,衛天麟的星目一亮,驚天雷的掌訣閃電似的在他的心頭掠過。

一團如焚熱流,倏然升自丹田,直奔兩臂,凝聚掌心。衛天麟劍眉緊皺,雙目電射,雙掌驟然一合,倏然一翻。兩道白光,如電一閃。一個霹靂平地暴起,天昏地暗,星月無光,五艘大船燈火全熄,江岸顫顫而動,江水激射飛浪。

這突如其來的霹靂暴響,只震得所有在場之人,個個神智不清,人人氣血翻騰,頭暈耳鳴,目眩金星。鐵槳蒼龍、六位老僧,俱都身軀猛烈一戰,立即盤膝坐下,閉目調息。飛鳳八釵、吳小綺,九個美麗少女,只嚇得花容失色,香汗淋漓,幾乎翻身栽倒就地。

五艘大船劇烈搖晃,昏黑一片,所有大漢身形搖搖欲墜,神情呆若木雞。林麗蓉兩手握著衛天麟,她茫然望著夜空,只覺得昏昏沈沈,星月無光。那聲石破天驚,震人欲暈,勢如霹靂的暴響,仍在江面的遼闊夜空上,響著隆隆的餘聲。

衛天麟愣愣地立在那裏,完全傻了。他的兩掌,仍做著推出之勢,而不知收回來,一雙星目,呆滯地望著橫屍兩丈以外的巴薩島主。巴薩島主仰面倒在地上,蓬頭散髮,錦袍破碎,那頂金光閃閃的金冠已不知飛向何處。一張如玉面孔,焦黃發黑,張口瞪眼,七孔流血,雙手高舉,兩腿彎曲,看來怕人已極。

衛天麟一斂心神,收回雙掌,發覺由丹田集聚掌心的兩股如焚熱流消失了。他緩緩掃視了全場一眼,身不由己地又打了一個冷顫,他確沒想到,驚天雷掌,威勢竟然如此淩厲駭人。衛天麟頓時想起了昔年的魔魔天尊,為何能憑一雙肉掌,盡斃十大門派掌門人的原因。這種驚心動魄,威勢無匹的絕猛掌力,任你武功如何高絕,也難抗拒。

一聲雄厚的「阿弭陀佛」,塵空禪師已調息完畢,接著,鐵槳蒼龍也睜開了眼睛,兩人立即由地上立起身來。鐵槳蒼龍一睜眼睛,即向仍在調息的愛女吳小綺奔去。塵空禪師慈目掃了全場一眼,雙手合十,面向天麟說:「衛小俠武功蓋世,技冠武林,今夜如非小俠適時趕至,老衲等絕非巴薩島主敵手,附近漁民也將永無安寧之日。」

說著一頓,望了一眼五艘大船和仍在調息的飛鳳八釵一眼,又說:「巴薩島主遠下東來,必有目的,稍時衛小俠不妨問問這八位女施主,便可知曉巴薩島主東來的目的了。」衛天麟立即笑容抱拳,正待答話。

驀地,矮林對面,突然傳來一聲烈馬驚嘶。衛天麟心頭一震,脫口說:「這是驊騮的嘶聲。」

林麗蓉鳳目一亮,急聲說;「我去看看。」看字甫落,身形如煙,已飛越矮林,向著寶馬處撲去。這時,飛鳳八釵、五位老僧和小綺,俱已調息完畢,相繼由地上立起來。

鐵槳蒼龍,聽到馬嘶,頓時縱了過來,收起插在地上的鐵槳,對塵空禪師說:「老禪師,兩位小俠因事趕路,才令老朽連夜送過江來,現在已是三更,不宜再耽誤兩位小俠時間,此地未了之事,留待老禪師與老朽處理吧。」

塵空禪師立即說:「既是如此,不要誤了衛小俠的大事,至於巴薩島的男女施主們,老衲自會勸他們回去。」飛鳳八釵同時冷哼一聲,俱都恨恨地望著塵空禪師和衛天麟。

其中身著淡黃彩衣的少女,忿然說:「我們島主已死,自然沒有在此停留的必要,何必要你勸告。」說話之間,五艘大船上已有了動靜,於是,轉首對著五艘大舶,叱聲說:「掌燈起錨,立即回島。」

淡黃彩衣少女的話聲一落,五艘大船上,立即暴起一聲沖霄喏聲。頓時,船上人影閃動,起錨格格連聲,眨眼之間,光明大放,燈火通明。衛天麟看得心裏一動,覺得這個淡黃彩衣少女,英氣勃勃,威風凜凜,一聲令下,五船齊動,想是巴薩島主以下,武功最高的一人。

這時,又聽淡黃彩衣少女向著畫舫上一群忙碌的華服壯漢,叱聲說:「速將島主的屍體,運上船去。」一陣衣袂風響,四個華服壯漢立由畫舫上飛縱下來。

四人將巴薩島主擡至梭形小船上,由後舷艙門內擡上船去。塵空禪師低聲宣了聲佛號,說:「這位女施主的明確決定,實令老衲欽佩……」

淡黃彩衣少女未待塵空禪師說完,立即冷哼一聲,忿然說:「我們島主,此次遠入中原,旨在發揚西域武學,欲會一會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的高人,在此停泊,是因為島主好友西域第二高人薩格哈未能如期趕來,因此,在此等候。」說著,鳳目精光一閃,瞪了衛天麟一眼,恨恨地說:「想不到今夜在此,便已遇到中原高人。」

繼而,鳳目傲然一掃全場,又說:「本姑娘淩霄金鳳,從現在起,便是巴薩島的新任島主,本島主在今後三五年內,定要再曆中原,完成發揚西域武學,一會中原高人的心願。」說罷,翠袖一拂,當先向畫舫上飛身縱去,其餘七個彩衣少女,也相繼紛紛縱上畫舫。

這時,一聲悠長馬嘶,挾著急驟蹄聲,由矮樹林中傳來。接著,林麗蓉騎著黃驃、驊騮緊跟其後,飛馳而來。衛天麟看了,立即抱拳當胸,向著鐵槳蒼龍說:「多謝吳老前輩渡送晚輩過江,晚輩因有急事必須連夜趕路,就此告別了。」說罷,深探一揖到地。

鐵槳蒼龍伸手一扶天麟,哈哈一陣快意大笑,說:「些許小事,何足言謝,既然小俠有事,老朽也不挽留,希望小俠回來,定要在此盤桓數日。」白影一閃,林麗蓉已飛身下馬,飄身掠了過來。

寶馬驊騮立即跑至天麟身側,昂首豎耳,神情奕奕,一雙精目,直望著漸漸離岸的五艘大船。林麗蓉走至吳小綺跟前,說了幾句別離話,兩位姑娘都顯得戀戀依依。衛天麟見五船已經逆水上行,但飛鳳八釵仍立舷上,神色忿然地望著岸上諸人,於是,對鐵槳蒼龍、塵空禪師說:「飛鳳八釵,忿然離去,如遇薩格哈,極有重來可能,希望吳老前輩和六位大師仍應注意才好。」

塵空禪師連聲說:「小俠說得極是,老衲等自會派人注意五船行動。」

林麗蓉仰首一看天色,皎月已經偏西,於是輕聲對天麟,說:「弟弟,現在已是深夜,我們該走了。」

衛天麟又抱拳當胸,對鐵槳蒼龍、六位高僧,說:「吳老前輩、六位大師,晚輩就此告別,後會有期。」說罷,與麗蓉兩人,同時縱上馬背。

驊騮、黃驃似乎早已等得不耐,天麟剛剛坐好,一聲長嘶,兩馬放蹄如飛,向前電掣馳去。八隻鐵蹄,勢如驟雨,踏在卵石江灘上,火花四射,石屑橫飛。天麟、麗蓉轉身回首,見鐵槳蒼龍、吳小綺正舉臂連揮,六位老僧注目相送,於是,兩人也將手中馬鞭揮了幾揮。這時,五艘大船燈火通明,已經駛進江心,正逆水上行。

   ※   ※   ※   ※   ※

身側暗影一閃,兩馬已馳進一座樹林裏,穿出樹林已是官道,兩馬駢肩,電掣飛馳在官道上,在偏西朦朦的月光下,宛如一條滾滾土龍。林麗蓉轉首望著天麟,不解地問:「弟弟,你對巴薩島主推出暴雷似的一掌,是一種什麽功力?」

衛天麟心中一動,覺得林麗蓉也許在淨凡師太處,聽到過有關魔魔天尊昔年掌斃十大門派掌門人的事。於是,望著林麗蓉,不答反問,說:「姊姊在師太座前,可曾聽說過,昔年武林中有個魔魔天尊前輩?」

林麗蓉粉面微微一變,惶聲問:「弟弟為何問起這位昔年最厲害的魔頭人物?」

衛天麟星目一閃,急問:「姊姊知道這位前輩,昔年掌斃十大掌門人的事嗎?」

林麗蓉有些不解地問:「弟弟為何突然問起這件事?這是武林數百年來一項絕大秘密,也是十大門派的奇恥大辱。」說著略地沈思之後,又說:「這件事,恩師曾對我簡略說過,並不太詳盡,她老人家只是讓我知道昔年有這麽一個武功高絕的人物,以一種霸道駭人,令人無法抗拒的奇猛掌力……」

林麗蓉說著,嬌軀突然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一雙鳳目驚異地望著天麟,急聲問:「弟弟,你可是遇到了魔魔天尊?南召老前輩息隱的終南太華峰,即是昔年那位極厲害魔頭的隱居處所,而你方才推出的一掌,也極似恩師說的……」

衛天麟看了林麗蓉的神色,知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並震撼著整個武林,於是未待麗蓉說完,立即正色說:「是的,我是遇到了魔魔天尊老前輩。」

林麗蓉聽了,幾乎是尖聲叫著問:「他還沒有死?」

衛天麟看了林麗蓉的緊張相,又忍不住笑了,於是說:「魔魔天尊老前輩已經死了,他是一個威淩中含蘊著慈祥的老人,我想昔年他一氣之下,擊斃十大掌門人的事,其中定另有原因。」說著一頓,又對麗蓉問:「不知姊姊可否將這件武林秘密說出來,讓小弟聽聽?」

林麗蓉知道天麟遇到了魔魔天尊,學到了那種舉世無匹的絕猛掌法,芳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麟弟弟學到了曠世絕學,技藝將冠蓋武林,怕的是,麟弟弟不能善於利用這種奇猛武功,而亂造殺孽。於是略一沈思之後說:「兩百多年前,武林各派,相互猜忌,彼此攻訐,門人相遇,多撥刀相見,造成無邊仇恨和殺孽。

武林中,突然出來一個馬臉黑袍老人,自稱是魔魔天尊,傳柬各派,限各派掌門人在那年九九重陽日,齊集嵩山少室峰,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但那天到達的掌門人,卻只有遠在西南的雪山派和塞北的長白派,而近在咫尺的少林掌門人居然沒去。

魔魔天尊,異常震怒,當日晚間,少林派的掌門人便被魔魔天尊以一種無法抗拒的駭人掌力擊斃了。接著是武當、峨嵋、衡山、昆侖、邛崍、崆峒、點蒼、華山,和終南九派掌門人,相繼被魔魔天尊擊斃。之後,魔魔天尊便永絕江湖,再沒在武林現身,而十大門派也自那時起,嚴格管制自己門人,不准再與其他各派門人為敵,並命令任何人不許再談這件有辱派譽的恥事。由於上代弟子做到了「知者不說,不知者不問」,因此,這件震駭武林的事,在二百年後的今天,便很少有人提起了。」

衛天麟聽後,立即說,「小弟認為,魔魔天尊老前輩,乃是鑒於各派不睦,相互仇殺,才意圖以自己的高絕的武功,領袖武林,消弭各派仇恨,使各派相安無事。」

林麗蓉緩緩點頭,漫聲說:「魔魔天尊的本意是正確的,不過,他強令各派公推他為全武林的至尊領袖,似乎……」就在林麗蓉話意未盡,尚在措詞之際。

驀地,一聲隱約可聞的馬嘶,由前面數裏外,掠空傳來。緊接著,座下驊騮,突然精神一振,昂首豎耳,張口發出一聲震耳驚心的悠長怒嘶,同時,蹄下速度,驟然加快。黃驃也蹄似驟雨,狂馳如飛。天麟、麗蓉,同時一震,舉目一看,心頭不由泛起一絲涼意。

只見西邊天際,殘月無光,夜風漸疾,烏雲浮動,四野昏沈,數裏外的官道彎轉處,橫著一座廣闊無際的高崗。崗上一片黑壓壓的樹林,死寂深沈,無數綠光磷火,飄忽遊動,時熄時明,顯得陰氣森森,鬼影幢幢。林麗蓉看了,嬌軀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心情有些緊張地問:「弟弟,前面是什麽地方?」

衛天麟雖然武功蓋世,膽識過人,但看了這種月黑風疾,鬼火磷磷的情景,心裏頓時想起媽媽在小時候談起的「鬼」。因此,心中也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依舊坦然說:「恐怕是一座密林。」說話之間,兩匹寶馬,已至崗前。

突然,崗上密林中,又響起一聲烈馬驚嘶,嘶聲緊促,焦急高昂。赤火驊騮嘶聲如狂,已不聽天麟控制,躥下官道徑向高崗上電掣馳去。林麗蓉恐天麟有失,一撥馬頭,緊跟而上。只見崗上,荊棘叢生,荒草沒徑,殘墳破棺,斷碑橫置,竟是一片荒廢墓地。

兩匹寶馬如飛上馳,鐵蹄過處,腐木四射,白骨橫飛。前面林中,飄忽不定的磷火頓時全熄了。林麗蓉看得芳心直跳,不由急聲說:「弟弟,你的馬恐怕是遇鬼了,快用功力把它制服。」衛天麟愛驊騮如生命,口裏連聲應好,兩腿卻不用勁。

赤火驊騮如飛躥進林中,黃驃閃電跟入。林內,奇木異枝,橫結斜生,惡形惡狀,幾乎無法前進。赤火驊騮如瘋如狂,高聲連嘶,直向崗巔如箭馳去,但再聽不到林中那匹烈馬驚嘶。天麟、麗蓉,俱都心情惶急,不知該如何處置。

林麗蓉急對天麟忿忿地說:「你的驊騮,一定是看見鬼了。」林麗蓉的「鬼」字方落,一聲厲鬼般的驚心長嚎,倏然由崗巔上響起。

嚎聲駭人,悠長刺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不寒而粟。緊接著,整個密林中,暴起一片鬼哭厲叫聲。這些叫聲,如猿啼狼嗥,似驚哭狂笑,有的像厲吼怒嘯,有的似尖叫慘號。頓時之間,磷火旋轉,鬼影幢幢,雲煙繚繞,鬼睛如星。

林麗蓉看了,花容失色,芳心嚇碎,尖叫一聲,恨不得抓住天麟。衛天麟騎在飛奔的寶馬上,兩眼惶急地望著前面雲煙中的鬼影,左手緊握馬歐,右掌蓄滿功力。林麗蓉終歸是女孩子,雖然武功高絕,但厲鬼不是惡人,心中總有些膽怯。於是,尖叫之後,緊收馬歐,黃驃前蹄倏起,人形而立,幾個旋身,繼續向前馳去。

突然,全林鬼嚎驟然停止,頓時轉趨一片沈寂,靜得有些怕人。緊接著,周圍傳來無數沙沙的鬼步聲,氣氛恐怖,緊張得令人幾乎窒息。黃驃一聲低沈顫嘶,立刻停了下來,神情畏縮,不敢再前,赤火驊騮依然向著崗巔疾馳。

麗蓉見天麟越去越遠,不禁慌了,厲叱一聲,手中馬鞭,狠狠抽在馬股上。赤火驊騮似乎也發覺黃驃沒有跟上,立即停止狂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林野,直上夜空的怒極長嘶。黃驃一聽,低嘶一聲,疾如一縷黃煙,向前箭射追去。

林麗蓉坐在馬上,經如此猛烈的一停一縱,兩次都險些跌下馬來。來至天麟馬前,不由大發嬌嗔,正待埋怨幾句。遠處崗巔上,突然飄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接著四周雲煙中,頓時響起忽沈忽揚,各種陰森可怖的鬼嚎,宛如百鬼圍繞馬前。

衛天麟功貫右臂,星目電射,緩緩看向四周,卻看不見一個鬼影。林麗蓉從不相信活人能與鬼動手,但這時也不由自主地翻腕撥出背後的伏魔寶劍來。寶劍出鞘,光華大盛,周圍數丈內,盡被寶刃灑上一層銀輝。突然,赤火驊騮一聲低嘶,身形似箭,直向一叢蒿草中撲去。

數聲嚎叫,人影縱起,寒光閃處,三個厲鬼已舞刀撲向驊騮。天麟見三個厲鬼,青面獠牙,眼如銅鈴,在麗蓉伏魔劍光照耀下,愈顯得慘厲怕人。於是,驟吃一驚,暴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右掌,閃電劈出。一道絕猛無倫的掌力,直奔三個厲鬼的前胸。

數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三道橫飛身形,騰空而起,直向三丈以外撞去。哇哇數聲,三個厲鬼,相繼跌落地上,俱都吐出一口箭血,兩腿一陣亂蹬,立即死了過去。頓時,全林此起彼落的鬼笑嗄然停止了,只有崗巔那聲陰森可怖的低沈鬼笑,仍在響著。

衛天麟恍然大悟,一催驊騮,已縱至三個厲鬼之前。林麗蓉緊跟而至,在劍光照射下,細看三個厲鬼,竟是三個戴著鬼面具的人。於是伏身鞍上,用劍一挑面具,其中赫然竟有一個女人。衛天麟看了,覺得這些惡人實在可恨已極,不禁氣得縱聲一陣大笑,聲如裂帛,震撼林空。

一聲淒厲鬼叫,由不遠處響起。衛天麟倏斂大笑,轉首一看,只見雲煙繚繞,磷火飛騰中,一個面目猙惡的大頭鬼,疾舞索魂鋼叉,張口嚎叫連聲,瘋狂撲來。林麗蓉已知厲鬼是假,不禁芳心大怒,皓腕一揚,屈指疾彈。一道銳利指風,直向大頭鬼射去。

一聲悶哼,大頭鬼撒手丟叉,翻身栽倒就地,登時死去。這時,一陣烈馬咆哮挾著如狂驚嘶,由崗巔上傳來。接著,是兩聲驚呼慘叫。赤火驊騮低頭豎鬃,載著天麟直向馬嘶之處奔去。林麗蓉縱馬追上天麟,說:「弟弟,你的驊騮今夜真有點奇怪,完全不聽你的控制。」

衛天麟也有些不解地說:「我也覺得驊騮今夜有些奇怪。」

來至崗巔,只見巨碑高墳,荒草及膝,一片淒涼景像。西天殘月,盡沒雲中,崗上一片黑暗,夜風吹動沙沙枯草,愈顯得陰氣森森,可怖怕人。赤火驊騮昂首發出一聲悠長震耳驚嘶。之後,豎耳立鬃,目射精光,靜立不動,似乎在尋找什麽,又似在靜聽什麽。

無數巨碑高墳之間,仍彌漫著薄薄雲煙,崗坡樹林內,仍閃著綠光磷火,響著「沙沙」的聲音。天麟、麗蓉兩人坐在馬上,雖然明知是假,但看了眼前這幅鬼域景像,心中仍不免有些寒意。突然,一陣尖聲淒厲的大笑,和數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鬼叫,由數丈外巨碑高墳之後響起。

天麟、麗蓉,同時轉首,循聲一看。只見五個駭人厲鬼閃著十道炯炯懾人目光,在雲煙繚繞中,厲笑鬼叫,緩緩走了過來。四個黑袍綠臉,巨齒獠牙的厲鬼,血嘴扭動,發著那種令人聽來,膽戰驚心的「吱吱」鬼叫。四個綠面鬼的手中,各持一柄烏黑發亮的索魂鋼叉,高高舉過肩頭,做著隨時拋出之勢。

四鬼之前,是一個紅發紅袍,全身如血,身材較矮的藍面鬼,兩個形如銅鈴的鬼眼,精光閃射,炯炯懾人。紅發藍面鬼的手中,持著一柄閃閃發光的金絲拂塵。衛天麟看了這柄金絲拂塵,心頭不禁一震。紅發藍面鬼,一見衛天麟,頓時愣了,竟然不知再向前進。

衛天麟愈看這面金絲拂塵,愈覺有些眼熟,只是在這一刹那,他已想不起在何時見過了。紅發藍面鬼不笑了,四個持又厲鬼也不叫了。橫劍坐在馬上的林麗蓉,看了這種情形,芳心有些莫名其妙。突然,衛天麟一聲大喝,身形騰空離馬,一躍數丈。同時厲聲說:「無恥道姑,裝神弄鬼,在此嚇人,這次遇到小爺,定然不再饒你。」喝聲中,雙掌一分,幻起漫天掌影,向著紅發藍面鬼,當頭罩下。

紅發藍面鬼,仰面一聲淒厲尖笑,笑聲懾人,入耳驚心。繼而,手中金絲拂塵輕輕一揮。兩個持叉厲鬼,一聲嚎叫,同時抖手,兩柄烏光發亮的鋼叉挾著兩道驚風,向著空中的衛天麟閃電射去。衛天麟冷哼一聲,身在空中,一挺腰身,雙臂疾揮,伸手將兩柄鋼叉接住,藉著鋼叉衝力,再升兩丈。接著,一聲暴喝,兩叉同時拋下。

兩道烏光,如電一閃,頓時響起兩聲淒厲慘叫。兩個拋叉厲鬼,前胸各中一叉,鮮血如注,翻身栽倒。緊接著,亮影一閃,衛天麟再度疾撲而下。紅發藍面鬼一聲怒極駭人的尖嚎,同時,疾揮手中金絲拂塵,向著疾瀉而下的衛天麟擊去。

其餘兩個持叉厲鬼,已看出苗頭不對,身形一閃,疾向無數巨碑中縱去。一聲嬌叱,白影電閃,林麗蓉騰空離馬,振劍直追。這時,衛天麟雙腳落地,身形如幻,左掌一削,紅發厲鬼手中的拂塵疾如脫箭般,直向半空射去。

紅發厲鬼見拂塵已被天麟擊飛,神情如狂,一聲怒叱:「姓衛的小子,我與你拼了。」怒叱聲中,倏伸雙掌,十個雪白纖指,直向天麟面門抓來。

衛天麟劍眉立豎,目射精光,一聲暴喝,身形連閃,左臂出手如電,已扣住紅發厲鬼的腕脈。右手向著紅發厲鬼的面門一抓,順勢一拋,厲鬼面具應手而落。衛天麟定睛一看,果然不錯,正是桃花眼、柳葉眉,狐媚撩人的武林尤物三妙仙姑。於是,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哈哈大笑。

三妙仙姑手腕被扣,痛入心肺,粉面蒼白,冷汗直流,一頭秀髮蓬亂飄散,但她依然忍痛咬牙,狠聲說:「姓衛的小子,我今生不能殺你,變鬼也要抓你。」說著,雙目凶光暴射,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衛天麟倏斂大笑,星目望著三妙仙姑那張狐媚撩人有些蒼白的粉臉,怒聲問:「三妙仙姑,你離開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後,可是一直在此扮鬼?」

三妙仙姑一陣如狂厲笑,只笑得嬌軀顫抖,汗珠直流,於是,厲聲問:「我在此扮鬼,你又怎樣?」

衛天麟劍眉一豎,厲聲說:「我要殺你……」說著,右掌倏然舉起,但天麟並沒有劈下。

三妙仙姑又是一陣厲笑,恨聲問:「姓衛的小子,你為何不殺?」

衛天麟冷哼一聲,怒聲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我只是要問你為何在此扮鬼?」三妙仙姑汗下如雨,眼布血絲,粉臉已由白變成鐵青了。

衛天麟看了,立將扣在三妙仙姑脈門上的右手,松了兩成勁力。三妙仙姑低垂蓬頭,雙目微閉,嬌喘吁吁。衛天麟的左手,又松了一成勁力。突然,三妙仙姑一聲大喝,出手如電,直抓天麟的小腹下面,右腿一弓,疾撞天麟的膝蓋。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衛天麟驚得全身一顫,本能地一聲厲喝,右掌閃電推出,直擊三妙仙姑的酥胸。砰然一響,悶哼一聲,一道橫飛紅影,直向五丈以外飛去。哇,三妙仙姑橫飛的身形還未落地,已連聲吐出兩道箭血。撲通一聲,跌進一片枯草中滾了兩滾,再沒有動,三妙仙姑,一代武林尤物,就此香消玉殞。

衛天麟望了橫屍五丈以外的三妙仙姑一眼,轉首一看,不禁呆了。林麗蓉已不知去向,驊騮黃驃也設有了影子。衛天麟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冷汗倏然流了下來。立即一收心神,疾向無數巨碑高塚間奔去。驀地,左側枯草中飄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0 03:59 編輯 ]
2008-10-10 03: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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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西南王塚

衛天麟心中一震,倏然停住身形,藉著暗淡星光,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腿髯大漢,右臂由肩已被斬斷,正倒在被鮮血染紅的枯草中。飄身掠至近前一看,正是方才持叉拚命的黑袍綠面鬼。衛天麟急上一步,蹲身出指,在腿髯大漢身上,一連點了幾處穴道,為他止住流血,接著,大聲問:「你看到那位穿白衫的小俠去了什麽地方?」

腿髯大漢覺得痛苦減輕了不少,感激得望了天麟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去了王爺塚……」

衛天麟心急如焚,未待大漢說完,立即直起身來,遊目一看,見許多高塚中,有一個最大的荒塚。塚前有一座巨碑,較所有巨碑要高大許多。衛天麟身形微動,縱身掠至碑前,巨碑上,刻有「西南王塚」四個大字,朝代年月,後面碑文,俱已看不清楚了。

繞至塚後,塚上有一圓形洞門,塚內燃著一盞油燈,燈光如豆,昏昏沈沈,陰氣森森。衛天麟一心掛念林麗蓉安危,已無心顧到自身危險,雙手護住面門前胸,飛身縱入塚內。塚內,除去一盞油燈外,空無一物,正中是一傾斜下降臺階,約二十級,兩側各置一盞油燈。

到達階底,是一間極大方室,三面皆有隧道,直達深處,俱用青磚砌成。衛天麟略一遲疑,直向正中一條隧道掠去。隧道兩壁,每隔兩三丈,必有兩個相對的石門。衛天麟無心注意這些,兩臂蓄滿功力,直向深處疾奔,寶衫發出如銀光輝,數丈之內,景物清晰可見。

驀地,一陣沙沙聲音,由左壁石門內飄出。衛天麟心頭一震,立即停住腳步,星目註定石門,凝神細聽,沙沙之聲,依然由門內響著,衛天麟左掌護胸,右手猛將石門推開。定睛一看,全身不由劇烈一戰,不禁幾乎驚出聲來。

室內地上,鋪著不少枯草,枯草上蠕臥著一個蓬頭散髮,骨瘦如柴,全身赤裸的女人。赤裸女人想是被天麟的寶衫光華照醒,立即驚得翻身爬起,跪在地上,哭聲哀號著說:「饒了我吧,大爺,我已不能服侍你了……」衛天麟頓時大悟,閃身退出,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亮影一陣閃動,石門呀然連聲,衛天麟一連推開六道石門,每個石門內,俱有一個全裸女人。衛天麟怒不可遏,已完全明白這是一座惡人淫窟,他這時恨不得殺死所有偽裝厲鬼的人。正在這時,一聲烈馬怒嘶,夾著「砰砰」馬蹄擊物聲,由隧道深處傳來。

衛天麟心頭一動,身形如電,直向馬嘶之處掠去。來至隧道盡頭,竟是一座高約三丈,傾斜上升的石階,上面正響著陣陣馬蹄擊物聲。衛天麟毫未猶疑,飛身縱上頂端。就在他雙腳剛剛踏上頂端邊沿的同時,一匹高頭大馬,一聲驚嘶,神情如狂,猛向他撲來。

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縮,閃電瀉了下來,由於事出突然,天麟連馬毛顏色和高度都沒看清楚。這時,臺階頂端,烈馬暴跳如雷,馬蹄亂踢如雨,驚嘶忽遠忽近,上面似乎不止一匹,「砰砰」馬蹄擊物之聲,愈顯得急促了。

衛天麟想林麗蓉決不會來此,正待轉身離去。嗒、嗒,臺階左側,斷斷續續,傳來極輕微的滴水聲。衛天麟真氣貫注全身,頓時光華大盛,明如白晝,定睛一看,臺階頂口,一片鮮紅血漬,鮮血正一滴滴慢慢地滴下來。

衛天麟全身一戰,一個可怕的暗影閃電掠過心頭──蓉姊姊會不會在驟然不防的情形下,被馬踢傷了?心念間,一長身形,飛身縱上階頂。那匹烈馬,一見亮影,再度如瘋撲了過來。衛天麟星目閃電一看,見上面仍是一座高約三丈的圓塚,只是塚門已被堵死。

這時,烈馬雙睛如電,鬃毛如錐,前蹄高舉,已然撲擊下來。衛天麟已無暇再看地上情形,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挺腰身,已將身體平貼在塚頂上。烈馬雙蹄一擊落空,立即舉蹄、昂頭,向著天麟咬來,但中間還差三尺距離咬不到天麟。

衛天麟定睛一看,塚內血泊中,倒著兩個血肉模糊,似被烈馬踢斃的大漢,而不是麗蓉,因此放心不少。再看烈馬,一連暴跳幾次之後,已立在下面,昂首瞪晴,低嘶連聲,一直兇狠地望著天麟。天麟細看烈馬,高約近丈,馬鬃特長,全身毛色青白夾雜,看來神駿異常,定是一匹千里寶馬。

這時,塚外「砰砰」之聲,愈形急烈。一聲怒馬驚嘶,由塚外門縫間,傳了進來。衛天麟一聽,心中大喜,這聲馬嘶,正是驊騮的聲音,心想:蓉姊姊原來仍在外面,於是,飄身落地,立展幻影,同時,高聲大呼:「蓉姊姊,我在這裏。」話聲甫落,塚外驚嘶連聲,「砰砰」踢塚之聲更急,但沒聽到蓉姊姊的回答。

塚內烈馬,擺頭扇耳,望著周圍無數亮影,似乎不知踢哪個,咬哪個才好。衛天麟遊走中,覷定堵閉塚門,運足掌力,突然猛推一掌。轟隆一聲大響,塚門暴開,磚石橫飛。衛天麟身形一閃,接著,飛身縱出塚外。馬影閃動,驚嘶連聲,驊騮、黃驃立即縱了過來。

衛天麟一手攬著一個馬頸,急促撫拍了幾下,遊目四望,並沒有蓉姊姊的影子,不禁呆了。驀地,一連數聲驚嘶,就在耳邊響起,衛天麟的耳鼓幾乎為之震破,一個青毛馬頭,已由他的肩後,伸在驊騮的馬臉上。衛天麟嚇了一跳,閃身飄開,定睛一看,正是塚內那匹青色烈馬。

驊騮與青馬似乎早就認識,兩馬交頸,綻唇輕銜,宛如久別乍逢的愛侶,看來親熱已極。黃驃癡癡立在一旁,兩耳扇動,目閃異光,連連發出低沈的怒嘶,似乎正在妒火中燒,大發醋勁。這時,衛天麟才想起為何驊騮聽到崗上馬嘶,瘋狂奔來的原因。

突然,衛天麟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一聲厲喝,身形如煙,亮影一閃,已奔入塚內。飄下臺階,神情如狂,焦急地連聲狂呼:「冰妹妹……冰妹妹……」

衛天麟狂呼聲中,亮影閃動,隧道兩側石門,盡被他猛力推開,砰聲震耳,連連不絕。但每個門內,都有一個全身赤裸,骨瘦如柴,蓬頭散髮的女人。衛天麟看了,暴怒如狂,整個塚內,嗡聲震耳,儘是天麟狂喊「冰妹妹」的回聲。

這時,每個石門內,已斷斷續續傳出令人鼻酸的淒哀哭聲。衛天麟見無杜冰的答聲,又向另一隧道奔去。剛剛進入隧道,驀見前面兩條人影,正向盡頭狂馳。衛天麟一聲暴喝:「站住……」這聲暴喝,正是天麟挾怒發出,宛如一聲暴起的霹靂,聲震隧道,曆久不絕。

前面兩條人影,身形一個踉蹌,被震得險些栽倒就地。亮影一閃,天麟已撲至近前,伸手抓住兩人肩頭,定睛一看,竟是兩個身穿鬼衣的彪形大漢。於是,暴聲喝問:「杜冰姑娘在什麽地方?」喝問中,星目電射,雙掌同時加勁。

兩個大漢剛聽到一聲暴雷大喝,接著肩上便被五個鋼鉤抓住,入肉極深,痛入心肺。這時再聽天麟喝問,只覺頭暈眼花,四肢無力,身形搖搖歇墜,冷汗直流。衛天麟知道用力太猛,雙手立即松了兩成勁力,又怒聲問:「杜冰姑娘現在在什麽地方?」

兩個大漢只覺氣血翻湧,神志昏迷,根本沒聽出天麟說些什麽,僅聽到「姑娘」兩字,意思到是在找人。於是強忍劇痛,舉起手來,向著兩側,胡亂指了一指。衛天麟舉目一看,這才發覺隧道兩壁,與中間隧道形式一樣,兩側亦有不少相對的石門。

於是雙手一推,骨碌連聲,兩個大漢直向兩丈以外滾去。衛天麟掠身出手,推開左側石門,不禁又是一楞。這間室內,竟是一個全身精光,皮包骨頭的瘦長男人。瘦長男人一見天麟,立即由枯草上顫顫巍巍地爬起,哀聲說:「仙姑,饒了我吧,我已站不起來了。」

衛天麟勃然大怒,閃身退出,砰的一聲關上石門,轉首一看,數丈外兩個大漢正跌跌爬爬,向前奔去。於是,劍眉一豎,殺機陡起,一聲暴喝:「淫徒納命來……」喝聲中,身形如煙,出手如電,雙掌疾劈兩個大漢的後腦。叭叭兩響,慘嚎連聲,血漿四射,骨蓋橫飛。

兩個鬼裝大漢,同被天麟掌斃,身軀顫抖,血如泉湧。衛天麟暴怒如狂,內心如焚,既擔心蓉姊姊的安危,又不明冰妹妹何時陷身淫窟。因此,只急得目眥欲裂,冷汗直流,兩掌蓄滿功力,恨不得將這荒塚擊碎。衛天麟奔至隧道盡頭,中間是一道上升臺階,兩邊各有一道斜降臺階,天麟知道上面仍是荒塚,身形一閃,直向下層奔去。

來至下層,竟是一個圓形隧道,中心壁上,有一個大開的高大圓門,門上尚懸著兩盞精緻紗燈。一股濃重血腥氣息,由那高大圓門內,直撲了出來。衛天麟一皺眉頭,飄身掠至門口,低頭一看,兩個鬼裝大漢,由胸至腹,俱被刺了一個大洞,心肝腸胃,一起湧了出來。

向前看去,是一道長約五丈的通道,通道盡頭,光明大亮。衛天麟斷定蓉姊姊已來過此地,可能仍在裏面,於是身形微動,越過兩具屍體,直達通道盡頭。身形落地,遊目一看,竟是一座圓形大廳,廳上高掛數盞紗燈,光明如同白晝,兩側各有一間精室,室門已被打開。

走進室門一看,紅燭高燃,設置華麗,牙床繡被,紗帳羅幃,地上紫色毛氈,桌椅光亮鑒人,宛如千金閨閣,幾疑新婚洞房。衛天麟走進另室一看,完全一式一樣,兩室寂靜,空無一人,只有桌上高大紅燭,搖晃著寸許火光。

衛天麟覺得奇怪,忍不住揚聲喊了聲「蓉姊姊」。頓時,回聲嗡然,燈光搖晃,曆久不歇。衛天麟知道這是三妙仙姑與淫徒們,尋歡作樂的場所,可能即是「西南王爺」和他妃子的寢墓。衛天麟見蓉姊姊不在,立即縱身飛了出來。

身形剛剛掠出高大圓門,驀聞一聲嬌叱,由左側隱約傳來。衛天麟轉首一看,見左側不遠處,有一方洞,那聲嬌叱,可能是由方洞內傳出。於是,立即縱身撲了過去,定睛一看,洞內漆黑一片。衛天麟藉著寶衫毫光,直向深處奔去。

奔馳一陣,洞內漸漸彌漫著煙氣,每隔三五丈,便有一堆燒焦的枯草餘火,洞的兩壁,有不少上升圓孔。天麟停身一看,竟能看到天空亮光,頓時明白了外面林中塚間,雲煙繚繞的原因。再往前走,支洞漸多,地上已有幾具鮮血淋淋的屍體。

衛天麟一陣遲疑,決心仍向前馳。漸漸,前面已有光亮,嬌叱怒喝,聽得更真切了。衛天麟心中一喜,身形如煙,只一兩個飄身,已來至一個大洞口。洞口光亮異常,已可看到東方剛剛升起的朝陽。衛天麟聽到外面嬌叱之聲,正是蓉姊姊的聲音,心中不由狂喜,身形微晃,縱身飛了出去。

就在天麟飛出洞口,身形尚未立穩,洞外情形還未看清之際。倏然身後一聲怒極嬌叱:「惡賊納命來……」喝聲中,一股兵刃寒氣已至頸後。

衛天麟大吃一驚,身形一閃,立展迷蹤,一招「脫枷解鎖」,身形已至兩丈以外,額角頓時滲出汗來。定睛一看,完全呆了。一聲淒惋哭喊:「麟哥哥。」一道白影,奇快如電,直向天麟撲來。

衛天麟神情激動,伸臂抱住飛來的白影顫聲連呼:「冰妹妹。」杜冰緊緊抱住天麟,偎在麟哥哥懷裏,已經泣不成聲了。

衛天麟輕輕托起冰妹妹的嬌靨,見冰妹妹憔悴多了,於是舉起衣袖,為杜冰擦著眼淚,並深情安慰著說:「冰妹妹,快不要哭。」

衛天麟只知安慰冰妹妹,對身前不遠處,十數鬼裝大漢,怒叱暴喝,瘋狂圍攻蓉姊姊一人,宛如未聞未見。突然一聲嬌叱,慘嚎連聲,人頭落地,血射如注,手臂橫飛,撲通連聲中,已有幾個鬼裝大漢,翻身栽倒就地。

天麟、杜冰同時一驚,舉目一看,只見林麗蓉身形如電,揮劍如飛,寒光過處,人頭飛射,慘叫連聲。衛天麟頓時驚得全身一戰,知道蓉姊姊已看到自己抱著冰妹妹的情形。他想像得到,蓉姊姊這時的芳心暴怒如狂,神志已近昏迷。於是一推杜冰,急聲問:「冰妹可是蓉姊姊救出來的嗎?」

杜冰有些莫明奇妙地問:「誰是蓉姊姊?」

衛天麟一聽,心中更急,不停地暗暗叫苦,只得一指揮劍如飛的林麗蓉,硬著頭皮說:「這位就是蓉姊姊。」

杜冰依然不解地問:「她為什麽穿男人的衣服?」

衛天麟聽得一愣,立即一指杜冰,不解地問:「你為什麽也穿男人的衣服?」杜冰的粉臉一紅,櫻唇動了幾動,依然沒說出一句話來。

衛天麟已看出蓉姊姊的神情有些不正常,心中萬分焦急,急對杜冰,說:「冰妹妹,請你無論如何,要設法將蓉姊姊留下來。」杜冰見麟哥哥神色惶急,額角已急出汗來,知道事關緊要,立即點了點頭。

這時,劍光倏斂,人影盡失,所有鬼裝大漢,悉數被誅。林麗蓉眼含淚光,粉面蒼白,玉腕一翻,伏魔寶劍沙聲收入鞘內。接著,身形一閃,看也不看天麟,直向崗下閃電瀉去。衛天麟大吃一驚,疾聲高呼:「蓉姊姊別走……」呼聲未畢,身形已騰空而起,雙袖一拂,盡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直向林麗蓉身前落去。

亮影一閃,天麟已擋在麗蓉前面,神情惶急,只喊:「姊姊」。林麗蓉粉面如霜,鳳目微垂,看也不看,充耳不聞,折身向右疾轉。

衛天麟身形微動,又攔在右邊,林麗蓉轉身再向左奔,亮影一閃,天麟早已在左邊等著。兩人一陣橫飄疾掠,林麗蓉前進尚不足八尺。驀地,麗蓉倏然停住身形,銀牙一咬,玉腕猛地一揚。叭,一聲清脆的耳光,打在天麟的左頰上。衛天麟沒躲,也沒動。

林麗蓉呆了,圓睜鳳目,淚光旋動,無限惶愧地望著天麟,五道紅紅的纖纖指印,在天麟如玉的左頰上,漸漸高腫起來。淚在林麗蓉的鳳目中,終於像斷線的珍珠,簌簌地滾下來。任何人都看得出,這時林麗蓉的心是多麽疼。

她緩緩舉起有些顫抖的手,情不自禁地要去撫摸天麟的左頰。但她沒有,因為杜冰已來至兩人的身前。杜冰一切看得明白,她沒有一絲醋勁,天麟是她的夫君,麗蓉是救她脫臉的恩人,她覺得這是命運,她無法向命運反抗。因此,她的心情異常泰然。

杜冰親切地拉著麗蓉的手,望著那張指彈得破,淚痕斑斑的粉臉,關切地問:「蓉姊姊,你為什麽要走?」林麗蓉粉面一紅,望著杜冰嫩白如玉的粉臉,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她實在說不出要走的原因來。杜冰又真摯地說,「蓉姊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林麗蓉未待杜冰說完,立即輕搖螓首急聲說:「不,你不要多心,我沒生你的氣。」

杜冰強綻笑顏,天真地說:「麟哥哥惹你生氣,姊姊已打了他一頓,氣也出了,姊姊該笑了?」林麗蓉見杜冰說話天真,竟真的忍不住笑了。

杜冰見麗蓉一笑,急聲對天麟說:「麟哥哥,還不快來向姊姊賠罪?」

衛天麟不得不歉聲說:「姊姊,請不要生氣,都是小弟不好。」林麗蓉似乎仍在生氣,看也不看天麟,轉首故意望著東方逐漸升起的太陽。

杜冰知道麗蓉有意為難麟哥哥,故意用幽默的口吻,向著天麟大聲問:「你下次還敢不敢惹姊姊生氣?」

衛天麟哭笑不得,只好立即頷首連聲說:「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林麗蓉非常驚於杜冰寬大坦然的心胸,想起自己來,襟懷實在過於窄狹,因此,瞪了天麟一眼,強忍笑容,嗔聲說:「厚臉皮,口是心非,誰與你一般見識?」說著,一拉杜冰,佯裝極生氣的樣子,說:「冰妹妹,我們走,看誰理他。」

杜冰轉首向著天麟,故意顯得無可奈何地說:「蓉姊姊未完全消氣前,我也不能理你了。」說著,轉首向著崗上,揚聲高呼:「小青……小青……」杜冰的呼聲,清脆尖銳,直上晨空。

數聲震撼林野的烈馬長嘶,由崗上響起。緊接著,三匹寶馬,挾著急如驟雨般的嘶聲,由崗上巨碑荒塚間,向著天麟三人電掣馳來。天麟三人望著飛馳而來的三匹寶馬,但見塵土滾滾,風聲呼呼,鐵蹄過處,石射草飛,聲勢好不驚人。

眨眼間,三匹寶馬已馳至三人面前。驊騮一見杜冰,立即偎了過去,搖頭擺尾,連聲低嘶,顯得親熱已極。杜冰看了驊騮,不禁驚得脫口急聲說,「這是飛雲堡梁少堡主的龍種寶馬赤火驊騮,怎地會在此地?」衛天麟神秘一笑,即將那天遇到梁仲洪的事,概要地說了一遍。

他的話聲剛落,林麗蓉已不耐煩地說:「冰妹妹,我們走啦。」說著,飛身縱落黃驃的馬背上。

杜冰望了麗蓉一眼,連連點頭,佯裝惶急地說:「好,好,我們走。」說著,也翻身騎上青聰。

衛天麟有意顯顯驊騮的驚人神速,給麗蓉、杜冰看,因此,依然立在原地不動。麗蓉、杜冰,兩人同時一抖轡歐,一催坐馬。突然,驊騮昂首發出一聲震耳驚心的怒嘶。黃驃、青聰立即退步不前,低嘶連聲,就在原地,連連打轉。

麗蓉、杜冰俱都微微一愣,頓時明白驊騮是在示威。衛天麟望了青聰的馬股一眼,不覺得意地笑了。林麗蓉鳳目向著青聰的尾間一看,氣得粉臉倏然紅了,忍不住向著杜冰忿然脫口輕聲說:「你的小青也是母的。」

杜冰頓時大悟,粉臉也不禁紅了。於是,轉首向著得意微笑的天麟瞪了一眼,嗔聲說:「神氣什麽,還不上馬,人家一天沒吃飯了。」

衛天麟拉過驊騮,輕輕拍兩下馬頸,身形微動,已翻上驊騮馬鞍。赤火驊騮昂首闊步,緩步向前走去。杜冰越看越有氣,趁驊騮經過身側時,手中馬鞭迎空一揮,叭的一聲,打在驊騮的馬股上。赤火驊騮一聲輕嘶,馬尾擺了幾擺,依然闊步向前走去。

杜冰微哼一聲,玉腕倏然揚起,馬鞭一揮,正待再度打下。衛天麟趕緊笑喝一聲,一抖馬歐,赤火驊騮,一聲長嘶,馬身一縱,已在兩丈以外,放開四蹄,如飛向崗下奔去。黃驃、青聰同時一聲長嘶,放蹄直追。

林麗蓉望著前面飛馳的天麟和驊騮,面綻嬌笑,愉快地嗔聲說:「人馬一對壞。」

杜冰笑著道:「驊騮最通人性,同麟哥哥一樣,倔強、任性。」說著,兩人愉快地嬌聲笑了。

擡頭一看,驊騮已馳上官道。麗蓉、杜冰同時聲吆喝,黃驃、青聰速度驟然加快。衛天麟馳上官道,驊騮快如電掣,迎著清涼晨風,一夜倦意,頓時全消。回頭看看麗蓉、杜冰,已由身後緊緊追來。

   ※   ※   ※   ※   ※

這時,朝陽已爬上樹梢,原野一片金黃,荒塚崗上,仍彌漫著一層淡淡的薄煙。天麟飛馬疾馳中,看到數裏外的官道上,現出三個小黑點,豈不減少自己許多麻煩。心念間,已看清三個路人是三個蓬頭垢面的中年花子。

三個花子,一身破衣,每人拿著一根打狗棒,各背一個討飯袋,看見天麟飛馬而來,立即躲到路邊。衛天麟來至近前,一收馬歐,飄身落馬。一陣急奔蹄聲,麗蓉、杜冰也催馬趕到近前,同時刹住馬勢,但兩位姑娘卻不知天麟為何不走了。

三個中年花子俱都神色一愣,立在道旁,愣愣地望著天麟。衛天麟將馬鞭,掛在鞍頭,順手在鞍囊內取了三錠重約二兩的銀子,走至三個花子面前,笑容和聲說:「現在有件急事,煩三位跑趟縣城。」

三個中年花子一見白花花的三錠銀子,俱都圓睜大眼,驚喜連聲地說:「大爺有事,儘管吩咐,小的們正是去縣城趕喜事。」

衛天麟依然笑著說;「我們昨夜,經過前面荒崗……」

三個中年花子未待天麟說完,俱都面現恐懼地急聲說:「大爺,王塚崗上有鬼,已經鬧了一年多了,以前專抓女人,近一個多月,連健壯的男人也抓了。」

衛天麟點點頭說:「不錯,崗上是有鬼,但都是惡人偽裝的,現在鬼沒有了,請三位即至官府報案,塚內尚有許多被擄來的無辜男女,請官府趕快前來處理。」說著,將三錠銀子分別交給三個花子,又說:「這是賞給你們的,請三位務必辛苦一趟。」說畢,身形微動,亮影一閃,已坐在馬上。

三個中年花子久在風塵中打滾,雖無高絕武功,但一根打狗棒,還可亂舞幾下子,天麟這一顯露輕功,三人豈能不識?於是,三個花子各托一錠銀子,立即恭聲真誠地說:「小俠放心,花子們定去官府報案,莫說還是順路,即是另有他事也應以救人為先,況且報案屬實,縣太爺還有重賞。」說著一頓,三個花子急步走至天麟馬前,看了手中的銀子一眼,又說;「至於少俠的賞銀,小的們實在不敢接受。」

衛天麟微笑和聲說:「有勞三位,理應有賞,些許銀子,就請三位買杯酒吃罷。」說著,絲歐一抖,驊騮放開四蹄,向前疾奔如飛。麗蓉、杜冰這才明白天麟停馬的原因,但天麟不令三個花子送信,兩位姑娘還真不知荒塚內尚有不少被擄來的無辜男女。

兩位姑娘催馬剛追上天麟,但聽到身後傳來三個中年花子的爽朗聲音:「小的三人,敬祝小俠與兩位姑娘,一路福星。」

麗蓉、杜冰聽得芳心一愣,舉目看看天麟,天麟正得意地微笑,並打趣地說:「你們自認扮起男裝,天衣無縫,無人識破,但在老江湖明眼人面前,一看便知,是真的……」

杜冰粉面一紅,立即嗔聲笑著說:「閉嘴,誰喜歡穿你們男人的衣服,又肥,又大,又彆扭。」說著,一指數裏外的一片樹林,小嘴一噘,又對天麟,氣忿忿地說:「喂,到前面林內休息休息,我要換掉這身說話也不方便,走路也不自然的鬼衣服。」繼而,轉首向著麗蓉,問:「姊姊,你換不換?」

林麗蓉也曾被鐵槳蒼龍一眼識破,途中尚不知有多少跑江湖的人,已看出自己不是男人。因此,立即點點頭說:「我也要換。」於是,三匹寶馬,奔下官道,越野疾馳,揚起滾滾塵煙,宛如三道土龍,直向前面樹林奔去。

來至近前,是一座縱深極長的松林。三又飄身下馬,就在人林三丈處,一處乾淨地方,停了下來。麗蓉、杜冰各在鞍囊內取出一個小包袱,杜冰對著天麟命令似地說:「好好在此看馬,不要進來,我和姊姊去換衣服。」說著,與麗蓉並肩疾步,向著林內走去。

衛天麟望著麗蓉、杜冰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不知他這時有何感想,是幸福,抑或是苦惱。轉首一看,見青聰鞍後,捆著一條絨氈,立即過去解了下來,鋪在地上。接著,在驊騮鞍囊內,取出鹹肉乾糧,翻開黃驃的鞍囊裏面,尚有一隻鹵雞,小青的鞍囊內,僅剩下兩個大鵝蛋了。

衛天麟剛剛準備好,一聲嬌叱,香風襲面,麗蓉、杜冰已至面前。杜冰雙目一瞪,佯裝極不服氣地嗔聲說,「你一人在此,又偷我們的什麽東西?」衛天麟擡頭一看,眼睛不禁猛地一亮。

林麗蓉依然一身素裝,清麗嫺靜,杜冰卻換了一套豔麗紅裝,一方紅巾戴在秀髮上,一身上下,宛如一團紅火,愈顯得她頑皮潑辣。林麗蓉聽了杜冰的叱喝,再看麟弟弟的呆相,也忍不住笑了。衛天麟見麗蓉笑了,心裏很高興,立即沒好氣地說:「姑娘,你不是餓了嗎?坐下來吃吧。」說著,又在驊騮鞍囊內取出一個紫紅色的小酒葫蘆。

衛天麟取出小酒葫蘆來,才發現上面系著一方繡著彩鳳的藍色絹帕。於是心頭一跳,暗暗叫苦,知道是藍天麗鳳系上的,這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笑著說:「昨夜折騰一夜,你們每人喝口酒吧。」說著,與麗蓉、杜冰三人同時坐在絨氈上。

兩位姑娘早看到小葫蘆上系的彩鳳手帕,只是兩位姑娘心裏的想法不同。林麗蓉認為,可能是孫蘭娟的,或者是杜冰的。杜冰認為,林麗蓉與天麟在一起,可能是林麗蓉的。因此,兩位姑娘心中雖然猜疑,但都不便出聲詢問。

衛天麟取下蘆口,一陣濃醇酒香,頓時撲了出來。於是,先遞給麗蓉,麗蓉深情地望了天麟一眼,輕輕喝了一口,再送給杜冰,杜冰微微一笑,也喝了一口,再遞給天麟。衛天麟接過小葫蘆,麗蓉已將雞撕開了。三人坐在絨氈上,愉快地進食,三匹寶馬,在林邊靜靜地吃草。

衛天麟喝了一口酒,向著杜冰問:「冰妹,你怎會被困在荒塚裏?」

杜冰頓時想起離家的原因,粉臉不禁微微一紅,說:「我離開霸王莊,一直向西追你,我知道你沒有馬,因此不敢追得太急,但始終聽不到疤面人出現的消息。以後,我開始打聽你的衣著形像,但仍沒得到你的行蹤,我想你可能是利用夜間施展輕功趕路,因此我才放馬疾追。昨日下午,日落前渡過柞水,一路狂馳,月亮剛剛升起,便看到前面一座崗林,陰氣森森,鬼火磷磷。來至崗前,沿著左轉疾馳,官道兩側突然立起數名厲鬼,小青驟然受驚,斜向崗上奔去……」

衛天麟立即笑著說:「這正好中了他們的詭計。」

杜冰不解地問:「你們在道上沒遇到鬼?」

林麗蓉解釋說:「驊騮聽到小青的嘶聲,瘋狂直奔崗上,我們沒有轉彎,所以沒遇到偽裝的鬼。」

杜冰聽後,仍心有餘悸地繼續說:「小青一跑進崗上樹林,周圍都是厲鬼,在驟然震驚下,我立即伏在馬鞍上,嚇暈了,醒來一看,發覺躺在一間精室牙床上,紅燭高燃,耀眼生輝。」說著,粉面微微一紅,繼續說:「床邊坐著一個中年道姑,看來狐媚已極,竟要求我與她配成夫妻。」

林麗蓉白了天麟一眼,嗔聲問:「你是否又把三妙仙姑放了?」

衛天麟幽默地說:「幾乎又放她一條活命。」

杜冰繼續說:「三妙仙姑好壞,我當時四肢乏力,只得說,我要休息幾天才可以,她立即孤媚一笑,出手點了我的穴道,再醒來,站在我面前的,便是蓉姊姊了。」

林麗蓉也輕哼一聲,笑著說:「我不是看出你已被點了穴道,恐怕你也見不到你的麟哥哥了。」說罷,噗嗤笑了。天麟、杜冰也跟著笑了。

三人說說笑笑,吃完了乾糧,天麟收起小葫蘆,覺得非常幸運,麗蓉、杜冰俱都沒問起彩鳳手帕的來源。杜冰也將絨氈卷起,捆在青聰鞍後,將換下來的長衫也收進鞍囊內。三人飛身上馬,躥出松林,奔上官道,直向正西馳去。

酉時不到,太陽仍在西天很高,三人便到了佛坪城。佛坪是陝西一座著名大城,城牆高大,箭樓雄偉,十數裏外,便可看到巍峨的矗立影子。三人三馬,蹄聲嗒嗒,一入城門,頓時引起行人立足,紛紛注目。

天麟舉目一看,街道寬大,巨石鋪地,行人熙攘,商店林立,招牌酒簾,琳琅滿目,好不熱鬧。三人騎在馬上,緩步前進,行人中,有不少武林人物,交頭接耳,私議紛紛,無數炯炯目光,在天麟和麗蓉、杜冰的臉上閃來閃去。

衛天麟雖也看到這些情形,但並未放在心上。經過一家酒樓,鍋勺叮噹,酒香外溢。林麗蓉看了一下天色,說:「弟弟,太白山距此已不足百里,明日快馬,辰時可達山麓,以前我與恩師即落腳此城。」

三人勒馬,微一遲疑,立即跑過三個店夥來,笑容滿面齊聲恭謹地說:「公子,女俠,請樓上用膳,本店設有清靜獨院,上等房間,飯後請公子去選,保君滿意。」三人互看一眼,同時翻身下馬。三個店夥立即向前,將馬接過。

衛天麟即對拉馬店夥說:「多加上好草料,明日重重有賞。」三個店夥連聲應是,拉馬走進酒樓右側一座大漆門內。

天麟三人走上酒樓,樓上幾乎坐滿了酒客。酒客中,老少商賈,武林英豪,猜拳行令,高談闊論,亂成一片。天麟三人立在樓口,全樓頓時靜了下來,幾十道驚異目光一齊盯在天麟與兩位姑娘的粉臉上。這時,立即走過兩個酒保,將天麟三人引至夾有雕花竹屏的雅座裏。

衛天麟一落座,立即看到不遠的一桌上,兩個勁裝大漢神色惶急,目閃驚光,四目望著天麟,兩人正在竊竊私議。麗蓉、杜冰點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菜。衛天麟也對酒保說了兩樣菜,要了一壺酒。轉首再看,兩個勁裝大漢,正匆匆急步走下樓去。

這時,全樓又恢復了方才的高談闊論。酒菜尚未送來,天麟遊目四座,凝神一聽。驀聞一個神秘聲音,由左側第三桌傳飄來。

「……第二步,就是對付疤面人了……」衛天麟心頭猛地一震,閃目一看,見是一個落魄書生模樣的中年人,和一個頭挽著髻的破衣老道。

麗蓉、杜冰似乎也聽到了,也向第三桌望了一眼,又回頭看看天麟。落魄書生、破衣道人,似乎已發覺有人注意他們了,立即轉了話題。這時,酒保已將酒菜送來,熱氣騰騰,擺了一桌。天麟一面飲酒,一面注意第三桌上一俗一道的言論、神情。麗蓉、杜冰也凝神注意著周圍的高談闊論。

由於兩個勁裝大漢的突然離去,和落魄書生破衣道人的神秘言語,天麟、麗蓉和杜冰,都預感即將有不平凡的事情發生。因此,三人俱都提高了警覺。三人飯畢,第三桌的一俗一道,仍然未去。方才拉馬的店夥,已立在梯口,正在等候天麟去選房間。

   ※   ※   ※   ※   ※

天麟與兩位姑娘,起身走出雅座,全樓高談之聲,立即減低了不少,所有目光,又掃了過來。三人走下樓梯,店夥在前面引路,來至院中,太陽已經下山,經過兩排大房,直向一座獨院走去。走進獨院,三間上房,非常雅靜,桌上俱已燃上燭光。

天麟即對店夥說:「就這座獨院吧。」

店夥連聲應是,說:「桌上已備好香茗,有事公子可再喚小的來。」

天麟頷首說:「有事喚你,無事不要前來。」店夥連聲應是,轉身走了。

麗蓉已將房間分好,天麟住上房,杜冰住西廂,自己住東廂。三人進入上房,天麟見麗蓉、杜冰落座後,即說:「姊姊可注意匆匆下樓的兩個勁裝大漢?」

林麗蓉黛眉一蹙,略一沈思,說:「兩個勁裝大漢尚不足慮,可慮的是那個落魄書生和破衣道人的談話。」

杜冰插言說:「我看那兩人並不像是黑道人物,恐怕是十大門派中的人。」

衛天麟不解地問:「冰妹怎知他們是十大門派中的人物?」

杜冰毫不猶疑地說:「我看那人面目和善,沒有邪氣。」

衛天麟星目冷電一閃而逝,重哼一聲,說:「哼,許多自詡正派俠士人物,實際他們多是沽名釣譽、欺世駭人之徒。」麗蓉、杜冰聽得芳心一震,俱都為天麟這種忿怒言論,驚得一愣。衛天麟早已看透麗蓉、杜冰的心意,於是繼續怒聲說:「就從他們鬼鬼祟祟地說對付疤面人,就不是光明正大。」說著一頓:「看來咱們要在此地多留一兩天,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杜冰和林麗蓉相視一眼,林麗蓉接道:「也好,咱們也正好休息一下。」然後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麟弟弟,你是怎麽遇到魔魔天尊的,你還沒告訴我們呢?」

杜冰驚異地道:「魔魔天尊?」

衛天麟也正好有心將藍天麗鳳和孫蘭娟等的事情告訴她們,因為這是遲早的事情。於是接著道:「我也正有些事情想告訴你們,我也不想瞞你們……」當下,他將自己想告訴她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

杜冰和林麗蓉聽的是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一言不發。衛天麟忍不住問道:「冰妹妹、蓉姐姐,你們倒是說話啊……」杜冰和林麗蓉仍舊是一言不發。

衛天麟有些心慌道:「你們倒是說話啊……」

杜冰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她笑著對林麗蓉道:「蓉姐姐,你看他怕成這樣,有色心、沒色膽……」

林麗蓉也「噗哧」笑了,她轉頭對衛天麟道:「麟弟弟,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和冰妹妹呢?」

衛天麟小心翼翼地答道:「如果你們能夠諒解的話,我當然不會辜負你們,如果你們實在不能諒解的話,我也沒話可說。」

林麗蓉笑道:「我和冰妹妹也不是醋罎子,只要你不辜負我們,你愛娶多少是你的事。」

衛天麟高興地將二女攬入懷中道:「你們對我太好了。」

二女羞澀地依偎到他懷中,此時真是「無聲勝有聲」,半晌之後,衛天麟將二女從懷中扶起,說道:「蓉姐姐、冰妹妹,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杜冰羞澀地道:「我們不回去。」

衛天麟一愣,明白過來:「你們……」

林麗蓉嬌靨酡紅道:「你不能厚此薄彼……」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衛天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低聲對二女道:「第一次會很痛的,你們真的想……」

杜冰羞澀地接道:「我們是輸人不輸陣,要不然到時候你身邊不知又多了多少人……」

衛天麟悄聲道:「你們誰先來?」

杜冰朝林麗蓉道:「蓉姐姐,你先來……」

衛天麟不再遲疑,湊過嘴去輕吻著林麗蓉熱紅的臉頰,林麗蓉嚶嚀一聲,嬌軀偎進了他的懷裏,衛天麟輕撫著她的秀髮和背部,林麗蓉的眼睛像迷霧般充滿了一片朦朧,彷佛在期待著什麽,由上俯視,是那麽的美。林麗蓉的嘴唇紅潤潤地半開著,衛天麟漸漸吻上她的紅唇,輕吸著她的舌尖。衛天麟一見林麗蓉如此,膽子也就越發地大了,一隻手在她的背後繼續撫摸,另一隻手則隔著衣服,揉著她的乳房。

林麗蓉發出:「嗯……嗯……」的聲音,衛天麟繼續吻著,輕輕地把一隻乳房捧出衣服外,揉著奶頭,由香唇漸漸下吻,次及她的脖子,乳房,逗弄得林麗蓉一直暫抖,不停地輕哼著。

衛天麟脫去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尖挺的乳房,那潔白的肌膚,光滑細嫩,胸前的一對乳峰,高聳堅硬,頂上腥紅的奶頭像兩粒草莓般地令人垂涎欲滴。衛天麟吻上了那敏感的乳頭,舔著旋著,使得她不停地呻吟道:「嗯……嗯……哦哦……啊……啊……嗯……」

林麗蓉的乳頭硬了起來,胸部也不時往上挺,迎合衛天麟的吸舔,衛天麟的手再插入林麗蓉裙子裏,按上了她那神密的三角地帶,那一片毛茸茸的綠洲,早被淫水給沾濕了,林麗蓉的陰毛多而細軟,陰唇則紅的發燙。衛天麟解開林麗蓉的裙扣,再脫下她的褻褲,自己也迅速地脫掉短褲和內衣。

望著林麗蓉潔白的玉體,結實如筍般聳立的乳房,勻稱優美的曲線,平滑的小肮,嬌小的陰戶,紅嘟嘟的陰唇,暗紅色的肉縫,使衛天麟欲情大動,張嘴狠吸林麗蓉的香舌。林麗蓉也熱切地回吻,衛天麟的手又忍不住地去扣那敏感的陰核,手指像小蛇般在她的小穴中遊動著。

林麗蓉不停地輕哼著,衛天麟也把衛天麟的大寶貝在林麗蓉的大腿上頂著,使她更是抖個不停,衛天麟輕輕伏上她的身體,細捏玉乳,寶貝磨擦陰核,一點點地往裏送。林麗蓉這時春上眉梢,欲火高升,嬌軀扭動,似拒還迎。衛天麟挺動著寶貝,抽插之間,往她穴中送進。林麗蓉痛得叫道:「啊……麟弟弟……好痛……輕……輕點……」

衛天麟吻著她的胸乳,說道:「蓉姐姐,忍耐一下,痛是免不了的,等一下就舒服了。」

林麗蓉痛得淚都流出來了,嬌軀也在衛天麟身下直抖,神情慌亂。林麗蓉雙手抱著衛天麟道:「麟弟弟,輕點,姐姐太痛了。」

衛天麟輕吻著她道:「蓉看看,你放心吧,點點不會使你難受的,相信我。」衛天麟一番甜言蜜語,哄得她漸漸忘卻痛苦。

衛天麟輕輕地抽送,越來越重,林麗蓉有時皺眉,有時舒眉,身體扭動,漸漸地舒暢起來,淫欲大起,盡力迎向衛天麟的動作,口中呻吟著道:「哼……嗯……唔……好美……哼……太美了……唔……」

衛天麟見林麗蓉林麗蓉的嬌態迷人,更是猛烈地抽插著,寶貝一出一入中,帶出了她的陰唇,手兒捏著乳房的力量更重了。林麗蓉的表情更嬌媚了,小穴心也一張一合地咬著衛天麟的大龜頭,叫道:「弟弟……你插得我……美……美死了……嗯……好弟弟……花心麻……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

林麗蓉漸漸進入高潮的境界,子宮壁突然收縮,吸得大龜頭麻癢酥酸,濃熱的陰精在她一陣顫動不已之後,直澆向龜頭而來,燙得衛天麟也抖了幾下。林麗蓉繼續挺著小穴,呻吟著道:「嗯……嗯……大寶貝弟弟……哦……插……插我的……小穴……嗯哼……快一點……你……插……重一點……姐姐還……還要插……嗯……哦……」

衛天麟見她第一次插穴就這麽淫蕩,真不愧是悶騷型的女人,有幸能幹到這種浪穴,下決心給她來頓狠狠的大餐。衛天麟加緊抽動的速度,手也撚著乳尖,加重她的淫興,林麗蓉小穴中的水又多了起來,衛天麟重重地插,狠狠地幹,直操得她浪聲淫哼著泄了三次,累的快要昏過去。衛天麟見她嬌喘吁吁,魂遊太虛,陰精直冒,穴心子亂抖,全身酸軟無力,這才緩了下來。

   ※   ※   ※   ※   ※

林麗蓉在平和下來後,溫柔地吻著衛天麟,衛天麟看她實在無力再戰了,想到旁邊還有個杜冰等待自己開苞,便放下林麗蓉的嬌軀,轉移陣地。衛天麟轉頭一看,杜冰因衛天麟和林麗蓉共同表演的一幕活春宮,使她難受得衣衫半解,小手撫揉著她自己的乳頭呢。

衛天麟移近她身旁,抱起她熱情地吸吻,杜冰閉著美目伸出嬌舌任衛天麟含吮著,全身都讓衛天麟摸遍了。衛天麟逗弄了她一會兒,便除去她渾身上下的衣裙,欣賞她的嬌軀。只見她肌膚白嫩,奶房微微突起,陰戶潔白無毛,尚未發育完全呢。

杜冰實在是個美人胚子,年紀雖小,但胴體之媚,竟不遜於林麗蓉。烏黑柔軟的秀髮,窺人半羞的媚眼,小巧玲瓏的菱唇,凝脂如玉的嬌軀,可真是上天的傑作啊。在衛天麟大展挑情手段,含乳撚陰,吸吻香舌的技巧之下,直逗得她全身炙熱,神情冶蕩。

衛天麟翻身跨上嬌軀,分開她的雙腿,大寶貝抵住那上未發毛的處女地,杜冰嬌羞地道:「麟哥哥……嗯……輕點……你要慢慢來啊……不然我會受不了……嗯……」

衛天麟低聲地告訴她道:「冰妹妹,放心,我會輕輕地弄的。」稍微用力,寶貝頭還是無法塞入小穴,於是再多用一些力,終於把個寶貝頭塞進陰唇中。

杜冰痛叫道:「啊……啊……哥……痛……痛呀……小穴第一次……挨插……哎唷……痛死了……」衛天麟把寶貝再塞進去一點,發覺有些阻礙,再度用力一頂,整根大寶貝幹入了三分之二。

杜冰大叫:「啊……痛死我了……哥……你好狠……小穴痛死了……啊!……」

衛天麟一見她痛苦難忍,暫停動作,輕聲問道:「冰妹妹,痛得很厲害嗎?」

杜冰點著頭道:「麟哥哥,真的很痛呀。」

衛天麟吻吻她,道:「冰妹妹,忍一忍,你看蓉姐姐剛剛不是也很痛嗎?後來就舒服了。」吻住嘴,咬著她的舌尖,兩手在那對小小的胸乳上不停地揉捏。

漸漸地,杜冰被衛天麟愛撫的動作搞的淫水慢慢流出,扭動著嬌軀。衛天麟見時機成熟,用力把最後一段的大寶貝也插了進去,只感到小穴又溫又熱,包得大寶貝好美好美。她又開使喊痛了,衛天麟更加狂吻那雪白的胴體,揉著小豆豆般的奶頭,為她吻去眼角的淚水。過了一會兒,杜冰又騷蕩起來了,衛天麟開始一點一點慢慢地抽著,插著,用大龜頭刮著陰道深處,抽送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杜冰這時也不痛了,也把屁股直扭著,增加倆人的快感,一會兒,杜冰也嗲著嬌聲道:「哥……好舒服……哦……太……太美了……」

衛天麟動了一會兒,停下來休息一下,杜冰圓睜著媚眼道:「麟哥哥,怎麽不動了嘛?妹妹正舒服,幹嘛停下來嘛?我要,哥,我要…」她可真是熱情如火,騷媚淫蕩,衛天麟於是又開始抽動起來。

杜冰緊緊地抱住衛天麟,口中如夢幻般地哼道:「嗯……小穴……舒服死了……哥……我就知道……你……你愛我……嗯……妹妹好爽……哦……大寶貝的……哥哥呀……用……用力……幹……啊……」

衛天麟不停地插著,杜冰的小穴緊緊包住衛天麟的寶貝,而她已是嬌喘急促,媚眼春意無限,粉頰緋紅,更浪更騷地配合著衛天麟的抽插。衛天麟一下下用力操著,使得她陰精狂流,泄了三,四次,熱燙的陰精刺激得衛天麟陣陣酥麻,幾乎快泄了。

衛天麟趕緊抽出來,又伏上林麗蓉的嬌軀,猛幹了她一場,再提起寶貝插入杜冰的小穴,最後才在三人混合的吟聲中,噗、噗,泄進杜冰的子宮,就保持著這姿勢,揉著林麗蓉林麗蓉和杜冰的乳房,枕著她們的玉臂,吻著櫻唇,沈沈地睡著了。

   ※   ※   ※   ※   ※

隔日醒來,看著床上的一片狼藉,二女都羞紅了臉。衛天麟摟著二女柔聲問道:「還很痛嗎?」

林麗蓉和杜冰點點頭,杜冰嬌聲道:「麟哥哥,咱們在此地休息一天可好,我和蓉姐姐下麵都還有些痛。」

衛天麟笑道:「這是你們自討苦吃,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林麗蓉嬌嗔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和冰妹妹都是初次,你卻像頭惡狼似的,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差點沒把我和冰妹妹弄斷氣。」

衛天麟笑著吻了二女一下,低聲問道:「現在後悔了?」

杜冰笑著回親了他一下道:「雖然剛開始很痛,但是卻絕對值得。」

林麗蓉嬌嗔道:「麟弟弟,你真偏心。」

衛天麟不解地問道:「蓉姐姐,我怎麽偏心啦?」

林麗蓉羞澀地道:「以前我們有很多次機會,你為什麽不……」下面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衛天麟笑著在她耳邊低聲道:「姐姐沒有撥得頭籌,吃味了?」然後才望著二女道:「你們永遠也不會想到我的童男之身是獻給了誰?」

杜冰驚異地道:「不是藍天麗鳳姊姊嗎?」

衛天麟搖搖頭道:「有些事情,只有我們有了夫妻之實之後,我才敢告訴你們,你們聽好了。」當下將自己與母親「飄風女俠」和紅娘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杜冰和林麗蓉都呆住了,半晌杜冰才道:「你居然連婆婆也敢……」

林麗蓉「噗哧」一聲笑了:「你昨天還說他有色心、沒色膽,我看呀,他是既有色心,又有色膽,而且膽子還不小。」

衛天麟望著二女道:「這事可不能洩漏出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杜冰和林麗蓉點點頭,她們也知道這件事情傳出去的嚴重後果。

杜冰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我曾聽父親偶爾談起昔年「武林四美」與你父親和你師傅之間的情愛糾纏,你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衛天麟歎了口氣道:「她們四人都是命運多桀,老天對她們都不公平啊。」當下將自己所知道的,講給二女聽。

二女聽完,都唏噓不已,杜冰甚至都快流淚了:「麟哥哥,婆婆她們真是太苦了。」

林麗蓉也點頭道:「自古紅顏薄命,本來都是雙星伴月的完美結局,最後卻落得個天人永隔、姊妹成仇,造化弄人啊。」

杜冰突然擡起頭道:「麟哥哥,只有你能改變她們悲慘的命運,帶給她們快樂。」

林麗蓉也附和道:「不錯,你既是「騰龍劍客」的愛子,又是「魔扇儒俠」的弟子,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衛天麟渾身一震,訝然道:「你們的意思是?」

杜冰接道:「你既然能跟婆婆那樣,當然也能對其餘三人那樣,只有你能讓她們重新走到一起,能讓她們的後半生能快樂起來。」

衛天麟遲疑地道:「可是這裏面可是困難重重。」

林麗蓉也接著道:「當然不會太容易,但是婆婆也許能發揮重要作用,逐個擊破,應該還是大有可為的。」

衛天麟點點頭道:「只要你們不吃醋,我當然願意。」

杜冰笑著道:「你放心,沒有人會這麽小心眼的。」

衛天麟點點頭道:「這事見著我娘再說吧,看她的意思如何?」頓了一頓,對二女道:「你們身子不便,今日咱們就在客棧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趕路如何?」杜冰和林麗蓉看個郎體貼,自然不會有異議,三人就呆在客棧,衛天麟有姐妹花伴著,自然不會無聊了。






【第二十二章】 武當三劍

夜幕降臨,衛天麟正與二女用完餐,在閒聊之際,驀地,一道矯健人影,由院門閃電進入院中。衛天麟立即喝問道:「什麽人?」

院中立即傳來一個蒼老的激動聲音,問:「發話之人,可是衛小俠?」

天麟、麗蓉、杜冰三人心頭同時一震,衛天麟忙道:「何方朋友,請進來。」話聲甫落,人影一閃,室內已多了一個鬚髮皆白,面色灰黯的灰衣老人。

天麟、麗蓉、杜冰見是一位老人,立即由椅上站起來。衛天麟急聲問:「前輩怎認得在下?」衣老人輕歎一聲,眼閃淚光,由懷內掏出一封信來。

天麟接過,打開一看,星目射電,俊面變色,渾身不斷直抖。突然,衛天麟將信猛力丟向兩位姑娘面前,恨聲說:「你們看,這就是正派俠士們的另一卑鄙傑作。」說罷,不禁仰面發出一陣怒極的哈哈大笑,聲震屋瓦,遐邇可聞。

衛天麟這陣怒極而發的哈哈狂笑,只震得梁上積塵飄落,桌上燭光曳搖。灰衣老人驚得全身一戰,驟覺胸間氣血有些翻騰。杜冰探恐驚動店中客人,立即伸手握住天麟的雙臂,輕輕搖動著低聲說:「安靜些,有事與蓉姊姊商量,何必發怒。」這時,麗蓉已將天麟丟在地上的信,撿起來看了一遍。

衛天麟倏斂狂笑,向著灰衣老人怒聲說:「回稟你家舵主,務必抱病前去,在下今夜三更以前,準時到達求鳳坡。」灰衣老人俯首躬身,連聲應是,轉身就要離去。

驀聞林麗蓉嬌聲輕喝說:「請回來。」

灰衣老人轉身望了麗蓉一眼,恭聲說:「姑娘,有何吩咐?」

林麗蓉指著手中的信說:「這封信,可是常舵主親筆寫的嗎?」灰衣老人恭謹地應了聲是。

林麗蓉又低頭看看信紙,杜冰鬆開天麟兩臂,杏目也向著麗蓉手中的信紙看去。她看到信紙上寫著:「藍鳳幫,陝西分舵主,風雲手常大東,拜上總督察衛。」

林麗蓉擡頭又望著灰衣老人,不解地問:「你們怎知這些人是各派選出的高手?」

灰衣老人說:「因為這些人中,有武當三劍在內。」

衛天麟怒哼一聲,忿然說:「上次已饒過他們一命,今夜決不再放過這三個老道。」

林麗蓉以柔和的目光,望了天麟一眼,轉首繼續問:「求鳳坡在什麽地方?」

灰衣老人說:「出南關十八裏,官道以左一片廣大坡林,即是求鳳坡,深入四裏,即可看到坡神廟。」

杜冰立在麗蓉身後,將麗蓉手中的信看完,黛眉一蹙,插言問:「各派偷襲你們大荊山總壇,重傷黑藍兩位壇主,戮殺明樁暗卡數十人,這些消息,你們由何處得來?」

灰衣老人望著杜冰,說:「總壇有人來報的信,要我們留意衛小俠的行蹤。」

林麗蓉問:「現在黑旗壇主是誰?」

灰衣老人略一沈思說:「據說是位姓宋的姑娘。」

衛天麟知是宋芙苓,心頭不禁猛地一震,竭力忍著內心的暴怒,問:「兩位壇主傷勢如何?」

灰衣老人黯然說:「聽說都有生命危險。」衛天麟星目冷電一閃,心中殺機更熾。

林麗蓉見天麟沒有再說什麽,於是繼續問:「你們川北通江分舵,也是這些人挑的嗎?」

灰衣老人目閃淚光說:「是的,通江分舵主,是我的一位世侄,他和三位香主,俱被對方十數人圍攻至死。」

衛天麟冷哼一聲,忿然說:「這正是所謂正派人物的武功絕學。」

杜冰插言問:「你們舵主今夜三更敢不敢去求鳳坡?」

灰衣老人虎目一亮,豪氣頓生,朗然說:「我家舵主臥病兩月,近數日始見好轉,一位香主,赴總壇報警,中途被人挖去雙目而死,其餘兩位香主,自知力薄,難敵對方十數高手,因此焦急萬分,不知如何應付,但我家舵主卻寧願被他們亂劍分屍,也不願有辱幫譽。」

林麗蓉不解地問:「你們怎地認識衛小俠?」

灰衣老人說:「總壇曾來通報說,大荊山總壇三堂五壇及所有香主大頭目,公推衛小俠為本幫總督察。」說著,看了看天麟的長衫和掛在肩井上的描金摺扇,又說:「通報上並注明衛小俠年約二十歲,身穿錦緞繡滿摺扇的長衫,手持描金摺扇,騎火紅大馬,金鞍銀蹬,持幫主翡翠蛟筋馬鞭,因此衛小俠被舵中眼線弟兄認出,回報舵主,舵主怕惹起對方注意,是以未能親自前來。」

杜冰聽後,頓時想起昨天進城時,街上不少武林人物,望著天麟竊竊私議的事,於是立即說:「如果你們全幫弟兄,俱知衛小俠的衣著相貌,我想對方也早就知道了。」

林麗蓉也想到街上所見情形,她斷定自己與天麟杜冰三人的行動,已被各派人物跟蹤,但她並未放在心上。於是,對灰衣老人和聲說:「你現在可以回去了。」灰衣老人恭聲應是,轉身走出室外。

天麟、麗蓉,杜冰三人望著老人的背影在院門消失後,才分別坐在椅上。林麗蓉慨然說,「久聞各大門派,貌合心離,相互不睦,但對消滅新起派別幫會,和加害江湖崛起人物,卻俱都不遺餘力……」

杜冰未待麗蓉說完,接著說:「看來各大門派,已開始向藍鳳幫的各省分舵下手了。」說著,看了天麟一眼,降低聲音說:「消滅了藍鳳幫,第二步就是酒樓上破衣道人說的,再合力對付疤面人了。」

衛天麟冷冷一笑,星目電射,神色異常忿怒,正待說什麽。突然,一聲蒼老的淒厲慘叫,驚得三人脫口疾呼:「不好……」呼聲中,亮影一閃,燭光輕搖,室內已沒有了天麟的影子。

麗蓉伸手一拉發愣的杜冰,急說:「我們快去……」去字出口,兩人已掠至室外,疾向前院馳去。

天黑不久,月亮未升,兩人藉著各排房內燈光射不到的暗影,幾個飄身,已至前院。這時,已有不少住店客人,紛紛由房內跑了出來,團團圍在院中。麗蓉、杜冰疾步匆匆,四目惶急地在人群中尋視一周,但並未看到天麟的影子。

兩位姑娘萬分焦急,推開人群,擠進一看,頓時鳳目射電,嬌軀顫抖,銀牙咬得緊緊的。只見送信的灰衣老人,後腦已被掌力擊碎,蒼白皓首,血漿淋漓,已橫臥在地上血泊中。灰衣老人側身而臥,虎目圓睜,表情憤怒,看來令人慘不忍睹。

這時,院中已圍滿了近百客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麗蓉、杜冰在眾目炯炯之下,不便有所表示,加之天麟不知去向,不敢佇停,正待轉身離去。突然,店後暴起一聲厲喝:「惡人償命來……」麗蓉、杜冰芳心同時猛地一震,這正是天麟的聲音。

院中近百客人,頓時停止議論,紛紛疾轉目光,望著喝聲傳來的方向,全院靜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就在這時,店後又一連響起兩聲悠長慘叫,淒厲尖銳,入耳驚心。院中近百客人,俱都面色一變,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冷戰,有的疾步走回房去,有的紛紛奔向後店。

麗蓉、杜冰細看這些奔向後店的人,多是武林人物,於是,夾在眾人之中,也向後店奔去。經過數排房屋,繞過兩座獨院,是一條直通後店馬廄的通道。驀地,跑在前面的人,突然停止腳步,同時發出一陣不安的騷動。麗蓉、杜冰舉目看去,見前面血泊中,橫臥著兩具屍體。

人群中,突然走出四個神色惶急的勁裝大漢,急步走至兩具屍體前,蹲下身去,用手一翻。麗蓉、杜冰四目精光一閃,嬌軀不禁一顫。倒在血泊中的兩具屍體,竟是昨天在酒樓上看到的落魄書生和破衣老道。杜冰歎道:「沒想到擊斃灰衣老人的竟會是這兩個偽善小人。」

林麗蓉也輕聲一歎,低聲說:「這兩人的心腸,也夠得上狠毒了。」四個勁裝大漢,緩緩立起身來,八道冷冷的目光,一掃全場,最後,一齊怨毒地瞪著杜冰、麗蓉。

麗蓉、杜冰,覺得這四個大漢有些面熟,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繼而一想,正是酒樓門前,望著天麟竊竊私議的幾人。這時,已有十數武林人物,向店後馬廄走去。麗蓉、杜冰繞過兩具屍體,和目光炯炯的四個勁裝大漢,也向後店走去,神色焦急,不知天麟是否已經回去。

四個勁裝大漢相互一遞眼色,緊緊跟在兩位姑娘之後。麗蓉、杜冰來至通道盡頭,同時舉目,見後院馬棚極大,棚上掛著十數盞馬燈,一列長馬槽上,栓著十數匹健馬。驊騮、黃驃和青聰單獨遠遠地被拴在馬槽的盡頭。

三馬見前店突然湧來不少人,俱都昂首豎耳,目射精光。驊騮、黃驃和青聰似乎已看到夾在人群中的麗蓉和杜冰,三馬立即發出一聲高昂長嘶,聲震耳鼓,直上夜空。進入後院的人,俱都心頭一震,同時轉首,望著三馬,無不露出貪婪的目光。槽上十數健馬,只驚得豎耳停食,低嘶連聲,目光一齊驚懼地望著驊騮。

麗蓉知道天麟不在後店,如果來此,驊騮看到必發嘶聲,因此,對杜冰,說:「我們回去吧。」說罷轉身,見四個勁裝大漢正橫阻在身後。

林麗蓉芳心不禁勃然大怒,鳳目一瞪,冷電暴射。四個大漢一見,同時打了一個冷戰。就在這時,一聲蒼勁怒喝:「你四人還不滾開。」

麗蓉、杜冰循聲望去,見兩丈以外,人群中卓然立著一個鬚髮灰白,身穿麻布長衫的老人,正虎目圓睜,怒視著四個阻路大漢。四個大漢一見老人,俱都面帶肅容,急步走開。麗蓉、杜冰攜手並肩,向著通道中走去,通道中的兩具屍體,已被人悄悄地移走了。

麻布老人神色凝重,目光炯炯,兩眼一直盯著麗蓉背後晶瑩碧綠的劍柄,其餘人眾,也俱都注視著兩位姑娘的背影。麗蓉、杜冰穿過幾排房屋,走回獨院,見上房燭光輕搖,寂靜異常,知天麟還沒回來。兩人走進上房,坐立不安,心緒不寧。

杜冰焦急地問:「蓉姊姊,你看麟哥哥會出意外嗎?」

林麗蓉略一沈思說:「我想不會,說不定又去追趕另一個人。」

杜冰瓊鼻一哼,怒聲說:「想不到這些自詡正派人物,竟對一個白髮蒼蒼,前來送信的老人,居然能狠下心腸,暗下毒手。」

林麗蓉黛眉一蹙,說:「各派歷史悠久,門徒眾多,其中難免有不肖之徒,即是身為一派掌門宗師,心地陰險機詐,行事有欠光明的人,仍不在少數。」

杜冰突然急聲說:「麟哥哥一定是找常大東去了。」

林麗蓉搖搖頭說:「他不會去,因為常大東這時不一定就在分舵。」

杜冰不但關心天麟的安危,也關心風雲手常大東,今夜三更是否抱病前去求鳳坡赴約。於是,心中不安地問:「姊姊,你認為陝西分舵主常大東,今夜會去嗎?」

林麗蓉毫不猶疑地說:「一定會去,根據送信老人的口氣,風雲手是一個寧折不屈的硬漢。」

兩人一陣沈默,在心情極度不安下,等著天麟回來。但她們失望了,直到二更,仍沒看到天麟的影子。杜冰有些慌了,於是萬分焦急地說:「蓉姊姊,麟哥哥恐怕已去了求鳳坡吧?」

林麗蓉表面沈靜,實際上芳心早已憂急如焚,於是點點頭說:「恐怕是去了。」

杜冰急聲說:「那我們也趕快去吧。」於是,兩人各自緊了緊寶劍衣著,揚腕震熄了桌上燭光,掩上房門,掠身縱至院中,騰空飛上屋面。仰面一看,天空漆黑,夜風疾勁,烏雲滾滾,竟是一個暴風雨將臨的陰天。看看店中,只有一兩棟房屋窗上,仍亮著燈光。

   ※   ※   ※   ※   ※

麗蓉、杜冰同時翠袖一拂,身形宛如兩縷輕煙,直向正南飛去。這時,街上冷冷清清,但小巷間,尚有幾個賣夜食的小販走動。電掣飛行中的林麗蓉突然對身側的杜冰機警地說:「身後已有人跟著我們。」

杜冰聽得芳心一震,回頭一看,數棟房脊之後,果有數條人影鹿行鶴伏,急閃快避,向著兩人追來。只見追來的數條人影,在如此漆黑的夜色下,目光炯炯,宛如無數閃爍的寒星,看來幾人俱是內功極為深厚的武林高手。這時,追來的數條人影,似乎已發覺杜冰已在回頭看他們,俱都極快地伏在一座屋脊之後。

杜冰立即對麗蓉焦急地問:「姊姊,怎麽辦?」

林麗蓉談淡地說:「不要管他們。」說著一頓,又問:「冰妹,你腳下是否還可以快些?」

杜冰點點頭說:「還可以再加二成。」說罷,兩人身形驟然加快。

這時,距南關城牆,已不足半裏了,城上靜悄悄的,並無官兵把守,僅關上箭樓上,掛著十數盞鬥大紅燈。林麗蓉低聲問:「他們追來了沒有?」

杜冰回頭一看,芳心大驚,急說:「追來了。」

林麗蓉又問:「幾人?」

杜冰在心裏一數,又說:「現在只有四人了,其餘幾人似乎輕功較差,自知追不上,都停止了。」林麗蓉沒有再問,繼續向前疾馳。杜冰見麗蓉沒有回應,立即焦急地問:「姊姊,快想個辦法擺脫他們才好。」說話之間,兩人已由民房上,飛身登上城牆。

佛坪城牆,寬約三丈,箭垛高約八尺,箭樓雄偉巍峨地矗立在夜空裏,十數盞鬥大紅燈,隨著疾勁夜風,搖晃不停。杜冰飛上城頭,轉首一看,只見身後四人身形速度,驟然加快,竟明日張膽地緊緊追來。再一回頭,見麗蓉竟沿著城牆,直向高聳的箭摟奔去。

杜冰大吃一驚,忍不住焦急地低聲說:「姊姊,箭樓去不得,裏面有官兵駐守。」

林麗蓉依然向著箭樓疾馳,不答低問:「他們追來了嗎?」

杜冰回頭一看,心頭猛地一跳,急說:「是的,已經很近了。」

杜冰說話之間,兩人距離箭樓已不足十丈了。突然,林麗蓉雙袖─抖,身形倏然停止。杜冰未慮有此,待等發覺,身形已超前兩丈。於是,急刹沖勢,立頓身形,轉身一看,追來的四人,距離更近了。只見林麗蓉卓然而立,厲聲嬌叱:「鼠輩找死,竟敢跟蹤姑娘。」話聲甫落,皓腕疾揚,同時發出兩聲極輕微的彈指聲音。

就在輕微彈指聲響的同時,撲通兩響,悶哼兩聲,追來四人,立有兩人栽倒城上。驀地,杜冰身後鑼聲大響,更梆連聲,一陣高聲呐喊,箭樓內蜂湧般躥出二十幾個官兵,各持長矛,飛奔而來。林麗蓉見一切順利,即對杜冰輕喝一聲,說:「快走。」說著,飛身縱上箭垛,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杜冰一定神,緊跟縱上箭垛,低頭一看,麗蓉已立在城下河邊,正焦急地向她連連招手。杜冰回頭再看,只見追來的其他兩人,神情焦急,動作慌張,抱起栽倒城頭的兩人,扛在肩上,向著城內,鼠竄馳去。這時,二十幾個官兵,手持長矛,直向杜冰撲來。

杜冰覺得很有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繼而,身形一閃,直向城下瀉去。雙腳剛剛落地,麗蓉立即輕喝一聲,說:「快過河。」河字方落,兩人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拂,三丈多寬的護城河,輕而易舉地飛身渡過。

城上突然光明大放,燈籠火把,驟然增加,人頭攢動,喊聲震天。麗蓉、杜冰知城下歇班官兵已趕上城來,兩位姑娘看也不看,身形動處,早在數丈以外,幾個起落已消失在黑暗中。兩人奔上官道,盡展輕功,直向正南馳去。田野一片黑暗,遠近景物難辨,夜風較城內猶疾,如墨天空,宛如壓在頭頂上,令人心胸煩悶難忍。

杜冰想起方才城頭一幕,忍不住輕輕一笑,說:「蓉姊姊,你擺脫他們的方法,真是妙極了。」

林麗蓉黯然說:「這些人確是外表和善,內心險詐之徒,他們早在店外暗中潛伏,準備追至城外,再向我們兩人下手。」說著一頓,又說:「我想天麟事先出城,必是早已想到他們會有此著。」

杜冰立即不解地問:「麟哥哥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還怕他們跟蹤?」

林麗蓉略一沈思,說:「我只是這樣想,是否這樣,我就不知了。」

杜冰忽然想起被擊倒的兩人,於是問:「姊姊,方才被你彈指擊倒的兩人,還有救嗎?」

林麗蓉微微一笑,說:「睡半個時辰就醒了,我這樣做的目的,旨在殺殺他們的傲氣,再不要目中無人,囂張自負。」兩人談話之間,已看到一片黑壓壓的密林,橫臥在官道前面,左右寬廣,一望無垠。

杜冰一指官道左右一帶密林,說:「姊姊,送信老人說這一帶都是求鳳坡。」

林麗蓉點點頭說:「我們先到坡神廟去看看。」說著,兩人縱下官道,向著左前方密林馳去。

求鳳坡是一片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地域極廣,凸處,多是密林,凹處,多生綠草。麗蓉、杜冰兩人進入密林,地勢漸高,夜色愈顯黑暗,林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穿出密林,即是一片方圓約裏許的綠草窪地。兩人一陣狂馳,瞬間已越過數個高地,剛至一座密林邊沿。

驀地,一陣快速的衣袂破風聲,由地面密林中飄來。麗蓉、杜冰心頭同時一震,立即停止前進身形。因為,兩人俱都聽出,來人不止一個,且個個內功造詣極高,顯然俱都不是庸手。兩人隱身樹後,循聲望去,只見由北面密林中,勢如飄風般,一連飛出十道人影,橫越綠草窪地,直向正南馳去。

當先三個灰袍老道,黑須及胸,背插一式長劍。麗蓉心想,這可能就是灰衣老人說的武當三劍了。武當三劍身後,是三個俗裝老人。杜冰看了嬌軀一戰,三個老人中,居然有馬廄看到的鬚髮灰白,身穿麻布長衫的老人在內。

其餘兩個老人,皓首似雪,蒼髯如銀,一個身穿月白長衫,背插單刀,一個身著黃色短衫,手持鐵拐,兩人俱是濃眉環眼,一臉殺氣。三個老人眉光炯炯,髯髯飄舞,緊跟武當三劍之後,向前電掣飛馳。最後四人,兩僧,兩俗,看來年齡俱未超過四十歲。

兩個僧人,燕額虎目,方口高鼻,俱都體胖如牛,每人手中握著一柄極重的日月鏟,看來好不兇猛。其餘兩人,一穿黃衫,短髭麻面,一穿勁裝,馬臉無須,兩人俱都未帶兵刃。這十個武林高手,迎著強勁夜風,越過綠草窪地,直向正南疾馳。

杜冰焦急地低聲說:「姊姊,我們走錯了,坡神廟恐怕還在南邊。」

林麗蓉兩眼依然望著已飛至窪地中間的十道人影,輕聲說:「我們跟在他們身後,不怕找不到坡神廟。」

林麗蓉的話聲剛落,倏然,一聲淒厲刺耳的悠長怪嘯,由正北方,劃破夜空,逆風飄來。在如此漆黑的夜裏,荒野密林中,驟然聽到這聲如鬼哭、似狼啤的怪嘯,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膽戰驚心。怪嘯,沙啞悲壯,聲音激昂,充滿了忿怒。雖然,夜風強勁,嘯聲遠在數裏以外,但怪嘯真氣充沛,音質渾厚,竟能逆風飄至求鳳坡的密林上空。

綠草窪地中的十個武林高手,倏然頓住身形,俱都目露驚光,轉身望著嘯聲飄來的方向。麗蓉、杜冰兩人一聽嘯聲,不禁嬌軀一戰,同時脫口低呼:「他才來。」好快,兩位姑娘的「來」字剛剛出口,怪嘯已至北面密林的邊沿。

窪地中的十個武林高手,目光一直盯著北方的漆黑夜空,林麗蓉雖看不見十人的面部表情,但他們內心的驚異,可想而知。麗蓉、杜冰兩人集中目力,向著北方密林的上端望去,由於夜色漆黑,只聞嘯聲刺耳,卻看不見對方人影。但是迎著逆風飛來的衣袂破風聲,卻愈來聽得愈真切了。

突然,兩個精光四射的小燈,由北面密林的遠處邊沿,勢如流星般翻了上來。任何人看得出,那是兩個暴射冷電的眼睛。怪嘯,嗄然停止了。嘯聲,仍飄蕩在夜空。漸漸,一個寬大黑影,宛如一團烏雲,越過密林頂端,挾著噗噗破風之聲,勢如電掣般,向著綠草窪地飛來。

散立在窪地中的十個武林高手,俱都靜靜地望著迎面飛來的寬大黑影。寬大黑影掠過密林,直向十個高手身前飛去。突然,武當三劍同時激動地大喝一聲問:「來人可是疤面人嗎?」

寬大黑影,聞聲立頓身形,電目一掃全場,仰面縱聲一陣哈哈狂笑的說:「不錯,在下正是你們第二步就要合力翦除的疤面人。」十個武林高手,俱都全身一顫,面色同時一變,彼此互望一眼,似乎在說:這種高等機密,疤面人怎會知道?

武當三劍,深知疤面人厲害,但自信今夜十人,俱是武林有名的高手,如能合力拚死一博,或許能將疤面人除去。因此,驚懼的心情,頓時平靜了不少。其餘七人,平素俱都自恃武功不凡,雖被疤面人的怪嘯先聲奪人,但看了武當三劍平靜神色,又都懼意全消。

疤面人一看十人驚異神色,不由冷冷一笑,不屑地問:「怎樣?我揭穿你們的陰謀,覺得奇怪嗎?」黃衣持拐老人,虎目一瞪,怒哼一聲,一橫手中鐵拐,正待發話。

驀聞武當第一劍說:「丁老前輩,時間不多,這件事,留待以後再說罷。」說著,望了疤面人一眼,當先向前奔去。其餘九人,俱都想起坡神廟之約,於是相繼縱身緊跟。

疤面人仰面一聲厲笑,暴喝一聲說:「站住……」這聲暴喝,宛如平地焦雷,剛剛縱身起步的十個高手,又俱都紛紛刹住沖勢。

武當三劍,三個老人、兩僧兩俗,十人俱都倏然轉身,怒目望著疤面人。武當第一劍色厲內荏地怒聲問:「疤面人你要怎樣?」

疤面人仰面縱聲一笑,劍眉一豎,厲聲說:「我要先剪除你們。」武當三劍一聽,俱都身不由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疤面人衣袖微拂,逼進八尺,星目冷電一掃幾人,厲聲問:「哪個不服,不妨先過來送死。」

黃衣老人,一聲暴喝,說:「好,老夫七拐奪命,早已有心試試你這醜鬼到底有何驚人的本領。」說話之間,縱身而出,一掄手中鐵拐,呼的一聲,直向疤面人攔腰掃去。

武當三劍大吃一驚,同時脫口急呼:「丁老前輩不可……」急呼聲中,同時翻腕,鏘一陣龍吟,寒光閃處,武當三劍手中,俱都多了一柄精鋼長劍。

疤面人哈哈一笑,暴退一丈,說:「聽你這七拐奪命的萬兒,定是一個心黑手辣的人物。」七拐奪命一拐掃空,接著,一揮鐵拐,再次前撲,一式「泰山壓頂」,直向疤面人當頭砸下。疤面人身形一閃,又橫飄八尺。

七拐奪命立頓身形,虎目一瞪,厲聲喝問:「疤面人,你為何不敢接招?」

疤面人不屑地望了橫劍而立的武當三劍一眼,又對黃衣老人七拐奪命,說:「你一人決不是我的敵手,你最好與武當三個老道一齊上。」

七拐奪命縱橫甘、陝、川、寧數十年,一生鮮逢敵手,怎能聽進疤面人這等輕蔑言語,只氣得渾身直抖。於是,厲喝一聲,說:「好狂妄的鼠輩,老夫在七拐之內,定要你的狗命……」厲喝聲中,飛舞手中鐵拐,幻起漫天拐影,挾著呼呼勁風,直向疤面人罩來,聲勢淩厲,威猛至極。

疤面人見七拐奪命呼他鼠輩,不禁勃然大怒,頓生殺機,身形電閃,已至七拐奪命身後。繼而,暴喝一聲,右掌閃電劈出,一招「後山打虎」,直擊七拐奪命的後胸。一聲淒厲慘叫,一道橫飛人影,直向三丈以外飛去。叭,七拐奪命的身體著實跌在三丈以外的綠草中,滾了兩滾,一口鮮血也沒吐出,登時死去。

他們萬沒想到,威鎮甘陝一帶二三十年的七拐奪命丁進山,一柄鐵拐不知毀過多少武林高手,今夜竟然在疤面人掌下,一個照面斃命。一聲蒼勁暴喝,一道如銀匹練,挾著一陣冷風,已至疤面人身後。疤面人驟吃一驚,冷哼了一聲,疾演「脫枷解鎖」,身形一個踉蹌,已躲過背後劈來的一刀。

接著,身形一旋,一式「赤手縛龍」,左手疾出如電,已將對方右腕扣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個滿面殺氣的持刀老人。於是,怒哼一聲,目射冷電,暴聲喝問:「你是什麽人?」

持刀老人強忍脈門劇痛,面目愈顯猙獰,也厲聲說:「點蒼派三刀追魂鄭滌仁。」

疤面人仰面一聲厲笑說:「一個七拐奪命,一個三刀追魂,看來都是殺人的暴徒……」疤面人的話尚未落。突然,數聲厲叱,人影疾動,武當三劍同時飛舞長劍幻起如林劍影,向著疤面人飛撲過來。

疤面人一見,暴怒如狂,右掌猛擊三刀追魂的前胸。同時,厲喝一聲:「去罷……」一道橫飛人影,直向撲來的武當三劍飛去。

武當三劍未慮有此,只嚇得魂飛天外,一聲驚叫,紛紛沈劍暴退。哇。橫飛中的三刀追魂張口噴出一道血箭。一聲暴喝,人影閃動,麻衣長衫老人已將三刀追魂的身體接住。兩個光頭和尚趁著混亂之際,同時一聲虎吼:「好狂妄的妖孽,讓佛爺倆超渡你。」說話之間,兩僧各舞手中日月鏟,幻起兩團光幕,分由左右,向著疤面人夾攻撲來。

疤面人聽兩個和尚呼他妖孽,忍不住一陣怒極狂笑,身形如電,一旋一轉,已進入兩團光幕中。繼而一聲厲喝,掌出如電,疾拍兩個和尚的禿頭。叭。一聲慘叫,血漿四射,蓋骨橫飛,一個和尚,撒手丟鏟,翻身栽倒。緊接著,叭。又是一聲刺耳慘叫,光幕倏斂,人影驟失,兩個和尚相繼倒在血泊中。

疤面人神情如狂,連出兩掌,擊斃兩個光頭和尚,身形尚未立穩。無數寒星挾著數道藍光,帶起絲絲風聲,勢如電射般,已奔至胸前和麵門。由於距離過近,閃躲已是不及,一聲暴喝,身體全仰,閃電向後倒去。緊接著,無數寒星帶起一陣冷風,掠面飛過。

疤面人雙袖一抖,疾伸兩臂,舉手抄住兩點寒星,身形一旋,背擦地面,一挺腰身,倏然立起身來。就在這時,漫天劍光由空罩下,兩道狂飆,疾卷而至。疤面人一聲厲喝,衣袖微拂,身形如電,暴退三丈。暴退中,閃目一看,武當三劍,身形騰空,劍化漫天花雨,兩個中年大漢,圈臂蹲身,四掌同時推出。

疤面人衣袖疾抖,立頓身形,雙手一揚。兩線白光,直奔兩個中年大漢的前胸,去勢如電,一閃而逝。兩個中年大漢同時發出一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慘叫,雙手撫胸,身形搖晃,撲通兩聲,翻身栽倒就地。武當三劍,飄落地上,面色蒼白,冷汗直流,俱都兩眼望著三丈以外的疤面人,進退維穀,橫劍而立,自知今夜,要想括命,勢比登天還難。

人影閃處,灰發麻衫老人,由三刀追魂的屍旁,又掠身縱至兩個中年大漢臥身之處。麻衫老人神色憤怒,目射精光,蹲身一看,不覺緩緩搖了搖頭。疤面人劍眉飛挑,星目射電,兩眼註定武當三劍,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嘿嘿冷笑。冷笑聲中,緩緩向前逼去。

   ※   ※   ※   ※   ※

武當三劍殺人無數,這時想到即將被人來殺,立有翻天覆地之感,看到疤面人緩緩逼來,不由嚇得心膽俱裂,冷汗如雨。疤面人兩眼注視著武當三劍,腦海裏想著大荊山被殺的近百幫眾和身受重傷的宋芙苓,以及淳厚憨實的開天斧賀熊。

疤面人,嘴哂冷笑,面現殺機,緩緩前進中,右手一按腰間,順勢一抖。頓時,光華大盛,耀眼生輝,周圍數丈草地上,立被罩上一片如銀光華,武林寶刃騰龍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裏。武當三劍面色如土,六道驚懼目光,一直盯在疤面人手中的薄劍上。

麻衫灰發老人,神情激動,一臉不屑地望著武當三劍,顯得極為氣忿,目光中似乎在問:你們三人數日前,在通江聯手殺人的威風,如今何在?這時,疤面人劍眉緊蹙,星目半睜,懾人冷電,閃爍不停,一張薄嘴,已成了一個下彎的弧形。手中薄劍,前斜下垂,緩緩前進中,顫顫巍巍,耀眼生輝。

突然,武當三劍同時暴喝一聲,三人閃電散開,已將疤面人圍在核心。疤面人立即停住腳步,星目冷電一掃三人,倏然發出一聲震撼夜空的哈哈狂笑。武當第一劍面目猙獰,長須顫抖,一橫手中長劍,厲聲說:「疤面人,你休要賣狂,今夜三位道爺,叫你在三才陣中粉身碎骨而死。」疤面人充耳不聞,依然狂笑不停。

武當第三劍汗下如雨,面無人色,長劍一指疤面人,也厲聲說:「疤面人,你死在眼前,尚狂妄如此,今夜三位道爺與你拚了。」說罷,劍訣一領,三柄精鋼長劍,同時緩級舉起,劍尖一齊指向中心的疤面人。

疤面人倏斂狂笑,默運真力,光芒暴漲,劍身筆直,於是,星目一掃武當三劍,斷然說:「為了一瞻武當絕學三才陣,在下也只好讓你們三人多活片刻了。」說罷,右手薄劍輕輕一揮,劍化一道耀眼光弧,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劍嘯。

武當三劍同時一聲暴喝,手中長劍,各自舞出三個極大光圈,寒星萬點,頓將三人身形遮住。疤面人屹立中央,手持薄劍,靜以待變。武當三劍,舞劍遊走,九個極大光圈,倏變無數劍花,三人忽進忽退,時左時右,配合無間,絲毫不紊。疤面人一聲大喝,挺劍欺身,劍尖直點武當第二劍的劍花中心。

突然,武當三劍同時一聲輕叱,劍勢倏變──只見漫天寒星,萬千銀花,劍勢驟形淩厲。疤面人心頭一震,疾舞手中薄劍,幻起一片光海,立演幻影迷蹤,身形閃電遊走,星目閃爍,乘隙出陣。頓時,劍氣弭空,光華燭天,嘯聲尖銳刺耳,風聲呼呼懾人。整個草地上,劍光閃閃,冷氣森森,寒星飛灑,觸目驚心。

武當三劍掌劍齊出,劍落如驟雨,掌風似狂飆。疤面人薄劍閃電翻飛,身形飄忽遊走,默察陣勢,伺機出手。立在三丈以外的麻衫老人,只覺得跟花繚亂,光華刺目,連連緩步後退。隱身密林邊沿的麗蓉、杜冰只看得目閃精光,花容色變,手心中已滲出了細細汗水。

倏然一聲淒厲驚心的哈哈狂笑,自如山劍影中傳出。接著,是疤面人的厲聲大喝:「武當絕學,不過爾爾,在下已領教過了。」了字方自出口,無數劍光驟然消失,立變一道寒光,直刺武當第一劍的面門。

一點劍光,眼看奔至武當第一劍的面門。驀地,疤面人身形一旋,劍勢倏變,騰龍劍幻起一道匹練光弧,由前至後,閃電橫掃武當第三劍的膝間。沙,匹練過處,半截道袍,應聲飛起。武當第三劍驚嗥─聲,魂飛天外,頓忘方才陣勢,身形疾向後退。

疤面人劍眉一豎,一聲震耳暴喝,身劍合一,挺劍疾吐,一招「毒龍出洞」,宛如電光一閃,薄劍已刺入武當第三劍的前胸。一聲淒厲慘叫,武當第三劍撒手丟劍,兩手撫胸,鮮血由十個指縫間,勢如噴泉湧出。疤面人身形踉蹌,揮劍反身,定睛一看。

武當其餘兩劍,早已逃至數丈以外。

於是,縱聲一笑,星目電射,厲喝一聲:「殺人妖道,留下命來……」喝聲未畢,身形如煙,閃電追去。

立在五丈以外的麻衫灰發老人,突然一聲大喝:「疤面人站住,讓老夫單獨會你。」喝聲中,身形閃動,疾由斜橫裏撲來。

疤面人冷眼一瞟,怒哼一聲,厲聲說:「那是你自己找死。」死字甫落,左袖倏然揮出一股極猛的柔和潛力,直向撲來的麻衫老人卷去。

麻衫老人虎目一瞪,厲聲說:「老夫死而無怨,定要單獨鬥鬥你……」你字剛至唇邊,一股絕大潛力,已襲至身前。

麻衫老人一聲悶哼,身形踉蹌,蹬蹬連聲,一連後退數個大步,撲通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疤面人看也不看,一長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騰龍薄劍,疾演「天降寒龍」。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挾著懾人心神的風雷嘯聲,劃過漆黑夜空,直向飛逃的武當兩劍射去。

武當兩劍回頭一看,早嚇得面色如土,汗下如雨,神色惶急,兩腿發軟,張口發出兩聲尖銳似鬼嚎的慘叫。劃空電光過處,鮮血噴射如注,兩顆人頭,疾射半空。那道八尺銀練,恍如經天長虹,絲毫未停,直向正南方一座丘陵密林中落去。

頓時,光華驟失,聲息毫無,四野立即恢復一片黑暗,疤面人再沒有回來。十個武林高手,僅麻衫老人一人得留活命,這真是一件奇跡。麻衫老人癡呆地坐在草地上,一雙虎目,仍驚懼地望著南方劍光消失的密林上空,不言也不動。

隱身密林邊沿的杜冰似自語又似對林麗蓉說:「他總算還有眼睛,分清善惡,留下麻衫老人一條命。」

林麗蓉一雙鳳目,注視著正南漆黑的夜空,神色凝重地說:「冰妹,我們也去坡神廟吧。」說著,又望了一眼綠草窪地中的麻衫老人,縱身向前馳去。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六道人影,突由正北密林中,急急竄了出來。麗蓉、杜冰心頭─震,同時刹住身形,轉首一看,只見六道人影,竟是三個花甲老道,和三個灰衣老僧。三個老道,花白長須,俱穿紫緞道袍,身背一式長劍,劍鞘分紅、藍、綠。







【第二十三章】 三女發威

三個老僧,白髯如銀,身著寬大灰布僧衣,一持拂塵,一佩戒刀,一個手持鋼錘禪杖。三僧三道,俱都豎眉怒目,一臉殺氣,直向坐在草地上的麻衫老人奔去。杜冰芳心猛地一震,直覺這六人,定對麻衫老人不利。林麗蓉神色緊張,急對杜冰低聲說:「冰妹不好,這六人來意不善。」說著,縱身掠出林外。

這時,三僧三道已馳至麻衫老人身前。其中身背紅鞘寶劍的老道,怒喝一聲問:「單掌開碑馬繼長,你方才為何袖手旁觀,不三加圍攻疤面人?」

麻衫老人單掌開碑馬繼長,緩緩擡起頭來,望了三人一眼,倏然仰面發出一聲淒厲大笑。中間手持拂塵老僧,暴喝一聲,說:「閉嘴,貪生怕死,畏縮不前,你還有什麽臉好笑?」

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怒哼一聲,也厲聲說:「方才疤面人仰身閃避飛刀、銀彈時,如你能偷偷劈出一掌,疤面人即使不能當場斃命,至少也被擊成重傷。」

單掌開碑倏斂大笑,依然坐在地上,極輕蔑地說:「我單掌開碑馬繼長,一生闖蕩江湖,行事光明磊落,從不三與圍攻,和暗下殺手的卑鄙行為。」說著,不屑地望了一眼橫眉豎目的三僧三道,又說:「六位身為邛崍道長、終南大師,立身武林中……」

單掌開碑馬繼長的話尚未說完,身背紅鞘寶劍的老道,雙目一瞪,突然一聲暴喝:「閉嘴。」聲落掌起,疾向麻衫老人,當頭劈下。

就在這時,一聲厲叱:「惡道住手。」叱聲中,一道淩厲指風已掠空彈來。

出手老道一聲悶哼,兩眼一翻,仆身栽倒,兩腿一蹬,頓時死去。其餘三僧二道,俱都呆了。舉目一看,三丈以外,卓然站立兩個妙齡少女,俱都柳眉微揚,鳳目含威,一張如花粉面,籠罩著一層逼人霜氣。

單掌開碑一定神,立即高聲阻止說:「兩位姑娘,請速離開,千萬不可再向前進。」

杜冰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這幾個恬不知恥的惡道凶僧,自己貪生怕死,躲在林中不敢出來,還敢大言不慚,指責別人,真是厚顏已極。」

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衣袖微拂,掠身而出,神情如狂,一聲暴喝:「好狂妄的賤婢,還我大師兄的命來……」喝聲剛畢,右掌已閃電劈出。一道威猛掌風,直向杜冰滾去。

杜冰不禁暗暗好笑,知這老道,尚不知他的師兄,是死在蓉姊姊的彈指神功下,於是一聲嬌叱,正待出掌。驀聞單掌開碑大喝一聲,斜橫迎出一掌。單掌開碑的掌勢一出,麗蓉、杜冰以及兩道三僧俱都臉色一變。只見一道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一陣尖銳嘯聲,卷起無數沙石,直向出掌的老道擊去。

出掌老道,大吃一驚,一聲暴喝,掌力又加二成。轟隆一聲大響,沙石橫飛,人影晃動,蹬蹬連聲中,出掌老道,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一聲怒喝,身背綠鞘寶劍的老道,掠身而前,已將後退老道的身軀攔住。哇,身背藍鞘寶劍的老道,被單掌開碑掌力震得面色蒼白,冷汗直流,張口噴出一道血箭。再看單掌開碑馬繼長,依然卓立原地,絲毫未動。

手持拂塵的老僧白眉一軒,豹眼一瞪,仰面縱聲一笑,暴喝一聲說:「馬繼長,吃裏扒外,出手狠毒,老衲也只好超渡你了。」說話之間,立將拂塵插至頸後,微圈雙臂,向著單掌開碑急步走來。

單掌開碑馬繼長哈哈一笑,說:「方才如不是那位姑娘援手,我的屍體只怕早已涼了。」

單掌開碑說話之間,默運功力,已至十成,突然暴聲問:「那時你為善大師,怎不說你的道友出手狠毒?」

為善大師,老臉通紅,羞怒交集,一聲暴喝:「少廢話,納命來……」喝聲未畢,蓄滿功力的雙掌,已同時推出。一陣狂濤駭浪勢如山崩的絕猛勁力,帶起滾滾枯草沙石,直向單掌開碑的前胸奔去。

單掌開碑似乎深知為善大師的功力深厚,不敢大意,急進三步,暴喝一聲,兩掌猛地全力迎出。轟隆一聲震撼夜空的巨響,勁風旋轉激蕩,沙石橫飛。綠草連根撥起,疾射帶嘯。煙塵滾滾弭空中,人影閃動,蹬蹬連聲,單掌開碑和為善大師兩人的身形,踉踉蹌蹌地分開了。兩人俱都拿樁不穩,身形直向身後疾退。

塵土飛揚中,突然一聲暴喝,一道人影挾著一道劍光,疾向後退中的單掌開碑撲來。杜冰一見,芳心大怒,一聲嬌叱:「惡道找死……」叱聲未落,長劍已然掣出,一招「橫斷江河」,朝向飛撲的惡道劈去。

就在這時,同時暴起兩聲大喝,其餘兩個老僧,一掄金錘禪杖,一揮厚背大戒刀,疾撲一直靜立不動的林麗蓉。林麗蓉冷冷地看了一眼飛撲而來的兩個老僧,玉腕一翻,鏘的一聲清越龍吟,頓時光華大盛,伏魔寶劍已掣在手中。

由於麗蓉一直靜立,冷冷地望著全場,兩僧誤認麗蓉可欺,因此,暴喝一聲,齊揮兵刃,同時撲上。這時一見伏魔寶劍光華刺目,不敢直視,不由驚得全身一戰,兩僧飛撲身形,俱都微微一頓。林麗蓉何等目力,黛眉微揚,嬌叱一聲,振腕挺劍,一招「分枝摘果」,劍化兩朵銀花,分取兩僧前胸。

兩個老僧再度大吃一驚,同時大喝一聲,急閃快避,飛舞刀杖,疾分左右,意圖夾攻麗蓉。就在這時,兩丈外再度暴起一聲轟隆大響。蹬蹬連聲中,滾滾沙塵飛撲過來。林麗蓉激戰中,閃目一瞟,單掌開碑與為善大師,兩人的身形又踉踉蹌蹌地分開了。

再看杜冰已與惡道鬥在一起,看來激烈至極。林麗蓉身形電閃,劍勢倏然一變。只見漫天寒星,朵朵銀花,劍光閃閃,冷焰刺骨。轟隆一聲大響,單掌開碑與為善大師雙方又對了一掌,空中即將落下的礫沙枯草,再度飛上半空。

一聲嬌叱,一聲驚嗥,一道白光,勢如電閃,穿進滾滾煙塵中。持刀老僧的戒刀,已被麗蓉的寶劍撥飛。麗蓉寶劍順勢一回,寒光過處,一顆禿頭,已飛上半空。持杖老僧暴喝一聲,疾揮禪杖,已掃至麗蓉身後。林麗蓉一聲嬌叱,騰空而起,一躍四丈。

突然,一聲淒厲慘嚎,由數丈以外傳來。坐地閉目調息的老道,恰被脫手飛出的戒刀刺進腹中。就在這時,滾滾煙塵中,再度響起一聲悠長慘叫。杜冰的青鋼長劍,已刺進惡道的前胸。正由空中下瀉的林麗蓉遊目一看,不禁芳心大怒,驀見為善大師竟乘單掌開碑閃躲他偷偷發射的數顆牟尼珠時,右手拂塵竟卷向單掌開碑馬繼長的頸間。於是,嬌叱一聲,翠袖疾拂,一挺腰身,頭下腳上,挺劍前吐,勢如瀉電般,疾向為善大師刺去。

為善大師聞聲擡頭,只見一道耀眼劍光已至面門,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張口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尖叫。劍光過處,一顆禿頭疾射八尺,鮮血如泉,激射如注,身形旋了兩旋,撲通一聲,栽倒就地。持杖老僧神情如狂,一聲暴喝,一掄手中禪杖,疾向身形尚未立穩的馬繼長掃去。

杜冰一看,勃然大怒,厲叱一聲,挺劍飛撲,手中長劍,一招「丹鳳展翅」,橫向掃來的禪杖迎去。單掌開碑暴退八尺,定睛一看,見杜冰急怒之下,竟以單劍硬對金錘禪杖,只驚得面色如土,厲聲疾呼:「姑娘不可……」厲呼遲矣,右掌運足功力,早已劈出。

一道極猛掌風,挾著尖銳嘯聲,直奔持杖老僧。持杖老僧銀髯飛張,雙目暴睜,神情如瘋如狂,再度暴喝一聲,不閃不避,杖勢依然不變。麗蓉落地一看,芳心驚碎,花容失色,一聲厲叱,玉腕疾揚。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當聲一響,杜冰尖叫一聲,手中長劍已枝掃來的禪杖震飛,幻起一道白光,直向半空射去。一聲悶哼,持杖老僧,眉心已中麗蓉的指風,金錘禪杖脫手拋出,擦過杜冰的纖腰,挾著一陣驚風,直向七丈以外飛去。同時,砰的一聲,單掌開碑猛烈的掌風也擊在持杖老僧的身體上。持杖老僧的屍體,被震得直向三丈以外飛去。

人影閃處,麻衫老人單掌開碑馬繼長,飄身掠了過來,已將杜冰的寶劍在草中撿回。只見杜冰粉面蒼白,玉手互握,鬢髮內已滲出了細細汗水。單掌開碑慌忙將劍交給麗蓉,一聲不吭,立由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倒出一粒黑色丸藥,急聲說:「姑娘,快些服下,這是先師秘制的卻痛止血丹。」麗蓉也不客套,伸手接過,放進杜冰口裏。

單掌開碑又慈祥關切地問:「不知虎口可曾震破?」杜冰吞下卻痛止血丹,感激地望著麻衫老人馬繼長,輕輕搖了搖頭,表示虎口未被震破。

單掌開碑立即說:「藥力尚未散開,稍待片刻,疼痛立止。」

這時,麗蓉已將長劍為杜冰收入鞘內,笑向麻衫老人說:「多謝馬老前輩賜藥。」

馬繼長老臉微微一紅,急說:「哪里,哪里,方才如非兩位姑娘適時趕到,老朽已氣絕多時。」說著,輕輕一歎,又說:「我雖沒死,但武當、終南、點蒼、邛崍各派,也定不會放過我。」

林麗蓉異常關心地問:「馬老前輩今後有何打算?」

馬繼長一撫灰白鬍鬚,黯然說:「如今只有星夜趕回原籍,攜老妻幼兒,遠走高飛,隱姓埋名,永絕江湖……」

杜冰這時疼痛已止,未待老人說完,立即怒聲問:「老前輩如不離開原籍,又會怎樣?」

馬繼長又深深一歎,說:「各派必選派高手,盡殺老朽全家。」杜冰聽得柳眉飛挑,杏目射電,嬌軀止不住直抖。

林麗蓉黛眉一蹙,關切地說:「既然如此嚴重,時間寶貴,事不宜遲,老前輩就請盡速回府罷。」

麻衫老人關心妻兒,內心焦急,於是急急對麗蓉、杜冰說:「兩位姑娘援手之情,老朽終身難忘,大恩不言謝,姑娘們珍重,老朽走了。」說著,抱拳轉身,直向正東馳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東邊密林中。

林麗蓉望著嬌軀仍在發抖的杜冰關切地問:「冰妹,你的手臂還痛嗎?」杜冰心中氣仍未消,她望著麻衫老人背影消失的密林,僅將螓首輕輕地搖了搖。

林麗蓉微微一笑說:「既然不痛了,我們走吧。」

杜冰望著東邊密林,輕輕一歎,神色默然地說:「一個剛直磊落的老人,就被他們逼得攜妻帶子,拋鄉離井,到處漂泊……」

麗蓉一拉杜冰慰聲說:「好人終得好報,馬老前輩一定會脫出他們的魔掌。」說著,擡頭一看天色,夜空深遽,繁星萬點,天不知什麽時候晴了。於是,急對杜冰說:「快看,天晴了,現在三更將盡,我們去遲了,他們恐怕走了。」說罷,兩人直向正南馳去。

越過兩座丘陵密林,只見右前方密林中,隱約露出一座殿脊。杜冰立即舉手一指,急聲說:「姊姊看,在那邊。」麗蓉轉首一看,芳心不由一震,一拉杜冰,兩人急刹飛馳身形,閃電隱入一叢綠草中。

   ※   ※   ※   ※   ※

杜冰被麗蓉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舉目再看,一群人影,正由坡神廟的林中奔了出來。細看這一群人,至少有二十幾名,奔馳速度,並不太快,但麗蓉如不及時刹住身形,必被對方發現。

這時,一群人影愈來愈近,方向正對麗蓉、杜冰隱身之處奔來,並隱約聽到人群中紛紛議論的聲音。漸漸,已能看清來人面目。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面黃肌瘦,虎目長眉,身穿青緞勁裝,徒手未帶兵刃,眉目間蘊藏著威淩英氣。

身後跟著兩個中年大漢,和一個白髮老叟。兩個中年大漢,一穿天藍勁裝,身背單刀,一穿深紫勁裝,腰插鐵錘。白髮老叟著米黃長衫,寬帶束腰,背插一柄厚背大砍刀。其餘二十幾人,俱是彪形大漢,一式灰衣勁裝,個個身材魁梧,威猛至極。這些人神色爽朗,精神抖擻,每人臉上都洋溢著歡笑。

麗蓉、杜冰頓時大悟,知來人必是藍鳳幫陝西分舵主,風雲手常大東。兩個中年,一個老叟想必是所屬香主或重要人物。麗蓉、杜冰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些人可能是回城了。驀地,前面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麗蓉、杜冰舉目再看,常大東等人距離已不足十丈了,發笑之人,正是風雲手常大東。

驀聞左邊背刀的中年大漢笑著說:「聽說衛小俠未去總壇以前,幫主終日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如花的粉臉,一天比一天削瘦……」

風雲手常大東立即轉首笑叱說:「胡香主可別胡說,傳到幫主耳裏,小心你的腦袋。」

胡香主滿臉正經地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聽說那天衛小俠與黃堂主比扇時,幫主心情緊張得粉面上冷汗直流。」

腰插鐵錘的中年大漢也附和著說:「還有一件無人不知的事,這次衛小俠去總壇,即是住進幫主一向不准男人進入一步的獨院裏。」

常大東急聲問:「李香主,這件事可真?」

李香主立即正色說:「我敢拿頭與舵主打賭。」

常大東微微一笑說:「我不要你的頭,你胡說幫主自會要你的頭。」說著一頓,看了看一直不發一言的白髮老叟,和聲說:「張香主是否認為幫主將來一定會嫁給衛小俠?」

白髮蒼蒼的張香主微微一笑說:「如果所說確實,幫主的終身將非衛小俠莫屬了。」

李香主插言說:「衛小俠英俊飄逸,武功高絕,幫主能找到這麽一位俏郎君,也真算她有福氣。」

胡香主似乎有些不滿地說:「衛小俠故然英俊瀟灑,但我們幫主藍天麗鳳也不是母夜叉,憑良心說,除了以前的武林四美,誰能比我們幫主美,誰有我們幫主的武功高……」

白髮蒼蒼的張香主未等胡香主說完,立即阻止說:「胡老弟,少說幾句吧,今天最遺憾的是武當三劍他們沒來,讓我們和衛小俠空等一陣,不然,也好一瞻衛小俠的驚人扇法。」這時,常大東等人已在麗蓉、杜冰隱身處三丈以外疾奔而過。

杜冰見常大東等人走遠了,由草中立起來,說道:「姊姊,走,我們去找他。」林麗蓉點點頭,兩人正待離去。

驀地,前面殿脊上,忽然一道亮影一閃而逝。杜冰立刹沖勢,急聲說:「姊姊,他還沒走。」麗蓉立即轉身,兩人直向坡神廟馳去。

通過窪地,進入密林,奔至半坡,兩人舉目前看,已看到前面林隙間,隱約現出一角紅牆。穿出密林,幾株蒼松圍著一座多年失修的破廟。兩人繞至前面,遊目一看,破廟不大,山門已塌,廟牆大部頹倒,僅唯一的一座大殿,尚稱完好。

杜冰低聲說道:「姊姊,我們進去。」

林麗蓉雖然點了點頭,但仍懷疑地問了句:「你看到天麟進入這廟裏?」

杜冰看了這番荒涼景像,覺得常大東等人已走,天麟已無在此停留的必要,但她分明看見他的亮影在殿脊上一閃而逝。因此,她仍斷然說:「我看到他的身影,一閃進入廟內。」

麗蓉遇事較機警、謹慎,香肩微動,飄身掠至塌牆跟前,舉目向廟內一看。院中荒草及膝,斷木碎瓦遍地。廟內一片寂靜,靜得有些怕人,靜得陰森可怖。麗蓉、杜冰雖然俱有一身卓絕武功,這時也不覺有些膽寒起來。

杜冰首先有些膽怯,情不由己地顫聲低呼:「麟哥哥,你在大殿裏嗎?」但依然一片沈靜,毫無一絲反應。

杜冰接著怯聲說:「姊姊,我們回城吧。」林麗蓉鳳目註定殿內,沒有回答。

驀地,麗蓉香肩微動,悄悄縱進院內,緩緩向大殿走去。杜冰不敢立在廟外,也緊跟縱入院中。雖然兩人俱都提氣凝神,腳下儘量輕靈,但仍發出腳踏破瓦枯草喳喳聲。倏然,一聲淒厲尖銳,擊破夜空的梟鳴,由牆外一株高大松樹上響起。這聲尖銳梟鳴,令麗蓉、杜冰聽來,不由毛骨悚然,不寒而粟。

尤其杜冰驚得幾乎叫出聲來,立即低聲說:「姊姊,我們回去吧。」林麗蓉似乎被好奇心吸住了,也許已看出大殿內有些離奇。她依然注視著漆黑的大殿,緩緩向前走去。

驀地,麗蓉翠袖微動,飛身縱上大殿臺階。大殿前廊,蛛網密佈,鳥糞滿地,殿內一片漆黑。林麗蓉集中目力,細看殿內,正中神龕上,立著一個身高丈二,藍面血口,巨齒獠牙,手持狼牙棒的厲鬼。心想,這可能就是人們說的「坡神」了。神的全身袖漆多已剝落,唯有一雙凶晴,依然精光閃閃,有些怕人。

杜冰看了,心中實在怕極了,她又情不由己地輕聲低呼:「麟哥哥……」呼聲甫落,整個大殿,立即響著「麟哥哥」的回聲。

倏然,數點黑影,挾著驚人疾風,由大殿黑暗中,飛射而出。杜冰一看,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張口發出一聲尖銳驚叫,身形閃電暴退,直向階下落去。林麗蓉一聲厲叱,翻腕將劍掣出。順勢一揮,劍化一道光牆,疾封飛來的無數黑點。

劍光過處,血雨飛灑,鬼聲吱吱。大殿中的丈二坡神,在閃動的劍光照耀下,愈顯得猙獰怕人。林麗蓉飄身收劍,低頭一看,大殿階上,落滿了一片血肉模糊的蝙蝠。人影一閃,杜冰仗劍又飛身撲了上來,同時惶聲問:「姊姊,是什麽暗器?」

麗蓉忍不住微微一笑,用劍一指地面說:「冰妹,你自己看。」杜冰低頭一看,粉面一紅,也不禁出聲笑了,覺得自己膽子越來越小了。

兩人如此一笑,緊張恐怖的心情立即輕鬆了不少。林麗蓉走至大殿門口,藉著劍光向殿內一看,除了一座神龕,一尊猙獰怕人的坡神外,再沒有什麽了。仰首上看,殿頂已有不少處露出天空。杜冰看到殿內情形,立即有些歉然地說:「姊姊,我們回城吧,麟哥哥可能已經回去了。」說著,兩人舉步走出殿外,翻腕將劍收入鞘內。

杜冰仍似自語似地對麗蓉說:「真怪,我明明看到麟哥哥的亮影一閃……」

麗蓉心中一動,斷定天麟仍在破廟附近,因此,未待杜冰說完,瓊鼻一哼,佯嗔怒聲說:「哼,天麟越來越壞了,我倆回店定要好好責問他,那個紫紅小酒葫蘆上系著的藍色絹帕,究竟是誰的。」

杜冰接著假裝怒聲說:「我定要麟哥哥說出來,究竟藍天麗鳳漂亮,還是姊姊美麗……」

驀地,一聲幽怨歎息,由廟外密林中,順風飄來。麗蓉、杜冰芳心同時一震,脫口一聲嬌叱:「什麽人?」嬌叱聲中,雙雙騰空而起,向著歎息之處,飛撲過去。

飛撲中,只見廟外一株大樹下,靜靜立著一道灰暗亮影。麗蓉櫻唇微微─笑,知道自己料得不錯,天麟果然隱身廟外。杜冰一見,頓時氣往上撞,立即嬌嗔大聲說:「我和姊姊正要找你理論……」

杜冰的話突然停止了,她與麗蓉的飛撲身影,也頓時慢了下來。因為,大樹下的亮影,竟是一個全身金衣亮裝,背後插長劍,肩披錦花大風氅的絕色女子。只見金裝女子,年約二十三四歲,長得秀眉鳳目,膚如凝脂,一張如百合初放的嬌靨,顯得有些憔悴。

這時金裝女子,柳眉緊蹙,鳳目盈淚,微顯蒼白的香腮上,已是淚痕斑斑,宛如雨後梨花了。金裝女子見麗蓉、杜冰如飛撲來,依然靜立樹下,動也不動,神色幽怨,鳳目呆滯地望著兩人。麗蓉、杜冰來至近前,立頓身形,幾乎是同時急聲問:「你是誰?」

金裝女子戚然一笑,說:「小女子水如心。」

杜冰心中一動,頓時想起今夜各大門派的前來坡神廟的事。於是,柳眉一蹙,接著沈聲問:「你是何派門人?為何還隱身在此?」

金裝女子櫻唇牽動,苦笑一下,黯然說:「小女子無門無派,並非有意隱此,實是才由大荊山趕來……」

大荊山三字出口,麗蓉、杜冰芳心同時一震,不覺脫口說:「你,你……你是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微頷螓首,幽怨地說:「正是小女子。」

杜冰一聽,金裝女子竟是藍天麗鳳,只見藍天麗鳳不但秀逸絕俗,青春豔美,而且英氣凜威中,含蘊著善感多情。想到面前這位金裝錦氅背插長劍的豔麗女子,即是統領近萬英豪,威震武林,勢力遍及大江南北的藍鳳幫幫主,不覺由內心感到贊佩、欽服。因此,一雙明亮杏目,一直注視在藍天麗鳳有些哀怨的嬌靨上。

麗蓉胸懷磊落,心慈面善,見藍天麗鳳花容憂鬱,秀目含淚,心中立即泛起一絲憐惜之心。於是,嬌靨一霽,立即襝衽為禮,展笑柔聲說:「常舵主及天麟已經回城了,不知水幫主為何才到?」

藍天麗鳳同將麗蓉、杜冰打量了一番,覺得林麗蓉高貴聖潔,秀麗出塵,一身素絹白衣,美得像一尊玉觀音。再看杜冰如花似玉,國色天資,一身粉紅勁裝,愈加襯出她光彩絢爛的青春光輝。這時見麗蓉襝衽發問,立即展笑還禮說:「總壇接到通江分舵被挑的哨鴿報告,我立即日夜兼程趕來佛坪,今夜二更時分才到,去至分舵一問,常大東等已來坡神廟。」說著一頓,望了一眼殘垣中的破廟,又說:「我來至此地,他們已經走了,可能是我來時的方向弄錯了。」

杜冰見蓉姊姊對藍天麗鳳極有禮貌,也綻笑和聲問:「水幫主知道麟哥哥在此嗎?」

藍天麗鳳粉面─紅,輕搖螓首說:「不知道,一直到舵上,才知衛小俠也在佛坪。」

麗蓉知道這時的藍天麗鳳定是百感交集,因此立即笑著說:「此地已沒事了,水幫主與我們一起回店吧,天麟在店中可能已經很焦急了。」

藍天麗鳳見麗蓉杜冰已無醋勁,忐忑的芳心,安定了不少,於是推辭說:「不必了,今夜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專程去店中拜望兩位姑娘。」說著一頓,微微一笑,又禮貌地說:「交談甚久,尚不知兩位姑娘的芳名,敢請兩位姑娘見告?」

麗蓉澀然一笑,說:「我叫林麗蓉,這位是杜姑娘杜冰。」說著,指了指身邊的杜冰。

杜冰微一襝衽,立即憨稚地笑了笑,接著說:「要去今晚就去,明天耳目眾多,也許有些不便。」麗蓉覺得有理,立即頷首附和,藍天麗鳳早巳渴望─見日夜縈繞芳心的麟弟弟,方才只是不得不那樣說。

杜冰性子較急,見藍天麗鳳沒再說什麽,立即說:「我們現在就走吧。」說罷,三人轉身就待離去。

   ※   ※   ※   ※   ※

驀地,大殿之後的塌牆暗影中,突然響起一陣嘿嘿冷笑。麗蓉三人芳心一震,循聲一看。只見暗影中,緩緩走出一僧、一叟、一個老道。老叟居中,年約八旬,手握並肩紫竹杖,鶴髮童顏,白髯如銀,一襲寬肥月白長衫,隨風輕飄。

左邊僧人,頭大身小,一襲灰衣,是個駝背,因此,兩臂直垂過膝,腰懸一柄厚背大戒刀,如鈴雙目,神光逼人。右邊是老道,三角眼、掃帚眉、馬臉、大嘴,鬚髮皆灰,頭挽道髻,身穿黑袍,手持鋼柄鐵絲佛塵。三個人面現怒容,嘴硒獰笑,一臉殺氣,腳下踏著枯草破瓦,向著麗蓉三人緩緩逼來。

杜冰一見,芳心頓時大怒,舉玉臂,翻皓腕,鏘的一聲,長劍已握在手中,柳眉一豎,正待厲聲叱問。驀聞身側藍天麗鳳說:「杜姑娘請息怒,這三人是沖著我來的。」

藍天麗鳳的話聲未落,中間老叟已發出一陣陰側冷笑說:「不錯,老夫三人正是沖著你來的。」

藍天麗鳳滿腔幽怨,頓化一股怒火,想起各派偷襲總壇,又挑了不少分舵,更加怒不可遏,立即嬌叱怒聲說:「史天翁,你們沖著我來,難道我就怕了你們嗎?」說著,瓊鼻一哼,冷冷一笑,又不屑地說:「莫說你和駝背僧人、鐵拂道三人,即使是你們華山、峨嵋、邛崍派傾巢來犯,我藍天麗鳳又有何懼?」

手持紫竹杖的老叟、老道、駝背僧俱都氣得面色鐵青,不禁仰面發出一聲厲笑。麗蓉、杜冰看了三人的狂態,芳心俱都微泛殺機,轉首一看藍天麗鳳,心頭不覺同時一震。只見藍天麗鳳黛眉如劍飛拂,鳳目冷電閃爍,嬌容罩霜,眉透殺氣,英姿勃勃,威風凜凜,幾乎令人不敢直視。在這一刹那,藍天麗鳳粉面上的那股哀怨情愁,一絲不見了。

史天翁、駝背僧和鐵拂道,相繼收斂厲笑。駝背僧鈴眼一瞪,暴聲大喝說:「水如心,你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能,佛爺今夜定要將你粉身碎骨,以解當年一劍之恨。」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不屑地說:「劍下亡魂,也敢談報當年之恥……」

鐵拂道未待藍天麗鳳說完,也暴聲大喝說:「賤婢,邛崍派與你藍鳳幫究有何仇,你居然狠心將本派三個長老,悉數殺死在坡前?」藍天麗鳳一聽,威凜帶煞的粉面上,頓時現出一絲茫然神色。

杜冰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那三個身穿紫袍的花甲老道。於是,柳眉一挑,冷冷一笑,問:「你說的可是那三個身穿紫緞道袍的老道?」

鐵拂道立即點首沈聲說:「不錯,那正是本派的三位長老。」說著,兩眼又兇狠地望著粉面有些茫然的藍天麗鳳。

驀然,鐵拂道的凶睛一亮,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著杜冰怒聲大喝問,「你怎麽知道?莫非是你下的毒手?」

杜冰冷冷一笑,說:「不錯,正是姑娘所為。」此話一出,鐵拂道、駝背僧俱都面色一變,目光同時盯在杜冰的臉上,但神色間,似乎仍有些不信杜冰有這份功力。

藍天麗鳳聽了杜冰的話,芳心也不禁一震,想不到這位杜姑娘武功竟高得如此驚人。史天翁老奸巨滑,仰面哈哈一笑,沈聲說:「丫頭黃毛未褪,竟也長了一口利牙,你道老夫真的不知坡前各派高手是死在誰的手裏嗎?」

杜冰冷冷一笑,怒聲問:「誰?」

史天翁突然雙目一瞪,厲聲大喝說:「疤面人。」此話一出,藍天麗鳳、林麗蓉俱都粉面一變,不知對方三人如何知道這件即將震驚整個武林的事是疤面人所為。

杜冰一向不怕事,立即柳眉一挑,也厲叱一聲說,「既然知道疤面人所為,如何還問藍天麗鳳?」說著,瓊鼻輕哼一聲,又不屑地說:「分明藉口挑釁,以便出手達成你們的陰狠詭謀……」

史天翁惱羞成怒,老臉通紅,雙目凶光閃動,眉間頓現殺機,未待杜冰說完,大喝一聲說:「好狂妄的丫頭,老夫定要將你立斃杖下。」大喝聲中,飛身前撲,紫竹杖一招「橫掃五嶽」,幻起一輪紫影,呼的一聲,向著杜冰攔腰掃來。

杜冰是初生之犢,一向不知厲害,一聲厲叱,閃身跨步,手中長劍一式「蒼海定針」,運足功力,竟硬向史天翁的紫竹杖封去。藍天麗鳳深知史天翁功力深厚,看出杜冰在內力上決不是對方敵手,立即翻腕掣劍,飛身前撲,怒叱一聲說:「史天翁,我來會你。」怒叱聲中,寒光電閃,直刺史天翁的前胸。

一聲暴喝,灰影閃動,駝背僧揮刀直迎藍天麗鳳。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杜冰的長劍剛剛封上對方紫竹杖的同時。史天翁的右腕,已被一絲無聲無息的勁力擊中,史天翁身形踉蹌,悶哼一聲,紫竹杖險些出手。

林麗蓉一見,芳心猛地一震,想不到自己袖內暗彈一指,竟沒能將對方竹杖擊落出手,這老叟的功力是如何的深厚,可想而知了。史天翁心驚之餘,暴喝一聲,大袖一抖,暴退三丈。杜冰尚認為史天翁可欺,得理不讓,厲叱一聲,挺劍追去。鐵拂道一聲大喝,飛身前撲,手中鐵拂塵一揮,直卷杜冰的皓腕。

麗蓉知杜冰腕傷未愈,恐她有失,立即大聲說:「冰妹回來。」杜冰聽到呼聲,不敢違背蓉姊姊的意思,立即沈劍偏身,疾退八尺,再一飄身,已橫劍立在麗蓉身邊。

鐵拂道飛身前撲,旨在救人,這時見杜冰退回,正是求之不得,他自己深知功力遠不如史天翁,自己與對方姑娘動手,也免不了出醜送死。因此,雙目瞪了杜冰一眼,怒哼一聲,佯裝忿忿地退了回去。麗蓉、杜冰看了,覺得藍天麗鳳的武功固然驚人,對方駝背僧看來也不是平凡。

史天翁退至三丈以外,心中十分震驚,知道林中藏有高人,且對己方非常不利,繼而一想,可能是疤面人。因此,愣在當地,不言不動,閃動炯炯有神的兩眼,緩緩尋視著林中,希望能看到疤面人隱身之處。鐵拂道掠身來至史天翁跟前,低聲問:「老前輩發現有何異樣?」

史天翁生性陰沈,極富心機,知道鐵拂道這是一句一語雙關的話,既不傷對方自尊,又給對方留有餘地。因此,霜眉一皺,略一沈思,低聲說:「我被一股輕微無聲力道擊中右腕,如非我本身功力精深,及時運功抗拒,這時早已受傷了。」

鐵拂道知道史天翁仍在向自己臉上擦粉,但仍故作驚容地低聲說:「想不到對方丫頭居然有如此驚人的絕技。」

史天翁內心已有些緊張,立即悄聲說:「林中可能仍隱著疤面人。」

鐵拂道一聽,全身不覺一連打了幾個冷戰,面色頓顯蒼白,閃著一雙恐懼眼睛,直向林內尋找。麗蓉、杜冰兩人望著打鬥正烈的藍天麗鳳也在竊竊私議,但林麗蓉已看出藍天麗鳳並未盡全功,只是不知她為何不早些下手。

正在這時,驀聞藍天麗鳳一聲嬌叱說:「駝背僧,你再不知遇難而退,可不要怨我出手狠毒。」

駝背僧似乎仗著史天翁在側,定會適時出手,於是怒吼一聲說:「藍天麗鳳你休要假惺惺,佛爺今夜與你拚了。」說罷,招式倏變,驟然淩厲,只舞得寒光閃閃,風聲呼呼,刹那間只見刀光不見人影。

杜冰看得不耐,立即橫劍大聲說:「水幫主,今夜這三個人萬萬不能放過,否則,明天定有不少人向我們糾纏。」

杜冰的話聲甫落,只見史天翁鬚髮俱張,鐵拂道凶睛閃爍,同時一聲大喝,飛身向麗蓉杜冰撲來,神情如狂,怒不可遏,想是自知厄運難逃,不如先行拚了。就在史天翁、鐵拂道飛身撲來的同時。一聲嬌叱,暴起一聲淒厲驚心,入耳怵然的慘嚎。

麗蓉、杜冰轉首疾看,史天翁、鐵拂道,立頓身形。只見藍天麗鳳柳眉飛挑,粉面帶煞,手中長劍剛由駝背僧的前胸撤出來。藍天麗鳳嬌軀剛剛騰空躍起,駝背僧胸間的鮮血接著如注噴出,身形一旋,翻身栽倒就地。史天翁一定神,暴喝一聲:「賤婢,老夫與你拚了。」喝聲中,一揮紫竹杖,幻起如山杖影,向著身形正在瀉落的藍天麗鳳擊去。

杜冰正在橫劍以待,一聲厲叱,身形如煙,挺劍撲了過去。史天翁神情如狂,怪嗥一聲,轉身直迎杜冰,一陣呼呼風響,手中紫竹杖,一連攻出五招,威猛驚人,氣勢萬鈞,史天翁宛如一隻瘋虎,勇不可當。杜冰大吃一驚,一聲厲叱,疾演絕學,長劍舞起一團光幕,宛如一座劍山,即使如此,依然鬧了個手忙腳亂。

林麗蓉雖想再施彈指神功,無奈雙方打鬥激烈,恰巧杜冰又將對方遮住,令她不敢輕易出手。藍天麗鳳已看出杜冰不是史天翁敵手,不出十招必被對方傷在杖下,於是,一聲厲叱:「史天翁,我來會你。」厲叱聲中,飛身疾撲,挺劍直刺。

鐵拂道知道今夜要想全身離開坡神廟勢必拚命不可了。於是,大喝一聲,手中鐵拂塵,一招「風捲殘雲」,直向藍天麗鳳的左腕卷去。白影一閃,厲聲嬌叱,鏘的一聲龍吟,光華大盛,十丈生輝,林麗蓉身形如煙,劍光似電,直向鐵拂道撲去。

鐵拂道頓時大吃一驚,只見寒光,不見人影,知道對方手中是柄寶刃,嚇得嗥叫一聲,暴退八尺。麗蓉豈肯讓他逃走,蓮足一點地面,身形驟然加快,白影一閃,已至鐵拂道身前,玉臂倏伸,出手如電。鐵拂道身形尚未立穩,刺目寒光逼到眼前,嚇得心驚膽裂,脫口發出一聲亡魂嚎叫,撲通一聲,翻身栽倒。

就在這時,哧的一聲裂帛聲,接著暴起一聲驚叫。麗蓉點了鐵拂道的黑憩穴,停身橫劍,循聲轉首一看。只見杜冰橫劍而立,藍天麗鳳剛剛橫劍,史天翁飛身暴退,右袖已被長劍削去半尺長的一塊。

史天翁驚魂甫定,舉袖一看,頓時大怒,正待揮杖再撲,驀見麗蓉手中的伏魔劍,不覺微微一楞。接著,霜眉一皺,眼神一陣閃動,驀然仰面哈哈一笑說:「我史天翁闖蕩江湖數十年,一根紫竹杖橫掃西半天,今夜居然與你們三個娃娃動手,將來傳開來,我必落個以大欺小……」

藍天麗鳳何等聰明,知道史天翁在找臺階,想說幾句場面話,轉身就走,因此,未待對方說完,立即冷冷一笑,說:「史天翁,你今夜還想全身退走嗎?」

史天翁老臉一寒,霜眉豎立,暴聲怒喝說:「賤婢,你道我史天翁怕了你們嗎?」

藍天麗鳳冷冷一笑,說:「既不怕,何必多說場面話?」

史天翁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厲嗥一聲,飛身前撲,手中紫竹杖,一招「泰山壓頂」,挾著震耳嘯聲,向著藍天麗鳳當頭砸來。藍天麗鳳深知史天翁功力深厚,加之又在怒極拚命之際,因此不敢大意,長劍一揮,幻起一道寒光,斜削對方的左腕。

史天翁宛如一隻瘋虎,暴喝連聲,竹杖疾舞,幾乎不給藍天麗鳳有還招的機會。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雞啼,接著啼聲四起。麗蓉、杜冰遊目一看,殘星模糊,夜色漸消,密林間,已升起一層淡淡薄霧,徐徐夜風,驟然涼起來。

兩人知道天快亮了,由於出城之際,曾經驚動守城官兵,城上防守必定極嚴,再遲回城,更不容易,加之天麟等候店中,定已焦急不安。麗蓉心念至此,芳心頓時不安起來,再看場中,史天翁可能是因勢孤心亂,藍天麗鳳已佔優勢,但百招以內要想取勝仍是極難。

杜冰口直心快,有話就說,立即大聲說:「水幫主,天要亮了,手下快緊幾招吧。」

果然,藍天麗鳳一聲嬌叱,身形驟快,劍法倏變,長劍如電光疾閃,抖出萬點寒星,頓時將史天翁罩住。麗蓉一看,芳心暗暗贊服,藍天麗鳳能以女兒之身,統領近萬英豪,沒有一點真才實學,焉能服眾?杜冰也有同感,看出藍天麗鳳身法輕靈,劍法詭異,三次施展,劍路俱都不一,心中不但贊服且自歎不如。

心念間,驀聞藍天麗鳳一聲厲叱,兩人定神一看。只見藍天麗鳳嬌軀一閃,玉腕疾翻,劍尖覷准杖勢輕輕一點,史天翁一聲輕哼,杖勢立被點偏。緊接著,亮影一閃,長劍疾揮,藍天麗鳳進步欺身,冷冷寒劍已至史天翁胸前。

史天翁久經大敵,臨危不亂,一聲暴喝,後背閃電般倒向地面。藍天麗鳳果然厲害,一聲輕叱,身形如煙,飛起蓮足,輕輕一點。砰的一響,悶哼一聲,史天翁撒手丟杖,身軀順勢跌在草地上,雙目一閉,頓時睡去。

麗蓉、杜冰飛身縱至藍天麗鳳身邊,同聲問:「這三個人怎麽辦?」

藍天麗鳳舉腕收劍後說:「我們必須將三人拖至一邊,在我們未離開佛坪前,最好不要讓對方發現,否則定有不少麻煩。」

杜冰毫不猶疑地說:「殺了他們算啦。」說著,舉腕就要掣劍。

藍天麗鳳立即阻止說:「杜姑娘不可,史天翁、鐵拂道平素俱無大惡,僅生性狂傲,目空一切,實不應置之死地。」

杜冰被說得粉臉一紅,立即又催促說:「既然這樣,我們動手吧。」說著,遊目一看,拉著史天翁的兩腿,直向一丈外的一堆深草中走去。接著,藍天麗鳳拉駝背僧,麗蓉拉鐵拂道。

三人將史天翁等藏好,密林中已是濃霧彌漫了。杜冰掏出香帕擦了擦手,說:「趁著霧重我們走吧,麟哥哥在店中一定急死了。」

藍天麗鳳也急於要見天麟,因為她要告訴他一件轟動武林,震驚江湖的大事。於是,三人展開輕功,直向佛坪城馳去。杜冰年輕好勝,飛馳中暗存與藍天麗鳳較量輕功之心,因此,腳下不住加勁,身形之快,宛如飛箭驚鴻。覷目一瞥藍天麗鳳神色自若,意態悠閒,金衣閃閃,大氅飄飄,根本未盡全功。

狂奔一陣之後,已距城牆不遠。三人在護城河邊的幾株柳樹下,停住身形,計議一陣決定三人梯次進城。藍天麗鳳一打手勢,香肩微動,未見如何作勢,已飛越護城河,接著一長身形,宛如一道垂直銀線,閃電上升。落身箭垛上面,略微一停,繼而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白影一閃,第二個是麗蓉,越過河邊,飛身騰空,直達城頭,蓮足一點箭垛,直落城中。杜冰見兩人順利進去了,也接著過河飛上城頭,遊目一看,可能由於天將黎明,城垛依然靜悄悄的。再看前面七丈外的民房屋脊暗影中,藍天麗鳳林麗蓉正在向她招手。

杜冰立即飛身撲了過去,麗蓉認准方向,三人直奔客棧。飛馳中,遊目一看,全城櫛比的屋面上,異常寂靜,並未發現任何人影,但街道上,已有了稀疏的一二行人。

   ※   ※   ※   ※   ※

三人來至客棧,飄身落進獨院中。麗蓉,杜冰舉目一看,上房雙門緊閉,也沒燃燈,不知天麟是否在上房中。杜冰走至門前,輕輕一推,竟然沒有推動,知道天麟正在房中,繼而一想,不覺笑了,知道麟哥哥久等二人不回,有些生氣了……

以天麟目前功力,十丈以內,飛花落葉,即可聽聞,三人飄落院中,且去推門,天麟豈能不知?林麗蓉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轉,立即微微一笑,轉首對藍天麗鳳說:「水幫主,天麟今夜可能太倦了,你如有事,明天再來吧。」說罷,凝神一聽,室內依然沒有動靜。

藍天麗鳳芳心有些不解,但又不便過問,只得微頷螓首說:「既然這樣,我明天再來吧。」

藍天麗鳳的話聲甫落,室內立刻響起一聲急掀被褥的聲音,同時聽到天麟慌急興奮地說:「是麗鳳姊姊嗎?」話落門動,呀然一聲,門開了,亮影一閃,天麟已立在藍天麗鳳面前:「麗鳳姊姊,何時到此?你們怎地碰在一起?」

麗蓉未待藍天麗鳳回答,立即說:「到屋內談吧。」說罷,四人進入室內,杜冰打著火種,將油燭燃上,室內頓時大亮。

四人落座後,藍天麗鳳立將西來的目的說了出來,說到各派偷襲大荊山的事,天麟頓時面現殺機。相談之下,知道宋氏兄妹仍掌黑旗壇,苓姑娘受傷雖重,但已好轉,目前大荊山防守愈加森嚴,因此,藍天麗鳳才放心離山。

談至最後,藍天麗鳳櫻唇牽動,面有難色,似有要事不便出口。衛天麟已看出藍天麗鳳的心意,立即笑著說:「蓉姊、冰妹俱是自己人,姊姊有話不妨直說。」

藍天麗鳳也曾想到麗蓉、杜冰與天麟間的關係,這件秘密兩位姑娘不能不知,但她仍謹慎地說:「最近湘豫黔皖四省,盛傳疤面人已傳柬給領袖武林的少林寺掌門洪元大師,定中秋節在嵩山少室峰,舉行決斷,以完結疤面人與各派之間的恩怨。」

說著一頓,鳳目看了驚愕的麗蓉、杜冰一眼,又看了俊面色變,有些茫然的天麟一眼,接著問:「不知弟弟可曾聽說這件轟動武林,震驚江湖的重大事情?」

杜冰一聽,芳心焦急,不覺脫口問:「麟哥哥,你真的給洪元大師送柬了嗎?」天麟聽後,星目凝神望著已經天亮的院外,沒有回答,因為他正運用他超人的智慧,來判斷這件事的來源。

麗蓉鳳目一亮,似有所悟,立即低聲說:「你們看會不會是各派施展的詭計,用這種手段來迫使疤面人不得不在各大門派面前出現?然後,他們再群起將疤面人剷除?」

衛天麟聽了,略一沈思後說:「不管如何,到中秋節的深夜,我是要去的。」

麗蓉三人聽了,花容俱變,不覺同聲關切地問:「你真的要去?」

衛天麟又是淡淡一笑,好似胸有成竹地說:「只有我親自到場,才能挽回這場武林浩劫,才能救回各派掌門人的一條生命,今後武林才能太平。」麗蓉三人聽天麟如此一說,除了暗暗替他擔心外,不知他屆時究竟有什麽辦法。

衛天麟與林麗蓉二人,一計算日期,距離中秋節還有兩個月零十天。四人計議一陣,必須快馬趕到三危山,赴約以後,再日夜兼程,返回中原河南,否則,極不易如期趕到嵩山。四人計議完畢,天麟轉身面向藍天麗鳳問:「姊姊預定何日東返?」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說:「聽說三危山哈普圖三佛,武功個個高絕,我想隨弟弟一同前去,至少姊姊也可替你巡風押陣。」

天麟立即感激地笑著說:「姊姊心意,小弟萬分感激,有蓉姊冰妹跟隨前去,足可應付了,況且,姊姊身為一幫之主,怎可遠離總壇?」說著一頓,望了神色有些幽怨的藍天麗鳳一眼,又說:「如果姊姊不去甘肅,在東返途中,替我辦一件極重要的事情,這樣小弟可爭取更多時間,定能如期到達嵩山。」

藍天麗鳳不解地問:「弟弟有什麽要事,儘管直說,姊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衛天麟聽藍天麗鳳口氣中,已不再去三危山,心中對如期到達河南有了信心,於是笑著說:「這件事非姊姊不能辦到,就是請姊姊返途經過終南山時,攀登一次太華峰,姊姊到達峰頂,通過密林,即可看到一處世外挑源,姊姊可將疤面人中秋之夜約會各大門派的事,寫好一封便箋,用響箭射進花園就可以了。」

說著一頓,劍眉一蹙,俊面上略顯難色,接著又說:「另一件事給姊姊做三考,就是回去立即解散各地分舵,免得各派伺機分別挑掉,造成無邊殺孽。」

藍天麗鳳聽了,立即感慨地說:「解散各分舵,姊姊早有此意,這件事子母梭李堂主正在辦理中,至於太華峰傳書一事,弟弟放心,姊姊定會做到。」

這時,朝陽已經升起,滿院灑著金光,店夥已將豐美的早飯送來了。藍天麗鳳急於東返,天麟三人急於赴約,因此,四人草草吃完早飯,藍天麗鳳即告辭走了。天麟召來店夥,結算店資,麗蓉、杜冰分別準備日用物品,令店夥放入鞍囊內,一切辦妥,三人緩步走出店門。

這時,赤火驊騮、青聰、黃驃,早由店夥拉至門口。三馬一見它們的主人,俱都搖頭擺尾,低嘶連聲。尤其驊騮,輕啟雙唇,口銜天麟的衣襟,幾乎去吻天麟的俊面,樣子顯得歡悅親切,逗人喜愛已極。拉馬店夥俱都忍不住笑了,即是街上行人,也佇足現出歡愉神色。

天麟、麗蓉、杜冰相繼踏鐙上馬,撥轉馬頭,輕抖絲歐,直向西關馳去。這時,街上早市正盛,熙熙攘攘,行人接踵,其中已有不少人談論著求鳳坡十幾具屍體的事,據說,這是佛坪城近百年來,第一件轟動全城駭人聽聞的事。

三人聽了,不由相互看了一眼,三馬蹄聲嗒塔,一直向西關前進。來至西關,發現門禁甚嚴,官兵突然對可疑的武林人物加以盤問。天麟神色自若,繼續策馬前進,麗蓉也較沈著,只有杜冰芳心不禁有些慌亂。因為,她與麗蓉昨夜俱與南關的守城官兵照過面,雖是閃身一瞥,極可能官兵已記下兩人的衣著。

三人來至關前,所有官兵俱都注目望了過來。只見這一男兩女,俱乘高頭大馬,身著華衣,男的英俊儒雅,女的嬌豔如花,個個儀態不凡。尤其這位少年公子,一身乳黃錦緞公子衫,上面繡著各式摺扇,愈顯得華麗高貴,馬轡扭絲,金鞍銀鐙,看這氣派,不是王孫公子,也是官宦後裔。

就在官兵由頭至足打量間,天麟三人已通過西關。出了西關,馬鞭齊揮,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赤火驊騮、黃驃、青聰同時一聲長嘶,放開四蹄,狂馳如飛。四人坐在狂馳的馬上,仰首一看,麗日升空,青天如洗,萬裏無雲,一望無際。

再向前看,雄偉巍峨、綿延無垠的太白山如在眼前,只見濃鬱翠黛,峰峙相連,皚皚白雪,覆在峰巔,閃著強烈的銀光。天麟看罷,不覺脫口讚美說:「啊,太白山太美了。」說著一頓,望著聳入半天的數座雪峰,感慨地說:「神尼在雪峰上清修,宛如置身銀白的世界,誦經課畢,一覽山色,觀松柏覆雪之美景,望萬裏銀峰於無際,舍世外高人,孰有此清高?」

麗蓉聽了,不覺神秘一笑,轉首對天麟,說:「屆時到達神尼清修之地,你就可達到觀松柏覆雪之美景,望萬裏銀峰於無際的願望了。」說罷,翠袖輕掩櫻唇,撲哧一聲笑了。天麟看了有些不解,杜冰也不知蓉姊姊為何發笑。

三匹寶馬,蹄聲如雨,長嘶連聲,狂馳在寬大的官道上,揚起三道滾滾土龍,煙塵直上半空。官道上,行人雖多,但都靠邊而行,因此對天麟三馬如飛狂馳,毫不相阻。行人望見三馬,其快如風,多在半裏以外,即紛紛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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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母子重逢

正午時分,三人已達太白山麓,這時,三馬跑得俱都有些見汗了。麗蓉示意二人停馬,略一辨認山勢方位,一抖馬歐,繼續向山區深處馳去。天麟、杜冰緊跟前進,通過一段矮松亂石地區,越過幾道崎嶇橫嶺,已進入群峰之間,繞過兩座峰角,即是一道深長綠穀。

天麟、杜冰同時一看,只見綠穀中,蒼松翠竹,山花爭豔,小溪流水,綠草如茵,山谷響著陣陣悅耳的鳥聲。驀聞麗蓉輕聲說:「全下馬吧。」

天麟微微一怔,輕聲急問:「姊姊到了嗎?」麗蓉立即肅容點了點螓首。

三人翻身下馬,天麟立即整理了一下衣冠,麗蓉、杜冰也理了理秀髮衫裙,之後,三人並肩緩步,直向深谷走去。天麟前進中舉目一看,只見穀底深處,蒼松翠竹的後面,隱約現出一片桃林,桃花盛放,一片粉紅,全穀彌漫著桃花特有的氣息。看罷,劍眉一皺,心說,此時已是六月上旬,為何此地尚盛開桃花?繼而一想,不覺擡首看了看矗立半空的幾座雪峰,頓時想起了太白深谷春來遲的那句話來。

三人穿過一片翠竹,前面已是桃林,桃花芬芳愈濃。天麟舉目一看,只見桃林中隱約露出三棟石造屋脊,除此,再沒有什麽了。杜冰看了,也有些不解,心說:百年前即已息隱山野的悟因神尼,就是在這樣幽靜簡陋的深谷內清修嗎?心念間,三人已來自桃樹林前。

麗蓉立即轉首對天麟、杜冰說:「你兩人跟在我身後前進,不要任意行動,否則你們會迷在桃林陣中……」

天麟未待麗蓉說完,即問:「姊姊,這片桃林還有陣勢嗎?」

麗蓉微頷螓首,輕聲說:「這座桃林陣,據我恩師說,是神尼集所有陣勢之大全綜合組成的,我們萬萬輕視不得。」說著,三人已走進桃林。

天麟跟在蓉姊姊身後,遊目一看,只見左邊橫植五棵,右邊豎植三株,前六,中七後雙十。杜冰較天麟尤為好奇,前進中不停地東張西望。兩人看了一陣,只覺得一如平常,反而覺得雜亂無章。杜冰好奇心動,悄悄跨步走進身側兩株桃樹之間。頓時,飛砂走石,塵煙弭空。

杜冰一見,花容失色,脫口呼出一聲尖叫。天麟、麗蓉同時一驚,轉身一看,杜冰不見了。白影一閃,麗蓉已撲進面前六株橫排的桃樹之間。就在這時,驟然響起一聲銀鈴似的嬌叱:「什麽人?」嬌叱聲中,黃影一閃,前面桃樹間已立著一個黃衣、黃裙、黃披肩的妙齡少女。

黃衣少女身背長劍,秀髮披肩,長得雪膚玉貌,唇似櫻桃,一雙晶瑩大眼睛,含威注視著天麟,立即冷冷地問:「你是什麽人,為何自闖入桃林?」

天麟見問,一整俊面,抱拳笑聲說:「在下衛天麟……」

黃衣少女鳳目驀然一亮,未待天麟再說,立即急聲驚異地問:「什麽?你叫衛天麟?」天麟聽得心頭一震,覺得對方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正待詢問對方何以知道這個名字。

驀見黃衣少女黛眉一動,鳳目閃光,立即驚喜地一聲歡呼:「蓉姊姊……」歡呼聲中,黃影一閃,宛如一縷黃煙,直向天麟身後撲去。

天麟心中一動,本能地身形一閃,轉身一看。只見蓉姊姊拉著冰妹妹由身後第八株桃樹間,急步走了出來。麗蓉一見黃衣少女,立即飛身撲了過來,雙手握住黃衣少女的玉臂親切地說:「紫芝妹,數年沒見,你長得簡直像天仙了。」黃衣少女嬌靨一紅,頓時羞澀地笑了。

麗蓉顯得極為興奮,拉著紫芝的纖手,又愉快地問:「神尼老人家在嗎?」

紫芝輕點螓首,也愉快地笑著說:「正在裏面,午課剛完,我領姊姊去。」說罷,拉著麗蓉向前急步走去。

天麟、杜冰緊緊跟在身後,尤其杜冰已知桃陣厲害,更是寸步不離。左轉右彎,前掠橫縱,一陣快速旋轉,天麟、杜冰已鬧得分不清南北東西。天麟雙目一亮,四人已出了桃林,只見三棟石屋,形成品字,院中地面俱是亮石,四周尚植有數行紫竹。

只見一個儀態清麗,慈眉鳳目,一身銀灰僧衣,頭戴黃尼帽的中年尼姑,正由中間石屋內,緩步走了出來。紫芝一見中年尼姑,立即興奮地說:「師父,蓉姊姊來了。」

天麟、杜冰兩人一聽黃衣少女的稱呼,心頭不覺猛的一震,他倆做夢也沒想到百年前已息隱山野的悟因神尼,看來似乎是個三十八九歲的中年尼姑。這時,麗蓉急上兩步,已伏跪在地,恭聲說:「蓉兒叩請師伯金安。

神尼立即慈祥地笑著說:「蓉兒起來,你師父可好?」

麗蓉起身,立即恭聲說:「家師托師伯的福,一切安好,特命蓉兒前來向師伯請安。」說罷,轉身對立在一丈以外的天麟、杜冰兩人說:「麟弟、冰妹,快來叩見神尼。」

天麟、杜冰急步向前,同時恭聲說:「晚輩衛天麟、杜冰叩請神尼金安。」兩人說罷,伏身下拜。

神尼一聽「衛天麟」三字,慈目頓時射出兩道冷電,向著天麟打量一番之後,立即低聲宣了一聲佛號。同時,一股無形柔和潛力,立將夫麟、杜冰兩人由地上浮起來。天麟、杜冰借力起身,舉目一看,只見神尼慈目微合,冷電閃爍,連聲低呼:「善哉,善哉,吾佛慈悲吧。」神尼說罷,張開慈目,冷電驟失。

天麟、杜冰兩人聽了神尼的話,俱都有些茫然,立在神尼一側的麗蓉鳳目中也閃著不解的光輝。神尼又仔細地看了天麟一眼,向著天麟一招手說:「天麟隨我來。」說罷,轉身向正中石屋的左側角門走去。

天麟、麗蓉、杜冰俱都抱著莫明的心情,跟在神尼身後。穿過角門,來至屋後,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道筆直的卵石甬道直達穀底。甬道兩側,植有無數奇藥異草,俱是人間珍品,陣陣清香,絲絲撲鼻。甬道盡頭,是一間上下兩層的獨立小閣亭,正面是門,左右花窗,門前圍有兒臂粗細的鐵欄。

再向前進,已能看到亭中一張石床上,盤膝坐著一個雲髻高挽,儀態雍容,清麗絕俗的中年婦人。衛天麟一看,頓時高興的叫道:「媽……」身形如箭般,一閃已撲至飄風女俠的膝上。

飄風女俠聽到愛兒熟悉的呼聲,高興地將天麟攬入懷中,笑著道:「兩年多沒見,你都成大人了。」驀見欄外尚站著兩個身穿素絹,粉紅衣裝的絕色少女,立即不解地問:「麟兒,這兩位姑娘是誰?」

天麟轉首一看,見蓉姊、冰妹俱在外面,立即分別指給飄風女俠,說:「媽,穿素裝的是蓉姊姊,淨凡師太即是蓉姊姊的恩師,穿粉衣的是冰妹妹,是父親好友杜伯伯的女兒。」

飄風女俠一聽,立即急聲說:「兩位姑娘快進來……」

衛天麟不解地問道:「媽,你怎麽來的這兒?」

飄風女俠歎了口氣道:「我不是去找當年的姊妹嘛,結果我找了大半年,一無所獲,等我回答家時,你卻不知去向。我趕緊又出來打聽你的消息,你這孩子,也不給娘留封信,可把娘給急懷了。娘不分晝夜,到處尋找你,一年以前,娘終於病倒在途中,被神尼老人家帶了回來,在此養病,而且跟隨神尼練武。娘病好後又回過一次家,給你留了封信,你看見了吧。」

衛天麟點點頭道:「我看見了,娘怎麽也不會想到發生了什麽事情……」當下將自己跟隨「魔扇儒俠」習武的事情說了一遍,飄風女俠才明白。然後衛天麟又道:「媽,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仇人是誰了吧?」

飄風女俠點點頭道:「是該告訴你了,你爹是被三危山的哈普圖三僧所害。」

衛天麟接著道:「那事不宜遲,我們是否立即趕往三危山?」

飄風女俠點點頭道:「也好,我們一起去見神尼,媽在此地,紫芝姑娘受了不少累,回頭你要好好謝謝人家。」衛天麟點頭答應。

四人來到後院,飄風女俠自去見神尼,紫芝將三人迎到前院。紫芝將三人請至左廂石屋內,又去端來四杯松子茶。天麟三人遊目一看,室內佈置簡單,僅有桌椅高幾,俱是桃木製成,顯著深淺不同的花紋,極為美觀。四人品茶相談,倍覺親熱。

衛天麟對紫芝姑娘說道:「家母在此地,得到姑娘不少照拂,給姑娘添了不少麻煩,天麟在此代家母多謝了。」

紫芝姑娘被天麟的炯炯眼神看得嬌靨緋紅,低聲答道:「公子太過客氣,紫芝可不敢當。」

林麗蓉和杜冰看著二人的情形,相視一笑,心裏都有些明白。四人天南地北,談了一陣,紫芝卻總是偷偷地往衛天麟望,卻又不敢與他的目光相對。少女懷春,正是她這般年紀。她因為技業未成,所以不能同赴三危山。

不覺已過去半個時辰了,驀聞呀然一聲,禪房的門開了。亮影一閃,天麟首先縱了出去,相繼是麗蓉、杜冰和紫芝。四人來至院中一看,飄風女俠剛由禪房內走了出來,同時,反手又將房門掩上,向著四人一笑,幾計議了一陣行程,然後起程上路。

飄風女俠已經重新換了一套衣衫,麗蓉、杜冰兩人一見女俠,不覺鳳目同時一亮。只見飄風女俠一身鵝黃絲絨勁裝,銀披肩,秀髮上束著一方銀絲帕,背插長劍,黃絲劍柄黃劍穗,顯得雍容清面,飄逸出塵。圓形的面龐上,柳眉似月,秀目若星,瑤鼻朱唇,桃腮紅潤,果不愧稱武林第一位美人。歲月、年華,並沒奪去她昔日的風韻,與紫芝姑娘並肩走來,宛如對姊妹花,誰信她已是一位母親。麗蓉、杜冰兩人幾乎看呆了。

天麟見母親出來,立即趨前恭聲問:「媽,我們還要向神尼叩別嗎?」

飄風女俠輕搖螓首,立即笑著說:「神尼已開始打坐,你們三人不必叩別了。」說著,轉首對紫芝說:「紫芝姑娘請留步吧,等我找到振清,一切事畢後,再來拜候神尼,希望那時你能學成一身驚人技藝。」麗蓉、杜冰知道就要走了,也趨前向紫芝告別。

天麟一再向紫芝姑娘致謝她對母親關照之情,紫芝見眾人就要走了,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層依別神色。尤其對衛天麟,剛見面,又要分開,心裏定是不會受。飄風女俠在前,天麟三人在後,紫芝緊緊相隨,五人緩步向桃林走去。出了桃林陣,紫芝一直送到穀口,才揮手轉身馳回桃林。

   ※   ※   ※   ※   ※

天麟一聲輕嘯,赤火驊騮、黃驃、青聰同時一聲長嘶,由遠處矮松林中,如飛馳來。三人分別將馬拉住,天麟要將驊騮給母親騎,女俠不肯,商議結果,杜冰與女俠共乘一匹。四人三馬,狂弛如飛,穿林越溪,如履平地。

來至山麓,奔上官道,直向寶雞城奔去。良駒果是不凡,太陽尚在西天很高,便已到了寶雞城。為了要購一匹上上良馬,四人決議在寶雞宿下來。寶雞是隴西大城,人口眾多,市面繁榮,城內街道寬大,酒樓茶肆比鄰,較之其他城市,果然不同。

天麟、杜冰和麗蓉三人,一切言行皆以飄風女俠的言行為準繩,四人在市中心選了一家大客店,要了一座獨院住下來。天麟立即上街去購馬匹,杜冰藉機也跟著去了。林麗蓉則和飄風女俠談起了衛天麟,飄風女俠聽後,驚、喜、懼,一齊湧上心頭。

驚的是,轟動武林,震驚江湖,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疤面人,就是自己的愛兒。因為在神尼那兒,天麟並沒有來得及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喜的是,天麟離開自己,福緣深厚,奇遇良多,已學到一身絕世武功。懼的是,愛兒嫉惡之甚,尤甚乃父,如此嗜殺,後果不堪設想,如不及時糾正,定然走上武林群起剷除的厄運。

兩人一直談到掌燈時分,才見天麟、杜冰由外面高興地回來。飄風女俠一見兩人神色,知道馬匹已經買到了。相問之下,果然買到一匹頭尾皆白的白馬。晚飯之後,飄風女俠又將天麟離開她以後的經過,詳細詢問了一遍,並嚴加告誡一番,且不可任性嗜殺,觸動天怒。

杜冰看氣氛有些嚴肅,於是嬌笑一聲,笑問衛天麟道:「麟哥哥,今後我們得把你看緊了,要不然你就被人搶走了。」

衛天麟笑駡道:「冰妹妹,你又胡說八道了。」

林麗蓉嬌笑一聲道:「冰妹妹倒沒有胡說八道,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

衛天麟不解道:「蓉姊姊,你這是什麽意思?」

杜冰小嘴一噘道:「你還裝傻,你敢說紫芝對你沒意思?」

飄風女俠一直聽著幾個小兒女逗趣,此時聞言插道:「怪不得我們離開時,紫芝怎麽那麽傷心?」

衛天麟不滿道:「媽,你也胳膊肘往外拐,不幫我?」

飄風女俠笑道:「她們也不是外人啦,再說,我看她們說得也有道理,紫芝這姑娘心眼好,我反正喜歡。」

林麗蓉笑著接道:「麟弟弟,你放心,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衛天麟苦笑道:「我們不過才見了一面而已。」

林麗蓉嬌嗔道:「一面怎麽啦?你還記得吳小綺姑娘,我們跟她告別時,她都快哭出來了,她還不是跟你只見過一面?」

杜冰奇道:「這位吳姑娘是什麽人?」

林麗蓉道:「是鐵槳蒼龍吳老前輩的愛女。」當下將當日情形簡單說了一遍。

杜冰「嘖嘖」稱奇道:「麟哥哥還真是人見人愛,姊姊要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面對這種情況,衛天麟只有苦笑的份。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林麗蓉拉著杜冰站了起來道:「媽,麟弟弟,時候不早了,我和冰妹妹回去休息了。」

杜冰也接道:「是啊,麟哥哥,你陪媽多聊聊,我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和林麗蓉告辭出門,只把個飄風女俠弄得滿臉通紅,立在當場。

衛天麟望著飄風女俠笑道:「媽,我們的事她們都知道……」

飄風女俠滿臉通紅道:「這讓我以後怎麽見她們?」

衛天麟笑著道:「這有什麽,你還是她們的婆婆啊。」接著又道:「媽,別再想這事了,這兩年多,我可想死您了。」

飄風女俠羞紅著臉道:「我也想死你了。」接著又輕聲道:「麟兒,今晚就該讓媽像一個真正的妻子般,竭力的來侍候乖兒吧。」話才說完,飄風女俠就像一個順巧的妻子一般,開始為天麟寬衣解帶,直到他一絲不掛。然後回過頭自個兒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的解下來,直到身上只剩一條淺紅色的褻褲,然後,掩著下體在天麟的身旁躺了下來,兩隻手掩住臉部,兩隻乳兒不規則地起伏著,她就這樣蒙著臉,等著天麟來脫自己的褻褲。

天麟一點也沒有讓她等候,一鼓作氣地扒下飄風女俠的褻褲,並拉開她那兩隻雪白的大腿,此時飄風女俠已全裸的呈現在天麟眼前。天麟雙手捧起飄風女俠的臉頰,深情的雙眼直視著自己的母親說:「媽,我愛你,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要好好孝順你。」

「天麟,媽媽也愛你。」說完,將嘴唇貼上天麟的嘴上,兩人伸出舌頭到對方的口中,互相吸吮對方口中的激情。兩人的手也沒閑著,天麟左手在母親的玉峰上揉弄,右手伸到小穴上撫摸扣弄,飄風女俠的手則去搓揉兒子的寶貝。

一會兒,兩人的唇舌分開,天麟低下頭去吸吮著飄風女俠的乳頭,輪流輕輕咬著兩顆櫻紅色的肉粒。他移動他的手,顫抖的撫摸著母親的大腿,飄風女俠想著眼前撫摸著自己的是親生兒子,浪穴不由自己的流出美妙香甜的汁液來。

「嗯……嗯……天麟……真壞……吸媽的奶……但……好舒服……喔……」飄風女俠嬌喘著。天麟移動他的手,接近母親毛絨絨的浪穴,他以不熟練的動作撫摸著飄風女俠的陰唇,撥弄著陰核,異樣的快感激湯著飄風女俠全身的細胞。

「天麟……你的手也壞……啊……好……美……嗯……」飄風女俠的全身不知不覺地瘋狂激烈的興奮著,乳頭因興奮而變的堅硬,雙腿也上上下下猛烈抽動著。天麟用手搓揉著母親的乳房,此刻的飄風女俠已接近崩潰的狀態。他兩手同時也在玩弄飄風女俠胸前的兩座高峰,兩個手指輕輕捏著那個小小的,紅紅的奶頭,手掌又不停地按在上面往下壓。飄風女俠已是欲火中燒,如今再經他這麽一捏、一揉、一搓、一壓的,搓得她心中如火燒,實在控制不住了,只聽飄風女俠浪聲連連。

「兒啊……你……你就不要整媽……了……啊……給……給我大寶貝…吧……小穴……已經癢了……你別……別再揉……了……快…快插進來……吧……」

「好吧。」天麟應聲而起,翻身而上。飄風女俠的玉手仍握住天麟的寶貝,現在更用她的小手,引著大寶貝直至小穴口上,便要往小穴內硬塞。天麟腰身一挺,「噗滋」一聲,整根盡沒,直抵花心。飄風女俠這時才面呈滿意之容,而且稱心的叫道:「嗯……嗯……現在……舒服多了……嗯……哼……啊……啊……嗯……哼……」天麟把屁股一擡,大寶貝又抽出了四分之三,再猛力一沈。「噗滋」,長茅又再一次刺入了她的小穴。

「哎……唷……喂……好舒服……舒服多了……嗯……不再像剛……剛才那麽……癢了……哼……啊……深……深點……嗯……再插深一點……哦……大力的插……盡情的幹……嗯……再讓媽……叫……叫你一聲……好哥哥……啊……嗯……嗯……好……好美喔……」飄風女俠又浪哼起來了,於是天麟開始猛抽快插。他抽插得「滋」、「滋」、「滋」作響,飄風女俠也騷態百出,浪勁十足,不住地嬌哼著。

「嗯……真……真不愧是……好哥哥……啊……嗯……幹得……媽……不……是妹妹的……小穴……好美……好爽……好舒服唷……嗯……嗯……再用力插……好好的幹……嗯……嗯……」

「噢……幹……用力的幹……我的好兒子……媽媽需要你的大寶貝……快……用力的乾媽吧……啊……媽被你幹的好爽……好爽……媽永遠都屬於你……啊……嗯……好美……嗯……啊……」天麟一邊挺著大寶貝抽乾著母親的騷穴,一邊用手去搓揉著母親的乳房,並用嘴吸著奶頭,用舌頭去撥弄著那因高潮而堅挺的乳頭,上下的快感相互沖激著,使得飄風女俠陷入瘋狂的狀態。

「我的好兒子……好夫君……你幹死媽了……嗯……好爽喔……用力的幹吧……媽願意為你而死……唷……好哥哥……大寶貝哥哥……用力乾媽吧……媽的小穴……好舒服喔……嗯……媽快去了……」天麟聽到母親淫蕩的浪叫聲,更加的努力的抽乾著。

「喔……對……就是這……樣……啊……我的孩子……啊……深一點……喔……用力幹我……幹……幹……嗯……乾媽的小穴……就這……樣……幹得媽……上天……吧……啊……嗯……」

「噗……滋……噗……滋……」加上床搖動的聲音,他們母子兩身體交纏著,飄風女俠的小穴被天麟深情的幹弄著,來回的進進出出,抽出的時候,只留著龜頭前端,插進去的時候,整根到底,當兩人的胯骨撞擊時,天麟只覺得大腿酸酸麻麻的,但是體內的欲火讓他忘記了疼痛,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體內高漲的欲望。

「嗯……媽……這樣幹你……爽不爽……兒子的……寶貝……大不大……幹你的小騷穴……美不美……啊……媽的小穴……好緊……好美喔……天麟的寶貝……被夾的好……爽……媽……我好愛……你……你……啊……」

「嗯……嗯……天麟好棒……好厲害……啊……啊……你的……大寶貝……幹的媽……骨頭都酥……酥了……你是媽的……大寶貝哥哥……嗯……好爽……好美啊……插到妹妹……花心了……啊……啊……」天麟將母親的屁股擡高,把枕頭放於母親的臀部,使飄風女俠的小穴更加的突出。並擡起母親的左腿架於肩膀上,讓飄風女俠能看到他們母子的性器官連結在一起。

「啊……媽……你看……我的寶貝……在你的小穴裏……進進出出的……看你的……啊……啊……小穴…正在吞吞吐吐……我的大寶貝……嗯……嗯……幹的你……爽不爽……美不美……啊……」

「嗯……嗯……啊……爽……媽的小穴……爽歪歪……了……哎呀……好美喔……大寶貝哥哥……好會幹喔……嗯……」飄風女俠媚眼如絲的看著她們性器官,自己的淫水沾濕了兩人的陰毛,還流了滿床,濕了一大遍。這時飄風女俠的小穴有著陣陣的痙攣,一陣陣舒暢的感覺從小穴流出,天麟也滿身大汗了。

「嗯……這…這才是……人家的好……好哥哥啊……嗯……感覺好……好充實……嗯……好漲喔……妹妹就……就是喜歡……這種感覺……啊……好哥哥……你……嗯……重重的插……妹妹的騷穴啊……嗯……」天麟的屁股一落,即被飄風女俠的一雙玉腿上擡交叉,緊緊的勾住他的屁股,再也不讓那根長茅出洞。天麟見母親是如此的需求,乾脆由她自己來,於是緊緊的抱住飄風女俠,在床上翻滾了幾下,形成他在下麵了。

「天麟……你的寶貝好粗……好長……啊……每次多插的……哦……媽好爽……嗯……好舒服…啊……嗯……」飄風女俠說完之後,開始扭擺身體,運用腰力推送著寶貝,隨著她一節一節的運動,把兒子的寶貝一寸一寸的吞進小穴裏,天麟感覺到一波一波的快感侵襲而來,頂著腰力用力的將臀部往上送。

「哎……呀……插死我了……啊……用力……嗯……用……用力幹……啊……妹妹……的小穴……爽……啊……啊……嗯……嗯……喔……快……快……快一點……啊……用你的大寶貝……插……妹妹的小穴……嗯……」飄風女俠的雙腳夾得天麟更緊,讓小穴緊緊的包裹著兒子的寶貝,忘情地叫了又叫,腰也不斷的擺動,配合天麟的抽送。

「啊……用力……好兒子……大力的幹……嗯……爽…太爽了……嗯……好哥哥……妹妹好舒服喔……嗯……啊……人家要大寶貝哥哥……用力……用力幹死妹妹……爽……好…棒……啊……啊……嗯……爽……死了……嗯……」

「嗯……好美喔……天麟……啊……嗯……你幹的媽好美……喔……嗯……啊……妹妹快……快受不了了……嗯……哎……呦……泄了……天麟……嗯……媽要……泄了……你幹死媽了……啊……嗯……大寶貝哥哥……妹妹……好爽……嗯……啊……你的寶貝……幹……幹的媽媽……好爽……嗯……快……讓媽媽爽死吧……」

飄風女俠再扭著腰,擺著臀,讓天麟的大寶貝在她的浪穴中不停的磨擦與旋轉。她用盡力氣,不斷的上下套動,還不停的搖著、擺著、旋轉著。天麟屏息養神,緊守精關,以期一舉殲滅,而飄風女俠卻成了這場肉搏戰的主動者。

「嗯……妹妹的……浪穴……開花了……嗯……好舒服……好過癮……啊……親哥哥的大寶貝……好硬喔……嗯……頂得……親妹妹……媽的小穴……要破了……呀……嗯……真是爽唷……」飄風女俠每套動一下、乳房也在天麟的胸前磨擦一下,讓天麟倍感舒適,忍不住地伸出雙手去把玩著飄風女俠的玉乳。

「哦……嗯……哦……妹妹…的小穴太……太美了……嗯……美得……快上天……啊……嗯……親哥哥……你也舒服嗎……唔……嗯……妹妹……的小穴插……插得你……爽不爽啊……挾的你美不美啊……嗯……妹妹快……快受不了……了……嗯……再……再大力頂啊……」

天麟也氣喘如牛,又搓又親的玩弄著飄風女俠的奶頭,喘聲道:「我的妹妹……媽……你的浪穴……挾的我舒服極了……媽……你實在太美了……唷……哥哥……的寶貝……非常的舒服唷……」

突然,飄風女俠渾身一陣顫抖,陰道緊緊的摳住寶貝,玉戶一熱,一股熱辣辣的陰精,隨著淫水流出,她已丟了。飄風女俠泄了之後,整個人倒在天麟的身上,緊緊地擁抱他直喘息著,累得她再也不動了。

   ※   ※   ※   ※   ※

而天麟現在精關已固,欲火也正是高燒,他見飄風女俠停了下來,就曉得該輪到他上陣了。他深深地吸口氣,然後緩緩的吐出,以緩和緊張的情緒,稍後他笑著說:「我的親媽,好妹妹啊,我這次要插破你的浪穴。」說著,即起身從後面抱住飄風女俠。並且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舔舐,且雙手繞至飄風女俠的胸前去搓揉她的玉乳。玩了一陣之後,天麟輕輕的托起飄風女俠的細腰,讓她趴在床上,提起寶貝對準小穴就往內插。「噗滋」一聲,寶貝再次進入了桃源洞。

「哎……呀……受……受不了……了……嗯……感覺又……又不一樣……耶……嗯……親哥哥……好……好美喔……嗯……爽啊……」

飄風女俠的小穴,雖然已生過孩子,但還算是一級品,所以每當寶貝插入,兩片小陰唇就內陷,而緊刮著龜頭,使經過這麽一抽插,龜頭和子宮壁就磨擦得很利害,讓天麟感到又緊湊,又快感的。天麟因經過了一陣的養精蓄銳,所以精神相當的充沛,他猛一插送,直抵飄風女俠的花心,屁股又連續的磨了幾轉。只聽飄風女俠又放開喉嚨,不停的呼喊。

「哎唷……好哥哥……大寶貝哥哥……啊……嗯……真……真好……啊……嗯……我的天……啊……花心……給……給你插破……了……唷……嗯……嗯……用力……重點喔……插破妹妹的……騷穴……浪穴……好了……嗯……嗯……美……美死我了……啊……嗯……飛……飛上天了……唷……」那一陣傳來又一陣的淫叫聲,已表示飄風女俠又進入了高潮。她也配合著天麟的抽插,不停的將粉臀往後撞,而兩顆玉乳垂著搖擺,讓天麟看的更加血氣沸騰,猛抽狠插著,下下儘是著肉,根根儘是見底。

「啊……爽呀……美呀……樂呀……嗯……大寶貝哥哥……啊……花……花心又……又再顫動了……嗯……親妹妹的……小……小穴好舒服……哦……嗯……哦……哥哥……你的大寶貝……讓妹妹忘不了……啊……嗯……完了……又……又要出水了……我的哥哥啊……快……快把大寶貝抵……抵住穴心上……喔……我不行了……」

「喔……喔……親兒子……啊……媽快來了……啊……你也跟……媽一起吧……我們母子倆……一起來吧……媽快給你……了……啊……」

天麟將寶貝抽離小穴,再把飄風女俠翻身,重重的又將寶貝插入她的浪穴裏,把寶貝猛往穴內插,讓龜頭陷入花心裏,然後如搖篩子般的猛搖著屁股。天麟也到達爆炸的邊緣,於是加快速度的插幹著小穴,深深的插到底,天麟次次碰撞在母親的小騷穴,彷佛要被他幹進去一般,天麟用手撫摸著母親和自己寶貝和肉穴的交合處,用手指去玩弄母親的陰蒂。

「啊……啊……媽我要來了……」天麟快支援不住,要做最後的衝刺。

飄風女俠也叫道:「來吧……嗯……嗯……射給……媽……吧……啊……啊……媽也快來了……媽來了……啊……」飄風女俠的小穴一緊,一陣暖流自體內湧向天麟的龜頭,她泄了,高潮了。

「來吧……啊……射……射進媽……的小穴裏……嗯……啊……我……嗯……泄了……泄了……爽死我了……媽被你……插的好爽……」

天麟也支援不住,腰骨一麻,出口道:「啊……媽……我也射了……啊……」天麟一喊再用力一頂,將寶貝全根沒入母親的小穴,讓龜頭頂住飄風女俠的子宮口,陣陣的陽精傾巢而出,把自己滾燙的陽精全部往母親的小穴射入。

「啊……好燙……好舒服啊……美……美的上天了……嗯……燙的妹妹的花心……好……好爽唷……嗯……哦……人家又……又流出來了……」天麟射完精後,壓在母親的身上,再聳動幾下,就趴在飄風女俠的身上喘息著。兩個人都汗水淋漓,呼吸急促,緊緊的摟抱一起,互相伸出舌頭相吻著,互相撫摸著對方的身體。

「嗯,娘,你知道嗎?咱們母子在這屋簷下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的身子原來是這樣的迷人。」天麟一手攬著飄風女俠的腰,一手在她的雪白的背部、臀部遊走道:「你不但皮膚又細又白,奶兒又大又挺,臀部既有彈性又會搖,尤其你的腰竟是這般的細,抱著它讓我有完全擁有你的感覺,還有…」

「還有什麽?」

「嘿,其實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又熱又緊的寶穴,它就像會咬人似的,把我這個咬的好不舒服。嘻,這世上知道自己母親小穴緊不緊的兒子,只怕不多……」

「哼,只有像你這樣大色鬼,才敢把親娘剝個精光,然後誇她的身子好,把寶貝硬是往親娘的穴裏插,然後說她的穴兒緊。兒啊,你以後有你妻子,就不會再記得媽了。」

「媽,天麟會愛您一生,孩兒要母親幸福快樂一輩子,要是我讓母親不高興,就讓我……」就在天麟準備要發誓時,飄風女俠趕緊用她的唇兒封住他的嘴。過了一會兒才放開道:「麟兒,媽是與你說著玩的,媽不用你擔心,你可不能因為媽而辜負了那些愛你的女孩子,那樣,媽可不依你。」

「媽,您真好,我聽您的。」飄風女俠捧起天麟的頭,送上火辣辣的香吻,並且主動的把舌頭伸進天麟的口中,任他吸吮、品嘗。飄風女俠心中又多了幾分幸福的感覺,無形間使身上的每一處感覺都活了過來,使得她連接吻都能得到極大的快感。半晌,飄風女俠道:「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得早起呢,睡吧。」

「嗯。」母子倆相擁交頸而眠。

   ※   ※   ※   ※   ※

次日,四人相見,飄風女俠止不住的一陣臉紅,趁衛天麟不在的時候,林麗蓉輕聲道:「娘,我們都是麟弟弟的人了,今後我們將永遠生活在一起。」

杜冰也接著道:「是啊,娘,您別害羞了,我們還有事情求您呢。」

飄風女俠奇道:「什麽事情?」

林麗蓉輕聲道:「娘,難道您忘了你的三個結義妹妹嗎?如果她們也能像您一樣,就不會在痛苦中渡過餘生了。」

飄風女俠一震道:「你們的意思是……」然後又問道:「你們徵求過天麟的意思嗎?」

杜冰點點頭道:「他如果不願意,我們也不會提了。」

飄風女俠點點頭道:「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

正說著,衛天麟回來了,他看三人說道熱火朝天,於是道:「你們在說什麽呀,這麽高興?」

飄風女俠笑著道:「女人家的私房話,你也打聽嗎?賬結了沒有,咱們也該上路了。」

衛天麟點頭道:「賬已經結了,咱們走吧。」於是四人乘著寶馬,已如飛馳出西關。

當然,四人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的,衛天麟一有機會,必定會與其中一人共渡春宵,這不,這天晚上,他先找上了杜冰。不到片刻功夫,杜冰已經被他剝得精光。衛天麟的雙手開始在杜冰的嬌軀之上輕輕撫摸著,一隻手揉捏著她的左乳,另一隻手順著她的右乳向下滑去,滑過平滑微凸的小腹,接著往下而去。

衛天麟低頭用嘴含住杜冰的右乳,舌頭舔過她乳峰的每一片肌膚,接著便不停的舔弄吸吮著她的乳頭。這時的杜冰直覺全身酸麻難忍,開始發出輕微的嬌喘、呻吟之聲,而且她的纖腰不住的扭動著,在陰道深處一股淫水油然而生,順著那兩片分紅陰唇的縫隙緩緩的流了出來。

「嗯……嗯……啊……啊……嗯……唔……唔……麟哥哥……麟哥哥……」杜冰夢一般的呻吟著。

衛天麟的右手一直來到杜冰的臀部,撫摸著她豐滿的右臀,然後向下滑過圓潤滑膩的大腿,到達膝蓋之處後移到內側向上,緩緩撫摸著杜冰大腿的內側,直到杜冰的私出,這裏一片細嫩的陰毛覆蓋在上面,陰毛之下便是那雙粉紅的陰唇,這時在那陰唇之間已經流出大量的淫水,掛在濃密的陰毛之上。

衛天麟將手指探入那粉紅的陰唇之間,輕輕的扣挖著她那從未被人探弄過的陰道,不斷流出來的淫水沾在他的手上,他藉著陰水的潤滑,不停的輕輕扣挖著,使得杜冰忍不住叫了出來,聲音是那麽的嬌媚動人:「啊……啊……嗯……嗯……喔……喔……哎呀……麟哥哥……別……別…這樣……啊……好癢……啊……啊……癢啊……啊……不要……不要……弄……妹妹了……妹妹……好難過……好癢……啊……啊……」

杜冰的嬌軀蛇一般的扭動著,粉臀左右搖晃,頭兒搖擺著,一頭的青絲被搖的散亂開來,散發遮在杜冰的臉上,蓋住她那充滿情欲的雙眼。衛天麟的手指順著杜冰的扭動,不斷的在杜冰的陰道內出入,摩擦著她的粉紅色的陰唇,順著滑膩的淫水,不斷的深入,在杜冰的陰道深處蹭著陰道的內壁,給杜冰帶來一陣陣的癢麻感覺,使得杜冰不斷的嬌聲呻吟著:「啊……啊…唔…唔……麟哥哥……別……別……折磨我了……妹妹……好……好難過呀……啊……麟哥哥……快……快……快呀……我忍不住了……我要……我要……」

衛天麟知道杜冰已經情欲高漲,陰道內也已經十分潤滑了,可是他並不著急,調笑著杜冰:「冰妹妹,你想要什麽呀,說出來呀……」

杜冰滿面通紅,嬌喘噓噓的道:「麟哥哥……我要……要你……你幹我……快幹我……啊……」聽著杜冰的叫聲,衛天麟快速脫光自己的衣服,一根粗大的寶貝跳了出來,在杜冰的眼前晃動著,杜冰一見,自動的將雙腿分開,將那迷人之地毫無保留的展現在衛天麟的眼前。

衛天麟右雙手扶住杜冰的雙腿,將寶貝對準杜冰的陰戶,藉著淫水的潤滑,只聽「滋」的一聲,寶貝便插入進去。跟隨著陰道內傳來的逐漸變強的快感,杜冰忍不住開始呻吟著:「嗯……嗯……啊……麟哥哥……真好……真好呀……好舒服……喔……啊……啊……太好了……真好呀……啊……啊……嗯……嗯……麟哥哥……麟哥哥……太好了……好舒服呀……啊……啊……麟哥哥……快呀……呀……啊……啊……」

杜冰夢一般的呻吟著,隨著呻吟聲,還不斷的扭動著粉臀,迎合著衛天麟抽插的動作,向上挺動著。衛天麟的寶貝在杜冰的陰道中摩擦著,抽動著,杜冰也主動配合著衛天麟的動作不停地搖擺著粉臀,寶貝不停地進進出出,刮著陰道內的嫩肉,一陣陣酥麻的快感由陰道傳遍杜冰的全身。

「啊……麟哥哥……啊……舒……舒服……你……不啊……不要……快啊……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了……嗯……」杜冰口齒不清的呻吟著,快感一浪高過一浪。

杜冰的一雙玉腿勾住了衛天麟的脖子,使得兩人的下體結合的更為緊密,她一陣子呻吟後,繼續挺動著:「哎唷……快……快一點……我呀……我……啊……啊……好……太好了……」衛天麟聽著杜冰的淫叫,抽插的動作更是加快,雙手伸入杜冰的身下,摟住她的粉臀,幫助她挺動著。

「啊……啊……啊……好……太好了……嗯……嗯……真舒服……怎麽……怎麽這麽好呀……喔……喔……哎……哎呀……太好了……嗯……嗯……啊……啊……嗯……爽透了……哎……呀……」

杜冰搖晃著粉臀,身子左右擺動,胸前的一雙玉乳也隨著搖晃著,衛天麟便一邊在杜冰的陰道內抽插著一邊抓住她的雙乳揉捏撫弄著。杜冰的下體不斷的傳來由於衛天麟的抽插的動作帶來的舒爽的感覺,胸前又傳來麻癢難耐的感覺,使得杜冰更加用力的扭動粉臀來迎合著衛天麟抽插的動作,口中不斷的發出淫蕩的叫聲。

「啊……啊……好……好呀……真舒服……好爽……啊……啊……太……太好了……喔……喔……嗯……嗯……啊……啊……真是太好了……麟哥哥……哎…呀……呀……麟哥哥……杜冰……好好呀……喔……喔……嗯……嗯……」

衛天麟此時只覺得杜冰的陰道內的嫩肉緊緊的裹住自己的寶貝,感覺好舒服,由於淫水的潤滑作用,自己的抽插動作卻不受限制,杜冰陰道內一股股的淫水不停的湧出。

「啊啊……麟哥哥……妹妹……太舒服了……好……真好……呀……哎呀……哎……啊……啊……不……不行了……麟哥哥……妹妹……又要……又……出來啦……啊……啊……喔……喔……」

隨著杜冰的叫聲,有一股淫水自杜冰的陰道深處湧出澆在衛天麟的寶貝之上,直爽的衛天麟一陣哆嗦一股滾燙的精液射入杜冰的陰道深處,兩人一同達到了高潮。

   ※   ※   ※   ※   ※

衛天麟解決了杜冰,感覺意猶未盡,於是來到了隔壁林麗蓉得房中。林麗蓉一見他進來,便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衛天麟也將林麗蓉的嬌軀緊緊樓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接著低頭輕輕吻住她的櫻唇,林麗蓉熱烈的迎合著,伸出自己的香舌渡入衛天麟的口中,任由他吮吸品嘗。

衛天麟的一隻手摟著林麗蓉的纖腰,一隻手探進了她衣襟裏,揉捏著她豐滿柔軟的乳房,雖然隔著一層內衣,卻已經使得林麗蓉渾身酸軟無力,軟軟的倒在了衛天麟的懷中。

「啊……阿……嗯……嗯……」林麗蓉發出輕微的呻吟聲,嬌軀在衛天麟的懷中不停的扭動著,直蹭的衛天麟心猿意馬:「蓉姊姊,才兩天我沒疼你,你就又發浪了。」衛天麟調笑著林麗蓉。

「嗯……麟弟弟……姊姊真的想要……麟弟弟……。」林麗蓉將一對玉乳在衛天麟的胸口來回磨蹭著。

「好……今天讓我……好好疼疼我的蓉姊姊……」說完衛天麟抱起林麗蓉的嬌軀,轉身便進入內室,衛天麟將林麗蓉放到了床上,便朝林麗蓉的櫻唇吻了下去,繼續吸吮著林麗蓉的香舌,雙手在林麗蓉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遊移著。一會兒,衛天麟鬆開林麗蓉的櫻唇,用舌頭舔著林麗蓉的耳垂,雙手停在了林麗蓉的雙乳之上。

林麗蓉在他的撫摸和舔弄之下,嬌軀不禁輕微的扭動著,口中發出輕微的呻吟聲:「啊……啊……麟弟弟……麟弟弟……啊……」

衛天麟的雙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揉捏著林麗蓉的雙乳。接著他解開了林麗蓉的上衣、鬆開腰帶,將林麗蓉的衣裙褪下,這時林麗蓉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褻褲了,雖然沒有全裸,可林麗蓉嬌美的身軀已經暴露在衛天麟眼前。林麗蓉的身子微微地顫動,眼神已經充滿情欲,她的雙手緊抱著衛天麟,口中不時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好像是在鼓動衛天麟一樣。

衛天麟並不著急,由林麗蓉的耳垂開始,用舌頭舔過粉頸、胸脯,直到乳峰之上,隔著肚兜舔著林麗蓉的乳頭,直舔的林麗蓉嬌軀一陣顫抖,衛天麟將左手伸入林麗蓉的身下,摸到肚兜的帶子,輕輕一拉,將肚兜鬆開,林麗蓉的雙乳便呈現在衛天麟的眼前,只見林麗蓉白玉似的胴體上挺立的兩座堅挺、柔嫩的乳房,這雙乳房大小適中,只手蠃握,兩顆粉紅色的乳頭更是惹人憐愛。

衛天麟一隻手握住林麗蓉的右乳,揉捏撫弄著,中指還不停的蹭著乳頭,另一隻手滑過小腹,隔著褻褲在林麗蓉的私處撫摸著,接著將嘴移到林麗蓉的左乳,用舌頭舔著乳頭,還不時吸吮著。經過這一陣的撫弄吸吮,林麗蓉的私處早已經是濕濡濡的一片了,褻褲上已經印出一片濕潤痕跡。衛天麟將手指由林麗蓉褻褲的邊緣伸入,用手指輕輕撫弄著林麗蓉的兩片陰唇,褻褲上濕潤的痕跡逐漸的擴大。

「嗯……嗯……麟弟弟……麟弟弟……嗯……嗯……。」林麗蓉櫻唇微張,舌頭舔著櫻唇,輕聲的哼叫著。此時衛天麟右手順著林麗蓉光滑的小腹而下,輕輕褪去林麗蓉的褻褲,林麗蓉的胴體便完全的展現在衛天麟的眼前,胸前挺立的雙乳,平坦的小腹,下面是迷人、小巧的肚臍兒,叫人愛不釋手;芳草萋萋之處更是流出晶瑩的液體,渾圓的臀部修長雙腿,圓潤有彈性。

望著赤裸的林麗蓉,衛天麟的左手穿過那微曲的陰毛,手指頭輕輕地在林麗蓉的陰唇之上撫摸著,引誘出女人最動人的呻吟聲。接著衛天麟將手指插入其中,不停地扣挖撫弄著。此時林麗蓉的呻吟之聲忽起忽落,其中還夾雜著急促的呼吸聲:「嗯………麟弟弟……麟弟弟……啊……啊……嗯……嗯……」一股淫水又流了出來。此時的衛天麟低頭一口吻在了林麗蓉粉紅色的陰唇上,「滋滋」的吮吸起來。林麗蓉的私處一陣麻癢,她想夾緊雙腿,可是衛天麟的頭卻抵在中間。

「啊……啊……」林麗蓉雙手緊緊的抓住床單,全身幾乎痙攣起來,雙腿緊縮在一起,雙足相互的絞動,林麗蓉只感到心跳越來越快,不住的呻吟起來:「啊……啊……嗯……嗯……哎呀……哎……嗯……嗯……啊……啊……喔……啊……啊……」

流出的淫水越來越多了,衛天麟看著林麗蓉顫抖不已的玉乳和淫水不止的陰唇,他的寶貝也早已經挺立而起,現在越來越粗硬了,他於是放開林麗蓉,脫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跨在林麗蓉的嬌軀之上,分開林麗蓉的雙腿將挺立的寶貝對準林麗蓉的陰戶。

這時的林麗蓉早已經麻癢難耐,口中叫著:「麟弟弟……別……別折磨……姊姊……了……快……快呀……姊姊……好難過……啊……啊……嗯……嗯……快點……給……給我……」衛天麟將龜頭頂住林麗蓉陰唇,藉著淫水的潤滑,稍一用力便插入了林麗蓉的體內,只聽林麗蓉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只覺又是舒服又充實,她足趾併攏蜷曲,將修長圓潤的雙腿,朝天豎了起來。

衛天麟於是開始輕輕抽動,林麗蓉擺動著臀浪,雙乳顫抖,生起陣陣無法名狀的快感。只見她美目半閉,好像骨浸的搖擺,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唷……啊啊……喲……嗯嗯……啊啊……」

衛天麟欣賞著林麗蓉的表情。林麗蓉平滑的小腹則隨她前後扭動,擠壓出一條深深的皺紋。烏長的秀髮則隨她的扭動變得散亂。只見陰莖在她的陰道中一進一出,時而整根埋入、時而半吐而出。

「哎唷……啊……哎呀……哎唷……不……不要……不行……」林麗蓉擡起肥臀,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啊啊……喲……嗯嗯……啊啊……」林麗蓉的一雙玉腿勾住了衛天麟的脖子,她一陣子呻吟後,又繼續挺動著:「哎唷……快……快一點……我呀……我……」

衛天麟一面挺動著一面撫摸林麗蓉的雙乳:「蓉姊姊,舒服嗎?」

「啊……麟弟弟……啊……舒……舒服……你……不啊……不要……快啊……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了……」林麗蓉迎合著衛天麟的動作,扭動著嬌軀,口齒不清的呻吟著。

衛天麟一下一下的深深插入,寶貝在陰道中進進出出,兩人都在喘息著,林麗蓉發出滿足的叫聲:「唔……喔……好爽……噢……」

林麗蓉的兩片陰唇把衛天麟的寶貝夾得緊緊的,衛天麟不停的抽送著,林麗蓉因陣陣的舒爽興奮的雙手緊緊的纏抱住衛天麟,豐盈的肥臀也不停上下扭動迎合著他抽送的動作,口中發出模糊的聲音:「嗯……嗯……啊……」享受著衛天麟帶給她的舒爽的感覺。

衛天麟聽著林麗蓉浪蕩的叫聲,於是更加賣力的抽送著,只見寶貝猛進猛出的來回抽送著,兩片淡紅的陰唇隨著寶貝的抽送翻進翻出,淫水也隨著抽送而流了出來,床單上被浸濕了一大片。衛天麟的喘息聲加上林麗蓉的呻吟聲融合成一種淫糜的聲響,更激發了兩人的情欲。

林麗蓉不停的叫著:「好……舒服啊……我……爽死了……了……我……不行了……啊……好爽……麟弟弟……你……你……太厲害……啦……哎喲……好舒服啊……真的……不……不……行了……」淫蕩叫聲和滿足的臉部表情更刺激得衛天麟狠狠抽插著,只見林麗蓉媚眼如絲、嬌喘不已、香汗淋淋及夢囈般呻吟,盡情享受衛天麟給予她的快感。

「喔……喔……太爽了……我……要……真的要……不行了……了啦……啊……麟弟弟……姊姊……姊姊……要……要……出……出……出來了……啊……啊……啊……」林麗蓉此時已經達到了高潮,由於衛天麟的來回抽送,一股淫水又噴射出來,同時衛天麟也將滾燙的精液射入了林麗蓉的深處,兩人同時享受著這高潮的美妙感覺,無比的舒爽激蕩在兩人的心頭久久無散去。

   ※   ※   ※   ※   ※

四匹良馬,俱是能行寶駒,一路上,早行夜宿,馬不停蹄,經蘭州,沿長城,過祁連山北麓,走酒泉,奔嘉峪關,第六天的正午,已抵達萬佛峽。甘肅地廣人稀,且多山地,遙遙數千里路程,四人日不出而行,天已暮始宿,六天來,已是人瘦馬疲了。

飄風女俠知道距三危山已不足百里了,決定在萬佛峽停下來。為了次日行程方便,四人宿店在西關城外,令店夥刷洗馬匹,多加上好草料,四人也分別沐浴更衣。午飯後,天麟出店購買應用東西,街上行人擁擠,雖有不少武林人物,但並無人對天麟注意。

次日,天剛拂曉,四人四馬,已奔上正西官道。晨空如洗,殘月曉星,原野散發著清涼氣息,人馬經過半天一夜的休息,精神煥發,馬走如風。遙望西天,仍是一片朦朧,尚分不清山巒嶺峰。太陽升起不久,三危山已清晰可見了。

天麟舉目一看,山勢巍峨,重峰如林,白雲悠悠,繚繞半山,各峰巔頂,插入雲上,俱不能見,看其雄偉氣魄,峻險山勢,實不亞於中原名山五嶽。飄風女俠看罷,轉首對天麟三人說:「三危山高可接天,氣候酷寒,峰上積雪終年不溶,雖值炎夏,有時依然如若嚴冬,你三人應時時注意運功拒寒。」天麟三人,俱都連聲應是,但心中卻都有些不信。

中午時分,已達三危山東麓,勁風漸強,氣溫驟低。天麟三人,重新系緊鞍轡,整理衣衫,翻身上馬,縱騎直上。一陣狂馳,已越過數道崎嶇橫嶺,漸漸深入群峰之中。天麟遊目一看,山勢愈走愈險,勁風愈吹愈強,氣溫愈來愈低,整個山區沈靜死寂,毫無一絲生息。尤其寒風凜冽如剪,女俠、麗蓉尚可運功抗拒,杜冰功力較淺,坐在馬上,櫻唇已有些發青了。

但跨下的四馬,卻是立尾豎鬃,熱氣騰騰,縱躍飛奔,宛如臨空而行,四馬一聲長嘶,萬峰回應,山野空穀中,曆久響著雷鳴。天麟看罷,不覺劍眉微皺,心說:三危山如此之大,萬峰矗立,山脈綿延千里,如不引出哈普圖三佛,如此尋找,不啻大海撈針。繼而一想,哈普圖三佛究竟住在哪個峰上,哪座高峰是淩雲崖?想及至此,心中不覺有些急起來。

這時,四馬驟然停止了。天麟定神一看,腳下已是兩座高峰之間的深澗,寬約二三十丈,深不見底。澗中濃雲彌漫,冷氣颼颼,奇寒刺骨。仰首上看,峰高接天,雖有突石斜松,登上峰頂又有何用?遊目左右,發現深澗向左彎去,且寬度漸窄。天麟轉首對女俠說:「媽,看形勢,我們不能再乘馬前行了。」

飄風女俠微蹙黛眉,粉面略有難色,遊目看了一陣,微一頷首說:「改道已不可能,就在此下馬前進吧。」說罷,四人飄下馬背,各自在鞍囊內取了一些食用東西,並將馬歐系在鞍頭上。天麟微一揮手,驊騮一馬當先,直向一座松林內奔去。

俗語說「深山暮色早」,這時酉時不到,山中已經暗下來。四人略一打量,天麟星目一亮,倏然停住身形。女俠、麗蓉、杜冰三人頓時發覺,相繼停身,女俠立即不解地問:「麟兒,有什麽發現嗎?」

天麟劍眉一蹙說:「媽,三危山連綿千里,插天高峰如林,我們這樣盲人瞎馬地亂跑一陣,得到何時才能找到他們?」

飄風女俠未待天麟說完,即問:「麟兒,依你的意思,應該如何?」

天麟仰首看了一眼身前的百丈高峰,說:「我想到峰上看看,哈普圖三僧自稱三佛,一定住在一個規模宏大的寺院裏,登上峰頂,定可看到一點兒亮瓦殿脊,然後我們再認准方向前進,才有准據。」麗蓉、杜冰都覺有理,但兩人卻沒有說什麽。

飄風女俠一想也對,立即點首說:「好吧,你上去看看,我們在此等你。」天麟見母親已經允許,亮影一閃,已縱至一道峭壁前,接著一長身形,宛如一道垂直銀線閃電向上升去。一陣飛身騰躍,腳尖輕點突石,手指輕拈斜松,身法輕靈,快如猩猿,眨眼巳升進一縷緩飄的薄雲中。

飄風女俠有些看呆了,她雖知愛兒武功高絕,但卻從未目睹,如今親眼得見,也自歎輕功不如愛兒了。天麟升上峰頂,只覺寒風凜冽如剪,到處旋飛著冰屑雪花,撲在身上,發出一陣沙沙聲音。立定身形,遊目一看,峰上又是一番景像,蒼松覆雪,冰岩如林,一片銀色,鳥獸絕跡。舉目遠眺,重峰連綿,無涯無際,俱是皚皚白雪,到處旋飛著雪霧。峰上尚能看到落日,西天紅霞,豔麗沖天,反映著旋飛雪霧,幻出漫空綺麗彩霞。

天麟窮目尋視,除了較近的幾座高峰,尚能看到覆雪的松柏和三天巨木外,遠處高峰,只覺一片模糊。看了一陣,一無所獲,心中不覺微泛怒意,衣袖微拂,飄身來至峰崖,身形一閃,直向峰下瀉去。飄風女俠自天麟登上峰頂,一直翹首看著天麟身形消失的雲端,雖知愛兒不致遇險,但她心裏,卻一直不安。麗蓉、杜冰兩人同樣睜著兩眼,眨也不眨地看高峰。

這時,只見雲端亮影一閃,宛如星移瀉瀑,落了下來。杜冰不覺脫口說:「媽,快看,天麟下來了。」話聲甫落,天麟巳達地面,飄身飛了過來。

飄風女俠一見愛兒微含怒意的俊臉,知道他沒看到什麽,但她仍然輕聲問:「麟兒,有什麽發現嗎?」

天麟說道:「只看到滿天雪霧,什麽也沒發現。」說著一頓,劍眉一蹙說:「看來要找到哈普圖三佛,勢必要需幾天時間。」

麗蓉淡淡一笑,說:「要想找到哈普圖三佛,又有何難,弟弟只要登上峰頂,亢聲發出一聲長嘯,三佛聽到,必派人巡山查看,那時,我們擒住一人,還怕找不到淩雲崖。」

天麟一聽,異常高興地說:「姊姊真聰明,這辦法太妙了。」說著,他仰面發出一聲瘋狂厲笑,聲如裂帛夜梟,令人聞之戰粟。嗡聲震耳,積塵飛落,洞外深澗中,立即響著勢如勁風狂吹的回聲。

驀地,衛天麟的笑聲倏停,亮影一閃,天麟頓時不見。緊接著,洞外崖上,暴起一聲淒厲刺耳,如鬼哭,似狼嗥的悠長怪嘯。嘯聲,沙啞悲壯,高亢激昂,充滿了忿怒。嘯聲,響徹雲霄,震撼萬峰,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驚心。嘯聲愈吭愈高,愈吭愈厲,直向群峰深處飛去。

飄風女俠頓時驚覺,急呼一聲麟兒,飛身撲至洞外,騰身縱上懸崖。遊目一看,只見一道亮影,宛如劃地流星,在暮色蒼茫中,掠過怪石竹松,直向群峰深處如電射去。飄風女俠一看,天麟的身影早在一裏以外,那聲淒厲怪嘯,依然高吭不停。人影一閃,麗蓉,杜冰相繼飛上崖來,循著嘯聲一看,天麟的身影已細小的宛如一絲銀線了。

飄風女俠輕聲呼了一聲「走」,與麗蓉、杜冰相繼飛了出去。女俠三人盡展輕功,如飛跟去。三人這一展開輕功,宛如四縷清煙,飛馳在千峰百嶺之中。直向前進,山勢愈險峻,地形愈崎嶇。穿林過穀,登嶺繞峰,直向幾座高入雲端的絕峰間馳去。

突然,一陣高低不一,音調各異的嘯聲,由西邊天際群蜂間,隱約響起,根據聲音判斷,至少也在三十裏以外。三人一陣飛馳,全山又趨寂靜。飄風女俠擔心愛兒安危,不時望著正西,只見遠處,灰雲繚繞千峰,千峰一望無垠。峰下穀中,已是暮色蒼茫,已近天黑,但遙遠的西方絕峰上,卻白雪皚皚,尚閃著殘陽反射的暗淡光輝。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月亮還沒升起,十數丈外,景物已經模糊。三人停身在一座懸崖絕巔,飄風女俠遊目一看,用手一指遠處一座聳雲山峰說:「你們看……」

杜冰、林麗蓉兒人循著指向一看,只見一排三座高峰,正中一座高峰上有一點紅星,似乎微微搖動。就在此時,身後驀然響起數聲嘿嘿冷笑。三人心頭同時一震,剛一轉身,四點寒芒,挾著尖銳哧聲,已向著三人面前,閃電射至。

林麗蓉一聲嬌叱,翻腕劈出一道勁風,立將中間兩道寒芒震落。飄風女俠、杜冰微一俯首,兩點寒星,掠頂飛過,直落身後崖下。就在這時,前面五丈處的暗影中,倏然縱出四個身穿灰衣的和尚來。四個和尚高低不等,胖瘦不一,都是一張赤紅臉,每人手橫一柄月牙方便鏟,急步奔向崖邊。這時,一見四顆銀彈俱被震飛躲過,同時一聲大喝,向著三人虛撲而上。

四僧手中四柄方便鏟,同時一式橫掃千軍,挾著一陣勁風幻起一輪光影,分向三人猛力掃來。飄風女俠三人,深知自己立身位置不利,同時一聲怒叱,騰空而起,一躍數丈,一挺腰身,直向四僧身後落去。四僧一招掃空,再度暴喝一聲,同時閃電轉身,立演泰山壓頂,四柄方便鏟再向剛剛落地的女俠三人當頭砸下。

女俠三人,同聲嬌叱,寒光閃閃,三柄長劍已握在手中,揮劍直進,同時一招「彩鳳展翼」,疾削四僧的手腕。杜冰首先發難,一劍砍翻一個。麗蓉懸念天麟安危,恨不得即刻到達三佛寺,無心和凶僧久纏,一聲嬌叱,身形騰空追上。接著,一招「佛乘蓮花」,長劍幻起一團光華,閃電罩向對方凶僧。又是一聲慘叫,漫天血雨中,落下一雙殘腿斷臂。麗蓉身在空中,纖腰一扭,嬌軀如丸下墜,翠袖一拂,閃身暴退。其餘兩僧頓時大驚一看不妙,轉身就跑。飄風女俠一聲嬌喝:「賊和尚,你倆跑得了嗎?」喝聲中,香肩一晃,仗劍疾追,身法之快,捷逾流星。

飄風女俠以輕功震驚武林,三僧豈能逃得了,不出七丈,已經追到,長劍一揮,一聲慘叫,一顆禿頭應劍飛掉。一個無頭身體,繼續前沖八尺,才旋身丟鏟,翻身栽倒。另一和尚只嚇得面色如土,連聲驚叫,頭也不回,拚命狂逃。飄風女俠早已恨透了這些和尚,殺了一個,仗劍再追第二個。驀聞林麗蓉高聲大叫:「媽不要殺他,我們跟在他的身後。」飄風女俠立即會意,身形微頓,緊緊跟在凶僧之後。林麗蓉蓉、杜冰跟在女俠身後飛馳。

三人追過一個峰角,前面橫著一道矮嶺,狂逃和尚不停地頻頻回頭,由於心驚肉跳,看樣子已有些跑不動了。就在這時,前面嶺上驀然響起數聲淒厲刺耳的怪嘯。緊接著,嶺上現出四道寬大黃影向著這面電掣飛來。狂逃和尚一見,精神大振,知道援手已到,鼓起最後餘力,迎著飛來四道黃影疾跑。

飄風女俠三人飛馳中定睛一霍,只見飛來的四道寬大黃影,竟是四個身披杏黃袈裟的和尚,這時距離已不足十丈了。對方四僧,寬大袍袖一抖,同時刹住身勢,一字站立排好。四個高大和尚,俱是濃眉環眼,虎頭燕額,腰懸一式厚背大戒刀,威猛中,顯得驃悍,獰惡。狂逃和尚一見四僧,加速幾個縱躍,已撲至四僧身後。

四個高大和尚望著疾追的飄風女俠三人,滿面怒容,環眼射光,神色間顯示著無比狂傲。四個身披杏黃袈裟的高大和尚,立即同聲大喝:「哪里來的瘋狗野婆子,膽敢闖入三佛清修聖地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飄風女俠立即怒斥道:「你們這些身披袈裟的佛門敗類,殺人劫色,喝酒吃肉,無惡不作,無所不為,今天你們的死期到了。」






【第二十五章】 八大羅漢

杜冰最不耐煩,嬌叱一聲,掠身而出,接著厲聲說:「廢話少說,快拿禿頭來。」話之間,振劍疾撲,向著中間一僧挺劍直刺。

這時,中間一僧冷冷一笑,振腕揮刀,運足內力,猛掃杜冰的長劍。杜冰知凶僧力大刀沈,不敢硬接,立即側身沈腕,一聲嬌叱,一連攻出八劍。對方凶僧果非凡手,一聲怒哼,急閃快避,杜冰一連攻出八劍,劍劍走空。

凶僧一聲大喝,揮刀反撲,手中雪亮大戒刀,立即展開一輪急攻,刀光閃閃,冷風嗖嗖,招式怪異,虛實難測。杜冰暗吃一驚,奮力疾揮長劍,急封快閃,步步後退,立被逼了個手忙腳亂。飄風女俠大吃一驚,一聲嬌叱,挺劍疾撲。

另一凶僧這時見同伴已略占上風,信心倍增,一聲大喝,飛身而出,揮刀橫截飄風女俠。白影一閃,一聲嬌叱,麗蓉挺劍迎來。第三凶僧,一聲不屑冷笑,戒刀舞起一團光影,挾著一陣冷風,直向飛撲中的麗蓉罩下。突然一聲慘叫,當的一聲清響,戒刀應聲落地,第三凶僧的肩肋,鮮血四射,翻身栽倒。

第四凶僧,大吼一聲,戒刀一招「風捲殘雲」,幻起一輪光影,挾著一陣冷風,向著麗蓉瘋狂撲來。只見麗蓉雙黛如飛,眉透殺氣,嬌軀一旋,進步直欺,一聲嬌叱,振腕挺劍,覷進刀光,劍尖閃電一點。「沙」的一聲,刀尖應聲兩斷,刀勢立被點偏。緊接著,白影一閃,厲叱一聲,劍光如電一閃,暴起一聲慘叫,鮮血似泉湧出,麗蓉的長劍已刺進凶僧的前胸。

一聲嬌叱,白影如風,麗蓉挺劍再撲杜冰一組。只見杜冰處處受制,節節後退,已是險像環生了。而飄風女俠,長劍飛舞,寒鋒如林,已將對方凶僧,團團罩住,不出十合,凶僧必敗無疑。就在這時,一聲沙啞悲壯,淒厲驚心的怪嘯,劃破夜空,隱約傳來。

突然,一連響起兩聲慘叫。只見兩個凶僧,一個被女俠攔腰斬為兩斷,一個樁麗蓉挺劍刺透前胸。一陣人影閃動,女俠、麗蓉和杜冰相繼縱了過來。飄風女俠翻腕收劍,急聲說道:「方才好像是麟兒的嘯聲?」

林麗蓉蠻有把握地道:「恐怕距此至少尚有二十多裏。」說著,指了指西北一望無際的如林群峰。

說時,東方幾片烏雲中,已升起一勾彎月,在朦朧的月光下,西北群峰絕巔上的白雪,正閃著點點暗淡銀輝。月光暗淡下,山勢愈顯得遼闊遙遠了,整個山區,昏沈暗淡,令人覺得淒涼可怖,如置身陰曹地府。飄風女俠看罷,萬分焦急,不覺顫聲說:「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呢?這麽大的山區,唉……」最後一聲歎息,充分顯示出慈母關懷愛兒的憂急心情。麗蓉、杜冰呆滯地望著遙遠的西北天邊,鳳目中淚光在閃動。

飄風女俠暗歎一聲說:「走吧。」三人起步飛馳,舉目一看,手持方便鏟的和尚,已奔上前面橫嶺,惶如喪家之犬,急如驚弓之鳥。三人怕失掉前面和尚的蹤跡,立即加勁猛追。前面和尚狂馳中,不時頻頻回頭,看到三人加勁追趕,嚇得跑的更快了。

三人剛剛追上橫嶺,前面驟然響起一聲驚心長嚎,舉目前看,狂逃的和尚頓時不見了。馳至近前一看,嶺下是道千仞深淵,澗中仍蕩著那聲慘嚎。一陣飛馳,中間那座高峰看來似在眼前,三佛寺懸在空中的那盞巨燈,看得更為真切。

峰腰以上,俱是皚皚白雪,巔頂旋飛著濛濛雪霧。高峰看似極近,但三人足足奔馳了半個時辰。三人在一座懸崖峭壁處停了下來,仰首一看削壁,斜松突石。女俠三人仰首一看,不覺黛眉俱都一皺,只見這座峭壁,確實崎險至極。

飄風女俠當先向峰上升去,片刻工夫,三人已登至峰腰,峰腰以上處處積雪,堅硬如冰,油滑異常,勁疾山風,愈趨凜冽。盞茶時間,四人已達峰巔。峰上,寒風凜冽如剪,漫空飛舞著雪屑,放眼望去,一片銀白。前面一座廣大松林,林頂覆滿了冰雪,深處隱約現出數座雄峙巍峨的殿脊,在朦朧暗淡的月色下,閃著一兩點黃綠璃瓦的光輝。

飄風女俠三人略一停頓,直奔廣大松林。就在同時,遠處驟然響起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三人心頭同時一震,飛馳中,凝神一聽,來人似乎不止一個,並且俱是輕功極高的人,根據飛行速向,似是由峰外飛回三佛寺去。

突然,一聲厲聲暴喝,由五丈外的一片冰岩中傳出:「什麽人……」喝聲甫落,一道滾滾金光,挾著懾人嗡聲,向著三人閃電擊來。

三人暗吃一驚,身形一閃,暗器擦身而過,帶起一陣勁風,直向身後紫竹擊去。喀燉一聲,數棵紫竹立被折斷,雪屑紛墜,竹葉疾飄。女俠麗蓉和杜冰三人定睛一看,打來暗器竟是一個直徑八寸,合金鑄成的狼牙環,嵌在竹上,金光閃閃。再一擡頭,五丈外的一片冰崖前,已靜靜立著八個身著大紅袈裟,高大肥胖的兇猛和尚。

八個凶僧,俱是獅鼻大嘴,濃眉如飛,頭大如鬥,耳大如輪,有的手如芭扇,有的腹大如鼓,每人手中各拿著不同的武器。中間兩個凶僧,手持鑌鐵降魔杵,另外兩個,橫握一式鐵禪杖,左邊兩個,手提鬼頭金背大戒刀,右邊兩個,各握一串與方才暗器相同的狼牙大金環。八個凶僧,俱都滿面怒容,眉透殺氣,十六道如燈目光,兇狠地盯著女俠三人。

八個凶僧,在忿怒的面孔上,罩著一絲驚異,想是為了那只勁力極強,快如閃電的金環,竟被輕輕一閃躲過,而感到意外。中間持杵凶僧,雙眼一瞪,寒光如燈,怒聲喝問:「你們是什麽人?居然敢到我們八大羅漢地地盤搗亂,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飄風女俠淡淡一笑,說:「廢話少說,我也沒告訴你們的必要,稍時你們自會知道。」八大羅漢一聽,俱都面現獰惡,發出一陣傲然冷笑。

飄風女俠心急進寺,早已有些不耐,知道要想順利前進,勢必先將八大羅漢除掉。因此,秀眉一挑,翻腕掣出背後長劍,一聲不響,緩緩向著八僧逼去。麗蓉黛眉輕蹙,櫻唇緊閉,粉面上罩滿了煞氣,纖纖玉手,提至腰間,隱在袖裏。杜冰粉面微顯蒼白,心情似乎有些不安。

這時,飄風女俠橫劍前進,鳳目含威,已逼至場中。飄風女俠前進中,突然飛身前撲,右腕一振,劍光若虹,直向中間兩僧閃電刺去。驟然一聲暴喝,一道紅影,一團金光,挾著一陣叮噹響聲,持環羅漢,已由右側閃電撲至,向著女俠當頭打下。

飄風女俠誠心想試試八大羅漢的功力如何,因此,不閃不避,運足腕力,舉劍相迎。一陣金鐵交鳴聲,火星數點,錚錚連聲,女俠右臂酸麻,玉腕微痛,長劍幾乎脫手。飄風女俠頓時大驚,始知八個凶僧功力果然不弱,心驚之餘,遊目一看,只見八尺以外,正立著手握一串金環的高大和尚。其餘七個凶僧,俱都一臉驚異神色,兩眼寒光閃閃,一直打量著女俠。

飄風女俠閃電一揮,一聲嬌叱,劍化漫天花雨,勢若銀星灑地,向著持環凶僧飛撲過去。持環凶僧一聲冷笑,右手一揮,黃光連閃,頓時舞成一堵光牆,立將女俠淩厲無匹的一招封住。女俠深知凶僧連環專鎖對方兵器,因此,長劍不敢深入,立即沈腕低劍,疾掃凶僧膝間。

凶僧見有機可乘,大喝一聲,招式倏變,右腕一抖,金索連環,直擊女俠的香肩,其快無比,勢如驚電。女俠不料凶僧變招竟是如此奇快,心頭一驚,一連攻出三劍,即使如此,依然步法有些紊亂。凶僧一聲冷笑,金環輕輕一抖,錚的一聲,已套上女俠的長劍。

突然,持環凶僧身軀一頓,一聲悶哼,似乎被一絲無形力道擊中,身形一個踉蹌,立即退了一步。飄風女俠眼明手快,臨危不亂,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一聲厲叱,寒電一閃,長劍疾演「順水推舟」,右臂一送,劍尖疾吐,頓時暴起一聲慘叫。持環凶僧撒手丟環,兩手撫胸,大吼一聲,翻身栽倒,他的金索鏈環,仍套在女俠的長劍上。

七個凶僧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變化,驚呆了。驀然一聲震耳大喝,手持禪杖的大肚凶僧,飛身縱出,手中禪杖,一招「橫掃五嶽」,呼的一聲,向著女俠攔腰掃來。飄風女俠殺了持環凶僧,雌威大盛。這時見持杖凶僧揮杖掃來,不敢用劍去封,嬌軀一閃,如風讓過,順勢將劍上的四個金環取下來。緊接著,左腕一抖,一聲嬌叱,嗡的一聲,向著凶僧的面門打到。

持杖凶僧一杖掃空,更是火上加油,大喝一聲,手中禪杖閃電高舉,正待打下。驀見一團金光,挾著懾人嗡聲,已至面前,嚇得嗥叫一聲,身形閃電仰向後面,雙腳一蹬,如飛射至兩丈以外。女俠振腕打出的四個連索金環,一直打在三丈外的一座冰崖上,錚的一聲,積雪四射,冰屑橫飛。

持杖凶僧險些被飛來時的金環打中,只氣得哇哇怪叫,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揮杖打來。凶僧怒極還攻,神情如狂,手中禪杖,舞得呼呼風響,杖影如林。飄風女俠見凶僧來勢兇猛,不敢絲毫大意,仗著身法輕靈,劍法詭異,與凶僧立即惡鬥在一起。

一陣嘿嘿冷笑,大頭大耳,手持鬼頭金背刀的凶僧,和另一持金環的凶僧,已緩步向著麗蓉、杜冰逼過來。麗蓉見兩個凶僧逼來,心中暗暗焦急,麗蓉深知她這時絕不能出手,一旦打鬥起來,勢必不能再對女俠援手。杜冰見蓉姊姊不動,自己更不敢出手了。

麗蓉深知杜冰心意,立即轉首低聲說:「冰妹快去,多遊鬥,少出手,我用遙空彈指神功支援你。」

杜冰頓時大悟蓉姊姊為何不出場迎戰的原因,同時,也想起女俠刺殺凶僧的奇異變化。這時聽了蓉姊姊的話,膽氣大壯,翻玉腕,掣長劍,一聲嬌叱,飛身而出。手持鬼頭大戒刀的凶僧,揮刀向杜冰攻來。杜冰長劍飛舞,飄忽遊走,完全以輕靈小巧的功夫遊鬥,伺機出手。持刀凶僧,一味搶攻,只舞得大戒刀,寒光似雪,銀花飛舞,帶起一陣疾勁冷風。

麗蓉一見女俠劍勢,心中頓時一喜,覺得肩上減輕了不少壓力,因為,她已看出女俠施展的幾招生疏而奇奧的劍式,正是得之於悟因神尼。麗蓉一見時候到了,皓腕一揚,對正與杜冰打鬥正烈的凶僧屈指一彈,接著厲叱一聲,翻腕遠劍,向著撲來三僧挺身迎去。

遊鬥中的杜冰一直等著蓉姊姊的援手,正在焦急之際,突見凶僧身軀一個踉蹌,接著一聲悶哼。杜冰杏目一亮,柳眉一挑,一聲嬌叱,長劍一招「撥草尋蛇」,寒光一閃,暴起數聲慘嗥。撲通連聲中,四個凶僧相繼翻身栽倒。杜冰定睛一看,女俠將持杖凶僧,一劍斬為兩斷。同時,林麗蓉趁其不備,點斃了兩個凶僧。

飄風女俠、杜冰並肩而立,靜觀麗蓉大展身手。只見剩餘三個凶僧,宛如三隻猛虎,將三般兵刃,揮舞得狂飆陡起,風雷聲動,猛烈至極。麗蓉居中,劍若銀虹,光華滾滾,萬點寒星,一個輕靈曼妙身影,宛如戲水海燕,飄忽不停。

這時,三個凶僧突然看到立在兩丈外的女俠和杜冰,覷空一看,幾個羅漢皆歸西天,俱登極樂了。三僧這一驚非同小可,面色大變,冷汗油然,再無鬥志,同時大喝一聲,虛舞一招,轉身就跑。麗蓉知道不可讓三僧逃回寺去,一聲嬌叱,橫劍疾揮,一招掠地銀河,光華驟然暴漲六尺,快如電光石火,疾似電掣飛虹,挾著一陣懾人嗡聲,直向三個狂逃的凶僧追去。耀眼匹練過處,暴起三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嚎。

鮮血噴射,禿頭飛空,光華過處,三僧已倒在血泊中,向以手辣心狠出名的八大羅漢,就此結束了他們的罪惡一生。這時,麗蓉已飛身馳回。飄風女俠一見,頓時大吃一驚,只見麗蓉鳳目無光,粉面蒼白,精神顯得異常疲憊。

飄風女俠知道麗蓉耗損真氣過巨,於是,立即命麗蓉坐下調息,希望盡速恢復體力。並由懷中取出一個血玉小紅瓶來,立即倒出一粒血紅小九,頓時清香撲鼻,令人聞之神清氣爽。接著,急忙蹲身,將血紅小丸放進麗蓉的嘴裏說:「蓉兒,快把這粒小紅丸服下去,這是神尼臨別贈給我的靈丹,以備我們在此有了意外服用。」

麗蓉服下靈丹,不到片刻,立即容光煥發,粉面紅潤,突然由地上立起來。女俠見麗蓉恢復體力如此快速,心中大喜,立即前進。三人展開輕功,繼續向前飛馳,穿進松林,地上積滿松針松子,飛馳其上,如踏棉絮。林內光線異常黑暗,寒風已不如林外凜冽,陣陣如傾如訴的松濤聲,低微地響在耳邊。

   ※   ※   ※   ※   ※

這座松林,又深,又廣,又密集,由林外至中心,足有數裏。三佛寺就建築在林的中心,三人直達寺外高牆,沒再遇到有人出手攔擊。女俠三人仰首一看,寺牆血紅,高約數丈,牆頭覆著冰雪,尚有部分牆上露出光滑的綠瓦。

三人一長身形,飛身縱至牆上,遊目一看,房屋櫛比,俱是禪院僧房,寺中三座巍峨的大殿,前後重疊,雄峙寺中。那盞丈二紅燈,就懸在寺中的沖天巨木上,隨風搖晃。全寺房屋如鱗,櫛比相連,三座閣樓,並立寺後。屋面殿脊,覆滿白雪,在巨大紅燈下,閃著暗淡紅輝。全寺房屋一片漆黑,僅三座大殿和前面一間僧房中,尚亮著燈光。

三人看罷,覺得有些奇怪,全寺一片沈寂,並無一人喝問或出擊,看情形,寺內毫無戒備。飄風女俠指了指有燈光的僧房,三人如飛縱去。來至近前,竟是三間陋室,室內佈置簡單,僅有一桌三凳,三張木床。正中一間桌上,坐著一僧、一道、一個老叟,三人正在弈棋,老叟老道下子,僧人在傍觀局。僧人穿灰衣濃眉環眼,體大如牛。老道穿紫袍,身材瘦小,鼠須猴腮。老叟著麻布長衫,豎眉立眼,相貌獰惡,花白鬍子飄散胸前。

飄風女俠看了,有些莫名其妙,轉首一看麗蓉神色也有些茫然,只有杜冰凝著雙目,望著屋內三人。驀見杜冰杏目一亮,驟然轉過首來,似乎要說什麽。飄風女俠立即做了一個阻止手勢,指了指屋面,接著當先縱上屋面。

飄風女俠低聲問:「冰兒,你有什麽話要說?」

杜冰遊目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屋面,輕聲說:「這三人可能是黔道三惡。」

女俠不解地問:「你怎的知道?」

杜冰毫不遲疑地說:「麟哥哥那天在莊上,對我父親和蓬丐、禿僧兩位老前輩,曾談到黔道三惡給哈普圖三佛傳話的事。」說著一頓,看了那間有燈光的房屋一眼,又說:「看三人的身份裝束,我想一定是三惡了。」

飄風女俠聽後,即說:「目前不宜與他們照面,我們先去找三佛。」說罷,三人直奔大殿。

三人縱躍如飛,奔馳在雪白的屋面上,身形特別顯明,眨眼已達側殿。舉目一看,距離大殿尚有十餘丈,身後即是一排三個出口的巍峨大寺門,左有鐘樓,右有鼓閣,氣勢果是不凡。只見大殿巍峨聳立,宏偉雄壯,建築堂皇,殿階十數級,高約近兩丈,殿前一隻巨鼎,置在正中寬大的甬道上。

殿內,燈火輝煌,顯得十分明亮,香煙繚繞,人影幢幢,極似晚課剛散,正在整理課具。殿中巨大神龕上,黃緞幃幔中,供奉著三尊丈二金神,神前高懸一排琉璃燈,光輝四射,格外明亮。三座神龕上,燃著六隻巨大油燭,高射著熊熊火苗,無數灰衣僧人,正紛紛走向殿外,齊向大殿左右角門走去。最後由殿中走出三個紅光滿面,鬚眉霜白的老僧來。三個老僧,一身灰衣,披著金朱紅大袈裟,胸佩一式大玉環,目光炯炯,步履穩健,匆匆走向階前。

就在這時,左側角門內,又急步走來三個鬚眉如銀,身穿灰衣披織金紅袈裟的老僧來。女俠三人一見,頓時大悟,這些老僧俱是三佛寺十二長老中的人物。只見由左側角門走來的三個老僧,一見階前三個老僧,立即高聲問:「邦克師兄,哈多問,各組巡山弟子可有回寺之人,那聲怪嘯是否是巴什托格方面的人,還是昌馬堡的來人?」

階前三個老僧,中間一個吊眉塌眼的老僧,霜眉一蹙說;「現在已是二更時分,五組巡山弟子和三位長老,尚無一人回來。」

方才問話的老僧,三角眼一眯起,面色凝重地說:「根據那聲內力渾厚,氣勢雄壯怪嘯來判斷,普格認為不是巴什托格和昌馬堡方面的人,他們根本沒有功力如此深厚的高手。」

立在階前左邊,額角上有個肉瘤的老僧,霜眉一立,傲然說:「莫說他們沒有功力如此深厚的人,即使是有,還不是前來送死。」

由側門走來的一個獅鼻大嘴老僧,嘴角一咧,說:「古裏師弟說得不錯,我不信他們敢來老虎口裏撥牙,哼。」說著,獅鼻中發出一聲得意輕哼。其餘五個老僧一聽,不覺傲然哈哈笑了。

飄風女俠三人聽了,覺得三佛寺的僧人,個個兇狠,無不狂傲,這時也想到了全寺毫無一絲戒備的原因。麗蓉芳心更氣,覺得這些凶僧,遠居邊陲,夜郎自大,坐井觀天,似乎根本沒把別人放進眼裏。因此,芳心深處,不覺伏下一絲殺機。

突然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由寺外傳來。飄風女俠三人心頭同時一動,凝神一聽,破風之聲愈來愈近了。大殿階前的六個老僧,眼神一亮,俱都笑著說:「聽這破風速度,可能是納斯師兄他們回來了。」就在六個老僧話聲甫落的同時。由高大巍峨的寺門外,一連縱進八個僧人來。

飄風女俠三人,轉首一看。只見當先兩人,是兩個手持如意玉拂塵,面色異常惶急的長老,身後是六個身穿灰衣,肩披黃袈裟,一身血漬的中年僧人,前邊四個中年僧人的背上,俱都背著一個鬚髮皆白的長老,後面兩個中年僧人,手中拿著四件不同的兵器。

背在背上的四個長老,一個面色蠟黃,一個頭顱已失,一個渾身鮮血,一個血肉模糊,任何人一看,便知四個老僧,早已氣絕多時。大殿階前的六個長老,個個面色蒼白,目閃驚光,神色惶急地飛躍過來。同時,大聲惶急地問:「納斯師兄……」

手持玉如意的長老,一見六個老僧,立即氣急敗壞,聲音嘶啞地急聲說:「快快快,快去告訴哈、普、圖,震驚中原武林的疤面人來了。」六個老僧一聽,只驚得個個面色如土,冷汗油然,俱都呆了。

另外一個手持拂塵的長老,立即緊張激動地說:「跑至後峰,通知哈普圖,已經來不及了。」說著,轉首對兩個黃衣中年僧人,雙目一瞪,厲聲大喝說:「快去打鼓撞鐘。」兩個中年僧人放下手中四件兵器,一聲不吭,飛身撲向山門左右的兩座鐘樓、鼓閣。

吊眉塌眼的邦克長老一定神,急問:「納斯師兄,各組巡山弟子,你們可曾遇到?」

手持玉如意的納斯長老,立即緊張悲忿地說:「六執事、五掌院,悉數被殺,我和拉哈師弟六人,率領六名知客趕到九蓮峰,六執事和五掌院,已全部倒在地上,呻吟慘嚎,狂吐鮮血……」

額角有個肉瘤的古裏,神情緊張地插言問:「合師兄六人之力,也沒將疤面人拿下?」

手持佛塵的老僧,面色蒼白,眼布紅絲,插言怒聲說:「疤面人衣著怪異,疤臉嚇人,內力雄厚,氣勢萬鈞,掌劍雙絕,步法迷離,武功高不可測,猛不可擋,出手狠辣,揮劍殺人,神情如瘋如狂,令人望之膽戰心驚,不寒而慄……」

隱身樹後的飄風女俠三人,自然知道疤面人就是天麟,這時又見八個長老、四個凶僧,就在身前甬道上。只見獅鼻大嘴的阿瑪長老,緊張不解地問:「木吾師兄,你們是怎樣擺脫了疤面人?」

手持拂塵的木吾長老,蒼白的老臉一紅,澀然說:「我們一看不敵,立即遁進一座古洞中,直待一個時辰過後,聽到疤面人離去的怪嘯聲,我們才出洞將四位師弟的屍體運回來。」

納斯長老似乎想起什麽,立即向著吊眉塌眼的邦克,急聲問:「邦克師弟,八大羅漢、四金剛和四行者三組回來了沒有?」

邦克一搖禿頭,說;「還沒回來。」

納斯一聽,立將右手玉如意狠狠一擊左手掌心,焦急地黯然說:「看來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納斯的話聲甫落,驀然響起一聲地動山搖,震撼萬峰,直上雲霄的洪鐘大響。接著是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鼓聲。頓時,全寺暴起一陣驚呼喊叫,開門推窗之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同時,數聲驚急刺耳厲嘯,由後峰遙遙傳來。

刹那間,鐘聲沖霄,鼓聲撼峰,殿脊冰雪下墜,簷前積塵飄落,全寺響著急奔的腳步聲,和慌亂的叫囂。女俠三人,看了這種惶急混亂,直若大難臨頭,宛如末日已至的情景,也不禁暗暗驚心。三人確信這是三佛寺有史以來最混亂、最緊張、最可怖的一天。嘈雜叫囂和急促奔跑聲音,已經近了。

接著,由大殿左右角門內,爆出無數灰袍僧人來,個個面色緊張,目露驚光,潮水般湧向寬廣的大殿階前。武功較高的紅黃襲裟僧人,俱都展開輕功,掠過房面,如飛馳來,紛紛躍下,直落殿前。飄風女俠三人,雖然距離大殿較遠,但八位長老卻立在他們附近,知道再待一刻,全寺僧侶齊集,便不能再隱藏了。

這時,數聲刺耳的驚急厲嘯,已經到了。緊接著,三道亮金人影,宛如三道劃空長虹,越過巍峨殿脊,挾著一陣驚風,掠空而下。女俠三人雙目一花,殿前甬道上,已多了三個一身亮金僧袍,一式亮金袈裟的高大僧人。

當中一人,長眉至耳,須髯如銀,皮膚細膩,面色紅潤,雙目啟合間,眼神閃爍,宛如兩道冷電,手中持著一串光彩奪目的瑰麗念珠,眉宇間透著狡獪、陰沈,這人正是自稱活佛的哈多。左邊一人,面色如鐵,白眉如銀,腮肉下垂,兩耳如輪,徒手未帶兵刃,這人正是普格。右邊一人,肥頭胖腦,眼如銅鈴,鼓額闊腮,眉如鋼針,顯示著粗暴兇狠,這人正是圖倫。三個凶僧俱都面現驚容,雙目閃光,傲然立在甬道上。女俠三人看罷,知道這三個金衣凶僧,即是自稱三佛的哈、普、圖。

這時,鐘鼓已經不響了,寬闊的大殿階前,湧滿了僧人,眾僧一見哈普圖三僧,除了八位長老,俱都跪在地上。哈普圖三僧一見甬道上的四具長老屍體,未待納斯、木吾趨前說話,立即怒聲喝問:「這四位長老可是死在方才吭發怪嘯的那人手裏?」

納斯立即激動地說:「不錯。」

性情兇殘的圖倫立即厲聲問:「誰?」

木吾立即緊張地說:「疤面人。」疤面人三字一出口,哈普圖三僧,面色同時一變,接著,發出一陣陰惻獰笑。

飄風女俠知道很快就會露出行藏,於是一聲怒喝,飛身掠至甬道上,麗蓉、杜冰緊跟而出。這三人一現身,跪伏地下的所有僧侶,俱都嚇得紛紛立起,同時暴起一聲驚呼。手持拂塵玉如意的兩位長老,一見女俠三人立知不是疤面人,在驟驚茫然下,不覺頓時升起一股無名怒火。兩人同時一聲大喝,飛舞拂塵如意,接著一陣勁風,向著三人撲來。

飄風女俠早已默記了一遍神尼口授的幾式劍招,這時一見古裏、邦克兩個老僧撲來,立即一聲嬌叱:「老禿賊,我來會你……」嬌叱聲中寒光一閃,長劍已握在手中,揮劍迎了過去。

擁擠階前的僧人,再度掀起一陣騷亂。飄風女俠雖有絕世的劍法和心訣,無奈未曾練習,施展開來,威勢大為減低,即使如此,仍是一味搶攻,招招進逼。林麗蓉凝神靜立,眉透殺氣,一雙鳳目,緊盯著邦克、古裏。

杜冰到了這種江湖成名高手的打鬥場合,深感自己的功力不濟,遇有緊要,非但不能出手拒敵,反而是個累贅。她看得很清楚,女俠的劍法愈來愈神奧,劍勢愈來愈淩厲,雖然對方兩個老僧夾攻,但仍無一絲敗跡。突然,一聲淒厲驚心,沙啞悲壯,如鬼哭,似狼嗥的怪嘯,由寺外松林間響起。嘯聲一起,所有打鬥立停,全寺頓時一靜。

驀見黔道三惡渾身一戰,不覺脫口急呼:「疤面人。」三字剛剛出口,全寺暴起一陣騷動。

   ※   ※   ※   ※   ※

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已向著寺內飛來。一道寬大黑影,宛如一縷烏煙,勢如奔雷,快逾閃電,已掠進三佛寺的櫛比屋面上。淒厲驚心的怪嘯,愈吭愈高,震耳欲聾,只震得殿梁積塵飄落,簷前雪屑紛墜,殿中神龕上的巨燭火苗微微顫抖,搖曳不停。那聲急速的衣袂飄風聲,噗噗懾人,愈來愈近了。

全寺僧眾,無不心情惶急,面現驚容,數百道驚懼目光,一齊望著嘯聲飛來的方向。哈普圖三僧驚怒交集,忐忑不安。黔道三惡面色蒼白,冷汗直冒。全寺僧眾心脈狂跳,噤若寒蟬。麗蓉、杜冰黛眉緊動,暗暗歡心,鳳目中不停閃爍著喜極光輝,一直靜靜聽著傳來的衣袂破風聲。

嘯聲倏然停止了,噗噗的衣袂聲,聽得更為清楚,三危山的如林萬峰間,仍響著嗡嗡不絕的怪嘯回聲。突然,一道寬大黑影,宛如大鵬臨空,撲張兩臂,狂馳如飛,掠過雪白的櫛比房面,向著殿前疾射而來。一雙電目,寒風如刃,閃閃爍爍,宛如兩盞明燈,令人望之怵目驚心。

在這一刹那,殿前所有人眾,無不心神戰粟,呼吸幾乎窒息。飄風女俠櫻唇微張,香腮牽動,心情激動得幾乎要大呼出聲。就在這時,呼的一聲,側殿屋脊上,已多了一個身穿寬大黑衫,一臉花疤,鮮血斑斑的奇醜怪人。奇醜怪人身形一落,殿前數百僧人,只嚇得全身一戰,脫口急呼,身不由己地紛紛向後急退。

這時,飄風女俠已驚得倏伸玉手,疾掩櫻口,一顆心已提到了咽喉,她幾乎不敢相信,殿脊上立著的,就是自己的愛兒天麟。哈普圖三僧完全呆了,臉上怒容,眉間煞氣,頓時全消。六個長老目閃驚懼,老臉焦黃,六顆禿頭上,俱都滲出了細細汗水。黔道三惡的六條腿,已忍不住有些顫抖了。

這時,寬廣的殿前,頓成了一片死寂,除了眾僧沙沙的後退聲,和高懸半空的巨燈搖擺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疤面人雙目如電,冷芒近尺,緩緩一掃殿前,看了眾僧的神情,不禁仰面發出一陣直上夜空的哈哈狂笑。笑聲淒厲,入耳驚心,似裂帛,似梟鳴,如開石,如碎金,令人聞之心浮氣動,不寒而粟。

哈普圖三僧的兇狠熾焰,被疤面人那股氣勢萬鈞的雄風,完全淹沒了,看了疤面人兩道如刃眼神,三人不覺同時打了一個冷顫,聽了這聲震撼穀峰,內力渾厚的沖霄狂笑,心頭立即湧上一絲寒意。他們預感到,今日要想保住在西域數十年的聲戚勢力,勢必拚命不可。因此,三僧把心一橫,頓時升起一股拚命的勇氣。六個長老想起死在疤面人手中的四個師兄弟,和四組優秀弟子,也俱都起了拚死的決心。

疤面人倏斂狂笑,電目望著立在哈普圖一側的黔道三惡,立即朗聲說:「黔道三惡,確是信人,果將在下的口信轉達給凶僧哈普圖,你們三人數月未離三佛寺,必是心中不服,等候在下完結數月前在衡山天柱峰下的那段過節。」

疤面人說此一頓,望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的黔道三惡僧叟道,又是一聲震耳厲笑繼續朗聲說:「好好好,今晚在下已來,在我未殺哈普圖三僧以前,我們先了清了那筆舊帳吧。」應聲甫落,飄身而下,雙腳落地,輕如棉絮,大袖微微一拂,宛如一縷烏煙,直向黔道三惡撲去。

就在這時,六個長老驟然發出一聲暴喝,飛舞雙掌,縱身而出,挾著呼呼勁風,幻起如雲掌影,向著飛撲的疤面人瘋狂罩至。飄風女俠驚得脫口發出一聲驚呼,疤面人一聲哈哈厲笑,疾演幻影迷蹤,身形飄忽不定,但聽叭叭直響,接著悶哼連聲。

只見六個長老,身形踉蹌,連連後退,頭青臉腫,齜牙咧嘴,俱都拿樁不穩,幾乎跌坐在地。哈普圖三僧一見,不覺大驚失色,同時厲嗥一聲,身形一閃,已將疤面人圍在三角核心。飄風女俠看了,頓時發出一聲驚呼:「小心凶僧的三才陣……」

哈普圖三僧一聲淒厲驚心的震耳怪喝,六掌向著疤面人飄忽如飛的身影,閃電推出。轟隆一聲震天大響,勁風激旋如狂飆,嘯聲震耳如颶風,夜空回聲,鐘鼓自鳴,四面殿簷上粗如兒臂的明亮冰柱,紛紛震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哈普圖三僧被自己的掌力,逼震得一連退後數個大步。三個踉蹌後退的老和尚,再也拿樁不穩,俱都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是哈普圖三僧,在驚怒交集的心情下,聚集了三人畢生功力,最凶最狠,最拚命的一擊。三僧的三才掌合力一擊,勢逾萬鈞,鐵石幾可擊碎,何況是人。

在這一刹那,雪屑煙塵如霧,勁風疾旋不停,轟轟隆隆之聲,曆久不絕。殿前高懸半空的巨大紅燈滅了,大殿中的六支巨燭全熄,殿前一片黑暗,視線頓時模糊。立在數丈外的飄風女俠驚魂一定,立即發出一聲痛心驚呼:「天麟……」呼聲未畢,頓時暈了過去,因為,她在三僧中間,沒看到疤面人的影子。

麗蓉、杜冰已將女俠扶住,麗蓉玉掌已撫在女俠的命門上。只見疤面人,劍眉飛挑,雙目射電,十指彎曲如鉤,左右兩臂微圈,正緩步向著黔道三惡緩緩逼去。只見麻衫老叟神色驚懾,腮肉抽動。胖大和尚目露驚光,面色焦黃。紫袍老道呼吸急促渾身發抖。

疤面人嘴哂冷笑,星目閃光,緩緩向前逼去。黔道三惡面色如土,冷汗直流,緩緩向後直退。三惡身後無數身披紅袈裟的僧人,俱用驚恐的目光望著疤面人,同時,也隨著三人緩緩退去。就在這時,飄風女俠倏睜鳳目,一眼看到疤面人,頓時想起神尼的叮囑,不覺絕口發出一聲尖銳疾呼:「不要亂造殺孽了……」疤面人心頭猛的一震,腳步驟然停止了。

就在疤面人停止前進的同時,剛剛立穩身形的哈多,暴喝一聲,右臂疾揚,無數絢爛念珠,挾著絲絲嘯聲,向著疤面人漫天罩來,快捷逾電,一閃即至。疤面人聽取女俠那聲疾呼,心智剛一清醒,這時再度升起無限殺機。於是,暴喝一聲,雙掌閃電擊地,身形騰空而起。

就在疤面人身形騰空的同時,無數絢爛念珠,幻起無數七影銀絲,挾著疾勁嘯聲,擦著疤面人的腳底,閃電射過。緊接著,暴起數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嚎。疤面人身在空中,挺身俯首一看,只見黔道三惡和數個身披紅袈裟的和尚,俱都栽倒就地,翻滾慘叫,滿身血漬,狀甚慘厲。想不到哈多揚出的無數念珠,俱都擊在驚魂未定,驟不及防的三惡和幾個紅衣和尚身上。

圖倫、普格和六個長老,頓時呆了。全寺僧侶同時發出一聲驚啊,不少僧人飛步湧了過去。哈多長眉扇動,滿面羞紅,只氣得一雙凶目直冒火星。疤面人身在空中,哈哈一笑,大袖一拂,閃電下墜,身形疾落地面,腳尖一點,已至哈多身前。

哈多一見疤面人,面色鐵青,牙齒咬緊,渾身不停地嗦嗦直抖,嘴裏發出格格響聲。疤面人望著哈多,劍眉緊皺,星目迷忪,薄唇下彎成弧形,兩道冷電眼神,在迷忪眼縫中,閃爍不停。奇醜的疤臉上,寬大的黑衫上,尚有斑斑未幹的血漬,令人看來膽戰心悸,不寒而粟。

疤面人依然是兩臂微圈,十指如鉤,嘴哂冷笑,緩緩逼進。六個長老看了疤面人緩緩逼進的這種威勢,心情緊張的幾乎窒息,俱都面無人色,冷汗直流。陰險的普格,雙目圓睜,大嘴緊閉,雙掌緊握,汗流如洗。兇暴的圖倫,面色蒼白,嘴唇微抖,禿頭上青筋高凸,凶臉上冷汗直冒。

驀然哈多一聲淒厲怒喝,神情如狂,飛身疾撲,雙拳疾揮,勢挾勁風,向著逼至身前的疤面人猛力搗去。疤面人嘴角牽動,不屑冷哼,身形一閃,已至哈多身後。哈多早已有備,就在疤面人身形閃動的同時,一聲暴喝,閃電轉身,左掌振臂反揮,直向身後削來。但兩眼一花,身後依然沒有疤面人的影子。

哈多頓時大驚,再度暴喝一聲,身形一蹲,疾演一招掃蕩腿,呼的一聲,地上立即幻起一輪腳影。疤面人丹田微一提氣,雙腳離地三尺,哈多的腳影如風掃過。哈多一長身形,怒吼一聲,右臂倏舉,猛力斜劈。疤面人一聲厲笑,再沒閃動,左臂一揮,猛封而出。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雙方手腕,閃電接觸,哈多身形踉踉蹌蹌,立即退後三個大步。就在這時,圖倫滿面鐵青,雙目赤紅,箕張兩手,向著雙肩連晃,正在拿樁的疤面人,乘機撲至,直抓疤面人的面門。疤面人頓時大怒,殺機倏起,一聲怒哼,疾演脫枷解鎖,身形就勢一個急轉,已至圖倫身後。

緊接著,雙眉一拂,星目射電,一聲震耳大喝,立演後山打虎,右掌倏然舉起,閃電猛力下劈,直擊圖倫的後胸。砰的一響,蹬蹬連聲,凶僧圖倫躬身撫胸,身形一直向前沖去,哇的一聲,開口噴出一道箭血。圖倫前沖數步,大吼一聲,猛一挺胸,再一個踉蹌旋身,撲通栽倒就地,登時氣絕身死。

普格一見,面色大變,出手猶疑,舉措不安,狡獪的目光中,忽明忽暗。凶僧哈多,面色鐵青,雙目血紅,一聲淒厲暴喝,神情如瘋如狂,急上三步,圈臂蹲身,鋼牙一咬,雙掌同時推出。一股巨大掌力,勢如狂風驟雨,向著轉身撲來的疤面人滾滾卷去。

疤面人倏然停身,仰面發出一聲驚心厲笑,看看掌風擊到,一聲暴喝,雙掌閃電推出一道狂飆。砰然一聲大響,風聲大作,激旋帶嘯,雙方兩肩,連連搖晃,俱都退後半步。疤面人頓時大怒,暴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掌……」暴喝聲中,圈臂一蹲,斜身跨步,雙掌運足功力,同時猛力推出。

老僧哈多,瞪眼,咬牙,再上三步,蹲身圈臂,雙掌再度推出。轟隆一聲震耳大響,接著暴起一聲悶哼,哈多身影直向大殿階前直線橫飛過去。階前眾僧驚呼嗥叫,一陣騷動。六個長老齊聲大喝,紛紛前撲。砰的一聲,哈多的橫飛身形,已撞進數個僧人之中。眾僧低頭一看,頓時一陣大亂。

六個長老撲至近前,紛紛低頭察視,哈多面白如紙,兩眼圓睜如鈴,嘴角下撇,溢出兩滴鮮血,早已停止了呼吸。突然,全寺僧人一陣大嗶,接著響起疤面人的暴喝:「不留下命來想跑嗎?」六個長老擡頭一看,只見普格神色惶急,宛如喪家之犬,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疤面人雙袖一抖,直射側殿,身形騰空,宛如一縷輕煙,向著普格逃走的方向,電射追去。飄風女俠望著打鬥的場中,一直提心吊膽,這時一定神,急呼一聲「快追」,身形一縱,騰空而起直向側殿屋脊上飛去。麗蓉、杜冰香肩一晃,飛身而起,隨後緊跟。

只見普格的身形,在朦朧的月光下,雪白櫛比的屋面上,有如一道金線,疤面人疾追的身影,宛如一縷烏煙。飄風女俠、麗蓉和杜冰三道嬌小人影,盡展本身輕功,幾似三隻掠波海燕,飛馳在波浪起伏的銀海上。前面普格和疤面人已至寺邊,繼而一閃,兩人頓時不見。

三人追至寺牆邊沿,舉目一看,只見繞寺松林,白雪皚皚,茫茫一片,再看不見前面兩人的身影。飄風女俠即令二女停止,立即焦急地說:「我們不可亂追,必須看出他們入林的痕跡,才可前進。」話聲甫落,前面林間,隱約傳來一聲暴喝,乍聽之下,至少在數十丈外。

飄風女俠女俠再不遲疑,香肩一晃,飛身撲了過去,縱上林面,踏枝飛行。麗蓉、杜冰翠袖一拂,緊跟而上。三人展開登枝渡葉輕功,直向喝聲傳來的方向撲去。突然,前面金影一閃,普格已升出林面。緊接著,光華大盛,十丈生輝,疤面人手握騰龍劍,飛身已追上林面。

麗蓉一見普格,即想施展遙空彈指神功,但距離太遠了。前面金影一閃,光華驟失,普格和疤面人又瀉進林間。數聲暴喝之後,普格疤面人又升上林面。這時,女俠三人,追近已不足二十丈了。驀地,麗蓉鳳目一亮,立即脫口嬌呼:「小心,前面是座天干地支連鎖陣。」嬌呼聲中,身形驟然加快。

三人舉目一看,只見前面數十丈外,寒風雪霧中,有松,有竹,搖曳不停,前後種植,似紊亂,似有序,果是一座陣勢。只見普格,宛如驚弓之鳥,拚命向前疾逃。疤面人已聽到麗蓉的嬌呼,一聲暴喝,縱身騰空一躍數丈,手中軟劍迎空一揮,疾演「天降寒龍」,一道寬約八尺的刺目電光,挾著隱約可聞的風雷嘯聲,向著普格凶僧,如電射去。

就在那道刺目電光看看射至凶僧的同時,凶僧普格已奔至松竹之間,身形一閃,頓時不見。疤面人身劍合一,緊跟凶僧進入陣中。接著,前面陣中,寒光電閃,暴喝連聲,松搖枝動,傳出了兵刃疾削物體的燉燉聲。麗蓉一見,頓時大悟,芳心猛的一震,不覺脫口疾呼:「不好,他不識各種陣法。」疾呼聲中,三人疾向松竹植成的天干地支連鎖陣馳去。

麗蓉來至近前,停身樹端,望著陣中劍光閃閃處,立即大聲指點說:「三左轉,九右彎,見竹橫飄,遇松直前……」麗蓉喊至第二遍時,陣中劍光驟斂。

眨眼工夫,遠處驟然傳來一聲暴喝:「凶僧還不停步受死嗎?」麗蓉一聽,鳳目一亮,向著立身其他松端的女俠、杜冰二人一揮手,一直向前馳去,同時,口裏仍不停喊著方才的口訣。

三人追至林沿,舉目一看,只見凶僧普格已在近百丈外,向著遠處一道千仞深澗,拚命掠去。疤面人手持騰龍劍,盡展輕功,身形如煙,疾進如電,但距凶僧普格尚有幾十丈遠。但疤面人與凶僧普格間的距離,正逐漸縮短。凶僧普格跑得更快了,再有十數丈即到了崖邊,而疤面人距離凶僧尚有三十丈遠。飄風女俠三人心中萬分焦急,俱都竭盡全力,施展輕功,加速向前追去。

只見前面那道深澗,寬約二十餘丈,中間一道粗如拇指的環索,直達對崖,在凜冽的寒風中,搖擺不停。疤面人似乎也看到了澗中那道鐵索,暴喝一聲,騰空而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一挺腰身,直向普格飛身撲去,速度之快,無與倫比。

這時,普格已將至崖邊,而對崖遠處雪霧中,也隱約現出兩個小黑點,正向著這面電掣馳來。普格馳至崖邊,倏然轉身,一見掠空撲下的疤面人,立即發出一聲挑逗性的哈哈大笑。接著,大袖一拂,轉身奔向鐵索,疾如脫箭般,向著對崖射去。

疤面人一聲大喝,星目射電,雙腳落處,正是崖邊,腳尖一點地面,身形再度騰起,直向普格追去。女俠三人一見,花容失色,齊聲驚呼。林麗蓉面色大變,不覺脫口急呼:「站住,不要過澗……」但疤面人的身形已落向鐵索的中間。

普格回頭一看,嚇得心膽俱裂,倏冒冷汗,身形一連閃了幾閃,險些跌下萬丈探淵,雙袖疾拂,直射對崖。疤面人身形下落之際,只見澗中,漆黑一片,寒風怒吼,雪屑飛舞,鐵索搖擺不停,如想用腳去點,已不可能。於是,心念如電一閃,倏然俯胸下彎,左手疾伸,五指已握住搖擺不停的鐵鏈。接著,順勢下墜,左臂一拉,借力一翻,已登上索鏈,身形一長,雙腳一點,騰空撲向對崖,直向普格身前落去。

女俠三人來至崖邊,看了這種驚險情景,只嚇得心膽俱裂,兩腿發軟,頭暈目眩。凶僧普格如飛奔至對崖,右腳一著地面,立即發出一聲得意狂笑,腳尖一旋,倏然轉身,右掌閃電劈出,鐵索錚聲立斷。擡頭一看,只見斷索,勢挾勁風,宛如一條遊龍,直向對崖墜去。但澗中並沒有看到疤面人下墜的影子,驚呼的叫聲。

突然,呼的一聲,一陣勁風掠空而下,直落普格的身後。凶僧普格倏然轉身,回頭一看,只嚇得亡魂喪膽,一聲驚喝,暴退一丈。疤面人一見,情不由己脫口發出一聲驚呼。普格驟然想起身後即是深澗,雙袖閃電疾舞,同時一聲慘叫,翻滾的身影,直向漆黑的萬丈深淵中瀉去。這聲亡魂慘叫,淒厲驚心,沙啞悠長,劃破夜空,震撼群峰,響徹澗中,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膽戰驚心。

疤面人翻手收劍,順勢系在腰內,星目凝神,一直望著深澗中的普格逐漸縮小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黑暗中。凶僧普格,就此結束了他的罪惡一生。






【第二十六章】 嵩山論劍

突然,一聲僅僅可聞的烈馬驚嘶,劃破夜空,透過寒風,隱約傳來。嘶聲驚急,充滿忿怒,遠處群峰間,也隨風飄來一陣隱約可聞的雷鳴。疤面人身軀一戰,星目中冷電閃閃,劍眉一豎,倏然仰面,張口發出一聲淒厲驚心的怪嘯。

對崖的杜冰聽到馬嘶,立即發出低呼:「噢,這是驊騮。」杜冰的話聲甫落,疤面人躍身騰空,大袖一拂,吭著怪嘯,沿著深澗,直向正東電掣馳去。眨眼之間,已消失在旋飛的雪霧中。

飄風女俠立即說道:「看情形,可能有人要偷我們的馬,我們要儘快趕回去才好。」女俠說罷,三人轉身起步,向著來時的東北方,如飛疾馳。飛馳一陣,已到了回繞三佛寺的松林邊沿,除了陣陣松濤聲,三佛寺內,一片黑暗死寂。

三人一陣飛馳,已到來時的峰崖。遊目一看八大羅漢的肥大屍體,仍橫七豎八地倒在那邊,每具屍體上,已覆上一層薄薄的雪屑。三人來至峰崖,身形一閃,直向峰下瀉去。片刻已到峰下,寒風頓滅,雪霧立斂,穀峰一片昏暗。

三人認准方向,直奔來時的山路,如飛疾馳。這時,彎月將沒,曉星明亮,東方天際已現出一線曙光,夜空,顯得更黑暗了。三人飛馳至覆雪的山道上,迎著寒風,宛如四縷輕煙。驀地,遙遠的萬峰間,驟然傳來一聲悠揚的清越長嘯。

嘯聲─起,杜冰立即脫口說:「這是麟哥哥。」

飄風女俠飛馳中,轉首望著嘯聲傳來的方向,雙眉一蹙,說:「這孩子越跑越遠了。」女俠的話聲甫落,遠處那聲倏揚長嘯已經停止了。接著,傳來─聲隱約可聞的烈馬怒嘶。

馬嘶一停,遙遠群峰間,再度響起那聲清越長嘯。飛馳中的麗蓉立即說:「弟弟不會失迷方向了,他已與驊騮取得呼應。」

這時,三人已馳下那道橫嶺,舉目前看,嶺下山道上,已沒有了四大金剛的屍體,但那四柄戒刀,仍在道上閃著暗淡寒光。馳至近前,發現雪地上,印滿了野獸足跡,一灘灘的鮮血,已變成了黑紫,凝成了硬塊。麗蓉飛馳中,鳳目一亮,突然發出一聲嬌呼:「快看,那是麟弟弟。」說著,舉手指著東方遙遠的數座峰巔。

女俠、杜冰轉首一看,心頭不覺同時一震。只見遙遠的天邊,連綿蜿汩的峰巔上,一點亮影,宛如彈丸流星,忽飄忽浮,向著東北,如射疾飛,快逾電掣。飄風女俠一見,心情頓感興奮,張口發出一聲音如鳳吟的嘯聲。果然,女俠的嘯聲一起,那點疾如流星的亮影,驟然疾轉,勢如殞星墜地般,向著這面如電射來。

驀聞一聲清越龍吟,眼前光華大盛,轉首一看,只見飛馳中的麗蓉手舉伏魔劍,迎空飛舞,幻成一道翻滾銀龍。麗蓉短劍一舞,如隕星瀉落的那點亮影,立即發出一聲相應嘯聲。這時,三人已來至那邊懸崖右端,手持方便鏟的三僧屍體,也不見了。

又繞過兩座高峰,天光已漸明亮,遊目一看,不少峰巔,已灑上一層金黃色的柔和日光。舉目前看,一裏之外,已是那道蜿汩深澗。杜冰一見,立即發出一聲歡呼:「啊,到了。」正在這時,前面驟然響起數聲高吭馬嘶。尤其赤火驊騮發出的嘶聲,激昂震耳,直上晨空,穀峰深澗中,俱都響著嗡嗡迴響。這時,已隱約聽到數聲怒叱暴喝。

女俠聽得心頭一震,不覺脫口高呼:「果然有人偷馬。」說著,遊目去看數座峰巔,麗蓉、杜冰也在仰首上看。

驀見東南方第三座峰腰上,正有一道疾瀉亮影,一閃而逝。麗蓉立即急聲說:「媽,我們要快些,麟弟弟看見馬匹了。」說著,倏舉右腕,立將寶劍收入鞘內。

三人盡展輕功,沿著深澗,急奔如箭。這時,三人已馳到來時下馬的那座峰角之前,轉過峰角,已看到前面那片廣大的松林。再馳一陣,看到不少奇裝異服的人影,立在林前。天麟的亮影,正飛馳在前面一片亂石之上,宛如掠地流星般,向著林前,疾射過去。

女俠三人一見,腳下加勁,身形疾射如煙。漸漸,已看清林前奇裝異服的人影,有四五十人之多,有的持矛握盾,有的拈箭搭弓,衣裝有紅有綠,多穿各種獸皮。這些奇裝異服的人,正形成一個極大圈子,將驊騮、黃驃和青聰圍在核心,女俠的那匹頭尾皆白的坐馬,已不知跑到何處。

飄風女俠一見,立即焦急地說:「這些人都是來自巴什托格的巴格族,他們酷愛財寶,視馬如命……」

杜冰未待飄風女俠說完,鳳目依然望著林前插言說:「這些人都像野人嘛。」

飄風女俠說道:「巴格族生性好鬥,野蠻驃悍,崇拜英雄,不親女色,唯一缺點是見財貪心,如不能將他們打得口服心服,一味糾纏,無休無止。」女俠說話間,麗蓉和杜冰已遊目看了那些人一眼。

只見巴格族人個個體形高大,貌如人猿,一雙眼睛,閃著金輝,每人臉上,都帶著三分渾氣。中間三個白髮老人,身穿紅、藍、綠,各披一張大虎皮,俱都未帶兵刃,正指手劃腳,大聲叱喝,指揮其餘族人捕捉馬匹。不遠處的地上,已有幾個巴格族人,正在痛苦呻吟,想是被馬踢傷了。

這時,天麟已馳至林前,大喝一聲,向著巴格族人撲去。巴格族人頓時驚覺,紛紛轉首望向天麟。飄風女俠一見,立即振聲大呼:「麟兒不要與他們動手。」天麟一聽,頓時刹住飛撲身形,所以巴格族人,又紛紛向女俠三人望來。

驊騮一見天麟,驟然一聲震耳怒嘶,昂首豎鬃,騰空而起,飛越幾個巴格族人頭上,直向天麟奔去。青聰、黃驃雙耳一豎,一聲長嘶,也乘機躥出。巴格族人頓時大亂,叱喝狂喊,紛紛撲來。驊騮奔至天麟面前,身形一旋,已至天麟身後。幾個追趕驊騮的巴格人,依然不知停止。

天麟頓時大怒,暴喝一聲,雙掌同時推出。一股巨大柔和潛力,向著飛撲巴格人,滾滾卷去。幾個巴格族人驟覺潛力撲身,舉步艱難,紛紛直向後退。其餘撲來的巴格族人一見,俱都呆了,停步不前。三個老人看得一愣,大喝一聲,同時撲來。

這時,女俠三人已來至近前,見天麟已換上繡滿摺扇的公子衫,依然是個豐神如玉,英姿勃勃的俊逸少年。驀然前面林邊掠空傳來一聲怒馬咆哮和怒喝。眾人循聲一看,一個巴格壯漢正拉著女俠那匹白頭白尾坐馬。三個老人望了驊騮、黃驃和青聰一眼,六隻金睛,同時射出六道貪婪光輝,嘿嘿兩聲,立即傲然說:「馬已被我們捉住,有本事你們再捉回去。」說罷,向著立在場中的巴格力士一揮手,就要轉身起步。

天麟頓時大怨,一聲暴喝:「站住。」這聲暴喝,聲震山野,穀峰回應,宛如晨空打了一個急雷。數十巴格老人,停身止步,俱都面色一變。

天麟衣袖微拂,掠身而出,劍眉一豎,星目射電,望著三個老人厲聲道:「不將馬匹放還,你們休想離此一步。」三個老人一定神,見暴喝之人竟是那個極英俊的少年,不覺同時仰面發出一聲極輕蔑的哈哈大笑。

紅衣老人首先斂笑,向著剛剛轉身的巴格力士一揮大袖,厲喝一聲說:「快拿下去。」巴格力士一聲怪嗥,倏然轉身,右手短矛,抖起一團銀紅花朵,向著天麟如飛撲去。

天麟一聲冷笑,劍眉一挑,正待出手。杜冰一聲嬌叱,掠身而出,手中長劍一招「彩鳳展翅」,幻起一道斜升匹練,向著巴格力士的矛身撥去。巴格力士立頓身形,大喝一聲,短矛倏然掄起,呼的一聲,向著杜冰攔腰掃去,又疾又狠,聲勢驚人。

杜冰臨陣經驗漸多,一聲嬌叱,暴退五尺。巴格力士一聲怪嗥,疾演「順水推舟」,短矛一停,緊跟刺出。杜冰暴退身形剛剛立穩,對方短矛已然刺至,一聲嬌叱,長劍疾垂,輕輕一撥矛身,雪亮槍尖,擦腰刺過。緊接著,一聲嬌叱,寒光一閃,劍尖已挑至對方右腕。

巴格力士大驚失色,怪嗥一聲,撒手丟矛,左盾猛力封出。當的一聲,火星四濺,杜冰身形向後一個踉蹌,長劍立被鐵盾震偏,右臂隱隱作痛。杜冰一咬玉牙,挺身前撲,一聲嬌叱,連攻三劍,當當三響,火花四射。巴格力士短矛撒手,頓失攻擊力量,身形左閃右躲,鐵盾上擋下封。這時,巴格族人,另一位黃衣力士,縱身而出,已向三個老人面前,請命出戰。

飄風女俠怕杜冰體力不支,立即低喝一聲:「冰兒回來。」杜冰聞言,寶劍虛揮一招,縱身退回。

巴格力士連臉紅都不紅,立即俯身,撿起地上短矛,縱身撲至三個族長阿哥大面前請罪。這時,另一黃衣力士,已轉身向著場中走來。天麟轉首一看,紅日已升上山巔,心中頓時焦急起來,劍眉一軒,望著中間紅衣老人一招手,立即怒聲說:「我們時間寶貴,不能在此與你們久纏,就請這位穿紅衣的阿哥大,入場與在下一搏,你勝了,四匹馬全部讓你們拉去。」說罷,衣袖微拂,直向場中掠去。

三個老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黃衣力士一聲大吼,飛身疾撲,向著天麟,挺矛刺來。天麟心急下山,在求速戰速決,一聲冷笑,亮影一閃,已至對方身後,右掌疾出如電,輕點黃衣力士左肩。黃衣力士左臂一麻,鐵盾不覺鬆手落地,身形一個踉蹌,嚇得嗥叫一聲,一直向前沖去。

綠衣老人雙眼一瞪,暴喝一聲,右掌閃電劈出一道勁風,挾著滾滾塵土,向著天麟卷來。天麟一聲冷哼,倏然轉身,右掌同時迎出。砰然一聲,沙飛石走,塵煙飛騰,蹬蹬連聲中,綠衣老人身形踉蹌,一連退後三個大步。

紅衣老人看得一呆,人猿嘴角不停扭動。數十巴格族人俱都面色大變,金眼閃動,顯得惶恐不安。藍衣老人,久不言語,這時金眼一瞪,縱身而出,兩臂一圈,暴喝一聲,雙掌同時推出。一股勢如山崩的狂飆,挾著厲嘯,向著天麟撲來。

天麟仰面一聲厲笑,倏然一聲暴喝,右臂運足功力,單掌閃電推出。一道絕大無倫的潛力,直向撲來的狂飆迎去。轟隆一聲大響,天麟雙肩微晃,勁風疾旋中,發出一聲蒼勁如猿啼的驚叫。藍衣老人的橫飛身形,直向紅衣老人的身前撲去。

紅衣老人身形微動,伸臂將藍衣老人的橫飛身影接住,綠衣老人立即縱身撲了過去。所有巴格族人一陣騷動,舉盾立矛,扣弓搭箭,數十道忿怒目光,一直望著他們的阿哥大。這時只要紅衣老人一聲令下,立可展開一場慘絕驚人的大血戰。

驀然藍衣老人一聲暴喝,身形在紅衣老人的雙臂上一挺躍起,飄身落地,微一運氣,內氣暢通無阻。其餘兩個老人,看了藍衣老人這種奇異現像,俱都楞了。數十巴格族人,俱都脫口呼出一聲驚啊,高舉的矛盾弓箭,紛紛落了下來。

藍衣老人似乎覺得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次奇遇,不覺兩手撲天,仰面發出一陣哈哈狂笑。其餘兩個老人,也滿面興奮地哈哈大笑了。三個阿哥大,相繼斂笑,藍衣老人立即解下虎皮,鬆開圍腰,脫下了錦緞藍袍來。女俠三人和天麟不知藍衣老人要做什麽,神色俱都有些茫然。

這時,藍衣老人已將藍色錦袍脫下,將虎皮披好,雙手托著錦袍,恭謹地走到紅衣老人面前站好。紅衣老人神色嚴肅,目光中閃著興奮的光彩,兩臂向前平伸,手掌撫在藍袍上,立即朗聲說:「本阿哥大,准許將此袍,敬贈給本族最崇敬的天人大英豪,願天人大英豪,永遠記著今天,記著巴什托格族。」說罷,兩手立即收回。

藍衣老人立即轉身托著錦袍,神色肅穆地向著天麟走來。全場一片寂靜,數十巴格族人,俱都屏息肅立,近百道崇敬目光,望著卓立場中的天麟。天麟看了這種肅穆氣氛,心情也不覺有些激動。女俠、麗蓉和杜冰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了,臉上再沒有一絲有趣笑容。

這時,藍衣老人雙手托袍,已走到天麟面前。飄風女俠立即柔聲說:「麟兒,接過來披在身上。」天麟一聽,即上一步,雙手將袍接了過來,立即打開,披在身上。

藍衣老人一見,立即嘴綻微笑,面現傲色,雙目中光輝閃射。天麟立即上步,伸臂將藍衣老人同時抱住。就在天麟抱住藍衣老人的同時,紅衣老人立即興奮地振臂高呼:「巴格達族的天人英豪……」接著,數十巴格族人,同時暴起一聲震天歡呼,再度掀起一陣亂蹦亂跳,鬧成一團。

這時,一個巴格族壯漢,已將女俠的坐馬送過來。天麟向藍衣老人說了幾句讚美感謝的話,藍衣老人,一臉興奮,顯得極端驕傲地回去了。飄風女俠立即說道:「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天麟向著三個老人一揮手高呼後會,兩腿一夾馬腹,四馬放蹄如飛,一直向前馳去。馳至前面另一峰角處,轉首一看,三個老人,仍高舉著六手,望著這面,數十巴格族人,仍在那裏亂作一團。

   ※   ※   ※   ※   ※

四人四騎,沿著原路,一直向山區以外馳去,四匹寶馬,放蹄狂奔,昂首揚鬃,雷鳴不停,宛如馭電飛行。眾人奔馳了半日,方下馬休息。天麟心急嵩山大會,準備獨自先行趕往嵩山,遂匆匆告別母親,又向麗蓉、杜冰話別幾句,拉過驊騮,縱落鞍上。

飄風女俠見愛兒就要離開自己,在這一刹那,她不禁為天麟的安危擔心起來,鳳目中頓時顯出淚水,不覺叮囑說:「麟兒,凡事機警,切不可任性……」

天麟為慰母心,末待女俠說完,立即愉快說:「媽你放心,麟兒自會見機行事。」說聲保重,飛馬向前馳去。驊騮寶馬,畢竟不凡,一聲長嘶,已至數丈以外,身形之快,宛如電掣飄風。

飄風女俠、麗蓉、杜冰三人神色雖然不一,但心情卻是同樣沈重。飄風女俠望著天麟如飛馳去的馬影,直至消失在前面數裏外的山口間,才轉首對二女說道:「我們也啟程吧,不管如何我們也要如期趕到嵩山。」說罷,三人相繼上馬,如飛馳去。

三人飛馬悶馳,心情俱都沈重,因此極少交談,想到天麟,不知他是否能順利,如期到達嵩山。第二天的正午,三人才馳抵高臺縣。飄風女俠心急早日進入中原,僅在高臺城內,略事休息,購買一些途中應用之物,即繼續行程。

幾日來,女俠、麗蓉和杜冰俱都憔悴了,但她們仍不願多停一天。於是,三人三馬,披星戴月,日曬風吹,沿著東進官道疾奔,途中除與馬匹上料外極少通宵休息。三人一進入陝西境界,茶樓酒肆中,已盛談著疤面人下柬少林寺的事,大街小巷,傳說紛紛,婦孺盡知。

在這些飽飲黃湯,喝得天旋地轉,已有些不辨東西的酒客口中,把這次即將來臨的嵩山大會,說得驚天動地,慘絕人寰。有的人說,疤面人武功蓋世,劍術驚人,各大門派中無人可敵,也有人說,各派掌門人親身蒞臨,定要將疤面人置於死地。

飄風女俠聽到這些繪形繪色,驚赫人心的臆測傳說後,更是焦急,恨不得即刻看到自己的愛兒天麟,阻止他再上嵩山。麗蓉、杜冰芳心惶恐,俱感到這次嵩山大會是各大門派設下的陷阱。同時,幻想著各大門派掌門人,一字排開,齊翻兩掌,協力攻向疤面人的萬鈞掌力。

由於會期漸近,加以女俠的不時催促,三人不眠不休,馬不停蹄,不幾日已進入河南省地。這時,官道上行人驟增,多是各路英豪,俱是奔向嵩山。因此,沿途不時看到有人打鬥,想是多年不見的仇家再度相遇。距離會期尚有兩天,飄風女俠三人已進入河南臨汝縣境,雄偉巍峨的中原第一名山──嵩山,已遙遙在望了。

三人坐在飛馳的馬上,遙望三座挺秀高峰,聳入雲端,其中尤以少室峰嶙峋峭撥,形如鼎蓮。全山雲氣蒸騰,彌漫半山,浮青翠黛,險峻無比。這時,官道上多是飛馬似箭,從步行人中,已絕少看到武林人物,馬嘶蹄奔中,不時響著豪笑,談論著各大門派要合力翦除疤面人的事。

飄風女俠三人,輕馳進入臨汝城西關的時候,城內已是萬家燈火了,所有酒樓客棧俱告客滿。三人拉著馬匹,立在一座店前,決議到郊外鄉間暫度一晚。驀然,身後響起一聲蒼勁驚喜急呼:「冰兒,冰兒。」

僕婦女俠心頭一震,循聲一看,只見數丈外的人群中,一位皓首銀髯,紅光滿面,一身黃袍的慈祥老人,手中拉著一匹花馬,虎目中閃著驚喜光輝,正向著前面擠來。杜冰一見,脫口一聲淒呼:「爹爹。」淒呼聲中,立即向前迎去。

飄風女俠頓時認出黃衣老人是老哥哥杜維雄,於是高呼道:「杜老哥久違了……」高呼聲中,急步迎了過去。

這時,回風掌杜維雄已將愛女杜冰攬在懷裏,虎目中不禁流下兩行老淚。杜老英雄聽到飄風女俠的呼聲,立即擡起頭來,定睛一看,面色不禁倏然一變。於是,虎目驚急地一看左右,立即強展笑容,哈哈一笑說:「弟妹,幾年不見了……」說著一示眼神,繼續機警地說:「城內客棧已無房間,我們可至郊區看看。」說罷,轉身拉馬,當先走去。

飄風女俠看了杜老英雄的神情,心知有異,轉首看了麗蓉一眼,緊跟老英雄身後走去。由於街上人多,摩肩接踵,無法走得太快,尤其行人中多是拉馬的武林人物,俱都在東張西望的尋找客棧,顯得神色異常焦急,因此,並無人對她們等幾人細加注意。

四人擠出北關,北關街上依然擁擠不堪。杜老英雄拉馬在前,神色有些緊張,這時已忘了遇到愛女的喜悅心情,轉身向僻靜處走去。來至一無人處,杜老英雄停步轉身,望著飄風女俠,依然神色有些緊張地放低聲音問:「麟兒呢?」

飄風女俠答道:「他已取捷徑先來了。」

杜老英雄一跺腳,焦急地說:「這孩子太任性了,他怎可傳柬給少林寺的洪元大師呢,各大門派對疤面人恨之入骨,選出頂尖高手,四出踩他的行蹤,他反而約各派掌門人會師少室峰,結清疤面人和各派間的積怨,這不是自跳火坑嗎?」

杜冰在一旁插言說:「爹,麟哥哥根本沒傳柬給洪元大師,這是各大門派所施的陰謀……」

杜老英雄面色一沈,立即沈聲說:「胡說,洪元大師乃一代掌門宗師,德高望重,領袖武林,豈可做此有辱他一生清譽之事?」

飄風女俠介面說:「據麟兒說,他聽到這個驚人消息時,正在赴三危山的中途……」杜老英雄一聽,手撫銀髯,虎目凝神,頓時沈默下來。

飄風女俠,知道杜老英雄正以他數十年江湖之經驗,臆測嵩山大會的真正動機,因此兩人都未出聲相擾。一陣沈默之後,杜老英雄苦笑一下,一搖皓首說:「老哥哥我實在猜不透這個以疤面人名義向洪元大師傳柬人的真正動機及企圖何在。」說此一頓,霜眉一皺,又說:「較為合理的臆測,這人或許是與疤面人有仇,和各大門派也有恨的人。」飄風女俠和麗蓉、杜冰俱都連連頷首應是。

飄風女俠黛眉一蹙,說:「我認為是其他門派利用洪元大師的聲望、地位,傳柬武林,迫使疤面人赴會,再預謀將疤面人除去。」

杜老英雄撫髯頷首,輕聲一歎說:「這也極有可能,矚目當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如洪元大師德高望重,菩提心腸的人,又有幾人……」

就在老英雄話意未盡之際,四個手拉馬匹的武林人物,已由前面街上走來。杜老英雄一看,立即轉變話題說:「今夜我們幾人只有找個小村、小廟暫棲一宵了。」

飄風女俠看了前來四人一眼,介面說:「我們可沿官道前進,不難遇到村鎮廟宇……」說話之間,四個拉馬之人,已來至近前。

大家覷目一看,竟是一個七旬老者和三個勁裝少年。拉馬老者走過身側時,似乎並未注意,三個勁裝少年的目光,則由始至終,一直沒有離開麗蓉、杜冰。杜老英雄俟四人走遠之後,立即低聲道:「這人即是武當俗家弟子,鐵鞭張宇。自崆峒派一清真人和武當三人死在疤面人的騰龍劍下之後,兩派即選出不少一流高手,四出踩訪你們夫婦的蹤跡,他們認為疤面人的兵刃是騰龍劍,即使疤面人不是騰龍劍客,也是與騰龍劍客有關之人,只要擄住你們夫婦任何一人作人質,不怕疤面人不就範。」

飄風女俠一聽,頓時發出一聲不屑冷笑,說:「我確沒想到那些自詡名門正派之士,居然也要施展那些擄人作質的宵小行徑。」她似乎想起什麽,急問:「杜老哥,此地可曾傳說疤面人掌斃哈普圖三佛的事?」

杜老英雄毫不遲疑地微搖皓首說:「此地尚無人談及這消息,由甘西萬佛峽傳至此地最快也需三個月。」

驀見麗蓉鳳目一亮,立即低聲說:「那四人又回來了。」

杜老英雄心頭一震,說:「我們該走了,最好不要再與他們四人照面。」飄風女俠覺得有理,於是四人同時上馬,直向正北馳去。

一連經過兩個小村,俱都住滿了趕赴嵩山大會的武林英豪,村中樹上,拴滿了健馬,四人只得進入村外的一座小祠堂內。祠堂裏面尚稱清潔,四人卸下馬鞍,放進堂內,取出乾糧酒肉,坐在鞍上分食起來。杜老英雄和飄風女俠兩人飲酒低議,後天赴會時應該如何支援天麟之事。老英雄看到幾人面帶倦意,立即示意大家,閉目假寢,調息養神。

   ※   ※   ※   ※   ※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馬嘶蹄奔,將四人驚醒。睜眼一看,天已黎明,立即起身備馬,奔出祠堂。這時,官道上,四野問,俱是奔馳馬群,勢如潮水般,向著嵩山南麓湧去。由於馬群過密,飄風女俠四人,不能放馬飛馳,直至午後,才到嵩山南麓。山下樵村獵戶,平日冷清孤寂,這幾天突然熱鬧起來,遍地蹄痕馬糞,到處馬隊人群,俱是明日赴會的武林英豪。這些武林英豪,形形色色,紅紅綠綠,男女老幼,僧道丐尼,山麓間人頭攢動,喧聲沸騰,令人看了不禁血脈賁張。

舉目一看,半山上已有不少輕功稍遜的人開始登山了。女俠、麗蓉和杜冰三人無心細看這些,他們聚精會神,遊目細察,在如織人群中,尋找天麟的亮影。這時,飄風女俠的鳳目一亮,發現七八丈外的人群中,一個儀態雍容,清麗脫俗的中年道姑向一家竹籬門前走去。

突然,飄風女俠一聲淒婉驚呼:「四妹,四妹。」呼聲之中,向著人群中的道姑急步擠去。杜老英雄聞聲心頭一震,轉首一看,不覺又驚又喜,清麗脫俗的中年道姑,正是分別多年的玉簫仙子。清麗脫俗的中年道姑,驟然聽到這聲熟悉的「四妹」,立即停止了前進,一雙美目,閃著驚異光輝,循聲望了過來。

急步擠在人群中的飄風女俠一見玉簫仙子轉首望來,立即舉起纖纖玉手,不停地揮動著,同時淒聲高呼:「四妹,四妹,是我喊你。」淒呼聲中,一雙鳳目已湧滿了淚水。

玉簫仙子一見是飄風女俠,面色淒然一變,立即驚喜淒呼:「大姊,大姊。」淒呼聲中,身形宛如遊蛇飛馳在草叢間,在人群中一連幾閃已到了飄風女俠身前。

飄風女俠看到十數年沒見的四妹,心情悲喜激動,已無心注意玉簫仙子身形如雲的驚人身法,伸臂將玉簫仙子攬在懷裏,僅哽咽的低呼了一聲「四妹」,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玉簫仙子看到昔年最愛護自己的大姊姊,頓時伏在飄風女俠的香肩上,竟忍不住珠淚簌然,悲喜而泣了。附近準備登山的武林人物,俱都停足望了過來。

這時,杜老英雄和麗蓉、杜冰已拉著馬匹,急步走至飄風女俠和玉簫仙子的身邊。杜老英雄見四周圍來的武林人物,越聚越多,立即以目示意飄風女俠,這兒不是談話之所。玉簫仙子頓時驚覺,忍不住急聲問:「杜老哥,你們都來了,這些年你們都隱在什麽地方?」說著,美目中又滾下兩行喜極而泣的淚水。

杜維雄乍見玉簫仙子,心中極為激動,老眼中不禁有些濕潤,立即低聲說:「我們找一僻靜處再談吧。」

玉簫仙子和女俠同時遊目一看,發現附近圍了不少武林人物,玉簫仙子清秀的面龐不覺微微一紅,立即說:「我已定好此地農家一間民房。」說著,舉起凝脂玉手,指了指山麓一家圍有竹籬的小木門。

杜老英雄循著指向一看,立即愉快地說:「這樣太好了,就請四妹頭前引路吧。」玉簫仙子看了一眼秀美的麗蓉和活潑的杜冰,轉身當先走去。飄風女俠四人,拉馬走在玉簫仙子身後。圍在前面的武林人物,紛紛讓至兩邊,不少人的炯炯目光,在玉簫仙子四女的粉面上閃來閃去。

前進中,飄風女俠四人,仍不時尋視著穿梭的人群,希望能在這些人中發現天麟的身影。但直到走至竹籬圍牆的小木門前,依然毫無發現,四人的心情既失望又焦急。飄風女俠四人分別將馬拴在門外小樹上,然後進入院中。

這時,玉簫仙子將院中右面一間房門推開,讓四人進入室內就座。幾人尚未坐好,玉簫仙子已迫不及待地急聲問:「大姊,你這些年究竟去了什麽地方,小妹為找你們幾乎踏遍了整個中原。」

飄風女俠說道:「我的遭遇說來話長,還是四妹先說你身入佛門的經過吧。」

玉簫仙子一聽,笑容盡失,神色立顯黯然,輕聲一歎,說:「大哥與大姊走後,二姊銀釵聖女也負氣走了,當時我萬念俱灰,也悄悄離開了三姊和浪萍,浪萍曾對我說,他會去梵淨山看我,但我卻一直等了他六年……」

玉簫仙子說至此處,美目中已湧滿了淚水:「就在第六年的冬天,恩師慧貞子不幸仙逝了,我在幾番打擊下,看破紅塵,繼承了恩師的牒缽,並三悟了祖師遺留下來的梵淨山絕學淩霄秘笈……」飄風女俠和杜老英雄,兩人舉目相互看了一眼,想起玉簫仙子在人群中施展的驚人身法,知道目前武林中除了幾位修為有素的掌門人外,極少有人是玉簫仙子的對手。

玉簫仙子繼續說道:「我下了梵淨山,再聽不到浪萍的一絲消息。」

杜老英雄神色黯然,輕聲一歎,首先插言說:「四妹,你下山的太遲了,我們倒希望你能將浪萍的一身武功廢掉。」

玉簫仙子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倏變,急問:「杜老哥,這話怎麽說?」

飄風女俠怕玉簫仙子不能驟然承受打擊,立即低聲問:「四妹,浪萍一直沒有去梵淨山看你?」

玉簫仙子含汩忿然說:「沒有,我一直沒有看到他。」

飄風女俠黛眉一蹙,不解地問:「既然浪萍沒去梵淨山,是誰將浪萍的寶衫、魔扇轉授給疤面人?」

玉簫仙子一聽,面色再度一變,頓時想起江湖上謠傳疤面人即是騰龍劍客的話。因此,美目中寒光閃閃,一直驚異地望著飄風女俠,不禁顫聲問:「大姊姊,疤面人果真是振清大哥?」

飄風女俠搖搖頭,說:「不,那是麟兒。」

玉簫仙子似有所悟,立即轉首望著女俠,驚異地問:「大姊,你生了個男孩?」說著,轉首又看了一眼麗蓉和杜冰。飄風女俠雙頰一紅,立即點了點頭,接著將麗蓉和杜冰介紹給玉簫仙子。這時玉簫仙子才知麗蓉、杜冰不是飄風女俠的兒女。

這時,玉簫仙子轉首望著女俠問:「大姊,麟兒呢?他為何沒同你們在一起?」

飄風女俠立即憂鬱地說:「麟兒先取近道回來了。」接著又將衛天麟跟隨魔扇儒俠練功的事情以及魔扇儒俠的遭遇,告訴了玉簫仙子。

這時,女俠已將痛心欲絕,泣不成聲的玉簫仙子攬在懷裏,同時在她的耳邊流淚慰聲說:「四妹,希望你不要再怨恨萍弟了,他去梵淨不願見你,也正是他不願讓你看到他毀容殘腿以後的形狀。」

玉簫仙子痛心哭聲說:「是我錯過了他,我實在一直做著傻事。」

杜老英雄一聽,心頭一震,一個迷惑問題閃電掠過心頭──給少林洪元大師下柬的人,會不會是玉簫仙子?於是,俟玉簫仙子的情緒略平緩,即以一語雙關的口吻問:「四妹,疤面人給少林寺洪元大師下柬的事,是否確有此事?」

玉簫仙子聽得一怔,立即擡起淚痕斑斑的秀面,茫然望著杜老英雄,不解地問:「杜老哥沒看到山下成行結隊前來社會的武林群豪嗎?」

飄風女俠知道玉簫仙子誤解杜維雄的話意,立即解釋說:「杜老哥的意思是說,疤面人是否真的下柬給洪元大師?」

玉簫仙子覺得兩人說話前後矛盾,不覺疑惑地說:「如此轟動天下的重大事情,豈是兒戲?你們沒問麟兒嗎?」杜老英雄霜眉一蹙,神色頓時憂鬱,這時他驀然預感到明日天麟三加大會,必定凶多吉少了。

飄風女俠黯然對玉簫仙子說:「麟兒也不知道下柬的人是誰?」

玉簫仙子驚得面色一變,立即脫口急聲說:「啊,這是陰謀,這是陰謀。」

飄風女俠一直關心愛兒的安危,這時聽了玉簫仙子的話更慌了,立即流淚焦急地說:「我最初就斷定這中間有詐。」說罷,忍不住掩面哭了。麗蓉、杜冰也忍不住開始落淚。一向沈著的杜老英雄,這時也有些方寸紊亂,智竭計窮了。

玉簫仙子美目一亮,似乎想起什麽,即說:「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少林寺一探便知真偽。」

杜老英雄聽得心頭一震,著急地阻止說:「四妹不可,明日即是會期,各派掌門及隨行高手必已到達少林寺,加之四海英豪齊集山下,少林寺戒備勢必較平素尤嚴,四妹切不可莽撞輕動。」

玉簫仙子冷冷─笑,秀眉一揚說:「少林寺即使布下天羅地網,樁哨如林,小妹如欲進出少林寺,依然如同進入無人之境,矚目當今武林,除少林洪元大師、昆侖玄鶴道長,俱是佛門有道高人,其餘人等,小妹從未放在心上。」杜老英雄幾人聽得面色同時一變,俱都無言可對。

玉簫仙子美目一掃幾人,聲調稍見緩和地說:「如果這次嵩山大會,確是有計劃的預謀,更應事先將它揭開,公諸天下群豪之前……」

久未發言的麗蓉似有所悟地插言說:「如是各派掌門人,齊集少林寺,今夜必有一番聚會,如果嵩山大會有詐,只須進入少林寺一窺各派掌門人的神色言行,即可斷定真偽。」

杜老英雄霜眉一蹙,憂鬱地說:「少林寺僧侶眾多,俱有一身登堂入室的藝業,如今各派掌門齊集寺內,要想進寺一探,豈是想像的那麽容易。」

玉簫仙子秀眉一挑,冷冷地說:「照杜老哥說來,只有眼看著他們詭計得逞?」

杜老英雄解釋說道:「四妹不可仍如昔年一樣任性,須知各派掌門人俱是一代宗師……」

玉簫仙子未待杜老英雄說完,立即毅然說:「小妹心意已決,杜老哥不要再說了。」

麗蓉立即插言說:「晚輩願恭隨玉簫前輩前去。」

玉簫仙子已知麗蓉一身兼具悟因神尼和淨凡師太兩位前輩異人的罕世絕學,因此立即頷首說:「蓉姑娘隨我前去更好。」

飄風女俠介面說:「既是這樣,我們何不即刻入山,就在峰上洞室之中暫棲一宵,以免四妹和蓉兒往返費時。」杜老英雄頷首應好,幾人立即分別準備應用物品,並將馬匹拉進院中。

   ※   ※   ※   ※   ※

五人匆匆進些食物,立即走出籬門,這時太陽已沒,四野暮色漸濃,遠處景物已有些模糊了。山麓系滿了馬匹,仍有不少人圍坐在草地上,高談闊論,預測著明天的大會盛況。

玉簫仙子仰首看了一眼聳入雲端的少室峰,接著說:「我們必須三更以前登上少室峰,否則進入少林寺也必毫無收穫。」

杜老英雄哈哈一笑,說,「四妹不妨盡力施為,讓老哥哥看看你的輕功已達何許火候了。」

玉簫仙子秀面微微一紅,綻唇一笑,說:「那麽小妹就要獻醜了。」話聲甫落,右手拂塵輕輕一揮,身形一直向前飄去。

杜老英雄看得面色一變,只見玉簫仙子,身法優美,直如流水行雲,看似慢,實則疾,眨眼已飄出數丈。人影閃處,麗蓉、杜冰已雙雙並肩追去,麗蓉一身白衣,飄飄宛如一團風吹的棉絮,杜冰身法也極輕靈,看來並床盡施全功。老英雄看到愛女的輕功,已有長足進步,心中尤為高興。

杜老英雄一振精神,大袖一拂,身如輕煙般,也一直向前奔去。五人盡展輕功,飄縱如飛,登崖越谷,直向少室峰疾馳。漸漸,山勢崎嶇,峭壁危崖,愈前進愈驚險了。這時,一輪明月已爬上東方峰巔,山中游雲不時遮住皎潔的月光。

初更將盡,五人已超越半山,沿著一道橫亙如屏的危崖,蜿汩上升,直奔少室峰巔。這時遊目一看,發現半山不少石洞中亮著如豆燈光,傳出爽朗的豪笑。五人來到一處突立峭崖處,玉簫仙子首先停住身形,轉首對女俠幾人說:「現在即將二更了,如仍沿橫嶺前進,至少仍需一個時辰……」

杜老英雄未待玉簫仙子說完,立即插言問:「四妹意思如何?」

玉簫仙子仰首一看嶙峋險峻的峭崖,說:「崖上即是少林寺後的九乳峰,由此上攀,可近半個時辰的路程……」

杜老英雄入鬢長眉一蹙,說:「也許崖上有少林寺的僧人看守。」

玉簫仙子毫不遲疑地說:「小妹先上去看看。」說罷,飛身縱至崖前。

杜老英雄以幽默的口吻望著玉簫仙子的背影說:「四妹先上,這座崎險削崖還難不住老哥哥。」

玉簫仙子回頭一笑,身形騰空而起,手中拂塵,不時揮向峭壁上的突石斜松,一連幾揮,瞬息上升十數丈。白影一閃,麗蓉身形已經升空,翠袖輕揮,宛如上升的浮雲。杜老英雄看得不停搖頭讚歎,飄風女俠見看不清玉簫仙子和麗蓉的身形了,立即催杜老英雄同時攀登。

片刻已達峰頂,只見玉簫仙子和麗蓉兩人正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少林寺低聲商議。杜老英雄遊目一看,峰上蒼松古柏,怪石如林,極易隱蔽身形。這時,天上浮雲片片,皓月時現時隱,建築峰陰的少林寺,殿俏巍峨,氣勢雄偉,距五人立身之處,至少尚有半裏。就在五人面前不遠處,即有兩座相並的石洞,過去一看,洞內乾燥異常。

玉簫仙子看了石洞一眼,即說:「大哥,你們在此等候,小妹與麗蓉姑娘去了。」

杜老英雄,關切地說道:「四妹小心,切不可逞強任性,能進則進,見機而行。」玉簫仙子說聲曉得,挽著麗蓉疾如飄風般,直向數百年,來一直震懾武林的少林寺馳去。

飄風女俠三人,並肩立在洞口,直到看不見玉簫仙子和麗蓉的身影,才懷著一顆焦急的心,走進洞中。玉簫仙子和麗蓉兩人,輕功俱已臻達爐火純青地步,半裏之遙,瞬間已達寺外的松林邊沿。想是今夜情形特殊,雖然已近三更,寺內依然燈火通明,但全寺卻異常肅靜。

玉簫仙子和麗蓉兩人以特異身法,快閃疾避,迅即掠至寺牆跟前。兩人凝神一聽,寺內靜悄悄的,玉簫仙子不敢貿然飛越寺牆,即覓一牆內有樹之處,輕輕一縱,伸手攀住牆頭,緩緩探首看了一陣,立即跳了下來。麗蓉見玉簫仙子神色茫然,立即趨前低聲問:「前輩,裏面有人嗎?」

玉簫仙子似在沈思,這時見問,立即頷首悄聲說:「有人,但乍看之下,寺內似乎並無戒備。」

麗蓉以疑惑的目光看了玉簫仙子一眼,她似乎有些不信這座威名滿天下的樣院,竟會無巡值戒備的僧人。於是,仰首一看高大寺牆,又低聲說:「讓晚輩看看。」看字出口,身形疾升,纖手已攀住琉瓦牆頭。

麗蓉緩緩探首一看,牆內五丈以外一連數排僧房,俱都燈火通明,幾個灰袍僧人,有的來,有的去,顯得異常忙碌。纖手微一用勁,探身牆內,發現牆下植有一排落地矮松,高可及人。麗蓉著罷,心中也有些不解,寺內看來果然毫無戒備。

這時附近恰好無人,麗蓉見機不可失,嬌軀一翻,飄身落進牆內,立即隱身矮松之後。人影閃處,玉簫仙子沿著樹蔭暗影,飄身下來。就在這時,僧舍間傳來一陣腳步聲,乍聽之下,似乎不止一人。接著,由前面走來一群武林人物,有僧、有道,也有俗裝之人。

當先一人,是個身軀修偉的中年僧人,穿灰僧袍,披日月袈裟,神情莊穆中含有笑意,顯得和靄可親。其餘人等,年齡不一,衣著不同,俱都目光炯炯,走在中年僧入的身後。玉簫仙子和麗蓉一看之下,即知來人俱是各派掌門人的隨行高手,當前走的必是少林寺的接待僧人。

果然,中年僧人走至前面僧房門前,立即停住腳步,和聲為身後幾個身著俗裝的人分配房間。玉簫仙子和麗蓉斷定其他門派的掌門人,已有人到達了少林寺,於是,沿著寺牆向後走去。驀見前面一道通自禪院的長廊上,一行六個光頭灰衣小和尚,俱都手托茶盤,沿廊向後走去。

玉簫仙子和麗蓉兩人心中一動,互看一眼,立即藉著長廊月光陰影尾隨下去。一陣徐徐夜風,吹來幽幽花香,發現前面長廊左側,植滿了花樹,花繁繽紛,多是異種。花樹盡頭,是道多孔屏牆,兩端各有一個月形圓門,六個光頭小和尚,走上長廊,一直走進右端小圓門內。

玉簫仙子和麗蓉待六個小和尚的背影完全消失後,又看了前後左右一眼,閃電跨越長廊,飄身進入花樹林中。兩人藉著花樹隱蔽身形,鷺行鶴伏,屏息前進,幾個閃身已至屏牆跟前,正待由磚孔內悄悄向裏窺看。驀地,身後耳邊驟然響起一聲輕微冷哼怒喝:「哼,你這兩個丫頭,好大的膽子。」

玉簫仙子和麗蓉驚得心頭一震,面色立變,雙掌運勁,倏然轉身。就在兩人轉身的同時,再度一聲低喝:「還不快隨我走。」

玉簫仙子還沒有看清身後何人,兩道寬大人影,已掠過花叢,穿越長廊,直向寺外飛去。麗蓉鳳目一亮,早已看清是誰,一拉玉簫仙子,雙雙向前追去。兩人飛出寺牆,前面兩道寬大人影,已馳進十數丈外的松林中。玉簫仙子看了前面兩道寬大人影的駭人輕功,心中不覺一凜,心念一變,與麗蓉電掣追去,身法之快,宛如兩縷白煙。兩人撲進松林,只見前面樹蔭下,四道如燈目光,正向這面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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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薄劍緬刀

玉簫仙子飛馳中,凝目一看,一個蓬頭垢面,一身鶉衣,肩背大酒葫蘆,一個光頭油臉,一襲破僧袍,瞪著兩隻小眼睛。玉簫仙子一看,立即認出是多年不見的武林二怪傑,不覺驚喜地低聲疾呼:「兩位老前輩,為何也去少林寺?」疾呼聲中,兩人已到蓬丐、禿僧身前。

誰知,一向風趣幽默的二怪傑,一收嘻笑之態,依然面色沈深。禿頭僧瞪著小眼望著玉簫仙子,似乎斷定進入少林寺是她的主謀。蓬頭丐也望著玉簫仙子,沈聲焦急地說:「你這丫頭依然是往昔那樣任性,少林寺數百年震懾武林,高手如雲,寺中看來鬆弛無備,實不亞於龍潭虎穴,豈是任意進入之地?」

玉簫仙子在蓬頭丐、禿頭僧面前,心裏上自覺仍是個丫頭,聽了蓬頭丐的話,心裏雖知事態嚴重,但嘴上仍有些不服,櫻口一嘟,說:「兩位老前輩不是也深夜進入少林寺嗎?」蓬丐、禿僧被問得一楞,瞪著大小四隻眼睛,氣得不知如何回答了。麗蓉在旁看了,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禿頭僧似乎想起什麽,小眼瞪著麗蓉沈聲問:「那混蛋小子呢?」

麗蓉知是問的天麟,粉面笑意一斂,黯然說:「麟弟弟怕趕不上大會日期,由甘西取近道回來了。」

蓬頭丐油臉微現怒容地氣聲說:「這孩子太任性了,趕不上會期倒好了。」

玉簫仙子聽得心頭一震,面色一變,急問:「老前輩,有什麽不對嗎?」

看情形蓬丐、禿僧兩人,尚不知下柬少林寺乃另有其人,兩人同時怒哼一聲說:「他這一鬧,多少人為他焦急,珊珠女俠和娟丫頭,一個惶急萬分,一個終日以淚洗面……」

玉簫仙子一聽珊珠女俠,心中一陣驚喜,未待蓬丐說完,立即插言問:「老前輩,三姊在什麽地方?」

禿頭僧介面說;「就在前面一座山洞裏。」說著,指了指松林的東南方。玉簫仙子一聽,興奮得雙目含淚,已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

麗蓉見了蓬丐、禿僧的急怒神色,斷定這次嵩山大會,於麟弟弟極為不利,頓時想起大家應該聚在一起研討一個對策才是辦法,於是插言說:「老前輩,飄風女俠和杜老英雄俱在崖上石洞中。」

蓬丐、禿僧一聽,幾乎是同時急聲說:「快,快領我去。」說罷,四人宛如四縷輕煙般,直向崖上電掣馳去。

飛馳中,麗蓉仍想著少林寺為何毫無戒備的事,於是轉首向身邊的蓬頭丐問:「老前輩,今夜深入少林寺,為何未見有人攔阻?」

蓬頭丐怒哼一聲說:「那些禿頭,自恃領袖武林,諒黑白兩道人物不敢輕舉進入,因此除殿、兩堂、藏經閣幾處重地禁區,暗中派有高手監守外,其他地方,多無戒備……」話尚未完,已距洞前不足十丈了,只見杜老英雄和女俠、杜冰正目光炯炯,焦急地立在洞前。

杜老英雄見和玉簫仙子同來的兩道寬大人影,竟是蓬頭丐和禿頭僧,忍不住高興地大聲說:「兩位老前輩一來,麟兒的安危無慮矣。」杜老英雄的話聲甫落,蓬頭丐四人已至面前。杜老英雄、女俠、杜冰三人,一齊向前見禮。

蓬頭丐、禿頭僧立即焦急地說:「天麟這孩子太胡鬧,太任性,他這個禍闖的太大了。」

女俠看了兩位前輩怪傑油垢臉上的焦急神色,心中更加惶恐,立即含淚要求說:「兩位老前輩快想個辦法吧。」

禿頭僧大嘴一咧,小眼望著女俠,無可奈何地說:「有什麽辦法,除非找到天麟這小子。」

杜老英雄一直想知道玉簫仙子和麗蓉進入少林寺探聽的結果如何,於是,望著玉簫仙子低聲向:「四妹可探聽到一些端倪?」

蓬頭丐沒待玉簫仙子回答,立即氣虎虎地說:「杜老頭,我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你怎可讓兩個丫頭去妄動涉險?夜探少林寺是兒戲嗎?如非我和老二暗中看到及時將兩個丫頭引出來,後果如何你可想到?」杜老英雄有苦說不出,只是連聲應是。

飄風女俠深知二老不好意思罵她,立即解釋說,「因為我們被迫的走頭無路,只有讓四妹冒險入寺,一探這次大會的陰謀。」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立即不解地沈聲問:「什麽陰謀?」飄風女俠立即將天麟也不知下柬的事,又說了一遍。蓬丐、禿僧兩人一聽,也不覺愣了。

杜老英雄又補充說:「所以四妹和蓉兒冒險入寺,希望探出其中真偽,以便事先揭露這次大會預謀,以免麟兒步入他們的陷阱。」

蓬頭丐似有所悟地望著禿頭僧,焦急地說:「老二,快走,說不定洪元老禿仍被蒙在鼓裏。」

玉簫仙子見二老要走,急聲問:「老前輩,三姊在什麽地方嘛?」

禿頭僧一指松林東南一片嶙峋怪石之間,急聲說:「就在那片亂石中,她們洞中有燈光。」把話說完,身形已在數丈以外。

這時,女俠、杜老英雄已將玉簫仙子圍住,問清之後,齊向遠處那片怪石地區如飛馳去。五人來至近前,紛紛縱上高大怪石,遊目一看,發現七八丈外的巨石間,果然透出一點燈光。五人看罷,一齊向前撲去,尚未到達洞前,即隱約聽到輕聲歎息,和嚶聲泣聲。

來至洞前一看,洞中果是珊珠女俠和蘭娟,這時,兩人同時驚異地望向洞外,蘭娟兩眼紅腫,雙頰淚痕斑斑。飄風女俠、玉簫仙子淒呼一聲,一齊撲進洞中,同時將文靜的珊珠俠抱住,三姊妹乍見之下,恍如隔世為人,看在一起,已經泣不成聲了。

蘭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原極秀美的嬌靨,這時已憔悴的又黃又瘦,再看不到往昔絢爛的少女光彩了。白影一閃,麗蓉低呼一聲「娟妹」,已將蘭娟的一雙玉手握住。蘭娟見是麗蓉淒呼一聲「蓉姊姊」,竟伏在麗蓉的雙肩上哭了。

幾人痛哭一陣,收淚細敍別情,相談之下,始知珊珠女俠接到藍天麗鳳的箭信,立即與蘭娟悄悄奔下太華峰,嵩山大會的事,她們沒敢告訴銀釵聖女和雪梅。杜老英雄談到天麟明日赴會的事,大家的心情更為沈重,蘭娟坐在一旁又忍不住低聲哭泣了。

由於蘭娟的哭泣,飄風女俠發現她的面色憔悴,腰身有異,立即以詢問的目光望著珊珠女俠。珊珠女俠立即會意,不禁雙頰一紅,憂鬱地微一頷首。飄風女俠鳳目一亮,一種即將抱孫子的喜悅,將內心的憂愁沖淡了不少。麗蓉、杜冰尚不知娟妹妹要先她們做媽媽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大家心中一動,俱都凝神細聽,風聲愈來愈近了。人影閃處,蓬頭丐、禿頭僧,俱都神色焦急,滿面怒容地飛進洞來,兩人身形剛剛站穩,立即氣呼苸的連聲說:「大膽、胡鬧、大膽、胡鬧。」女俠等人驚得面色一變,紛紛起身將兩位老人圍住,俱都以惶急的目光望著蓬頭丐和禿頭僧。

禿頭僧這時也有些沈不住了,大破袖子一揮,瞪著小眼,怒聲說:「坐下,坐下,大家坐下,我禿頭會告訴你們的,哼,這小子膽大包天,可謂已達極點。」說著,和蓬頭丐當先坐在中間,大家也緩緩坐在地上,洞內氣氛,充滿了焦急緊張。

蓬頭丐看了女俠幾人一眼,聲調稍微緩和地說:「這孩子太胡鬧了,我和老二晚了一步……」

飄風女俠嬌軀一戰,急聲插言問:「老前輩,麟兒去了少林寺?」

蓬頭丐晃著蓬頭,無可奈何地說:「豈止去了少林寺,他幾乎將那幾個老禿、雜毛氣歸了天。」大家聽得心頭一震,俱都以惶急,緊張,期待的目光望著這兩位極喜天麟的老人,希望能儘快知道天麟去少林寺的經過。

禿頭僧瞪著小眼望著玉簫仙子和麗蓉仍有些懊惱地說:「如果不是引你這兩個丫頭出來,方才一定將天麟捉回來了。」大家一聽,心中更是焦急,對玉簫仙子去少林寺,後悔的不得了,坐在洞中的老少十人,無不希望即刻找到天麟。

蓬頭丐看了幾人一眼,繼續說:「我和老二第一次進寺,希望知道各派預計如何對付麟兒,以便明日適時警告天麟,洪元老禿主張廢掉疤面人的武功,崆峒、邛崍和武當三派都主張必須將疤面人除去,峨嵋派幾個老禿最初主張將疤面人置死,其後也同意洪元老禿的意見。」

說此一頓,見坐在身邊的老少人等,無不神情惶急,面有憂色,輕聲一歎,繼續說:「他們仍聚集在後殿上,個個滿面怒容,俱都神情激動,明日大會上,決心將疤面人碎屍粉身,曝曬三日,以洗今夜之辱,洪元老禿默默坐在中間,似乎也動了嗔意。

我與老二隱在暗處,聽了許久才知麟兒以至高氣功,將一張紙條擊射在各派掌門人的會議桌上,並且紙條入木三分,鏘然有聲。殿內俱是各派掌門,當今一代宗師,個個身懷一派專長,無不功力高絕,居然有人隱身數丈之內,將飛柬送至當面,他們這份羞怒可想而知。」

飄風女俠極欲知道那張飛柬上寫些什麽,立即插言問,「兩位老前輩可知那張紙條上寫些什麽?」

禿頭僧手托大嘴巴,似乎正在沈思,蓬頭丐回答說:「當時武當老雜毛忿然指著飛柬說:「疤面人明日三更,准至摘星台候教。」看來飛柬上可能寫的是這句話。」

杜老英雄深知武當、崆峒最恨疤面人,不知這兩派掌門人,是否已經到了,於是插言問:「老前輩,目前有哪幾派掌門人已到了少林寺?」

蓬頭丐毫不猶豫地說:「昨天到的有點蒼、武當、華山和終南四派的掌門人,邛崍、崆峒、峨嵋、衡山和花子幫,今天午後才達,雪山、昆侖和長白,俱都派了位長老前來三加。」大家一聽,心情愈加惶急,想不到武林大小各派,幾乎全到了。

驀然,手托大嘴巴的禿頭僧,猛的一拍大腿,小眼瞪著大眼似有所悟地急聲說:「不錯,這中間確有不少令人可疑之處,如果今晚飛柬下書之人,不是麟兒,這人指定明晚在摘星台候教,必有他的用意和預謀。」說著,立即由地上立起來。

禿僧如此一說,俱都覺得,也紛紛由地上立起。蓬頭丐轉首望著杜老英雄幾人,略顯焦急地說:「老二說得極有道理,說不定那人在摘星台做了什麽手腳,這關係著整個武林浩劫,各派掌門人的生命安危,我必須和老二即刻去趟摘星台,你們在此也慎重地商討一個對策才好。」說著,轉首對禿頭僧說:「老二,我們快走吧。」吧字出口,兩人已至洞外,接著騰空而起,雙袖一揮,直向摘星台方向飛去。

杜老英雄等人,紛紛湧出洞外,只見兩位老人的身形在西垂的朦朧月光下,宛如兩隻掠空大鵬,早在數十丈外,繼而一閃,頓時不見。幾人仰首一看,曉星高懸,東方曙光已現,天快亮了。大家回至洞中,商討對策,直到旭光滿天,依然商討不出一個完善結果。

   ※   ※   ※   ※   ※

這時,已隱約聽到穀峰間,飄蕩晨空的一二聲叱喝。杜老英雄一聽,知道宿在峰下的人,已經開始登山了,即令大家閉目調息,養足精神準備應付晚間的意外巨變。但幾人之中,極少有人能將心神寧靜下來。不覺間已是麗日中天了,蓬頭丐、禿頭僧依然未見回來,大家的心更焦急不安了。飯後,大家覺得不能再等了,決議即赴摘星台。

杜老英雄在前,女俠三姊妹居中,三位姑娘殿后,展開輕功,飛掠在松竹怪石之間,直向摘星台馳去。飛馳中,遊目一看,遠近不少電掣飛馳的人影,俱是奔向摘星台。片刻之後,已看到雲氣蒸騰中的摘星台,矗立在兩頂之間,陣陣如潮人聲,隨風飄來。

來到近前,只見少室峰上已佈滿了人群,面光閃閃,人頭晃動,議論人聲,嗡嗡不絕,乍看之下,至少兩千餘人。為了屆時便於協助天麟脫險,幾人直向北頂奔去。寒至北頂,發現山勢崎險至極,東西削壁千仞,深不見底,僅半壁橫崖相連至摘星台。

這時,摘星台的峰頂上,綠草如茵,山花爭豔,東面崖邊,數排矮松翠竹之前,不知何時已擺好兩排大椅,西面懸崖上,俱是畸形怪石,生滿了腿結蘿釀。幾人遊目全峰,發現功力高者,多在距摘星台最近之崎險處,其餘多在較遠較安全的地方。

杜老英雄見較好位置俱被別人占去,心中不禁焦急起來。尤其七八丈外後座懸空突岩,宛如一隻巨臂伸出北頂之外,較摘星台尤高丈許,兩者之間,相距最多六七丈,以目下八人功力,除蘭娟、杜冰兩人外,其餘幾人皆可飛渡,那確是支援天麟的最好地方。但是,那座岩石上,卻已立滿了老少男女十多人。

立在岩石最前邊的一人,是位身穿藍緞長衫,頭戴靛藍文生巾,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少年,看來身材不高,卻極瀟灑,英俊秀挺的面龐上,透著隱憂。藍衫少年身後,是位白髮短須,劍眉虎目,面色紅潤的七旬老人。勁裝老人的左邊,是個身穿黃衫,頭戴儒巾,手持鐵扇的中年書生,右邊是個年約五旬有餘的花白鬍鬚老人,一襲黑袍,手持雙戟,顯得威猛逼人。

三人之後,多是勁裝人物,俱都攜有兵刃,幾人中尚有一位青衣少女和一位紅緞勁裝,背插雙劍的美豔少婦。騰龍客和杜老英雄,見突岩上已無法再增幾人,不覺同時輕聲一歎。正在這時,一聲破鑼似的沙啞嗓音,由突岩上響起:「李大哥,由早晨坐到現在,再由現在坐到三更,這樣坐下去,屁股也會坐腫的哩。」話聲甫落,附近群豪,立即發出一聲哄然笑聲,遠處人群,頓時一靜,俱都不解地望了過來。

飄風女俠幾人,循聲一看,這才發現藍衫少年的腳前,尚蹲坐著一個大頭環眼,輪耳海口的矮醜漢,這時正仰著醜臉,瞪著環眼,咧著大嘴,一臉委屈神色地望著藍衫少年。只見那些人中,除青衣少女瞪了醜漢一眼,其他幾人根本沒人理他。

麗蓉、杜冰兩人細看之下,俱都面現喜色,不覺同時低呼:「啊,那不是麗鳳姊姊嗎?」兩位姑娘的話聲甫落,藍衫少年和身後三人,倏然將八道炯炯目光望了過來。

杜老英雄和女俠幾人,幾乎是同時低聲問:「你們認識那兩位姑娘?」

麗蓉、杜冰還設回答,突岩上的藍衫少年,已抱拳含笑說:「原來是冰妹、蓉妹,請幾位至愚兄處談吧。」說罷,抱拳以待,鳳目一直打量著女俠幾人。飄風女俠見招呼麗蓉、杜冰的是藍衫俊美少年,不覺同時一蹙眉頭。

杜老英雄早巳明白,立即呵呵兩聲說:「既然李少俠為我們讓出一點立足之地,我們就過去吧。」說罷,麗蓉、杜冰當先引路,沿著崖邊,直向突岩走去。麗蓉、杜冰俟女俠幾人情緒稍定後,立即為雙方引見。藍天麗鳳滿面羞紅,為了避人耳目,也只得躬身一揖到地了。藍天麗鳳對女俠三姊妹,俱稱前輩。

大家一見如故,來此目的俱都心照不宣,眾人分組坐在岩石上,低聲議論著如何支援天麟的事,藍天麗鳳為了麟弟弟的安危,在下山之前,不得不將天麟即是疤面人的事,告訴了她最得力的三大堂主。珊珠女俠正在靜聽幾人談論,驀聞愛女蘭娟在耳邊驚喜地低聲說:「媽,快看,紅娘子和小翠她們。」說著,悄悄指了指七八丈外的幾株斜松間。

珊珠女俠循著指向一看,果然是紅娘子和翠、芝、蘭、梅四女,她們似乎尚未看見珊珠女俠和蘭娟兩人。紅娘子依然是一身豔紅勁裝,姿態嫵媚,小翠四女俱著麗裳,顯得亭亭玉立,為了避免打斷藍天麗鳳等人的討論,珊珠女俠阻止了蘭娟招呼她們。

一陣酒香,藍鳳幫的幾位壇主、香主,已將帶來的酒擺在大家面前。珊珠女俠,這才發覺夕陽已經西下,秋霞似火,全峰一片金紅,峰上群豪多已開始進食自己帶來的便餐。看到了酒,飄風女俠和杜老英雄幾人,頓時想起了蓬頭丐和禿頭僧,不知這兩位老人家,為何至今末再露面,但女俠幾人深信這兩位極喜天麟的老人家,決不會袖手不管。

飯後,紅日盡沒,暮色已濃,山風已有些涼意,皎潔似水的月華,已由峰後射向半天。夜色愈深,女俠幾人的心情愈焦急,明月升得愈高,大家愈感忐忑不安。在全峰群豪急躁期待的心情下,一輪皎潔如冰的明月,終於爬上峰巔,南北兩頂、摘星台,俱都灑上一層似水月華,兩頂人面,相互可見。

數千道閃閃目光,不時望著深遽高遠的如冼碧空。明月漸升,已是二更時分了,全峰群豪,望著摘星臺上的兩排空閒大椅子,議論紛紛,漸感不耐。驀地,摘星台正面絕壑中,突然響起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全峰群豪心頭同時一震,鼎沸人聲,嗄然停止了,數千道炯炯目光,瞪視著絕壑中,每個人的心裏,俱都電掠過一個問題──疤面人來了。

極速的破風聲漸漸近了,接著兩道寬大黑影,宛如兩隻升空大鵬,飄上了摘星台。群豪一看,頓時嗶然,兩道寬大黑影,竟是兩個八九十歲,蓬頭禿頂,一身破衣的老花子,但當有人指出兩個老花子,即是嫉惡如仇,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武林二怪傑時,全峰又驚得鴉雀無聲,瞠目結舌了。女俠幾人一見蓬丐禿僧,心中惶急頓時倍減。

只見蓬頭丐、禿頭僧,兩人看也不看群豪一眼,逕至摘星台南崖的幾座嶙峋怪石前,蹲身坐在月光蔭影下,解下酒葫蘆,兩人又吃又喝起來。就在這時,驀見北頂立在東北方的群豪,紛紛轉首後看,同時掀起一陣喧囂騷動,接著人群閃向兩邊,讓出一條通道來。

杜老英雄等人,知道各派掌門人到了,稍微平靜的心情,再度緊張起來,俱都身不由己地紛紛立起,轉首望向人群騷動處。這時,全峰數千道寒星似的目光,俱都集中在通道口前。隨著兩側群豪的騷動情形,由通道出口處,湧出一隊數十僧、道、俗、丐,混雜的人群來。

當先一人,是個霜眉垂目,滿面慈祥,身穿日月僧袍,披織金朱紅袈裟的老和尚,一蓬銀須,飄散胸前,神色十分肅穆地直向摘星台走去。任何人都知道,這位慈眉善目的有道高僧,即是領袖武林的少林寺方丈洪元大師。

再次是道髻高挽,身穿灰袍,滿面慍色的武當掌門人悟緣道長和灰袍紅袈裟,霜眉銀須,滿面紅光的峨嵋掌門人廣衲禪師。之後,是點蒼、衡山、邛崍、丐幫、終南等派的掌門人,以及隨各派掌門人前來的數十高手。由於人多距離遠,加之心情紊亂,飄風女俠諸人,無法將各派掌門人逐一看得十分清楚。

這時,各派掌門人,在洪元大師的率領下,沿著相連橫崖,已抵達摘星臺上的兩排大椅前,各派掌門人依序立在椅前,數十隨行高手,俱都站在椅後。全峰群豪的目光,一致望著摘星台,雖然都以極輕的聲音指點著各派掌門人的衣著容貌,但全峰仍響著嗡嗡如潮的人聲。

驀見各派掌門人一陣低聲議論,接著向杜老英雄等人立身的突岩上望來,個個眼神精湛,宛如閃爍冷電。杜老英雄和飄風女俠等人一見,俱都心頭一震。由於各派掌門掌門人的到場,群豪似乎也忘了坐在月蔭下的武林二怪傑。

這時,德高望重的洪元大師,緩緩由椅上立起來,首先宣了聲阿弭陀佛。全峰人聲頓時寂靜了下來,靜得落葉可聞。洪元大師向著全峰群豪合掌一禮,接著朗聲說:「諸位不遠千里而來,齊集少室峰,為本派歷史上寫下光輝的一頁,老衲在宣佈此次大會本旨之前,謹代表少林長幼三代,向諸位告失迎之罪。」說此一頓,躬身合掌,再施一禮,全峰暴起一陣如雷掌聲。

洪元大師一俟掌聲少歇,神色有些黯然繼續朗聲說:「老衲傳柬邀請各派掌門今夜齊集摘星台之目的,乃因疤面施主約於今宵三更結清與各派間的嫌怨,此中詳情,諸位盡知,老衲不再贅述。至於疤面施主近年來在江湖上所行所為,諸位久已耳聞,老衲在此不再多說,稍時疤面施主到來,如何與各派結嫌,意見由疤面施主提出,諸位遠涉風塵,來自四海,正是本大會主持正義的公證人,是非曲直,事後諸位自會置評。」說罷合掌躬身,退回椅前。全峰再度暴起一陣熱烈掌聲,久久不絕。

杜老英雄和女俠、藍天麗鳳等人,聽了洪元大師的這番話,無不暗暗贊服,洪元大師果不愧一派掌門,當代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這番話說得極端公正,毫不奪理。

掌聲一歇,武當掌門悟緣道長滿面慍色由椅上緩緩站起來,同樣先向全峰群豪一稽首,接著朗聲說:「貧道悟緣,添為武當掌門,自感德薄能鮮,愧對祖師,但本派素常與事無爭,與人無忤,與各派患難與共,與同道守望相助,以救天下蒼生……」

全峰群豪,儀論紛紛,嗡嗡之聲,滿峰滿穀,這令飄風女俠等人的焦急心情,更顯得紊亂。藍天麗鳳在女俠身畔,不時恭謹親切地寬言安慰,雖是身著男裝,但仍不時露出女兒之態。就在這時,摘星台的南岩亂石蔭影下,「咕咚」響起一聲飲酒之聲,直貫全峰群豪耳鼓,人聲頓時靜下來。各派掌門人心頭同時一震,知摘星臺上隱著高人,所有目光,齊向發聲之處望去。

洪元大師電目一閃,迅即由椅上立起身來,面向南崖石下暗影,合掌恭聲說:「弟子洪元,不知兩位老前輩駕臨摘星台,有失親迎,特向西位老前輩請罪,並恭請兩位老前輩上坐。」說罷閃至一側,合掌躬身,意態虔誠。其他各派掌門人,見樹蔭下坐著的竟是百歲以上,武林唯一僅存的上代二老,俱都面色陡變,倏然起身,恭謹而立。

蓬頭丐放下酒葫蘆,呵呵一笑,說:「洪元大師別客氣,你們俱是當代掌門,派中至尊,理應坐在椅上,我和老二能坐在摘星臺上,已感滿意了。」

話聲甫落,禿頭僧沈聲介面說:「你們俱是武林一派掌門,為人師表,自應非禮不為,舍義不取,今夜當著天下英豪面前,眾目睽睽之下,稍時疤面人到來,不可意氣用事,為泄一時之忿,毀了一生清譽及一派千秋大業。」

說此一頓,一雙小眼冷電暴漲,宛如一柄利剪,望了武當悟緣一眼繼續說:「方才悟緣道長,當眾闡述武當宗旨,望能確切做到以天下蒼生為重才是,我和老大坐此蔭下,比較合適,坐在椅上反而有礙你們行事,我意已決,不必再加多說。」洪元大師深知兩老癖性,立即合掌施禮,轉身請各派掌門人坐下。

各派掌門一落座,接著走出兩個破衣垢面的老花子,直向南崖走去,一個身軀高大,是丐幫幫主魏舉,一個身材瘦矮是丐幫長老馬二。兩個老花子急步走至蓬丐面前,口稱三師祖,伏身下拜。蓬頭丐神色嚴肅,以低沈的聲調對丐幫幫主、長老馬二說了一番幫話。

天下群豪,各派掌門,只聽嘰裏咕嚕,呼七說八,也不知蓬頭丐說些什麽,有不少人想笑,但看了兩個老丐伏在地上,連聲應喏唯唯應是,又都愣了。丐幫幫主、長老馬二,起身回至椅前坐下,神情一直不能穩定,其他各派掌門,自是不敢詢問蓬頭丐說些什麽。

武當、崆峒、點蒼、邛崍四派掌門人的面色,俱都微顯蒼白,想到蓬頭丐的神態,禿頭僧的那番話,今夜要想對疤面人齊施殺手,似是不可能了,如單打獨鬥,又毫無制勝把握,因此,眉頭微蹙,有些不安。時間漸漸接近,明月已至中天,三更就要到了。

全峰群豪,不時望著明月,再度掀起一陣不耐騷動,各派掌門,相對交頭,低聲議論,坐在蔭影下的兩位怪傑,四目也不時閃著冷芒。岩上女俠諸人,焦急萬分,惶恐至極,眾人雙手緊握,無不掌心如洗,額角鬢角間,緩緩流著汗水。

杜老英雄卓立岩上,朗目不時望著明月,凝神聽著遠方,除了如潮松濤和嗡嗡人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飄風女俠神情緊張,焦急如焚,心脈激烈地跳動著,鳳目中已蓄滿了淚水。這時,她看了各派掌門人的神態,勢在一舉擊斃疤面人,她希望愛兒不要來。

藍天麗鳳、杜老英雄、子母梭、費庭法、和黃仲華幾人,早已存心一搏,這時心中只是衡量當前情勢,如何才可制勝。麗蓉、杜冰和蘭娟心情惶急,神智不穩,因牽掛天麟,方寸早亂。杜老英雄覷目一看藍天麗鳳,神色沈著,毫不激動,柳眉微軒,鳳目含威,眉宇間隱含煞氣,顯得英姿逼人,果不愧統領近萬英豪的一幫之主,在此之際,相較之下,女俠諸人黯然遜色。

片刻又過去了,明月中天,三更已到,但疤面人仍沒到來。群豪騷動,忿言四起,全峰漸趨紊亂。就在這時,一聲隱約可聞的懾人厲嘯,掠空傳來,乍聞之下,遠在山區以外。嘯聲一起,坐在暗影中的蓬頭丐、禿頭僧,四目冷電同時一閃而逝,兩人猛地一拍大腿,焦急低聲說:「這小子真的來了。」

曾經聽過這聲淒厲驚心,倏長刺耳怪嘯的武林人物,俱都驚得脫口低呼:「啊,疤面人。」

全峰群豪,心頭猛地一震,各派掌門及隨行高手,俱都面色大變,洪元大師聽了這聲厲嘯,垂目合十,暗暗祈禱,這時老和尚靈台驟然渾黯不明,突然預感到一場震驚寰宇的武林浩劫,即將瞬息降臨。飄風女俠幾個,神色癡呆,櫻口微張,一顆心已緊張地提到了喉間。

藍天麗鳳、杜老英雄,以及子母梭三人,俱都心情激動地望著嘯聲的方向,宋大憨坐在岩崩上,眨著一雙鵝卵眼,他幾乎不敢相信,這聲驚心厲嘯,是他的公子老弟發的。嘯聲,愈來愈近了,淒厲驚心,沙啞悲壯,充滿了忿怒。漸漸,嘯聲愈吭愈高,震憾山野,穀峰回應,似乎已進入山區。

這時,整個少室峰上,一片死寂,靜得呼吸可聞,落葉可知。各派掌門人,無不目閃驚急,面色數變,手心滲著細細汗水。好快,那聲如鬼哭,似狼嗥的驚心怪嘯轉瞬間已到了峰下,嘯聲震耳欲聾,直上夜空,全峰樹木,枝搖葉動,令人聽來,忍不住膽戰心驚。蔭影下的蓬頭丐,手撫酒葫蘆,微搖蓬首,禿頭僧瞪著小眼睛,凝神靜聽。

武當悟緣面色蒼白如紙,點蒼掌門驚得噤若寒蟬,各派隨行高手,已是心情惶急,面上冷汗直冒了。其餘各派掌門,凝神聽著淒厲怪嘯。厲嘯,嗄然停止了,但厲嘯的餘音,仍在夜空中飄忽不散,穀峰間響著回應。接著,傳來一陣極速刺耳的衣袂破風聲。峰上群豪,凝神靜聽,俱都覺得空氣不足,呼吸幾將窒息。

驀然,南頂上有人緊張地脫口驚呼:「啊,來了。」

群豪心頭再度一驚,遊目一看,發現正西摘星台下一道大黑影,撲張兩臂,閃著一雙如燈電目,宛如升空大鵬般電掣向上飛來。峰上群豪,數千道驚急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兩道寒光如刃,令人望了戰驚的雙目,俱都要看看這個武功蓋世,震懾武林,令人聞之驚心的疤面人的真面目。

好快,眨眼之間,宛如一朵烏雲似的寬大身影,呼的一聲,已登上摘星台的西崖,身形掠過一片嶙峋怪石,直落場中。疤面人身形一落,全峰群豪,無不心頭大駭,不少人脫口發出一聲低呼。飄風女俠看到愛兒天麟,幾乎忍不住叫出聲來。

疤面人立穩身形看也不看兩頂群豪和各派掌門人一眼,閃著寒光雙目,不停地尋視著摘星台的每個角落。當他看到南崖蔭影下,面帶慍色,略顯焦急的蓬頭丐和禿頭僧時,一雙電目,寒光一斂,繼續閃著如刃目光,尋視著摘星台。

一聲宏亮佛號,洪元大師已從椅上立起來,雙手合十,神色肅穆地朗聲說:「疤面施主果是信人,遵時趕達摘星台,老衲及各派掌門人,在此候駕甚久了。」說此一頓,發現疤面人雙目如剪冷電,突然暴漲盈尺,一直盯視著南頂一株伸出懸崖的枯松上。

武當、峨嵋、邛崍、崆峒和點蒼派掌門人看了疤面人這種根本沒有把各派掌門人看在眼裏的狂傲神態,頓時大怒,心中的怒火,立將方才的驚駭沖淡了。四人正待同聲斥責,發現疤面人注視的枯松上,傲然立著一個體形雄健驃悍,身穿無毛皮衣的中年壯漢,只見他鼻高目陷兩眉濃黑,一雙湛湛目光也正盯視著疤面人。

驀見雪山格安長老,面色一變,立即低聲警告各派掌門人,立在枯松上的皮衣壯漢,正是與巴薩島主有著同等功力的薩格哈。各派掌門人聽到巴薩島主,無不心頭一震,不覺齊向西域第二高人薩格哈望去。這時,全峰群豪,俱都發現了驃悍威猛的薩格哈,由於疤面人立在摘星臺上,全峰群豪被懾得仍無一人吭聲,但任何人看得出,疤面人與西域第二高人薩格哈定有極深的嫌怨。

洪元大師不愧是位有道高僧,他仍希望今夜殺氣騰騰的嵩山大會,能夠雙方和好釋嫌,於是,一俟滿面怒容,一臉殺氣的疤面人,轉首望了過來,立即祥和地說:「疤面施主,武功高絕,正該自成一派,將本身武學發揚廣大,與武林各派,患難與共,攜手衛道,希望施主不要因小嫌而結深怨,翻造無邊殺孽,須知善惡之分,全系一念之間,佛雲:「種善因必得善果,放下屠刀,與佛有緣」,今夜望疤面施主,當天下英傑之前,與各派釋嫌修好,忘卻已往積怨,老納言盡於茲,望疤面施主三思。」

洪元大師說完,再度宣了一聲「阿弭陀佛」。全峰群豪聽了,無不暗暗欽服,女俠等人聽了希望大會就此結束。豈知,武當、點蒼、邛崍、峨嵋四派掌門人,俱都豎眉瞪眼,怒哼一聲,一齊望著洪元大師,認為洪元大師忘了昨夜約定之言,有向疤面人示弱之嫌。

疤面人一看幾人神色,不覺仰面發出一聲厲笑,接著朗聲說:「洪元大師這番話,可謂說的仁至義盡,在下內心至為感動,在下今夜縱有修好之心,但各派掌門人未必有釋嫌之意,尤其,那些蓄意欲置在下死地而後甘的人,今夜更不會放過一舉擊斃在下的機會。」

說此一頓,銳利目光一掃各派掌門倏紅倏青的面色,冷冷一笑,繼續說:「不過,請各派掌門人耐心稍待,俟在下了卻殘體之仇,再與各派結清積怨之嫌。」說罷,轉而望著枯松上的薩格哈,厲聲大喝說:「惡人,下來納命罷。」

厲喝聲中,雙目冷電暴漲,疤面上充滿了殺氣,右手一按腰間,順勢一揮,嗡然一聲龍吟,光華大盛,耀眼眩目,摘星臺上立即罩上一片銀輝,騰龍薄劍顫顫巍巍,已握在疤面人的手中。疤面人掣出騰龍劍,全峰群豪,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各派掌門人面色倏變,數千道朗朗目光,一齊望著立在枯松上的薩格哈。

這時,立身枯松上的薩格哈,濃眉飛挑,凶睛射光,仰面發出一聲震穀撼峰的怒極大笑,接著怒聲說,「在下薩格哈,久已響往中原絕學,無時不想一會中原各派高人,今夜如閣下畏縮不來,倒是在下發揚西域武學的好機會……」

疤面人似乎已等得不耐,繼續厲聲說:「薩格哈,你可知在下的慣例,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則必殺人,今生你休想再會各派高人了。」此話出口,群豪駭然,各派掌門人,面色再變,無不希望薩格哈殺了疤面人。

薩格哈勃然大怒,一聲厲喝,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雙臂一展,直向摘星台撲去,身至中途,似已力竭,直向崖下落去。全峰群豪,轟然立起,嚇得同時發出一聲驚啊。突然,薩格哈身在空中,雙臂一揮,暴起一團耀眼藍光,身形再度上升,直落摘星臺上,接著一閃,已立在疤面人身前一丈之處,手中已多了一柄藍光閃閃的喂毒緬刀。

全場驚得一靜,接著暴起一聲如雷彩聲,震人耳鼓,令人欲厥。彩聲一歇,立在突岩上的杜老英雄,立即朗聲問:「請問疤面人,閣下手中薄劍乃騰龍劍客昔年成名寶刃,不知為何落人閣下手中,不知閣下可願向天下英豪給一個明白交待?」這句話問得非常重要,不但天下群豪極欲一知,即是各派掌門也正欲一問究竟。

疤面人看了手中薄劍一眼,立即發出一聲悲忿急怒大笑,接著淒然大聲說:「這柄薄劍,乃在下得自甘西三危山惡僧哈普圖之手,薄劍既是貴友的寶刃,待在下殺了殘體仇人薩格哈,就請老英雄代在下奉還……」

薩格哈怨聲厲喝,飛身前撲,手中喂毒緬刀,幻起一道耀眼藍光匹練,閃電掃向疤面人的腰間。疤面人一聲厲笑,身形疾旋如電,幻起十數寬大身影,現出無數騰龍薄劍,寒光一閃,一聲厲喝,薄劍唰聲劈下。劍光過處,鮮血飛射,接著暴起一聲刺耳慘嚎,疤面人閃身飄至三丈以外,薩格哈撒手丟刀,翻身栽倒。

全峰群豪,各派掌門,俱都驚呆了,無不驚得面色如紙,冷汗油然,無人喊好,也無人喝彩,全峰一片死寂,數千道驚懼目光,一齊呆滯地望著疤面人。只見疤面人一聲狂笑,倏然轉身,望著突岩朗聲說:「對付各派掌門人,無需再用此劍,就請老英雄將劍代還貴友吧。」吧字出口,薄劍抖手投出一道刺目電光,挾著懾人嘯聲,直奔藍天麗鳳的俊面。

杜老英雄自知無此功力接住飛來薄劍,心中一慌,薄劍已到面前,只見藍天麗鳳上身微揚玉腕疾翻,伸手已將劍柄握住,迎空一揮,立即交至老英雄手中。群豪一驚,不少人脫口疾呼,再看場中疤面人,雙眉飛挑,目光如電,薄唇掠著一絲冷笑,已緩步走向各派掌門人前。

各派掌門一定神,呼的一聲,同時立起,無不面色蒼白,目露驚急,咬牙握拳,望著逼來的疤面人,俱都預感到死亡之神,瞬即降臨。洪元大師面色蒼白,神情激動,望著嘴哂冷笑,面罩殺機的疤面人,朗聲宜了一聲佛號,接著肅容說:「善惡施主自擇。」

疤面人聽後,兩臂微圈,同時沈聲問:「在下有個問題要請大師據實答覆。」

洪元大師毫不遲疑地說:「施主請問,老衲知無不說。」

疤面人沈聲問:「三個月前,下柬少林寺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洪元大師立即說道:「下柬之人,並無人見過,柬是第二天被人發現的。」

疤面人接著道:「那如果我告訴大師,當時我正再趕往三危山途中,並未下柬,大師肯信嗎?」

洪元大師尚未答話,武當、峨嵋、邛崍、崆峒和點蒼派掌門同聲喝道:「大師千萬別相信他的鬼話。」說著又望著疤面人道:「疤面人,你害怕了嗎?自己做過的事情,難道不敢承認嗎?」

疤面人雙目冷電暴射,劍眉一挑,雙目冷電暴射,怒目瞪視著他們道:「你們真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我就成全你們。」雙目冷芒一閃,殺機立現,突然仰面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悲憤長笑。

全峰英豪一見,不少人驚得倏然站起身來,心情緊張,汗下如雨,均感氣血翻湧,有些人的心已提到了腔口,頓感困難。緊張焦慮,惶憂恐懼的氣氛,立時籠罩在各派掌門人之間,使他們每個人都感到「死」瞬間就要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因而,他們已不自覺地渾身戰粟,緩緩提起了雙掌,凝聚了畢生功力,決心和疤面人一拚。

疤面人倏斂厲笑,望天淒厲地說:「天神共鑒,上蒼寬宥,弟子今日為剷除這些偽君子,不惜為萬世罪人了。」厲聲說罷,雙掌猛地一合,面色淒厲地瞪視著各門各派的掌門人,魔魔天尊驚世駭俗絕學真訣,已閃電般掠過他的心間。

一團熾熱如火熱流,倏然流過雙臂,疾快地達於兩掌之間,這霸道絕倫的驚天雷,只要疤面人的兩掌一翻,血肉如粉,鮮血飛濺,一片淒厲嗥叫,慘絕人寰的場面立時展現在天下英豪之前。在這一刹那,整個摘星台的四周和臺上,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是,就在這淒厲場面即將展現的一刹那,武林萬世浩劫就要發生的一瞬間,一片死寂中,突然響起一個中年婦人的痛心淒厲哭喊:「不要……」疤面人聞聲一驚,倏然循聲看向西北突岩上,只見母親飄風女俠,面色蒼白,雙唇顫抖,熱淚像泉湧般滾下來,悲痛惶急,萬般祈求地望著他。

疤面人看得一陣心痛,而雙掌間鐵漿熔岩般的熱流已到了掌心之間,如不翻掌即發,勢必轟然爆響,連他自己也要血肉模糊地死在摘星臺上,萬一發掌,他不但成了武林萬世的罪人,也成了天下最不孝的兒子。就在疤面人注視著母親飄風女俠,心念電轉,人天爭論的一刹那,飄風女俠突然雙手掩面,痛苦緩慢地搖著螓首,不由痛心地低聲哭了。

疤面人一見,心痛如絞,而他合併的雙掌就像隆聲震耳,即將爆發的火山口。心中一驚,厲喝一聲,倏然轉身,雙掌猛向西邊那片畸形怪岩推去。只見一道火紅般的刺目光芒如電一閃,西崖數十畸岩間,「轟隆」一聲駭人驚天的霹靂暴響,堅石破空帶嘯,青煙激旋弭空,在震耳欲聾,群峰齊鳴的爆響聲中,突然響起一聲悲憤淒厲長嘯。這聲淒厲刺耳,驚心駭人的長嘯就響自摘星臺上,但是,這一次卻是由近而遠,直達山外。

久久,一聲宏亮深沈的「阿弭陀佛」,有如天外傳來的梵音,立即喚醒了全峰神志恍惚,目光呆滯,有如泥塑木雕的數萬英豪。當大家神志清醒,又跌回到現實,想到他們立身之處,以及前來的目的時,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在同一刹那射向摘星臺上疤面人方才立身的地方。但是,他們的雙耳卻凝靜聽著群峰「隆隆」如雷的爆石迴響中,逕由山外傳來的那聲悲憤痛心的淒厲長嘯。





【第二十八章】 飛閣尋寶

這是疤面人嵩山大會後的第三個夜晚。天,黑的像墨塗的一樣,烏雲漫天,翻滾飛騰,宛如萬馬騁馳在疆場上。雄偉,巍峨,萬峰羅列的衡山,被漫天狂奔的滾滾烏雲吞噬了。山風勁疾,吹得古木蒼松,枝搖葉舞,平昔如咽如訴的松濤,這時已變而為淒厲,刺耳的風嘯了。

穀峰間,烏雲低垂,一片漆黑,常人目力無法分辨出何處是危崖峭壁,何處是崎嶇山徑,也無法分辨出是何時辰。就在這時,一道寬大黑影,挾在滾滾烏雲之中,飛馳在谷峰危崖之間,身法之快,捷逾飄風。這道寬大黑影,目光如電,閃閃爍爍,宛如黑暗中的兩盞明燈,一直盯視著聳入雲端幾不能見的紫蓋峰頂。

這道寬大黑影,正是懷著悲憤心情離開嵩山少室峰的衛天麟。他身上依然穿著那襲寬大黑衫,臉上仍覆著人皮面具,在如此淒風如墨的深夜裏,令人看來更顯得奇醜怕人。如非最受他敬仰的蓬頭丐和禿頭僧舍生攔在各派掌門人的身前,以及他的母親飄風女俠適時發聲阻止,兩百年前魔魔天尊造成的武林浩劫,勢必重演了。

他百口莫辨,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昂首發出一聲淒厲刺耳的倏長怪嘯。嘯聲,沙啞悲壯,響徹萬峰,直上夜空。嘯聲一起,只驚得樹上宿鳥鼓翅紛飛,洞中猛獸低聲怒吼,嘯聲隨著山風直向山區以外飄去。在疾勁的風嘯中,隱約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

天麟凝神一聽,風聲正向松林馳來,於是大袖一拂,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繼而一挺腰身,宛如掠空大鵬般,循聲向前撲去。只見前面危崖上,電掣馳來的竟是一道嬌小人影。兩袖一抖,立墜身形,倏然落在地上,望著飛來的嬌小人影,不由厲聲大喝:「什麽人?」

這聲大喝,是天麟泄怒而發,不啻平地暴起的焦雷,只震得飛來嬌小人影,身形一晃,險些跌下崖去。只見嬌小人影一舉手,接著傳來一聲淒婉驚喜撟呼:「麟哥哥,麟哥哥。」急呼聲中,嬌小人影,身形驟然加快。

天麟一聽,身軀不禁一戰,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來人竟會是孫蘭娟。心念間,對方嬌小人影,已飛身來至不足五丈了。天麟凝目一看,心中大喜,果是溫柔恬靜,秀麗脫俗的娟妹妹。只見娟妹妹,依然一身黃衣,上著雲裳,下穿長裙,肩罩黃綾小披肩,背露金絲劍柄金劍穗。柔軟如雲的秀髮,長長拖在肩後,衣裙飄舞,身形如飛,宛如臨風鸞鳳,直向天麟撲來。一雙晶瑩秀目,宛如兩池秋水,清亮透澈,閃閃生輝。

人影一閃,蘭娟已至面前,一聲憂淒嬌呼,飛身撲進天麟懷裏,纖手撫面,香肩抽動,已是泣不成聲了。天麟心中一陣難過,星目中不禁落下兩行淚水,立即親切地低聲問:「娟妹,快不要哭,告訴我,你怎知我在此地?」說著,舉手輕理著蘭娟被風吹亂的秀髮。

蘭娟心情憂戚交集,這時已忘了羞澀,依然偎在天麟懷裏流著淚說:「我剛剛升上峰巔,正感不知如何找你,便聽到你的怪嘯……」說著,仰起淚痕斑斑的粉面,秀目望著天麟奇醜駭人的面具,神情一呆,心痛如割,雙目中淚下如雨。

蘭娟想到這張奇醜面具,正是父親自己的被毀面皮,忍不住痛心地放聲大哭了,聲如杜鵑泣血,令人聞之鼻酸。天麟看了蘭娟一眼,心頭不禁大吃一驚,三月未見的娟妹妹,粉面削瘦,神色憔悴,再看不到以往青春絢爛的光彩了。

他惶急地攬著蘭娟的纖腰,焦急地關切低聲說:「娟妹,此地風大,快到這座大石下來。」說著,手扶蘭娟,直向不遠處的一座大石下走去。就在她低頭之際,麟哥哥已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張英挺俊逸,潔如美玉的面龐來。

只見麟哥哥,微軒入鬢劍眉,星目朗朗有神,薄而下彎的嘴唇,斜掛一絲愉快的微笑,正望著自己的粉面,不停點頭。蘭娟內心有著無法抑制的激動、興奮,忍不住脫口一聲歡呼,說:「麟哥哥……你……」呼聲來畢,喜的伸臂將天麟抱住,淚水,由她的秀目中,簌簌地滾下來,她太高興了。

天麟見娟妹妹快樂的像只可愛的小鳥,忍不住哈哈一笑,立即舉起寬大衣袖,為蘭娟拭著喜極而泣的淚水。天麟見娟妹妹高興,心中一暢,頓時想起不知娟妹妹為何如此肌黃面瘦,於是,親切關懷地問:「娟妹,三月不見,你為何如此憔悴?」

蘭娟見問,不禁羞得紅飛耳後,倏然低頭,佯怒嗔聲說:「你壞,不告訴你。」天鱗聽得一愣,接著愉快地哈哈笑了,他知道娟妹妹為念他而削瘦,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快要做父親了。蘭娟見天麟笑得厲害,芳心噗噗直跳,羞得只想飛上天去。

天麟將蘭娟攬在懷裏,柔聲不解地問:「娟妹,你為何追來得如此快,我到峰上最多比你早半個時辰。」

蘭娟溫順地偎在天麟懷裏,愉快地說:「我是騎藍天麗鳳姊姊的賽雪追來的。」天麟一聽到藍天麗鳳,心情頓時沈重下來,回憶在大荊山時,麗鳳姊姊癡心相愛,柔情萬千,體貼入微,關懷至極。

蘭娟贊聲說道:「麟哥哥,賽雪跑得好快,我來時麗鳳姊姊和杜老伯他們都說賽雪追不上你的驊騮,誰知只比你慢了半個時辰。」

天麟心中一動,接著問:「娟妹,可知我母親和杜老伯諸人,現在何處?」

蘭娟愉快地說:「麗鳳姊姊知道衛伯母以及我母親等人,目前尚無家可居,因此俱都請去藍鳳幫的總壇大荊山了。」說著一頓,立即感慨地贊聲說:「麗鳳姊姊太好了,對人親切熱誠,武功又高,地位又尊,長得美麗秀絕,有時溫柔可愛,有時又令人覺得她凜然不可侵犯……」

天麟點頭說道:「大荊山確是一塊世外樂園,幾位老人家能去那裏,是再好不過了。」

蘭娟接著道:「衛伯母和我娘要我來,是要我勸麟哥哥急速返回大荊山,以免大家擔心。」

天麟氣道:「我就是看不慣那些偽君子的嘴臉,真想把他們……」

蘭娟道:「這件事情終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還是跟我一起回大荊山吧。」天麟點點頭,挽起蘭娟的玉手,這時,山風弱多了,漫天烏雲,已吹得無影無蹤。一勾殘月斜掛西天,抛灑著朦朧光輝,萬千寒星,閃閃爍爍,顯得高遠無比,穀峰間,再度掀起如潮松濤。

天麟和蘭娟兩人飛身馳出巨木茂林,掠過一片嶙峋怪石,同時停身在一道橫亙危崖上。天麟轉首看了一眼西天殘月,說:「娟妹,看天色將近四更了,我們如盡展輕功,日出前即可馳出山區。」

蘭娟正仰首看著夜空,於是轉首不解地問:「麟哥哥,你的赤火驊騮呢?」

天麟指了指遙遠的山外,說:「乘馬入山反而不便,我將馬留在山麓松林裏,你的馬寄在什麽地方?」

蘭娟指著崖下說:「寄在峰下,我已記不清是什麽位置了。」說著,本能地俯首向著峰下游目望去。

天麟看了不覺好笑,心說,峰高千仞,你能看到什麽?驀然,蘭娟的雙目一亮,纖手指著峰下,不覺脫口輕呼:「麟哥哥快看,那是什麽?」天麟循著指向一看,發現峰下一點亮光,宛如晨空曉星,乍看之下,毫光柔和,略微久視,即感有些刺目。細看之下,心頭不禁一震,那位置正是十數年來一直以恐怖、神秘、震懾著整個武林的神秘莊院。

但自東海神君被武林二怪傑之一的禿頭僧擊斃後,這座建築堂皇的莊院,在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便漸漸被遺忘了。現在這座莊院中,莫非仍有人住?那點明如曉星的亮光是什麽?但他斷定那決不是燈光。於是,劍眉一蹙,心中似有所悟,轉首對凝目望著峰下的蘭娟說:「娟妹,這點亮光決不是普通燈火,小兄認為可能是珍品異寶一類的物體所散發的毫光瑞氣。」

蘭娟依然望著那點亮光,微頷螓首問:「麟哥哥,你看那是什麽地方?」

天麟哈哈一笑說:「那位置正是你住了多年的神秘莊院。」

蘭娟聽得嬌軀一戰,不覺脫口輕呼:「啊,真的?」

天麟毫不遲疑地頷首笑聲說:「小兄在此居住近兩年,我不但知道那是神秘莊院,並可斷定那點亮光是發自莊後……」

蘭娟聽到「莊後」兩字,不覺面色一變,急聲說:「麟哥哥,小妹雖在神秘莊院中住了多年,但莊上有不少禁區小妹也不准隨意進入。」

天麟聽得劍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為什麽?」

蘭娟神色黯然地說:「那些禁區僅東海神君的幾個心腹之人奉命可以進入,但花園中的水上飛閣,則除東海惡魔一人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天麟聽得心中一動,不覺輕「噢」了一聲,於是立即俯首凝目,再度望向峰下那點亮光。人人知道東海神君這座莊院建築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直疑仙境桃源,但人人也知道莊院中,步步機關,險地重重,偶一失神立有喪生之慮。天麟看罷,立即擡頭問:「娟妹,你覺得是否應該去看看那點亮光?」

蘭娟對那點亮光也起了好奇心,立即頷首說:「小妹住在莊院中時,早就有意暗察一下東海惡魔的幾個禁區,那點亮光,可能就是發自莊後禁區之內,我們今夜正好去暗查一番。」天麟點頭應好,衣袖一揮,當先向峰下瀉去。蘭娟香肩微動,緊跟天麟而下。

天麟兩臂撲張,不停揮拂,宛如鷹隼入穀。蘭娟登石點松,疾速下降,直似隕星瀉地。天麟下降中,發現蘭妹妹身法輕靈,捷如鶻鳥,因此,寬心大放,下降速度驟然加快。再往下看,那點亮光,愈來愈弱了。漸漸,那點微弱亮光也不見了。蘭娟疾瀉中,不時望著天麟隱隱發光的身影,飄縱躍瀉,疾如隕星,想到麟哥哥的絕世武功,芳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慰。

片刻已達峰下,穀中陰涼,山風颯颯,已揚起縷縷白霧,舉目一看,麟哥哥已立身數丈以外,正向她招手。於是,甜甜一笑,飄身向天麟身前掠去。天麟見娟妹妹的嬌靨上,光彩煥發,香腮生輝,紅潤的櫻唇,掛著一絲醉人的甜笑,在薄薄的白霧中飄然馳來,直疑仙姬下凡,令他看了不禁怦然一動。嬌影一閃,香風撲面,蘭娟已立在他的面前了。

蘭娟見天麟神情若失,星目貪婪地望著自己,粉面不覺一紅,立即嗔聲說:「為何不走啦?」天麟俊面一熱,不覺哈哈一笑,倏然轉身,如風馳去。

蘭娟芳心一陣波動,秀目含嗔睇了天麟的背影一眼,不禁升起一絲難以掩飾的欣喜。於是,興奮地綻唇一笑,飛身追了上去。只見天麟已騰空飛越一道寬溪,直向前面一座濃郁竹林馳去。這時,在朦朧的月光下,繚繞的薄霧中,竹林上端,隱約現出一片屋脊樓影,朦朧中看不到一絲燈光。

蘭娟知道前面樓影就是自己住了多年的神秘莊院了,但想到偌大的莊院這時已無人住,心中不禁升起一絲可怖懼意。再看麟哥哥閃著暗光的身影,仍如電掣飄風般向前疾馳,始終追趕不上。她心中不禁又氣又怕,於是腳下加勁,盡展全功,身形驟然加快,宛如掠波海燕般,一直向前追去。

馳進松林,發現麟哥哥早已立身神秘莊院的高大紅牆上,正凝神望著莊內。定睛一看,只見莊前荒草盈尺,牆頭綠瓦間也生滿了青草,但想到莊前即是與麟哥哥第一次相遇之地,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甜蜜回憶。來至牆前,飛馳身形不變,微一提氣,身形騰空而起,宛如升空飛燕,飄身落在牆上。

蘭娟遊目一看,心頭不禁一震,只見全莊櫛比的屋脊上荒草搖曳,畫棟雕樑的高聳樓閣上,鳥糞堆積。這時,月光暗淡,全莊一片昏暗,縷縷白霧,繚繞在林立閣樓之間,顯得陰森、死寂、可怖。蘭娟看了全莊這番淒涼景像,不禁又生起一絲淒然之感,秀目註定自己曾經住過多年的那座高樓,不覺心中一酸,幾乎落下淚水。

昔日,莊中高手如雲,燈火輝煌如畫,仆婢環立,一呼百應,笙弦之聲,繚繞直達莊外,儼如皇宮內苑。如今簷前築鳥巢,牆角結蛛絲,荒草及膝,鳥糞遍地,一片死寂,這令蘭娟看了回顧往昔,怎不黯然神傷。轉首再看麟哥哥,劍眉微蹙,星目閃光,註定莊中雄偉巍峨的大廳高脊,神色間也透著一絲悵然。

天麟望著眼前淒涼可怖景像,內心也有無限感觸,這座震懾武林多年的神秘莊院,短短兩年,已變成深山中的一座凶宅了。天麟一想到凶宅,頓時聯想到鬼,轉首一看,發現蘭娟黛眉緊蹙,目閃淚光,知她觸景傷情。於是,輕咳一聲,低聲問:「娟妹,你認為這座莊院中,還有人住嗎?」

蘭娟一定神,微搖螓首說:「東海惡魔一死,莊中高手紛紛離去,這座富麗莊院,即已成為死宅,縱使身懷絕藝的武林人物,沒有數十人也不敢住在裏面。」

天麟劍眉一蹙,不覺輕「噢」了一聲,星目又看了陰沈可怖的全莊一眼,微一頷首,似有所悟地說:「娟妹,這座莊院,機關重重,數年前不少好奇心重的武林人物入莊察探,俱都喪在機關中,莊中高手不敢居住於此,也許是莊中鬧鬼。」

小姑娘一聽「鬼」,嬌軀不禁一戰,傷感情緒立逝,淡淡一笑,強自鎮靜說:「鬼是虛無飄渺之物,你信其有則有,不過,我不信有鬼。」說著,佯裝愉快,輕舉翠袖,發出一陣咯咯嬌笑,聲如銀鈴,飄蕩夜空,頓時劃破了全莊死寂。

忽然颯颯風響,吱吱叫聲,點點黑影,由全莊屋簷下,閃電飛出。蘭娟這一驚非同小可,一聲驚叫,花容失色,飛身撲進天麟懷裏。天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現像驚呆了,於是凝目一看,竟是無數奇大如掌的蝙蝠,紛紛驚飛,盤旋在夜空和屋影之中。

這時,莊上氣氛,更顯得陰森駭人了。天麟看後,不覺朗聲哈哈一陣大笑,全莊空屋回應,響起嗡嗡之聲。蘭娟看清是蝙蝠之後,迅即離開天麟,也不覺澀然笑了。天麟一斂大笑,立即爽朗地說:「娟妹,既然不信有鬼,走,我們進去看看。」

蘭娟雖然有些害怕,這時也不得不鼓足勇氣,欣然應好了。聲落身動,當先躍上前面屋脊,疾向橫裏飄去。天麟心中奇怪,覺得蘭娟走得身法步眼,點足之處,竟如兩年前林麗蓉走的路線一般無二。就在這一念之間,蘭娟騰躍飄縱,已越過數排房脊和兩座院落了。

天麟已有了兩年前的教訓,心知大意不得,雖然自身武功較前已有長足進步,但仍不敢逞能。於是,衣袖微拂,身形橫飄,仍照麗蓉以前的身法,循著娟妹的落足之點,直向莊內縱去。再前看,娟妹已到了大廳左側的一排高房之上,恰是兩年前自己與麗蓉兩人的立足之處。

天麟落身蘭娟身邊,再也忍不住問了:「娟妹,這座莊院,房屋形式不一,院落三差不齊,好像含有一種什麽陣勢?」

蘭娟立即含笑嗔聲問:「麟哥哥,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有意考問小妹?」

天麟立即正色說:「小兄真的不知,兩年前入莊時,也是跟在蓉姊姊身後進入。」

由於方才天麟沒有當先進入,蘭娟知天麟確實不諳陣勢,於是,指著全莊院落閣樓,說:「這座莊院是按九宮循環的陣勢建成,以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七,藏九覆一,五居中央。」說著,指了指腳下房面,又說:「周近房屋,僅此一處安全。」天麟聽得劍眉微蹙,心中暗暗贊服。

蘭娟見天麟沈思不語,誤以為麟哥哥有些不信,於是,綻唇一笑,俯身撿起一片琉瓦,玉臂一揚,振腕打出。一道灰影,挾著一陣勁風,直向對正大廳的閣樓上擊去。天麟看得一愣,不知蘭娟投瓦的動機為何。嗶啦一聲大響,瓦片橫飛,煙塵飛揚,那片琉瓦,已擊在閣樓的橫脊上。

就在瓦片擊中閣樓橫脊的同時,萬點寒星,疾如電射,挾著驚人風嘯,勢如驟雨般,分由大橫脊上的三個龍頭中疾射而出,向著閣樓漫天罩下。緊接著,無數喂毒飛刀,幻起縷縷耀眼藍光,掠過閣樓上空,一直向前飛去,宛如飛蛾過境。一陣叮噹響聲,漫天灑下的寒星,悉數擊在閣樓的瓦面上。頓時之間,火花四射,寒星飛濺,整個瓦面上,銀光閃閃,彈刃滾動,發出一片卡拉拉的響聲,銀彈紛紛滾落院中。

蘭娟看得心頭一震,花容不禁色變,她雖知其中定有機關,但卻沒想到厲害得如此驚人。如不知內情之人,落身閣樓之上,沒有梯雲縱的絕頂輕功,萬難躲過第二批掠空射至的喂毒飛刀。天麟雖曾親身歷險兩次,這時再度看來,仍有些怵目驚心。兩人互看一眼,不覺下意識地笑了。

天麟仰首一看夜空,曉星已爬上遠處峰巔,顯得又大又亮,一線曙光,直射半空,天色已近拂曉了。於是劍眉一蹙,轉首對蘭娟問:「娟妹,天將拂曉,我們還要去看那點亮光嗎?」

蘭娟頓被提醒,立即點首連聲說:「要去,要去,我們來此目的即是要看那點亮光嘛。」說著遊目全莊,接著繼續說:「那點亮光諒是在後花園裏的八角飛閣中。」說著舉目默察了一下後莊形勢,接著低聲對天麟說:「我們先奔右邊獨院,再沿長廊躍進,繞過前面花閣,由第四、第五座高樓之間,進入花園。」天麟不諳陣勢,無話可說,只得連聲應是。

蘭娟回眸一笑,拉起麟哥哥的手,雙雙向前馳去。兩人循著既定路線前進,果然未遇任何機關。幾個飄掠已馳進後花園中,陣陣清幽花香,隨風迎面飄來。兩人立身一座畸形大石上,天麟遊目一看,花園極大,寬廣約有數畝。

園中紅撟荷池,涼亭平臺松竹,顯得井然有序,卵石甬道上,片片花圃間,俱已生滿了盈尺荒草。無數繽紛花朵隱在荒草之中,隨風晃動,散發著清幽芬芳。大荷池中,小紅撟的盡頭,即是恐怖怪人說的那座水上飛閣。

飛閣形成八角,高僅兩層,簷下懸著無數驚鳥銅鈴,隨著曉風輕輕擺動,不時發出一兩聲清脆的叮咚響聲。飛閣雖然不高,建築極為精細,畫棟雕粱,朱漆猶新,上層八窗,基層八門,俱都緊緊關閉。四周環繞荷池,小撟直抵閣門,曉風吹動薄霧,繚繞園中,這座水上飛閣,格外顯得神密突出,惹人注目。

蘭娟見天麟看得入神,不覺輕聲一笑說:「麟哥哥,這座水上飛閣,建築暗含八卦之理,上下兩層入天地,周圍荷池為外儀,閣為八卦,頂為太極,不知之人看來極似遊園休息之處,實則是莊上藏寶重地。」

天麟聽了似自語又似對蘭娟說:「看形勢飛閣內外必然也佈滿了重重機關。」蘭娟頷首說了聲「當然」,接著凝神沈思,似乎在考慮是否應該進去。

天麟這時好奇心大動,立即催促說:「娟妹,時間無多了,我們進去吧。」

蘭娟故意佯怒嗔聲說:「麟哥哥,你又心急躁進了。」天麟一聽,俊面飛紅,立即含笑不語。

蘭娟一看,忍不住咯咯笑了,接著向:「麟哥哥,你可知八卦的方位?」

天麟毫不遲疑地含笑說:「幹坎艮震,巽離坤況嘛。」

小姑娘有意向天麟打趣,故現驚容,立即贊聲說:「麟哥哥說的不錯嘛。」

天麟仍是一個大孩子,聽了娟妹的贊許,不覺心中大喜,尚不知娟妹妹要打趣他,於是,立即回憶著幼年讀書時,媽媽飄風女俠指著書本上教的繼續向下背:「幹為天,坎為水,艮山震雷,坤為地,況為澤,離火巽風……」蘭娟見麟哥哥仰面凝神,星目望天,口唇不停啟合,有如孩童背書一般,因此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

天麟背完,轉首望著蘭娟,愉快地問:「娟妹,小兄說的可對?」

蘭娟強忍笑意正色說:「難怪麟哥哥心急進入水上飛閣,原來麟哥哥精通卦理,藏而不露,小妹實在佩服至極,現在就請麟哥哥當先進入,小妹追隨驥尾。」

天麟一聽,不覺慌了,他沒想到溫柔恬靜的娟妹妹,有時也會施展機謀,於是立即焦急地說:「這怎麽可以,這些普通常識,無人不知,小兄順口說來,根本不知其中的生克變化之理。」蘭娟看了天麟的焦急相,再也禁不住發出咯咯如銀鈴的笑聲。天麟頓時大悟,俊面不覺紅了。

蘭娟斂笑愉快地說:「麟哥哥隨我來。」來字出口,嬌軀已淩空而起,一躍數丈,直向五丈外的小亭撲去,衣裙飄飄,宛如禦風飛行。天麟不敢緊跟,星目隨著蘭娟的嬌影看去。

只見蘭娟飛至小亭上空,纖腰一彎,上身疾俯,倏然直瀉而下,蓮步一點小亭尖頂,身形驟然加快,疾如電光石火般,直射數丈外的高大平臺,姿勢曼妙,輕靈優美,天麟看得不覺脫口喝了聲好。好字出口,大袖疾揮,身形直向小亭射去。飛至小亭上空,蘭娟已立身在高大平臺的最後石欄上。

天麟同樣俯身下降,腳尖一點小亭尖頂,疾向高大平臺上電掣飛去。但天麟到達高臺石欄上,蘭娟已掠過數行翠竹,足點荷池邊緣,直向飛閣的大紅門前飛去。天麟一看,身形不停,衣袖一揮,循路緊跟,幾乎是與蘭娟同時落身在水上飛閣的大紅門之前。

蘭娟立即指著飛閣大門,愉快地一笑說:「麟哥哥,這就是你的說幹為天的大門,但是這道門是萬萬走不得。」說罷,轉身向左走去。

天麟見一路上,毫無意外,心中對蘭娟愈加信服,立即爽朗地笑聲說:「娟妹放心前進,小兄決不離開你的身邊。」說著,緊緊跟在蘭娟身後。

蘭娟聽得心中一甜,不覺轉首回眸一笑,紅潤的雙唇間,露出一排貝齒碎玉,晶瑩生輝。天麟看得心頭一震,俊面微感有些發燒,晨風吹拂著蘭娟的如雲秀髮,散發著淡淡幽香。兩人來至「兌」門,蘭娟神色凝重,轉身對天麟說:「麟哥哥,按照卦爻說,「逢謙而吉,遇泰而昌,澤山咸水,入兌始安」,我看是否應該由此進入,開門一看便知。」說罷,輕舉皓腕,指按啞簧,嗆的一聲清越龍吟,寒光飛灑,冷芒四射,森森劍氣,十步生輝,背後長劍已握在手中。

天麟看得一驚,不覺脫口急問:「娟妹何時得到這柄削鐵斷玉的寶刃?」

蘭娟愉快地一笑說:「這是鐵面佛心南召師祖昔年成名寶刀寒光劍,師祖贈給母親,母親又贈給我了。」說罷,急上兩步,手中寒光劍,分點兩個門環,一陣格格響聲,兩扇朱漆紅門,自動緩緩分開了。天麟細看門內,通道長約兩丈,地上鋪著方磚,黑白兩色相間,左右兩壁,各有四座小門,上嵌一顆明珠,閃閃射著毫光。

這時蘭娟已經看罷,回頭一笑,愉快地說:「麟哥哥,我們可以進去了,但請記住,兌位西方庚辛金,金能生水,水屬黑色,腳踏黑磚最安全。」說著,當先撲進門內,直向左壁第三道小門前奔去。天麟功貫雙臂,提氣凝神,腳踏黑磚,緊跟進入。

兩人進入小門,依然是條通道,左右各有二門。蘭娟在前,天麟跟在後,閣內俱是通道,兩壁多設小門,顏色不一,大小不同,除此再沒有什麽了。一陣飄掠,左出右進,彎彎曲曲,一連通過二十多座小門,腳下磚色時有變化,蘭娟隨時不停指示。

天麟盲目跟在蘭娟身後一陣亂轉,只覺得眼花繚亂,已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但蘭娟依然躍身如飛,櫻口不停地念著:「……這是離宮,離為火,水火共濟,踏紅磚……」天麟心中早已不耐,這樣轉來轉去,不禁有些光火,只聽磚色變化,哪里還有心聽什麽生克變化之理。

又轉了二十多道門,天麟再忍不住問了:「娟妹,還要通過多少道門才到?」

蘭娟身形不停,順口回答道:「還有三宮二十四門,我們必須走完八八六十四卦,缺一不可。」

天麟一聽,沒好氣地問:「當初東海神君進入這座飛閣時,是否也必須走完這些道小門?」

蘭娟知麟哥哥生氣了,立即解釋說:「他知道機關總樞的位置,當然不需要如此亂轉。」說話之間,三宮已經走完,兩人進入一條寬大通道,迎面是個極堂皇的金漆圓門,門上嵌有三排寶石,照得門前通亮。

蘭娟看了,立即愉快地對天麟說:「麟哥哥,認識門上這三排整齊寶石的記號嗎?」說著,舉起玉手,指著門上三排耀眼的寶石。

天麟舉目看了一眼,沒好氣地說:「幹三連嘛。」

蘭娟含笑點首,又指著身後四丈外的緊閉大門,又說:「麟哥哥,知道嗎,那座大門,就是對正荷池小紅撟的飛閣正門。」

天麟細心一看,通道半整,磚分四色,直達盡頭,左右同樣各有四門,看不出有何異樣,於是劍眉一蹙說:「娟妹,由正門距此地長僅四丈,以你我兩人輕功而論,微一提氣,飛越至此,尚無問題……」

蘭娟未待天麟說完,淡淡一笑說:「不是小妹危言聳聽,幹門一開,飛鳥難渡,更談不上縱躍的人了。」

天麟進入飛閣,奔走如履平地,毫無一絲危險,因此戒心漸除,聽了蘭娟的話,雖然不信,也未介面。蘭娟見麟哥哥不再發言,於是手中寶劍,挺腕輕點圓門,劍尖一觸門面,圓門倏然分開了。圓門一開,天麟星目不禁一亮。

只見門內,寬約四丈,形如圓廳,陳設豪華,佈置得金碧輝煌,眩眼刺目,令人不敢直視。圓廳周圍,銀綾為壁,地鋪白氈,正中一張玉桌,分置八個錦墩,四角玉幾,上置古玩,閃閃生輝。大廳平頂上,空懸數十寶石,照得全廳通明發亮,毫髮可分。天麟、蘭娟二人打量間,不覺已走進門內。

蘭娟輕舉皓腕,緩緩將劍收入鞘內,秀目不停閃動,巡視著廳內豪華富麗的陳設,默察廳中桌幾佈置的方位。天麟去過魔魔天尊洞府,見過巧奪天工,比擬仙境的豪華景像,故而毫不為廳中佈置所惑。這時蘭娟緩步前進,遊目全廳,不覺訥訥吟聲說:「星雲交輝眩人目,直疑身在廣寒中。」

天麟聽罷哈哈一笑,信口朗聲說:「天上孤寂人間好,因此飛閣降嫦娥。」

蘭娟一聽,嬌靨飛紅,輕啐一聲,嬌嗔含笑說:「麟哥哥貧嘴。」嘴字出口,纖手疾揚,揮掌拍向天麟的如玉面頰。天麟哈哈一笑,頓忘處身何地,身形一閃,直向玉桌之前飄去。

蘭娟頓時驚覺,嚇得花容失色,不由急聲尖叫:「麟哥哥……」這時天麟身形已經下降,聽得心頭猛然一震,暗呼一聲不好,雙袖一抖,腳尖疾蹬桌邊,身形快如石火般,電掣飛回。就在天麟電掣飛回的同時。玉桌後面綾壁上,嗶啦一響,颯颯連聲,數十把雪亮飛刀,幻起無數寒光,緊跟天麟背射至。

蘭娟驚得面色如紙,秀目圓睜,張口發出一聲尖銳驚叫,伸臂拉住天麟,閃電倒向地面。就在兩人倒向地面的同時,無數耀眼寒光,挾著懾人勁風,擦過兩人背上,閃電飛過。一陣燉燉響聲,數十把雪亮鋒利飛刀,悉數插在身後銀綾緞壁上,寒光閃閃,刀柄顫動,駭人至極。

天麟看得面色大變,暗呼好險。蘭娟粉面蒼白,已是冷汗滿面。兩人無言地倒在白氈上,似在儘量使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天麟望著壁上飛刀,心中仍有餘悸,雖然懷擁嬌軀,蘭息撲面,這時他似乎也不知察覺了。一陣靜寂,兩人同時坐起,相互一笑,誰也沒怨誰。

蘭娟望著天麟,以證實厲害的口吻,含笑問:「麟哥哥,現在你可體驗出機關的可怕之處?」

天麟又看了一眼壁上飛刀,連連頷首作色說:「厲害,厲害,機關陣勢如此可怕,在於先聲奪人,驟然而至,令你防不勝防,不知來自何處。」

蘭娟含笑補充說:「機關陣勢最可怕處,在於使你心理上首先形成恐怖,神智為其所惑,使你心不靜,氣不繼,時時神經緊張,刻刻凝神運功,一旦遇上機關,身手遲滯,耳目失靈,終遭其害。」說此一頓,望著凝神靜聽的天麟,繼續強調說:「所以,武林人物對機關陣勢,多望之卻步,非為勢迫,決不輕身涉險,尤其性急躁進之人,最好不要進入陣勢機關。」

天麟知蘭娟最後兩句是針對自己而言,於是,劍眉一蹙,故作畏怯之態,不解地問:「照娟妹說來,機關如此厲害,上層還是不要去吧?」

蘭娟噗哧一笑,秀目輕睇天麟,佯怒嗔聲說:「怕什麽,只要你不離開小妹的身邊,保你進出如履平地。」說罷,櫻唇綻笑,嬌靨生春,秀目中閃爍著欣喜光輝。

天麟欣然應好,乘勢挺身躍起,雙腳依然落在原地,寸步不敢亂移,伸臂將娟妹妹拉起來。蘭娟一聲愉快嬌笑,身形借天麟一拉之勢,騰空而起,直向廳頂上飛去。天麟心頭一驚,不覺脫口輕呼:「娟妹……」輕呼聲中,蘭娟右手已握住其中一顆懸空寶石。

呼的一聲,廳頂向上倏然裂成一個七尺圓孔,露出上層眩目光華。蘭娟一聲嬌叱,柳腰一挺,頭下腳上身形順勢進入洞口,身在空中一連翻了兩個璷鬥,身形一飄,頓時不見。頓時,咯咯軋軋,叮叮咚咚,全廳一陣怪響,接著轟轟隆隆,整個飛閣搖晃,頂上寶石擺動,刹那間,飛閣幾有傾塌之勢。

天麟大吃一驚,頓時慌了,不覺厲聲疾呼:「娟妹怎樣了……」厲呼聲中,奮不顧身,騰空飛進上層。天麟厲呼聲中,身形已飛入冰閣上層,頓覺寒光刺眼,不敢遊目環視。

驀聞一聲惶急嬌呼:「麟哥哥快取正中頂檗的銀匣,要快,要快。」天麟聽得出蘭娟語意緊張,聲音有些顫抖,知道事態嚴重。於是,暴喝一聲,雙掌猛力下擊,遙空劈出兩道掌風,藉著勁氣激蕩之勢,身形閃電上升。

擡頭一看,毫光閃閃中,華麗雕梁之間,果然置有一隻寬約四寸,長逾半尺,厚僅兩指的銀質小匣。天麟升至粱頂,腰身一挺,應手取下銀匣。驀然一聲驚喜嬌呼:「麟哥哥快下去……」天麟緊握銀匣,聞聲振臂挺胸,大袖一揮,一式蒼龍入海,立變頭下腳上,直撲正中圓孔。

下瀉之際,只覺四周毫光眩目,覷空一瞟,僅能看到蘭娟的身影,雙手高舉似在全力拉著一個大鐵環。天麟身形疾瀉而下,穿孔而出,直落圓廳地上。人影一閃,勁風襲面,蘭娟緊跟而下。砰的一聲大響,頂上圓孔立合,無數雪亮寶石,激烈搖擺晃動,壁間、上層,軋軋的響聲更厲害了。

蘭娟面色蒼白,鬢角滲汗,神色顯得無比緊張,身形還未立穩,立即惶聲說:「麟哥哥快走,此地已極危險了。」說罷,飄身縱向金漆圓門。天麟見蘭娟神色極度緊張,知道事態嚴重,身形緊跟撲至門前。

蘭娟立在門間,轉首焦急地說:「麟哥哥,快去拉開飛閣正門,時間無多,只有冒險行事了。」說話之間,粉面上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不敢遲疑,急聲應是,銀匣放進懷裏,飛身撲向大門。這時廳中壁間,響聲轟轟隆隆,整個飛閣,劇烈震動,幾有傾塌之勢。

蘭娟雙腳緊踏門坎,望著已拉開大門的天麟,急聲警告說:「麟哥哥千萬不要讓門關閉,我出門後,你即撒手飛向紅撟右欄,再縱上高臺,直馳莊外。」話聲甫落,飛身前撲,越過天麟頭上直向小撟落去。

轟隆一聲大響,金漆圓門倏然暴塌,滾滾煙塵,挾著無數黑影,直向天麟擊來。天麟大吃一驚,雙手一松幹門,飛身直落小撟。砰的一聲大響,幹門自動關閉,接著響起一陣咚咚之聲,整個飛閣,轟轟不絕於耳,聲勢著實駭人。天麟不敢停留,足點撟欄,騰空撲向高臺,大袖一揮,緊跟蘭娟身後,直向莊外電掣馳去。

   ※   ※   ※   ※   ※

這時,朝陽初升,晨風微拂,薄霧繚繞松竹之間,在豔麗的陽光下,幻成絢爛繽紛的彩霞。蘭娟在前,天麟緊跟在後,兩人電掣飛出莊外,直向松竹之間馳去。一陣飛馳,來至一片如茵草地,四周生滿了各色山花,中間綴有幾方青石,橫排三棵濃蔭巨樹,直入半空。

蘭娟急刹沖勢,立即坐在青石上,粉面依然有些蒼白,緊張神色猶未褪去,張著櫻口,微微喘息。天麟立穩身形,也在不遠處一株巨樹下的青石上坐下來。蘭娟纖手輕拍酥胸,秀目望著天麟,連聲說:「好險,真是命不該絕,再遲一步我倆勢必葬身飛閣之中。」

天麟雖覺緊張,但卻不知就理,於是不解地問:「娟妹,飛閣為何轟聲不絕,搖晃不停?」

蘭娟籲了口氣說:「我一進入上層,即發現太極中的銀匣,這銀匣小妹曾見東海惡魔極慎重地把玩過,定是極珍貴的東西,又見閣頂左右懸空各有一個鋼環,我即去拉左側一個,按理應是陽儀之眼,主吉祥,我猛力一拉,頓時發覺有異……」

天麟劍眉一蹙,立即插言說:「這個環也許是應付意外驟變之用。」

蘭娟籲了口氣,微頷螓首說:「也許是的,你取下銀匣之後,我即將鋼環一松,飛身躍下,為求迅速離開險地,只得冒險由正門退出。」

天麟立即不解地問:「娟妹,上層毫光那等強烈,都是些什麽珍品異物?」

蘭娟心情漸趨平靜,淡淡地說:「我沒細看,還不是些珍珠玉器,寶石古玩之類的東西。」

天麟轉首望去,只見峰下松竹間的屋脊樓影,在豔麗的陽光下,繚繞的晨霧中,顯得是那麽遙遠,直疑仙境,如懸雲端,但它在人們的心目中,卻充滿了神秘、恐怖,令人望之卻步。這時,仍隱約聽到莊後花園中,響著轟轟之聲。

天麟劍眉一蹙,星目依然註定神秘莊院,不解地問:「娟妹,飛閣中為何一直發出轟轟響聲?」

蘭娟心中似乎仍有餘悸地說:「水上飛閣即使不傾塌,其中機關亦必然全毀。」說著,謹慎地望了四周一眼,又低聲說:「麟哥哥快拿出銀匣來,小妹斷定那是東海神君重視如逾生命的東西。」說著,一個飄身,與天麟並肩坐在石上。







【第二十九章】 銀匣古劍

天麟由放置銀匣的位置判斷,銀匣之中定是較珍珠玉石尤為貴重的東西。於是,也遊目看了附近的草叢、矮樹和怪石一眼,才由懷中將銀匣取出來,但匣身上的毫光,已不如在飛閣上強烈。蘭娟見天麟取出銀匣,精神一振,立即愉快地急聲說:「麟哥哥快打開。」說著,嬌軀向前移動數寸,緊緊偎在天麟身邊。

天麟見匣蓋與匣體緊密銜接,立即右掌平貼匣蓋,默運真力,氣聚掌心,猛力一吸,匣蓋應手而開。頓時,光華大盛,冷焰刺膚,兩人雙目不敢直視。兩人凝目一看,只見小銀匣內,一方黃綾之上,並排放著三柄寒光閃閃,劍氣森森的小劍。三柄小劍形式相同,光色不一,鑄工細膩,精緻至極。

中間一柄是青劍,左右兩柄分白紅,長約三寸半,寬僅五六分,劍柄上系著與劍身光色相同的小劍穗,絲光透明,晶瑩發亮,一看即知不是普通蠶絲。天麟、蘭娟看後,俱都斷定這三柄小劍,決不是古董玉玩之類的珍品。聯想到這三柄小劍定是上古武林中的寶刃仙兵,天麟謹慎地取出右邊一柄紅光小劍,舉手迎空一揮。

紅光四射,劍氣濛濛,頓時幻成一道耀眼匹練,只覺寒焰透骨,光華刺目,劍身似乎漲大了一倍。蘭娟驚得嬌軀一戰,不覺疾退兩步,險些呼出聲來。天麟心中一動,似有所悟,立將手中寶劍向著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樹,振腕投出。

一道耀眼紅光,宛如劃空閃電,挾著震撼山野的「呼呼」響聲,直向七八丈外的樹林內閃電射去。只見如電紅光,照激群峰,朝日失色,電光直入林內,遇樹勢如破竹,如斬朽木腐物。電光一閃而逝,紅光小劍頓時不見。天麟、蘭娟,看了這等聲勢,俱都驚呆了。

突然,一陣喀燉裂木聲,十數株大樹,俱被劍光攔腰斬斷,高大濃厚的樹身,挾著呼呼風聲,直向地面倒下來。轟隆一聲大響,枝葉橫飛,塵土上揚,十數株大樹,同時倒在地上,轟轟之聲,穀峰齊鳴。天麟,蘭娟,兩人木然望著飛騰的塵土,顫動的大樹,只見枝飛葉舞,煙塵升空,聲勢駭人至極。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厲嘯,由前面一座高峰上響起。聲如虎吼,懾人心神,群峰相應,直上晨空。驀然,前面高峰上,接著又響起一聲清越悠揚,聲如龍吟的長嘯,音質高亢,直達霄漢。天麟、蘭娟,驟聞這兩聲長嘯,心頭暗暗吃驚,面色同時一變,斷定發嘯之人,必是兩個武功高絕,內力精深的武林頂尖高手。

漸漸,嘯聲愈來愈近了,正是向著樹林方向馳來。天麟一定神,暗呼一聲不好,飛身撲進林內,越過橫倒地上的大樹之上,直向深處撲去。人影閃處,蘭娟也緊跟飛至。兩人遊目一看,發現前面一株大樹上,紅光閃閃,那柄小劍,已全部刺進樹身中,僅那段紅絲劍穗,仍留在外面。

天麟心中一喜,撲身過去,伸手將小劍取出,迅即放進匣內。就在天麟剛剛將匣蓋覆好的同時,兩道寬大人影,逕由前面峰巔上,宛如兩隻俯衝巨鶴,疾瀉而下。天麟、蘭娟,兩人看了這等爐火純青,已達化境的輕功,心頭同時一震,不覺警惕地相互看了一眼。

只見兩道寬大人影,瀉至穀中,毫不猶豫,直向兩人立身的樹林如箭射來,四道炯炯目光,似乎一直盯著蘭娟和天麟。天麟頓時大悟,立即指著蘭娟手中的劍,急聲說:「娟妹,劍。」蘭娟立時驚覺,倏舉玉腕,沙的一聲,將劍收入鞘內,林中光華驟失,僅天磷手中的銀匣尚閃著微弱光輝。

兩人舉目再看,好快,兩道寬大人影,已越過前面草地,直向這面電掣撲來。天麟凝目一看,不由喜極欲狂,一拉蘭娟,兩人飛身撲至樹外,一揮手中銀匣,向著電掣馳來的兩道寬大人影,興奮地大聲說:「兩位老人家,為何也匆匆趕來衡山?」

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響自兩道寬大人影之中,接著笑駡說:「混蛋小子,竟真的被我禿頭猜中,果然到這裏來了。」話聲甫落,疾風襲面,兩道人影一閃,天麟兩人面前已多了兩位丐不丐,僧不僧的老人。一個是蓬頭垢面,鶉衣百結,身背大酒葫蘆,一個是禿頭油臉,一襲破舊僧衣,長得大嘴小眼睛。

蘭娟秀目一看,正是嫉惡如仇,遊戲風塵,武林前輩中,碩果僅存的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天麟急步向前,恭謹見禮,蘭娟也向二老恭敬地福了一福。蓬丐一雙虎目,已巡視現場完畢,指著林中倒地大樹問:「這是怎麽回事?」

天麟不敢相瞞,立即興奮地恭聲說:「是這匣中一柄小劍斬斷的。」說著,急上兩步將手中的小銀匣,雙手送至二老面前,繼續說:「請兩位老人家過目。」

禿頭僧看了一眼沒有接,轉首對蓬頭丐說:「老大,你看。」蓬頭丐微一頷首,伸手將銀匣接過。

天麟、蘭娟俱都立在二老身側。蓬頭丐略一察看,雙手一合,右掌一吸,匣蓋應手而開。一蓬彩霞,閃電射出,森森冷焰刺人肌膚。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凝目一看,面色同時一變,幾乎是同時驚異地望著天麟,問:「這三柄小劍由何處得來?」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在東海神君的後花園中。」蓬頭丐、禿頭僧,兩人齊聲驚異地輕「噢」一聲,同時看了蘭娟一眼,再度望著匣內三柄寒光森森的精緻小劍。

蘭娟恭謹地低聲問:「兩位老人家可識得這三柄小劍的來歷?」

蓬頭丐和禿頭僧,兩人神色凝重,四目望著匣內小劍,沈思良久,最後俱都緩緩搖了搖頭。禿頭僧接過小匣蓋,凝目細看,發現蓋面光滑,毫無可循痕跡,斷定這個銀匣並非原有劍匣。二老雖然不知三柄小劍來歷,但斷定必是上古仙兵。

這時蓬頭丐已用拇食兩指,謹慎地將方才那柄紅光小劍取出來。天麟立即插言說:「方才斬斷林中樹木的即是這柄小劍。」蓬頭丐凝神望著手中小劍,僅頷首輕噢了一聲。

禿頭僧探著一看,小眼精光一亮,不覺脫口低呼:「啊,老大,這是一柄飛虹劍。」

蓬頭丐緊蹙霜眉,虎目望著手中紅光小劍,似在竭力去想這柄小劍的來歷,最後依然輕聲一歎,轉首對神色興奮的天麟說:「孩子,你看。」說著,將手中紅光小劍小心地遞給天麟,想是沒有想起小劍的來歷。

天麟接過小劍一看,這才發現劍柄護手上,刻著兩個古體像形小字,細看良久,才認出是飛虹兩字。驀聞蓬頭丐驚異地說:「老二,這一柄是淩霄。」天麟定睛一看,蓬頭丐已將青光小劍交給了禿頭僧。於是,也將手中的紅光小劍交給了孫蘭娟。

再看蓬頭丐手中的白光小劍,發現護手上的兩個古體像形字是穿雲。蓬頭丐看了一陣,慨然一歎說:「這三柄小劍必是上古神刃,可惜不知它的劍訣,如能練到收發由心地步定然藝絕宇內,天下無敵。」說著,將手中白光穿雲劍和銀匣一併交給天麟。

這時禿頭僧也將青光淩霄劍交給天麟,同時肅容慎重地說:「天麟,這三柄小劍必然大有來歷,切忌公然炫露。」

又聽禿頭僧繼續說:「天麟你不妨再去一趟太白山長綠穀前去叩問悟因神尼,我想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一定能得到正確的答案。」天麟恭聲應是,即將青光、淩霄劍,放進匣內,又一併交給了孫蘭娟。

由於匣內已有穿雲、淩霄兩劍,匣內寒光特別強烈逼目,蘭娟在放紅光飛虹劍時,只覺冷焰刺骨,纖指如浸寒泉之中。因此,小劍一入銀匣,不知不覺中,利鋒已將黃綾劃破一道小縫,下面立即露出一點異光。但蘭娟纖指如割,似已無暇注意,於是順手將匣蓋合上。

蓬丐、禿僧同時詢問天麟如何得到這個小銀匣,天麟即將進入水上飛閣的經過說了出來。蓬頭丐霜眉一蹙,慨然說:「凡事天註定,因果冥冥中,看來一些強求不得,東海神君雖保有這三柄上古神劍,可惜他穴道被魔扇儒俠點中,無法習練此種劍法,穴傷尚未愈,又被老二出手一掌擊斃了。」說此輕聲一歎,看了天麟蘭娟一眼,繼續說:「若非如此,被這惡魔習成這一柄神劍的用法,不啻猛虎添翼,今日武林也許已被他鬧得腥風血雨了。」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相問之下,才知東海神君的左肋穴,曾被孫叔叔以極重手法點中。禿頭僧也望著天麟,語意深長地說:「至寶靈物,擇德主而居之,孩子,這三柄小劍雖然不知它的來歷,但必是罕世珍品無疑,希望你妥為保管,決不可落入歹人之手,否則禍患無窮,萬死莫贖。」說著,小眼不停注視著神色真誠,唯唯應是的天麟,繼續說:「將來如經神尼指點,學成三劍用法,尤應上體天德,心存忠恕,非巨惡元兇,切不可輕率殺人……」

天麟恭聲應是,茫然望著二老,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話是出自嫉惡如仇,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的武林一怪傑之口。蓬頭丐在旁也肅容介面說:「孩子,尤要記住,非至生命攸關,決不可再施展魔魔天尊那種絕猛無比,鐵石難當的驚天雷掌法,須知這種霸道無匹的掌力一經施展,極可能將魔魔天尊昔年仇家的後人引出來,那時勢必造成空前未有的武林浩劫,這便是我和老二急急趕來衡山找你的原因。」

天麟恭聲應是,但卻不解地問:「老前輩,魔魔天尊會有仇家嗎?」

蓬頭丐哈哈一笑,說:「魔魔天尊的仇家可說數不勝數,其中最著名的有風火真人、冰魄靈君、大頭鬼、長髮怪……」蘭娟不覺身軀一戰,脫口發出一聲驚呼。

蓬頭丐、禿頭憎兩人同時一愣,不覺含笑沈聲說:「你怕什麽,這些老怪物的骨頭早變成灰了。」如此一說,天麟和蘭娟的緊張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驀地遠處掠傳來一聲悠長馬嘶,蘭娟心中一喜,不覺脫口嬌呼:「啊,麗鳳姊姊的賽雪。」

禿買僧小眼一瞪,急問:「怎麽,藍天麗鳳那丫頭也來了嗎?」

蘭娟立即搖了搖頭說:「不,是晚輩騎麗鳳姊姊的賽雪趕來的。」

蓬頭丐似乎極希望天麟早些離開,於是轉首向蘭娟問:「丫頭,你們現在要去何處?」

天麟立即搶先說:「晚輩等想即日趕往大荊山,因為晚輩的母親和杜老伯伯等人目前都在大荊山。」

蓬頭丐立即含笑贊聲說:「很好,最好與你父母及珊珠女俠等人從長計議,切不可操之過急。」

禿頭僧對天麟慎重地說:「天麟,切記不要忘了去謁神尼,叩問這三柄小劍的來歷。」說著,指了指天麟手中的小銀匣,接著又催促說:「好吧,現在你和娟丫頭可以走了,我和老大還有些瑣事待辦,仍在衡山稍停一些時日。」

兩人躬身施禮,同時恭聲說:「兩位老人家請珍重,晚輩等就此告辭了。」說罷,兩人又看了滿面含笑,神色祥和的二老一眼,轉身大步走去。

   ※   ※   ※   ※   ※

這時,豔陽已爬上峰巔,晨霧盡散,全山一遍蔥綠。兩人急步一陣,再回頭,二老寬大身影,宛如掠地驚鴻,已馳進遠處峰角下的一片松林中。天麟看後,慨然說:「江湖上如沒有這兩位老煞星,惡人不知要倡狂到何種程度。」說罷,拉起娟妹妹的玉手,騰空而起,飄身落在一座高大岩石上。

兩人遊目一看,發現一裏外的竹林下,有匹白馬,正在啃食青草。蘭娟秀目一亮,張口發出一聲清悠長嘯,聲如鳳吟,搖曳長空,曆久不散。天麟聽得心中一凜,發覺娟妹妹的內力較前深厚多了。一聲烈馬歡嘶,掠空傳來。緊接著,蹄聲嗒嗒,急如驟雨。只見一點白影,如飛躥出竹林,向著這面,電掣馳來。

白馬好快,眨眼之間,已馳至不足半裏了。天麟定睛一看,正是麗鳳姊姊的坐馬,渾身潔白的賽雪。於是,不覺脫口贊聲說:「賽雪神駿無比,實不亞於小兄的赤火驊騮。」

蘭娟聽麟哥哥讚美麗鳳姊姊的愛馬,心中極為高興,也贊聲說:「麗鳳姊姊身為一幫之主,統領近萬英豪,分舵遍及大江南北,有時出巡,當然應該有匹良馬代步。」話聲甫落,賽雪一聲歡嘶,已如飛馳至石前,掀起一陣激旋勁風,揚起滾滾枯草塵土。

兩人飄身而下,同時落在賽雪身前。賽雪似乎仍認得天麟,立即搖頭搖尾,低嘶連聲,顯得親熱至極。天麟睹馬思人,心中不禁掀起一絲激動,因此,情不由己地伸手撫摸著賽雪的馬頸、馬鬃。想到麗鳳姊姊,情深義重,愛護備至,不知何時才能報答於萬一。

蘭娟心地晶瑩,毫無城府,這時見麟哥哥撫馬不語,尚以為特別喜愛賽雪,立即憨直地贊聲說:「麟哥哥,賽雪確是一匹寶馬,跑起來又快又穩,一點兒也不嚇人。」

天麟苦笑一下,說:「讓我們來試試。」試字出口,伸臂將蘭娟的嬌軀平托抱起。

蘭娟無備,不覺驚得脫口發出一聲嬌呼。嬌呼聲中,天麟騰空而起,飄身落在鞍上。接著一聲吆喝,雙腳輕催馬腹,賽雪一聲長鳴,放開四蹄,如飛向前馳去。天麟抱著蘭娟,端坐馬上,穩如泰山,雙目凝神前瞻,注視著宛如迎面飛撲而來的巨木岩石。

蘭娟倒在麟哥哥的臂彎裏,只羞得芳心狂跳,粉面發燒,螓首埋進麟哥哥的懷裏,再也不敢擡起頭來。雖然,她與麟哥哥已是一對恩愛情深的小夫妻了,但光天化日之下,倒在麟哥哥的懷裏,總是一件羞人的事。這時,她只希望賽雪跑快些,千萬不要遇見樵夫、獵人。

賽雪果然跑得奇快,宛如馭風騰雲,登石越溪,繞峰穿林,鐵蹄過處,火星濺射,石屑橫飛。天麟身在馬上,直覺兩側景物疾掠,蹄下怪石倒逝,風聲呼呼,蹄聲如雨,雖然驚險,但馬身卻極平穩。蘭娟埋頭天麟杯中,悄悄覷目望著麟哥哥,櫻口中不時發出銀鈴似的愉快嬌吟,任何人看得出蘭娟這時的心情是何等的快樂。如雲秀髮,迎風飛舞,散發著淡淡幽香,不時掠過天麟的如玉俊面,令天麟感到奇癢難耐,揮之不去,拂之又來。

由於天麟路徑熟悉,中午時分便已馳出山區。天麟低頭望著蜷臥懷中的娟妹妹,笑聲說:「娟妹,看看到了什麽地方?」

蘭娟羞澀的轉首一看,發現已到山麓,翻身坐在前鞍上,立即愉快地問:「麟哥哥,你的寶馬呢?」

天麟遊目一看,指著環繞東北麓的一座松林,說:「驊騮就在前面林中。」說著,張口發出一聲悠揚有序的清嘯。

嘯聲一起,前面松林間,立即傳來一聲震撼原野的烈馬長嘶。天麟一聽長嘶,立將賽雪勒住。只見東南林角,如飛馳出一匹紅馬,昂首豎鬃,雙目有神,挾著如雨蹄聲,揚起滾滾土龍,直向這面電掣馳來。蘭娟雖知天麟有匹寶馬,但卻一直沒有見過,這時一看,不禁脫口贊聲說:「龍種寶馬,畢竟不凡。」

天麟愛驊騮如逾生命,這時一見寶馬,立即舉起手來,不停地揮動著,同時愉快地高聲吆呼。吆呼聲中,驊騮勢挾驚風,帶起一陣揚塵,已奔至近前。天麟飄身而下,伸手拉住絲歐,即在馬頸上親切地拍了幾下,飛身縱落鞍上。驊騮、賽雪是久別的老友,乍逢之下,相互擺尾,連聲低嘶,不停地互銜雙唇,令人看了愈加喜愛。

蘭娟坐在馬上,轉首愉快地問:「麟哥哥,我們奔哪個方向前進?」

天麟略一沈思,說:「此地距新安鎮最近,我們到鎮上吃飯罷。」說罷,兩人認准方向,放馬疾馳。

片刻之後,已奔上官道,舉目一看,前面數裏之外,現出一座極大鎮店。由於官道上行人漸多,兩人同時將馬放慢下來。數裏之遙,兩馬瞬間跑到。只見鎮上行人熙攘,商店比鄰,熱鬧異常。兩人緩馬前進,街人俱都停足注目,交頭接耳,評頭論足。

馬上錦衣少年,俊面潔如美玉,鼻如膽,劍為眉,雙目似朗星,兩片似朱雙唇,斜掛一絲微笑,顯得儒雅、瀟灑、俊逸。再看馬上黃衣少女,雪膚玉貌,天生麗質,一雙剪水鳳目,澄澈生輝,顯得嬌憨、恬靜、脫俗。尤其兩匹坐馬,高大神駿,氣勢不凡,顯得威猛至極。

一陣叮噹鍋勺相碰聲,飄來陣陣酒香。天麟舉目一看,正是一座規模較大的酒樓客店。於是,轉首對蘭娟說:「娟妹,我們就在此店進食吧。」說著,當先翻身下馬。

蘭娟對麟哥哥的話,無不百依百順,立即頷首一笑,緊跟飄身而下。門前店夥一見,立即跑了過來,恭謹地將馬接過去。天麟和蘭娟並肩直上酒樓,遊目一看,樓上座無虛席,已經客滿了,猜拳滿酒,高談闊論,亂成一片。於是,凝神一聽,不覺笑了。

嵩山大會已過去了數天,此地酒客仍紛紛臆測著大會結果。有的認為疤面人絕不敢隻身赴會,有的斷定疤面人准死無疑,也有人說,疤面人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時,全樓酒客驀然發現樓口立著一位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和一位風華絕代、清麗秀美的小姑娘,全樓頓時一靜,所有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驀見中間一桌上,兩個慢斟細酌的中年商人,一見天麟,面色倏然大變,雙目不停注視著天麟繡滿摺扇公子衫,和手中持著的描金龍鳳扇,兩個商人裝束的大漢,神色間忽朗忽暗,顯得異常不安。蘭娟看得芳心一震,立即以肘悄悄地碰了天麟一下。

天麟星目望了兩個商人一眼,不覺冷然一笑,這時酒保已經發現立在樓口的天麟和蘭娟,急步跑過一個來。於是恭謹的一躬身,立即笑嘻嘻地歉聲說:「爺,對不起,現在客人滿了,請爺和姑娘選間上房吧。」天麟立即含笑點首,和蘭娟轉身向樓梯走去。同時,覷目一瞟兩個商人裝束的可疑人物,已匆匆由另一樓口走了。

天麟和蘭娟,剛剛走下梯口,即見兩個商人,步履匆匆,神色慌張,一個向街上走去,一個向天麟迎來。蘭娟黛眉一蹙,立即停下步來。天麟怕來人驟施殺手,傷到蘭娟,立即功貫右掌急上一步,擋在蘭娟身前。只見迎面走來商人,急步經過天鱗面前時,立即惶急低聲說:「請總督察不要離開此店。」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倏變,知是藍鳳幫的弟兄示警,再看商人,已匆匆走進街上行人中。蘭娟看得不解,立即低聲問:「麟哥哥,那人說什麽?」天麟正待回答,一個滿面堆笑的店夥,已走了過來。

於是,又看了商人的背影一眼,即對店夥問:「後店有清靜獨院嗎?」

店夥立即恭謹地含笑連聲說:「有有,請兩位隨小的來。」說著,當先在前引路。

天麟和蘭娟本極愉快的心情,這時頓時沈悶下來。兩人跟在店夥身後,越過幾排長房,圓門即是一座幽靜的獨院。店夥推開院門,立即撲出一陣花香。天麟和蘭娟,舉目一看,院中方磚鋪地,兩廂植有矮竹,上房階前,尚擺有兩排盛開的金菊,散發著陣陣花香。

店夥將天麟兩人引進上房,隨即恭身立在門側。天麟即對店夥說:「請即刻送桌上好酒菜來。」店夥恭聲應是,轉身走了。

蘭娟遊目一看,只見室內漆幾亮桌,壁懸字畫,兩邊窗前高幾上,各置兩盆鮮花,顯得華麗中不失淡雅。兩人落座椅上,即有小僮送來兩杯香茗。蘭娟俟小童退出後,立即低聲問;「麟哥哥,那人可是麗鳳姊姊幫中的弟兄?」

天麟似在沈思,這時見問,立即回答說;「此地是重鎮,藍鳳幫可能設有分舵,也許那人是舵上的眼線弟兄,根據兩人的神色看,此地分舵似乎發生了意外事情。」

蘭娟溫柔地點點頭,又問:「麟哥哥,那人為何稱你總督察?」

天麟淡談一笑,說:「去年我去藍鳳幫總壇,麗鳳姊姊面當三堂五壇弟兄,公推小兄為該幫總督察,掌有壇主以下,生殺大權……」

蘭娟聽得一震,立即插言說:「難怪那兩人看到麟哥哥,那等慌張。」

天麟劍眉一蹙,說:「他們神色慌張,可能是因此地事態嚴重……」話未說完,驀見院門人影一閃,急步走進一人。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來人身材修偉,年約三十餘歲,一身淺藍勁裝,腰插兩柄判官筆,濃眉、虎目,炯炯有神。藍衣修偉中年人,前進中步履匆匆,面含急憂,直向上房走來。天麟見來人裝束氣派,一望便知是本地負責人物。

藍衣修偉中年人,急步走進上房,面向天麟施禮恭聲說:「卑職新安分舵主雙筆判鄧時中三見總督察。」

天麟立即起身還禮,含笑朗聲說:「原來是鄧兄榮掌新安分舵,兄弟不知,故未造訪。」說著,伸手指了指左側一張漆椅,說:「鄧兄有事請坐下談。」

鄧時中並不就座,依然神色焦急地恭聲說:「卑職有總壇緊急機要報告總督察。」說罷,以慎重的目光看了蘭娟一眼。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急聲說:「孫姑娘不是外人,有話不妨直說。」說罷,當先坐下。

鄧時中恭聲應是,立即退至左側椅前坐下,繼續恭聲說:「卑職今晨接到株州分舵信鴿,轉來總壇緊急通報,飭令衡山附近各分舵,急派弟兄把守轄區各處要道,攔請總督察,火速趕往總壇……」

蘭娟關心母親安危及麗鳳姊姊等,不覺驚得顫聲問:「大荊山發生什麽事情嗎?」

鄧時中望著蘭娟,繼續恭聲說:「通報上說,武當、峨嵋、點蒼、崆峒等派的掌門人,已拒絕少林寺洪元大師的勸阻,決心合力襲擊本幫總壇重地大荊山。」

天麟聽了這個消息,的確感到震驚,但他依然強抑心中怒火,沈著地問:「這消息得自何處,是否可靠?」

鄧時中恭聲回答說:「通報是幫主親自發出,消息絕對可靠,現已命令各地分舵,一律嚴加戒備,隨時提高警覺。」

天麟深知總壇高手俱在河南,因此內心異常焦急地問:「通報在何地發出?上面還說些什麽?」

鄧時中恭聲說:「通報在河南臨汝縣城發出,幫主和李堂主等人,此刻正星夜飛馬趕返大荊山總壇,據說武當各派對襲擊本幫總壇早有預謀,他們預定在嵩山大會上一舉擊斃疤面人後,當即率領隨行高手星夜趕在大荊山,他們事先斷定幫主必率重要人員三加嵩山大會,總壇必然空虛無備,他們即可以迅雷手法夷平大荊山總壇,待等幫主會後回到大荊山,總壇已是一片瓦礫灰燼了。」

天麟聽罷,只氣得星目冒火,渾身微抖,一張如玉俊面變成鐵青灰白,忍不住切齒恨聲說;「這些終日面佛,自詡朝夕誦經的有道高人,俱都是些卑鄙無恥之徒……」話聲未落,院中已響起一陣腳步聲。

三人轉首一看,只見四個店夥,各托一個木盤,已將酒菜送來。四個店夥見廳上坐著本地赫赫有名的鄧舵主,俱都嚇了一跳,但看到鄧舵主恭謹地坐在末座上,又覺得座上的兩位客人比鄧舵主更不凡。天麟俟店夥將菜擺好,立即沈聲說:「馬不要離鞍,喂好即拉至店前。」

四個店夥同聲應了一個肥喏,恭謹地退出廳去,悄悄走出院外。雙筆判鄧時中見店夥走後,立即起身恭聲說:「總督察請用飯,卑職暫時告退,稍時再來。」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兄弟飯後即刻起程,鄧兄不必再來了。」雙筆判鄧時中恭聲應是,立即辭出。

蘭娟俟鄧時中走後,即向天鱗低聲問:「麟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天麟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必須星夜趕往大荊山,一刻也不能耽擱。」兩人入座,匆匆飯畢,計議一陣行程路線,立即走出店來。這時,驊騮、賽雪俱已食飽拴在店外。天麟、蘭娟認鐙上馬,疾馳出鎮,奔上官道,放馬如飛,直奔寧鄉。

   ※   ※   ※   ※   ※

寶馬畢竟不凡,紅日剛落西山,兩人已馳抵寧鄉城外。天麟一撥馬頭,沿著繞城鄉道,直向西關馳去。蘭娟見天麟如此緊張,焦急,不覺黛眉一蹙,撥馬緊追,同時關心地暗示說:「麟哥哥,此地距大荊山遠不足千里,快馬兩天一夜可達,何必如此慌急,再說點蒼各派也許會中途退卻,改變計劃。」

天麟未待蘭娟說完,立即介面說:「救兵如救火,片刻遲緩不得,須知點蒼、武當各派偷襲大荊山的陰謀,蓄意已久,這次五派聯合出動,意在乘虛偷襲,以求速戰速決。」

蘭娟接著慰聲說:「大荊山有麗鳳姊姊幫中的三堂五壇高手,還有伯母和玉簫仙子及蓉姊姊等人,足可迎擊各派前去犯山的人。」

天麟依然焦急地說:「人手雖然眾多,但各派人數也不少,尤其來人之中,多是陰險機詐之徒,偶一疏忽,必被來人所乘……」話聲未落,驊騮、賽雪同時一聲震耳長嘶。

兩人舉目一看,雙目不禁一亮,前面已是西關了。只見前面行人夾道,喧聲沸騰,人群中一行數輛絲繡綿帷的豪華大車,金轅紅軾。車前有人開道,車後有人擁隨,俱是錦衣高馬大漢,個個佩有武器,叱喝催馬,鞭聲清脆,直向西關城內,迤邐前進,極似皇妃出宮,氣派華麗至極。

天麟、蘭娟飛馬來至近前,立將馬速慢了下來,只見一行車馬,已經進入城門,僅最後一輛錦車,尚未通過吊撟。驊騮昂首一聲怒嘶,行人震驚,紛紛讓路。就在驊騮怒聲長嘶之際,車後隨行的馬上錦衣大漢,紛紛轉回頭來,一見馬上天麟,個個面色大變。最後一輛錦車上,繡簾一動,各由左右探出兩個絕美少女的螓首來。

蘭娟轉首一看,只見兩個絕色少女,個個眉目如畫,俱都宮鬢堆鴉,頭上各插一隻飛鳳,顫顫巍巍,耀人眼目。兩個少女,俱穿霓裳,一個是豔紅,一個是黛綠,四目冷電閃爍,一直望著天鱗,粉面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驚愕神色。

蘭娟僅這一轉首間,賽雪緊跟驊騮身後,已穿過道上行人。再看麟哥哥,兩手控歐,目不斜視,已馳出數丈了。蘭娟知天麟沒看到方才的情形,一催賽雪,立即追了上去,接著低聲說:「麟哥哥,那些人似乎認識你呢?」

天麟一心關注大荊山安危,恨不得插翅飛回藍鳳幫總壇,哪有心情去看那些人究竟是誰?於是,漫不經心地輕噢一聲,頭也不回繼續向前飛奔。蘭娟深知麟哥哥關心大荊山安危,只得急催坐馬,並騎狂馳。瞬間已繞過西城,奔上通往常德的官道,直向正北奔去。

這時,紅日已沒,秋霞似火,四野一片暉紅,商旅行人多已投店,官道上寥落無人。只有天麟,蘭娟,放馬疾馳,急奔如飛,揚起兩道滾滾土龍。驀然,身後傳來一兩聲隱約可聞的清脆鞭響。接著,是一陣急驟的轆轆車聲和馬嘶。

蘭娟心頭一震,回頭一看,只見方才進入西門的一行車馬,這時勢如潮水般,又由北門中湧了出來。於是,驚得慌忙對天麟說:「麟哥哥,他們追來了。」

天麟回頭一看,不覺冷冷一笑,立即不屑地說:「不要管他。」說罷轉身,一撥馬頭,如飛馳下官道,直向西北越野馳去。

蘭娟黛眉一蹙,緊跟放馬疾馳。再回頭,後面車馬,疾進如飛,依然緊追不捨。一陣疾馳,跑出二十餘裏,四野已經黑暗下來,後面再聽不到轆轆車聲。蘭娟似乎放心不少,不覺輕輕籲了口氣,轉首再看天麟,穩扣絲歐,雙目前視,驊騮昂首豎鬃,疾奔如飛。

她對繡帷大車,錦衣大漢緊緊追趕的原因,始終不解,尤其那兩個頭插飛鳳的少女,更令她懷疑。但麟哥哥一直不說,她自覺又不便開口追問,其實,天麟自己也不知那些人是誰,為何被人追趕,只是他一心牽掛大荊山,不願因任何事有所拖延。

天麟劍眉微蹙,不言不語,一味向前疾馳,為了避免意外糾纏,這時他已決心改由鄉道前進。兩人饑食渴飲,馬馳如飛,深夜宿店,拂曉動身,中途絕少停留。第三天,夜色黝黑,秋風瑟瑟,已是二更時分了。天麟、蘭娟乘著驊騮、賽雪,如飛奔馳在通往大荊山的鄉道上。

大荊山,崎險、巍峨、雄峙在十數裏外的黑暗中,四座絕峰,矗立夜空,顯得高可接天。驊騮、賽雪已跑得通體是汗,但奔馳速度依然絲毫未減。天麟望著遠處的大荊山,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觸,似乎興奮中含有焦急,焦急中含有恐懼。因為,大荊山一片黝黑,竟看不到一絲光亮,這和往日大不相同,可見全山俱在緊急戒備中。

天麟神色片刻數變,有時星目閃光,有時朱唇綻笑,有時又劍眉緊皺。蘭娟粉面一直掛著微笑,心裏想著稍時見到母親、衛伯伯及麗鳳姊姊等人時的快樂情形。片刻已達大荊山南麓,山前夜風較勁,全山響著如潮松濤。

蘭娟凝目一看,山前幢幢黑影,俱是畸形岩石,細竹矮松,隨風搖曳,草中小蟲,發出咕咕叫聲,再往深處看,一片漆黑,僅能看到插入半空的三天古木。這時,天麟劍眉緊蹙,星目閃閃射光,神色逐漸焦急起來。驀然飛馳中的驊騮、賽雪,突然豎耳立鬃,昂首發出一聲既長且驚的雷鳴怒嘶,聲震山野,直上夜空,穀峰相應,曆久不歇。只見兩馬,雙目射光,鼻息緊急,速度驟然加快,宛如電掣脫箭般,直向穀口如電射去。

天麟頓時大驚,心知必有變故,翻手取下肩頭的寶扇來。蘭娟也預感到情形不妙,情不由己地掣出背後的寒光劍來。一陣雨點般的清脆蹄聲,兩馬已奔上人工修築,路面光滑的入山大道。突然,天麟劍眉飛立,星目冷電暴射,一聲厲喝,急將馬歐勒住,驊騮一聲驚嘶,倏然人形而立,只見天麟這時,神情有如瘋狂,面色悲忿至極,望著道旁草叢,不覺急怒厲聲問:「怎樣了?」

蘭娟被天麟突如其來的勒馬厲唱,嚇了一跳,正待收歐,賽雪一聲驚嘶已自動停止了,轉首一看,心頭猛地一震,驚得花容色變,一聲驚叫,險些跌下馬來。蘭娟轉首一看,只見道旁草叢間,橫倒豎臥著七八個灰衣勁裝大漢,個個齜牙瞪眼,俱都口鼻流血,一看即身中了極毒的暗器。亮影一閃,天麟飄身下馬,縱至幾具屍體之前,伸手正待去探幾人鼻息。

驀聞附近草叢中傳來一聲低聲警告:「衛小俠不可觸動幾人,請速至總壇迎敵……」

天麟嚇了一跳,倏然立起身來,星目中冷電一閃,立對發聲之處,急問:「來人入山多久了?」

草叢中的人立即露出兩隻眼睛,焦急地回答說:「已有一個多時辰了。」

天麟心頭一震,急「噢」一聲,又問:「都是哪幾派的人?」

那人有些緊張地說:「來人可能不少,現在五壇都已遇難了,方才由此進山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道袍的背劍道人……」話未說完,前面草叢中突然一動,那人立即失聲驚呼:「啊,不好,衛小俠快去,紅旗壇告急了。」

天麟、蘭娟,心頭同時一驚,面色倏然一變,轉首一看。只見前面兩峰之間的夜空上,一道火焰,直向半空升去。叭的一聲,一朵紅色火花應聲炸開了,無數火屑,隨風飄向遠處。天麟看罷,不覺冷冷一笑,亮影一閃,飛身落在鞍上,一抖馬歐,驊騮放蹄向前馳去,宛如電掣雷奔。

蘭娟尚未催馬,賽雪已放蹄如飛。噗啦一聲飛禽振翅聲,一道白影沖出左側草叢,直向四座絕峰間飛去。蘭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一隻訊鴿,白影一閃,已消失在夜空裏,知道是飛往總壇,報告天麟回山的消息。接著遊目一看,發現矮松翠竹之下,腿釀怪石之間,似乎潛伏著不少人影,尚不時探首外看,露出一兩隻閃爍眼睛。

蘭娟心中一凜,不敢與天麟相距太近,因此,橫劍鞍前,不時默察著山道兩側的形勢。兩馬沿道疾奔,帶起一陣清脆如雨蹄聲,鐵蹄過處,星火飛射,驊騮在前,賽雪在後,相差數丈距離,馬速高得驚人。這時,穀中暗影間,已看到有人影閃動,無數暗樁,正興奮欲狂地相互傳遞著衛小俠回山的消息。

驀然,驊騮昂首一聲震耳驚嘶。天麟舉目一看,只見前面崎嶇山道上,兩道黑影盡展輕功,如飛向前疾馳。凝目一看,不覺怒哼一聲,急催驊騮,快如電掣,直向兩道人影追去。蘭娟舉目前看,發現那段山路,左有懸崖,右有峭壁,形勢危險至極,因此,不覺急聲阻止說:「麟哥哥不要太快。」呼聲未落,天麟已至對方兩人身後,一聲暴喝,身形騰空而起。

驊騮一聲怒嘶,驚得對方兩人倏然轉身,同時掣出劍來,閃身讓至路邊,驊騮如飛馳過。蘭娟急收坐馬,發現兩個人影竟是兩個身穿黑袍的中年道人。兩個中年道人,四目凶光一閃,望著空中天麟,同時一聲怒喝:「大膽草寇還不下來受死嗎?」大喝聲中,疾揮長劍,齊向飄身而下的天麟飛身撲來。

天麟一聽老道呼他「草寇」,頓時暴怒如狂,一聲怒極大笑,摺扇唰聲張開,同時厲聲說:「今夜遇到你們這些惡道,勢逼小爺違誓殺人了。」了字出口,身形旋動,亮影一閃,已至兩道身後,大喝一聲:「惡道納命來。」喝聲未落,金華電閃,幻起一排扇影,直削兩道頸後。

兩道身手似乎不凡,同時一聲大喝,低頭躬腰,縱身向前,左手一揚,四點寒星,直向天麟迎面射來。天麟一聲厲笑,星目冷電暴射,上身一晃,已至兩道身前,振臂一揮,摺扇已至兩道喉間。金華一閃,暴起兩聲刺耳慘叫,人頭飛空,血噴如注,兩個老道撒手丟劍,翻身栽倒地上。

天麟含忿殺了兩個老道,唰聲將扇合好,手中摺扇向著蘭娟一揮,飛身縱落驊騮鞍上。蘭娟一抖絲歐,放馬追了上去,由於進山看到被殺的七八個弟兄,覺得這兩個老道死有應得,因此沒有出聲阻止麟哥哥殺人。

蘭娟見大荊山遭人夜襲,心中焦急不亞於天麟,轉過一座峰角,山勢忽變險惡。前面數十丈外,現出兩座矮峰,一道巨木寨牆,依著山勢築成,中間一座巍峨寨門,高懸一面紅緞錦旗,上面似乎繡著一隻彩鳳。寨牆上,寒光閃閃,人影晃動,寨內不時傳來暴喝和金鐵交鳴聲。

蘭娟看罷,知道前面即是紅旗分寨了。她仍記得紅旗壇主雙劍追魂蒲翠萍,是一位二十二歲的豔美少女,一身紅緞勁裝,背插雙柄長劍,和藍天麗鳳同樣的嬌美中含有一絲淩威。再看天麟,俊面鐵青,劍眉軒動,星目中冷電閃爍,不停催動著飛奔驊騮。

驊騮、賽雪昂首豎耳,同時發出一聲響徹穀峰的怒聲長嘶。這聲長嘶,立即驚動寨內弟兄,寨牆上突然發出一聲興奮高呼:「兄弟們快開門,衛小俠回山了。」呼聲甫落,全寨頓時暴起一陣沖天歡呼,衝破夜空,震耳欲聾,不少人由暗中跑至寨牆上揮手跳躍,如瘋如狂。

接著一聲呐喊,寨牆上立即燃起無數火把,全寨頓時一片通紅。驊騮、賽雪,尚未到達近前,十個大漢已將寨門打開。天麟、蘭娟絲毫未停,飛馬沖進寨內。就在兩人飛馬進人的同時,場中暴起一聲淒厲慘叫,兩個黑袍老道,已將一個紅旗壇的香主劈死劍下。

蘭娟遊目一看,芳心頓時大怒,氣得黛眉飛豎,鳳目閃光,立將賽雪勒住,只見四個灰發長須老道,四柄青鋼長劍,交互擊出,同時圍攻雙劍追魂蒲翠萍一人。這時蒲翠萍秀髮已被對方斬亂,肩背上已受了兩處劍傷,殷紅鮮血,已透至衣外,飛舞雙劍,力敵四道,已是險像環生了。

另一組,六個老道,三個持拂塵,三個使長劍,瘋狂圍攻一個手持鐵摺扇,身穿黃長衫的中年書生。蘭娟仍記得這人正是藍鳳幫總壇第三堂主幻雲鐵扇黃仲華。黃仲華似乎剛由總壇趕到,一柄鐵骨摺扇,削點崩打,威勢猛不可當,但要想戰勝六個老道,仍不是一件易事。

第三組,是兩個用劍老道,圍攻一個飛舞鋼鞭的大漢,用鞭大漢拚命力敵,奮不顧身,宛如一隻瘋虎。場中地上,已有三個勁裝大漢,倒在血泊中。蘭娟遊目看罷,只氣得嬌軀嗦嗦顫抖,她確沒想到這些人竟是如此無恥。

但她也有些不解,不停地暗問自己,回風掌杜老伯呢?還有武功高絕的蓉姊姊。繼而一想,難道總壇遇到了勁敵?亮影閃處,天麟已飄落馬下,劍眉如飛,星目閃光,唇角掠著一絲冷笑,直向場中走去。蘭娟一見,飄身而下,急步跟了上去。

兩個剛剛劈死那個香主的老道,這時一見天麟,兩道立即發出一聲不屑冷笑,再乘殺人餘威,齊向天麟撲來。天麟玉牙緊咬,一聲不吭,星目註定撲來的兩道。兩個持劍老道,看了天麟的威厲神色,心中同時升起一絲寒電,凶睛一瞪,壯膽一聲大喝,挺劍直刺。

天麟一聲冷笑,大喝:「撒手。」大喝聲中,身形一閃,摺扇閃電點出。

金華過處,當的一響,左面老道手中的長劍,已脫手而飛。就在這時,場中蒲翠萍脫口發出一聲驚呼。蘭娟一聲怒叱,騰空而起,身劍合一,幻成一道耀眼匹練,直向圍攻蒲翠萍的四個老道閃電撲去。天麟聞聲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面色倏然大變,蒲翠萍的兩柄長劍已被四個老道的四劍合擊截斷,於是,心念一動,疾演迷蹤,厲喝一聲:「惡道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如電,亮影一閃,已至四道身後,較之蘭娟尤快一步。

唰的一聲,摺扇倏張,金星飛灑,扇影如雲,一團彩霞中,暴起數聲驚心慘叫,四顆頭顱應聲飛起,四道鮮血激射如注,幻成漫天血雨。蘭娟一聲驚呼,閃身橫躍兩丈。這突如其來的驟然變化,牆壁上,暗影中,所有幫中弟兄,俱都驚呆了。

全場頓時靜下來,除了火把的「沙沙」燃燒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其餘打鬥中的黑袍老道,相繼暴喝,紛紛退出圈外,個個神色惶急,俱都冷汗直流,雙目驚懼地望著場中。一陣撲通聲中,雙劍追魂蒲翠萍力盡暈厥,同時倒在四道屍體的血泊中。

天麟大吃一驚,蘭娟一聲嬌呼,黃仲華縱身前撲,三人同時圈了過去。突然,寨牆上,暴起一聲震天呐喊:「啊,跑了。」

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其餘八個老道,飛身縱上寨牆,揮劍殺傷幾個手舉火把的弟兄,直向寨外瘋狂馳去。天麟看罷,勃然大怒,厲喝一聲:「惡道,不留下頭顱想走嗎?」厲喝聲中,身如電掣,亮影一閃,宛如銀彈離弓,直向逃走的八個黑袍老道,如電射去。

黃仲華一見,立即高聲急呼:「衛少俠停步,幫主有命,不准追趕。」天麟一聽,不願違背麗鳳姊姊的幫令,強忍滿腹怒火,立時停身在寨牆上。

就在這時,寨牆上,突然有人高聲大喊:「啊,不好了,總壇起火了。」天麟心頭猛地一震,轉首一看,頓時大怒,不覺氣呆了。只見總壇方向,火焰爆炸,紅光沖天,金蛇萬道,滾滾濃煙,四周絕峰,立被染上一片駭人火紅。同時,陣陣連珠爆響,全山清晰可聞,令人望了怵目驚心。

驀聞黃仲華再度高聲急呼:「衛小俠速至總壇支援,蒲壇主已經暈厥,在下暫時不能離開此地,以防崆峒惡道再來。」天麟暴聲應好,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揮,身形宛如劃地流星般,直向火光沖天處閃電飛去。

蒲翠萍已被四個紅衣少女擡走,蘭娟立即翻腕收劍,緊跟天麟身後追去。驀然,一聲洪鐘大響,發自前面茂林深處,聲震山野,直上夜空,餘音曆久不絕。鐘聲甫落,接著傳來一片沖天呐喊,鑼聲緊急,響成一片。天麟大吃一驚,心中急怒交加,不禁張口發出一聲怒極長嘯,身形驟然加快,直向鐘聲響處馳去。

蘭娟緊跟天麟身後,芳心又急又怒,她確沒想到這些有門有派的人物,居然恬不知恥,殺人放火,夜施偷襲。天麟一聲嘯罷,已至茂林近前,那聲洪鐘餘聲,仍飄蕩在夜空中。林中突然傳來一聲焦急高呼:「請衛少俠速至火場,那面情勢非常吃緊了。」

天麟、蘭娟一聽,倏然轉身,再向火光沖天處馳去。飛越一片嶙峋怪石,穿過一段樹林,即是一座雄偉石堡。兩人飛馳中,同時一長身形,騰空飛上高大石牆。牆上警衛暗樁,立即高聲急呼:「衛小俠速至糧械庫,點蒼派數十高手在那邊放火,子母梭李堂主已經前去了。」天麟、蘭娟身形不停,沿著寬大石牆並肩向北疾馳。

舉目前看,火場距離石堡,尚有百丈距離。這時,火勢更烈了,火光沖天,夜幕通紅,地下落針可見。飛馳中,蘭娟遊目一看,堡中建築毫不遜於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閣樓林立,院落有序,紅磚綠瓦,畫棟雕粱,長廊槽前,棋布燈火,光亮最明處,是座氣勢雄偉,建築巍峨的大廳。

蘭娟打量間,兩人已縱下高大堡牆,直向百丈外的火場奔去。只見火場上,人影閃閃,呐喊連聲,幫眾取水,快步如飛,一排十座高大長房,已有三座全被火焰吞噬了。火焰裂聲中,夾著怒喝嬌叱和金鐵交鳴聲。蘭娟循聲一看,火場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刀光劍影,叱喝連聲,四五組人已激烈地鬥在一起了。

草地上,橫倒豎臥著七八個勁裝大漢,有的呻吟,有的慘嚎。前面草地上,驀聞傳來一聲暴喝。一道拳大耀眼流星,在通紅火光下,宛如一個火珠,挾著尖銳刺耳驚風,直向一個狂逃的人影射去,捷逾奔電,一閃即至。一聲驚心慘嚎,狂逃人影,踉蹌兩步,翻身栽倒草地上。

蘭娟凝目一看,一個白髮短須,霜眉虎目的七旬勁裝老人,飛身追了過去,俯身將地下那顆拳大流星撿了起來。七旬勁裝老人,雙臂微圈,再向場中走去,虎目炯炯監視著數組打鬥的人。蘭娟認得這位老人,正是以子母飛梭獨步武林的第一堂主李沛然。

這時,子母梭李沛然已看到了天麟和蘭娟,立即虎目一亮,驚喜欲狂地高聲說:「衛少俠回來得太巧了,快去支援宋壇主。」說著,指了指處激烈打鬥的一組。

天麟僅向李堂主主微一舉手,折身撲了過去。蘭娟舉目一看,只見五個勁裝大漢,齊揮刀鞭斧鑭,合力圍攻宋大憨。宋大憨滿身血漬,飛舞亮銀索子鞭,裂著大嘴,瞪著環眼,怪叫不停,身上衣服不少處被對方削破了幾個長縫。

這時看到亮影一閃,知是天麟回來了,立即扯開沙啞喉嚨高叫:「公子老弟不好,幫主姊姊命我守庫房,他們偷來放火燒……」話未說完,寒光電閃,對方單刀當的一聲已劈在他的大頭上。

宋大憨環眼一閉,一聲哎喲,頭上火星直冒,氣得哇哇怪叫,呼的一聲,反手就是一鞭。蘭娟不知宋大憨具有刀劍難傷的橫練功夫,嚇得脫口一聲驚呼。天麟尚未到達,對方大漢手中的大斧,又砍在宋大憨的屁股上。

宋大憨一聲悶哼,身形踉蹌向前仆去,同時高聲喊叫:「公子老弟不好……」好字尚未出口,天麟身形已到,亮影閃處,暴起一聲慘嚎。

蘭娟翻腕掣劍,正待援助宋大憨,驀見李沛然舉手一指說:「娟姑娘,珊珠女俠和飄風女俠俱在那邊。」

蘭娟驚得輕啊一聲,舉目一看,只見距火場最近的草地上,三個勁裝老人圍攻飄風女俠,四個中年大漢,合力猛擊母親。蘭娟看罷,芳心大怒,正待舉步。耳邊再度響起李沛然的震耳大喝:「點蒼小丑想走嗎?」喝聲未落,右腕疾揚,抖手打出一梭。

一道寒光,銳風呼嘯,如電一閃,已至狂奔的那人腦後。砰的一響,慘嚎一聲,飛梭過處,腦漿四射,蓋骨橫飛,那人仆身栽倒地上。蘭娟看得怵目驚心,花容色變,子母飛梭,震驚武林,一經出手百發百中,看來所傳果然不虛。

一聲嬌叱傳來,接著是一聲驚叫,飄風女俠已揮劍削掉一個老人的左耳。蘭娟一見,飛身撲了過去,身形未到,立即高呼:「媽媽,伯母,娟兒回來了,麟哥哥也回來了。」

飄風女俠一聽愛兒回山,精神頓時一振,手中長劍一緊,唰唰攻出三劍,三個老人立被逼亂,同時退後三步。珊珠女俠激戰中,看到了愛女蘭娟,立即高聲阻止說:「娟兒不要過來,你不可急烈閃動腰身。」蘭娟一聽,倏然止步,羞得粉面通紅,果然不敢向前了。

飄風女俠逼退三個勁裝老人,似乎是再度警告三人了:「崔一山,我再度勸你們速離此地,否則你們點蒼精英盡毀今宵,那時你們悔之已晚,回告你們貴派掌門沈恭順,再不覺醒,任性胡為,點蒼千秋大業,將由他的手中斷送……」飄風女俠話未說完,前面傳來數聲慘叫。

接著傳來宋大憨破鑼似的聲音:「公子老弟跟我來,你媽媽在那邊被人家好幾個人打。」

飄風女俠知天麟來了,心中又驚又喜,立即怒聲對三個老人說:「崔一山,你們再不走,即將死無葬身之所了。」

其中一個馬臉老人,環眼一瞪,厲聲大喝說:「賤婢廢話少說,今宵死在眼前尚逞口舌之利。」飄風女俠頓時大怒,長劍一緊,連向馬臉老人攻出三劍。

亮影一閃,天麟飛身撲到,一見七人圍攻母親和珊珠女俠兩人,不覺頓時大怒,劍眉一立,震耳一聲大喝:「住手。」

這聲大喝,直如平地焦雷,三個勁裝老人,四個中年大漢,同時停手,暴退一丈,齊向天麟望來。人影閃處,兩位女俠縱身落在蘭娟身邊。飄風女俠見愛兒天麟,俊面鐵青,眉透殺氣,兩頰上沾著數點血漬,兩手如鉤曲張,直向七人立身之處逼去。

天麟身形沒停,星目註定三個老人,僅一雙飛豎劍眉動了幾動,依然向前走去。一連蹬蹬腳步,宋大憨已飛步趕到,一見中間馬臉腿發老人,一咧大嘴,即對天麟大聲說:「公子老弟,這個老傢夥是放火頭,還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腳。」

中間馬臉老人凶睛一蹬,仰面一聲狂笑,傲然堂皇說:「草莽幫匪,結夥害人,殺之除害,以靖地方……」話未說完,逼進中的天麟,星目冷電暴射,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厲喝一聲,飛身向前撲去。

馬臉老人雖曾驚心天麟那聲大喝,但見是個年輕小子,怎會放在眼中,一聲冷笑,跨步閃身,一掄雙拳,直搗天麟。驀然人影一閃,眼前人蹤不見。馬臉老人大驚失色,一聲暴喝,疾演怪蟒翻身。就在這時,另一瘦削老人三角眼一瞪,大喝一聲:「幫匪找死……」死字出口,身形已至天麟身後,倏舉右掌,閃電下劈。

「幫匪」兩字,令天麟劍眉一挑,疾演後山打虎,亮影一閃,再至瘦削老人身後。突然一聲暴喝:「納命來。」來字出口,右掌巳猛力劈下,直擊對方後胸。

砰的一響,悶哼一聲,瘦削老人身形踉蹌,猛力前沖數步,張口吐出一道鮮血,一頭栽倒,登時氣絕。馬臉老人又驚又恐,暴喝一聲,圈臂蹲身,凶睛一蹬,兩掌同時推出。一道剛猛掌力,卷起地上滾滾塵土,直向天麟當胸擊到。

天麟殺機已起,仰面一聲厲笑,右掌振腕迎出。掌勢一出,點蒼高手面色同時大變,頓時呆了。只見一股絕倫狂飆,勢如排山倒海,挾著尖銳嘯聲,直向馬臉老人的掌風迎去。砰然一聲大響,沙石橫飛,勁風激旋中,暴起一聲悠長慘叫。

馬臉老人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直向數丈外的野草亂石中飛去。驀然數聲暴喝,另一黃衣紅面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身形同時躍起,直撲橫飛中的身形。砰的一聲,馬臉老人的身體,已著實撞在一方大石上,繼而一滾,翻進石下野草中。

撲至近前的黃衣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同時蹲下身去,─探鼻息,馬臉老人早已氣絕。這聲震耳響聲,全場打鬥立停,所有目光,紛紛望了過來。就在這時,數聲淒厲長嘯,由遙遠的峰嶺間,破空傳來,音質渾厚,直上雲端。嘯聲一起,兩位女俠面色同時一變,知道山外又來了著名高手。立在遠處的子母梭李沛然,凝神一聽厲嘯,虎目倏然一亮,雙手控梭,飛步奔了過來。

宋大憨瞪著一雙鵝卵眼,慌張地看了一眼嘯聲傳來的方向,急步走至天麟跟前,立即神色焦急地低聲說:「公子老弟,快點吧,兩個都殺啦,何必再留這一個,事完了你還得趕快去看幫主姊姊……」

天麟一聽,渾身一戰,面色倏然大變,未待宋大憨說完,立即怒聲喝問:「你說什麽?」宋大憨心中無備,被天麟這聲突如其來的驟然大喝,嚇得驚啊一聲,不禁張著大嘴,連退數步,立時呆了。

人影一閃,李沛然已飛步趕到,即對驚怒交集的天麟,慌急地低聲說:「幫主欠安,小俠不必焦急。」

天麟這時俊臉鐵青,星目射電,聽了李沛然的話,哪里肯信,立即暴聲說:「任何一派傷了麗鳳姊姊,他的派系有如此石。」話聲甫落,倏然轉身,右臂運足功力,猛向三丈外的一方青石遙空劈去。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堅石爆飛,青煙弭空,碎石疾射,帶起一陣刺耳尖嘯。黃衣老人和四個中年大漢,看了這等聲勢,頓時驚得面無人色,完全呆了。亮影一閃,天麟轉身馳去。宋大憨一見,立即惶聲急呼:「公子老弟等我……」

急呼聲中,挺著如鼓肚皮,放腿追去。

飄風女俠知道總壇事態嚴重,不敢再阻止天麟前去,於是轉首對黃衣紅面老人,急聲說:「崔一山,我念你為人正直,在江湖上頗有好評,是以才再三忠言相勸,以你之明智,當知這次偷襲大荊山之愚蠢,勸你急率所餘點蒼弟子,速離此地,以免貴派精英今宵盡毀於此。」

黃衣老人崔一山神色數變,頗感猶疑,似乎有難言之隱,一雙炯炯虎目,註定飄風女俠,但兩隻耳朵卻聽著逐漸飛向總壇的數聲厲嘯。飄風女俠芳心大怒,柳眉一豎,厲聲說:「崔一山,你再不走,貴派在江湖上,將永無重振聲譽的機會了。」

黃衣老人崔一山聽得心頭一震,料定各派無人是那俊美少年的敵手,自知大勢已去,轉首對四個中年大漢,沈聲喝了聲「走」,當先向山外馳去。四個中年大漢抱起兩個老人的屍體,緊緊跟在黃衣老人崔一山身後。點蒼其餘高手,紛紛起步,如飛馳去。

藍鳳幫的幾個香主,雖然心中不服,但李堂主不追,無人敢出手截擊。這時,大火雖未減弱,但火勢已能控制,不致再波及別處。李沛然見點蒼高手已走,立即焦急地說:「兩位女俠暫請不要離此,老朽先走了。」

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兩人,同聲應好,再看李沛然已在數丈以外了。舉目前看,百丈外的石堡上,一道亮影,直向較技場方向馳去。兩位女俠望著那道流星似的亮影,知道那是憂心如焚的天麟。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0 04:26 編輯 ]
2008-10-10 04: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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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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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似水柔情

天麟飛馳在櫛比的屋面上,快逾電掣,舉目前看,只見較技場的觀武廳前,人影群集,火把通明,傳來一陣縱聲大笑。遙遙跟在天麟身後的宋大憨,不停地高聲喊叫:「公子老弟,現在來的可能是武當派的雜毛了。」破鑼似的聲音,顯得更沙啞了,想是跑得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天麟一心牽掛藍天麗鳳的安危,不知傷勢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險,這時已無心注意憨哥嚷些什麽了。飛下高大堡牆,直向觀武廳前馳去。驀聞一聲蒼勁大喝,接著怒聲說:「本幫幫主,位高至尊,豈肯輕會你這獨行大盜,你能勝得本堂主手中一雙短戟,幫主自會駕臨。」

一聲震耳暴喝:「費庭法,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拐。」一聲蒼勁大喝,接著傳來一陣兵刃破風聲。

天麟一聽,知道費堂主已與來人動上了手,由雙方的對話中,斷定藍天麗鳳不在廳前,想來傷勢定然不輕。因此,心中愈加焦急,雙袖一揮,縱身飛進大廳,直達九級階前,舉目一看,面色不禁一變。只見場中數十大漢,各舉一隻松枝火把,分立十丈以外,場中光明如同白晝。廳前不遠處,僅幾個香主身份的勁裝大漢,立在一邊。

天麟看得清楚,不覺暗暗震驚,他確沒想到總壇的力量竟然如此薄弱,難怪麗鳳姊姊會被來人擊傷。繼而一想,愈加不解,心說:回風掌杜老伯呢?四阿姨玉簫仙子,還有麗蓉、杜冰,這些人為何一個不見?這時場中費堂主與一個灰發長臉,身穿綠袍手使鐵拐的老人,已激烈地鬥在一起了。

費堂主雙戟威猛,揮舞帶嘯,綠袍老人鐵拐淩厲,運拐生風,看形勢百餘招內,難分勝負。鬥場對面,尚立著一個鬚眉皆白,長髮如銀,左臂已缺的青衫老人,一雙深陷環目,兇焰閃射,炯炯望著鬥場。斷臂老人身後,威猛地立著四個佩刀壯漢,俱都神態傲慢。

稍左,是個微駝老叟,面目清鱁,黃須幾根,一雙三角眼,閃著淡綠光輝,手持一根龍頭拐杖,冷冷地立在一邊。再後,是個年逾半百,鬚髮蒼蒼的老乞丐,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狡獪之色,握著一根打狗棒,立在那裏似乎靜觀變化。

天麟飛馳身形尚未到達,場中所有人眾已經發現。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這時一見天麟,立即神情如狂,暴起一陣如雷歡呼,震耳欲聾。斷臂老人和老丐僅略擡眼皮,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這時聽了幫眾的驚喜狂呼,似乎引起一些注意。

人影閃處,風聲颯然,子母梭李堂主滿面怒容,雙手控梭,已如飛趕至。李沛然一到,老丐等人同時震驚,俱都目光炯炯,閃爍不定。驀地廳前傳來一陣衣袂破風和喘息聲,天麟轉首一看,只見宋大憨咬牙瞪眼,挺著如鼓肚皮才跑到。

宋大憨飛奔中,早已看清場上幾人,一到天麟身邊,立即指著對面斷臂老人幾人,喘著氣說:「公子老弟,這幾個老傢夥都是該殺的,千萬不可放過,沒骼臂的老傢夥是坐地分贓的獨臂蒼龍,拿打狗棒的是惡丐李虎,駝背老頭是專吃小孩兒的汪駝子,場中和費堂主打架的是獨行大盜風雷拐秦望德……」

宋大憨指指點點,擠眼晃腦,獨臂蒼龍,滿面鐵青,駝背老頭,黃須微抖,小眼圓睜,惡丐李虎怨毒地望著宋大憨,連聲嘿嘿冷笑。驀見獨臂蒼龍雙目一瞪,傲然一聲大喝:「宰了這個矮瓜。」喝聲甫落,身後應聲縱出兩個壯漢,唰的一聲,同時掣出兩柄雪亮大砍刀,滿面兇惡地直向宋大憨奔來。

宋大憨臉色一沈,環眼一蹬,大喝一聲說:「想宰我是簡單的嗎?」大喝聲撲身迎去,手中亮銀索子鞭,抖得嗶嗶直響。

兩個持刀壯漢,同時一聲暴喝,一個攔腰掃到,一個當頭就剁。宋大憨不閃不躲,一掄索子鞭,呼的一聲,直向迎面壯漢猛力砸下。迎面壯漢看了宋大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不由驚得嗥叫一聲,縱身暴退,抖手打出一顆銀彈。

唰的一聲,另一壯漢的單刀,已砍在宋大憨的後肩上。宋大憨一聲怒喝,倏然轉身,索子鞭閃電掃出。砰的一聲,暴起一聲慘叫,持刀大漢肚破腸出,翻身栽倒。寒光一閃,那顆銀彈已至宋大憨額前,咚的一聲,擊個正著,嗡的一聲,銀彈直射半空。宋大憨勃然大怒,怒哼一聲,直向逃回的壯漢追去。

天麟深知獨臂蒼龍的金剛指厲害,立即高聲急呼:「宋大哥回來。」宋大憨似乎也頗知厲害,聞聲止步,怒哼一聲,縱身退了回來,極神氣地立在天麟身邊。

場中一聲大喝,當的一響,火星四射,打鬥中的費庭法和風雷拐兩人,兵刃相撞,悶哼一聲,兩人身形踉踉蹌蹌地分開了。一聲冷笑,人影閃動,惡丐李虎、駝背老頭,兩人一聲不吭,疾向身形踉蹌的費庭法撲去。天麟一見,頓時大怒,正待飛身前撲,耳邊暴起一聲蒼勁大喝,兩個拳大耀眼流星,挾著尖銳風嘯,直向惡丐、駝叟,閃電射去。

寒光過處,暴起兩聲淒厲刺耳慘叫,兩隻飛梭,一隻擊中惡丐頭顱,一隻在駝叟前胸穿過,兩人同時栽倒。這時,全場震駭,寂靜無聲,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看得變顏變色,膽戰心驚,自知今夜凶多吉少了。天麟望著血泊中的惡丐、駝叟,面色微變,人傳子母梭百發百中,武林獨步,震驚江湖,愈加深信不疑,今夜雙梭連番出手,對方無不濺血五步,藍鳳幫在江湖上能有今日之浩大聲勢,李沛然功不可沒。

就在這時,正西數十丈外,突然傳來一聲內力渾厚的哈哈狂笑。天麟等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一看,面色倏變。只見三道人影,快如馭風閃電,挾著噗噗衣袂聲,疾射而來。天麟凝目一看,不禁怒火高熾,殺機倏起。

當先一人皓首霜眉,兩眼如燈,似銀長髯飄散胸前,一身藍衣,肩披大氅,背插一柄精鋼劍。天麟認得這人,正是陰險狡詐,工於心計的點蒼掌門沈恭順。左邊是個肥頭大耳,體如水牛的高大和尚,身穿黃僧衣,肩披紅袈裟,虎頭燕額,眼如銅鈴,一張海口大嘴,宛如一道血槽,相貌兇猛懾人。手提一柄奇門兵器,多環禪杖,飛馳中,金環搖晃,叮叮噹當。

天麟看後不禁劍眉一蹙,覺這個高大和尚,極像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四大金剛之中的人物。再看右邊飛馳而來的一人,竟是一個白髮如霜,獨眼有神,滿面黑斑,一臉皺紋的奇醜老婆婆。老婆婆長得雷公嘴、鷹勾鼻,一身天藍葛布褲褂,顯得又肥又大,手中持著一柄藍光閃閃的毒護手鉤,顯得刁蠻、難纏,正是西域狂人龍拐叟的老婆子獨眼鬼婆追魂鉤。

因此,天麟也斷定高大兇猛的肥和尚是來自甘西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只是不知他們進入中原的目的,又為何與點蒼掌門沈恭順混在一起。天麟打量間,對方三人馳至已不足五丈了。點蒼掌門沈恭順飛馳中一看現場,不覺傲然一聲狂笑說:「入網魚,甕中鱉,死到臨頭,還不束手就縛嗎?」話聲甫落,已至場中,衣袖一抖,倏然停身。

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本已心生寒意,這時一見點蒼掌門沈恭順趕到,精神頓時一振,立即抱拳朗聲說:「今夜沈兄駕到,大勢已定,勝券在握,不愁幫匪不束手就擒了。」說罷,兩人同時一陣呵呵乾笑。

點蒼掌門沈恭順素性狂傲,自恃神力,單掌一推,力逾千鈞,舉世滔滔沒有幾人放進他的眼裏,尤喜別人讚譽奉承。這時聽了獨臂蒼龍和風雷拐兩人的話,立即撫髯傲然一聲大笑說:「張、秦二兄,數載未遇,丰采依舊,想來武功定有大成,不知二兄為何突然在此現身……」

獨臂蒼龍、風雷拐兩人同時呵呵一笑說:「兄弟曾聞沈兄與崆峒各派,今夜協力圍剿大荊山之幫匪,為武林除一大害,特星夜趕來,聽候差遣以盡綿薄……」幾人寒暄敍舊,旁若無人,根本沒把在場的李沛然、費庭法等人放在眼中。

高大凶僧、獨眼鬼婆,三眼炯炯,仰首望天,看也不看一眼風雷拐兩人。天麟雖然怒火高熾,殺機時起,但父親神色自若,毫無慍意地立在面前,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宋大憨雖是身份特殊的號外壇主,平素在總壇無約無束,但他卻極尊敬幫主姊姊和幾位堂主。看了對方幾人的狂傲神態,只氣得眨眼咧嘴,咬牙切齒,不停向天麟做著放手大樂的手勢。

又見點蒼掌門沈恭順,傲然對獨臂蒼龍風雷拐說:「來,讓兄弟為二兄引見兩位西域高人。」說罷轉身,又是一陣寒暄。

天麟強壓心中怒火,凝神一聽,才知肥大和尚叫吉薩,果是三危山三佛寺的凶僧。子母校李沛然怕對方有意拖延時間,以待武當等派到來,那時更難應付了,於是,虎目一瞪,暴喝一聲說:「沈恭順,此地乃本幫總壇重地,並非你們寒暄敍舊之所,請即說明來意,劃出道來,李某人無不接下來。」

李沛然如此一喝,點蒼掌門沈恭順,獨眼鬼婆追魂鉤和凶僧吉薩幾人,同時怒目望了過來。天麟星目閃光,一道暗紅殺氣直沖天庭,雙目註定凶僧,緩緩向前逼去。點蒼掌門沈恭順心頭一震,表面不屑地看了天麟一眼,轉首對獨臂蒼龍傲然問:「張兄,可知這後生是誰?」

獨臂蒼龍見問,頓時想起天麟到達時引起的那陣瘋狂歡呼,知道這俊美少年,武功必有驚人之處,正待回答不知。驀聞一聲沙啞似的破鑼聲音響自場中:「場中後生乃在下宋大憨之公子老弟也。」

宋大憨的話聲甫落,風雷拐一聲大喝,縱身而出,同時厲聲說:「此地俱是尊長,哪有與你後生動手之人,還不與我滾了回去。」厲喝聲中,運拐如飛,一招橫掃千軍,勢挾一陣驚風,呼的一聲,直向天麟腰際猛力掃去。

天麟怒火高熾,殺機已起,一聲怒哼,疾演迷蹤,亮影一閃,已至風雷拐身後,一聲震耳大喝,右掌猛力劈出。風雷拐兩眼一花,鐵拐頓時擊空,心頭一震,暗呼不好,一聲大喝,鐵拐疾掄,右勢掃向身後。天麟殺機已起,豈肯放過這個一生害人的老賊,身形一閃,隨影附形,右掌已猛力擊在風雷拐的後背上。

砰然一響,悶哼一聲,風雷拐撒手撫胸,張口發出一聲刺耳驚心,劃破夜空的淒厲慘嚎。那只鐵拐,挾著呼呼風聲,直飛七八丈外。哇的一聲,風雷拐口鼻噴血,翻身栽倒,立即氣絕。眾人只覺兩眼一花,天麟巳出掌擊斃了風雷拐,全場震館,俱都呆了。

點蒼掌門沈恭顧神色一變,心頭如遭錘擊。獨臂蒼龍驚得面色如土,獨眼鬼婆老臉忽白忽青,凶僧吉薩雙目呆滯,已是汗下如雨了。天麟擊斃風雷拐,停身遊目一看幾人神色,不覺發出一陣不屑的低沈冷笑。點蒼掌門沈恭順鎮定一下心神,望著李沛然,沈聲問:「李堂主,此少年何人?」聲音雖仍深沈,但臉上傲態已失。

李沛然傲然說道:「騰龍劍客的公子。」

沈恭順一震,不覺低聲輕「噢」,依然沈著臉,強自緩慢地贊聲說:「將門出虎子,所雲果然不謬……」說話之間,目光遊移,神色數變,兩眼不停打量著天麟。

李沛然頗知沈恭順素性陰險,看了他的神色,立即怒哼一聲,冷冷地說:「沈恭順,勸你休動詭念,以你那點兒牛勁掌力,還不是衛小俠的對手。」沈恭順一聽,頓時大怒,雙目冷電一閃,仰面發出一聲怒極大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

獨臂蒼龍心中一動,霜眉一立,瞪眼暴喝:「小子,老夫先試試你的掌力如何?」暴喝聲中,急上三步,右臂一圈,呼的一聲,右掌全力劈出。

這一掌是獨臂蒼龍畢生功力所凝聚的一掌,甯違練武人之大忌,企圖全力一舉擊斃天麟,因此,威勢之猛,可想而知。一股巨大掌力,勢如驟風暴雨,向著天麟狂卷而至。李沛然和費庭法等人一見,面色同時大變,不覺脫口疾呼:「啊,小心。」呼聲未落,天麟右掌已經迎出。

一道山崩海嘯的狂飆,卷起碎石礫砂,直迎獨臂蒼龍的掌風。轟隆一聲大響,砂石疾射,塵土飛揚。一陣沈重的蹬蹬退步聲,獨臂蒼龍身形踉蹌,一直向後退去。天麟小臂微感酸麻,雙肩一連晃了幾晃。撲通一聲,獨臂蒼龍終於拿樁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驀然一聲暴喝:「小子功力果然不凡,老夫也試你一掌。」點蒼掌門沈恭順大喝聲中,撲進飛揚激旋的塵土中,左掌猛向天麟劈去。天麟怵然一驚,由於右臂微感酸麻,急忙中左臂圈,振腕迎出。砰然一聲大響,塵煙愈濃,飛石帶嘯,對面已看不清人影。

蹬蹬連聲中,天麟踉蹌連退三步。四周數十大漢,驚得揮動火把,呐喊沖天,震耳驚心,李沛然等急得連聲驚喝,舉手無措。由於場中濃塵弭空,已分不清雙方立身人影,因此都無法出手支援。濃煙塵霧中,點蒼掌門沈恭順,再度一聲嘶啞厲喝:「你再接老夫一掌。」喝聲甫落,又是一聲轟然大響。

這時場中,砂石橫飛,此起彼落,塵土濃煙,滾滾上升。雙方人眾,驚呼急喝,紛紛暴退。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如飛馳來,幻雲鐵扇黃堂主已疾馳趕到場中,看了這等駭人聲勢,也不覺驚呆了。激旋濃塵中,驀聞天麟一聲震耳暴喝:「你也接我一掌。」

轟然一聲驚天大響,聲震山野,地面顫動,遠處穀峰間,頓時掀起一陣嗡嗡如悶雷的回聲。一聲悶哼之後,響起一陣疾風,一道橫飛人影,呼的一聲,如飛沖出激滾濃塵煙霧,直向數丈以外射去。李沛然等人一見,俱都大驚失色,同時一聲暴喝,紛紛撲了過去。

撲通一聲,橫飛身影猛地掉在數丈外的地上,身軀滾了一滾再沒有動。李沛然等人撲至跟前一看,面色同時一變,不覺脫口低啊一聲。只見點蒼掌門沈恭順,面色鐵青,雙目圓睜,嘴角、鼻孔溢出數滴鮮血,呼吸早已停止了。大家互看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一代梟雄,就此結束了他的一生。

費庭法心中一動,似乎想起什麽,倏然轉頭,脫口一聲暴喝:「不留下命來想走嗎?」暴喝聲中,身形騰空而起,一揮雙戟,如飛撲去。幻雲鐵扇黃仲華雙肩一晃,緊跟前撲。李沛然轉首一看,只見獨眼鬼婆和凶僧,面色如土,慌慌張張,直向來時方向疾奔,於是,立即高聲急呼:「費堂主讓他們去吧。」話聲甫落,費黃兩人已截在對方兩人身前。

獨眼鬼婆和凶僧倏然停身,手橫兵刃,三隻眼睛閃爍不停,緊張地望著兩位堂主,顯得進退維穀。幻雲鐵扇黃仲華,冷然一笑,手中鐵扇一指獨眼鬼婆兩人,怒聲說:「本堂主不再殺你們,但必須說明白你們與本幫有何過節,為何三與偷襲本幫總壇重地。」

獨眼鬼婆和凶僧這時已知中原能人輩出,不容忽視,自己這點藝業,實不足論,獨眼鬼婆冷冷一笑說道:「老婆子只是被人邀請助拳,別的事一概不知,就這兩句話,信不信由你。」

費庭法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立即忿忿地說:「仲華,讓他們滾。」說著,雙手橫戟,當先閃至一邊。獨眼鬼婆和凶僧,有如得到大赦,一聲不吭,如飛向山外馳去。

費庭法、黃仲華看了獨眼鬼婆兩人背影一眼,轉首發現李堂主等人,正圍著三個佩刀壯漢,似在質問什麽。兩人急步走至近前,發現倒在地上的獨臂蒼龍,滿臉血漬,不少方才對掌震飛的碎石,已射進他的頭顱內,死狀慘不忍睹。

這時三個佩刀大漢,正述說著獨臂蒼龍聯合惡丐幾人來此的目的,企圖趁各派合力襲擊大荊山的機會,以報當年與藍鳳幫的積仇。李沛然聽罷,慨然一歎,即對三個大漢說:「你們走吧。」三個大漢同時恭聲應是,抱起獨臂蒼龍的屍體,直向東南馳去。

三位堂主轉首一看東方,曉星已升至東邊兩座矮峰之間,五更將近了,費庭法霜眉一蹙說:「天將拂曉,武當、峨媚和邛崍三派,恐怕不會再來了。」

李沛然略一沈思說:「也許他們有意遲緩,乘我們搏鬥終宵身疲力竭之後,再一舉來犯。」費庭法聽得心頭一震,面色一變,這個判斷極有可能,也極合理。

黃仲華立即介面說:「崆峒群道走後,連接各地分舵信鴿,據報大荊山方圓數十裏內,尚未發現武當三派高手行蹤……」

李沛然聽得精神頓時一振,立即興奮地說:「既是這樣太好了,三派要來,亦在明日午後方能到達,我們大家都有半日休息,足可恢復體力重新佈署迎敵對策,尤其衛小俠已經回山,總壇愈形固若金湯了。」說罷轉首去找天麟,不覺驚得面色一變,脫口急聲問:「衛小俠怎樣了?」

黃費兩人,聽得心頭一震,轉首望去,只見十數香主,團團將天麟圍住,宋大憨正神色惶急,舉著衣袖為天麟拭汗。幾人看罷,同時一驚,飛身撲了過去。十幾個香主一見三大堂主,立即紛紛閃至一側,兩邊高舉火把的數十勁裝大漢,也神色緊張的湧了過來。

只見天麟精神不振,俊面微顯蒼白,額角、鼻尖,已滲出絲絲汗水。李沛然等俱是久曆江湖,聲名卓著的人,一看即知天麟由於身心過度疲憊,以及連番對掌真力損耗過巨所致。費庭法精通醫道,伸手一扣天麟脈門,心頭不覺微微一震,即對神色惶急,滿頭大汗的宋大憨,關切的急聲說:「大憨,還不快陪衛小俠去堡中休息。」宋大憨一聽,立即舉起衣袖擦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大汗,咧著大嘴,眨著鵝卵大眼,連連點頭應是。

周圍十幾個香主和數十大漢,看了宋大憨的慌急相,知道這位平素無憂無慮的大憨哥,這時是真的傻了。天麟雖然心神極端疲憊,但心中仍惦念著藍天麗鳳,這時經費堂主一說,加之憨哥在旁不停催促,也就不再堅持了。於是,辭過三位堂主,轉身與憨哥大步走去。

   ※   ※   ※   ※   ※

這時後山大火逐漸滅弱,雖然依舊半天通紅,但已看不到躥起的熊熊火苗。天麟、大憨並肩疾步,穿過觀武廳,沿著高出地面的石鋪大道,直向二十丈外的高大堡門走去。宋大憨知道公子老弟精神不好,破例憋著一肚子話沒說。

天麟默默想著許多問題,因此也沒有問。堡上警衛早已看到天麟和憨哥並肩走來,兩人尚未到達,堡門已經打開。天麟對肅立堡門兩側的數十大漢,連連微笑頷首,直向堡內走去。堡內異常寂靜,僅曉風吹動通道兩側的修竹,不時發出瑟瑟響聲,高樓花閣上的門窗,多數緊閉著,不少處已熄了燈火。

轉過兩座獨院,兩人即沿長廊前進,繞過巍峨的議事大廳,即可看到藍天麗鳳專住的精舍獨院。天麟雖然沒說去看藍天麗鳳,但憨哥兩人心意似乎已經相通,直向藍天麗鳳的獨院前走去。這時院外仍有不少警衛少女,個個背劍,俱穿紅緞勁裝,有的明立院門,有的隱身暗處,俱都精神奕奕。

天麟、大憨剛剛走下廊口,院門的背劍少女們已經看到,個個杏目閃輝,俱都櫻唇綻笑,不少隱身暗處的少女,紛紛向院門走來。宋大憨一看,咧著大嘴無限感慨地轉首望著天麟,說:「公子老弟,她們這樣高興恐怕不是歡迎我哩。」

天麟這時心情激動,不覺間腳步已經加快,星目望著院門,心中泛起一陣迫不及待,急欲看到藍天麗鳳的渴求之感,身邊憨哥對他說些什麽,他是一句也沒聽進耳裏。兩人走至院門,背劍少女們立即圍了過來,頓時鶯聲燕語,紛紛向天麟問好。

天麟雖然心急進院,但也不得不停步展笑,頷首答禮了。其中一個年歲較長的秀麗少女,杏目望著天麟,甜甜一笑說:「幫主已知小俠回山,在內等候多時了。」

天麟含笑正待答話,驀見身後宋大憨壓低沙啞聲音,搖著晃腦,文縐縐地說:「公子老弟連日奔波,旅途勞頓,應該及早休息,今夜老弟萬幸趕回,力挽狂瀾於既倒,老弟連番激戰,鐵腕挫敵,崆峒群道鎩羽逸去,點蒼精英潰敗而逃,本幫得免此次浩劫,乃老弟一人所賜,今夜一戰,群賊威服,老弟豐功至偉……」

天麟見憨哥牛眼望著群女,大嘴開合不停,滔滔不絕,大賣文章,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憨哥為人憨誠,又不便出言阻止,令他在群女面前難堪,只得緊蹙劍眉,佯裝欣然微笑。警衛少女多已圍來,個個望著憨哥掩口嬌笑,頓時花枝亂顫。

憨哥愈說愈有勁,愈說聲愈高:「……老弟入見幫主姊姊,望能對點蒼三英火燒庫房事,能適時美言幾句,我憨哥的壇主寶座是否能保,決定在老弟你了……」如此一說,群女俱都出聲笑了。

天麟見機不可失,立即含笑插言說:「憨哥放心,麗鳳姊姊決不會責你失職……」

宋大憨極神氣地看了群女一眼,一晃大頭,立即介面說:「老弟如此一說,令我寬心不少,原本不敢吃飯,現在有些餓了……」話未說完,群女又響起一陣鶯聲嬉笑。

宋大憨見天麟俊面仍有些蒼白,警覺該走了,於是說了聲「晚安」縱身飛至廊前,繼而一閃,頓時不見。天麟望著憨哥的背影,愉快地一笑,轉身向院中走去。正中小廳,廊前仍燃著宮燈,兩廂盆花已經盛放,飄散著淡淡花香。

穿過小廳,後院大庭光明如晝,兩廊燈下,立著數名侍女,一見天麟走來,立有一名侍女爭步奔進正房裏。正房光線暗淡,室中僅懸有兩盞小型宮燈。天麟走上臺階,正待止步,門內姍姍走出一名侍女,面向天麟襝衽恭聲說:「幫主有請衛小俠。」天麟微笑頷首,邁步走進門內。

一進房門,立即撲來一陣淡雅幽香,這種香,不是脂粉氣味,也不是鮮花芬芳。由於警衛少女們的表情神態,天麟斷定麗鳳姊姊並未受傷,即是有病,也無大礙,因此,寬心不少。這時遊目室內,漆桌亮椅,隱閃暗光,四角高幾上,放置著玉珍古玩,正中壁間,高懸一面巨幅山水畫。

左右兩間,深垂著厚厚的巨大藍絨帷幕,兩名侍女,肅立中間。一聲微含激動的幽怨輕呼,透過深垂的帷幕傳了出來:「是麟弟嗎?」

天麟一聽,心情頓時掀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怦動,這聲音正是麗鳳姊姊的聲音,於是輕咳一聲,立即親切地說:「是的,姊姊,是小弟回來了,特來看你。」

帷幕內立即傳出藍天麗鳳強自壓抑著的驚喜聲音:「麟弟,請進來坐,恕姊姊不能下床迎接你了。」天麟一聽,不覺驚呆了,他確沒想到,麗鳳姊姊病得竟然如此厲害。

這時,立在幕前的兩個侍女,已將厚重的帷幕,由中間掀開了。天麟星目一亮,輝煌有些眩眼。只見幕內,牙床繡被,粉帳羅幃,煥然奪目。五支巨燭,高燃臺上,照得地上狸氈隱隱發亮。藍天麗鳳花容憔悴,嬌目斂輝、黛眉間深藏著無限憂鬱,她斜斜倚著床欄,背靠錦枕,下覆繡被,雖是慵慵病態,但仍掩不住她的清麗秀美,如雲秀髮,稍顯蓬亂,但令人看來愈增愛憐。

天麟望著藍天麗鳳,再度驚呆了,嵩山大會上,尚見麗鳳姊姊英姿勃勃,神采奕奕,如今才不過數天,竟然變得如此憔悴。藍天麗鳳一見天麟,鳳目倏現光輝,櫻唇立時掠上一絲欣喜微笑,看到天麟望著自己發呆,雙頰不由升上兩朵紅雲。於是,鳳目註定天麟,柔聲親切地說:「麟弟,這裏坐。」說著,伸出纖纖玉手,指了指靠近床前的一張錦墩。

天麟一定神,親切低呼一聲「姊姊」舉步向幕內走去。兩個掀帷侍女,俟天麟過後,立即緩緩放下帷幕。天麟前進中,星目一直望著麗鳳憔悴清秀的面龐,心中不解地想著,麗鳳姊姊武功不凡,即使不適,也不致一病至此?

藍天麗鳳雖被天麟看得芳心怦跳,但看了麟弟弟微顯蒼白的削瘦面龐,不覺驚得粉面一變,撐臂坐起,同時急聲問:「弟弟,你的面色為何這等蒼白?」話音之中充滿了惶急關切。

天麟見藍天麗鳳欠身坐起,不覺慌了,急步走至床前,慌忙低聲說:「姊姊玉體欠安萬勿移動,小弟沒有什麽不適之處。」說著伸手輕扶麗鳳香肩,讓她繼續倚在枕上。

藍天麗鳳對天麟關懷愛護之心,遠勝對她自己,這時驚得情不自禁地握住天麟的右手,一觸之下,不覺驚得再度輕呼:「啊,弟弟,你的手為何如此冰冷?可是連番與人對掌?」說著,關懷地拉天麟坐下,鳳目一眨不眨的望著天麟,神色惶急無比。

天麟的右手被藍天麗鳳的一雙凝脂柔荑握著,只覺潤滑細膩,軟若無骨,慌得急聲說:「姊姊沒什麽,稍待片刻就好了。」說著,極自然地坐在藍天麗鳳的身邊,那絲淡雅幽香,愈來愈濃了。

天麟發覺藍天麗鳳的手心熱如火,不由心中一驚,立即關切地問:「姊姊欠安多久了?為何不請大夫?」

藍天麗鳳黛眉間立即罩上一層幽怨愁雲,淒然一笑說:「自得到五派聯合來襲總壇的報告後,心中一直感到鬱悶不樂,不知不覺就病倒了……」

天麟聽後,信以為真,立即慰聲說:「姊姊盡可放心,任何門派來犯,必被擊得潰不成軍,崆峒、點蒼兩派,俱都重創逸去,老賊沈恭順,也被小弟當場擊斃……」

藍天麗鳳聽得面色一變,不覺脫口一聲輕「啊」,立即插言說:「沈恭順素性陰險,自恃鐵掌神力,不少武林高手被他震斃,此人死不足惜,只怕點蒼三英,勢必率眾再來。」

天麟冷冷一笑,說:「點蒼三英如同強盜,入山殺人放火,行為不恥已極,如非母親在旁阻止,即是崔一山一人,小弟也不放過……」話未說完,垂幕掀動,姍姍走進兩個侍女來。

天麟頓時驚覺,即將藍天麗鳳握著的右手撤出來。藍天麗鳳這時才發覺將天麟的手握了很久了,不禁羞得紅飛耳後。天麟俊面一熱,趁機轉頭,只見兩個侍女,各托一個玉盤,上面各放一個銀質蓋碗,已垂首來至床前了。

藍天麗鳳望著天麟,仍有些羞澀地說:「麟弟,這是我命她們為你準備的麗三蓮子羹,吃一碗補補神吧。」說著,自己首先在玉盤上取了一碗。

天麟一聽,腹中頓時餓了,於是感激地看了藍天麗鳳一眼,也由玉盤上取了一碗,掀盞飲了一口,清芳苦澀,不覺皺了一下眉頭。藍天麗鳳一看,不覺愉快地笑了,兩個小侍女也偷偷地抿嘴笑了。兩個小侍女分別接過天麟和藍天麗鳳的小銀碗,其中一個小侍女立即恭聲說:「三位堂主已來請過早安,並請轉報幫主知道,點蒼、崆峒已負創退走,武當、峨嵋和邛崍,尚無進犯跡像,火勢已撲滅,共毀庫房三間,五壇僅紅旗遇敵,蒲壇主負傷三處,並無大礙,如今衛小俠返山,本幫已萬事無虞,請幫主安心休養。」

藍天麗鳳聽後,望著天麟愉快地一笑,轉首對兩個侍女說:「你們去吧,我知道了。」兩個侍女恭聲應是,轉身走出帷幕。

天麟見藍天麗鳳,雙頰紅潤,嬌靨生輝,精神較方才好多了,心情也隨之舒暢,侍女走後,立即不解地問:「姊姊,五派聯合偷襲總壇,這等至高機密,我們由何處得來?」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感慨地說:「這事說來太湊巧了,嵩山大會後的第三天晚上,我們宿在臨汝縣城店中,李堂主巧遇昔年好友易博天,他在少林僧人中得到這件機密消息,因此特來暗示李堂主不要再回大荊山了。」說此一頓,深情地看了天麟一眼,繼續說:「如非弟弟星夜趕回,點蒼、崆峒兩派陰謀雖不得逞,但總壇傷亡勢必極重,如五派聯合來犯,後果更不堪想了。」

天麟覺得奇怪,劍眉一蹙,立即不解地問:「姊姊,小弟為何至今未見回風掌杜老伯、四阿姨玉簫仙子,還有冰妹和蓉姊姊,總壇有了這些人,即使五派來犯,又有何懼?」藍天麗鳳見問,粉面頓顯蒼白,鳳目中立時湧上一泡淚水,黛眉緊蹙,神色幽怨,不覺輕聲一歎。

天麟心頭一震,不覺驚得脫口問:「姊姊,你……」

藍天麗鳳緩緩低下螓首,久久才痛心地說:「他們都沒有來。」說罷,鳳目中立即滴下兩滴淚水,落在繡被上,晶瑩發亮。

天麟又是一驚,急問:「為什麽?」

藍天麗鳳含淚顫聲說:「嵩山大會後,我即邀大家先來總壇盤桓些時日,然後再定行止,或選地建屋,或者就住在總壇……」

天麟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贊聲說:「姊姊想得周到,這樣太好了。」

藍天麗鳳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可是,大家都同意來,唯蓉妹一人不肯,問她原因,她也不說,夜間乘人不備之際,她一人竟悄悄地走了。」

天麟聽得不解,似自語,又似問藍天麗鳳,訥訥地說:「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藍天麗鳳繼續痛心地說:「蓉妹一走,冰妹和杜老英雄也回安化了。」

天麟緊蹙劍眉,心中異常煩亂,他實在有些不解,不覺緩緩立起身來,在室內徘徊踱步,手撫下顎,低頭沈思,口裏不停地說:「為什麽呢?為什麽呢……」這時,藍天麗鳳纖手撫面,已開始低聲哭泣了。

天麟這時已完全明白了藍天麗鳳真正憂急病倒原因,並不是為了五派聯合前來犯山,而是為了麗蓉的悄悄離去和杜冰的沒有前來。但他堅信麗蓉、杜冰決不是為藍天麗鳳而不來大荊山,只是在這一刹那,心情紊亂想不起真正的癥結所在。既然想不起來,天麟也不願想了,於是停身問:「四阿姨玉簫仙子呢?」

藍天麗鳳握著手帕拭了拭眼淚,依然低著頭說:「玉簫仙子聽到五派將聯合來犯的消息後,極為忿怒,決心去找武當掌門悟緣道長的師祖玄行仙長,阻止這件有損武當聲譽的無恥行動。」

天麟心中一動,急向:「蓉姊和冰妹可知五派犯山的消息?」

藍天麗風微搖螓首,說:「她們前兩天就離開了,因此不知道。」

天麟似有所悟地說:「姊姊不必為此憂心,蓉姊、冰妹如知五派聯合犯山的消息,她們定會前來,蓉姊悄然離去,定為其他事情。」說此一頓,繼續鄭重地說:「小弟深知蓉姊、冰妹俱都敬愛姊姊,對姊姊欽佩至極,在甘西東返途中,兩人常在家母面前盛讚姊姊武功卓越,機智超群……」

藍天麗鳳特別注意「常在家母面前如何如何」那句話,因此未待天麟說完,倏然擡起頭來,立即驚喜地問:「麟弟,蓉妹、冰妹果真常在伯母面前談起我嗎?」

天麟並未想到其他,毫不遲疑地正色說:「小弟怎敢欺騙姊姊?」藍天麗鳳一聽,憔悴清秀的面龐上,有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光彩。天麟見麗鳳姊姊驟然高興起來,心中也極愉快。

   ※   ※   ※   ※   ※

倏然一聲清越如鳳吟的倏揚長嘯,破空傳來。天麟和藍天麗鳳,心頭同時一震,知道有武功卓絕高手闖進山來,兩人凝神一聽,嘯聲已距總壇不遠了。藍天麗鳳面色一變,不覺脫口低呼:「啊,弟弟,武當等派來了。」亮影一閃,燭光搖曳,藍天麗鳳的話未說完,天麟身影已經不見。

天麟穿出帷幕,直達庭院,一長身形,騰空飛上房面。這時,天已黎明,東方已是一片銀白,遠處仍極昏暗,那聲清悠如鳳吟的長嘯,已經停止了。遊目一看,只見總壇石堡的正西方,一道瘦小人影,快如馭風奔電,直向這面疾射而來,速度之快,高得駭人。

天麟看得心頭一震,繼而冷然一笑,飛身撲了過去。這時總壇堡中,頓時掀起一陣迎敵騷動,房面上已現出不少飛馳身影,有的由閣樓窗口飛出,有的由院中飛上房面,紛紛向瘦小人影截去。瘦小人影好快,眨眼之間,直如掠波海燕,身形一起,已飛上前面高大石牆。

天麟凝目一看,瘦小人影手中似乎握有一柄拂塵。驀見瘦小人影一舉手中拂塵,接著傳來一聲嬌脆驚喜呼問:「是麟兒嗎?」聲音清脆中有些激動顫抖。

天麟心頭猛震,繼而驚喜欲狂,脫口歡呼:「四阿姨,我是麟兒。」歡呼聲中,身形驟然加快,宛如流星疾矢,直向瘦小人影迎去。

雙方如此一呼,遠近馳來的人影,俱都知道飛來的瘦小人影是玉簫仙子了。玉簫仙子一見天麟,秀目頓時一亮,她確沒想到她的這位侄兒,竟是個如此俊美可愛的孩子。天麟細看玉簫仙子,也是不禁一呆,他同樣沒想到這位最小的四阿姨,依然如此年輕、秀美。

兩人馳至近前,同時停身在一座寬廣屋面上。玉簫仙子身形剛剛立穩,附近驀然傳來飄風女俠的聲音:「四妹,進內再談不遲嘛。」話聲甫落,人影閃動,房面上一連飛來十幾人之多。

天麟轉首一看,母親飄風女俠、子母梭李沛然、冀察無敵費庭法,以及師母珊珠女俠等人都到了,還有幾個總壇香主立在不遠處的屋脊上。飄風女俠望著玉簫仙子,笑駡道:「四妹素性難改,故弄玄虛嚇人,跑到門口突發嘯聲,令人聽來心驚肉跳……」

玉簫仙子未待飄風女俠說完,立即愉快地格格一笑,理直氣壯地說:「不如此唬你們,大家怎會全都出來接我。」天麟聽得直皺眉頭,覺得這位年輕秀美的四阿姨,雖然已看破紅塵,遁身佛門,但卻依然如此任性。

眾人哈哈一陣歡笑,知道玉簫仙子尚不知昨夜有人襲山。李沛然、費庭法俱都關心武當犯山的事,齊聲含笑問:「仙子遠趕武當,可曾見過玄行仙長?」

玉簫仙子依然愉快地含笑說:「玄行仙長的清修處我曾去過一次,所以不難找到,我將武當掌門悟緣,不聽少林洪元大師勸告,決心聯合崆峒等派偷襲大荊山的事一說,老仙長聽後,頓時氣得高叫無量壽佛,他命小道去召悟緣,我就離開了。」

珊珠女俠一聽,立即介面說:「難怪武當派臨陣脫逃了。」

玉簫仙子望著珊珠女俠,似乎想起什麽,急問:「三姊,娟兒呢?」

珊珠女俠立即含笑說:「在樓上,我沒准她跟來。」話聲甫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焦急高呼:「飄風女俠在嗎?」

天麟心頭猛地一震,轉首一看,只見十數丈外的櫛比房面上,幻雲鐵扇黃堂主,神色慌張,雙目射電,向著這面狂馳飛來。這時,所有立身房面的人,俱都以驚異地目光望著電掣馳來的黃仲華。子母梭李沛然霜眉一蹙,首先高聲問:「仲華,有什麽事嗎?」

飛馳中的黃堂主,立即高聲回答說:「有金家灣分舵報告,那面已發現蓉姑娘的行蹤……」話未說完,身形已馳至近前。

飄風女俠和天麟等人,心中俱都一喜,紛紛向前將黃堂主圍住,同時驚喜地問:「黃堂主,在什麽地方發現了蓉姑娘?」

黃仲華看了幾人的驚喜神色,心中也極高興,繼續說:「剛剛接到成川分舵的信鴿,轉來金家灣分舵的報告,上面說蓉姑娘匹馬單劍,經過金家灣,直奔西北,據判斷可能是去了長安。」飄風女俠幾人一聽,心中俱都不解,幾人互看,頓時一陣沈默,猜不透林麗蓉為何要遠赴塞外。

驀見天麟星目一亮,接著急聲說:「這消息必須儘快告訴麗鳳姊姊,她正為此事煩惱。」

飄風女俠早已看透藍天麗鳳的病因,只是不便說破,這時聽天麟一說,立即催促說:「既是這樣,麟兒快去吧。」天麟恭聲應是,又舉目看了神色茫然的李沛然等人一眼,轉身向前馳去,快如脫弦銀彈。

飄風女俠、玉簫仙子和李沛然等人見天麟走後,也紛紛飄身縱落房面。天麟身形如飛,幾個飄身,已至藍天麗鳳專住的精舍獨院。院門背劍少女,見天麟匆匆去,複又匆匆回來,俱都感到愕然。天麟僅對幾個警衛少女,說明發嘯之人是玉簫仙子回山來了,即向院中急步走去。

院中燈火已熄,僅廳後天庭中尚燃著兩盞宮燈,廂房暗影中的警衛少女已經撤走了,藍天麗鳳的香閨中依舊燭光通明。天麟走進上房,掀帷進入內室一看,不覺驚呆了。只見藍天麗鳳已經下床,身上換妥一套似銀灰似粉藍的緊身勁裝,高聳玉峰上面的左襟上,繡著一隻小小飛翔彩鳳,令人看來栩栩如生。兩個小侍女俱都神色惶急,一個為她系劍,一個為她披上大氅。

天麟一定神,不覺驚得急聲問:「姊姊,你要去哪里?」

藍天麗鳳一見天麟回來,也急聲問:「弟弟,來人可是武當峨嵋兩派的人。」問話之間,眉梢軒動,鳳目閃光,憔悴清秀的嬌靨上,立時浮上一股令人不可侵犯的威淩英氣。

天麟見問,又驚又關心地急聲說:「不管是哪一派來人,也用不著姊姊去迎敵……」

藍天麗鳳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說:「姊姊的病好了,當然要前去。」

天麟劍眉一蹙,根本不信地說:「姊姊何必強自苦撐,摧殘你的玉體……」

藍天麗鳳見麟弟弟如此關心自己,心中一甜,立即含笑正色說:「真的,姊姊不騙你,不知怎的你一回來我就覺得神清氣爽……」話未說完,倏然住口,自覺說得太露骨了,不禁羞得雙頰緋紅。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不由俊面發燒,星目望著藍天麗鳳,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展顏笑笑。藍天麗鳳被天麟看得芳心怦怦直跳,立即低頭伸手掣劍,試了試佩劍的啞簧,有意岔開話題,問:「方才發嘯的人是哪一派的高手?」

天麟含笑愉快地說:「是四阿姨玉簫仙子回來了。」

藍天麗鳳芳心一喜,倏然擡頭,急問:「現在哪里?她可見到玄行仙長?」

天麟立即回答說:「四阿姨已隨家母進入別院休息,據她說武當派似乎不可能再來了。」

藍天麗鳳聽後,毫不遲疑地介面說:「武當不來,邛崍、峨嵋必已離去,本幫與以上兩派,素無過節,亦無糾紛,此次預謀前來犯山,完全是受武當掌門悟緣的唆使挑撥。」話聲甫落,幕外傳來侍女的恭聲詢問:「早餐送到,請幫主指示設席地點。」

藍天麗鳳看了天麟一眼,轉首對幕外說:「擺進來吧。」

兩個小侍女一聽,即將一張檀香木漢玉面的小方桌移至中間,左右各置一張錦墩。帷幕啟處,魚貫走進八個侍女,手中玉盤上各置一道菜,姍姍走來。一陣忙碌,擺杯置箸,瞬間擺好,八個侍女相繼退出。藍天麗鳳看了兩個貼身小侍女一眼,立即低聲說:「你倆也休息吧。」

兩個小侍女恭聲應是,低頭微笑,轉身走出幕外。藍天麗鳳見兩個小侍女低頭微笑的神態,心中暗罵死丫頭,粉面不禁有些赧然,趁勢低頭解下佩劍。天麟急步上前接過,替她掛在牙床頂欄上。藍天麗鳳幸福地甜甜一笑,深情地說聲謝謝,覺得病體完全康復了,於是,也將大氅脫下掛在衣架上。

天麟乘機將金家灣發現蓉姊姊行蹤的事,告訴了藍天麗鳳,藍天麗鳳聽了也是茫然不解。兩人就座,共進早餐,藍天麗鳳雖然身在病中,但仍陪著天麟飲了少許甜酒。這時,全堡一片沈寂,除了無數小鳥的叫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大家經過一夜激戰,想是都去休息了。

藍天麗鳳坐在天麟的身邊,不時留心看著天麟的氣色,發現麟弟弟削瘦的俊面上,雖然因飲酒已有些紅潤,但眉宇間仍隱藏著疲憊之色。於是,舉箸鉗了一些燕窩銀魚,送至天麟面前,同時柔聲關切的說:「麟弟,飯後你就在姊姊床上睡一會兒吧,你實在有些倦了。」

天麟毫不遲疑地回答說:「不,我想飯後即刻啟程去追蓉姊姊……」

藍天麗鳳芳心一驚,面色微變,急問:「為什麽如此匆忙,要去追蓉妹我不會阻止你,姊姊也希望你儘快把蓉妹追回來,但你至少應該休息一天恢復精力,並且,這件事必須與衛伯母等人詳加商議,如蓉妹妹的去處,遠赴長安的目的,必須研判清楚後才可啟程。」

天麟覺得有理,頓時一陣沈默,但一想到還要去少林寺,心中不禁又煩惱起來,因此,早餐也吃不下了。藍天麗鳳已看出天麟沒有吃飽,立即命侍女撤去殘肴,又親自取出一盤精緻糕點來給天麟吃。天麟內心異常焦急,他想去追蓉姊姊,走後又怕武當各循再來,這時他感到非常苦惱。

藍天麗鳳望著劍眉緊蹙的天麟,芳心也極焦急。天麟想了一陣,覺得確有與母親磋商的必要,於是望著藍天麗鳳說:「姊姊,我覺得這件事的確需要與母親慎重商討一個善策。」

藍天麗鳳見天麟有意離去,立即焦急地插言說:「衛伯母連日辛勞,昨夜激戰通宵,身心俱極倦憊,現在正值安歇,你怎可再去打擾他們。」天麟一聽,俊面不覺泛上一絲愧意,頓時無話可說了。

藍天麗鳳膘了天麟一眼,立即走至床前整好褥被,轉首親切的說:「來,倒在床上睡一會兒,你實在太倦了。」說著,鳳目註定天麟,閃著萬縷柔情,充滿了期待、關懷。

天麟當然不願再打擊病中麗鳳姊姊的心,加之他也的確太疲倦了。此時總壇上下,俱在休息,在麗鳳姊姊的香閨中假寐片刻,自覺也無甚要緊。心念間,已走至床前,立即說道:「姊姊愛護盛情小弟不敢違背,就借姊姊牙床一角,稍息片刻吧。」說著,倒身床的末端,順手拉過一個錦枕,墊在頸下。

藍天麗鳳見天麟極順從地倒身床上,芳心立即升上一陣說不出的幸福喜悅,直感到飄飄似仙,玉腿有些顫抖、酥軟。這種欣喜、甜蜜,無法形容的快慰,是她從沒有過的體驗。她輕輕為天麟覆上繡被,鳳目深情地注視著天麟,櫻唇綻著醉人的微笑,嬌靨上閃爍著耀人的絢麗,天麟被看得怦然心跳,趕緊收斂浮動心神。

藍天麗鳳望著天麟英挺如玉的面龐,幾乎忍不住伸出纖纖玉手,去撫摸一下那張縈繞芳心,令她意亂情迷的削瘦俊面。天麟閉上星目,竭力抑制逐漸昇華的遊動熱情,在這一刹那,他發現藍天麗鳳像一隻熟透的大蜜桃,給他許多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這許多奇妙感覺,是他在蓉姊、娟妹和杜冰身上從沒看到過的。

藍天麗鳳癡立床前,直到天麟閉上星目,才在他的腳下又加上一張錦墩,讓他睡得更舒適些。天麟實在太倦了,心神一靜,不覺便睡著了。藍天麗鳳想像得到,麟弟弟這些天是如何的辛勞,趕赴嵩山大會,急奔紫蓋峰,再星夜馳回大荊山,旅途奔波,連番激戰,加之焦急憤怒和憂患心情,麟弟弟沒有病倒,實是極幸運而欣慰的事。

她看看心愛的麟弟弟睡著了,心情在快慰中漸漸平靜下來,她悄悄倒身床上,輕輕蓋上繡被,鳳目注視著天麟的俊面。她含著甜笑,幻想著未來的快樂幸福,暗暗祈禱上蒼,賜給她所希望的。漸漸,她的一雙明亮鳳目也合上了,她的紅潤櫻唇,仍不時掠過一絲甜甜微笑,想是遇到了她希冀的美好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把藍天麗鳳由甜夢中驚醒,睜開鳳目一看,只見一個小侍女,神色惶急,面色蒼白,正急步走向床前。藍天麗鳳芳心一震,知道總壇又發生了重大事情,因此緊蹙黛眉,鳳目註定急步走來的侍女。小侍女走至床前,神色惶急,強自壓抑有些顫抖的聲音,幾乎令人聽不到地說:「幫主,飄風女俠來了。」

藍天麗鳳一聽,趕緊一定神,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麟弟弟,悄悄坐起身來,附在侍女的耳邊問:「女俠在什麽地方?」

小侍女立即焦急地說:「快要進來了。」

驀然,厚重的帷幕被侍女緩緩掀開了。飄風女俠容光煥發,滿面含笑,像往日一樣粉面上充滿了親切、關懷之色,緩緩走了進來。藍天麗鳳立身床前,強自鎮定慌亂心神,立即含笑恭謹地輕聲低呼:「伯母請坐。」飄風女俠在帷幕掀開的同時,雙目餘光早已看到熟睡牙床一端的天麟,但她卻佯裝未見。

這時看了藍天麗鳳不安的神色,立即驚得粉面一變,低聲急問:「麗鳳,你病體未好,怎可輕易下床?」問話間,急步向前,伸手握住藍天麗鳳的一雙冰冷柔夷,驚得雙目一直關懷地望著藍天麗鳳的憔悴粉面。

藍天麗鳳見女俠像往日一樣的親切慈愛,心中焦急不安的情緒,頓時平靜下來,因此不答反而羞澀的低聲說:「弟弟太倦了……」

飄風女俠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以微帶責備但充滿了慈愛的口吻低聲說,「麗鳳,你以後不可太寵你的麟弟弟,你在病中怎能再勞神照顧他,這樣他會更任性,更不聽話了。」說著,秀目慈愛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中的天麟,繼續以愉快的聲調說:「麟兒有你這麽一位姊姊關懷愛護他,實在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感激你……」

藍天麗鳳聽得芳心劇跳,粉面羞紅,內心有著無法抑制的激動喜悅,因此,未待女俠說完立即興奮地顫聲說:「伯母……」但以下的話,她突然又不知如何說才好了。

恰在這時,侍女送來兩杯香茗,藍天麗鳳立即介面繼續說:「伯母請用茶。」飄風女俠依然低聲致謝,不時望著床上的天麟,神色間充滿了母子之情,似乎極怕高聲談話會驚醒了天麟。

藍天麗鳳聽了飄風女俠一番話,不啻服了一付靈芝玉液,覺得渾身舒暢,病情完全好了。飄風女俠坐在錦墩上,品了一口香茶,壓低聲音說:「四妹玉簫仙子回來了,她已見到玄行仙長……」

藍天麗鳳未待女俠說完,立即介面說:「謝謝伯母,麟弟已說過了。」

飄風女俠慈愛地一笑,接著愉快地說:「既是這樣,我不再打擾你了,你現在仍應靜養,少勞累才好。」說著,站起身來,瞟了天麟一眼,轉身向外走去。藍天麗鳳起身相送,雖經女俠再三勸阻,但仍送至外室,直到女俠的背影穿過小廳,才轉身走進幕內。






【第三十一章】 秘笈神功

藍天麗鳳走至床前,見天麟仍在熟睡,知他身心過度疲憊,加之睡在自己的香閨中,安全舒適,驚覺已除,是以睡得十分入神。注目細著,發現天麟胸前衣內,有一方形之物,壓在肋下,看來極不舒服,正待上床糾正,天麟睜眼醒了。

藍天麗鳳神色歉然,心中有些後悔,不覺脫口說:「弟弟,你睡得一定不舒服。」

天麟掀被坐起,愉快地含笑說:「小弟睡得很好。」說罷下床,容光煥發,雙目有神,倦意盡逝。

藍天麗鳳嫵媚地輕睇天麟一眼,佯怒嗔聲說:「對姊姊總是不說實話,胸前壓前一件堅硬東西,會睡得安適?」

天麟一聽,頓時想起懷中的銀質小匣,伸手一摸,果然已滑至肋下,於是愉快地一笑,接著以神秘的口吻說:「姊姊,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說著,順手將銀質小匣取出來。

藍天麗鳳櫻唇含笑,款步走至天麟身邊,僅淡淡地看了小匣一眼,並不覺得有何奇異之處。天麟看了麗鳳一眼,淡淡一笑,立即雙手一合,右掌一吸,匣蓋應手而開。頓時彩毫飛射,光華大放,滿室生輝。藍天麗鳳心中無備,雙目驟然觸到如此強烈的彩華,痛如針刺,不覺驚得一聲輕呼,嬌軀疾退半步。

繼而凝目一看,發現天麟手中小匣內竟是三柄青白紅光的精緻小劍,於是,仰首望著神色愉快的天麟,急聲問:「弟弟,你身上怎會有這種珍貴古玩?」天麟一聽「古玩」兩字,不禁脫口哈哈笑了,於是即將與蘭娟進入神秘莊院水上飛閣的事,以及得劍後又遇武林二怪傑的經過簡略地說了出來。

最後,望著匣中三柄小劍,極鄭重地說:「蓬丐、禿僧二位老人家說,要想知道這三柄小劍的來歷,只有去太白山長綠穀叩問悟因神尼了。」說著,即將匣中三柄小劍,相繼取出,並列放在檀香桌面上。

藍天麗鳳聽後,這才知道桌上三柄小劍,不但功能削金斷玉,且能迎風漲大數倍,這等神兵利刃,除神尼外,恐怕再無人知其來歷。於是,偎在天麟身邊,細心觀賞,凝目去看三劍護手上的劍名。驀聞天麟一聲輕呼,擡頭一看,只見天麟神色驚異,右手在匣內黃綾下又取出一個晶瑩透明的金絲小袋和兩本薄薄的皮書來。

藍天麗鳳看罷,立即驚異不解地問:「麟弟弟,這是什麽?」說著,偎前半步,望著天麟手中的金絲小袋和兩本薄書。

天麟一定神,立即驚喜地回答說:「方才小弟取劍時,發現黃綾下面現出一點異光,掀開一看,竟是這個小袋和這兩本薄書。」說著,即將手中小袋交給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伸手接過小袋一看,發現小袋編織精細,兩端綴有絲帶,可佩可系,絲質與劍穗相同,袋內並列三個小囊,一看即知是三柄小劍的劍袋。兩人將三柄小倒放入小囊一試,恰好密合,室內光華盡斂。藍天麗風看來較天麟尤為興奮,立即愉快地說:「弟弟,你系在身上試試。」

天麟將兩本薄薄皮書放在桌上,立即將劍袋系在衣內腰間,小袋位置恰在右胯和小腹之前,系罷,立即擡頭說:「為了取用方便,我覺得只有系在胯前較為合適。」藍天麗鳳贊許地輕頷螓首,拉著天麟並肩坐在桌前錦墩上,共同細看兩本薄書。

兩本薄書,外皮相同,同有字樣,分不出上集下集。天麟看了一眼偎在身邊的藍天麗鳳,伸手翻開一本薄書的書皮,第一頁的中間寫著八個金字「飛虹穿雲淩霄三劍」。天麟和藍天麗鳳看了八個金字,知道這本書記載的是劍譜,兩人懷著興奮的心情繼續翻下去:「飛虹乍現」、「穿雲銀練」、「淩霄擎天」。兩人翻完劍譜,天麟已讀了一遍,立即閉目沈思。

藍天麗鳳不敢打擾麟弟弟,自己繼續默讀三篇劍譜,其中要訣,博大精深,一連讀了三遍,仍不能三得其中要領。如以普通劍理相比,又覺絲毫不能應用,雖然三篇劍譜讀來相似,細讀之下,又覺迥然不同。轉首一看天麟,劍眉微蹙,雙唇緊閉,鼻尖、鬢間已滲出細細汗水。

驀然,天麟眉頭一展,倏然睜開星目,冷電一閃而逝,立即驚喜欲狂地說:「姊姊,小弟已悟通了三篇劍譜,不過要想達到傷人百里,馭劍淩雲的純青化境,恐怕還需數十年時間。」

藍天麗鳳聽後,驚呆了,久久才興奮地說:「真的?如此說來數十年後,弟弟不就是劍仙了嗎?」

天麟劍眉一蹙,神色瞬即平靜下來,說:「其中博大精奧之處,尤待長時間細心三悟,以小弟目前功力,百丈以內,或可收發由心。」藍天麗鳳聽了,芳心驚喜的幾乎不能抑制,她覺得麟弟弟藝絕天下,較之她自己名揚海內,尤為高興。

這時,天麟已將另一本的書皮翻開,第一頁的中間依然寫著八個金字:「是道成仙長壽人間。」藍天麗鳳看了最後四個字,不覺鳳目一亮,立即催促說:「弟弟,快翻開,看看如何才能長壽人間。」天麟一聽不覺笑了,看了嬌靨生輝的藍天麗鳳一眼,繼續翻下去:《伐毛滌髓篇》、《靜定養氣篇》……

藍天麗鳳連看兩篇,儘是些枯澀玄奧文句,較之劍譜讀來尤難,內心不覺有些興趣索然。但看了麟弟弟精心研讀,極為入神的樣子,又覺得伴著心愛的麟弟弟讀書,也是件極快樂的事。天麟翻開第四頁,神色不覺一呆,轉首望著藍天麗鳳笑了。

藍天麗鳳癡癡地望著麟弟弟,並沒看著桌上的皮書,這時驀被天麟看到,不禁雙頰似火,澀然一笑,目光迅即移至皮書上。天麟劍眉一蹙,似乎有些不解,心想:如此博大精深的絕學,不知麗鳳姊姊為何不感興趣,因此,也癡癡地望著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面帶嬌羞,櫻唇含笑,一雙澄澈如秋水的眸子,不自然地望向書面上的五個小字:《青春永駐篇》。藍天麗鳳雙目一亮,芳心不禁一震,情不由己地急聲說:「弟弟,姊姊要學這一篇。」

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頷首說:「修成青春永駐境地並不甚難,只要悟透前面修心養性兩篇,自然就融會其中了。」說罷,再望向書面,細讀第三篇無上心法。

藍天麗鳳緊緊偎著天麟,聚精會神地三悟其中要訣。就在這時,帷幕啟處,姍姍走進一個侍女,立在幕前襝衽恭聲說;「請幫主和衛小俠入席。」兩人一聽,這才發覺已經下午了。

藍天麗鳳向著侍女一揮手,表示已經會意,接著轉首對天麟說:「矚目當今武林中,僅神尼一人修成青春永駐,長壽不老的境地,但沒有人知道神尼的確實年齡究竟多少歲了。」

天麟一聽,頓時想起太白山長綠穀中的悟因神尼,不覺頷首說:「不錯,神尼老人家確實已修成半仙之體,看來依然修眉鳳目,儀態清麗,年歲最多三十餘歲。」說罷起身,同時將兩本薄薄皮書,謹慎地放進懷裏,繼而與藍天麗鳳並肩走出帷幕。

這時外室正堂中,已備好一桌豐美酒席。兩人入席就座,立有侍女布酒,這餐飯兩人吃得都極愉快。飯後,天麟問明母親住的院落,立即告辭退出。藍天麗鳳怕天麟不知路徑,特派一名侍女在前引路。經過一段長廊,繞過一座植滿修竹鮮花的小型花園,前面即是一座左有高樓的精舍獨院。小侍女一直送至院門,才停身止步。天麟謝過小侍女,逕向院中走去。

院中形勢除後院多一高樓外,與藍天麗鳳的住處大致相似。天麟舉目一看,母親飄風女俠、師母珊珠女俠,以及四阿姨玉簫仙子,四人俱在廳上品茶,似乎剛剛用過午飯。兩位女俠和玉簫仙子,三人一見天麟走來,俱都親切地笑了。天麟俊面含著歡笑,急步走進廳內,重新向母親等人見禮,並恭聲請安。

珊珠女俠伸手命天麟坐下,問道:「麗鳳的病體,是否好一些了?」

天麟坐在側椅上,立即欠身恭聲說:「看來比前好多了。」說著,如玉雙頰不覺微微一紅,看了兩位女俠和玉簫仙子一眼,繼續說:「麟兒因母親和兩位阿姨連日辛勞,昨夜又激戰通宵,午前故未過來請安,以免打擾母親和兩位阿姨的安歇。」

珊珠女俠贊許地一頷首,以慈祥關切的聲音說:「你連日奔波,定極疲憊,現應靜心休息半日,我們都不會責備你。」

天麟應是坐下,星目不時瞟向廳後高樓。兩位女挾看了天麟神色,互看一眼,會心一笑,玉簫仙子一直沈默寡言,想是看到兩位姊姊,一個有兒,一個有女,內心有所感觸。飄風女俠不願看著愛兒焦急,立即含笑說:「你娟妹身體不適,先回樓休息去了。」

天麟聽後心頭─震,面色微變,不覺惶聲說:「她一定是太疲倦了,我們中途極少停留,每至深夜才在郊外客店中休息一兩個時辰。」兩位女俠一聽,俱都忍不住愉快地咯咯笑了。

天麟看得一愣,星目茫然望著母親和師母兩人,不覺呆了。飄風女俠望著天麟,愉快地一笑說:「麟兒,你娟妹在樓上,你自己去吧。」天麟恭聲應是,懷著焦急莫明的心情辭出客廳,直向後院樓前走去。

剛至樓門階前,身後驀然傳來飄風女俠的愉快聲音:「麟兒,站住。」天麟聞聲停步,轉首一看,只見母親和師母兩人,俱都滿面含笑,步下廳階,並肩走來。

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走至神色茫然的天麟身前,兩人含笑互看一眼,由飄風女俠祥和地低聲說:「麟兒,見了你娟妹,要體貼穩重些,告訴你,再有幾個月你就要做父親了。」

天麟一聽,渾身一戰,接著一聲驚喜急問:「真的?媽。」飄風女俠和珊珠女俠看了天麟的驚喜神態,俱都愉快地頷首笑了。

一聲歡呼,亮影閃動,兩位女俠再擡頭,天麟已登上樓欄,繼而一閃,頓時不見,兩位女俠互看一眼,同時慈祥地嗔聲說:「這孩子真是的……」下面的話也不知應該如何說才好了。

天麟登上樓欄,飛身撲進側門,發現門內是間外室,寢室房門垂著繡簾,於是立即停步低呼:「娟妹,娟妹。」

稍頃,室內傳出一聲懶慵的回應:「嗯?是麟哥哥嗎?」

天麟立即答應一聲,懷著興奮心情,急步走進內室,舉目一看,只見蘭娟秀發蓬亂,神色疲倦,懶慵無力地倒在床上。於是,急步走至床前,俯首望著蘭娟,焦急地問:「娟妹,你覺得怎樣?」問話之間,星目不時細看蘭娟的小腹,神色語音中充滿了惶急關切心情。

蘭娟澀然一笑,正待說沒什麽,發現麟哥哥目光炯炯,閃著驚喜光輝,不停盯著自己的腰身,知道秘密洩露了,不覺羞得翻身滾進繡被裏。天麟哈哈一笑,立將繡被掀開,伸臂將嬌小溫柔的蘭娟攬在懷中。蘭娟咭嚶一笑,立即佯嗔嬌呼:「麟哥哥……」話未說完,麟哥哥醉人的雙唇,已印在她紅潤欲滴的櫻唇上。

蘭娟不再掙紮了,她靜靜地承受著麟哥的吻。久久,天麟才鬆開蘭娟,接著愉快地說:「娟妹,你實在太好了。」

蘭娟漲紅著臉,羞澀地睇了一眼天麟,瓊鼻一哼,撒嬌嗔聲說:「哼,都是你不好。」

天麟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順勢將蘭娟攬坐在懷裏,接著愉快地說:「娟妹,你看這是什麽?」說著,掀開公子衫的下擺,露出系在前面的金絲劍袋來,晶瑩透明,閃閃生輝。

蘭娟一看,神色一怔,急問:「這是什麽?」天麟含笑不答,伸手掀開袋口,露出插入劍囊的三柄小劍來。

蘭娟又是一怔,瞪著一雙明亮的眸子,驚異地低聲問:「在哪找到的?」

天麟興奮地從懷中取出那兩本皮書道:「娟妹,你再看這個。」蘭娟冰雪聰明,智慧過人,一見劍袋,立即聯想到那天放劍時看到的異光,於是,指著兩本皮書問:「麟哥哥,這些是否在銀匣黃綾下面發現的?」

天麟立即頷首一笑說:「娟妹,你猜的果然不錯。」

蘭娟精神一振,挺腰坐直身體,即說:「麟哥哥,讓我們看看那三柄小劍是什麽來歷。」

天麟劍眉一蹙,立即黯然說:「這兩本書沒有記載。」

蘭娟聽得一怔,立即不解地問:「怎麽?你已經看過了?」

天麟微一頷首說:「我大略翻了一遍。」

蘭娟立即興奮地笑著說:「讓我們一起看。」說著,順手翻開上面一本皮書。

天麟注目一看,是飛虹三劍劍譜。蘭娟看了一陣,黛眉愈蹙愈緊,興奮神色漸失,看了一半,又去翻第二本。天麟看了蘭娟的神色,忍不住心中偷偷直笑,他知蘭娟定然有許多深奧處,不易三悟其精。驀見蘭娟嬌軀一戰,鳳目閃閃發光,一直註定在青春永駐篇上。

天麟看得一怔,立即靜觀蘭娟神態。突然,蘭娟一聲嬌呼,神情驚喜欲狂,伸臂抱住天麟,連聲歡呼說:「麟哥哥,我要學這篇,我要學這篇。」天麟被這突如其來的舉措驚了一跳,他真有些猜不透為什麽女孩子都渴望她青春永駐,終生嬌豔如花?

蘭娟見麟哥哥發呆不答,小姑娘不覺有些生氣了,小嘴一嘟,瓊鼻一哼,立即忿忿地說:「小妹雖然看不懂,但你可以教我,不然將來幾十年後,你依然是英俊瀟灑的少年,我已是滿臉老皮皺紋的老婆婆了。」天麟一聽,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就在這時,室外傳來侍女恭謹的聲音:「兩位女俠請衛小俠和娟姑娘下去用餐。」天麟、蘭娟兩人立即回應一聲,同時立起身來,天麟趕緊整理衣冠,蘭娟急步走至白銅鏡前,重照容顏。兩人整理完畢,相互看了一眼,匆匆走下樓梯。

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廳上已燃起數盞宮燈。驀然,院門一個侍女,看了一眼院外,嬌軀一戰,紛面倏變,轉身向著廳前慌急走來。飄風女俠當先停步前進,雙目註定慌急走來的侍女。侍女一見,立即止步急聲說:「啟稟女俠,幫主來了。」

飄風女俠輕「噢」一聲,五人急步向院門走去。就在這時,一個香主身份的勁裝中年人,大步來至院門,一見飄風女俠天麟等人,立即躬身朗聲說:「盛宴齊備,幫主和三位堂主特前來恭請諸位前輩入席。」說話間,飄風女俠等人,已急步走至院外。

舉目一看,只見藍天麗鳳精神煥發,光顏照人,身著幫主金衣亮裝,肩披錦花大風氅,腰懸佩劍,威姿凜凜。飄風女俠幾人看了,心中同時一動,覺得這時的藍天麗鳳,除了粉頰稍嫌削些,沒人敢說她是一個大病初愈的人。三位堂主,個個精神振奮,俱都面含微笑,緊緊跟在幫主身後走來。

藍天麗鳳一見飄風女俠和天麟等人已走出院門,似乎頗感意外,立即櫻唇綻笑,腳步驟然加快。飄風女俠等人也急步相迎,由於這場盛宴是替玉簫仙子洗塵,因此玉簫仙子立即含笑致謝說:「幫主玉體初愈,怎的再如此辛勞。」

藍天麗鳳聞聲止步,立即恭聲說:「前輩遠赴武當,風塵僕僕而回,麟弟、娟妹千里疾馳,急拯於危,如今犯敵遠遁,理應為前輩補行洗塵,特備菲酌,聊表本幫全體弟兄及晚輩敬謝之忱。」說罷躬身,繼向兩位女俠見禮。

蘭娟聽了藍天麗鳳一番話,悄悄一碰天麟立即低聲說:「麟哥哥,麗鳳姊姊果不愧是一幫之主,今晚穿上這身勁裝,愈顯得英姿颯然,僅這番談吐,小妹就自歎弗如了。」天麟不願加評,只是唯唯諾諾。

藍天麗鳳見過兩位女俠,即向天麟和蘭娟面前走來,她首先握住蘭娟的玉手,親熱地說:「娟妹,真辛苦你了,星夜馳往衡山,又和麟弟弟急急趕回總壇……」

蘭娟內心極敬佩這位大姊姊,因此未待藍天麗鳳說完,立即含笑親切地說:「姊姊太客氣了,總壇不但有關近千弟兄的生命,也關係著幾位老人家的安危,理應迅速趕回,姊姊的病,完全康愈了吧。」

藍天麗鳳似乎不願談論病的問題,僅微頷螓首,親切一笑,鬆開蘭娟的玉手,深情地瞟了天麟一眼,轉身向前走去。幾人繞著花園,玉簫仙子、兩位女俠和蘭娟擁著藍天麗鳳,天麟則一個人靜靜地跟在兩組之後,似乎被冷落了。但藍天麗鳳和蘭娟,卻不時似無意實有意地遊目園中,乘機回眸一看。

藍天麗鳳前進中,轉首望著跟在珊珠女俠身邊的蘭娟,含笑問:「娟妹,途中賽雪沒惹你生氣吧?」

蘭娟一聽賽雪,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欣喜,立即愉快地說:「姊姊,賽雪實在太好了,又快、又穩、又通靈性。」

藍天麗鳳聽了這聲姊姊,芳心特別舒暢,毫不遲疑地含笑說:「妹妹既然喜歡賽雪,姊姊就將它贈給你吧。」

此言一出,所有前進之人俱都一怔,蘭娟驚得急聲說:「不,不,姊姊身為幫主,下山一定要有一匹快馬……」

珊珠女俠和飄風女俠也同時插言說:「這怎麽可以,娟兒終年不出門一次,有了良馬也沒用處。」天麟跟在師母身後,一直默默前進,自覺父母在前,沒有自己說話的餘地,尤其麗鳳姊姊和娟妹妹的事,最好不要插嘴。

玉簫仙子何等聰明,早已察覺這幾個小兒女的情感不凡,立即咯咯一笑,爽快地笑著說:「自己姊姊,還分什麽你的她的,以後誰有事下山誰騎。」話音甫落,李沛然、費庭法兩人首先撫髯稱好,大家隨之愉快地哈哈笑了。

這時已繞過兩座獨院,甬道盡頭是座屏門,屏門兩邊立著四名灰衣佩刀的勁裝大漢,門內是燈火通明的大廳前院。眾人前進中,已聽到陣陣談論歡笑聲由大廳上傳來,尚距屏門三丈,四個勁裝大漢,已開始持刀肅立。四個警衛大漢肅然一立,大廳上隨之靜了下來,靜得鴉雀無聲,想是廳階上有人等候觀望。

進入屏門,眾人俱都雙目一亮,氣勢雄偉,建築巍峨的九階大廳上,宮燈棋布,燈火輝煌,照耀如同白晝。天麟舉目一看,廳上酒宴早已齊備,座上已坐滿了身穿各壇服裝的勁裝大漢,一看即知是各壇大頭目以上首領人物。

藍天麗鳳引導眾人登上廳階,全廳人眾轟然立起,個個面含歡笑,暴起一陣熱烈掌聲。全廳數百道湛湛目光,俱都集中在藍天麗鳳和走在珊珠女俠身後的天麟身上,掌聲更烈了。藍天麗鳳,面綻嬌笑,容顏映輝,引導著飄風女俠等人,直向正中一座半圓弧形桌前走去。

前進中天麟遊目一看,全廳竟有二十幾桌之多,每桌席上,酒菜已齊,滿廳酒香,濃醇撲鼻。正中弧形圓桌上,賓位元全部空著,主位元四張空椅之後,是粉面微顯蒼白,以紅綾束發的雙劍追魂蒲翠萍。其次是黃旗壇主馮桂泰、藍旗壇主賀熊,再其次是白旗壇主鄭少臣和黑旗壇主宋芙苓。

宋大憨身材矮小,坐在宋姑娘之後,看來比桌子高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一顆大頭,加之兩隻小手高舉拍掌,天麟還真不容易看到。只見宋大憨,搖頭晃腦,咧嘴眨眼,猛力拍著兩掌,神色愉快中隱含著焦急,舉目望著幫主姊姊和公子老弟,又不時望向桌面豐盛的菜肴,任何人看得出,憨哥已有些饞涎欲滴,饑腸難耐了。

天麟前進中,不停向前兩側鼓掌的香主和大頭目們含笑點首,女俠和玉簫仙子及娟姑娘四人僅報以自然禮貌的微笑。走至弧形桌前,天麟又向五位壇主一一拱手,他發現宋芙苓,較前又高了一些,身材更窈窕了。在熱烈掌聲中,藍天麗鳳將飄風女俠以及玉簫仙子等人引入賓座。

這次與以前不同,由於有飄風女俠在席,心愛的麟弟弟,也只有敬陪末座了,好在桌是弧形,雙方看得都極清楚。藍天麗鳳明亮秀目一掃全廳,隱在淩威的嬌靨上,綻著微笑,緩緩舉起纖纖右手,全廳頓時靜下來。這時,全廳兩百人眾,個個神色歡愉,俱都望著金衣亮裝大病初愈而光顏照人的藍天麗鳳。

藍天麗鳳緩緩放下玉手,立即嬌脆朗聲說:「此次本幫得能脫過這場浩劫大難,幸蒙玉簫仙子前輩……」說著,恭身肅手指向含笑而立的玉簫仙子,全廳人眾立即報以熱烈掌聲,所有目光又都集中在這位清麗脫俗的道姑身上。玉簫仙子,單掌立在胸前,微躬上身,稽首致謝。

單掌落後,藍天麗鳳繼續朗聲說:「玉簫仙子前輩,跋涉千里,遠赴武當派三清觀,向該派上代長老玄行仙長面陳五派進犯本山的預謀,因此阻止了武當、邛崍和峨嵋三派的聯合偷襲,是以昨夜僅點蒼、崆峒兩派進犯。」

藍天麗鳳說此一頓,轉首望了天麟一眼,威淩的粉面上,嬌豔生輝,繼續朗聲說:「衛小俠……」衛小俠三字一出口,全廳倏然暴起一陣如雷掌聲和歡呼,聲震廳瓦,曆久不歇,其中尤以宋大憨的破鑼嗓子,吼聲最烈。這是群情自然的流露,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們對心目中最崇敬的總督察的熱誠歡迎。

玉簫仙子以及兩位女俠,見天麟如此受到五壇各級首領的歡迎,內心都有說不出的欣慰高興。蘭娟在天麟身邊,嬌靨生輝,櫻唇綻笑,芳心有著無比的驕傲,一雙澄清鳳目,不時瞟向天麟。天麟抱拳當胸,連連拱手,朱唇含笑,啟合不停,把「謝謝」兩字透過歡呼和掌聲,送達全廳每個人的耳鼓裏。

藍天麗鳳再度將手舉起,才將瘋狂的歡呼和掌聲平下來,於是繼續說:「衛小俠和娟姑娘,披星戴月,馬不停蹄,遠由衡山飛馳趕回,昨夜驚走崆峒群道,擊斃點蒼老賊,使總壇轉危於安,今日午後,接到各地信鴿報告,邛崍、峨嵋皆已南返,崆峒、點蒼秘密遠離,總壇威脅已除,是以今夜急設盛宴為玉簫仙子前輩暨衛小俠、娟姑娘洗塵……」話未說完,全廳再度暴起一陣熱烈掌聲。

藍天麗鳳俟全廳掌聲一落,繼續朗聲說:「現在盛筵開始,請大家多向嘉賓敬酒。」說罷,轉身肅客落坐,全廳頓時掀起一片歡笑滿酒聲。

天麟和宋大憨,遙遙相對,俱是坐在弧形圓桌的兩端,憨哥坐在椅上,要比立在地上高多了,所以他的一舉一動,天麟也看得見。憨哥雖然早已等待不耐,但仍沒忘了向公子老弟敬酒,剛剛舉起杯來,視線便被紛紛湧來敬酒的人閃遮住了。

這時,全廳一片猜拳行令,痛飲乾杯聲,熱鬧異常。由於幫主職位高,加之左有三位堂主,右有兩位女俠,因此天麟和蘭娟這邊最熱鬧。大頭目和各壇香主們敬酒後紛紛歸座,五旗壇主和宋大憨又與天麟掌杯齊飲。

酒過三巡之後,皓首銀髯的李堂主,向賓席請過便後,接著立起身來,乾咳一聲,全廳可聞,舉手作了一個肅靜手勢,全廳頓時靜了下來。從來不知醉,也可說滴酒必醉的宋大憨,坐在桌端,酒到必幹,雖然有些醉意,但神情極為愉快,尚不時向公子老弟遙杯呼幹。

這時見全廳目光都望了過來,也看了李堂主一眼,無可奈何地停下杯來。子母梭李沛然,在藍鳳幫中除了幫主之外,是最具權威的一人,也是年事最高,閱歷最豐的一人。一俟全廳靜下來,李沛然立即穆容肅聲說:「今夜設筵的主要意義,是為玉簫前輩暨衛小俠洗塵,其次是為總壇三堂五壇的慶功聚會。」

說此一頓,虎目威淩地掃了全廳一眼,繼續沈聲說:「本幫自幫主建幫以來,規律森嚴,賞罰嚴明,有功者嘉獎晉級,有過者禁閉申斥,失職者重責不貸。」宋大憨一聽,鵝卵眼一瞪,張著大嘴傻了,臉上笑意盡逝。遊目一看全廳,個個神情嚴肅,有不少人的面色已變。

李沛然略微一頓,繼續說:「現在各壇,依序報告迎敵經過,有功績特殊者或過失重大者,可當面提出,聽候幫主裁決,報告時要簡要確切,以節時間。」說罷,看了紅旗壇主蒲翠萍一眼,隨即坐下。

雙劍追魂蒲翠萍緩緩立起身來,向著賓席及幫主施禮,立即報告昨夜迎敵經過。這時宋大憨神色焦急,滿頭大汗,直向天麟擠牛眼,大嘴咧來撇去,似乎念念有詞,沒人注意他的急態,也沒有聽到他說些什麽。天麟遙坐憨哥對面,看得清楚也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上午太過疲憊,忘了在麗鳳姊姊面前為憨哥美言幾句。

蒲翠萍報告之後,黃、藍、白三壇也簡略說過,黑旗壇由宋姑娘負主責,因為沒有遇敵、也就不必再說。宋大憨看了天麟神色,知道公子老弟把他的事給忘了,因此心中愈加慌亂,只急得滿臉是汗。這時,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臉上,知道該起來了,於是,挺胸立起,向著藍天麗鳳拱手一揖,接著響起破鑼似的聲音:「號外壇主宋大憨報告……」話一出口,全廳一聲低笑,嚴肅氣氛被他破壞了不少。

只見憨哥搖頭晃腦,牛眼上看,大嘴滔滔不絕:「……昨夜三更不到,庫房突然起火了,卑職聞警趕到,已有三倉被燒,卑職勃然大怒,迎戰奮不顧身,點蒼三英俱是一流高手,尚率優秀弟子二十餘人,卑職心急救火,又要勇拒敵人,雙掌難敵四手,既沒堂主支援,也沒頭目押陣,孤軍浴血奮鬥,衣褲破了數洞,肚臍一腳卑職險喪生,頭上一刀雙目冒金星,女俠適時趕到,救了卑職一命,敵人潰敗逃走,全體上下慶倖,人人得到半日休息,只有卑職縫補窟窿……」報告未完,全廳哄然大笑,即使一向嚴肅的李沛然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藍天麗鳳立即起身,向著憨哥含笑說:「大憨弟請坐請坐。」說著,伸出玉手作了一個安慰手勢,繼續慰聲說:「後山十座庫房,為本幫糧草重地,及全山五壇弟兄和眷屬們的日用補給,不可一日或缺,關係至大至巨,姊姊派你獨守倉地,曾思之再三,非你莫屬,如今十失其三,萬幸中之大幸,舍非憨弟鎮守,如今十倉恐已全部被毀,這次本幫得保元氣,憨弟你的功高第一。」話聲甫落,全廳暴起一陣熱烈掌聲。

李沛然、費庭法兩人,一向年高持重,這時見女俠、天麟等人俱都含笑拍掌,兩人也隨之拍掌贊許。宋大憨受寵若驚,心情激動無比,本怕受罰丟職,如今功高一等,趕緊舉起雙手,向著全廳作揖。最前面幾桌上的人,清楚地看到憨哥搖頭眨眼咧大嘴,中間幾桌上的人,尚能看到兩隻大手高舉不停拱手作揖,最遠幾桌上的大頭目們,只能看到憨哥露在桌面上搖來晃去的一點頭皮。

掌聲一落,藍天麗鳳含笑繼續說:「憨弟,你今後衣服破了,送到姊姊這裏來,姊姊自會派人為你補……」

話來說完,渾猛憨直的藍旗壇主賀熊倏然起身,恭聲介面說:「幫主,請恕卑職多嘴,憨哥既沒有老婆就請幫主為憨哥選一個……」

宋大憨一聽,頓時慌了,瞪著牛眼高聲說;「不可,不可,我爹說過,他老人家沒有抱孫子的福,我憨哥也沒有討老婆的命……」話未說完,廳上再度掀起一陣哈哈笑聲。

藍天麗鳳見全廳洋溢著歡笑,心中也極高興,立即示意賀熊、憨哥兩人落座,接著面向廳朗聲說:「歡筵繼續,請大家盡興一醉。」說罷落座,舉杯再向飄風女俠諸人敬酒。

這時,全廳再度響起一片猜拳幹酒聲,較之方才更為熱鬧,不少大頭目的敬酒目標又轉到憨哥身上了。由於各派遠離,大家戒心已除,加之又是慶功盛筵,這席酒直吃到三更將近,賓主都酒醉盡歡,藍天麗鳳才在一片歡呼聲中,與玉簫仙子、女俠、天麟、蘭娟等人步出議事大廳。

一行十人之後,尚跟了一位醉態酩酊,步履輕飄,勉強支援不倒的宋大憨,緊跟在天麟身後,口中尚不停低呼公子老弟。藍天麗鳳和三位堂主前進中分別向飄風女俠幾人解說憨哥心地憨厚,深得五壇弟兄尊敬,尤受眷區兒童歡迎。

行進談話間,剛至花園,身後驀然傳來一陣急促奔跑聲。幾人心頭一震,同時停步轉身,只旦前面甬道中,一個灰衣勁裝大頭目,神色慌張,手舉一盞小紅燈,飛步跑來。三位堂主一見,面色同時微變,轉首對藍天麗鳳,說:「幫主,分舵又有緊急報告。」

話聲甫落,持燈灰衣大漢已經跑到,向著藍天麗鳳躬身施禮,恭謹地低聲說:「李家集連發三隻信鴿,俱是火急報告,恭請幫主過目。」說罷,即將小燈捅在腰間,掌心上托著三個小小紅色鉛筒,恭謹地送至藍天麗鳳面前。

藍天麗鳳看了三個小圓筒一眼,轉向對李沛然說:「李堂主看。」李沛然恭聲應是,伸手將三個小紅鉛筒取過,立即示意灰衣大漢即速離去。由於這是藍鳳幫的火急報告,飄風女俠幾人,雖然站得很近,也不便探首一看。

李沛然極快地打開三個小紅筒,抽出三張綿紙小條來,略微一看,面色立變,擡頭看了天麟一眼,繼續細看下麵。藍天麗鳳知道是有關天麟的事,不覺以詢問的目光看了天麟一眼。飄風女俠幾人,也將目光注視著天麟。天麟覺得奇怪,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但自己又不便先看。

李沛然看完三篇報告,立即向藍天麗鳳說:「今夜初更過後,李家集來了一群可疑人物,男人多是錦衣高馬,女人俱乘繡帷大車,形如官宦眷屬,氣派富麗豪華,只是……」說著,霜眉一蹙,看了一眼天麟,繼續說:「只是這些錦衣大漢們,宿店之後,紛紛四出探聽衛小俠的行蹤……」

蘭娟未待李堂主說完,立即插言將那天寧鄉城外遇到的情形一一說了出來。飄風女俠幾人,以及藍天麗鳳,俱都以詢問的目光望著天麟,希望他能說出這些人的來歷。天麟緊蹙劍眉,竭力去想他所認識的女人,這時見母親阿姨和藍天麗鳳,俱都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愈加想不起來。

飄風女俠立即在旁提示說:「麟兒,你想想看,你在何處見過幾個身穿霓裳的美麗少女?」

天麟實在想不起,聽到「霓裳」兩字,心中一動,毫未思索地說:「小翠她們。」珊珠女俠和蘭娟一聽,不覺掩口笑了。

飄風女俠粉面一沈,立即嗔聲說:「小翠等是你娟妹的貼身侍女,豈有見面不認識的道理?」

天麟俊面一紅,立即茫然搖搖頭說:「麟兒實在想不起來了。」飄風女俠等人看了天麟神色,知道他確實不知,因此也不好再問。

藍天麗鳳轉首對黃堂主說:「黃堂主,火速發一通報,轉命各地分舵,任何人不得洩露衛小俠行蹤,違者處死,該舵舵主應受連帶處分。」黃堂主恭聲應是,轉身縱至甬道之間,繼而身形一晃,頓時不見。這時宋大憨瞪著一雙卵眼,靜靜地立在一邊,已毫無一絲醉態了。

天麟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地望著藍天麗鳳說:「姊姊,這樣仍不是善策,她們探不到小弟行蹤,定在大荊山周圍留連不去,時間一久,終必找上山來。」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不解地問:「弟弟的意思是……」

天麟立即介面說:「小弟明日即行下山,她們探得小弟行蹤,必然尾隨追去,自然遠離總壇地區。」

藍天麗鳳何等聰明,天麟一說下山,發現女俠、蘭娟幾人,神色毫不驚異,即知天麟早被允許離去,於是強展笑容說:「既是這樣,必須派人即刻通知馬廄人員,洗刷驊騮,上足草料,準備途中應用東西,因為現在已經三更了。」話剛說完,宋大憨牛眼珠子一轉,立即自動說:「幫主姊姊,小弟願往。」

藍天麗鳳立即頷首說:「大憨弟願去最好。」宋大憨恭聲應是,轉身向花園背面馳去,直奔馬廄。

玉簫仙子和兩位女俠,望著憨哥背影消失後,齊聲向藍天麗鳳致謝,並請即早安歇,以利大病初愈身體。藍天麗鳳強展笑顏,佯裝愉快,恭謹說聲「晚安」,幽怨地瞟了天麟一眼,與李、費兩位堂主轉身走去。飄風女俠等人俱都含笑目送,直至藍天麗鳳三人轉過甬道盡頭,才看了天麟一眼,齊向院門走去。

進入院門,飄風女俠說:「現在三更已過,大家盡速安歇吧。」

飄風女俠悄聲對天麟說:「麟兒,待會去安慰安慰麗鳳。」天麟停身止步,立即向女俠等人恭請晚安,直待父母和娟妹等人走進過廳,才轉身向上房走去。

幾個小侍女看衛天麟走路,驚喜地要進去通報,被天麟制止了。走近藍天麗鳳的房間,正準備掀簾而進,突然聽見裏面傳來低微的說話聲。衛天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只聽裏面傳來蒲翠萍的聲音道:「幫主,您大病初愈,要多保重身體。」只聽裏面傳來藍天麗鳳的一聲歎息,聽在衛天麟耳中,不由渾身一震。

只聽裏面又傳來宋芙苓的聲音道:「幫主,麟哥哥不是薄情之人,您可千萬別胡思亂想。」

藍天麗鳳又是一聲長歎道:「兩位妹妹,我真是不想再當什麽幫主了?」

蒲翠萍驚問道:「為什麽?」

藍天麗鳳歎道:「如果不是這幫主,我就不用在這苦苦等候,難道你們等的滋味好受嗎?」

衛天麟聽到這兒,眼睛都已經濕潤了,他現在才真正體會到藍天麗鳳對他的愛意,確實是其他女孩所難以比擬的。他懷著激動的心情,一下子掀開了門簾,將裏面的三人嚇了一跳:「麟弟弟……」

藍天麗鳳滿臉通紅地站了起來:「麟弟弟,你什麽時候到的?」

衛天麟快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含笑道:「麗鳳姊姊,你要多注意身體。」

蒲翠萍嬌笑著道:「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來看幫主。」

衛天麟歉意地望著蒲翠萍和宋芙苓道:「萍姐姐、苓妹妹,你們受傷了,我都沒有去看你們,真是對不起了。」

宋芙苓嬌笑著道:「我和翠姊的傷都不要緊,你這麽奔波勞累,我們怎麽會怪你?但是幫主卻是為你受了不少委屈,你還多陪陪她。」說著,站起來要和蒲翠萍告辭。

藍天麗鳳將二女攔住道:「你們誰也不許走。」

蒲翠萍忙道:「幫主,你們……」

藍天麗鳳打斷了她的話道:「兩位妹妹,麟弟弟明天就要離開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難道這些天你們不想他嗎?」

蒲翠萍和宋芙苓當然也想天麟,但是又不願打擾了藍天麗鳳和天麟單獨相處的機會,聞言還要再推辭,藍天麗鳳已接著道:「咱們自家姐妹,什麽話都不用說了,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吧。」

衛天麟滿懷歉意地道:「麗鳳姊姊、翠萍姊姊、芙苓妹妹,我真是對不住你們,陪你們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藍天麗鳳聞言笑道:「這是因為你有事在身,我們都不會怪你?你想想看,你陪娟妹妹的時間又有多少,你們在一起的時間又有多長?還有蓉妹妹、冰妹妹,你又如何?」天麟聞言默然,確實如藍天麗鳳所說,他陪她們的時間確實太少了。

藍天麗鳳笑著道:「別浪費時間了,兩位妹妹,過來服侍弟弟。」蒲翠萍、宋芙苓嬌靨酡紅,羞澀地走了過來,服侍天麟寬衣解帶。

藍天麗鳳羞笑道:「你們還害什麽羞啊,又不是第一次?苓妹妹,你來打頭陣吧?」

宋芙苓嬌羞地道:「我可不敢。」

藍天麗鳳嬌笑道:「你讓他秀氣一點啊。」

   ※   ※   ※   ※   ※

衛天麟往床上一躺,說道:「嗯,好舒服噢。」他示意宋芙苓也躺下來。宋芙苓躺下來後,衛天麟可一點也不老實,他抱起身旁的可人兒,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下面。他吻著宋芙苓的粉頸,右手伸到她的粉腿上一陣撫摸。

「唔……唔……嗯……急色鬼……」宋芙苓忸怩著嬌軀嬌喘不已。此時,衛天麟已開始慢慢解開她的扣子,衛天麟每解開一個鈕扣,便露出宋芙苓一寸寸雪白的肌膚。漸漸的,她光滑柔細的大腿已完全暴露出來,緊接著那豐腴微突的陰丘也顯露出來。陰丘可以隱約見到些許陰毛,陰毛柔細而綣。

「啊……唔……啊哼……」他的手摸到她的肚皮上,滑不溜地,不到片刻功夫,宋芙苓已經光潔溜溜,衛天麟的手溫柔地撫摸著她胸前的突起。

「唔……唔……哼……」宋芙苓的手抓著他的頭,一陣低吟,衛天麟用嘴含住那乳山峰的乳頭,一陣啜吮,乳頭尖鋌而立。一陣熱吻,宋芙苓嬌嗔如呢。她的兩腿分開,露出那醉人的桃花深洞。衛天麟輕輕的用手指扣住穴口上端的陰蒂,他慢慢地揉搓。

「啊……唔……唔……」宋芙苓明眸微閉,咬著嘴唇,輕輕嗯嗯,微顫著下體,玉手抓著床單,顯得很快樂模樣。衛天麟慢慢加快搔揉的速度,宋芙苓嫩穴的淫水不斷的流出來。此時,宋芙苓自己翻了個身,她趴在床上然後把肥臀擡高,雙腳采高跪姿。衛天麟便坐在她後面,一隻手繼續玩弄嫩穴,另一隻手抓住兩個奶子把玩。

「啊……嗯……麟哥哥……你好棒……弄得……妹妹……好舒服……唔……」衛天麟看看自己那寶貝,早已堅硬如鐵,還一抖一抖。他又捏了捏乳房,下麵的手再撥開她的陰唇。

「老天,妹妹泛水災啦。」淫水沾滿了他的手,於是他蹲在她後面,左手握著他的大寶貝,右手放在她浪臀上。他先用龜頭在穴口磨蹭了一會才挺身刺入。

「啊……麟哥哥……好漲……哎喲……」當寶貝刺入穴心時,宋芙苓忍不住狂叫。接隨著衛天麟抽刺,穴內的淫水更是流溢不止。「噗滋」、「噗滋」,汗水很快的從他的額頭、胸口、脊背流下來,宋芙苓雙眉緊蹙,紅唇微張,眼神淫媚嬌嗔不止。

「唔……嗯哼……哎喲……麟哥哥……用力……幹……哦……美……啊……」

「嗯……嗯……噢……噢……啊……好漲……幹死……妹妹……要你……」

衛天麟見宋芙苓意亂情迷,浪臀顫動不已,他的性欲倍增,如一頭猛虎。他把她壓在床上,宋芙苓只有挨插的份。她的手左右開張抓著床單,嘴內嗯嗯唧唧,淫蕩至極。衛天麟又插了百來下,早已汗水如雨滴。他的熱血沸騰,龜頭長久浸泡在宋芙苓的淫水中,被磨得酥酥麻麻,很痛快。

「苓妹妹……你坐上來……啊……」衛天麟突然把寶貝從嫩穴內撥出來,他躺在床上,宋芙苓按照他的意思,一手抓住那雄赳赳的寶貝,兩人面對面,他在下,宋芙苓在上,她將寶貝對準穴口,然後慢慢坐下去。

「啊……唔……」宋芙苓昂起頭,雙手趴在他的胸口,開始扭擺肥臀。寶貝直入花心,她一上一下的套弄。「噗滋」、「噗滋」,衛天麟邊望著她那對玉乳,兩手伸到她的背後摸著浪臀。

「哦……妹妹……舒服……唔……好寶貝……妹妹……飛上天……啦……啊……」

「啊……妹妹……好……棒……咬得……哥哥……好緊……唔……妹妹……穴穴……美……啊……」宋芙苓套弄百來下後,覺得體力吃不消,乾脆整個人趴下來,體貼的衛天麟只好自己來。他一面攬著下體往上抽,另外兩手抱著宋芙苓的嫩臀一抱一放。

「啊……啊……」這樣寶貝插得更深了,宋芙苓狂叫不已,此時,宋芙苓香汗淋漓,突然身體一陣顫抖:「唔……妹妹……啊……不行了……唔……麟哥哥……我來了……」衛天麟知道宋芙苓已經被插得高潮來臨,自己的龜頭也跟著一陣熱麻,他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於是他加速的往上頂了十來下。

「啊……」衛天麟終於射精了,他的精液直射穴心,宋芙苓穴心感到一股熱液在她的體內駐足,她無力的趴在衛天麟的身體上,衛天麟把她抱得更緊了,一場激戰煙消雲散。



   ※   ※   ※   ※   ※



蒲翠萍看了一場活春宮,早已不耐,衛天麟知道她十分的需要,手靈巧的翻入裙子滑進大腿內側,觸手一片滑嫩,接著摸到了濕淋淋的褻褲,衛天麟知道是淫水流出來了,二話不說手又翻進褻褲中,摸到了二片淫濕滑嫩的陰唇和茂盛的陰毛。

衛天麟用中指和食指滑進玉穴,盡情的扣磨著那緊小的嫩穴,不多時,淫水大量湧出,蒲翠萍漸漸開始嬌喘呻吟,淫聲浪語,使衛天麟不克自持。她開始迷亂了,嘴裏「哼哼」的亂叫,身子倒入衛天麟的懷抱。衛天麟又把另外一隻手放入她的懷中,搓揉著乳房,她的乳房剛好盈握,雪白嬌嫩好摸極了。衛天麟隨手解開肚兜,雪白如脂的肌膚微微聳立兩座迷人的乳峰,粉紅色的奶頭,微突於乳峰上,好看極了。衛天麟克制不住,俯下身把頭埋在蒲翠萍的胸前,吸吮那迷人的奶頭。

不一會,蒲翠萍忍不住了抱著衛天麟,嬌喘著說:「哼……哼……哎……唷……好……弟弟……我……忍……不住……了……快……抱我……上……床……哎……唷……哼……哼……嗯……」

一躺上床,衛天麟欲火高漲,飛快的除去蒲翠萍唯一的褻褲,衛天麟興奮的撲在她身上,一股體香噗鼻而入。衛天麟一挺腰,整支粗大的寶貝插入她的屁股溝,蒲翠萍翻個身,胸前的乳房好堅挺,衛天麟連忙俯下頭吸吮起來,由於蒲翠萍的皮膚雪白滑嫩,再加上她的那股騷勁,使衛天麟想吞下她。衛天麟的手也沒空著,一手搓捏著她飽滿的乳房,一手摸著玉腿的根部,盡情的扣著,她緊小的穴口不斷湧出淫水,把床單都用濕了一大片。

蒲翠萍興奮的不斷搖擺她的粉白大屁股,俏臉上兩頰泛紅,美目緊合,櫻桃小嘴微張,輕輕的淫哼著,突然她把手伸到衛天麟的胯下,握住衛天麟的寶貝,她似乎嚇了一跳,但繼而愛憐萬分的捉套起來,弄得衛天麟好不舒服。

衛天麟一個轉身,對著淫滑的肉穴湊進嘴用舌頭舔挖起來。不一會,她開始淫叫:「……哼……哎……唷……我……小……穴……好癢……好……酥……好……麻……喔……哎……唷……嗯……淫……水……又……流出……來了……喔……哼……哼……唔……哎……唷……哼……哼……」衛天麟毫不考慮的一轉身,把寶貝頂住蒲翠萍淫濕的陰戶,開始頂揉著陰唇。

「哼……好……弟弟……不……要……折……磨……哼……哎……唷……我……了……裏……面……好……癢……好……哼……酸……嗯……喔……哼……趕……快……把……你……的……寶貝……插……進……姐……姐……的……喔……小……穴……裏……快……哼……哎……唷……」

蒲翠萍淫水直流,香汗淋漓,嘴巴不斷喘氣,雪白屁股不停搖擺,把陰戶不斷湊上來,衛天麟不忍心折磨她,開始把寶貝朝她騷癢的淫穴插入,「滋」龜頭進去了,她嬌吟一聲,緊抱著衛天麟,銀牙緊咬,嘴說不出話來。

一會兒,她的小穴漸漸開始酥癢起來,並扭動白嫩的大屁股,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用肉穴磨插龜頭,以求止癢,衛天麟見她陰道開始酸癢,知道可以插下去了,屁股一用力,「噗滋」一聲,進去半截,蒲翠萍哼不出聲來,衛天麟屁股再一沈,「滋」的一聲,頂著了子宮頸。衛天麟見嫩穴被寶貝撐得緊緊的,好充實,欲火更加高漲,抓住蒲翠萍纖細的足踝,開始抽送,「滋」、「滋」、「滋」,插穴聲不絕於耳。

蒲翠萍叫得好浪,胯間嫩穴淫水不斷,尤於寶貝太大,加上蒲翠萍嫩穴狹小,所以每當寶貝一抽回,嫩穴裏的細肉就翻出一次,煞是好看:「……哼……哼……唔……嗯……麟弟弟……我……好……舒……服……哎……唷……嫩……穴……像……嗯……被……開苞……一……樣……好……滿……好……緊……嗯……哼……哼……」衛天麟聽她的淫聲浪語,淫性加大,發瘋似的,來回抽插嫩穴。蒲翠萍浪得更大聲,滿屋只聽見,她的呻吟聲和插穴的「滋」、「滋」聲。

「啊……麟弟弟……我不行了……啊……啊……」在蒲翠萍的呐喊聲中,衛天麟將一股濃濃的陽精射入蒲翠萍小穴深處,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體味著酣暢淋漓後的平靜。






【第三十二章】 飛鳳八釵

藍天麗鳳早已做好了準備,自動脫去了全身的衣服。當她的手滑到衛天麟的腹下時,她蹲著用雙手托起她豐滿的雙乳,輕輕地夾著那敏感地、慢慢搓揉著,弄的衛天麟全身虛脫般的發麻,口中也不斷的呻吟著,衛天麟的肉棒也感動的直點頭的掉下淚來。

藍天麗鳳擡起頭,輕輕的對衛天麟拋個媚眼,慢慢的站起來,要衛天麟坐在床邊,用她那叢烏黑濃密的私處,磨擦著衛天麟塗滿泡沫的身體,她的動作惹的衛天麟更發狂。被藍天麗鳳淫蕩、火辣的煽情,強烈的肉欲填滿衛天麟的意識,衛天麟像一隻出柵餓虎,急吼吼的將她抱起,她也順勢跨坐在衛天麟的腰際,一手勾著衛天麟的脖子,一手握著衛天麟的寶貝,然後緩緩地往下坐。

「麟弟弟……我的好麟弟弟……姊姊要你的大寶貝……麟弟弟……你想要了嗎……姊姊的小穴……好想麟弟弟的……大寶貝……小穴夾寶貝……痛快……哦……好痛快……麟弟弟……舒服嗎……」藍天麗鳳雙手摟著衛天麟的脖子,一上一下的動作,眯著雙眼,嗲聲的哼叫著;兩片小穴肉壁像小嘴般,不斷地吸吮著更加膨脹、堅硬的寶貝,豐滿的乳房,在衛天麟的胸膛上下磨擦著。

「啊……嗯……真好……麟弟弟……啊……唷……我……舒服極了……我的小冤家……麟弟弟……你舒服嗎……喔……喲……我……太……痛快了……哎……呀……我忍不住了……喔……」藍天麗鳳像騎著一匹正在跳躍中的馬,她的身體不停的上下顛簸、套動著。

她的淫叫也更激起衛天麟的性趣,但因為坐在床邊,活動不方便,熊熊欲火像山洪爆發後,卻被壓抑的無處奔泄。於是衛天麟將藍天麗鳳環抱著站起來,她將兩腿盤在衛天麟的腰背上,堅硬粗大的寶貝頂在陰道裏,一步一頂,這個姿勢,讓藍天麗鳳更是淫聲不斷的樂翻了。衛天麟將藍天麗鳳放在床上,讓她的下腰靠在床邊,衛天麟彎身半趴著,雙手按在她肩上,大起大落用力的抽插著。

「嗯……噯……喔……麟弟弟……哼……嗯……小穴美死了……唔……你的寶貝好硬……唔……又頂到花心了……唔……穴心被幹得……又麻……又癢……舒服……哼……插死姊姊了……」

「哼……唔……姊姊……不行了……舒服極了……要……丟了……快狠狠……幹吧……麟弟弟……小冤家……快……快磨……磨……丟……我又丟了……喔……」

藍天麗鳳痛快的簡直發狂了,猛烈的搖頭浪叫,終於達到了最高潮,一次再一次的泄了,額頭和身體都冒著微汗,床單上濕了一大片,人像陷入休克了。一股酸麻的強烈快感,也直沖衛天麟的尾椎下,滾燙的精液就射進了藍天麗鳳的體內。

衛天麟也感到有點累了,於是將藍天麗鳳抱起,翻身躺在床上,讓她睡在自己身上;衛天麟閉著雙眼,憐惜的,一手輕撫著她的背,一手輕輕擦拭著,她冒著微汗的額頭,衛天麟的嘴輕輕吻著她因大泄身後,而顯得有些憔悴的臉龐。經過短暫的休息後,衛天麟感覺藍天麗鳳已蘇醒了,她輕輕的回應吻著衛天麟,不安份的扭動,衛天麟的寶貝又昂然地豎立著、似乎已準備好第二回合的大戰。

「麟弟弟,你又想了?麟弟弟,你太強了……」藍天麗鳳翻身對衛天麟拋著媚眼,用手將衛天麟的寶貝,塞入她的小穴裏,然後趴在衛天麟身上。

「麟弟弟……姊姊的小穴也要呢……」她將身體輕輕左右的搖幌著,夾著寶貝的小穴也搖著,搖得衛天麟全身麻酥酥地,寶貝不禁又痛快的、將濃濃的精液,射入藍天麗鳳的小穴中。

連續的激情過後,衛天麟疲倦的閉上眼睛,沈浸在剛剛的快樂餘韻中,藍天麗鳳趴在衛天麟身上,雙手輕撫著衛天麟的眼皮,溫暖的手讓衛天麟全身漸漸地鬆懈了。當衛天麟睡意漸濃時,柔軟的寶貝,滑出她的身體後,她輕悄的下床去、擰著微溫的毛巾,溫柔的為衛天麟擦拭全身後,又輕盈的偎在衛天麟的懷裏……

   ※   ※   ※   ※   ※

不覺間,陣陣隱約雞啼,由穀中眷區內傳來。不久,院中廊前,響起侍女們的「簌簌」灑掃聲,天已經大亮了。藍天麗鳳、蒲翠萍、宋芙苓勉力爬起來,服侍衛天麟穿衣洗涑。早飯間,兩位女俠及玉簫仙子分別告誡一些天麟今後應行注意的事。蘭娟自覺快做母親了,不時以愉快的微笑望著天麟。

早飯剛剛撤去,宋大憨神情愉快,一臉歡笑,急步由院外奔來,一進院門,立即高聲大嚷:「公子老弟,該走了,幫主姊姊和李堂主他們俱在議事廳前等你,馬和應用物品俱都弄好,直到現在我忙的還沒睡覺……」憨哥高嚷間,發現飄風女俠等人俱都坐在廳上,趕緊住口,躬身請安,立在廳前嘿嘿直笑。

飄風女俠等人有些茫然不解,天麟也有些莫名其妙,以前下山,憨哥悶悶不樂,這次下山,憨哥興高采烈,這的確令天麟費解。飄風女俠望著神色得意的憨哥和聲問:「宋壇主,你說麗鳳幫主他們俱在廳前等候天麟嗎?」宋大憨立即恭謹地頷首應是。

天麟劍眉一蹙,望著大憨不解地問:「大憨兄,小弟雖說離山,並不一定絕早就走……」

宋大憨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搖頭晃腦正色說:「出門上路,愈早愈好,空氣新鮮,行人稀少,塵不飛,土不揚,人不出汗,馬也不累,路邊青草點珠露,野花賞紫齊爭妍,枝頭小鳥唱晨歌,牧童拉牛上山坡,瀏覽風景不覺遠,一鞭下來百里多……」

飄風女俠已知是憨哥的意思,轉首對天麟說:「麟兒,既是這樣,你就啟程吧。」

天麟恭聲應是,隨之立起身來,望著仍在搖頭晃腦,口中滔滔不絕的宋大憨,哭笑不得地說:「好了,好了,大憨兄,咱們走吧,不要讓他們久等。」

宋大憨一聽,朗聲應好,說:「好,我先去通知他們。」話未說完,身形如煙,直奔院外。

幾人繞著花園前進,飄風女俠仍不時叮囑著天麟途中謹慎。驀然,一聲倏揚有序的嗚嗚號角聲,響自山外,破空傳來,隱約可聞。天麟星目一亮,身體隨之一震,接著急聲說:「啊,這是緊急警號,必有強敵犯山。」兩位女俠和蘭娟,面色同時一變,幾人腳步驟然加快。

幾人匆匆走進甬道,尚未到達屏門,已聽到子母梭李沛然的蒼勁聲音。天麟舉目一看,三堂五壇首領和十二香主,俱都齊集院中,個個神色凝重地聽著李堂主指示迎敵行動。再看藍天麗鳳,靜靜地立在那裏,粉面蒼白,光顏失色,對於迎戰大敵,似乎漠不關心,也有些無動於衷。

天麟看得一陣難過,再難抑制心中激動,一聲「姊姊」,飛身撲了過去。眾人聞聲轉頭,一見天麟,俱都驚喜急呼:「衛小俠來了。」但天麟閃過幾個香主,越過賀熊與費堂主之間,直向藍天麗鳳面前走去。

這時,嗚嗚號角,吹得更緊急了。藍天麗鳳雖然心神若失,眉含隱憂,但她畢竟是久經世面,較天麟年長幾歲的人。這時見天麟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逕自走來,芳心不禁一震,於是,慌急中黛眉一展,櫻唇含笑,鳳目註定天麟,跑步迎了過去,正待問話。

驀聞李沛然震耳一聲大喝:「各位壇主,速回本壇,準備迎擊來犯敵人。」喝聲甫落,暴起一聲肥喏,五位壇主,十二香主,有的奪門而去,有的飛上房屋,眨眼之間,人影不見。幻雲鐵扇黃仲華,專司飛鴿通信,這時也隨眾急急離去。

天麟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喝,和驟然而來的慌亂,不覺驚得一愣,心中激動情緒,頓時平靜了不少,因此,不覺間停步不前。藍天麗鳳何等聰明,知道李沛然這聲大喝,旨在震醒天麟,這時乘天麟一呆之際,立即急聲說:「弟弟來得正好,現在大敵當前,弟弟只有改日啟程了。」

這時天麟情緒已乎,輕呼一聲「姊姊」正待說什麽,兩位女俠和蘭娟已走至近前。藍天麗鳳急步向前請安,李、費兩位堂主同時向前問早。兩位女俠,答禮之後幾乎是同時焦急地問:「莫非是武當再來?」

藍天麗鳳也不解地回答說:「現在尚未接到報告,緊急信號是在驟然無備,通報不及的狀況下由瞭望哨發出的。」這時,那聲嗚嗚號角,已經停止了。

天麟劍眉一豎,忿然說:「明知有人來犯,為何不迎下山去。」

費庭法立即介面正色說:「未明敵人真相前,不可輕舉下山,放棄既有優勢,給敵人可乘之機。」

李沛然在旁插言說:「黃堂主已去檢查訊鴿,稍時定有消息,請大家先至廳上坐。」藍天麗鳳立即肅客,請女俠、天麟等人入廳。幾人剛剛進入議事大廳,那聲嗚嗚號角又響了,這次卻是悠揚緩慢,頓挫有序,不如方才急促。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神色茫然地看了李、費兩位堂主一眼,不解地說:「這是怎麽回事?」

李沛然、費庭法,兩人俱都緊蹙霜眉,神色凝重,聽著嗚嗚號角聲,似乎也有些不解,接著恭聲說:「請幫主和衛大俠在廳上坐,卑職等即刻前去第三峰查看,為何先吹緊急信號,現在又發敵人遠去……」話未說完,人影一閃,黃仲華已縱身飛進廳來。

藍天麗鳳一見,急問:「黃堂主,第三峰可有報告?」

黃仲華立穩身形,面向藍天麗鳳一躬身,說:「今晨第三瞭望哨,發現十數裏外,塵煙大起,橫廣約有一裏,逐漸向本山南麓接近,漸漸發現塵煙中有車輛馬隊,通過前面禁區茂林,直向本山馳來,瞭望哨疑是大隊官兵,因此,急切間發出緊急信號。」

李沛然微頷皓首,似有所悟地說,「這定是追尋衛少俠行蹤的那些繡帷大車和錦衣大漢,可能他們已探得衛小俠現在本山的消息……」

藍天麗鳳黛眉一蹙,不解地插言問:「既然有意前來,為何又中途逸去?」如此一問,人人俱有同感,因此一陣沈默。

李沛然略一沈思,以判斷的口吻說:「他們來而複去,可能有兩項原因,一是根本不知衛少俠行蹤,只不過路過山下繼續向前追尋,一是略有耳聞,但又不敢確定,故而來山前示威,以引衛少俠現身。」如此一說,眾人俱覺判斷得有理。

天麟一聽,立即面向飄風女俠恭聲說:「麟兒決心即刻下山,前去長安,並於中途一查這些人的來歷……」

飄風女俠未待天麟說完,立即頷首說:「如此甚好,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動身吧。」說罷,眾人即刻擁著天麟,步出議事大廳,沿著長廊甬道,直向堡門走去。

藍天麗鳳粉面蒼白,神色黯然,但憔悴的香腮上,仍強自掠上一絲微笑。兩位女俠雙眉微蹙,三位堂主默默地緊跟藍天麗鳳身後,只有娟姑娘,一直幻想著做母親的幸福欣喜,等麟哥哥回來,自己的嬌軀不知要變成如何肥胖了。

幾人來至堡門,驊騮早已備好,鞍光鐙亮,馬毛澤潤,拉在一個勁裝大漢手裏,顯得精神奕奕,威猛無比。驊騮一見天麟等人走來,立即昂首豎耳,低嘶連聲,馬尾擺個不停。天麟停步轉身,首先向藍天麗鳳話別,繼而向母親飄風女俠、珊珠女俠和兩位堂主辭行。

最後,面向蘭娟,說:「娟妹,你一向敬愛麗鳳姊姊,現在姊姊大病初愈,正希望你常伴左右,以解病後寂寞,並望彼此保重身體,小兄這次下山,事畢定然火速趕回。」

蘭娟澀然一笑,立即頷首說:「麟哥哥放心,小妹自己曉得。」說罷,愉快地看了藍天麗鳳一眼。藍天麗鳳為天麟匆匆下山,芳心本極難過,這時聽了天麟的話,看了蘭娟的愉快神態,心中一暢,頓時光彩地笑了。

李沛然久經世故,個中情形早已一目了然,右手一撫如銀短須,面向天麟含意頗深地說:「衛小俠這次下山,宜早去早回,既可免卻江湖風險,又得共敘天倫之樂,小俠久遊在外,女俠定然日夜懸心,大家亦將隨之不安。」

天麟聽了心甚感動,連連頷首應是,再向母親等人躬身一揖,轉身向拉馬大漢跟前走去。接過驊騮,認鐙上馬,高呼一聲珍重,撥轉馬頭,直向較技場方向馳去。天麟逐漸將馬放快,繞過觀武廳,轉首一看,見母親等人,仍在堡門目送,立即舉起右手連連揮動。飄風女俠等人一見,也紛紛將手舉起來。

驊騮一聲悠揚長嘶,揚塵而去。馳至紅旗分寨,蒲翠萍聽到馬嘶,已率領三位香主立在寨門恭候相送了。天麟即時收歐,飄身下馬,急步向前一一話別。天麟特別關心來而複去的錦衣大漢和繡帷大車等的去向,相問之下,始知那些人已沿著山前數裏外的橫廣茂林,直向正西馳去。蒲翠萍關切地提示天麟,對來歷不明的敵人,要格外小心,特別注意。天麟感激地望著蒲翠萍,連連應是,繼而說聲珍重,翻身上馬,一抖絲歐,如飛馳出寨門。

這時,朝陽已升上峰巔,刺目金光,直射全山,蒼松綠竹,濃鬱翠黛,野花處處爭妍,大荊山實不啻一塊世外樂園。驊騮奔馳在彎曲山路上,放蹄如飛,宛如一朵紅雲,挾著如雨蹄聲,嗒嗒清脆,遐邇可聞。片刻已達山麓,天麟立即停馬,再向哨卡問清錦衣大漢和車馬的確實去向後,奔出穀口,一直向西追去。

驊騮經過兩天歇息,精神旺盛,體力充沛,四足放開,宛如電掣雷奔,天麟坐在馬上,只覺兩耳風聲呼呼。舉目正西,丘陵起伏,遍植矮樹,一片濃綠中,竟看不到一絲揚塵。天麟看罷,劍眉一蹙,心中暗呼好快,既然看不到塵影,只得沿道向西疾馳,由於丘地偏僻,加之又是大荊山禁區,因此道上行人絕跡。

驊騮飛馳在忽起忽伏的丘陵道上,倏降倏升,天麟坐在馬上,宛如騰雲駕霧,直覺兩側矮林旋轉飛舞。天麟放歐疾馳,坐在鞍上漸漸進入沈思,他一直猜不透這些錦衣大漢和繡帷大車中的霓裳少女,究竟是何來路。驀然,驊騮昂首一聲悠長驚嘶,聲蕩林野,震耳欲聾,兩側矮樹被震得枝顫葉動,嗦嗦有聲。

天麟驟聞馬嘶,立由沈思中驚醒,舉目前看,心頭不禁一震──只見前面盆地中,楓林殷紅,卻隱約現出數輛繡帷大車的錦緞篷頂,並隱約傳來一兩聲烈馬低嘶。天麟看罷,心中不禁冷冷一笑,想不到竟在此地碰上了,於是一抖絲歐,繼續向前疾馳。繼而一想,暗呼不妥,此地仍屬大荊山禁區,最好將彼等引至別處再說。

正在這時,一聲烈馬怒嘶,響自身後,這聲馬嘶聽來異常熟。天麟暗吃一驚,倏然回頭,舉目一看,心頭又是一震。只見身後二三裏外的丘陵上,一匹雪白健馬,昂首豎耳立鬃,揚起滾滾土塵,狂奔如飛,電掣馳來。天麟一見白馬,立即認出是藍天麗鳳的愛馬賽雪,凝目細看,鞍上伏著一人,尚看不清面目,但決不是藍天麗鳳。心想,莫非大荊山又發生了重大事情?心念間,驊騮再度一聲震耳驚嘶。

緊接著,馬前暴起一陣鶯聲嬌叱:「衛天麟,還不下馬受縛嗎?」天麟心頭一驚,聞聲倏然轉頭,只覺面前五彩繽紛,不禁有些眼花繚亂,慌急中,暴喝一聲,猛將驊騮勒住。驊騮一聲痛嘶,倏然人形而立,天麟腿夾馬腹,手扣馬鞍,一連閃了幾閃,才將驊騮控住。

天麟急斂心神,遊目一看,林中四輛繡帷豪華大車,二十多名錦衣大漢,個個一臉慍色,俱都靜靜地立在道路兩邊。八個如花少女,一字橫在中間,個個身穿彩衣,俱都面帶寒霜,十六道朗星似的目光,一齊冷冷地注視在天麟的俊面上。天麟細看之下,竟是西域巴薩島主屬下的飛鳳八釵。

飛鳳八釵依然一式霓裳,彩衣共分八色,正中兩名淡,黃、深紫,右邊兩名翠綠,粉紅,左邊兩名,天藍、銀灰,兩端兩名黛綠、豔紅。八個少女,依舊秀髮宮鬢高挽,頭插銜珠飛鳳金釵,顫顫巍巍,異常奪目。天麟看罷,心中不禁暗暗吃驚,柞水江邊,掌斃巴薩島主,飛鳳八釵含忿離去,曾言三五年內誓必再曆中原,以雪當日之恥。如今半年不到,忽又捲土重來,八釵明知驚天雷掌法霸道無比,居然膽敢重曆中原尋釁,如非學得驚人絕學,有恃無恐,怎敢再來惹事生非?

飛鳳八釵中,身著淡黃霓裳,頭插金黃飛鳳的絕美少女淩霄金鳳,也是現任的巴薩島主,這時見天麟呆坐馬上,星目註定姊妹八人,久久不語,不由粉面微微一紅,冷冷一笑,沈聲說:「衛天麟,本島主再曆中原,尋你已經很久了。」

天麟朗目掃了八釵一眼,淡淡一笑,問:「八位姑娘,跋涉千山,終日追尋在下,不知用意為何?」

飛鳳八釵被問得俱都粉面一熱,繼而個個杏眼圓睜,站在最末尾,也是最小的豔紅少女,柳眉一拂,怒叱一聲說:「衛天麟,你不要裝癡作呆,言語含糊,我們島主重曆中原,旨在繼承前任島主遺志,發揚西域武學,一會中原各派高人。」

說著,杏目重重地瞪了天麟一眼,瓊鼻一哼,繼續說:「哼,我們姊妹八人立誓不將你衛天麟首先收服或置死,決不與中原任何一派高手決鬥。」

衛天麟知道豔紅少女是八女中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刁蠻任性的一個,聽了她的話,眉梢一軒,淡淡地說,「如果八位姑娘確曾下此決心,你們將終生無緣一會中原高人了。」

豔紅少女柳眉一豎,厲聲問:「為什麽?」

天麟淡淡一笑說:「因為你們永遠不能將在下收服或置之於死。」

身穿銀灰的少女,瓊鼻一哼,不屑地說:「你與你師兄疤面人,俱都仗著霸道駭人的驚天雷掌法恃以保命,其實你們的武功俱都平平……」

天麟聽了師兄兩字,先是一愣,接著仰天傲然一笑說:「在下今日全憑本身技藝會會八位姑娘,決不運用掌力制勝,不管單打獨鬥,或是八位姑娘齊上,在下一律奉陪。」

淡黃彩衣少女淩霄金鳳,黛眉一蹙,神色凝重而聲音卻極柔和地問:「衛天麟,你可不要中途反悔?」

天麟朗然哈哈一笑,說;「大丈夫一言九鼎,豈能出爾反爾。」話聲甫畢,飄身而下,直落馬前。

淩霄金鳳澄澈雙眸略一閃動,又問:「衛天麟,如你被擄,必須即刻跟隨本島主返回西域巴薩島,終生聽從本島主指使,不得再回中原。」

天麟早已有些不耐,立即連連頷首說:「當然,當然。」說話之間,翻手取下肩頭寶扇,緩步向八女面前走去。

八女一見,俱都面現喜色,一聲嬌叱,宛如炸開一片彩霞,香風起處,八女已將天麟團團圍在核心。天麟看到八女眼神互遞,俱都嬌靨生輝,無不唇綻歡笑,心頭不禁一震,尤其陣陣香風,撲鼻襲面,這更令他疑心大起,驚惕立生。

就在這時,一陣急如驟雨的蹄聲,響自身後。接著是聲沙啞似破鑼的叫聲:「公子老弟且慢動手,讓我來會會這八位官家千金。」天麟聽得劍眉一蹙,不知宋大憨追來何故,轉首一看,賽雪已至近前。

宋大憨卵眼一瞪,暴喝一聲,小手一撫前鞍,身形騰空離馬,砰的一聲落在天麟身邊三丈處。散立兩邊樹下的錦衣大漢,一見宋大憨,大嘴、卵眼、朝天鼻,挺著如鼓大肚皮,相貌奇醜無比。這時,聽他呼姓衛的少年「老弟」,俱都驚得渾身一戰,脫口一聲驚呼:「啊,疤面人。」驚呼聲中,紛紛後退,俱都惶急地望著這位大渾人。

飛鳳八釵個個粉面蒼白,俱都目光焦急,她們確沒想到在此會遇到轟動天下,震驚武林的疤面人。天麟聽了那聲「疤面人」心頭不由一驚,俊面也隨之一變,但看了正在發愣的宋大憨,又不禁暗暗笑了,趕緊高聲說:「師兄,不要前來,請為小弟在旁押陣吧。」

憨哥一聽,忽然福至心靈,扯開破鑼嗓子,仰面一陣哈哈狂笑。這聲狂笑,似哭似叫,直如狼嗥,令人聽來,渾身發冷,直起雞皮。天麟聽得只皺眉頭,八釵聽了花容失色,二十幾名大漢聽了嗦嗦只抖,冷汗油油。

宋大憨倏斂狂笑,卵眼看了惶驚的眾人一眼,愈加得意,大嘴一咧,嘿嘿一陣冷笑,故意沈聲說:「須知我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則必殺人,嘿嘿,八個姑娘俱是女的,俗雲:「好男不和女鬥」,在下只好向你們幾人開刀了。」說話之時,面色淒厲,奇醜怕人,一雙牛眼精光四射,叭的一聲,雙掌一合,學著疤面人在嵩山大會摘星臺上的動作,齜牙咧嘴,挺胸鼓肚,一步一個腳印,向著錦衣大漢們緩緩逼去。

飛鳳八釵一見,花容劇變,齊聲脫口驚呼:「啊,驚天雷。」二十多名錦衣大漢一聽,個個驚得面色如土,俱都嚇得魂飛天外,同時一聲驚嗥,紛紛放腿四奔。

天麟看了啼笑皆非,只得故作驚惶,趕緊高聲急呼:「師兄請住手,小弟已聲明在先,今日我們決不以掌力取勝。」

宋大憨一聽,立即停止前進,但他斷定這八個美如仙姬的少女,功力固然不凡,她們明知公子老弟武功蓋世,偏偏到處指名追蹤。人語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由此可證八女功力高不可測,於是,大眼珠子一轉,心中一動,立即嘿嘿兩聲說:「現在我等急事在身,一刻不得延誤,既然如此,快些上馬,不要誤了為師兄的正事。」說罷,牛眼射電,狠狠地看了八釵一眼,大頭一晃,飛身縱落鞍上。

天麟本就懷疑憨哥來得突然,料定總壇必是發生了重大事件,這時聽了憨哥的話,心中不覺有些慌了,哪還有心繼續動手。於是,面向淩霄金鳳一拱手,歉然朗聲說:「在下尚有急事待辦,不克在此久停,就此告別,後會有期。」話聲甫落,騰空躍起,直落驊騮鞍上。

憨哥一見天麟上馬,一聲吆喝,直向八女之中沖去。天麟未假思慮,也放馬緊跟。飛鳳八釵見天麟要走,不覺柳眉一挑,同時一聲嬌叱:「鎖龍陣拿他。」嬌叱聲中,彩影閃動,八女尚未站好,宋大憨已沖出鎖龍陣。

豔紅少女想到萬難中才遇到這位俏郎君,正待擒回巴薩島之際,偏偏跑來一個疤面人。心中一想,怨氣陡生,柳眉一挑,嬌軀騰空而起,纖腰一挺,宛如一隻彩鳳,直向宋大憨撲去。同時,掠空一聲厲叱:「疤面人納命來。」厲叱聲中,玉腕疾揚,手中雙環彩帶,抖手打出。

一道耀眼彩華,挾著─道刺目金光,直向宋大憨的大頭擊去。飛鳳七釵一見,俱都大驚,粉面色變,不覺脫口驚呼:「妹不可。」驚呼未畢,當的一聲,金環正巧擊在憨哥的大頭上。

宋大憨一心前沖,是以心中無備,這時哎喲一聲,火星四射,上身晃了幾晃,險些跌下馬來。所幸賽雪跑得快,緊跟而至的第二擊,沒有打在頭上。天麟不敢停留,緊跟憨哥馬後,放蹄向前馳去。這時,飛鳳八釵俱都驚呆了,她們確沒想到疤面人不但具有舉世無匹的絕猛掌力,還有一顆鐵頭。

由於飛鳳彩環擊中宋大憨,八釵信心大增。於是,向著面色蒼白,散立林間的錦衣大漢們一揮手,嬌喝一聲「快追」,接著紛紛上馬登車。頓時,鞭響馬嘶,車聲轆轆,揚起弭天煙塵,直向天麟憨哥追去。天麟緊跟憨哥馬側,發覺有些不對,總壇有事該向東去,如今卻是直奔正西,如此下去,距大荊山越跑越遠了。於是,忍不住焦急地大聲問:「大憨兄,總壇可是又發生了事故?是否要追小弟回去?」

宋大憨故作慌張地說:「此處不是詳談之所,跑到僻靜處,我自會告訴你。」

就在這時,身後遠處驟然傳來一陣嬌聲高呼:「衛天麟還不站住受縛嗎?你就是跑上冥冥青天,我們也要追你到淩霄寶殿,今日不分勝負,我們決不休止。」

天麟回頭一看,心中不禁有氣,只見二十幾個高馬錦衣大漢,擁著四輛繡帷華車,如飛追來,車後揚塵弭空遮天,遠處丘陵矮林,俱被掩沒了。飛鳳八釵個個柳眉飛挑,俱都杏眼圓睜,分立左右車轅上,兩手插腰,氣勢洶洶,好像大軍乘勝追賊。

宋大憨看了這等聲勢,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似自語又似對天麟說:「這哪里像官宦門第的大家閨秀,簡直是一群瘋婆子嘛。」

天麟心中有氣,立即沒好氣地說:「她們是什麽千金閨秀,俱是巴薩島來的母夜叉。」

憨哥一聽巴薩島渾身不禁一戰,面色倏變,驚得蹬著卵眼脫口呼了聲「啊」,接著急聲說:「不好哇老弟,我爹說西域巴薩島上有一種彩帶金環,施展之時,默運真力,專破我的橫練功夫。」說著,趕緊舉手去摸後腦,頭皮上果然被擊了一個大包,所幸豔紅少女氣忿抖手一擊,並沒默運真力,否則,憨哥的半個腦袋已經飛去。

天麟看得暗暗心驚,自覺大意不得,回頭再看,八釵叱喝不停,依然緊追不捨。驊騮賽雪,同時一聲雷鳴,呼的一聲奔出楓林,林外一片廣野,前面天際已隱約現出一座模糊可見的城門樓影。天麟見如此狂馳,距離大荊山起跑越遠,心中不禁焦急地大聲問:「大憨兄,總壇究竟怎樣了?」

宋大憨愁眉苦臉,小手仍在撫摩著頭皮,也焦急地大聲說:「如此惶惶而逃,如何講得清楚?」天麟聽罷,轉首再看,飛鳳八釵,錦衣大漢,依然瘋狂追來,這時距離林沿已不足五丈了,速度較前尤快。

宋大憨摸著後腦大包,心中仍有餘悸,他確怕八釵真的追上,於是咧著大嘴說:「公子老弟,前面數裏已是官道了,道上行人看到這麽多美女追趕你,一定紛紛議論。」

這幾句話,不啻火上潑油,天麟暴喝一聲,倏然撥轉馬頭。驊騮一聲震撼原野的顫聲痛嘶,前蹄倏然人形立起,身形一旋,立將馬身撥回。天麟劍眉一挑,星目精光閃射,震耳一聲大喝:「爾等膽敢再進一步,此林即是爾等葬身之所。」

所字剛剛出口,暴起一陣清越龍吟,飛虹在手,紅光奪目,天麟右臂倏然一舉,振腕一揚。一道耀眼電光,挾著懾人心神,震撼原野的「呼呼」響聲,直向楓林前沿,閃電射去。一陣「沙沙」聲響,劍光盤繞林間,楓枝四射,紅葉紛飛,光華閃閃如電,劍嘯隆隆似雷,聲勢威猛,怵目驚心。

頓時之間,林內一陣大亂,馬嘶驚喊,連聲嬌呼,旋飛紅葉翻滾塵土中,傳來數聲淒怨呼聲:「衛天麟……衛天麟……」

天麟初試飛虹,不禁也有些膽戰心驚,這時聽到幽怨嬌呼,疾變心訣。飛虹招手收回,迅即插入腰間劍囊內。劍光驟失,周圍頓時一暗,只見林中烈馬紛紛四躥,所有錦衣大漢,俱都抱頭伏在鞍上。飛鳳八釵,粉面蒼白,鬢角滲汗,俱都木然立在車轅上,神色幽怨目光呆滯地望著天麟和宋大憨。宋大憨這時張著大嘴,蹬著卵眼,完全驚呆了。

天麟著了林中慌亂情形和飛鳳八釵的神態,心中不禁有些懊悔。於是,再看了呆立在車轅上的八釵一眼,倏然撥回馬頭,回著憨哥沈聲喝了聲「走」,一抖絲歐,當先向前馳去。宋大憨一定神,一聲不吭,急催賽雪,放歐緊跟。兩人回頭再看,飛鳳八釵依舊立在車上,果然沒再追來。

   ※   ※   ※   ※   ※

天麟向緊跟馳來的宋大憨,有些不解地沈聲問:「大憨兄,你追趕小弟究竟為了何事?是麗鳳姊姊命你來的嗎?」

宋在憨故作神秘地一笑,嘿嘿兩聲說:「此地丘陵荒野,實非詳談之所,前面找一酒樓……」

天麟見憨哥言語支吾,心中頓時大悟,忽然想起今晨廳前和送行時未看到憨哥的原因,於是,劍眉一挑,故意面色一沈,震耳大聲說:「你偷乘麗鳳姊姊愛馬,私自逃離總壇,麗鳳姊姊知道定以幫規治你。」談話之間,即收絲歐,立將驊騮勒住。

宋大憨果然做賊心虛,驟然吃了一驚,但他胸有成竹,事先早有準備,因此一驚之下,立即定下神來。於是,趕緊收住賽雪,轉身哈哈一笑,有恃無恐地說:「公子老弟別發脾氣,五湖四海咱都遊歷,單單長安我沒有去,這次有你保駕,豈能放過機會,西北地大人稀,又有樸實牧人,妞兒騎馬,愛穿紅衣,冬天降雪,夏天落雨,刮起風來十分……」

天麟一聽,知道憨哥誠心搗亂,難怪絕早催自己啟程也是他的主意,如今只有設法硬逼他回去,於是未待憨哥說完,立即不耐地揮手連聲說:「大憨兄,好了,好了,小弟不去了……」

宋大憨毫無所懼,未待天麟說完,又是得意地哈哈一笑說:「反正蓉姑娘已去了長安,早晚你是要去,老弟,後會後會,我先走一步在龍首山區等你。」說罷,小手一揮,大頭一晃,撥轉馬頭,狂馳如飛,直奔正西。

天麟一見,頓時慌了,放馬疾追,連聲急呼:「大憨兄請停一停,大憨兄請停一停。」大憨哪里肯聽,頭也不回,直奔前面官道,跑得更快了。

天麟又急又氣,心說:人人都說憨哥傻,豈實憨哥鬼聰明,心念間,一聲吆喝驊騮疾奔如飛。擡頭再看,天麟嚇了一跳,眼看將至官道,行人那樣多,憨哥馬速依然未減,由於情迫勢急,趕緊高呼:「大憨兄放慢些,兄弟答應你一同前去了。」就在天麟高呼的同時,宋大憨已將賽雪放慢下來。

天麟一看,非常後悔,心中暗暗叫苦,真不該答應他同去。兩人相繼奔上寬大官道,並騎前馳,道上行人正多,兩人只得將馬速慢下來,舉目前看,保康城的巍峨箭樓,看得更真切了。宋大憨坐在馬上,喜得心花怒放,只覺得有些頭重腳輕,雖然已經喜不自禁,但仍強自控制不露聲色。

一陣沈默,跑出十餘裏,保康城門就在眼前了。宋大憨一進城門,看到五光十色的招牌酒簾,頓時想起昨夜通宵未睡,粒米未進,如此一想,立覺饑腸轆轆。城門街道寬大,俱是青石鋪地,街上行人熙攘,兩側商店比鄰,兩人騎在馬上,鐵蹄嗒嗒,清脆有聲,街人紛紛讓路。

宋大憨目的已達,心中沾沾自喜,看來無比神氣,卵眼左顧右盼,想是在找酒樓。天麟覷目膘了一眼,這才發現憨哥已換了一套新衣,不由輕哼一聲,心說:原來你早有準備。就在天麟輕哼的同時,隨風吹來一陣濃醇酒香,憨哥精神一振,咧嘴一笑說:「公子老弟,酒樓到啦,隨便吃些東西吧。」說著,舉手指了指左面一座高大酒樓。

天麟仰首一看天色,日正當午了,立即望著酒樓頷首說:「就這一家吧。」說話之間,已至樓前,店夥接過馬匹,兩人並肩上樓。

宋大憨以前出外遊歷總是和妹妹宋芙苓在一起,因而處處受到約束,如今和公子老弟在一起,心理上就輕鬆了許多。尤其這位公子老弟武功蓋世,相信當今武林中鮮有敵手,萬一闖了禍,打了架,保准不會吃虧。因此,昂首闊步,挺胸鼓腹,大步走上酒樓。

時值正午,酒樓上幾乎是個滿堂,高談低論,碰杯呼幹,亂成一片。宋大憨當先走上樓口,卵眼一瞪,正待發聲。驀覺臂肘被天麟猛力一碰,剛要嚷出口的話,頓時又咽回了喉嚨。宋大憨先是一怔,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定睛一看,才發覺酒樓上多是武林人物,凝神一聽,不覺一楞。

滿樓酒客談論話題,俱是疤面人單身赴會的經過情形。有人說疤面人是魔魔天尊的徒弟,也有人說論年事應該是徒孫。但大家一致公認疤面人是當今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座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是由嵩山少室峰趕回來的,因此述說起來繪形繪色,神情逼真,只說得口沫橫飛,臉紅脖子粗。

宋大憨看了全樓高談情形,不由咧著大嘴,直搖大頭。蹬蹬蹬,急步跑過兩個酒保來。兩個酒保看了宋大憨的尊容,同時嚇了一跳,但見他站在天麟的身前,知他不是個僕人,趕緊躬身肅客說:「爺,請至雅座。」宋大憨傲然哼了一聲,大步跟在酒保身後。

這時,全樓頓時靜下來,靜得能聽到宋大憨沈重的腳步聲,所有酒客,俱都神色驚異,目光猜疑地盯在宋大憨的臉上。天麟跟在憨哥身後,看了眾人神色,知道全樓酒客,驟然看到憨哥這幅奇醜面孔,俱都聯想到憨哥會不會是疤面人。

兩人被酒保引進雅座,天麟尚未坐好,憨哥已氣納丹田,咬牙瞪眼說:「撿好吃的拿來,越快越好。」兩個酒保見憨哥說話聲音嗡嗡震耳,每個字都是由牙縫裏蹦出來,俱都驚得連連躬身,聲聲應是,神色慌急地走了。

宋大憨俟酒保走後,卵眼一蹬,輕蔑地掃了全樓一眼,發現所有酒客俱都神色驚異,靜靜地注視在他的臉上,立即傲然發出一聲嘿嘿冷笑。這聲冷笑,聲音不高,全樓可聞,不少酒客渾身一戰,面色立變。天麟怕憨哥惹事,正待阻止,酒保已將冷盤和酒送來。

憨哥一見酒菜,再也不想其他,但他仍執壺先為天麟滿了一杯。這時,樓上漸漸有了竊竊私議之聲,再沒有方才那樣熱鬧了。天麟發覺情形有異,立即以目趕緊暗示憨哥快吃。片刻兩人吃飽,立即走下樓來,天麟回頭一看,果見身後跟著幾個勁裝大漢,於是劍眉一軒,心中不禁冷冷一笑。兩人分別乘上驊騮、賽雪,直向西關馳去。跟至樓下的幾個勁裝大漢,想是認得賽雪的來歷,俱都嚇得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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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0-10 04:2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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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ping
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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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仙果風雲

天麟與憨哥日夜兼程趕往長安,追趕林麗蓉。兩人默默前馳,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天麟為了早日到達長安,決定走山丹,經永昌,過打拉池,直奔岐山。

這天傍晚,已達平涼山西麓。天麟舉目一看,山勢雖然不高,但卻異常險峻,削壁突岩,枯木蒼松,在淡淡殘霞照射下,峰上彩雲徐飄,殘雪極厚,谷中尚不時傳出陣陣松濤。這時天色逐漸暗下去,遠處一座大鎮上,已看到一兩點燈光。

這天,兩人就宿在平涼山下的大鎮上,天麟心中有事,久久不能入睡。驀然,天麟靈台間又有了感應,這種神妙玄奧的感應,已是他靜悟無上心法的第二次了。他感應到有人以極快的身法,在店內飛上房面,直向西北馳去。於是心中一動,暗忖,莫非是黑道人物入店搶劫?心念間,飄身下床,直落窗前,悄悄拉開窗門,如練月華,直射室內。

天麟縱身而出,反手閉窗騰空飛上房面。遊目一看,皓月當空,夜幕如洗,數點寒星斜掛天際,顯得閃爍無力,皎潔的月華,照著全鎮瓦面上的晶瑩薄霜,閃閃發亮。但,全鎮櫛比的房面上,一片沈靜,哪里有一絲人影?

天麟看罷,心中不禁呼怪,但他自信他的靈台感應是正確的。於是,衣袖一拂,身形如煙,直向西北追去。來至鎮外,果見一道白影,如飛向前疾馳,這時已在數十丈外了。天麟不禁暗呼好快,雖覺這人有些狂傲,但依他這份精湛輕功來說,夜行身穿白衣並不過分,只是不知這人是何來路。心念間,身形驟然加快,疾如掠地流星般,眨眼已追至不足二十丈了。

舉目再看看,非常惋惜,同時也升起一絲怒意,只見那人背上,果然負著一件淡黃色的物體。於是,心訣一變,立演馭氣淩雲,身形疾如電閃,宛如脫弦銀彈,直向那人身後射去。前面白衣夜行人,似乎已驚覺有人跟蹤,立即回頭望來,雙目如星,灼灼閃光,看了一眼,繼續向前飛馳。

天麟冷冷一笑,正待厲聲大喝,發現那人背上負著的竟是一位身穿黃衣,白髮如銀的老婆婆,心中一呆,身形頓時慢了下來。這時,前後距離已不足十丈了。驀然,前面傳寒那位老婆婆蒼老無力的聲音:「鵬兒,為娘的病不會好了,不要去了吧。」聲音雖然無力,但卻充滿了慈祥。

天麟一聽,頓時停下身來,心說:人家背娘就醫,竟被自己誤認為賊。因此,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愧意。這時,又傳來白衣夜行人的毅然聲音:「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能放棄?鵬兒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前去。」話聲甫落,再度傳來老婆婆的憂心歎息。

天麟聽得渾身一戰,不覺脫口低呼:「粉身碎骨?為母求醫,為何要粉身碎骨?」再擡頭,白衣夜行人又在數十丈外了。

天麟望著負母疾馳的白衣夜行人,心中油然起敬,根據那句豪語,斷定母子求醫定極艱難,可能尚有生命危險。於是,衣袖一拂,如飛向前追去,決心暗助母子求醫,非至萬不得已,竭力避免現身。再向前看,白衣夜行人,逕奔於涼山麓馳去,天麟斷定這位神醫可能深居平涼山中。

片刻已達山麓,枯樹亂石,荒草盈尺,一片淒涼景像,加之山前夜風吹得枯枝荒草,搖曳晃動,發出沙沙響聲,倍增蕭瑟之感。白衣夜行人,負著老母,身形毫不遲疑,直向穀口馳去。天麟發覺白衣夜行人已知自己在後面跟行,因此也不再閃避,但仍保持一段目視距離。

進入荒穀,多是枯林,不時傳來潺潺的流泉聲。繞過數座峰腳,翻嶺越穀,已達平涼山深處,由於群山高聳,月華漸趨暗淡,松柏蒼綠,濤聲嗚咽。天麟緊跟白衣夜行人身後,根據他的精湛輕功,斷定他的武功定也不弱,雖然沒看清他的年齡面貌,但由老婆婆的高齡推斷,白衣夜行人的年齡,應在三十五歲至四十歲之間。

驀見白衣夜行人,直向兩峰間的一座峽穀奔去。天麟看了穀中的險惡形勢,斷定那位「神醫」就在穀內了。進入穀口,斜松怪石,極難越渡,陣陣松濤中,響起急流水聲。天麟低頭一看,腳下亂石間,俱是急急流水。驀然一聲蒼勁大笑,遙由穀中深處傳來,聲如虎嘯,曆久不絕。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頓時驚覺發笑之人,是個功力相當深厚的人。再擡頭,白衣夜行人已背著老母,逕自掠進傳出笑聲的濃郁松林中。天麟怕失去白衣夜行人的行蹤,因此心訣一變,身形閃電射入。這時,那聲蒼勁大笑一停,接著傲然朗聲問:「馬慕黃兄,你不在金家灣忠義老店中享清福,今夜帶著老婆愛女,聯袂前來,莫非也有意這顆仙人果嗎?」話聲剛落,接著暴起一聲老太婆的厲叱。

「崔大奈,你是狗嘴裏肚不出像牙來,你明知老娘是婉兒的師父,你偏要當眾放屁胡謅,你當心我一拐杖打掉你的狗牙。」話一說完,林中暴起一片哄笑。

天麟心裏又是一震,他卻沒想到金家灣忠義老店的飛鏢賽三太馬慕黃今夜也跑到平涼山來。聽了方才那陣哄笑,林中似乎不止一人,這令天麟聽來,心中非常不解。來至深處,前面竟是一處數畝大小的林中空地,地上細草如茵,油光翠綠,沒有山花也沒有雜石,僅空地中央,一株細高數丈的枯樹。

距枯樹七八丈外,立滿了一群武林人物,約有百人之多,而立在枯樹較近的幾人,卻俱是白髮蒼蒼,霜眉銀髯的老頭了。這時,白衣夜行人背著老母,直向場中枯樹跟前大步走去。天麟為免被人發現,飛身縱上林中一座高大的石筍,隱身其上,恰被兩邊松樹的茂枝遮住。

天麟舉目一看,在場幾個老人正在言笑談論,其中果有馬慕黃在內,他的愛女小婉,正立身在一位發白如銀,面色紅潤的老太婆身邊。飛鏢賽三太馬慕黃,頭戴氈緘扇形帽,身穿鵝絨勁裝,腰佩金背刀,肋掛金鏢袋,威風凜凜,卓立場中。

老大婆也有七旬,一身藍布褲褂,手持一根鳩頭亮銀杖,目光閃爍,炯炯有神。小婉依然是紅緞小褂紅馬褲,一副淘氣樣子,那圈長約近丈的皮鞭,已解下握在手中,看情形三人似乎剛到不久。

站在馬慕黃不遠處的,是一個瘦削乾枯的老頭,眉毛特長,白鬍鬚幾根,一臉滑笑,兩眼滾圓,一望是個玩世不恭的老人。另外三個老人,一式葛布麻衫,俱持一根青竹竿。中間老人,方臉環眼,一蓬銀髯,飄散胸前。左邊老人,身體矮胖,面如盆,耳如輪,兩眼一道縫,一副笑弭勒的歡樂相,令人一見產生親切之感。右邊老人,馬長臉,霜眉短髯,虎目湛湛,身軀有些駝背。

天麟正要再看其他兩個老人,白衣夜行人已到了場中。只見白衣夜行人,距樹約五丈處,停住腳步,反臂將老母恭謹小心地放坐在草地上,恭謹地低聲說:「媽,到啦,就是樹上那個仙人果。」說著,舉手指著枯樹尖端。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白衣夜行人來此深山的原因,竟是要以仙人果為母醫病。他雖然不知仙人果的詳細功用,但略知這種珍果,功能祛毒,並可延年益壽,練武人食之可增進十數年的功力。當然,較之雪蓮、靈芝、何首烏等稀世珍品,仍要遜色多多。

心念間,擡頭一看,星目凝注枯樹尖端,細看良久,才發現枯樹梢上僅結著一個長約三寸,形如嬰兒的小果子。再看白衣夜行人,頭束儒巾,身穿銀緞儒衫,正仰首望著那顆仙人果。這時,全場一片寂靜,都以驚異不解的目光望著剛剛到達的母子兩人。

身穿銀緞儒衫人一回頭,天麟星目不禁一亮。只見他唇紅似朱,面如冠玉,劍眉朗目,薄唇隆鼻,年齡最多二十一二歲,一雙冷電目光,正向天麟隱身之處望來。就這時,那個身材瘦削,一臉滑笑的老人,乾咳一聲,朗聲問:「你這位小兄弟,深更半夜背著老媽媽,穿穀越齡,是特地讓你的老娘親眼看看這種稀世珍品仙人果的嗎?」

天麟一聽這聲音,正是方才挖苦馬慕黃,被藍衣老太婆罵了一頓的崔大奈。銀衫少年星目望了幾個老人一眼,立即抱拳當胸,傲一躬身,朗聲說:「晚輩白雲鵬,世居西峰鎮,這顆仙人果,乃恩師玄鶴道長於十數年前經此發現……」

話未說完,身穿麻衣,手持青竹杖的方臉老人,插言問:「你說的玄鶴道長,可是當今昆侖派的掌門人?」

銀衫少年白雲鵬,立即恭聲說:「正是晚輩家師。」

崔大奈長眉一動,含笑問:「你小子說那牛鼻子最近又來了一次平涼山?」白雲鵬聽瘦削老人崔大奈直呼恩師牛鼻子,不覺俊面一沈,朗目精光一閃,正待說什麽。

驀見藍衣老太婆老氣橫秋地說:「小子別想出言無狀,在場的幾個老東西,與你牛鼻子恩師,大都有幾面之識,你有什麽困難,不妨直說出來,老身不是在此誇口,他們幾個老東西多少還買我飛鞭玉女一點兒面子。」

白雲鵬面色一霽,趕緊肅客,重新躬身一揖到地,朗聲說:「晚輩不知諸位前輩俱是家師方外好友,晚輩在此重施一禮,請恕失禮之罪。」

肥頭大耳笑眯眯的矮胖老人,呵呵一笑,贊聲說:「這小子端地可愛,果不愧是老鶴調教出來的好徒弟。」天麟久聞昆侖掌門玄鶴道長,與少林寺洪元大師同為近代馳名武林的兩位佛門有道高人,根據白雲鵬的武功狀態看來,所傳果然不虛。想及至此,心中對少林寺洪元大師所存的一點疑竇,也因之消除了。

這時,場中的崔大奈,捋著幾根鬍鬚,倚老賣老地說:「小子,此地大都是你的師執前輩,有困難就快些說罷,如果是為仙人果而來,老夫已分得仙果頭,稍時果熟蒂落,老夫願將左耳留給你吃。」

白雲鵬肅穆地看了馬慕黃和幾位老人一眼,繼續恭謹地朗聲說:「上月晚輩師伯,由河南少林寺三加嵩山大會歸來,特至此穀查看,並轉告晚輩仙人果蒂部已現血痕,不出三十日,此果必然自落,特命晚輩最近幾日每至三更,必來此樹下坐守。」

說此一頓,看了一眼坐在地上,骨瘦如柴,軟弱無力的黃衣老婆婆一眼,黯然說:「家母身染癆疾,久病不愈,據晚輩師伯說,仙人果有醫病延年之功,如令家母食之,癆疾迅即可愈,因此,近月時光,晚輩每夜來此,至夕達旦寸步不離,昨夜發現仙果血痕已達膝下,今夜定然果熟自落,特背家母來此等待。」

天麟坐在石上,輕輕撥開松枝,極目力之所能,仍看不清仙人果身上血痕,想是極端細微。場中白雲鵬,神色虔誠,抱拳註定幾個老人,懇切地繼續說:「諸位前輩俱是功力深厚,藝業超群,聲譽卓著的武林長者,俱都修為至深,精神奕奕,當不需借助點滴仙果以增長功力,晚輩在此至誠懇求諸位前輩,將這顆仙人果,棄與家母醫病,非但晚輩終生感戴,沒齒難忘,即是場外近百英豪也將頌揚諸位元前輩的宏德無量。」說罷,又恭謹地深深一揖到地。

坐在地上的黃衣老婆婆,也目閃淚光,期待地望著幾個老人,同時,如銀蓬首,也顫顫巍巍地點個不停。天麟看了內心非常感動,星目中情不自禁地湧上兩泡淚水,他完全被白雲鵬的孝心感動了。這時,場中幾個老人,俱都霜眉緊蹙,神色凝重,不時望著枯樹梢上的仙人果,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們的心靈中良知和私欲,正在作著激烈的搏鬥。

場外近百來看熱鬧的武林人物,自知功力淺薄,無法與場中幾個老人爭衡,這時紛紛議論,頓時響起一片嗡嗡人聲。天麟星目註定場中的馬慕黃,見他的老臉上神色數變,似乎極難決定。立在一側的小婉,附在藍衣婆婆的耳邊,不知在說些什麽。

天麟看罷,心中不禁掀起一陣冷笑,假設今夜飛鏢賽三太馬慕黃,不能主持正義,他將要第一次執行他總督察的特有職權,以馬慕黃影響本幫清譽為由治罪,當然,這是最嚴厲的制裁。就在這時,飛鏢賽三太馬慕黃虎目一亮,正氣凜然地朗聲說:「老朽馬慕黃,願將應得的一份,贈給白老太醫病。」話聲甫落,場外近百英豪,頓時暴起一聲震撼穀峰的如雷彩聲。白雲鵬即向馬慕黃恭謹地一揖到地,深致謝意。

天麟聽了大為感動,暗贊麗鳳姊姊慧眼識英雄,馬慕黃果不愧是遠駐西北,獨當一面的藍鳳幫舵主。馬慕黃一經放棄,接著是老牌玉女藍衣婆婆響應,其餘幾個老人,相繼應允將應得的一份贈給白老太醫病。白雲鵬感激涕零,連連作揖。因此,場外近百英豪,彩聲雷動,直上夜空,久久不歇。

這確是一件感人的事,天麟隱身樹後石上,禁不住心情激動,血脈賁張,幾乎忍不住飛身而出,也三與這個令人興奮的場面。場中幾個老人俱都應允,單單枯瘦如柴的崔大奈,一直不發一言。彩聲一落,老牌玉女藍衣婆婆,雙目一瞪,精光閃射,望著崔大奈,沈聲問:「崔老頭,怎麽,你還想吃點兒仙人果,身上多長點兒肉嗎?」

崔大奈一聽,雙肩一聳,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你們都這樣功德無量,我的頭也只好不要了。」話聲甫落,全場又暴起一陣哄然歡笑。

   ※   ※   ※   ※   ※

正在這時,一陣聲震山野的哈哈大笑,破空傳來。笑聲高吭響亮,入耳嗡嗡欲聾,全場笑聲立被淹沒。在場的所有人眾,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天大笑,驚得一愣,彌漫全穀的歡愉氣氛,頓時消失了。近百道驚異目光,同時集中在正西發笑的高大石筍上。

隱身樹後石筍上的天麟,聽了這聲內力渾厚的長笑,也不禁一愣。藉著皎潔月華,舉目一看,只見發笑之人,是個身穿血袍,頭戴紅緞披肩風帽的八旬老人。血袍老人,馬臉、高鼻、大環眼,顎下五綹長須,直達腹間,老人身後,尚立著四個身軀高大,相貌兇猛的勁裝大漢。

四個兇猛大漢,俱是濃眉、豹眼、絡腮胡,如非衣分黑、綠、藍、紫,還真不易分清誰是張三誰是李四,四個大漢的胯後,俱都懸著一根三節棍,烏光閃閃,叮噹有聲。再看場中老牌玉女和馬慕黃,以及崔大奈幾人,俱都老臉蒼白,目閃驚急,場外近百高手,同時面露懼意。只有白雲鵬,神色依舊,毫無怯色,並不時低聲安慰著老母親。

天麟看罷,知道這個血袍老人必是一個武功高絕極端厲害的人物。一陣疾速的衣袂破風聲,血袍老人騰空而起,宛如一朵紅雲般,飄落場中,四個兇猛大漢也緊跟而至。血袍老人一落場中,飛鏢賽三太立即抱拳含笑說:「老堡主多年不見,神采依舊,今夜率領中和堡四大勇士,不知老堡主專程而來,還是路經此地?」

血袍老人環眼閃爍,不停望著枯樹梢上的仙人果,老人眼中不時掠過貪婪之色,似乎根本沒聽馬老英雄說些什麽。小婉一向任性好勝,這時見血袍老人對父親神態狂傲,居然佯裝不理,小心眼頓時大怒,杏眼一瞪,厲叱一聲,問:「喂,你這糟老頭子好大的架子,難道你是聾子嗎?」此話一出,全場人眾俱都面色倏變,馬慕黃要想喝阻已來不及了。

血袍老人面色一沈,雙目如電,尚未開口,身後藍衣大漢閃身而出,大喝一聲:「賤婢找死,膽敢辱駡老堡主。」大喝聲中,縱身前撲,右手倏然高舉,直向小婉劈去。

小婉柳眉一挑,憤然一聲嬌叱:「鼠輩找死……」死字出口,玉手疾揚,一道烏光,長鞭閃電抽出。藍衣勁裝大漢,一聲怒吼,跨步閃身,伸手去抄鞭梢。小婉一聲冷笑,玉腕一振,鞭梢疾繞,唰的一聲,叭的一響,鞭梢著實擊在藍衣大漢的頸脖上。

藍衣大漢身手原來不凡,一時大意,竟被抽了一鞭,只氣得哇哇怪叫,暴跳如雷,一蹦三尺。一聲暴喝,人影閃動,紫衣大漢縱身而出。血袍老人似乎不願誤了正事,於是環眼一瞪,怒喝一聲:「滾回來。」紫衣大漢疾刹沖勢,縱身而退,藍衣大漢手撫脖頸,悻悻走回。

血袍老人望著小婉嘿嘿兩聲,轉首對馬慕黃沈聲問:「馬當家的,你由金家灣跑到此地,是專程而來,還是路過此地?」

馬慕黃冷然一笑,說:「老朽專程而來……」

血袍老人未待馬老英雄說完,雙目寒光一閃,厲聲插言問:「可是為了這顆仙人果?」

馬慕黃毫不遲疑地斷然說:「完全錯了,老朽來此僅是為了目睹千年難遇的仙果成熟自落奇跡,因為這顆仙人果已是那位小兄弟的了。」說著,指了指俊面含慍,卓立兩丈以外的白雲鵬。

血袍老人看也不看白雲鵬一眼,嘿嘿一陣冷笑,轉首望著骨瘦如柴的崔大奈,繼續沈聲問:「瘦皮猴,你來此的目的可是想吃這顆仙人果?」

崔大奈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說:「心裏想吃有屁用,仙人果已經有主了。」

話聲甫落,血袍老人倏然仰面一聲狂笑,道:「山野仙果,稀世珍品,吸日月之精華,聚天地之靈氣,既非人工栽種,又非人力培植,哪里會來主人……」

崔大奈未待血袍老人說完,滾圓眼一瞪,怒聲說:「老火龍,你不要打歪主意,仙人果只有一個,我們幾個老不死的已贈給白老太醫治宿疾……」

血袍老人面色一變,震耳一聲大喝:「至寶珍品,有德者居之,豈能由你們亂作人情。」

崔大奈仰面哈哈一陣大笑,說:「老火龍,你真是老不知恥,自稱有德之人,你不要自恃赤陽掌無人是你敵手,須知我們幾個老不死的,聯手向你群毆,你老火龍要想全身而退,可也不是一件易事,更談不上要吃仙人果了。」

血袍老人頓時大怒,震耳一聲暴喝:「老夫令夜定要將仙果得到手中,看誰能阻止得了我?」

飛鏢賽三太冷冷一笑,慎重地問:「老堡主可衡量過今夜的情勢對你極端不利?我們幾人雖然不是老堡主敵手,須知還有近百豪傑作我們的後盾。」說著,側身舉手,指了指立身場外的近百武林人物。

馬老英雄右手一指,順時暴起一陣示威性的沖霄呐喊,近百英豪,群情激動,俱都怒目揮拳喊聲震天。血袍老人一見,不覺面色一變,頓時呆了,但瞬即一定神,隨之仰面縱聲一陣大笑。人影一閃,白雲鵬飄身而前,一俟血袍老人笑畢,立即抱拳恭聲說:「晚輩白雲鵬,不揣冒昧,鬥膽向老前輩請領幾招罕世絕學。」說罷,抱拳而立,劍眉微軒,一雙朗朗星目,註定血袍老人的鐵青老臉。

這時,全場聞言,頓時一靜,不少人為之色變。血袍老人手撫五綹銀須,環眼在白雲鵬俊面上注視良久,繼而嘿嘿一陣冷笑,不屑地沈聲說:娃兒,你好大的膽子……」

崔大奈冷冷一笑,沈聲插言:「膽子不大能說鬥膽請教嘛。」

血袍老人環眼一瞪,倏然轉首,面向四個兇猛大漢,暴聲大喝:「哪個去會會他?」喝聲甫落,綠衣大漢應聲撲出,大喝一聲,舉起如錘鐵拳,呼的一聲,直向白雲鵬當頭擊去。坐在地上的白老太一見有人要打她的愛兒,不禁嚇得顫聲驚呼。

白雲鵬劍眉一軒,冷冷一笑,不閃不避,卓然靜立,看看大漢鐵拳擊到,大喝一聲,右臂橫架迎出。彭的一響,悶哼一聲,綠衣大漢齜牙咧嘴,皺眉苦臉,身形踉蹌後退數步。血袍老人看得一愣,其餘三個大漢頓時一呆。崔大奈輕蔑地哈哈一笑:「聞名甘北的四大勇士原來俱是大草包。」

血袍老人老臉一紅,一聲怒極冷笑,兩臂格格直響,環眼兇狠地註定白雲鵬的俊面上,緩緩逼去。崔大奈一看苗頭不對,向著馬慕黃幾人一施眼神,望著血袍老人大聲說:「老火龍,我看你是愈老愈不要臉了,居然沒老沒小,厚顏和一個剛丟掉奶頭的孩子動手。」

說著,轉首對馬慕黃、老牌玉女幾人一揮手,理直氣壯地說:「既是人老不要臉,我們何必充胖子,拉傢夥上。」如此一說,馬慕黃唰的一聲掣出金背刀,藍衣婆婆怒哼一聲,手橫亮銀杖,三個麻衣老人齊舉青竹竿,另外兩個老人俱都圈臂曲掌。

血袍老人一看,立即停止,頓時呆了,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猛虎被困羊群,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在這時,正西矮峰上,驟然響起兩聲厲嘯。緊接著,兩道寬大人影,疾瀉而下,繼而掠過松林上端,宛如兩道劃空流矢般,向著這面連袂飛來。

嘯聲雖停,但遠山近嶺間,仍蕩著厲嘯的回應。血袍老人轉首一看,面色倏然一變,繼而一想,又不禁心中一喜。馬慕黃和崔大奈幾人,一見飛來的兩人,全都驚得心頭一震,神情惶急中充滿了黯然之色。風聲斂處,場中又多了兩個老人。

左面老人穿黑衫,長得三角眼,八字眉,白髯似雪,小耳尖嘴。右面老人穿白衣,手持龍頭拐杖,面色紅潤,雙目如炬,顎下一蓬黃須。兩個老人一到場,四目炯炯,俱盯著枯樹梢上的仙人果,這時,全穀一片死寂,令人幾有窒息之感。

血袍老人環眼望著兩個老人,哈哈一笑,朗聲問:「烏白二兄,遠居青海,今夜是什麽風將二兄吹到平涼山來……」

白衣老人未待血袍老人說完,立即冷冷地說:「你老火龍能來,我們烏白二叟就不能來?」

血袍老人被搶白得面色一變,心頭頓時火起,繼而一想,目前形勢不利,不如暫忍一時,於是冷冷一笑,沈聲說:「白兄何必如此大的火氣,當前形勢對你我都極不利,如不協力同心,要想吃仙人果可沒那麽容易。」

烏白二叟冷哼一聲,遊目一看,持刀橫杖,劍撥弩張,果是火拚之勢。烏衫叟八字眉一皺,望著血袍老人皮笑肉不笑地問:「龍兄有何高見,說出來讓兄弟聽聽。」

血袍老人眉頭一揚,得意地嘿嘿一笑,說:「以兄弟的意思,我們三人合力退敵,然後將仙人果均分成頭肩、胸腹、臂腿,烏白二兄任取兩份,餘者是兄弟的。」烏白二叟一聽,似乎仍有些貪心不足,但看了持刀橫杖的馬慕黃等人一眼,立即欣然應好。

崔大奈眼珠一轉,挺了挺枯瘦的腰身,故意黯然一歎說:「老而不死是為賊,賊頭賊腦賊主意,惻隱之心人皆有,唯獨賊心是鐵的,想不到今夜平涼穀,竟來了一窩子老糊塗。」

白衣叟一聽,雙目一瞪,怒聲問:「你罵誰是賊?」

血袍老人看了卓立場中,不時望向仙人果的白雲鵬一眼,嘴角立即掠過一絲詭笑,未待崔大奈開口,迅即插言說:「他罵的正是二兄和兄弟,因為這顆仙人果,他們明知自己已無福到口,但卻做了空頭人情,送給那個老太婆醫病了。」說著,伸手指了指蜷坐在地上的黃衣老婆婆。

烏白二叟同時輕噢一聲,四道冷冷目光齊向白老太婆望來。白衣叟看罷,輕哼一聲,冷冷地說:「快死的人了,何必再糟蹋一顆仙人果。」

白雲鵬一聽,勃然大怒,倏然轉身,星目射電,註定烏白二叟,厲聲說:「天然珍果,本是無主之物,誰有本事誰吃,今夜小爺定要這顆仙果,如有人不服,不妨向小爺出手一搏,如能勝得小爺手中劍,小爺轉身就走。」說話之間,右手疾按腰間,振腕一抖,暴起一陣清越龍吟。

頓時,青芒刺目,光華耀眼,白雲鵬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長約三尺半,寬僅七八分的軟金薄劍。馬慕黃等人聽了白雲鵬一口一個小爺,俱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這時見他手小突然多了一柄青氣濛濛,顫顫巍巍的薄劍,又不禁呆了。烏白二叟、血袍老人原已怒火高升,驀見白雲鵬手中光華奪目的軟金薄劍,俱都愣了。

白雲鵬劍眉如飛,俊面鐵青,星目冷芒閃爍,看了三個老賊的驚愕神態,冷冷一笑,沈聲說:「今夜要想吃仙人果的人必須先勝過小爺手中的薄劍。」劍字出口,順勢一揮,薄劍幻起一道青蒙匹練,暴起一陣聲如鳳吟的嗡聲。

烏白二叟一定神,嘿嘿一陣懾人陰笑,同時冷冷地咬牙連聲說:「狂妄,大膽。」說話之間,面現獰惡,緩緩向白雲鵬逼去。馬慕黃和崔大奈等人,俱都驚得面色蒼白,手心滲汗,知道以白雲鵬的功力和烏白二叟相搏,不啻以卵擊石。

崔大奈緊蹙長眉,牙咬下唇,骨碌眼連閃數閃,漫聲說:「唔,這柄薄劍,極似疤面人用的那柄騰龍劍。」疤面人三字一出口,血袍老人渾身一戰,烏白二叟面色倏變,兩人驚得本能地停下步來。

場外近百英豪中有不少人三加過嵩山大會,俱都見過騰龍劍,由於那時心情緊張,俱都沒有看清楚。如今,場中少年手中的軟金薄劍,看來寒芒耀眼,顫顫巍巍,似乎與疤面人那夜用的薄劍並無二致。因此,俱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議。

血袍老人曾親自三加過嵩山大會,他看得清清楚楚,疤面人已將騰龍劍擲還給一個藍衫少年,轉交給一個老人。於是,心中一動,面對白雲鵬問:「小子,你是騰龍劍客的什麽人?為何保有他的騰龍劍?你若照實說出來,今夜老夫可能饒你不死。」

白雲鵬劍眉一軒,仰面傲然一笑,朗聲說:「在下久聞前輩大俠中,有一位聲名卓著的騰龍劍客,但是惋惜得很,在下從無機緣一睹那位衛大俠的風采。」

血袍老人的環眼,凶光閃閃,在白雲鵬的鐵青俊面上,注視良久,倏然舉手一指薄劍,怒聲問:「既然不認識騰龍劍客,他的騰龍劍為何在你的手中?」

白雲鵬輕蔑地冷冷一笑,說:「在下的薄劍雖與騰龍劍型式相同,但名稱不一,衛大俠的劍名曰騰龍,在下的劍名曰祥鳳,至於兩劍是否一爐所鑄,尚不得而知。」說著,右手一抖,劍身筆直,光芒暴漲,劍氣蒸騰,周圍數丈內,立即灑上一層青濛濛的光輝。

血袍老人聽得老臉一紅,烏白二叟,漸感有些不耐。白衣叟雙目凶光一閃,註定白雲鵬手中的祥鳳劍,嘿嘿一陣陰險冷笑,再度緩緩逼去。血袍老人見白衣叟再度向白雲鵬逼去,神色頓顯焦急,看他似乎極不願祥鳳劍落人烏白二叟手中。於是霜眉一展,首先急呼:「白兄請停步。」

白衣叟停身止步,轉首瞪著血袍老人,沈聲問:「你有什麽事?」

血袍老人神色凝重,不理白衣叟轉身對烏衫叟以警告的口吻說:「烏兄,這小子膽大包天,豪氣幹雲,用的又是軟金薄劍,雖然不認識騰龍劍客,也許與疤面人有關……」

烏衫叟城府極深,早已洞燭其奸,立即冷冷地問:「與疤面人有關又怎樣?」

血袍老人嘿嘿一笑,繼續說:「烏兄可知,矚目當今武林,能有幾人敢與疤面人抗衡?即使合二兄兩人之力,恐也不堪疤面人單掌一擊,是以兄弟認為這小子招惹不得。」

烏衫叟老奸巨滑,連連冷笑,白衣叟素性狂傲,頓時大怒,伸手一指血袍老人,震耳厲聲大喝:「老火龍,你不要把疤面人說得天下無敵,蓋世無雙,他疤面人也不是大鬧天宮的孫猴子,腳踏風火輪的三太子,長得三頭六臂,張口吃人,我白衣叟中秋節沒有趕上嵩山大會,算他幸運。」

說著,面目淒厲,神色猙獰,遊目看了全場一眼,發現所有在場的人俱都面色蒼白,目閃驚異,愈加神氣地嘿嘿一笑,繼續沈聲說;「哼,我定要揪下他疤面人的腦袋。」話聲甫落,全場一片死寂,除了輕微的松濤,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   ※   ※   ※   ※

一輪皓月,高掛中天,已是深夜三更了。倏然,一陣懾人心神的低微冷笑,破空傳來。這聲冷笑,聲雖不高,但聽入耳中,如遭雷擊,在場之人,無不意動心悸,覺得全山滿穀籠罩上一層陰森、恐怖氣氛,令人不寒而粟。一聲驚恐嗥叫,發自近百英豪之中。

「啊,大家看。」在場人眾同時舉目,俱都驚得渾身一戰,脫口低呼。只見正東林沿兩株松樹間,一座高大石筍上,靜靜地立著一道寬大黑影,兩道目光宛如兩盞明燈,一張奇醜駭人的疤臉,在皎潔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雖然沒有一人高呼那人是誰,但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就是轟動天下,震驚武林,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疤面人。

一聲驚呼之後,全場一片死寂。飛鏢賽三太、藍衣婆婆和崔大奈等人,雖然俱是久曆江湖的高手,遇事相當沈著的人,這時也不由驚得神色數變,顯得舉止無措。小婉粉面蒼白,櫻口微張,杏目驚懼地望著寬大黑影,兩手緊緊握著她的師父──昔年的飛鞭玉女藍衣婆婆。

白雲鵬劍眉緊蹙,俊面焦急,雖然仍不時望著樹梢上的仙人果,但神色間卻充滿了傷感、絕望。他認為有了疤面人在場,今夜即便粉身碎骨,要想奪得仙人果,恐怕比登天尤難了。因此,不由本能地看了蜷坐地上,體弱多病的老母一眼,星目中再也忍不住滴下兩行悲傷淚來。

血袍老人曾經親眼目睹過這位武林恐怖怪傑的廬山真面目,這時一見那道熟悉的寬大黑影,宛如晴天霹靂,完全驚呆了。烏白二叟面色如紙,目閃驚急,額角上豆大的汗珠,簌簌地滾下來,二人看了寬大黑影的奇醜疤臉,懾人心神的目光和全場的震驚神色,知道疤面人真的來了。

一陣沈寂之後,白衣叟一定驚魂,似乎仍有些不信,於是兩眼一瞪,註定寬大黑影,厲聲問:「閣下是什麽人?」狂傲粗暴的白衣叟雖然聲色俱厲,但問話之前,也不覺加了「閣下」的尊稱。

寬大黑影仰面縱聲一笑,聲震山野,繼而朗聲說:「在下正是你要揪下腦袋的疤面人。」烏白二叟一聽驚得渾身再度一戰,不覺腮肉抽動目光遊移,顯得焦急萬狀,進退維穀。

疤面人如電雙目一掃全場,再度朗聲一笑,說:「自古豪傑俠士,敬的是忠臣孝子,賢士烈婦,殺貪官,儆汙吏,剷除十惡不赦之人,爾等白髮蒼蒼,俱是武林前輩長者,尤應知善惡,明大義,辨別是非,想不到今夜以一顆仙人果,居然與一個孝心感人的後生晚輩恃強相爭,可謂厚顏已極,令人髮指。」

疤面人詞嚴義正,侃侃指責,全場一片寂靜,疤面人說此一頓,繼而一聲懾人冷笑,繼續以深沈的聲調說:「爾等當知在下的慣例,疤面人不現身則已,現身則必殺人。」此話一出,全場英豪,心膽一戰,立即掀起一陣輕微騷動。

血袍老人、烏白二叟,俱都驚得面色灰白,汗下如雨,呼吸異常急促,三人似乎已嗅出死的氣息。這三個險毒老人,俱是兩手血腥,素性狂傲,殺人無數,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今夜也嘗到了被殺前的惶駭、驚恐。馬慕黃、崔大奈等人,心情逐漸平靜,俱都神色肅穆,以崇敬的目光望著高立林中石筍上的疤面人。

疤面人如炬目光,註定血袍老人、烏白二叟,冷冷一笑,繼續沈聲說:「如果爾等即時遠離此穀,放棄這顆仙果,以全場中白姓少年之孝心,在下今夜當破例饒爾等不死。」話聲甫落,馬慕黃、崔大奈等,同時轉身,一陣颯颯風響,幾人如飛縱向場外近百英豪之中。

血袍老人神色數變,緊跟緩緩後退。四個兇猛大漢,雖然緊跟後退,但八道目光,卻註定枯樹梢上已通體變成血色的仙人果上。烏白二叟也發現了,凶目中立即射出四道貪婪目光,神色猶豫,腳下遲疑,身形尚未後退半步。

老奸巨滑,城府極深的血袍老人,似已看出烏白二叟的心意,想是發現仙果已經成熱,自恃輕功火候,已達登峰造極之境,企圖在仙果一落之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搶到手中,轉身閃電馳去。再看疤面人立身之處,距離場中至少尚有十數丈,而且,疤面人並無入場之意,縱然他的輕功蓋世,待等發覺再想追時,已恐不及了。

血袍老人如此一想,後退身形立停,覷目一看,烏白二叟的眼神,果然不時偷偷瞟向疤面人。白雲鵬聽了疤面人的話,一顆悲傷絕望的心,頓時又有了生機,這時看到仙果突然變紅,同時彌漫著一絲異香,知道仙果就要脫落了。於是,星目註定仙果,橫劍緩步,直向樹下走去。

白雲鵬一動,烏白二叟,四個兇猛大漢,也緩步向前逼進。疤面人一見,頓時大怒,仰天一聲淒厲驚心的沖霄狂笑,聲震山野,直上夜空,林中松針紛落,山中宿鳥驚飛。就在疤面人仰天狂笑的同時,場中暴起一陣驚呼大喝。

只見一道紅影,正由枯樹梢上疾墜而下。白雲鵬身形如煙,直向下墜的紅影撲去。烏白二叟,一聲不吭,也同時飛身疾撲。四個兇猛大漢,似乎早有默契,同時暴喝一聲,兩個猛撞烏白二叟,兩個飛奔墜下的紅影。馬慕黃等一見,雖然焦急大喝,但是由於距離較遠,出手已是力不從心。

就在這時,疤面人一聲震撼穀峰的驚心厲喝:「鼠輩找死……」死字剛剛出口,林空暴起一陣清越龍吟,飛虹在手,紅光奪目,右臂倏然一舉,飛虹閃電射出。一道耀眼晶紅電光,挾著一陣懾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響聲,直向場中,閃電射去。

場外近百英豪一見,同時脫口驚呼:「啊……驚天雷……」烏白二叟,被兩個兇猛大漢一撞,身形一閃,因此一頓,驟聞場外狂喊驚天雷,接著立感光華刺目。兩人頓時大驚,嚇得魂飛天外,暴喝一聲,閃電後退,直向正西矮峰上,疾如流星般,電掣馳去。

就在烏白二叟轉身飛逃的同時,場中晶紅奪目劍光,盤繞如虹,閃閃似電,呼呼劍嘯中,暴起數聲淒厲驚心的悠長慘叫。劍光,血雨,人頭飛空,整個深谷閃著紅輝,眩目驚魂,月華失色。倏然疤面人神色淒厲,雙目如炬,一聲淒厲怒喝:「留下項上的首級來……」大喝聲中,右腕再度一揚。

一道耀眼青光,宛如劃空閃電,挾著隆隆雷聲,穿過盤繞紅光,直向飛越林空,電掣奔向矮峰的烏白二叟射去。刺目青華一繞,同時傳來兩聲直上夜空的驚心慘嚎,烏白二叟的無頭屍體,仆身栽進林中。青紅電光嗄然而沒,全穀頓時一片昏暗,場外近百英豪,頭暈目眩,如癡如醉,眼前景物模糊難辨。但遠山近嶺,空穀深淵間,仍響著隆隆如雷的回應。

久久,場外群豪的雙目,才恢復了視覺。舉目一看,場中枯樹下,橫倒豎臥著四個兇猛大漢的無頭屍體,血袍老人張嘴瞪眼,垂直僵立,已驚嚇得暈厥過去。白雲鵬神色雖仍模糊,但已跪在老母身邊,將仙果送進老母的口裏。再看正東林間的高大石筍上,已沒有了疤面人的寬大黑影。

這時,疤面人的寬大黑影,宛如電掣飄風,盡展絕世輕功馭氣淩雲,飛出深谷,奔下山麓,直向前面大鎮上飛去。天麟閃電飛馳中,舉目前後,顧盼左右,確定四野沒有武林夜行人物跟蹤後,立即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繼而,經過一座枯林時,趁機脫下寬大黑衫,束好粉藍公子巾,一道亮影疾如流星般,直射鎮前。

這時,鎮上一片靜寂,櫛比的瓦面上,霜意更重了。天麟縱落店中,確定身後無人後,悄悄推窗飄身而入,落地無聲,輕如棉絮,反手將窗扣好,自認相當滿意。凝神一聽,對室鼾聲如雷,憨哥正做甜夢,知他尚未發覺,心中暗暗高興,否則明日憨哥醒來,定然囉嗦不休。轉首一看床上,不覺頓時呆了,紊亂的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

天麟無奈地搖搖頭,不覺綻唇愉快地笑了。倒身床上,心中覺是極為舒暢,今夜飛劍斬了兩個滿手血腥的老魔,和四個為虎作倀的惡徒,至少為甘陝一帶武林,又除去一害,血袍老人雖未授首,但深信他的心膽已被驚破,今後再不敢為非作惡。

由於今夜連施兩柄飛劍,發覺自己的功力較之在嵩山大會時,有了更長足的進步,不但飛劍收發得心應手,即使施展最耗真力的絕世輕功馭氣淩雲時,事後也不覺得有何疲憊。天麟知道,完全歸功於經常習練無上心法和默誦劍譜之故。方才在平涼山深谷中的那聲運功冷笑,根據在場幾個功力深厚老人們的神色來判斷,自己的笑聲至少已達震人心弦之境。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掀起一絲興奮,不覺間,酣然入睡。

一覺醒來,天已黎明,院中已有了店夥們的走動聲。天麟掀被起身,自覺睡得舒坦已極,來至外室,發覺憨哥早已坐在椅上,房門已經大開。只見憨哥神色陰沈,顯得既氣忿又委屈,一雙卵眼望著院中眨個不停,似乎根本沒看到天麟出來。

天麟一見大憨神色,知他正在氣頭上,知道這時最好不要解釋,僅滿面堆笑地歉聲問了聲早。憨哥看也不著天麟,依然望著院中。天麟淡淡一笑,也不在意。驀見憨哥大頭一晃,以一種既氣又無可奈何的神態,沈聲低吟:「結伴雙宿店,夜半少一人,關心四下尋,跑斷兩腿筋,霜打衣衫風吹面,清冷月夜更傷神,坐等不回暗生氣,只得上床會周公,回來裝聾又作啞,怎不氣得頭發暈。」

天麟聽罷,再也忍不住愉快地哈哈笑了,即向憨哥致歉,並將夜間所遇,簡略地低聲說了一遍。大憨雖然原諒了天麟,但沒有看到天然珍果,心中甚感遺憾。飯後,兩人馳馬出鎮,迎著朝日,直奔正東。兩人沿著官道,駢騎飛馳,一連數日,馬不停蹄。

   ※   ※   ※   ※   ※

這天,風和日麗,晴空萬裏,官道行人漸多,一座雄偉大城,已遙遙在望,那就是京師長安。長安西城,並排三座巍峨箭樓,雖遠在十數裏外,已能看到三座高聳的樓影。大憨一見長安城樓,頓時喜不自勝,胯下賽雪雖然奔馳如飛,這時也覺得慢如蝸牛了。

天麟看到雄偉的長安城,相反的,心情頓時沈重下來,想到蓉姊姊的行蹤何處,天麟飛馬沈思,大憨心急奔馳,紅日西斜時分,兩人已到了長安西關城外的大街上。兩人舉目前看,街道特別寬大,行人熙攘,商店比鄰,招牌酒簾,琳琅滿目,熱鬧異常。

天麟、大憨策馬緩進,左顧右盼,已是目不暇接,京師重地,繁華氣像果與別處不同。宋大憨東張西望,牛眼瞪得又大又圓,咧著大嘴,除了看花花綠綠的招牌,就是看酒樓飯店。進得城中,只見大街寬廣數丈,行人熙攘,車馬迤邐,兩街商店設置得琳琅滿目,光彩繽紛。城內與城外,迥然不同,一片升平氣像,市面繁華,與其他城市大不相同,由於行人熙攘,街道寬廣,武林人物多已看不到了。

天麟舉目一看,正北是內城,坐在馬上,已能看到皇城中的巍峨殿脊,一片金黃琉璃瓦,在西下的斜陽下,閃閃映輝。正中有座氣勢雄偉,高聳半空的朱漆琉璃瓦宮樓,矗立皇城之上,想必就是百官進朝的五鳳樓了。天麟遙見皇城氣勢,覺得那地方蘊藏著無上威嚴,令人看了立生不可侵犯之感。想到當今聖上,舉國至尊,普天之下,望之伏跪,文武百官效死稱臣,權勢之大天下無匹。

一陣鑼鼓響聲,將天麟的思維打斷。轉首一看,已到了一個寬大廣場之前。廣場上,人群接踵,擠來擠去,前後左右,雜亂地擺著各種販攤,說書、算命、耍猴戲,兒童玩的假刀假槍假面具,應有盡有。鑼聲,鼓聲,叫賣聲,嚷成一片。

廣場的盡頭,是座建築非常宏偉的廟宇,不少善男信女,進出廟門。天麟凝目一看,巍峨的門匾上赫然寫著三個大字慈恩寺。寺內殿脊輝煌,占地極廣,蒼松古柏,翠竹成行,確是一座著名寺院。轉首再看大憨,神色興奮,張嘴含笑,牛眼東瞧西看,望著販攤人群,已是目不暇接了。繼續前進一段,發現南街一連幾座兼有酒樓的客店。

天麟心中一動,即在一座規模較大的酒樓店前,與憨哥同時下馬。這時店門內,急步跑出來兩個衣著整潔的店夥,俱都滿面堆笑,恭謹地將馬接過。天麟、大憨跟在另一名店夥之後,逕向店內走去。進入店內,甬道長廊,精舍雅房,宛如官宦府第。

店夥見天麟衣著華麗,氣度不凡,引著兩人左轉右彎,直達一座紅漆金環的圓門之前。天麟遊目一看,是座獨院,紅牆不高,上覆綠瓦,數枝翠竹,斜伸牆外。看罷,劍眉一蹙,心說:兩人何必要座獨院?有間雅靜上房足可以了。但店夥已舉手在亮光的門環上,輕輕擊了兩下。

天麟繼而一想,有座獨院也好,夜間行事更方便。心念間,呀然一聲,紅門開了。天麟雙目一亮,驚得幾乎退後半步。只見兩扇紅門之間,盈然立著一個年約十五六歲,一身淡黃衣裙的小侍女,鵝蛋形的小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黃衣小侍女一見天麟立即襝衽為禮,微屈雙膝,鶯聲說:「請爺廳上坐。」天麟神色一愣,劍眉緊蹙,正待拒絕。

驀聞憨哥,拍腿跺腳,大聲說:「公子老弟,我想起來了,昔年我爹來時,也是選的這種有侍兒的獨院。」說罷轉頭,不待天麟插言,即對店夥愉快地說:「很好,很好,就是這座獨院吧,速送一桌上好酒菜來,記住,還有這個。」

說著,兩隻小手,即在胸前做了一個揮動手勢,接著,探手懷中,取出一錠足有二兩的銀子,順勢交給店夥,一揮手,急聲說:「快去吧,這是賞給你的。」

店夥一聽,頓時呆了,他一直認為這位身高不足五尺的大頭牛眼人物,是個從仆,想不到今天竟看走了眼,這人不但爽快,出手也極闊綽,真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了。於是一定神,趕緊躬身應是,轉身大步走去。

大憨一見天麟無可奈何的神情,哈哈一笑,伸手肅客說:「公子老弟,請吧,就你閣下這身華麗的衣著,不凡的儀錶,加上那兩匹神駿寶馬,哪個店的小二哥不把你視為王孫、衙內公子爺。」天麟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只得舉步進入園門。

進門是道迎壁,繞過迎壁一看,天,院中除了修竹盆花,簷懸紗燈,正廳階上尚立著三個年歲俱在十五六歲的小侍女。三個小侍女,服飾相同,衣分白,粉、綠,三個小侍女一見天麟,同時襝衽行禮,齊聲恭謹問候。天麟略一點頭,大憨微一揮手,兩人並肩進入正廳。

廳中雖然不大,但顯得異常富麗,漆桌亮椅,毛氈鋪地,桌前置一張銅暖爐,爐中炭火熊熊,廳中溫暖如春。兩人落座,即有侍女端來兩杯香茗,四樣果點。天麟雖然走過不少省份,甚至遠達甘西三危山,但卻是第一次前來長安,因此,覺得處處陌生,處處不同。

稍頃,侍女即請兩人入浴。天麟洗去風塵,容光煥發,精神奕奕,愈顯得瀟灑飄逸,大憨浴後,也覺身輕氣爽,年輕了不少。兩人浴罷,天色已黑,簷前紗齊明,廳內燭光如晝,正中桌上已擺好一桌豐美酒肴。天麟、大憨分別入座,即有侍女執壺滿酒。

連進兩杯,發現大憨不時望向廳外,禿眉頭直皺。天麟有些不解,正待發問。驀聞院外傳來一陣輕微的環佩叮咚聲。接著,院門迎壁處,現出兩個麗人,一個抱琵琶,一個捧古琴。天麟一看,不覺愣了。只見兩個麗人俱是秀髮高挽,頭插銜珠飛鳳,薄施脂粉,姿色豔麗,櫻唇含笑,蓮步輕盈。

抱琵琶的麗人,穿紫羅衫,著落地裙,捧古琴的麗人,上穿霓裳,下穿百褶長裙,兩人並肩齊步,飄飄而行,環佩叮咚,直向廳上走來。天麟頓時大悟,立即明白了憨哥在院門向店夥比劃的手勢用意,想到來京目的,不覺心中有氣。

大憨神色得意,心中高興,於是,嘿嘿一笑,喜形於色地說:「公子老弟,這玩藝兒叫歌妓,錚錚咚咚可助酒興,昔年我爹和幾位老骨頭朋友來京師,就聽了幾支歌曲。」

天麟劍眉一蹙,俊面一沈,立即不高興地說:「大憨兄……」

大憨未待天麟說完,立即嘿嘿一笑說:「公子老弟,不喜歡沒關係,唱一支就可讓她們回去。」天麟正待解釋,兩個麗人已走進廳門。

兩個歌妓望著天麟嫣然一笑,百媚俱生,輕盈施禮,嬌聲問安,頓時滿廳芬芳,幽香襲人。四個侍女,立即為二女移過兩張錦墩。天麟見大憨高興,兩個歌妓綻笑含情,坐在錦墩上輕垂螓首,顯得弱不禁風,一副楚楚可憐相,又不忍叫她們遽然來,又匆匆地去。

兩個歌妓,調弦對音,不時以柔和的目光瞟向英俊瀟灑的天麟。廳上響起悅耳的弦音和嬌美動人的歌聲,但天麟的腦海中,卻計劃著如何去找林麗蓉。驀聞耳邊響起大憨的沙啞聲音:「好了,你們唱得很好,這是賞給你們的。」天麟一斂心神,只見大憨哥已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再看兩個歌妓,神情驚愕,嬌容失色,驚得同時顫聲問:「爺,小女可是唱得不好?」

天麟望著憨哥,茫然不解地問:「大憨兄,為何不唱了?」

大憨得意地哈哈一笑,愉快地說:「老弟是否聽上癮了?老實告訴你,我已叫她們唱了兩支了。」

天麟決定飯後前去暗查一番皇城形勢,實無心再讓她們唱下去,也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禮貌地說:「這是在下賞給兩位姑娘的。」說著,又看了兩個神色驚喜的歌妓一眼,發覺她們雖然櫻唇含笑,但眉宇間卻深藏著憂鬱。

兩個歌妓欠身稱謝,並恭謹地嬌聲說:「小女子再唱一支以酬兩位公子爺的盛情。」說罷,玉手輕移,纖指扳動,立即響起一陣幽美旋律。

因為這是最後一支歌,天麟不得不聚精會神地聽。二女未唱,黛眉先顰。曼妙弦音中,二女神情幽怨,齊張櫻口,在圓潤的歌喉中,唱出哀怨的歌聲:「歎紅顏,淪落煙花。緋衣披拂,懶把蛾眉畫。強展笑靨,淚彈琵琶。鬻歌,侍酒,暗沈年華。恨紅顏薄命,淪落風塵煙花。」歌聲清婉,其意悲切,令人聞之,不禁隨之暗歎。

二女歌罷,飄然起身,即有侍女將銀遞過,二女神色戚怨,螓首低垂,向天麟、大憨施禮致謝後,款步走向廳外。天麟望著二女婀娜身影,直至消失在院外,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憐憫之感,覺得二女姿容娟麗,人品不俗,可惜淪落風塵。大憨本極高興,聽了最後這首歌,心中也不禁有些黯然。






【第三十四章】 王府驚魂

飯後,兩人走出店門,街上夜市正盛,行人擁擠,擦肩接踵,燈火輝煌,喧囂沸騰,較之晝間尤為熱鬧。天麟、大憨沿街信步而行,向著內城方向走去。兩街酒樓茶肆中,猜拳論酒,歌唱歡聲,雖然街上人聲喧騰,但仍不時聽到飄向街外的陣陣笙弦竹音和曼妙歌聲。

驀然前面街上,行人讓道,喧囂驟停,所有人的目光,齊向前街望去,同時,有人低聲輕呼:「啊,禦林軍。」天麟、大憨心頭同時一震,舉目一看,只見前面街道上,寒光閃閃,槍矛如林,一隊禦林軍約有百人之多,大步走來。

當前一員戰將,身材修偉,高坐一匹戰馬上,明盔亮甲,腰懸寶劍,神色肅穆,雙目前視,顯得威武無比。打量間,禦林軍已來至不遠處了。天麟、大憨隨著行人,也停身立在街邊。戰將策馬前進,禦林軍大步緊跟,步伐整齊,雄武有力,發出一陣「唰唰」的響聲,兩街行人,一片肅靜。

禦林軍過去了,街上又恢復了喧聲。人群中一個低微聲音說道:「明天就是十五了,所以大批禁軍出動,以防有人擾亂京城安寧。」

天麟轉首一看,身後正是一家豪華茶樓,樓上不少靠窗飲茶的人,正探首窗外,看著過去的那隊禦林軍。念及至此,轉首對憨哥說:「大憨兄,進去喝壺茶吧。」大憨一聽,精神頓時一振,欣然應好,當先向茶樓走去,方才心中一股悶氣,也隨之全消了。

兩人沿梯直上茶樓,遊目一看,人聲嘈雜,座無虛席,有的正在喝茶,有的已事先將座定好了。只見所有茶客,俱都神色緊張,指手劃腳,說得口沫橫飛,似乎正談論著方才禦林軍的事。茶樓的北面一座平臺上,坐著幾個濃妝冶豔的歌妓,俱都抱著樂器,等候茶客的點唱。

這時,急步過來一個衣著整潔的茶房,含笑恭聲說:「請爺們跟小的來。」說著,轉身向臨街窗前的一張空桌前走去。

天麟、大憨一看,空桌上覆著潔白的桌布,早已擺好了八個果碟,桌邊立著一張紅牌,上寫南王府張衛爺訂。兩人看了非常不解,繼面一想,管他,有茶房帶路怕他何來,稍時王府的張衛爺來了,正好鬥鬥他。天麟、大憨分左右靠街窗落座,街上夜景一覽無遺。

這時,全樓茶客多已靜下來,不少驚疑目光望著天麟和大憨。看天麟,衣著華麗,儀錶出眾,極似王儲的人物,再看大憨雖然不像個護衛大老爺,但卻傲態淩人,官架十足。當然,不少吃茶老客,都知道這是茶房為了多賺點賞銀,故弄的玄虛,因此看了天麟大憨一眼,繼續他們的談論。

茶房俟天麟、大憨分別落座後,立即恭謹地問:「爺,您喝什麽茶?本樓有龍井、香片、嫩葉青、紅茶、綠茶、白菊花。」天麟要了壺龍井,大憨要了壺紅茶。

二人酒足飯飽,離開了酒樓,向內城行去。根據經驗判斷,現在該是二更時分了,但街上行人看來一點不見減少,且有繼增之勢。兩人來至一道通向正北的寬廣大街上,行人較西街尤為擁擠,正北百丈以外,是座矗立夜空的巍峨城樓,上懸二十餘盞鬥大紅燈。

天麟知道那是內城,前進中凝目一看,發現城上寒光閃爍,人影晃動,十步一兵,百步一伍,俱是持矛握盾的禦林軍。想是大憨也看到了,立即在後悄悄碰了天麟一下,示意警惕。天麟頷首會意,兩人繼續前進。進入內城,街上行人依然不見減少,而人群中多是攜從帶仆,身著華麗的官宦子弟,同時發現有不少大小不一,形式不同的轎子,往來於人群。

天麟、大憨深知當朝文武百官,以及皇親巨紳等俱都住在內城,因而不時看到宅第廣大,建築堂皇的府院。兩人步行一陣,發現行人逐漸稀少,舉目一看,百丈以外,已是雄峙巍峨矗立夜空的五鳳樓了。皇城上大紅燈明亮,城外數十丈內,行人絕跡,不時有小隊禦林軍在皇城四周巡邏,平素是否如此,兩人俱都不知。

皇城以內,宮殿深遠,雖然看不到雄偉殿脊,但可看到光亮沖天,碧空月華為之失色。天麟、大憨不敢再向前走,直向正西一道大街走去。這道街上行人不多,但俱是衣著華麗及乘車坐轎之人,有的醉態醺醺,有的嬉笑而行,車轎之中,多是婦女。

行進間,兩人雙目不禁一亮,只見前面一座巍峨府第,階高七級,門樓富麗,階上分立十數名佩刀持矛的威武警衛。門樓懸滿紗燈,光明如同白晝,門樓左右各架一盞巨型燈,上寫三個鬥大紅字──南王府。天麟、大憨心頭同時一震,不自覺地將步子慢下來。

兩人遊目一看,府牆高大,暗影中隱隱閃著刀光。天麟心中一動,暗忖:進入皇宮大內,可能不易,但要進入南王府看來似不太難,南王為人陰險,是當朝顯赫人物,著名的奸王,今夜何不進去探查一番,也許能趁機警告奸王,要他今後多多行善。

大憨跟在天麟身後,已看出天麟的心意,仰面看了一眼碧空皓月,立即低聲說:「現在已近三更,街上多是高官顯要宴罷回府的車轎,和一些浪蕩夜遊的王孫公子富豪子弟,再過半個更次,就可行事了。」

天麟頷首會意,遊目一看,街上行人果然逐漸減少。於是,轉首對大憨低聲說:「大憨兄,今夜小弟決心一探王府,你先回店等我吧,再遲也許出不了內城了。」

大憨深信天麟進入警衛森嚴的王府,一人前去,進退裕如,若再加上自己,反而多個累贅,雖然心中明白這個道理,但仍勉強點點大頭,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我回店中等你。」說著,轉身向回走去。

就在大憨轉身回走的同時,一陣暴喝怒叱,逕由南王府內傳出。府門警衛立時發覺有異,抽刀橫矛,神色慌張,呐喊一聲,紛紛沖向門內。天麟、大憨看得一愣,遊目街上,行人大亂,紛紛走避,於是,兩人一揮手,各自分奔東西。

這時,王府內,怒喝暴叱,金鐵交鳴,牆上警衛,齊搖紅燈,呐喊沖霄。天麟隨著逃避人群,直向距王府不遠處的一條巷口快步走去,一雙星目,卻不時望向王府的門口。他在想,這人是誰?如此大膽,三更未盡居然敢進王府?繼而一想,心頭不禁一震,似有所悟,不覺心中暗呼:啊,蓉姊姊,一定是她。念及至此,心中不禁暗暗焦急,同時,腳步也不覺慢下來。

驀然一聲淒厲慘叫,由王府牆內傳來。接著,牆上持矛舉燈的警衛,一聲呐喊,齊向府牆西南角端湧去。天麟和其他走避行人也不約而同地舉目向府牆上看去。一聲清叱,白影一閃,一個白衫少年,由王府內飛身躍上牆頭,牆上警衛,大喊一聲如蜂湧了過去。

天麟見少年穿白衫,心中頓時平靜不少,但他基於救人急難的俠義天性,他決心協助這個白衫少年脫險。王府牆頭上,人影閃處,一連又縱上幾個身穿錦衣,手持兵刃的人物。這時,白衫少年一聲厲叱,手中長劍閃電揮出,耀眼匹練過處,暴起數聲慘嚎,如蜂湧上的警衛,立被斬倒幾人。

相繼縱上牆頭的幾個錦衣衛,各揮兵刃,齊聲大喝,紛向白衫少年攻去。這時,遠處已傳來陣陣馬嘶蹄奔和呐喊聲。天麟一聽,暗暗為白衫少年焦心,覺得他應該盡速離去,否則,稍時大隊兵馬到來,再想逃走,勢必更難了。遊目一看前後,王府附近除了自己,已走得沒有人影了。

這時,正東街頭,高舉紅燈的大隊人馬,勢如潮水般,已向著這面湧來。天麟再度加快腳步,直向前面巷口奔去,這時距打鬥的王府牆頭,僅餘七八丈距離了,白衫少年劍勢雖然淩厲,但王府人多勢眾,要想脫身極為困難。急步前進中,天麟舉目再看,不禁驚得渾身一戰,俊面倏變。只見白衫少年,朱唇玉面,細眉大眼,豐神秀逸,飛舞長劍,正是分別將近三月的杜冰妹妹。

天麟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長身形,騰空而起,雙袖一揮直向打鬥激烈的王府牆頭,如電射去。牆上警衛搖燈呐喊,錦衣護衛合力猛攻白衫少年,尚不知身後有人飛至。驟然一聲勢如霹靂的震耳大喝:「住手……」這聲如雷大喝,只震得數十警衛丟燈掩耳,俯腰蹲身,錦衣護衛俱被震得踉蹌後退,兩耳嗡嗡,眼冒金星。杜冰面色蒼白,朱唇微張,舉目一看,驚喜欲狂,張口無語。

天麟一聲低喝:「冰妹還不快走。」低喝聲中,光亮閃動,天麟已將杜冰挽住,疾聲喝「起」,身形一躍數丈。天麟挽著杜冰,身在空中,疾演「天降寒龍」,身形幻起一道流星亮影,直向數丈外一片櫛比房面上落去。

這時,王府方面,人聲沸騰,馬嘶連聲,光亮沖天。天麟知道大隊人馬已到,必須儘快出城,於是,挽緊杜冰,盡展輕功,直向西南城頭,如電射去。遠處街上,仍有燈光和三五成群的夜遊人,茶樓酒館中尚不時飄出陣陣弦音歌聲。

天麟仰面一看夜空,天已四更了,再看身後,十幾道人影,仍在百丈以外的房面上緊緊追來,同時高聲大呼:「捉刺客,捉刺客……」

天麟一聽「刺客」兩字,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對面不遠處已是城牆了。舉目一看,城上官兵雖然俱都目注王府方向,但似乎尚未發現疾馳而來的杜冰和天麟兩人。天麟見機不可失,來至近前,一提杜冰,騰身飛至城頭,繼而腳尖一點,兩人越城而過,直落城下。

城上官兵頓時驚覺,立時一陣大亂,抽刀呐喊,張弓搭箭,齊向城外盲目疾射。頓時之間,城上喊聲震天,亂箭齊發,形如驟雨,勢如飛蝗,挾著一陣驚人的勁風,直射護城河的對岸。天麟已有幾次越城經驗,深知官兵勢必亂箭追殺,因此,直落城下,沿城向南飛馳,並未即時過河。

天麟飛馳中,遊目一看,發現護城河的對岸,竟是曠野城外,這時才知道長安雖有內外兩城,實際北城僅有一道城牆。兩人飛馳一陣,早已脫離箭區,騰空過河,直向曠野一片枯疏矮林中奔去。來至林內,同時停身,天麟迫不及待地問:「冰妹,你怎地敢去夜探王府?」

杜冰立即沒好氣地說:「有何不敢,皇宮大內,我照樣敢去。」

天麟聽再一楞,發現杜冰神色憤然,雙頰通紅,顯然正在生氣,於是有意岔開話題問:「冰妹,這次是你一人來長安嗎?」說著,拉起杜冰的手,逕向青石走去。

杜冰雖然滿心不高興,但她仍關心麟哥哥離開少室峰摘星台以後的情形,於是,好不甘願地與天麟並肩坐在石上。天麟看了一眼明月,發覺再有一個更次天就亮了,他尚有一件極重要的事情,要在拂曉前做好。因此,他只得將分別以後的情形,概略地告訴了杜冰。最後,天麟關心地問:「冰妹,你可知蓉姊姊為何不去大荊山?」

杜冰略一沈思說:「蓉姊姊原就預定同去大荊山,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蓉姊姊突然改變主意,決心來趟長安……」

天麟立即關切地急聲問:「你可知她來長安的真正原因?」

杜冰茫然搖搖頭說:「蓉姊姊走時,僅對小妹說:她必須去找一個人。」

天麟驚異地輕「噢」一聲,再度不解地問:「蓉姊姊不去大荊山,你為何也不去?」

杜冰見天麟問話時的神色凝重,立即撲哧一笑,說:「告訴你,我不去大荊山,決不是賭氣吃醋……」

天麟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但那又是為什麽呢?」

杜冰再度一笑,解釋說:「第一、蓉姊姊來了長安,第二、娟妹妹前去找你,第三、小妹離家已久,家中俱都為我擔心,爹爹也勸我先回安化去。」

天麟一聽,頓時想起回風掌杜老英雄,於是關切地問:「杜老伯可曾同來長安?」

杜冰搖搖頭說:「只我一人前來。」

天麟心中一動,急問:「你這幾天可曾遇到蓉姊姊?」

杜冰眉梢一挑,微微提高聲音說:「長安這麽大,遇見蓉姊姊談何容易,哪能像我們今夜如此湊巧?」

天麟似乎想起什麽,即問:「冰妹,今夜你為何冒險進入南王府?」

杜冰繼續說:「我聽說這個王爺是個大壞蛋,所以想嚇唬嚇唬他……」

天麟淡淡一笑,說:「別人沒嚇到,自己倒險些兒丟了小命。」

杜冰粉面一紅,佯怒嗔聲問:「麟哥哥,你真壞……」說著起身,伸手拉起天麟來。由於情勢急迫,天麟一直沒能靜心地細看冰妹妹一眼,這時星目閃動,發現冰妹妹雖著白衫,但由紅潤細膩的香腮上,斷定冰妹妹較前豐滿多了。

杜冰頓時驚覺,羞得粉面通紅,圓睜杏眼,佯怒嗔聲說:「麟哥哥你……」話未說完,甩掉天麟的左手,強忍嬌羞甜笑,轉身如飛馳去。天麟愉快地哈哈一笑,亮影一閃,疾射而前,伸手攬住杜冰的纖腰,擁著杜冰,直向西關城外的大街,電掣馳去。

杜冰數月相思,一旦得償,芳心不時泛起陣陣甜意,櫻唇上一直掛著一絲愉快、幸福的微笑。想到興奮處,芳心狂跳,粉面發燒,不覺笑駡自己不害臊。心念間,驀聞麟哥哥含笑柔聲問:「冰妹,你想到什麽開心的事如此高興,竟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杜冰一聽,紅飛耳後,不禁驚得輕啊一聲,轉首望著天麟,櫻口久久不知合上。

天麟偏偏不識趣,再度追問一句:「冰妹,你為何發笑?」

杜冰何等聰明,大眼珠一轉,微紅著粉面,含笑說:「我在想你有那位頭大矮小,長相滑稽,總愛賣弄文章,喜唱打油詩的宋大俠與你同路,一定給你解除了不少旅途寂寞……」

天麟未待杜冰說完,想起憨哥的確也忍不住笑了,立即插言說:「但也給我添了不少麻煩。」說話間,已距西關城外大街不遠了,大街上仍能看到三兩成群的夜遊人,步行歪斜,言語含糊,似是盡興歸途。

天麟看罷,頓時想起人們所說:「京師重鎮,貿易大城,市井客棧通宵街門不閉,酒樓楚館燈火達旦不熄」,看來所傳不虛。

看到四更時分,街上仍有行人,想到憨哥這時,應該高臥床上,鼾聲如雷了。但這時的宋大憨卻獨坐客棧廳上,面對殘肴苦酒,已經焦急萬分了。

   ※   ※   ※   ※   ※

四個小侍女,三個去睡覺,一個在旁侍候。大憨對公子老弟的功力深信不疑,但千密總有一疏,尤其王府已發生事端,決無再進王府之理。但為何至今未見公子老弟回來?這不能不令他擔心。於是,牛眼望了靜立一側的紫衣小侍女一眼,打了一個酒噎,漫聲問:「小姑娘,現在是什麽時分了?」

小侍女一聲不吭,默默地走至廳外,仰首看了一眼夜空,轉身走回桌前,低聲恭謹地說:「四更多了。」

憨哥心中雖極焦急,但仍自我寬慰地說:「時間還早,就要回來了。」說著,舉杯又乾了一杯,憨哥眼皮愈加沈重,大卵眼愈來愈小,終於倚在椅背上瞌然入睡。一陣喧囂人聲,將憨哥由睡夢中驚醒。大憨睜眼一看,天光已經大亮,猛然由椅上跳起來,不覺脫口急問:「現在什麽時分了?」說罷,滿布紅絲的卵眼,一直盯著剛剛換班的綠衣侍女。

綠衣小侍女被憨哥這突如其來的舉措嚇了一跳,驚得連連顫聲說:「現……現在太陽……才剛升起來……」

大憨聽得渾身一戰,幾平是暴聲問:「我的公子老弟可曾回來?」

綠衣小侍女嚇得粉面蒼白,連連搖頭,戰戰兢兢地說:「沒……沒有……」大憨一聽,頓時慌了,舉抽擦了一下嘴角上的口水,急步向大門外走去。

這時,店中旅客多已起床,俱都神色慌張,紛紛奔向店外。大憨看了暗暗心驚,不知長安城內,昨夜發生了如何驚人的事情,於是,也急步向店外走去。門口店夥,每遇慌張出店的客人,必定緊張地大聲說:「爺,要去快去西關城樓。」

大憨宿酒未醒,神情仍有些恍惚,加之內心焦急,掛念天麟一巒未歸,因之「西關城樓」聽為「西關人頭」。出了店門,直奔西關,街上行人,多是一個方向前進,俱是前去西門。大憨遊目一看,行人俱都眼露恐慌,面現緊張,前進中,低聲談論昨夜王府有人行刺的事。

「……聽說三個刺客俱是小夥子,最多二十一二歲。」

「……有人判斷刺客是當朝大臣中的子弟,可能與王爺有嫌,因為有一個刺客,用暗器射殺兩名護衛大老爺後,直向皇城方向奔去。」

「……其實,刺客衣著華麗並不見得就是王孫公子……」

「聽說西城官兵,昨夜發箭六千多發……」

大憨一聽,心中猛地一震,再和方才店夥「西關人頭」加以對照,不禁驚出一身冷汗來,因此,腳下步子驟然加快不少。驀然身後傳來一陣馬嘶,大憨回頭一看,近百盔甲鮮明的禦林軍,各騎高大戰馬,勢如暴風過境般,夾著如雨蹄聲,飛馳而來。街上行人紛紛讓路,俱都停止談論。

禦林軍飛馬馳過,直奔西關,馬嘶蹄奔,震耳欲聾。大憨心頭惶惶,不知西關人頭是誰?來至西關,行人阻塞,馬上禦林軍,已將西關封鎖,交通頓時斷絕。西關城內城外,人山人海,馬嘶吆喝,喧囂沸騰。大憨頓感頭重腳輕,搖搖欲墜,心中宿醉頓時驚醒,痛悔昨夜不該離開公子老弟。

正在這時,憨哥的肩頭上,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宋大憨這一驚非同小可,嚇得渾身一戰。轉身一看,正是天麟,不覺驚得脫口歡呼:「啊……公子老弟……」但發現天麟的身邊尚立著一位身穿水紅衣裙的絕美少女,正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望著他掩口含笑,因此不覺呆了。細看之下,正是回風掌杜老英雄的唯一掌珠──杜冰。

大憨一定神,嘿嘿一笑,立即搖頭晃腦。杜冰一見,「噗哧」一笑,即對天麟含笑說:「宋大俠的文章又來了。」天麟哈哈一笑,大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聲吆喝傳來,禦林軍駕隊前馳,掀起一陣馬嘶蹄雨。天麟轉首對大憨、杜冰說:「我們也回店吧。」說著,三人隨著人群,並肩向前走去。不一會,已走至距客棧不遠了。三人舉目一看,發現不少店夥站在客棧門前,團團圍住兩個客人,兩個客人神色緊張,比手劃腳,正在說得口沫橫飛,臉發紅。

幾名店夥,瞪著兩眼,眼球隨著兩個客人的比劃手勢,不停地閃來閃去,臉上神色瞬息數變,似乎俱都聽得心驚肉跳,緊張無比。天麟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相視笑了,知道這兩位客人必是剛由西關趕回,被店夥們圍住打聽消息。

三人進入獨院,發現四個小侍女俱都立在院中,嘰嘰咕咕,正談得興高采烈,這時一見天麟、大憨回來,慌得同時襝衽恭迎。但看到天麟身後跟著一位秀麗少女,又同時楞了。天麟為了三人談話方便,立即含笑對四個小侍女說:「現在街上熱鬧異常,你四人可以出去玩玩,午飯時再回來。」

說著,探手懷中,取出一錠足有二兩重的白銀,交給較大的一個侍女說:「這是賞給你們的,去吧。」說罷,逕向廳上走去。四個小侍女望著手中的銀子,完全呆了,久久才驚喜地齊聲致謝,接著,像四隻小靈雀般,飛步跑出院外。

天麟三人進入正廳,分別就座,昨夜大憨吃剩的殘肴,早已撤走了。大憨一就座,立即迫不及待地問:「公子老弟,你昨夜通宵未歸,把我可害苦了,現在罰你報告經過,由王府門前分手,你如何遇到杜姑娘?」

天麟打斷憨哥的問話說:「大憨兄,昨夜王府內突然吆喝大亂,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大憨立即回答說:「昨夜與你分手,我走至不足七丈處,回頭再看,發現王府牆頭飛身縱上一個白衣少年……」

天麟未待憨哥說完,立即插言說:「那個白衣少年,就是冰妹妹。」這時,紫衣小侍女已領著數名店夥,將酒菜送來。飯後,三人同時走出店外,驊騮、賽雪早已備好系在店前,不少行人和店夥,圍著兩匹寶馬觀看,俱都讚不絕口。

店夥們見天麟三人出來,立將兩馬拉過。圍在店前觀馬的人,所有目光又齊向天麟三人望來,頓時響起一陣評頭論足的竊竊私議聲。杜冰辭過天麟、大憨徑回西關客店,天麟、大憨上馬直奔南關,圍在店前的行人,也一哄而散。

南關城外大街上,較之西關尤為繁華,街上行人擁擠,但仍絕少看到武林人物,由此足證俱都前去了南五臺山北麓。出了南關大街,即看到不少由東西兩關繞行而來的武林英豪。天麟、大憨策馬緩馳,一面前進等候杜冰,一面注意道上行人,希望在人群中能發現林麗蓉的影子。

一陣輕馳,跑出十二三裏,但仍未見杜冰追來。天麟、大憨不禁同時焦急不安起來,這時前面官道右側不遠處,有一松林墓地,兩人決議在林內等候杜冰。驀聞大憨一聲歡呼:「啊,杜……杜小弟來了。」話聲甫落,飛身上馬,一抖絲歐,直沖林外。

天麟舉目一看,只見正北官道上,一匹青色健馬,上坐白衫少年裝束的杜冰,挾著如雨蹄聲,揚起滾滾土龍,電掣馳來。官道行人,紛紛讓路,俱以驚異的目光望向杜冰。兩人剛至官道,杜冰坐下的青聰已遠遠看到赤火驊騮,一聲震撼原野的驚人長嘶,奔馳宛如電掣。長嘶甫落,杜冰已飛馬來至近前。

大憨催馬前迎,舉手大聲問:「杜小弟,為何這時才來?我們等你久矣。」

杜冰聽大憨喊她「小弟」,原有些焦急的心情,頓時舒暢不少,於是,淺淺一笑,說:「小弟因事所誤,故而晚到一步。」三人一抖絲歐,放馬如飛。

這時,峰嶺連綿的南五臺山,已遙遙在望了。南五臺山的東南天際,濛濛的天雲中,隱約現出一座插天高峰,模糊中極難分出是雲是山。杜冰催馬飛馳中,轉首看了天麟一眼,以令人費解的口吻問:「麟哥哥,你看到東南天空中那座高峰了嗎?」

天麟舉目一看,頷首感歎地說:「看到了,那座絕峰遙遙看來,有如鶴立雞群,看形勢峰嶺雖然相連,似乎不是南五臺山的主峰。」

杜冰瓊鼻一哼,佯裝滿不高興地說:「哼,明知道去處,偏偏裝糊塗。」

天麟聽得一愣,轉首望著杜冰,正色說;「小兄並非裝糊塗,實是不知。」

杜冰看天麟神色,知他不是說謊,但仍不高興地說;「那就是人蹤難至,鳥獸絕跡的終南太華峰嘛。」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不覺輕「噢」一聲,星目註定雲中的模糊峰影,往昔舊事,一幕一幕地在腦海中浮起。崎險高峰的絕巔,蒼松翠竹中,隱藏著一片超絕塵間的世外桃源。仙境般的花園,魔魔天尊的洞府。魔魔天尊──一位皓首銀髯,長髮披肩,祥和中含有凜然之氣的坐化老人,那間精緻圓室。

三人再馳一陣,已距小村不遠了,太陽已逐漸西下,南五臺山的北麓,已能看到車馬、人眾蠕蠕向前移動。天麟心中一動,轉首對杜冰、大憨說:「我們就在這小村上落腳吧。」杜冰、大憨俱都頷首應好,三人一撥馬頭,奔下官道,直向小村馳去。

月華似水,將整個南五臺山的輪廓,清晰地呈現在人們的眼前,一片片的如綿白雲,隨著徐吹的夜風,緩緩飄動著。就在這時,一聲驚喜嬌呼,驀然傳來:「冰妹,是冰妹妹嗎?」杜冰驟聞呼聲,倏然停住身形,轉首一看,驚喜欲狂,折身飛撲過去。

大憨循聲一看,只見一個頭束銀緞儒巾,身穿銀緞儒衫,年約二十歲的俊美少年。俊美少年,背插長劍,晶瑩劍柄,碧綠絲穗,顯得秀逸無比,這時正掠過一片嶙峋怪石,飄然向杜冰迎去。宋大憨看了俊美少年如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心頭不覺一震,深感這份輕功遠非自己可比。

只見杜冰,神色激動,面現驚喜,秀目中已閃著喜極淚光,撲身握住俊美少年的雙手,激動地顫聲歡呼:「蓉姊姊……」以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天麟正盤膝床上,閉目行功。驀地,天麟星目倏然張開,冷電一閃而逝,縱身窗前,飄身而出,騰身躍至半空,橫越庭院,直落杜冰所住的東廂房的窗後,他已聽出那是蓉姊姊和杜冰的聲音。就在天麟落地,身形尚未立穩的同時。室內一聲清叱,白影一閃,麗蓉已飛身由窗內射出。

天麟一看,果是蓉姊姊,不禁驚喜欲狂,相思之情,像決堤的江河,驟然爆發了,一聲親切低呼:「蓉姊姊……」低呼聲中,亮影一閃,已將麗蓉的嬌軀抱住了。

麗蓉穿窗而出,見是日夜渴念的麟弟弟,不覺驚喜地呆了,亮影一閃,嬌軀被抱,又不覺慌了,嚇得趕緊嗔聲說:「冰妹妹在……」話未說完,壓力驟失,天麟俊面通紅,疾退三步。「噗哧」一聲響自兩人身後,回頭一看。只見杜冰探首窗外,正涎嘴伸舌頭望著兩人。

天麟笑了,而麗蓉卻羞得紅飛耳後,恨不得鑽進地縫裏。於是鳳目狠狠地望了傻笑的天麟一眼,正待說什麽。人影一閃,杜冰已穿窗而出,直落兩人的身邊。麗蓉、杜冰看了天麟興奮的情形,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杜冰說:「我們到梨園去談。」說罷,拉著麗蓉的手,舉步向梨樹林中走去。

天麟見到了蓉姊姊,心裏有著無比的高興,懷著愉快地心情,跟在麗蓉、杜冰身後。三人走進林內,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條長石凳,一望而知是收梨時期供給工人們坐的。杜冰見已離開上房甚遠,立即在一條長石凳上坐下來,杜冰在左,天麟在右,麗蓉坐在中間。

天麟與蓉姊姊一別數月,倩影日夜繞心,這時乍逢,倍顯親熱,緊緊偎著麗蓉的身邊而坐。杜冰覷目偷看,心中暗覺好笑,因為她看到蓉姊姊黛眉微蹙,粉頰生暈,似乎有些神不守舍,如坐針氈。天麟坐在蓉姊姊的身邊,陣陣淡雅幽香,撲鼻襲面,令他有些飄飄欲仙。

天麟含笑問道:「姊姊,你來長安是為了什麽?」

杜冰冷眼旁觀,早看透天麟的心事,立即含笑嗔聲說:「你不要那麽緊張,蓉姊姊長安,是為了打聽自己的身世,不是為了爭風吃醋。」

杜冰繼續說:「你離開嵩山大會後的一切情形,小妹已告訴蓉姊姊了,關於蓉姊姊的身世,必須要等見到一個人以後才可知道。」

天麟急聲問道:「那個人知道姊姊的身世嗎?」

麗蓉黛眉一蹙,黯然一歎說:「經地定番查尋,得知那人叫龔成龍,看來又有些不相吻合了。」

杜冰立即不解地插言問:「姊姊怎知那個人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麗蓉憂鬱地說:「我在嵩山大會後的第二天,遇到了恩師……」

天麟心頭一震,不覺脫口輕啊了一聲,急聲問:「師太也去了嵩山大會?」

麗蓉緩緩點點頭說:「是的,她老人家非常關心那次的嵩山大會,她老人家曾盛讚你的懸崖勒馬精神。」

天麟又是一驚,急問:「師太老人家知道是我?」

麗蓉頷首苦笑說:「我第一次回山,已將詳細情形對她老人家說了。」說著,鳳目中突然流下淚來,竟然像斷了線的珍珠。

天麟、杜冰頓時慌了,不覺焦急地問:「姊姊,你……」

麗蓉玉手撫面,泣聲說:「以後,我恐怕再見不到恩師了……」

天麟、杜冰驚得不覺脫口輕啊,急問:「為什麽?姊姊。」

麗蓉舉袖輕拭一下珠淚說:「她老人家已離開了衡山,前去大白長綠穀會同神尼,齊赴終南太華峰與鐵面佛心南召老前輩,共同息隱,再不曆臨塵世……」說著,由懷中取出一本紙薄如蟬翼的小冊子,遞給天麟,依然含著淚說:「恩師臨別時,將這奉小冊子交給我,命我與你共同三研,我已看過了,現在交給你吧。」說罷,即將小冊子交給天麟。

天麟一心關注神尼的歸隱,如果神尼已離開了長綠穀,身上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便永遠不得知。因此,接過小冊子後,看也沒看,順手放進懷中,繼而不解地焦急問:「姊姊,歸隱又不是謝世,我們為什麽不能去見三位老人家呢?」

杜冰柳眉一蹙,不解地問:「麟哥哥,你有什麽事,要急著見師太嗎?」

天麟說道:「我身上這三柄上古神劍,必須要見神尼叩請指示來歷……」

麗蓉點點頭,黯然說:「我也正想去次太華峰,再向恩師請問一下我的身世。」

天麟劍眉一蹙,不解地問:「有關姊姊的身世,那天師太是怎樣說的?」

麗蓉輕聲一歎說:「我的詳細身世,恩師也不太清楚,她老人家僅將昔年收留我的經過情形,對我詳細地說了一遍。昔年恩師雲遊天下,一天來到長安附近,在一處荒蕪地區中,遇到一個奄奄一息的病婦。病婦懷中尚有一個兩歲多大的女嬰,那時已餓得啼哭無聲了……」

杜冰心中一動,即問:「那個婦人可是林伯母?」

麗蓉黯然搖搖頭說:「不,那是我的保姆,我一出世父母便相繼去世了。」天麟、杜冰聽得眉頭一皺,心中都很難過,他們確沒想到蓉姊姊的身世,竟是如此淒慘可憐。

林麗蓉繼續說:「當時恩師發現保姆病入膏肓,已無藥可救了,詢問保姆,她僅能斷斷續續地說我姓林,父母雙亡,她抱著我去投奔一個姓龔的親戚……」

天麟立即插言問:「因此,姊姊斷定那個人與那位親戚有關?」

麗蓉一歎說:「我僅是聯想到也許有關連,據恩師那天說:當時保姆僅說出投奔的親戚叫龔成龍之後就氣絕了。」麗蓉說完,三人一陣沈默,心情都極沈重。

杜冰秉性較急,立即插言說:「現在我們愁也沒有用,以後再打聽便知道了。」這時村中的雄雞已開始啼唱,明月已經偏西,夜寒更濃了。

天已經拂曉了,西天的明月仍然很高,灑射著濛濛光輝。三人又談了些事,天光已經大亮了。正談論間,房主來請三人至上房早餐。三人立即起身,並肩走出梨園。幾人匆匆飯畢,麗蓉、杜冰同到天麟的西廂北間品茗。

侍女走後,杜冰立即要求天麟把三柄上古神劍取出來看看。天麟愉快地一笑,立即將劍囊和兩本皮書一併取出來。這時,麗蓉已將劍囊中間的青光淩霄劍取了出來,頓時光芒刺目,全室生輝,窗紙上的朝陽為之黯然失色。

麗蓉為免有人闖進,立即收入劍囊內,轉首對杜冰和聲問:「冰妹,以後找一僻靜處我們再看罷?」杜冰粉面微微一紅,立即愉快地含笑應是。

麗蓉見杜冰沒提異議,即將劍囊交給天麟,順手將兩本薄薄皮書接了過來,繼而對天麟含笑說:「麟弟弟,你自去北間看我給你的那本秘笈吧,那上面記載得太深奧,冰妹一時還不易悟透,等回到大荊山後與娟妹妹一起再由我來教吧。」天麟連連應是,望著杜冰一笑,得意地走了。

杜冰心中又喜又氣,喜的是蓉姊姊要教自己更高的武功,氣的是麟哥哥有些神氣。於是,杏眼一瞪,瓊鼻一哼,望著天麟的背影嗔聲說:「哼,你不要神氣,總有一天小妹的武功跑到你的前頭。」話聲甫落,南間立即傳來天麟愉快的哈哈大笑,麗蓉、杜冰也跟著略咯笑了。

杜冰偎著麗蓉坐好,低頭細心看著麗蓉翻閱兩本薄薄皮書,兩人首先看的是「無上心法」。麗蓉看得黛眉緊蹙,粉面凝重,但一雙澄激的鳳目中,卻不時閃射著興奮的光輝,顯示出內心的喜悅。杜冰看了一遍,覺得索然無味,詞句枯澀,讀來極難,但為了避免影響蓉姊姊閱讀,只得耐心地坐在一側。這時,想起方才麗蓉對天麟說的話,內心由衷折服,的確自己不能一時悟透。

   ※   ※   ※   ※   ※

四人計議既定,第二天就動身,四人收拾好行囊,離開了借宿的農家,翻身上馬而去。天麟在前,一馬當先,驊騮疾奔逾箭。四馬放蹄疾馳,沿著繞山大道疾行,中途在一個小鎮上進過午餐,日落時分,已繞至終南山的西南麓了。

這時,前面山腳下,已現出一座大鎮。由於鎮中距進入太華峰最近的山口尚有半日行程,四人決心在前面大鎮上宿下來。進入鎮口,已是掌燈時分,街上商店酒樓,行人來往,倒也十分熱鬧。四人在一座較大客棧門前下馬,由天麟向店夥要了一座獨院。店內各房俱已燃起燈火,多數客人正在進食晚餐。

四人跟在一名店夥身後,直向後店走去。經過一座上房時,房內燈火通明,席筵正盛,十數武林人物圍坐著一桌豐盛酒菜,正在猜拳行令,高呼乾杯。飯後,四人再度計議一陣,大憨至前店結帳,麗蓉、杜冰即時換回女裝。麗蓉身著素絹,背系伏魔劍,肩披銀緞大氅。杜冰穿粉紅勁裝,背插長劍,罩豔紅毛絨披肩。

四人匆匆走出獨院,分別拉過馬匹,道聲後會,直向莊外馳去。官道以左是終南山的西南麓,遠處峰嶺連綿,矗立如林,太華峰高聳夜空,宛如鶴立雞群。天麟四人,俱乘快馬,飛馳在繞山官道上,風聲呼呼,蹄聲如雨,遐邇可聞,右側山區中,傳來鐵蹄得得的疾奔回應聲。

再馳一陣,東南方十數裏外在朦朦暗淡的月光下,已隱約現出一片寬廣黑影,閃爍著數盞紅燈。天麟一見,知道那是幹州城樓上的紅燈,馬上轉身,望著大憨大聲說:「大憨兄,那就是幹州城了,前面有通向東南的官道,我們就要分手了。」大憨望瞭望幹州城,咧著大嘴,黯然點了點頭。

麗蓉接著叮囑說:「沿途小心,不要招惹事端,要盡速趕回大荊山。」大憨再度黯然點點頭。說話之間,前面已是岔路,一條寬廣大道,直奔東南。

天麟立即大聲說:「大憨兄,再見了,沿途珍重。」

大憨舉起小手,沙啞地說:「再見了老弟,不要忘了大荊山的人都在焦急地等你回去。」天麟、麗蓉、杜冰同時舉起手來,在這一刹那,三人的心中同時泛起一絲戚然欲泣之感。

到達岔路,大憨一撥馬頭,兩腿一夾馬腹,猛力一抖絲歐,大聲吆喝一聲,賽雪似乎知道就要分離了,立即昂首發出一聲震撼山野,直上夜空的長嘶。賽雪一嘶,驊騮三馬齊鳴,終南山區中,立即掀起一陣隆隆雷聲。一聲嘶畢,賽雪已在數十丈外,昂首豎鬃,四蹄翻飛,掀起一道滾滾塵煙,在朦朦柔弱的月光下,馬影宛如一道白錢,直奔幹州。

天麟三人,馬不停蹄,繼續繞山飛馳。轉瞬之間,三人轉首再看大憨,只見遠處一點揚塵,賽雪和大憨的背影,已消失在黑暗中。杜冰看後,不由黯然贊聲說:「除麟哥哥的驊騮堪與麗鳳姊姊的賽雪並肩齊驅外,黃驃,青聰,都不足以與賽雪放蹄同馳。」麗蓉望著消失的一點白影,也有同感,緩緩點了點頭。

飛馳間,驀聞天麟自語說:「就是這座山口了。」麗蓉杜冰聞聲轉首,只見山麓枯草亂石,遠處兩座奇險嶺灣之間,現出一道狹窄山口,傳出呼呼的山風。天麟首先撥馬,馳下繞山石道,直向山口馳去。

麗蓉、杜冰緊跟天麟馬後,昂首一看山區,峰嶺銜接,巍峨峻撥,深處數峰,俱都高聳入雲。三人馳入山口,再進一段山路,俱是蒼松翠竹,古樹三天,到處散臥著猙獰怪石,峰上飛瀑,腳下流水,深處一片黑暗,三馬幾無進路可循。驊騮昂首豎耳,毫無疲色,但青聰、黃驃已經微微見汗了。

天麟首先停下馬來,說:「此地有草有水,就將馬放在竹林內吧。」麗蓉、杜冰同意頷首,三人相繼下馬,絲歐系在鞍頭,天麟一聲輕喝,驊騮當先向一道流泉處奔去。天麟略一辨認方向,與麗蓉、杜冰三人齊展輕功,宛如三道脫箭流矢,直向山區深處馳去。

三人展開輕功,較之乘馬快多了,片刻已達半山。半山上,峰嶺銜接,白雲飄動,松柏濃處,隱約現出不少閃著琉瓦光輝的寺廟觀院。三人停在一座峰頂上,遊目四看,一陣遲疑,全山除了松濤風聲,和一兩聲野獸低吼,再聽不到其他聲音。仰首一看夜空,三更已經過了。

杜冰看罷,柳眉一蹙,說:「山裏這麽多寺院,誰知哪座是排雲觀?」

麗蓉望著高處的濃雲,說:「顧名思義排雲觀一定高居雲上,我們不妨再上一層看看。」

天麟、杜冰俱覺有理,於是,三人展開輕功,沿著一座斜峰,再向深處馳去。三人飛馳一陣,沖出一層浮雲,舉目再看,只見前面百丈以外的斷崖上果然現出一角殿脊。杜冰立即興奮地說:「那恐怕就是了。」說罷,三人繼續向前飛馳。

升上斷崖,是片寬廣約有數十畝的平地,十數丈外,即是一座紅磚綠瓦,氣勢雄偉的道觀。觀牆高大,上覆綠瓦,黑漆大門,門環精亮,牆內蒼松間,現出三道琉瓦殿脊,看來占地極廣。三人來至觀前五丈處,凝目一看,只見門上高懸一張巨匾,上寫三個金漆大字──排雲觀。






【第三十五章】 終南斗法

麗蓉、杜冰停身上步,望著天麟急步向觀門走去。只見天麟走上石階,舉手在門環上輕輕拍了兩下,錚錚之聲,傳出極遠。久久,不見有人應門。杜冰看得有氣,瓊鼻一哼,怒聲說:「如此大的一座道觀,至少也有老道數百人,竟然沒有一人值更守夜,豈不是笑話……」

話聲未完,門樓暗影中,立即發出一陣輕蔑冷笑,接著沈聲問:「兩位女施主,何事深夜要入道觀?」麗蓉、杜冰聽對方說話意含輕薄,粉面一紅,芳心不禁有氣,正待怒叱,亮影一閃,天麟已縱身飛回。

這時,觀門樓上暗影中,已緩緩立起一個三十餘歲的灰衣道人。天麟凝目一看,只見道人面色灰黃,骨瘦如柴,有如大病初愈,但一雙眼睛,卻精光湛湛。天麟正待說明來意,杜冰已氣得忿聲自語說:「這個牛鼻子,明明隱身暗處,卻故裝不聞不問,實在可惡已極。」

瘦削道人似乎不願多理杜冰,神態冷漠地看了天麟一眼,輕蔑地掠過一絲冷笑,沈聲說:「三位夜半更深,直奔本觀而來,必然圖謀不軌,所幸三位未敢擅入本觀,否則,嘿嘿……」天麟聽得心中有氣,覺得排雲觀的老道有些不知理數。

麗蓉黛眉微蹙,覺得瘦削道人,不像是個道家清修之人。杜冰早已不耐,不由怒聲問:「否則怎樣?」

瘦削道人,毫不遲疑地沈聲說:「否則定要擒住三位,跪見本觀觀主。」

杜冰一聽,頓時大怒,只氣得嬌軀微抖,指著瘦削老道厲聲說:「老道你下來,讓姑娘試試你有何驚人本領,竟敢大言不慚,目中無人。」瘦削老道立在門樓上,只是嘿嘿冷笑,動也不動。

天麟頓時大怒,不由氣得仰面一聲怒極大笑,聲震群峰,空穀回應,曆久不絕。瘦削道人似乎未料到天麟會突發大笑,驚得面色倏然大變,雙目炯炯閃光,一聲低喝,飛身猛撲下來,極似有意阻止天麟發笑。麗蓉黛眉一豎,立即嗔聲說:「看這老道果是蓄意刁難。」話聲甫落,杜冰一聲嬌叱,已飛身撲向老道,纖手一揮,幻起一片掌影,直罩老道的面門。

瘦削老道冷哼一聲,停身跨步,閃躍欺身,揮掌相迎。天麟定抻一看,杜冰與瘦削老道,兩人已激烈地打在一起了。麗蓉望著場中激烈打鬥的杜冰和老道兩人,不由黛眉一蹙,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對天麟說:「難怪這老道神態狂傲,有意刁難,原來掌上功夫確有幾分火候,看來冰妹要想在二三十招內取勝,倒真不是一件易事。」

天麟不屑地看了老道一眼,嘴角不由掠過一絲冷笑:「不是老道掌上功夫火候足,而是冰妹不知搶制先機,發揮她旋回掌的威力……」話未說完,不遠處的一個峰頂上,突然響起一聲淒厲刺耳的怪嘯。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一聽嘯聲,面色大變,不由怨毒地望了天麟一眼。天麟、麗蓉雙眉一皺,轉首望向嘯聲傳來的峰頂,但看到的只是濃鬱的蒼松,和片片緩緩飄動的白雲。麗蓉立即低聲說:「這人功力渾厚,可能是此山中的高手,大概是聽了你的大笑,因而發嘯尋來。」說話之間,那聲厲嘯,果然向著排雲觀飛來。

就在這時,斷崖下面,突然響起另一聲清越倏揚的長嘯。這聲長嘯,音質高亢,清晰悅耳,凝神聽來,同是向崖上升來。緊接著,遠處各峰間,也相繼傳來數聲高低有異,聲音質地不同的長嘯。天麟聽了,異常懊惱,不由眉泛殺機。

打鬥中的瘦削老道,這時已急得汗下如雨了,一聲大喝,右掌橫肘擊出,直擊杜冰的肋肩。這時杜冰早收輕敵之心,香肩一晃,閃過老道橫擊的一掌,一聲厲叱,纖掌倏分,一招「雲漫星空」,幻起一片掌雲,直罩瘦削道人。瘦削道人嘴哂冷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掌將杜冰擊退。於是,一聲怒哼,滑步閃身,雙掌一旋,左掌變拍為抓,右掌疾擒杜冰的左腕。

這時,遠近嘯聲已停,由不同方向傳來的極速衣袂破風聲,愈聽愈清楚了。天麟心中又急又怒,立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急聲對杜冰說:「圈臂、斜身、「推窗望月」、翻腕、捏指,「赤手縛龍」……」杜冰何等聰明,一聲厲叱,依式演出。

果然,皓腕一翻,玉指疾捏,瘦削道人的雙腕立被捏住。瘦削道人面色大變,驚得心膽俱裂,他確沒想到對方少女,這招突然變得奇詭絕倫,大異前式。杜冰纖指一觸老道雙腕,立即嬌叱一聲:「去吧。」吧字出口,暗勁疾吐,雙腕猛力一抖。瘦削老道一聲悶哼,再也拿樁不穩,蹬蹬連聲中,踉蹌退後數步。一聲暴喝「好」,逕由崖邊傳來。

「好一招絕世擒拿手法,可惜老夫晚到了一步。」天麟、麗蓉和杜冰同時轉首,循聲一看,只見由崖下飛身縱上一個黑袍蒼髯,面目黝黑的老者。

黑袍老者入鬢霜眉,虎目炯炯,飛上崖邊,掠身已至七丈以內。這時,瘦削老道,滿面羞紅,一臉驚容,雙目註定杜冰,對剛剛飛上斷崖的黑袍老者,理也不理。驀然兩聲低喝,逕由觀內兩株茂松上響起:「清塵師弟請退後,讓愚兄等會會三位高人。」低喝聲中,枝搖葉動,一連縱出兩人,飛身飄落瘦削老道身側。

天麟三人一看,竟是兩名四十餘歲,身背長劍的灰衣老道。左邊一名,面色紅潤,朗目飛眉,年齡較長,右邊一名,白淨面皮,顎留短須,雙目湛湛有神。白麵道人身形剛剛立穩,雙眉一揚,面向杜冰沈聲說:「貧道清風,願以手中長劍,向女施主請領幾招不傳絕學。」話落舉手,鏘的一聲,背後長劍已掣出鞘外。

杜冰一聽,似乎正合她的心意,不由冷冷一笑,正待翻腕掣劍,驀聞身後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眾人轉首一看,嗖的一聲,一道黃影,逕由崖下閃電直射上來。黃影一閃,七丈之處,已多了一位頭戴儒巾,身穿黃衫,腰系一條金黃絲帶的中年儒土。黃衫儒士長眉細目,五綹黑髯,直垂胸前,顯得儀態儒雅,飄逸脫俗,極似一位超塵人物。

黑袍老者一見黃衫儒士,立即朗聲問:「張世玉老弟,你可是驚聞那聲大笑,而特來排雲觀前察看的嗎?」

黃衫儒士張世玉,立即抱拳含笑,說:「六指兄居處距此較小弟為遠,且比小弟先來一步,足見六指兄的輕功絕世,小弟衷心佩服。」六指老人一聽,黑臉閃光,不由樂得仰面一陣哈哈大笑。

杜冰聽兩人彼此寒暄讚譽,僅不屑地瞟了一眼,接著翻腕掣劍,鏘的一聲龍吟,手中已橫了一泓秋水,立即對清風老道,說:「姑娘時間寶貴,請進招吧。」

清風老道,冷然一笑,說:「姑娘準備,貧道有僭了。」話落身動,長劍揮出,一招「撥草尋蛇」,閃電掃向杜冰的前肋。杜冰柳眉一拂,身形旋動,一振皓腕,劍光若虹,直迎清風。

就在這時,崖下再度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麗蓉目注場中,兩耳凝神靜聽,發覺這次崖下來人不在少數。身後一陣風聲過後,崖上竟來了十數人之多,有僧有道,有尼有丐,高矮不等,胖瘦不一。這時,杜冰與清風已打得動魄驚心,兩柄長劍,寒光閃閃,劍氣森森,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崖上立的十數武林人物,俱是山中各寺各觀的有名高手,俱都看得茫然不解,低聲議論紛紛。有的以為是尋仇,有的猜測是誤會。這時立在瘦削道人清塵身前的背劍老道,急上數步,面向麗蓉微一稽首,朗聲說:「這位姑娘,身背寶劍,想必也是用劍高手,貧道清寰,不揣冒昧,欲向姑娘討領幾招絕世劍法。」麗蓉覺得清寰老道,還算知禮,於是,盈然一笑,微頷螓首,意態悠閒地走向場中。

清寰見麗蓉自若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又似乎覺得對自己已當面挑戰,又不得不與自己動手,因此,不由氣往上撞。驀聞黃衫儒士張世玉沈聲警告說:「清寰不可心浮輕敵,必須全神貫注,向姑娘請領幾招絕世劍法,不是張某人長他人的志氣,在場諸位中,鮮有幾人是這位姑娘的敵手。」

話音甫落,六指老人立即怒哼一聲,說:「這三個小雜毛,一向眼睛長在頭頂上,不當眾出幾次醜,永遠以為他們的老雜毛是天人呢。」天麟一聽,忍不住幾乎笑出聲來。

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如此一說,麗蓉反而不好掣劍了,由於六指老人稱黃家儒士張世玉兄,立即面向黃衫儒士,施禮說:「晚輩初離師門,閱歷淺鮮,稍時與清寰道長切磋之時,尚請張前輩為晚輩指點破綻。」

黃衫儒士,仰面哈哈一笑,說:「姑娘太謙虛了,實令在下聽來有不知所措之感。」

六指老人也贊聲說:「名師高徒,果不虛傳。」話聲甫落,場中杜冰驟然一聲厲叱。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杜冰長劍疾揮,寒光閃閃如練,勢若長江大河般,滾滾擊向清風道人。清風老道急喝怒叫,招式紊亂,左封右擋,步步後退。杜冰不願逼得清風太甚,一聲清叱,飄身而退,橫劍立在麗蓉身側。清風老道收劍停身,滿面羞紅,立在瘦削老道身側,一聲不吭。

這時,鏘的一聲,清寰老道已將背後的長劍掣在手中。麗蓉聰明過人,由於黃衫儒士的公然讚譽,早已看出散立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俱有不悅之色,這次與清寰動手,必須有震懾群雄的作用,否則,立在場外的十數高手,必然會節外生枝。於是,鳳目註定清寰,微微一笑,舉手翻腕,嗡然一聲清越龍吟,光華大放,十步生輝,三尺寒芒,耀眼刺目,伏魔寶劍已握在手中。清寰頓時大驚,眩目不敢直視,不由退後半步。散立七八丈外的山中高手,也不禁面色一變,紛紛私議。

瘦削老道清塵,面色一沈,冷冷一笑,不屑地說:「仰仗神兵利刃,勝了有何稀奇?」這句話似乎也正是場外十數高手紛紛議論的問題。

麗蓉淡淡一笑,說:「既然道長認為劍術之精劣,決定於寶劍之鋒利,我就暫借冰妹手中的長劍一用吧。」如此一說,插外十數高手俱都忍不住笑了,清塵三道也都羞得滿面通紅。

這時,麗蓉已翻腕將伏魔劍收入鞘內,順手接過杜冰手中的精鋼劍來。長劍在手,立即默運真力,功貫右臂,力透劍身,精鋼長劍頓時冷芒暴漲,刺人眼目,鋒利程度,看來並不遜於方才的伏魔劍。清寰老道一見,不由大吃一驚,對方絕美少女,看來柔弱無力,居然有如此渾厚的內力,這確是他所未料到的。

立在七八丈外的十數高手,看得俱都呆了。大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也不禁一愣。麗蓉淡淡一笑說;「現在就請道長賜招罷。」清寰橫劍在手,心情惶急,舉止遲疑,自知今夜難免要當眾出醜。

就在這時,排雲觀左側殿脊上,驀然響起一聲渾厚如洪鐘的佛號──無量佛。眾人聞聲一震,清塵三道面色大變。六指老人哈哈一笑,朗聲說:「老雜毛玄一,你來遲了。」

天麟三人循聲─看,只見觀內側殿高脊上,卓然立著一個鶴髮童顏,面如古月,顎下一蓬如角長髯的灰袍老道人。麗蓉看罷,翠袖微拂,飄身退回天麟身側,順手將劍交給杜冰。

天麟斷定卓立殿脊上的老道人,必是排雲觀主,於是,急上三步,面向老道人,躬身一揖,同時朗聲說:「晚輩衛天麟,三見老前輩。」

排雲觀主玄一,心中似乎一震,仔細地端詳了天麟一眼,看到自己三個弟子,羞窘地立在觀前,似乎已了然了是怎麽一回事。再看到在場外的六指老人,和黃衫儒士以及本山區中數名絕頂高手,斷定是聞到方才的狂笑而來。於是,微一稽首,再度宣了一聲佛號說:「原來是新進崛起江湖,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身為藍鳳幫總督察的衛小俠……」

天麟知排雲觀主心中有點兒不悅,因此未待玄一說完,立即恭聲說:「晚輩不敢……」話未說完,一陣衣袂風響,左面崖邊,如箭飛上一人。眾人轉首一看,只見飛上斷崖之人,披頭散髮,滿臉油泥,一雙如燈三角眼,精光閃爍,一襲破道袍,已是油爛不堪了。

天麟一見,心頭微微一震,來人竟是終南派中唯一刁難人物──瘋道人。去年瘋道人隨同峨嵋二老以及武當三劍等人,深夜偷襲大荊山,天麟曾以疤面人身份,將之嚇退,想不到今夜在此又相會了。所幸,瘋道人並不認識衛天麟。

排雲觀主見是瘋道人,面色微微一變,繼而神色立即恢復正常,繼續向天麟問:「衛小俠和兩位姑娘遠道趕來,不知為何與三個劣徒衝突動手?」

杜冰知玄一老道與二老感情頗篤,這時一聽,心中雖然有氣,但卻不便發作,因而僅小嘴撇了一撇。排雲觀主何等眼力,但僅淡然地看了杜冰一眼。天麟看了清塵三道一眼,不願據實說出,僅恭謹地說:「晚輩來時,曾登階輕擊觀門……」

排雲觀主心中早已了然,未待天麟說完,立即插言說;「貧道因事,趕赴山外,方才適巧不在觀內,是以方才誤會。」說著,轉首面向清塵三道,沈聲低喝,「還不開觀請衛小俠暨兩位姑娘入觀。」清塵三道,惶聲應是,轉身正待縱入觀內。

   ※   ※   ※   ※   ※

驀然十數高手中,震耳響起一聲大喝:「且慢。」眾人循聲一看,只見人影一閃,終南瘋道人已掠身而出,進入場中。

瘋道人傲然立在場中,首先向立在殿脊上的排雲觀主行了一禮,接著朗聲問:「請問觀主,方才在此狂嗥狂笑,無禮欺人的人,可是這位新近崛起江湖的藍鳳幫的總督察衛天麟嗎?」說著,神色傲慢地舉手指了指天麟。

排雲觀主壽眉一蹙,尚未啟口,天麟已沈聲說:「不錯,方才發笑的正是在下。」

瘋道人一聽,仰面哈哈一聲厲笑,傲然朗聲說,「姓衛的小子,你不要以為掌斃了沈恭順,便自大自狂,目中無人,到處肆無忌憚,須知終南山,可不是你們的藍鳳幫總壇大荊山。」

天麟一聽,暗生怒火,冷冷一笑,說:「終南山為天下人之終南山,任何人皆可登山遊玩,任情嘯笑,貴派只不過藉山成派,有何權力禁人長嘯大笑?」

瘋道人在大荊山上受辱,一直耿耿於懷,心中不敢記恨疤面人,只有記仇藍鳳幫,這時聽天麟是藍鳳幫的總督察,因而有意刁難,以行洩憤。這時一俟天麟話落,三角眼一瞪,厲喝一聲:「小子閉嘴,本派創始終南,曾經聯合通告本山一十三座觀院,任何人夜半更深不准在山區長嘯大笑。」

麗蓉、杜冰一聽,頓時明白了方才天麟倏然大笑時,清塵面色一變立即飛身撲來的原因。這時,天麟再度一聲冷笑,未待道人說完,立即沈聲問:「貴派這個通報,可曾公告天下武林?」

瘋道人被問得一愣,接著厲聲說:「本派雖未公告武林,但本山區的人,一直遵守著本派的這則通告。」

天麟冷冷一笑,輕蔑地說:「在下並非本山區之人,當然不受貴派通告之約束。」瘋道人一聽,登時口結,一時之間,似是想不起適當的措詞。

排雲觀主想是有礙終南派的通告,一直未曾發言,這時,見瘋道人被說得無詞可對,立即插言說:「渾無道友,請念衛小俠遠道而來,對本山規定不悉,情有可原,貧道明晨親至貴派,面見貴掌門,將方才之事加以說明也就是了。」

說此一頓,望了天麟一眼,又道:「再者衛小俠乃昔年轟動武林的騰龍劍客衛振清的唯一公子,說來與各派之間友誼頗篤。」

話聲甫落,十數高手中,接著響起一聲暴喝:「原來是騰龍劍客的兒子,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騰龍劍客昔年與本派曾有一劍之仇,今日這筆帳,正好算在他兒子的身上。」說話之間,飛身縱出一人,並肩立在瘋道人的身側。

天麟劍眉一蹙,只見發話之人,竟是一個年約三十餘歲,方臉濃眉,一身淡紫勁裝的修長大漢。接著,六指老人也仰面爽朗地哈哈一笑說:「老夫昔年與騰龍劍客衛大俠也曾有過一段過節,不過那是事出誤會,雙方隨即釋嫌修好。」

說著,看了劍眉緊蹙,微泛怒意,卓然而立的天麟一眼,繼續朗聲說:「想不到衛小俠青出於藍,遠勝乃父,居然掌斃了沈恭順那老小子,因而一舉成名,傳遍了武林,稍時老夫倒要試試衛小俠的驚人掌力。」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低聲宣了聲佛號,歉然說:「罪過、罪過,想不到貧道多嘴,又使事情節外生枝……」

話未說完,排雲觀的深處黑暗中,立即傳來一聲深沈怒哼:「你六個手指頭的別自討沒趣,最好坐在地上養養你的老精神吧,如果今夜衛天麟將你也一掌擊斃了,那才真是一舉成名呢。」

天麟一聽,知道是禿頭僧的聲音,正待高聲歡呼,驀見六指老人,兩眼一瞪,震耳一聲怒喝:「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藏藏躲躲不敢出來見人?」天麟一聽,頓時大怒,排雲觀主和清塵三道,俱都面色一變。一聲豪放的哈哈大笑,兩道寬大人影,宛如兩朵飄風的烏雲,逕由觀內深處,疾射而來,直落牆上。麗蓉、杜冰一看,正是武林二怪傑,蓬頭丐和禿頭僧。

六指老人一見,面色大變,縱身前掠三丈,面向牆上的蓬丐、禿僧兩人,抱拳躬身,惶急恭聲說:「原來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到此,晚輩不知,多有得罪,方才言語冒犯,晚輩罪該萬死。」

蓬丐祥和地含笑不語,禿頭僧哈哈一笑,毫不為意地說:「俗語說:不知者不怪罪,何況我禿頭身在暗中,本來就做得不大光明,這當然怪不得你亂罵一氣。」如此一說,全場高手無不暗暗敬佩禿僧的胸懷,六指老人似乎大感意外,神色一愣,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看了全場一眼,繼續說:「你們聽說衛天麟掌斃了點蒼掌門沈恭順,因而轟動江湖,成了武林中的後起之秀,似乎心中有些不服?嘿嘿,實在說來不怕諸位不服,在場諸位中,又有哪一位能在他的手下走得過三招兩式?」這次話一出口,在場高手神色一變,俱都面現不服,即是排雲觀主和黃衫儒士兩人也不由皺了皺眉頭。

禿頭僧小眼一翻,沈聲問:「怎麽,你們不信嗎?現在場中就有兩個終南派的優秀弟子,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就讓他們先與衛天麟小子放手一搏吧。」

天麟心急登峰,又牽掛大荊山方面的安危,因而面向禿僧恭聲說:「啟稟老前輩,晚輩星夜趕來……」

禿頭僧未待天麟說完,小眼一瞪,怒聲說:「天大的事回頭再說。」

蓬頭丐在旁肅容說:「孩子,今夜你如不能技服群雄,爾後自恃掌力雄厚者,將紛紛慕名向你挑戰,那時更令你不勝其煩了。」天麟已經會意,立即恭聲應是。

禿頭僧小眼一瞪,面向天麟厲聲說:「掌對瘋道人,劍鬥多臂熊,一招不到,兩式成功。」

天麟聽取禿僧的話,再將蓉姊姊的話加以對照,知道今夜這場搏鬥的重要性,於是恭聲應是,即向瘋道人和多臂熊走去。瘋道人和多臂熊為終南派有數的高手,縱橫江湖十數年,鮮逢敵手,這時聽了禿頭僧的話,只氣得渾身微抖。但對方是武林老前輩中唯一僅存的兩位老人,心中雖氣,卻不敢出言頂撞。

瘋道人城府極深,三角眼一轉,強捺心中怒火,面向禿僧恭聲問:「請問老前輩,假設晚輩與衛天麟動手過招,超過一招或數招以上,老前輩那時又怎麽說?」

禿頭僧一聽,仰面一聲大笑:「好個混蛋小子,竟然對我老人家動起心機來了,莫說你是一個終南下代弟子,就是你們掌門人也不敢如此問我。」

說著,禿頭一晃,望著瘋道人,沈聲說:「好吧,如果你能在衛天麟那小子手下走過一招三式,我肩上的這顆禿頭就立即割給你。」此話一出,全場高手面色倏然大變,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瘋道人和多臂熊,完全驚呆了,以禿頭僧在武林中威望之重,地位之尊,今日說出這等話,豈是兒戲。當然,這話並非危言聳聽,大言誇口,而是有意令瘋道人和多臂熊知難而退,免得當眾出醜。這時天麟聽了禿頭僧的話也愣了,麗蓉一見天麟發愣,芳心大驚,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天麟:「聚精迎敵,立斂心神。」

天麟一聽,悚然一驚,心中趕緊默誦無上心法,立即功貫全身。瘋道人見天麟神色有異,心中暗喜,一聲暴喝,雙掌疾揮,幻起無數掌花,直向天麟前胸罩來。由於有禿頭僧打賭,天麟絲毫不敢大意,身形一閃,已至瘋道人身後。

瘋道人兩眼一花,心知不妙,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原勢不變,呼的一聲勢挾勁風,掄掃而來。眾人見瘋道人應變如此神速,果然不愧終南高手,加之禿頭僧打賭,俱都心情緊張地大聲喝了個「好」。天麟星目一亮不由冷然一笑,上身一晃,雙掌倏分,出手快如電掣,一招「赤手縛龍」立將瘋道人的雙腕扣住。劍眉一軒,大喝一聲:「去吧。」吧字出口,功貫雙臂,暗用柔勁猛力拋向空中。

一聲刺耳尖嗥,數聲駭人驚叫,瘋道人的身軀,在全場高手驚睜目光注視中,直向半空射去。一陣驚叫過後,全場一片死寂,俱都癡呆地望著被拋向半空的瘋道人。他們確沒想到,驕橫自大的瘋道人,在衛天麟的手下僅一個照面便被拋向數丈高的半空,如非親目所見,誰能相信?

蓬頭丐、禿頭僧兩人,僅知天麟學會了禦氣飛劍,但並不知天麟尚有兩本上古秘笈。這時見天麟一招「赤手縛龍」,竟將瘋道人拋向空中,也不禁心中暗吃一驚,二老正待飛身撲救。驀見瘋道人,身在空中,一聲大喝,挺腰彎腿,立演「蒼龍入海」直如殞星墜地般,疾瀉而下。

就在這時,驚魂甫定的多臂熊,震耳一聲大喝:「小輩納命來。」來字出口,掣劍在手,一招「白蛇吐信」,長劍疾如脫箭般,直向天麟的前胸瘋狂刺到。

這突如其來的驟然劇變,全場的高手俱都驚呆了,即使剛剛瀉落地面的瘋道人也不禁愣了。天麟心中一驚,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閃,已至多臂熊身後,接著騰空而起一躍兩丈。就在天麟閃身的同時,多臂熊大喝一聲,劍隨身動,閃電掃向身後。

杜冰一聲怒叱,手中長劍抖手投出,一道寒光,直奔天麟。多臂熊轉身未見天麟,驚得面色如土,魂飛天外,一聲怪嗥,長劍再度掃向身後。天麟身在空中,展臂挺胸,伸手握住投來劍柄,一招「銀龍入海」滾滾劍光,幻成萬朵梨花,逕由空中,閃電下降。在場高手同時一聲驚呼,瘋道人大喝一聲小心。驚呼未落,天麟手中劍光,驟變一道瀉地銀練,恰似一道經天長虹帶起一陣懾人劍嘯,直向多臂熊擊下。

禿頭僧看得大吃一驚,震耳大喝:「混蛋小子,不要傷人……」大喝甫落,當的一聲,金鐵交響,火星四射。嗖的一聲,一道寒光,直向十丈以外的崖邊射去,多臂熊的長劍,已應聲脫手,接著墜落崖下。

天麟左袖一揮,飄身直向數丈以外落去。就在天麟身形下落的同時,瘋道人一聲不吭,舉臂挫肘,「彭」的一聲,一枝袖箭疾射而出,直奔身形下落的天麟肋胸。場外高手,再度脫口一聲驚呼。天麟頓時大怒,衣袖一抖,身形立變平形,手中長劍,一式「海底撈月」,幻成一道弧形,立將袖箭斬斷。

多臂熊見機不可失,抖手打出三個鐵蒺藜,三點黑影,挾著絲絲風聲,向著天麟平形的身軀,橫飛而至。瘋道人三角眼凶光一閃,雙肘再度猛力一挫,四支袖箭,與多臂熊的三個鐵蒺藜同時射至。這時,全場的人驚呆了,一片死寂,除了暗器的破風聲,再聽不到其他聲息。

天麟見兩人乘機暗算,心中驚怒交集,大喝一聲,身體平形落地,三個鐵蒺藜和四枝袖箭,擦背飛過。瘋道人見連番暗算,俱都無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一拉多臂熊,沈聲低喝一聲「走」,兩人轉身向崖邊馳去。天麟一見頓時大怒,劍尖一點地面,翻身立穩,大喝一聲:「不留下命來想走嗎?」說話之間,左手疾揚,四指同時一彈。

一陣絲絲響聲,四道銳利指風,直向捨命狂逃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的膝窩射去。一聲嗥叫,一聲悶哼,瘋道人、多臂熊,兩人踉蹌前沖數步,撲通一聲,同時跌爬在地上,再有三五尺即是懸崖邊沿,令人看來,驚心動魄,冷汗直流。

大麟一聲冷笑,正侍揮劍撲去,驀聞蓬頭丐低聲說:「天麟回來。」天麟不敢違命,疾刹沖勢,橫劍停身,卓然立在場中。

禿頭僧再看場外十數高手,個個面色蒼白,俱都冷汗直流,一臉的驚愕神色,於是,嘿嘿一笑,和聲問:「諸位可信我禿頭僧並未危言嚇人吧?」場外十數高手,俱都噤若寒蟬,無人回答一言。

這時,排雲觀主壽眉緊蹙,黃衫儒士面色凝重,六指老人的老臉上,充滿了佩服之色。平素恃技高傲的清塵三道,這時完全驚呆了。禿頭僧似乎有意讓那些自大自狂的高手,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轉首望著天麟,說道:「小子,你究竟有多高的功力,我禿頭也弄不清楚,因而不能妄下斷語,外傳你一掌擊斃了沈恭順,不少掌力深厚的高手,俱都有些不服。」

說著,小眼看了一眼十數高手和六指老人,繼續說:「目前在場的俱是本山區中的頂尖高手,你小子不妨借物打一掌,讓諸位高手看看你的掌力,也好向你討教。」

天麟一聽,心中會意,連連恭聲應是,但在他的腦海裏卻閃電掠過一個問題,那就是今夜的這次炫露機會,必須將武林中自恃掌力雄厚的人震住,爾後傳出扛湖,定可減少高手挑戰的煩擾。於是,劍交左手,抱拳當胸,面向十數高手,肅容朗聲說:「在下衛天麟,末學後進,甫離師門,毫無江湖閱歷,可謂寡陋簡聞,是以進入貴山區,不知入鄉問俗,因而,無意違犯貴山區的禁例,在下失禮之處,尚請諸位稱進,包涵一二。」

說著,覷目瞟了靠近崖邊的一座數尺方石一眼,繼續朗聲說:「在下不敢違背禿僧老前輩之命,只得在諸位面前獻醜了。」了字出口,微側身軀,早已蓄滿無上神功的右袖,猛然揮出。

一團剛猛勁風,直奔崖邊的那座方石。轟隆一聲焦雷暴響,堅石暴裂,石塊橫飛,青煙激旋,懸崖顫動。無數堅利碎石,挾著尖銳嘯聲,沖射半空,直墜崖下。刹時間,堅石蹤跡不見,那蓬青煙石霧仍嫋嫋上升,遠處穀峰間,不停響著隆隆如悶雷的回聲。

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只驚得面色如土,腮肉顫動,神態如癡如呆。黃衫儒士、排雲觀主和六指老人,三人俱都面色微白,雙拳緊握,手心中已滲出了絲絲汗水。蓬丐、禿僧兩人似乎大感意外,驚喜交加,也都愣了,兩位老人確沒想到他們最喜愛的孩子衛天麟,在短短的數月之間,功力竟有了長足駭人的進步。

麗蓉、杜冰雖然心中有備,但也被這石破天驚的一聲暴響,驚得花容微變,芳心暗喜。天麟遊目看了全場一眼,抱拳當胸,謙和地朗聲說:「獻醜、獻醜,尚請諸位不吝指點。」

話聲甫落,六指老人暴聲喝了聲「好」,接著道:「衛小俠武技之高,功力之厚,為老朽數十年來所僅見的第一人,沈恭順那老小子以血肉之軀,居然敢與衛小俠剛猛無儔的掌力相抗,確是自不量力,自己找死,衛小俠大袖一揮,尚且可碎石,掌力之厚,當可無堅不摧……」

禿頭僧小眼一翻,嘿嘿兩聲,興奮地插言問:「六個指頭的,你是否還有意試試衛天麟那小子的掌力?」

六指老人連連搖手,強自含笑,說:「您老人家又在戲耍晚輩了。」

黃衫儒士怕禿僧再問自己,趕緊乘機說:「今夜看了衛小俠掌,劍、輕功和剛猛的內力,深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確令在下大開眼界。」

說著,以欽佩的目光,看了謙和而立,面含微笑的天麟一眼,繼續說:「在下深信衛小俠的一身武功,已達至高純青的境界,在下深感機會難得,希望衛小俠在「柔」勁上,展露一招絕學,令在場諸人,以增見識。」如此一說,全場附聲,俱都同聲贊好。

蓬丐、禿僧心中高興,蓬丐道:「盛情難卻,我看你就酌情施展一招「柔」勁絕學,以酬今夜大家相逢之緣。」蓬丐如此一說,大家再度一致贊好。

禿頭僧眯著小眼,高興得咧嘴直笑。天麟自習上古秘笈無上心法以來,剛勁施展較多,而柔勁就極少精心應用過。這時經黃衫儒士一提,蓬頭丐一說,也有意趁機一試。但遊目一看,不由劍眉一蹙,一時之間,倒不知如何嘗試合適。

正在這時,耳畔驟然響起麗蓉的聲音;「恩師秘笈上所載之飛花傷人豈不最適合展露柔字訣的功夫?」

天麟一聽,頓時大悟,感激地瞟了麗蓉一眼,立即面向杜冰含笑說;「請冰妹為小兄摘兩朵鮮花來。」說著,舉手指了指崖邊的一排花樹。杜冰粉面微微一紅,含笑嬌聲應是,飛身縱落崖邊,伸出纖纖玉手,立即摘下兩朵其大如掌的豔麗鮮花來。接著,凝目細看,發現花瓣完整,才縱身飛至天麟身前。杜冰將花交給天麟,順手將劍取回,飛身縱落麗蓉身側。

這時,全場一片死寂,所有在場高手俱都以驚異不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場中的天麟。被點了穴道的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倒在地上雖然不能行動,但耳目靈活,這時也忍不住翹起頭來觀看究竟。蓬頭丐、禿頭僧看得面色微變,兩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說:這混蛋小子莫非真的已練到飛花傷人的進境?

排雲觀主、黃衫儒士,以及六指老人,三人雖然驚異地望著天麟,但目光中卻露著不信之色。這時,天麟接花在手,將花平貼掌上,去慮凝神,默誦無上心法,舉目看了三丈以外排雲觀前的兩座高大石獅一眼。於是,星目精光一閃,朗聲說:「在下再度獻醜了。」了字出口,兩掌一翻,柔勁疾吐而出。

兩朵掌大鮮花,竟然極平穩地平頭並進,分向兩座高大石獅的前胸飛去。兩朵鮮花的速度,漸漸由慢而快,由緩而疾,喳的一聲極輕微的響聲,兩朵鮮花,分別嵌在兩座石獅的前胸上。一陣暴聲喝彩中,風聲颯然,人影閃動,所有在場高手,同時飛身撲向石獅跟前。

蓬丐、禿僧、麗蓉、杜冰也忍不住飛身掠向石獅。眾人凝目一看,俱都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沒人能相信這兩朵花是經一個後生年輕人的掌力推出的。只見掌大鮮花,入石三分,深淺一致,花瓣毫無一絲裂痕。眾人看罷,紛紛轉身望向天麟,舉目一看,俱都面色大變,驚得不由脫口發出一聲輕啊。

   ※   ※   ※   ※   ※

天麟見眾人神色一變,心知身後有異,轉身一看,只見崖邊瘋道人和多臂熊倒身之處,竟多了兩個神色驚怒的老人。兩個老人年齡俱在七旬以上,蒼發銀髯,面色紅潤,兩道濃重的霜眉下,閃爍著一雙精光眸子。左邊老人身材瘦小,穿金黃長衫,束白絲帶,正緩緩蹲下身去,檢視著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被點的穴道。右邊老人,中等身材,著葛布長衫,背插長劍,低頭看了瘋道人一眼,接著滿面怒容,舉目向眾人望來。

天麟看罷,知道崖邊的兩個老人,必是終南派的高輩人物,想是以攀登的小巧功夫登上斷崖,加之自己全神貫注在雙掌推花上,是以未曾發覺兩人登上崖來。驀聞排雲觀主朗聲宣了聲佛號:「原來是尹掌門暨陳硯田道兄,貧道失迎了。」說著,單掌微立稽首。

只見瘦小老人在瘋道人膝窩間輕拍一陣,依然沒將穴道解開,不由老臉一紅,倏然立起,強自拱手還禮,沈聲問:「玄一道兄請了,不知是哪位高人,以特異手法點了本門弟子的後膝穴?」

蓬丐、禿僧混在眾人中,最初瞟了兩個老人一眼,繼續細視石獅上的鮮花,這時見問,知玄一不便回答,立即分開眾人走了出來。終南掌門人和背劍老人陳硯田,一見二老,面色同時一變,趕緊恭聲說:「原來兩位老前輩駕蒞終南,晚輩等不知,請恕失迎之罪。」說罷,同時躬身施禮。

蓬丐、禿僧,齊聲哈哈一笑,說:「尹掌門言重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進入貴山區,還未登峰入觀拜會你這位掌門人呢。」

終南掌門尹震南趕緊恭聲說:「不敢,不敢,本派三觀兩院弟子,無時不渴望兩位老前輩駕臨終南,以增寒山光輝。」說著,覷目瞟了地下的瘋道人一眼,繼續恭聲問:「渾元兩人,年輕無知,硫於教誨,不知怎地惹惱了兩位老人家,請賜示晚輩,當重責不貸。」

蓬丐、禿僧知尹震南解不開瘋道人兩人穴道,誤認是自己兩人所點,因而,蓬丐呵呵一笑說:「貴派兩位弟子的穴道被點,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尚無此能耐,請問場中的少年衛天麟便知。」

終南掌門和背劍老人一聽衛天麟三字,雙目精光一閃,面色微微一變,同時輕「噢」了一聲,四目不停地在天麟的身上打量。背劍老人陳硯田,面色一沈,怒聲問:「你就是掌斃點蒼掌門沈恭順的衛天麟嗎?」

天麟本待向對方和聲解釋,這時見對方怒目沈聲,因而也冷冷地說:「不錯,正是在下。」

陳硯田見天麟態度冷傲,頓時大怒,厲聲問:「本派與貴幫尚無嫌隙,爾為何重手點傷了本門弟子?」

天麟冷冷一笑,以一種懶得分辨的口吻說,「這要問貴派的弟子了?」

背劍老人陳硯田,個性似乎特別暴躁,霜眉一挑,再度厲聲問:「你自己為何不說?」天麟冷冷一笑,井未回答。

終南掌門尹震南向背劍老人緩緩作了一個阻止手勢,目注天麟沈聲問:「聽說衛小俠乃昔年騰龍劍客衛振清的唯一公子,這話可真?」

天麟依然冷冷地說:「不錯,騰龍劍客正是家父。」背劍老人一聽,目閃凶光,霜眉皺動。

背劍老人陳硯田早已難捺胸中怒火,雙目一瞪,驀然厲聲說:「好個無知小輩,狂妄程度,尤勝乃父,昔年老夫所受一劍之辱,今夜就算在你這小輩的身上吧。」吧字出口,縱身而前,傲然停在天麟面前兩丈之處,用手一指天麟,豎眉怒目,繼續厲聲說:「小輩,快些掣出你腰間的騰龍劍來。」說著,咬牙切齒,面色鐵青,雙目中凶光閃閃,右腕一翻,鏘的一聲龍吟,背後長劍已握在手中。

天麟淡淡一笑,說:「騰龍劍乃家父隨身兵刃,在下用的兵刃乃是這柄摺扇。」說著,舉手取下肩井上的龍鳳摺扇,振腕一抖,唰聲張開,頓時毫光閃閃,十步生輝。

背劍老人陳硯田看得心中暗驚,神色一愣。立在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俱都靜心觀看,但任何人看得出背劍老人陳硯田仍不是天麟的敵手。蓬頭丐,似乎不願陳硯田當眾出醜,使天麟再樹強敵,立即和聲說:「過去恩怨,累年已久,應該儘量釋嫌修好,即使要爭一劍之失,也應去找騰龍劍客……」

陳硯田未待蓬丐說完,勉強恭聲說:「老前輩可知父債子還……」

禿頭僧小眼一瞪,立即沈聲說:「這不是欠銀子欠錢。」

陳硯田面色鐵青,略微提高聲音問:「兩位老前輩可是有意偏袒姓衛的小輩?」

蓬頭丐微泛怒意地冷然一笑說:「恰巧相反,老要飯的正是為你們終南派的聲譽著想。」

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幾乎是同時回答說:「兩位老前輩的盛情可感。」

禿頭僧不屑地冷然一笑,說:「真是夸父追日,自不量力,點的穴道都解不開,還厚顏強求動手。」終南掌門和陳硯田兩人被說得老臉通紅,渾身微抖。

禿頭僧繼續說:「既然你自信掌劍雙絕,就請快些動手吧。」

陳硯田長劍一橫,目注天麟,厲聲問:「小輩,還不快些動手嗎?」

天麟傲然一笑說:「你年事已老,在下不願僭先,特地讓你三招,以示敬老之意。」

陳硯田一聽,暴怒如狂,大喝一聲:「好狂妄的小輩……」大喝聲中,飛身疾撲,手中長劍,一式「怪蟒出洞」直點天麟小腹,勢挾勁風,其快無比,確是不凡。

天麟深知陳硯田不是庸手,摺扇輕揮,立演幻影迷蹤,亮影一閃,已至對方背後,身形未停,繼續閃動。陳硯田果不愧是用劍老手,天麟身形一動,大喝一聲,立展「四海歡騰」,前後左右,閃電連刺四劍,頓時幻起如林劍影。

天麟身形疾旋,一連兩晃,頓時幻出四個身形。終南掌門看得心頭一震,不由面色微變,斷定師弟今夜定然戰勝無望了。圍立觀前的十數高手中,除蓬丐、禿僧外,無人見過如此奇詭的幻影身法,但是,他們在老輩人物中卻早已聽說過了。如今,他們親眼所睹,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黃衫儒士緩緩搖了搖頭,不由看了一眼一臉愕然神色的六指老人。驀聞一聲暴喝,陳硯田已使出終南絕學,奪命三劍中的「威震八方」。但聽風聲絲絲,劍氣彌漫,幻成一座劍林光山。而劍山的圓周,卻環繞著無數個密集銜接的天麟亮影,令人看來,眼花繚亂,分不清是實是虛。

三招已過,天麟大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所有亮影,頓時消失不見。在場人眾仰首上觀,無不看得暗自驚歎。只見天麟,身在空中,雙臂一展,真氣貫注扇身,摺扇順勢一揮,光華大盛,耀眼生輝,周圍數丈內,頓時如同白晝。繼而,一道寬約近丈的刺目光華劃空而起,經天而降,宛如銀河倒瀉,直擊地面上的如山劍影。眾人一見這等聲勢,俱都目閃驚急,面色大變。

陳硯田連施三式絕招劍法,俱都奈何天麟不得,自知今夜難逃出醜厄運,於是,心頭一橫,疾演最後救命絕招「佛獻蓮花」。頓時,滾滾劍光,耀眼寒芒,倏然變成一朵刺目銀蓮。天麟飛身下瀉,震耳一聲大喝:「去吧。」大喝聲中,身形掠地繞飛,手中摺扇,疾演曠古淩今的「一元定中」,彩霞過處,金星亂閃,一道寒光直射半空。

陳硯田右手飛舞,雙目微閉,神情異常緊急,似乎全神貫注在這招「佛獻蓮花」上,因而尚不知長劍已然脫手。天麟身形一旋,飄身兩丈以外,沙的一聲,摺扇合好,周圍光華立失,順勢掛在肩上,傲然立在當場。十數高手一陣讚歎,終南掌門一聲大喝,陳硯田方始驚覺,手中僅握著一截劍柄,精鋼劍的劍身,早已不知而飛。

陳硯田一定神,驚、怒、羞、忿,渾身直抖,怒哼一聲,奮力將劍柄擲在地上,雙臂微圈,十指如鉤,面目獰惡地向天麟逼去。同時,雙目暴睜,凶光閃射,咬牙恨聲地說:「小輩果然有幾手,讓老夫再試試你的掌法如何。」說話之間,步子更慢了,腳下過處,立即留下一個深深腳印。

眾人一見,面色大變,同時替天麟擔起心來。天麟神色自若,嘴哂冷笑,根本沒將這種硬功夫放在心上。麗蓉一見,粉面不禁一變,知天麟不知終南內功之厲害,趕緊以傳音入密的功夫,警告說:「終南內功,奧妙如神,借力增勁,背承千鈞。」

天麟星目一亮,心頭猛地一震,趕緊默誦無上心法,迅即功貫雙臂,目注陳硯田,蓄勢以待。陳硯田自練成終南氣功後,所向無敵,尚無敵手,從無一次敗跡,這次為了挽回斷劍之恥,決心以十成功力,掌斃天麟。

於是,緩步前進中,右掌逐漸加勁,這時見天麟依然傲不為意,心中又氣又怒,冷哼一聲,陰沈地說:「狂妄小輩,今夜要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你那仗劍成名的老子痛恨終生,要你們藍鳳幫知道終南派是不可輕視的……」

天麟以輕蔑地目光,上下看了陳硯田一眼,不屑地說:「聽你口氣,一掌將我擊斃似乎極有自信……」

話未說完,陳硯田雙目暴睜,寒光如電,厲聲大喝:「不信你看。」聲落身動,急上三步,兩腿一蹲,掌倏變拳,呼的一聲,對正天麟的前胸,猛搗過去。

天麟深知這拳厲害,因而右掌功力又增加了二成,一俟拳到胸前,怒哼一聲,直推迎出。彭的一聲大響,陳硯田的右拳,猛力擊在天麟迎出的掌心上。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咬牙攢眉,身形踉蹌,急退五步,額角上冷汗頓時流下來。

天麟心弦一震,整個右臂頓時痛如刀割,趕緊默運功力活血,竭力自然將臂下垂,神色間,毫無異狀,依然輕哂冷笑。排雲觀前的十數高手,見天麟一掌將陳硯田震退,俱都毫無一絲驚容,因為他們早已斷定天麟會勝。

只有蓬丐、禿僧和麗蓉三人,已看出天麟的右臂受震不輕。終南掌門見天麟神色無異,垂臂自然,依舊傲然立在原地,心中不由泛起一絲寒意。陳硯田拿樁立穩,左手不停地揉搓著右腕,雙目炯炯,兇狠怨毒地瞪著天麟,牙齒咬得格格微響。

天麟強忍臂痛,目光淡然地望著陳硯田,冷冷一笑,輕蔑地問:「你可曾一掌將我擊斃?」

陳硯田驟變淒厲,大吼一聲:「你再接我一掌……」掌字出口,飛身前撲,右掌同時舉起,一式「力劈華山」,勢挾勁風,呼的一聲,直劈天麟的當頭。

天麟右臂仍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尚未移步。陳硯田再度一聲大吼,變劈為削,閃電掃向身後。因而,一個後背整個送給天麟。終南掌門知師弟欲想搶制先機,但沒想到天麟仍立原地未動,不由驚得大喝一聲,飛身就待撲去。

但天麟卻不願暗施殺手,依然蓄勢未動。場外十數高手,見天麟坐失良機,無不跺腳一歎,但他們繼而一想,無不羞得滿面通紅,一臉愧色。陳硯田一掌掃空,頓時驚覺身後無人,暗呼不好,怪嗥一聲,閃電翻身,雙掌十指如鉤,猛抓天麟的面門。

天麟怕對方有詐,看看雙掌抓到,身形一旋,雙臂閃電下垂,腳跟為軸,挺腰纏身,一招禿僧親傳的「脫枷解鎖」,一閃已至陳硯田身後。緊接著,大喝一聲,立演蓬丐親傳的「後山打虎」,右掌疾出如電,忍痛劈向陳硯田的背肩。

就在舉掌下劈的同時,天麟心中靈智一明,柔極克剛的奧理,閃電掠過心頭,大喝一聲,蓄滿功力的剛猛掌勁,倏然一變。但彭的一聲,柔勁微提的右掌已印在陳硯田的後胸上。一聲悶哼,蹬蹬連聲,陳硯田面色蒼白,雙手撫胸,踉蹌前沖數步。

人影一閃,一聲大喝,早已蓄勢準備的終南掌門,飛身縱出,伸手將師弟扶住。哇的一聲,陳硯田張口吐出一道箭血。在場人眾,無不看得面色大變,額角滲出汗來。終南氣功,不但胸背承受千鈞之力內腑絲毫不損,且能借力使勁,發揮更大威力,因而武林中無不對終南派懼怕三分。

沒想到衛天麟年紀輕輕,掌勁竟有溶金融鐵的威力,一掌打下,終南氣功立破,這確是駭人聽聞的事。天麟立在當場,表面神色鎮定,心中卻也暗暗震驚,所幸臨時改變柔勁,功力最多運至三成,如早已將勁蓄滿,陳硯田定然立即斃命當場。

由於陳硯田是終南派掌門人的師弟,在派中輩份極尊,因而,蓬丐、禿僧和十數高手,紛紛湧了過來。這時,終南掌門扶著陳硯田,神色顯得又驚又急,因為,他們恃以自豪的終南氣功,竟有人能出掌擊傷內腑。排雲觀主、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圍立在蓬丐、禿僧身後,只見陳硯田嘴唇青灰,面色如紙,雙目已微微合上了,呼吸也極急促。

蓬頭丐黯然一歎,微一搖頭,即在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伸手倒出一粒漆黑的小亮丸來。終南掌門人一見,愁苦的老臉上,立即平靜了不少,連聲向蓬丐稱謝。蓬頭丐含笑點首,即將漆黑小丸放進陳硯田的口裏,接著說:「回去調息片刻,休養半日就好了。」終南掌門人連連恭聲應是。

禿頭僧心中一動,望著天麟怒聲說:「混蛋小子發什麽愣,還不快去解開瘋道人的穴道。」

天麟一聲不吭,飄身掠至崖邊,身形未停,右袖輕揮,飄身掠回原地。終南掌門人一見,面色倏然大變,即使蓬丐、禿僧,也不禁神色微微一愣,其餘十數高手,反而神色自若,高聲喝彩。只因天麟前掠,回身、拂袖、飄回,形如旋風,一氣呵成,中間絲毫未停,身形美妙至極,沒人相信他已解開了瘋道人和多臂熊的穴道。但瘋道人和多臂熊,滿面通紅,略一舒展四肢,挺身立起來了。

禿頭僧希望終南掌門愈快離開愈好,小眼一翻,瞪著瘋道人沈聲說:「小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還不過來背你們師叔回去休息。」終南掌門人一聽,知是瘋道人和多臂熊兩人惹的禍,不由以凜厲的目光瞪了兩人一眼。瘋道人、多臂熊,俱都驚得渾身一戰,兩人趕緊急步走了過來,左右協力將陳硯田抱起來。

蓬頭丐面向終南掌門人,含笑說:「今夜之事,全屬誤會,衛天麟也並非有心如此……」

禿頭僧立即不耐煩地說:「事非曲直,回去一問便知,何必再多解釋。」

終南掌門自知與天麟功力相差懸殊,但不能一句硬話不說就走,於是,怒目望了天麟一眼,面向蓬丐、禿僧,恭謹沈聲說:「今夜之事,看在二位老前輩的份上,本派不再追究,但這筆帳,本派定要前去藍鳳幫的大荊山去結算。」

天麟一聽,信以為真,立即劍眉一軒,面透殺氣,冷冷一笑,說:「任何人若惡意進入大荊山,休想再活著出來。」

終南掌門人佯裝大怒,暴聲應好,即對蓬丐、禿僧,一抱拳,朗聲說:「兩位老前輩珍重,晚輩走了。」說完轉身,如飛向北馳去。

禿僧哈哈一笑,面向馳去的終南掌門人,朗聲說:「尹掌門不必動怒,衛天麟這小子是初出茅廬,閱歷毫無,務請閣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話聲甫落,終南掌門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黑暗中,瘋道人和多臂熊合力架著陳硯田,也惶急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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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鐵索驚豔

這時,夜寒露重,殘月曉星,天快亮了。遠處寺院中,已響起嗡嗡的晨鐘。排雲觀主見眾人有意離去,微一稽首,立即朗聲說:「諸位半夜未睡,請至觀內,略進茶點再走如何?」山中十數高手,齊聲稱謝,抱拳施禮,相繼辭過蓬丐、禿僧和排雲觀主,紛紛縱身離去。黃衫儒士和六指老人,又與天麟攀談幾句,也告辭離去。

蓬頭丐仰面一看東方,轉首對禿僧說:「老二,我們就即刻登峰吧。」

排雲觀主一聽,立即惶聲說:「太華峰高可接天,聳入雲表,由此攀登至少尚需兩個時辰,三位通宵未眠,不進飲食,恐怕中途體力難繼。」

天麟含笑稱謝,接著說:「晚輩等隨身帶有食物,餓時可在峰腰進食,且可一覽終南全貌。」

排雲觀主立即不解地問:「衛小俠怎知峰腰以上有……」

禿頭僧立即插言說:「這小子去已過峰巔那座世外桃源,這是第二次啦。」

排雲觀主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微變,接著急急說:「既然衛小俠急事在身,貧道也不挽留了,不過諸位事畢回來,務請至觀內小坐,以便貧道略盡地主之誼。」天麟恭聲應是,即與麗蓉、杜冰辭過排雲觀主,緊跟蓬丐、禿僧身後,直向西北松竹間馳去。

杜冰依著禿僧前進,望著前面數座高峰,低聲問:「老前輩,哪一座是太華峰?」

禿僧一指西北一座高峰說:「對正我們的便是。」杜冰舉目一看,不由柳眉一皺,麗蓉也不禁微搖螓首。只見太華峰,雲霧深鎖,高沖霄漢,在朦朧的曙光中,顯得愈加崎峻絕險,令人望之不由卻步心寒。五人盡展輕功,身形愈馳愈快,疾如脫箭快似驚鴻,飛掠在蒼翠雲霧之間,宛如五道流矢。

到達峰下,形勢愈見險惡,怪石蒼松和翠竹蘿釀間,繚繞著濛濛白霧,露水極重,怪石嶙峋,端地崎險至極。嶙峋怪石間,遍生野花,賞紫嫣紅,爭妍鬥豔,在徐吹的山風晨霧中,散發著陣陣郁人的芬芳。數蓬朝陽,穿過峰隙,透過薄霧,幻成片片絢麗彩霞。

五人身形過處,驚起群群彩羽小鳥和異禽猛獸。蓬丐、禿僧大袖飄飄,身形逾箭,不時瀏覽著這大自然的美好晨景。天麟微蹙劍眉,身如禦風飛行,不時仰首左顧右盼,似在尋找以前登峰時的舊途徑。麗蓉、杜冰仰觀天空,只見白雲徐飄,不知太華峰究有多高。

來至峰下,五人身形未停,騰空而起,直向上升。漸漸,峰勢愈來愈驚險了,周圍儘是濛濛白氣,彼此攀升已不能互見,五人知道已升至半峰雲層中。天麟不放心杜冰因而始終不離她的左右,這給杜冰心理上極大的鼓舞。

再飛行一陣,五人眼睛驀然一亮,禿頭僧恰好停在一株斜松上,因而,他第一個哈哈笑了。幾人相繼停好身形,遊目一看,已穿出深厚雲層。雲上又是一番景像,碧空高遠,萬裏無雲,腳下一片綿綿雲海,無邊無際,遠處幾座高峰,直穿雲上,宛如大海中的小島。

再看近前,巨松斜伸懸空,奇花遍生釀間,遠處隆隆瀑聲,近處潺潺流泉,令人看來,心曠神怡,立生超塵脫俗之感。正東紅日,恰巧升上雲海,顯得巨大如輪。五人仰首一看峰巔,至少尚有兩百丈。蓬頭丐雙眉一蹙,望著禿僧說:「老二,大家歇歇吧,進些食物再登。」禿僧頷首應好,天麟三人也有些餓了。

五人升至一座懸空突岩上,寬廣約有數丈,上面細草如茵,柔軟如綿,五人盤膝坐好,紛紛取出食物。蓬頭丐第一件事是取下他背後的大酒葫蘆。杜冰趕緊撕開一隻燒雞,分別送至二老面前。篷頭丐慈祥地呵呵一笑,伸手接了半隻。

禿頭僧恰好在懷裏掏出一塊又黑又硬的狗肉,這時一見杜冰的燒雞,立即咧嘴一笑,急忙又將那塊黑硬狗肉放進懷裏。同時,小眼一眯,嘿嘿一笑,說:「跟你們這些丫頭在一起,總有新鮮可口的好東西吃。」話聲甫落,天麟也將鹵肉送至二老面前。

禿頭僧接著小眼一瞪,立即沈聲說:「你這小子總是跑在後頭。」麗蓉一聽,慌得趕緊把四個蛋送了過來。

禿頭僧看了娟秀的麗蓉一眼,接著含笑說:「我禿頭倒很希望這兩個蛋是紅的。」

麗蓉粉面倏然通紅,櫻唇一嘟,佯怒嗔聲說:「老人家,您……蓉兒以後不孝順您了。」蓬丐、禿僧,同時愉快地哈哈笑了,聲震群峰,直上霄漢。天麟頓時大悟,心頭立即升上一股甜意,不由深情地看了蓉姊姊一眼。杜冰低頭不語,惟恐兩位老人家再打趣她似的。

蓬頭丐斂笑愉快地說:「老二,你是狗嘴裏吐不出像牙來,整日裏沒大沒小,胡謅一氣。」說著,撥開葫蘆塞,將酒遞給了禿頭僧。

禿頭僧毫不為意,愉快地嘿嘿一笑,接過酒葫蘆「咚咚」喝了兩大口。接著,遞至天麟面前,含笑打趣地說:「混蛋小子,先別得意,以後有你的苦頭吃。」說著,將手中的酒葫蘆一連晃了兩晃,含笑說:「喝兩口吧。」

天麟的確心中正充滿了甜意,這時聽禿頭僧一說,不由俊面一紅,伸手接過酒葫蘆。這餐別具風趣的野餐,老少五人俱在極端愉快的氣氛下,吃了個酒足飯飽。飯後,五人繼續登峰,上升速度較雲下慢多了。升至巔頂,日將當中了,只見晴空萬裏,片雲皆無,天,顯得更高更遠了。前面一座廣大茂密的松林,響著如雷濤聲。

麗蓉一見茂林,立即興奮地說:「穿過茂林就看到南召老前輩的清修之所了。」

蓬頭丐慈祥地向:「蓉丫頭,你也來過此地嗎?」

麗蓉立即恭聲說:「數年前,晚輩曾隨恩師來過兩次。」說話之間,五人已馳至林前。

林內一片漆黑,蓬丐、禿僧大袖一揮,當先弛入。杜冰進內一看,只見樹根腿結,枝幹橫生,地上落葉松子,積深數尺,不知這座松林究有多遠多深。五人縱躍飛掠,片刻已達林沿。五人停住身形,腳下即是那道寬約數十丈的千仞絕壑。

二老和天麟、麗蓉,俱是重臨舊地,心中不免掀起一絲感慨回憶,而峰上的景物,對杜冰來說,一切都是新鮮的。杜冰低頭一看腳下,不由暗暗心驚,只見絕壑兩壁峭垂,生滿了粗如兒臂的野釀,牙石突出,斜松懸空,驚險至極。再向前看,不禁呆了,那真是一處人間仙境。

只見對崖,蔥翠油綠,在豔麗的日光下,現出一片朱漆琉瓦,極為富麗的古式建築,騎樓飛閣,畫棟雕樑,在一簇紫竹林間,露出一角紅亭。驀聞蓬頭丐感慨地說:「昔年魔魔天尊為建築這座世外桃源,不知耗盡他多少心血。」

天麟一聽到魔魔天尊,崇敬之心油然而生,一股仰慕之情,令他恨不得即刻飛過崖去,進入天尊洞府,跪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心念間,驀聞禿僧說:「根據以前的記憶,繞過前面小亭,便可看到那道索撟了。」

只見鐵索粗僅五分,長約二十餘丈,在山風吹動下,搖擺不停,非輕功絕頂高手,休想渡過,以杜冰的輕功火候,雖然堪稱一流,但要想飛渡鐵索尚差一籌,因而五人都難住了。蓬丐、禿僧和麗蓉,一人飛渡這道絕險鐵索當無問題,但要攜帶杜冰同渡,俱都毫無把握。因而,三人不約而同地去看天麟,二老深信只有天麟有此功力。

但難在杜冰害羞,她不願在二老和蓉姊姊的面前,讓麟哥哥抱在臂彎裏,她更不願讓麟哥哥因她涉險,其實她也的確怕跌個粉身碎骨。正遲疑問,天麟星目倏然一亮,立即興奮地說:「老前輩看,那是梅姑娘。」說著,舉手指著對崖的紅亭方向。

二老、麗蓉和杜冰循著指向一看,只見紫竹林後的彎曲長廊上,一道黑衣嬌小人影,正急步走向小亭。同時,神色慌慌,一直望向這邊,似是已發現五人到來。天麟氣納丹田,舉手高呼:「梅姑娘,蓬丐、禿僧兩位老前輩來了。」

話聲甫落,對崖立即傳業一聲清脆呼應道:「麟哥哥,你們為什麽還不過來?」天麟一聽,果是雪梅的聲音。

只見對崖雪梅,如飛穿出竹林,身形一閃,已至崖邊,接著騰空而起,一躍數丈,直向搖擺不定的鐵索上落去。天麟一見心中暗驚,他確沒想到雪梅的輕功進境已是如此驚人了。蓬丐、禿僧頷首暗贊,麗蓉不由心中讚美,杜冰既驚且愧,自感技不如人。

驀見由空下落的雪梅,腳尖一點鐵索,身形再升數丈,一連三個起落,纖腰一挺,一招「彩鳳還巢」,雙袖平展,頭下腳上,直向天麟五人面前落下。杜冰看得心驚肉跳,麗蓉暗暗讚美心折,二老已祥和地笑了。雪梅雙袖一抖,挺身飄落在地,粉面不紅,毫無喘意,卓立五人面前。

天麟看了雪梅一眼,立即含笑說:「梅姑娘,請快向前見過蓬丐、禿僧二位老人家。」雪梅恭謹向前,施禮見過二老,天麟又為她介紹了麗蓉、杜冰。麗蓉、杜冰對這位一向偏激任性的姑娘,早有耳聞。

天麟為雙方引見完畢,又向雪梅問:「梅姑娘,兩位老前輩有要事面見神尼,不知三位老人家,坐關可曾開始?」

雪梅毫不遲疑地說:「神尼、師太和師祖三人目前正在三禪,坐關尚未開始,每次禪畢,總要至花園稍息片刻。」說著,仰首看了一眼天色,接著急聲說:「現在日正當午,三位老人家就要到花園小坐了。」

禿頭僧性急地說:「既是這樣,我們就快些過去吧。」說著,騰空而起,直向鐵索上落去。

蓬頭丐大袖一揮,緊跟一躍而起。天麟心中一動,即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對麗蓉說:「蓉姊姊請先過,小弟攜冰妹後行。」麗蓉會意,微一頷首,白影直沖而起,一式「飛鳳淩雲」,雙袖齊揮,繼而一旋,直向鐵索中央落去。

身形落處,已過其半,單足一點鐵索,緊隨二老身後,平射崖上。雪梅看得粉面─變,不禁有些呆了,頓時發覺自己的輕功造詣與蓉姑娘相比,仍然相差甚遠。驀聞身後天麟說:「梅姑娘請先行。」雪梅驚愕間,頓時也忘了謙讓,趕緊一定心神,縱身向鐵索上躍去。

天麟成竹在心,一俟雪梅身形一動,立即將杜冰的嬌軀抱起,一長身形,直向半空縱去。所幸杜冰心有準備,否則定然驚呼出聲,這時低頭一看,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冷汗倏然。只見絕壑中,白雲彌漫,深不見底,身下鐵索搖晃不停,令人看來,怵目驚心,四肢酸軟。

杜冰不敢再看,趕緊閉上眼睛,只覺身形一落,接著再度升起,同時耳畔響起麟哥哥的聲音:「冰妹小心,到達對崖了。」杜冰一聽,倏睜雙目,距離對崖已不足五丈了。

只見二老和蓉姊姊立身崖上,正以驚愕擔心的目光,向著空中望來。再看雪梅,腳尖點索,第三次已然升起。驀聞天麟一聲低喝:「冰妹小心了。」了字出口,兩臂一抖而出,杜冰的嬌軀直向對崖飛去。天麟身形疾瀉而下,雙袖一抖,足點鐵索,疾射崖上。

杜冰身在空中,挺腰展臂,一式「海燕戲水」,幾乎是與雪梅同時落在二老和天麟的身前。雪梅全神貫注飛渡絕壑,一心不敢二用,雙目不敢斜視,根本不知杜冰是如何渡過了鐵索。這時,雙腳一落實地,立即面向二老恭聲說:「晚輩為兩位老人家頭前帶路了。」說著,當先向紫竹林間的小紅亭馳去。

   ※   ※   ※   ※   ※

二老在前,天麟三人在後,五人緊跟雪梅前進。地下綠草茸茸,生滿豔麗鮮花,身畔每株紫竹俱都粗如兒臂,光可鑒人,確是人間奇種。杜冰默默前進,她已無心觀賞這些人間罕見的珍品,她心中一直擔心著下峰時如何渡過絕壑。

五人隨在雪梅身後,飛身掠進小亭,五人第一眼便看到亭下荷池中的朵朵血蓮,在豔麗的陽光下,顯得晶瑩明亮,閃閃生輝。禿頭僧一見,立即興奮地說:「如非我禿頭記憶好,焉有那小子的活命?」說罷,不待沿廊前進,縱身飛出亭外,直落大荷池畔。

驀然一聲清叱,逕由園中假山下傳來:「什麽人?」二老似乎頗感意外,舉目一看,假山石下的花樹間,緩緩走出一個中年麗人。驀聞雪梅興奮地說:「師父,是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和麟哥哥他們來了。」

銀釵聖女同時也發現了二老,冰冷的清秀面龐上,立即掠上一絲少見的光彩,接著,飛身迎了過來。同時,綻笑愉快地說:「兩位老人家好多年沒見了,還認得芬兒嗎?」說話之間,已來至近前,聲音中充滿了嬌脆和昔年的青春活力,在這一刹那,沒人相信她是一個性情極端偏激的女人。

幾人寒暄過後,雪梅指點著園內各處,為麗蓉、杜冰介紹著滿園五彩繽紛的奇花異草。銀釵聖女去請幾位老人家出來。不到一刻鍾,一聲清越祥和的佛號,逕由花園角門處傳來。天麟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只見三個慈祥可親的老尼姑,沿著彩石甬道向著這面,緩步走來。

中間一人,看來年約三十餘歲,正是儀態清麗,鳳目慈眉,穿銀灰僧衣,頭戴黃尼帽的悟因神尼。右邊老尼,面目黝黑,壽眉如銀,一身黑布僧衣,唇綻微笑,雙目有神,威淩中透著慈祥可親。天麟知道這位慈祥老尼,即是珊珠女俠和銀釵聖女的授業恩師,昔年黑道聞名喪膽的鐵面佛心南召老尼。

左邊一位正是麗蓉的恩師,昔年嫉惡如仇的淨凡師太。淨凡師太,紅光滿面,慈眉善目,一襲寬大灰布僧衣,飄飄走來,看來竟像一個毫無武功的人。由於有蓬丐、禿僧在場,天麟和麗蓉,俱都肅容而立,不便逕自先行向前見禮。

蓬丐、禿僧一見神尼,同時肅容,急上數步,施禮恭聲說:「晚輩張漢卿、無相僧叩請神尼金安。」天麟幾人一聽,心中暗吃一驚,這時才知神尼輩份仍高二老一等,同時,也知道了蓬丐的名字叫張漢卿,禿僧原先是法名叫無相僧。

神尼含笑停步,雙手合十,祥和地說:「兩位道友請免禮,貧尼失迎了。」蓬丐、禿僧連稱不敢,又與南召淨凡兩人寒暄,然後分立左右,以便天麟三人向前叩見。天麟、麗蓉和杜冰躬身向前,伏地叩首,恭聲向神尼三人請安。三位世外高人,同時含笑,祥和地宣了聲佛號,神尼伸手扶起天麟,南召老尼扶起麗蓉,淨凡師太扶起杜冰。

南召老尼一見天麟,慈目中光輝一閃而逝,立即讚歎地說:「這孩子確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材。」

神尼含笑點首,淨凡師太接著含笑說:「這孩子在紫蓋峰時,有次偷看蓉兒練劍,那時我就看出這孩子資質奇佳,將來成就不凡,不出幾年,這孩子果然名滿武林了。」

天麟聽到「偷看蓉兒練劍」一句,俊面頓時紅了,立即垂首看地,覷目一瞟麗蓉,她正低頭綻笑含情地向他望來。杜冰一聽,這時才知道麟哥哥和蓉姊姊,昔年在紫蓋峰習藝時,尚有一段暗窺麗姿的韻事。神尼慈目一掃眾人,含笑說:「大家多年不遇,今日十分難得,請至淩雲閣坐吧。」

說著,轉首對雪梅說:「梅兒,去取些葡萄露來以待遠客。」雪梅恭聲應是,轉身急步去了。

蓬丐、禿僧一聽有酒可飲,立即愉快地笑了,兩人同時興奮地說:「今日能飲葡萄露,平生萬事無憾矣。」說罷,大家同聲笑了。

眾人跟在神尼身後,沿著甬道,走上長廓,蜿汩向南走去。長廊兩側,奇花異草,絢麗奪目,清香撲鼻。再走一陣,長廊穿過一座梅林,梅花盛開,瓣大如卵,紅白粉淡,豔麗無比,堪稱世間絕種。進入梅林,已聽到隆隆瀑聲,和隱隱可聞的如雷濤聲。

長廊漸陡,蜿轉愈甚,右側廊外已可看到絕壑對崖的茂密松林,左側廊下即是花園,正北古色古香的建築,看得愈加清楚了。走出長廊圓門,眾人雙目不禁一亮,門外竟是一座突出懸崖的奇險飛閣,雕樑畫棟,朱漆尤新。

飛閣四門大開,正中一張漢玉長桌,兩側置有玉凳,雕欄四角放有四盆高大奇花,頂上懸有防風宮燈,地面白石光滑如鏡。天麟、麗蓉和杜冰看了這種奇絕佳境,頓時忘了是否身在人間,即使遊戲風塵的蓬丐、禿僧,也忍不住搖頭讚歎了。

神尼肅容請坐,雪梅已轉身將酒送來。雪梅身手伶俐矯健,左手托著一大盤珍果,右手提著酒籃,裏面放有碧壺翠杯,一個精緻紅玉小酒壇。銀釵聖女一見,立即起身,幫著雪梅擺好果盤。雪梅纖指一劃,打開紅玉小壇的封口,一陣濃鬱清涼酒香,撲面襲鼻,令人不由心神一爽。

蓬頭丐一聞異香,連贊好酒,禿頭僧已有些酒癮難耐了。雪梅將酒注入碧壺中,每人倒了半杯葡萄露。神尼俟雪梅滿酒完畢,立即含笑說了聲「請」,舉杯輕輕飲了一口。蓬丐、禿僧,自覺機會難得,兩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

神尼、南召、淨凡師太三人,立時愉快地笑了,盛讚二老好酒量。銀釵聖女立即以目示意雪梅,又為二老各自倒滿了一杯。天麟舉杯喝了少許,只覺濃醇滿口,甘貽如糖,清涼中略帶苦澀,順喉而下,如津如液,立生一股陽和熱流直達小腹,知是酒中珍品。再看手中酒杯,大如雞卵,色呈碧綠,想是翡翠製成。麗蓉、杜冰俱都輕輕沾唇,不敢驟然多飲。

神尼慈祥地看了天麟三人一眼,面向二老含笑問:「二位道友親率天麟三人前來,必有重大疑難之事,現在南召、淨凡兩位道友俱都在座,不妨提出來大家一同商議。」

蓬頭丐立即肅容說:「只因麟兒八月間,在東海神君的神秘莊院後花園中,得到三柄上古小劍,晚輩和無相兩人,雖然年已百歲以上,但卻從未耳聞過這三柄小劍的來歷,今日前來特請神尼指點。」神尼一聽三柄上古小劍,神色略微一變,立時微蹙壽眉,似在沈思。

禿頭僧一俟蓬丐說完,即對天麟說:「小子,還不把得劍的經過稟告給神尼聽。」天麟恭聲應是,正待由發現瑞光開始講起。

驀見神尼,神色肅穆地作了個阻止手勢,接著說:「孩子,把三柄小劍取出來,讓我看看。」天麟恭聲應是,即在腰間取下劍囊,雙手送至神尼面前。

神尼一開劍囊,彩霞飛射,滿閣生輝,立即發出一陣嗡嗡自鳴,神尼一看三劍,不由驚得脫口急呼:「啊,天鼓,果是天鼓。」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一聽天鼓兩字,面色同時大變,驚啊一聲,倏然立起,紛紛急步走至神尼身前。

天麟幾人看得心頭一震,聽到天鼓兩字,俱都有些茫然不解,但看了四位老人的震驚神色,心知其中必然大有緣故。因此,幾人也起身圍了過去。這時,神尼已將三柄小劍取出,並列放在桌上,凝目注視著三柄小劍劍柄上的六個古形篆字──飛虹、穿雲、淩霄。

蓬頭丐驚異地問:「神尼,數百年前轟動天下,震驚宇內,惡魔聞聲匿跡的天鼓,竟會是這三柄小劍?」

神尼肅容頷首說:「不錯,正是這三柄小劍。」

淨凡,南召兩位師太,也訝然不解地問:「據說那時鼓聲震天,山嶽撼動,蒼穹電光如熾,宇宙為之色變,人人都說是天鼓,怎地會是三柄小劍?」

神尼請眾人複坐,接著肅容說:「天鼓驚世,群魔遁跡,聲震寰宇,舉世升平。以上四句,各派掌門及世外高人俱都知悉,尤其各派掌門人在接掌門戶時,上屆掌門人必與魔魔天尊的驚天雷,一併列入機密交代之中,他們也不知天鼓即是這三柄小劍。」

說此一頓,又看了桌上耀眼奪目嗡嗡自鳴的三柄小劍一眼,繼續說:「貧尼恩師璿璣子,坐化之前,曾詳述天鼓驚世的故事。數百年前,武林浩劫叠起,魍魎倡狂,惡魔稱雄,各派弟子被戮者無計其數,精英殆絕,各派終日惶惶憂於強敵。

驀然一天深夜,天幕電光如熾,霹靂連聲雷鳴,山搖地動,宇宙震驚,平民焚香鳴炮,撞鐘打鑼,有如末日來臨,到處一片混亂啼哭喊叫聲,鳥獸為之絕跡數日。當朝天子驚聞這件事後,立即薰衣沐浴,祝告上蒼,百官伏地祈禱,聖上降旨,安慰黎民,宣佈這是天鼓。因而舉國上下,俱知那次天空的奇異駭人現像,是天神怒而鳴鼓。但自那夜起,群魔匿跡了,幾個武林高絕的巨惡魔頭,再未曆身江湖,為什麽,沒有人知道……」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四位老輩人物,都聚精會神地靜聽這數百年來一直令人費解的謎。銀釵聖女、麗蓉、杜冰和雪梅,坐在那裏像聽一件有趣的故事,只覺得動人入神。只有天麟,劍眉微蹙,星目恭謹地注視著神尼,他發覺這件數百年前震驚天下的駭人事件,內情並不單純。

神尼望著閣外蔚藍的天空,似在回憶著往事,繼續說:「這件事,除幾個世外異人外,世間絕少有人知道其中真實內情……」

天麟靈機一動,立即插言問:「請問老人家,當年璿璣子老前輩,是否也在那夜和其他幾位異人,一併三與那時除魔衛道的義舉?」

神尼一聽,慈目中閃電掠過一絲驚訝光輝,立即望著天麟愕然問:「不錯,她老人家確在那夜出動,麟兒你可是在那個小銀匣內,發現了這段武林數百年來的絕大秘密?」

蓬丐等人一聽,俱都暗吃一驚,不知天麟怎會知道這件武林駭人的大事內情,因而,所有目光又都望向天麟。

天麟恭謹地回答說:「麟兒最初在銀匣內,僅發現這三柄精緻小劍,回至大荊山,才發現黃絹下尚有劍囊和兩本秘笈,但仍未發現任何有關三柄小劍的來歷記載事蹟。」

神尼壽眉一蹙,祥和地問:「你怎地知道璿璣子老人家,曾三與那夜除魔衛道的壯舉?」

天麟恭聲說:「麟兒聽了您老人家述說的事情經過,加以合理推斷,因而得到以上結果,斷定璿璣子老前輩必然三與其事。」

神尼慈祥地面龐上充滿喜悅,目光贊許地望著天麟,含笑說:「孩子,你先講來聽聽,看看你臆測得可對?」

天麟肅容說:「據麟兒判斷,當年惡魔倡狂,生靈塗炭,璿璣子幾位世外高人,聞之震怒,決議重曆江湖,不惜大開殺戒。於既定之時,由其中一人祭起上古神劍,以炫入耳目,其餘高人按照決議對像,一舉殲滅群魔,奠定武林百年升平之業。至於璿璣子老前輩等,殲魔之實際行動,麟兒就不敢妄加臆測了。」

天麟一口氣說完他的判斷結果,神尼立即顧左右愕然盛讚說:「麟兒智慧超人,頗具灼見,斷事猶如親睹,當年殲魔衛道壯舉,極近麟兒臆測,唯那時三劍分由三子同時祭起……」

禿頭僧在旁插言問:「請問神尼,昔年三子是哪三子?」

神尼毫不遲疑地說:「昔年三子是天真子、璿璣子、慧靈子,其中璿璣子即是貧尼的授業恩師。」

蓬頭丐不解地問:「三子之劍由何得來?如今為何俱在一起?」

神尼肅容說:「三子之劍,由師祖恩賜,其中以淩霄最利,其次穿雲,再次是飛虹,據當年恩師說,師祖鑄這三柄小劍時,一柄采陽極之鋼,一柄采陰極之鐵,一柄采五金精華,因而鋒利無比……」

說此一頓,微蹙壽眉,看了桌上的劍囊一眼,繼續說:「由此劍囊判斷,三劍齊聚,必是三子已在同一洞府坐化歸西了,因而將此三劍留贈有緣,至於如何東海神君得去,這卻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

禿頭僧小眼一眨,懊惱地說:「東海神君讓我一掌劈死了,否則不但可以問問他得劍的經過,還可以問出三子坐化的洞府。」

淨凡師太低聲宣了聲佛號,說:「東海神君果真活至今天,目下武林恐怕已被他鬧得腥風血雨了。」

南召老尼也宣了聲佛號說:「一切皆有定數,三劍註定麟兒獲得,此乃天意也。」

神尼略一沈思,轉首面向天麟問:「麟兒,你可曾施展過這三柄神劍?」

天麟恭聲說:「麟兒逐一試過,萬幸沒有三柄齊發。」

神尼似乎看出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俱都有意要求天麟三劍同施,一瞻曠古淩今的天空奇幻現像,因而有意慎重地問:「麟兒,你可曾記熟三劍淩空的警告謁語?」

天麟肅容恭聲說:「麟兒俱已謹記心中,是以不敢輕易嘗試,以免驚世駭俗。」

神尼接著說:「背出來大家聽聽。」

天麟毫不遲疑地朗誦出來:「三劍淩空,風雷俱動,驚天地,泣鬼神,霹靂蒼穹,切戒之,切戒之。」

天麟誦畢,蓬丐幾人俱都目射奇異之色,禿頭僧立即感慨地說:「今日身處絕峰之巔,高居雲上,如在蒼穹,仰望碧空無際,俯視萬裏雲海,在此高空,隔絕人間,即使三劍淩空,當不致驚世駭俗,錯過今天,將永無一瞻絕學之機。神尼,今日眾老之前,不妨試試天麟這小子的功力究竟達何境地,我等也可借此一開眼界,不知神尼意下如何?」如此一說,蓬丐和兩位師太俱都面露贊許之色,微笑不語。

神尼幼年曾經目睹三劍淩空的駭人景像和舉世惶惶的紊亂情形,因而壽眉緊蹙,不敢輕言應允。銀釵聖女心中一動,轉首一看飛閣外,立即插言道:「今日雲層特厚,雲海無際,根據以往經驗,終南方圓數百里內,雖未大雨,必是陰天。」神尼一聽,緩緩立起身來,舉步向閣外雕欄露臺上走去。

蓬丐、禿僧等人紛紛離座,跟在神尼身後。眾人立身露臺上,舉目一看,藍天萬裏,麗日當空,對崖茂密松林環繞絕峰,響著嗡嗡濤聲。迎面一座高峰,直插雲上,距離眾人立身的飛閣約有數裏,一道寬廣瀑布,逕由絕巔直瀉而下,傳來隱約如雷的瀉瀑聲。

神尼立身欄邊,俯視腳下絕壑,數十丈下白雲濃厚,翻滾飛騰,斷定銀釵聖女說得不錯,山下可能大雨。於是,微蹙壽眉,轉首對蓬頭丐幾人慎重地說:「山下雖然大雨,三劍淩空仍不宜嘗試,不過同時施展飛虹、穿雲兩劍,其威力之大,已可窺見全般了。」眾人見神尼說得嚴重,好奇心愈盛,但神尼不允,也只得頷首不語了。

神尼見眾人無異議,心情似乎寬暢不少,立即祥和地對天麟說:「麟兒,依據你目前功力,自行斟酌施展兩招禦氣劍法吧。」天麟恭聲應是,立即祛慮凝神,暗誦無上心法,正待轉身取劍。

人影閃處,雪梅已將三柄小劍和劍囊一併取來,盈盈送至天麟面前。天麟含笑稱謝,雙手接過,分別將劍收入劍囊,順勢系在腰間。接著,轉身面向神尼、師太和二老五人,施禮恭聲說:「麟兒試演一招「穿雲銀練」,以娛五位老人家。」

神尼慈祥地含笑說:「麟兒謹慎。」天麟躬身應是,轉身看了一眼遠處綿綿無際的雲海,繼而,捏指取出寒茫四射的穿雲劍。

淨凡師太尚以為天麟功力過淺,恐怕後力不繼,也在旁關切地說:「峰外雲海過遠,也許不易看得清楚……」

師太話聲未落,天麟右腕已揚,一道刺目光華,宛如一匹寬約近丈的耀眼銀練,挾著懾人心神,震撼山野的「呼呼」響聲,飛過數十丈寬的千仞絕壑,掠過對崖松林上空,直向遠處雲海閃電射去。神尼一看,面色立變,似乎覺得天麟有些大膽。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俱都看得暗暗心驚,不知天麟能否將劍收回。麗蓉、杜冰和雪梅以及銀釵聖女四人,俱都親自目睹過天麟功力,是以心中較為平靜,但看到劍光直射數裏外的一片綿綿雲海,也不由暗暗擔心。五老覷目一看麗蓉四人,俱都神色自若,似乎毫不驚異,因而寬心稍放。

再看天麟,肅容凝神,中食兩指戟指遠處綿綿雲海,星目注視不移。只見遠處雲海中,如銀匹練,翻滾飛騰,帶起呼呼風聲,濃雲飛舞,直似大海中的戲水蛟龍,壯觀至極。立身飛閣露臺上的人僅神尼一人看了天麟嶽峙而立的神情,面含贊許的慈祥微笑,雙目註定雲海中倏升倏降,盤旋翻騰的劍光外,其餘諸人,俱都神色激動,面目愕然,讚歎不止。

驀見天麟星目冷電一閃,沈聲低喝,右手中食兩指,猛劃一個拳大圓形,接著兩指緩緩後曲。遠處劍光倏然集成一道匹練,挾著呼呼劍嘯,穿出雲海,閃電射回。露臺眾人,只覺寒光一閃,雙目視線立失,凝目再看,天麟手中已收回那柄寒芒閃射的小劍穿雲。

天麟將劍收入絲囊內,立即恭聲面向五老說:「麟兒功力淺鮮,僅能及此距離,欲達秘笈所載禦劍飛行宇內,傷人遠在百里,尚需刻勤練習,方期成功。」

神尼欣慰地含笑說:「孩子,你有今日成就,矚目武林,已無人可敵矣,但願你深體天意,修身樹德,以求晚年得道大成。」

天麟恭聲應是連聲說:「麟兒謹記教誨,絕不負老人家所期。」終生不知酒醉的蓬丐、禿僧,喝了兩杯葡萄露,漸漸有了醉意,心中極欲一睹三劍淩空之壯麗景像。

禿頭僧在旁興奮地說:「今日能覷劍術中至高境界的禦氣飛劍,今生已百事無撼,如能再瞻曠古淩今的三劍淩空,實乃三生之幸……」

南召老尼未待禿僧說完,立即低聲宣了聲佛號:「貧尼年逾百年,已無貪好之念,但自幼即聞天鼓驚世,群魔威伏之神奇事蹟,今日如非觀聞神尼敍述,貧尼決不會相信數百年前舉國震驚的天鼓之聲,竟會是這三柄小劍淩空發出的奇幻駭人景像。」

說此一頓,再度低宣一聲佛號,繼續說:「請恕貧尼妄動貪念,如此千載難逢良機,處此淩雲絕峰之巔,如不一瞻此曠古絕學寧非撼事。」神尼壽眉緊蹙,神色凝重,不言不語。天麟和麗蓉幾個,俱是晚輩,肅立一旁,根本不敢三與談論。

蓬頭丐見神尼已無方才之堅決,也在旁插言說:「如今之世,尚稱升平,既無惡魔猖獗,也無浩劫降世,即使三劍淩空,當不致掀起世間軒然大波。」

久未發言的淨凡師太,這時也低宣一聲佛號說:「今日身處太華之巔,淩駕雲上,且半山雲層極厚,三劍淩空之威勢,山下所見當不致如昔年那等駭人厲害……」

神尼微垂雙目,神情似乎有些激動,未待淨凡師太說完,立即宜了聲佛號說:「諸位道友一致要求,貧尼本非神劍主人,原無堅持阻止之理,昔年貧尼曾經親歷其境,那等舉世惶惶情形,決非諸位所能料及……」

南召老尼壽眉一蹙說;「當年三子同施三劍,是由地面淩空祭起,如今高在雲上,也許不為世間所見。」說此一頓,看了一眼肅立一側的天麟,繼續說:「如果錯過今天,即使是得劍之主的麟兒,也將畢生無機一睹三劍淩空之壯觀。」

此話出口,神尼面色倏然一變,轉首急向天麟問:「麟兒,你可曾有意找一深山大澤,或荒僻之處,一試淩空三劍之威勢?」

天麟不敢欺騙神尼,立即恭聲說:「是的,麟兒確有此意。」

神尼一聽,大為駭然,久久,才頷首毅然說:「好吧,也許這是天數,麟兒就在此臺上,一試三劍淩空吧。」

天麟自習飛虹三劍劍譜以來,一直企圖找座深山荒僻之處,一試三劍淩空之威勢。方才經神尼指出三柄小劍即是數百年前,舉國震驚的天鼓,因而暗暗慶倖,自己沒有莽撞行事。這時,乍聞神尼毅然應允,心情不禁有些緊張,於是,恭聲應是,緩步走至台邊,舉目看了一眼萬裏無雲的蔚藍蒼穹。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驟然聽到神尼應允,再看了天麟有些緊張地神情,心中俱都有些悔意。麗蓉幾人,由於久聞武林中天鼓聲動,群魔威伏的傳聞事蹟,因而這時真的將要親目所睹,心中俱都覺得無比緊張。南召老尼望著天麟的背影,壽眉一蹙,面向神尼,低聲道:「昔年三子各施一劍,全身功力集於一劍之上,而麟兒今日同施三劍,不知神尼是否在施劍之時,為麟兒輔助真力?」

神尼略一沈思,說:「根據麟兒方才施展那招穿雲銀練來判斷,麟兒對貧尼師門無上神功似已練至無盡無竭之境。」

淨凡師太關切地插言說:「雖然麟兒骨秀神清,秉賦超人,加之連番奇遇,因而內力渾厚精純,但以麟兒一人之力與昔年三子相論,總覺……」

神尼祥和地一笑,立即作了一個阻止手勢,含笑說:「貧尼師門無上神功途分兩徑,孕剛孕柔,剛柔相濟,剛柔相分,剛柔互相交替,一經悟透精奧玄現,隨心所欲,無盡無竭,無大無窮。」

說此一頓,看了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大一眼,繼續說:「麟兒能悟秘笈上所載之三劍淩空劍訣,必是三子於除魔衛道之後,始發現三劍淩空之威勢,因而三透一人同禦三劍之心訣,然後記載於秘笈之上。」

話聲甫落,禿頭僧斷然插言道:「為萬全計,還是讓天麟小子,靜心調息一個周天為妙。」神尼認為有理,含笑稱善。

五老轉首再看,天麟已取出飛虹、穿雲,淩霄三劍。禿頭僧一舉手,正待招呼天麟,驀見神尼急忙作了一個阻止手勢。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知道天麟聰慧,為慎重計,早以暗暗調息了一番。只見天麟劍眉微蹙,雙目眯忪,眼簾微微顫動,薄而彎的朱唇,已緊緊閉成一個下彎的弧形了。

神尼一見,面色大變,不由驚得張口欲呼,正待喝阻。驀見天麟右腕一揚,兩道青紅劍光,挾著隆隆雷聲,直向蒼穹射去。蓬丐、禿僧幾人,只覺劍光眩眼刺目,雷聲震耳欲聾,兩道青紅劍光,眨眼已升至百丈以上。倏然,天麟一聲低喝,一道寬大如銀河的刺目電光,閃電直上。

緊接著,蒼穹暴光一閃,炸開一聲霹靂巨響,驚天動地,群峰搖晃,淩雲飛閣,簷瓦墜落,露臺雕欄,紛紛震塌。天空電光如熾,雷聲震撼宇宙,狂風大作,雲海飛騰,天地一片昏暗,樹木枝斷葉落,麗日失色。銀釵聖女和麗蓉心弦跳動,頭痛欲裂,氣血翻騰欲嘔,兩人趕緊盤膝跌坐,運功調息。雪梅、杜冰粉面蒼白,香汗淋漓,神情如癡如醉,同時跌倒,奄奄欲絕。

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只驚得面色如紙,氣血翻騰,兩手加額,急屏呼吸,強自穩定搖晃身形,不停大聲急叫:「麟兒快收劍訣,快收劍訣。」

天麟這時,已驚得俊面蒼白,額角滲汗,只覺丹田真氣難凝,十指痙攣僵硬,雙手汗水如洗,星目已不敢直視天空。人影一閃,神尼飄身已至天麟的背後,有些顫抖的右掌,迅即撫在天麟的命門穴上。接著,慈目威凜地望著天麟的後頸,沈聲低誦:「祛雜念,定心神,凝氣丹田,無相無我,無憂無懼,摒除急慮,則心定氣靜,意念貫一矣。」說罷,即將本身真力由天麟的命門穴輸入。

神尼真力一入天麟體內,蒼穹交織電光倍增,霹靂巨響愈猛,飛閣簷瓦紛落,削壁突岩下墮,眾人衣袂被吹得簌簌直響。絕壑對崖松林,枝幹俱被狂飛帶向半空,綿綿無際的雲海已變成旋轉激烈飛舞的旋霧。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已無力出聲大呼,相繼盤坐調息。銀釵聖女和麗蓉,雖然仍是盤膝坐姿,但已進入昏迷狀態。雪梅、杜冰倒臥地上,已暈眩了過去。

神尼感應到天麟的心情已趨平靜,真氣已凝,定力恢復,立即沈聲低誦:「三劍分離,陰陽互濟,飛虹瀉地,風雷俱息。」

神尼低誦甫畢,天麟立即會意,並指緩緩彎曲,天空如熾電光立逝,霹靂暴響立停,三道青紅白光,分離而下。三道劍光,一閃已至對崖上空。天麟星目倏睜,冷電暴漲盈尺,大喝一聲,三指同曲。暴光一閃,飛虹三劍已收回天麟手中。

神尼一見,立即收回右掌,雙手合十,低宣一聲佛號,激動地說:「感謝吾佛庇佑,師門重寶萬幸複得,今日過失,弟子難辭其咎,一切罪過弟子承擔,吾佛慈悲,吾佛慈悲。」說罷擡頭,望了一眼昏暗的天空,翻騰的灰雲和紛紛由空中下墮的釀葉樹枝,然後,面向兀自望空發呆的天麟說:「麟兒,去為師太四人各斟一杯葡萄露來。」

天麟一定神,即將三劍收入腰間劍囊內,轉身一看,不由驚得脫口低呼。於是,惶急地看了麗蓉、杜冰幾人一眼,不覺驚出一身冷汗,飛身縱進飛閣,拿起小玉壇,一連倒了四杯葡萄露。舉目一看,不禁又是一呆,只見飛閣下面的梅林,梅花大部脫枝,花園地上落滿了片片花瓣。

驀然身後一聲悶哼,轉身一看,蓬丐已經醒了。於是,飛身過去,立即遞給蓬丐一杯。只見神尼遙遙舒掌,禿僧和兩位師太,相繼醒來,天麟又將葡萄露逐一送至三老面前。蓬丐、禿僧、兩位師太,功力畢竟不凡,一杯下肚,精氣立複,相繼起身,紛紛察看麗蓉和銀釵聖女四人。

其中受震最重的是雪梅、杜冰。兩位師太分別照顧麗蓉和銀釵聖女,神尼、天麟和蓬丐、禿僧四人療治雪梅、杜冰。這時神尼已由懷中取出一個小銀瓶,立即傾出些許朱紅色的藥粉,用小指指甲,分別彈入雪梅和杜冰的瓊鼻中。

這時,麗蓉和銀釵聖女,已相繼醒來,兩位師太即給兩人倒了半杯葡萄露,令兩人繼續調息。漸漸,雪梅、杜冰也相繼醒來,五老見她倆已能調息,這才稍放寬心。舉目一看,天空一片昏暗,有如日落垂幕,縷縷灰雲,緩緩旋舞,遙遠的天際,仍響著低沈的隆隆雷聲。

太陽已偏落西南峰巔,酉時將近了。五老互看一眼,黯然一歎,緩步走進飛閣。天麟依然立在露臺上,望著盤膝調息的麗蓉四人,想到方才蒼穹奇幻駭人的景像,心中仍有餘悸。但他深信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四人,這時心中也很難過,必然充滿了歉疚,因為沒有他們四老的要求,神尼不會應允,自己也決不敢嘗試。

五老走進飛閣,分別坐好,各自斟了一杯葡萄露,五人除神尼一人外,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面色依然有些疲憊。南召老尼慨然一歎,說:「三劍淩空,號稱天鼓,其威勢之厲,果然驚天地,泣鬼神,風雷俱動,數百年來一直如此傳說,看來毫無危言聳聽之嫌。」

淨凡師太黯然看了遠處隱約可見的連綿群峰一眼,擔心地說:「蒼穹一陣駭人劇變,雲海頓化烏有,群峰隱約可見,方才那陣如熾電光,看來終南數百里內,必然清晰可見。」

禿僧自我安慰地說:「但願這次蒼穹劇變,世間不要掀起昔年天鼓之聲那等軒然大波才好。」神尼肅穆而坐,一直不發一言,心情顯得十分沈重。

蓬頭丐霜眉一蹙,附聲說:「這次身處絕峰,高居雲上,恐怕不會如昔年那等厲害吧……」話音未落,五老神色一變。只聽陣陣隱約可聞的鐘鼓之聲,逕由峰下,直透雲上。禿頭僧數十年沒有宣過佛號,這時也激動地宣了聲「阿弭陀佛」。

「罪過,罪過,終南山一十六座觀院,已開始舉行祭天大典了。」天麟緩步走至露臺邊沿,俯首一看,群峰間昏昏沈沈,雲霧旋轉,但聽響自不同方向的鐘鼓之聲,看不清是位在何處的觀院。鐘聲「當當」繚繞全山,鼓聲「咚咚」直達雲上。鐘鼓之聲,愈撞愈沈重,愈撞愈激烈。五老心情沈重,俱都不言不語。

麗蓉第一個調息完畢,聽到遍山的鐘鼓聲,神色一愣,立即由地上立起來,不解地急步走至天麟身邊。天麟見麗蓉首先恢復,心中鬱悶稍解。麗蓉愕然望了一眼峰下,心中似乎明白了各寺觀院撞鐘擊鼓的原因。銀釵聖女、雪梅、杜冰相繼調息完畢,雪梅、杜冰面色仍有些蒼白,三人聞到鐘聲,也急步走至台邊。

飛閣中五老一陣沈默,神尼首先發言問:「漢卿、無相兩位道友,今日登峰可是僅為問明飛虹三劍的來歷嗎?」

蓬丐回答說:「請教神尼三劍來歷為主,其次是采兩顆血蓮實。」

神尼以為蓬丐用蓮實泡酒或配藥,因而未再追問用途,僅順口問了句:「蓮實可曾采到?」

蓬丐恭聲說:「已采了兩顆。」

神尼繼續說:「你倆終年漂泊江湖,行蹤無定,極少能登峰聚會,今日機會難得,我們五人正可對燈通宵談道。」蓬丐、禿僧知神尼有意引導兩人成道,因而心中大喜,連聲應是。

神尼望著天麟四人關切地說:「麟兒,你三人今日身心定然極為疲倦,今夜就在峰上度過一宵,明日絕早再下山吧。」

這時,紅日西落,晚霞似火,滿天殷紅如血,令人看來怵目驚心,似乎預感到天地間將有浩劫降臨。峰下各寺院的鐘鼓聲,不知何時停止了,整個終南山區,一片沈寂,愈顯得來日可怖,隱伏殺機。神尼起身肅客,又看了殘破的飛閣前簷一眼,即向長廊走去。

眾人隨在神尼身後,同時離開飛閣。蓬丐、禿僧兩人看了廊下光禿的梅樹和地上殘落的花瓣一眼,不由升起一絲惋惜之感。但神尼已絕口不談方才三劍淩空的事,因而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自是不便再提。眾人走出逐漸下斜的彎曲長廊,已到了花園,不少奇花異草,被狂風吹得花落枝折,大荷池中的血蓮,卻完好如初。

眾人沿著甬道,進入一叢翠竹林,前面即是一座月形圓門,左右紅磚花牆,蜿汩伸向兩側。進入月形門,即是一座圓形右室,圓門、圓窗,看來別有一種風趣。神尼腳步未停,即對身後的天麟,祥和地說:「麟兒,你就在此圓室休息吧。」

天麟恭聲應是,立即停身止步,在這一刹那,他才發覺神尼早已看出他有些心煩意亂,特地有意讓他單獨安靜片刻。蓬丐、禿僧一聽,兩人不由互看一眼,俱都有些不解。麗蓉,杜冰雖然不願離開天麟,但神尼沒讓她們留下,只得繼續前進。






【第三十七章】 魔天樂府

天麟望著神尼等人的背影,直到在前面騎樓下完全消失了,才折身走進圓室。圓室一個圓門,周圍有四個圓窗,正中一張石桌,桌後一張石床,圓壁光滑,頂嵌一顆寶珠,閃閃發光,除此,室內再沒有什麽了。天麟細看之下,室內石色相同,石紋一致,桌床與地相連,這才發現圓室是由一座高大巨石鑿成。

再看光滑的圓壁上,粉紅相間的花紋,似字似譜又似自然的紋石斑痕,天麟意境紊亂,無心細看,立即盤膝床上,閉目調息。神功運轉,心平氣靜,靈台清明,倦意全消。漸漸,他感應到有人在附近徘徊。接著,又有一人向徘徊的那人接近。

一個嬌脆的聲音:「師父,蓬丐、禿僧兩位老人家請您前去,有事相問。」天麟聽得出那是雪梅的聲音。

接著又傳來銀釵聖女的問話聲:「是給麟兒送的菜飯嗎?」天麟聽銀釵聖女呼他「麟兒」,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甜意,人的本性畢竟是善良的。因而,愈加凝神靜聽了。

雪梅低聲應「是」,既而又聽到銀釵聖女的聲音道:「既然這樣,你給麟兒送去吧。」此話說完,接著一人遠離,天麟斷定銀釵聖女走了。

天麟微微睜開眼睛,發現天色已經暗下來,天空已現出不少星星。由窗口覷目瞟向室外,發現雪梅手提釀藍沿著甬道正慢慢地走來。漸漸,雪梅走近石室門前了。久久,雪梅才走進室內,將菜籃放在石桌上。天麟緩緩將星目睜開了,只見雪梅清秀的面龐上,燃升起兩朵紅雲,一雙大而美的眸子,閃著嬌羞柔和的光輝,唇角掠過一絲誘人的甜美。

天麟看得怦然一動,趕緊一定心神,極自然地頷首一笑。雪梅也報以甜甜一笑,柔聲問:「餓了嗎?」說完,將藍中的菜飯一一取出來,擺在天麟的面前。

天麟點點頭,笑著說:「的確有些餓了。」說著看了一眼桌上的菜飯、金針、木耳、長角豆,俱是素菜。

雪梅愉快地一笑說:「峰上鳥獸絕跡,你吃餐齋飯看,這是我親手做的。」

天麟「噢」了一聲,特地又看了桌上的菜飯一眼,立即取箸夾了一口,連聲說:「好,味美可口,好吃極了。」雪梅聽到天麟的讚美,芳心高興,不由舉袖掩口,咯咯笑了,聲如銀鈴,飄繞室中,顯得清脆、甜美。

雪梅立在桌邊,掩口偷笑,看到天麟吃得津津有味,芳心感到非常舒暢。對雪梅的美,衛天麟一直用國色天香四字來形容她,因而他知道雪梅的一顰一笑,都是醉人的,所以他不敢正視雪梅,只是低頭猛吃。驀地,只聽雪梅幽怨地道:「麟哥哥,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為什麽看都不看我一眼?」

衛天麟驚異擡頭,這時候的雪梅楚楚可憐,讓人憐惜。聞言擡頭道:「過去的事我早就忘了,何況也不能全怪你。」

雪梅幽幽地道:「你不怪我推倒假山,差點害死你們?」

衛天麟笑道:「這還得謝謝你呢,要不然我們怎麽會發現魔魔天尊老前輩的修真之所。」

雪梅低聲道:「我以前不知是怎麽啦?好像入魔了似的,你三番五次的幫助我和師傅,我卻處心積慮地想害你,一想起這些,我就後悔不已。」

衛天麟道:「過去的誤會,還記在心上幹什麽?」

雪梅走近衛天麟,軟綿綿的胸脯,漸漸貼近他的胸口,仰著臉道:「上次你離開之後不久,娟師妹和師母很快也離開了,我倍感空虛寂寞,當時真想下山去找你,但是又想到師傅一個人更寂寞,所以只好留下來。但是我卻每天都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你快點再來……」

雪梅地臉頰忽然飛紅了,雙手一環,撲入他懷裏,一顆頭緊緊貼在他肩上,羞澀的幽幽的道:「現在你總算來了,麟哥哥,你不能再丟下我,為妾為婢,我都心甘情願……」她激動的連聲音也有些咽便了。

衛天麟也聽得大為感動,輕輕攏著她香肩,喚道:「雪妹妹……」

「嗯……」雪梅羞澀的把一顆頭撞入他的懷裏。一頭秀髮散發著輕淡的幽香,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縷縷鑽進衛天麟的鼻孔。香越是輕,越是淡,就越撩人。衛天麟的雙手不自覺的輕輕的攏住了她嬌小的嬌驅,一顆心跳得有些飄飄然。

雪梅雖然把臉埋在他懷裏,但她本來生得很美,她嬌軀貼在他身上,又那麽苗條而豐滿。衛天麟血氣方剛,忍不住低下頭去,又輕輕的叫了聲:「雪妹妹……」

「嗯……」雪梅紅噴噴的臉,帶著差澀,又擡起頭來,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投,羞得趕緊閉上了。衛天麟情不自禁慢慢低下頭去,慢慢印上了她紅菱般的香唇。兩個人都嘗到了愛的滋味;初吻,令人窒息,也令人興奮,除了兩顆心在跳,好像大地上一切都靜止了。

好半晌,雪梅才滿臉通紅地將衛天麟推開,低聲道:「我該走了……」天麟幫著雪梅將盤碗放進釀籃,雪梅將碗收好,提起釀籃,含著愉快地羞笑走了。

   ※   ※   ※   ※   ※

天麟俟雪梅走後,信步走出室外,舉目一看,花園中的假山就在牆外竹林邊沿,因而,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魔魔天尊。天麟一想到魔魔天尊,心中便不由肅然起敬,仰慕之情油然而生,那位祥和中含有凜然之氣的老人,立時浮上他的心頭。於是,不覺間舉步走出圓門,直向花園假山前走去。

來至假山前,發現當初雪梅推下池中的那方大石已然不見了,池中依然水清見底。再看環繞水池四周的桃樹,雖是十月天氣,枝葉仍極茂盛,桃樹上,都生有一兩個其大如缽的雪蜜桃。走至近前,發現洞門依然緊閉,細看石縫,完整無損,斷定無人強行進入。

天麟抱著四個大蜜桃,虔誠地望著洞門,他在想要不要進去,但他又怕真的會褻瀆了天尊的聖體。由於仰慕之情的濃厚,他仍忍不住本能地舉掌推了一下洞門,但他的掌上卻又絲毫不敢用勁。一推之下,洞門紋風不動,心中又不禁一陣難過。

於是,恭謹地將大蜜桃擺在地上,接著,閉上雙目,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在他的心靈中,想像著即是跪在魔魔天尊的面前。天麟想像著天尊的容貌,虔誠地祈禱,願天尊聖體永駐,聖靈升天。漸漸,神志恍惚,不知不覺已進入虛幻中。

他感覺到魔魔天尊睜開了一雙虎目,含著慈祥的微笑,伸出溫暖的手,撫在他的天靈上,並讚歎地說:「麟兒,夜深了,回去安歇吧。」

天麟心情激動,泉湧般的熱淚,由兩道眼縫中簌簌地滾下來。同時,恭謹地嗚咽道:「麟兒無物孝敬您老人家,謹將您老人家親手栽植的蜜桃摘來獻上,聊表麟兒一點孝心。」魔魔天尊感動地深深一歎,溫暖的右手,在天麟的天靈上慈愛地撫摸了兩下,緩緩將手撤了回去。的確,天麟的確感受到魔魔天尊的手是溫的。

魔魔天尊將手撤回,同時閉上虎目,幻像也隨之消失了。天麟知道魔魔天尊走了,他必須聽從天尊的話回去安歇,於是又虔誠地祈禱一番,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於是,拿起三個大蜜桃,接著由地上立起來,仰首一看夜空,不由暗吃一驚,已是三更天了。

天麟似乎仍有些不大相信,走至天空寬廣處,仰首再看星辰,一點兒不錯,正是夜半三更。他一面走,一面不停地問著自己,他實在想不透為何跪了那麽久。走進月形圓門,發現石室中光明如同白晝。因而急步走進石室,發現圓頂正中的那顆寶珠,毫光四射,耀眼眩目,較之傍晚竟漲大了一倍。

天麟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驚天雷掌訣的奇異記載。於是,祛慮凝神,功集雙目,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驚,頓時明白神尼令他留在石室的用意。只見寶珠之上,刻著四個金絲篆字──魔天樂府。天麟看罷,頓時大悟,立即轉首看向光滑石壁,發現那些粉紅相間的石紋,有的像「工」字,有的像「尺」字,有的似橫線,有的似三角。細看之下,果然是樂譜。

天麟隨魔扇儒俠習藝年半,暇時學過樂理,並時常撫彈洞前的龍鳳小玉琴。因而,這時一看便知壁上石紋俱是樂譜,他讀了幾遍,並隨譜低哼,但總覺不能成曲。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凝神一聽,正向石室走來。天麟心想,這般時候還有誰會前來?

於是轉身一看,雙目不禁一亮,門外走來的竟是秀麗絕美的林麗蓉,但看到麗蓉步履匆匆地走來,不由脫口問:「姊姊,這般時候前來,有什麽事嗎?」

麗蓉立穩身形,看了一眼天麟尚未放下的四個大蜜桃,驚訝地問:「麟弟,你方才去了天尊洞府?」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不由驚異地急聲問:「姊姊怎地知道?」

麗蓉立即回答說:「方才神尼對師父說,看見你跪在天尊洞府門前祈禱,師父問你可曾回來,神尼說你仍跪在洞前,所以我才悄悄地跑出來看你。」

天麟一聽,恍然大悟,方才他幻覺中聽到的話聲,感覺到的溫暖右手,俱都是神尼的,於是不解地問:「姊姊和師太還沒睡嗎?」

麗蓉黯然說:「正在談論我的身世。」

天麟一聽,立即關切地問:「師太怎麽說?」

麗蓉黯然一歎,說:「師父勸我想開些,不必再追問了,雙親既然相繼歸天,自己也有了歸宿……」說此一頓,黯然的嬌靨上,立即升滿紅暈。

天麟心中會意,知道今後安慰蓉姊姊的責任,大部分要自己來承擔了,於是,立即慰聲說:「師太說得極是,姊姊今後就想開些吧,小弟會終生聽你的話,一輩子不惹你生氣。」麗蓉一聽,紅飛耳後,閃著喜悅光輝的鳳目中,不由湧上一泡興奮的淚水,她一瞬不瞬地望著天麟,心裏充滿了甜蜜。

天麟望著武功高絕,娟秀美麗的蓉姊姊,心中有說不出的幸福、快慰,接著愉快地說:「姊姊,吃一個吧,這一個你走時帶給冰妹。」說著,將手中的大蜜桃,遞給麗蓉一個,自己留一個,另外兩個放在桌上。

麗蓉接過大蜜桃,深情地望著多情的麟弟弟,感激地一笑,嬌靨美如初放的百合,令人看來倍增愛憐。天麟看得心頭飄蕩,幾乎忍不住去吻蓉姊姊。由於室內沒有椅凳可坐,天麟即讓麗蓉坐在床沿上。兩個人並肩而坐,同時啃著蜜桃,甘甜如蜜,異香撲鼻,兩個蜜桃,滋潤著兩顆甜甜的心。

天麟啃著蜜桃,關切地問:「姊姊,冰妹呢?」

麗蓉咽下口中桃汁,愉快地說:「冰妹倦極了,師父為她按摩後,她就睡了。」

天麟感歎地說:「小弟久已打算為冰妹打通任、督二脈,總是苦無機會,這次回到大荊山第一件事便是為冰妹增長功力。」說話之間,兩人將桃吃完了,麗蓉掏出一方素帕,微紅著粉臉面含著嬌笑,首先去拭天麟的朱唇。

天麟也不躲避,像個大孩子似地嘟著嘴,靜靜地讓蓉姊姊拭,等到麗蓉拭完,接著含笑問:「姊姊,你看這顆寶珠上,有何奇異之處?」說著,指了指圓頂中央的寶珠。

麗蓉將素帕放進懷裏,仰首一看,只覺毫光刺目,並無奇異之處。天麟立即提示說:「將功力集中雙目上。」

麗蓉依言細看,面色不由一變,立即脫口說:「魔天樂府。」說罷,驚訝地望著天麟。

天麟劍眉一蹙,指著光滑石壁上的魔紋說:「姊姊讀讀看,我方才讀了幾遍都不成曲。」

麗蓉細看一陣,立即正色說:「第一個圓窗上的成曲嘛。」

天麟一看,暗中吟誦,果然成曲,於是,興奮地說:「姊姊,讓我們合唱一遍吧。」於是,兩人立即同聲低唱起來。

天麟、麗蓉低唱之初,覺得聲如鶴唳長空,鳳吟雲上,繼而有如禪唱梵音,使人心曠神怡,俗念全消,恍如置身仙境。兩人唱罷,不覺已相依相偎,直似仙侶一對。稍息,麗蓉一定神說:「這些魔天樂章,必然每章不同,不知共有多少樂章?」

天麟仍在回味著方才那章的精奧之處,這時一定神,立即說:「待小弟數數看。」說著,伸指去數,前後左右共有九章。天麟發現九章樂譜中,包括了喜怒哀樂,邪淫善惡,的確是博大精深,神奧玄奇的曠古絕學。於是對麗蓉道:「蓉姊姊,這九章樂譜卻是曠古絕學,我得抓緊時間把它記熟。」

麗蓉怕自己在此影響他,於是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在此打擾你,待會我叫雪梅給你送點吃的,免得你餓。」衛天麟現在心都在九章樂譜上,聞言只是「哦」了一聲。

九章樂譜果然博大精深,天麟復習了兩遍,已然耗去一個時辰,雪梅果然送來夜宵,衛天麟這才一看天色,驚呼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雪梅笑道:「你是太投入了……」

衛天麟想起蜜桃,於是笑道:「雪妹妹,桌上的蜜桃,有一個是給你的。」

雪梅拿起咬了一口道:「真甜,剛才蓉姊姊說你們合唱了一章,心曠神怡,是不是真的?」

衛天麟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雪妹妹,你會唱嗎?」

雪梅點點頭道:「我會呀,莫非麟哥哥也想與我同唱一章?」

衛天麟點點頭道:「是啊,雪妹妹,剛才我和蓉姊姊唱了第一章,現在我們再唱最後一章看看。」雪梅自然點頭應好,兩人同聲低唱起來。

第九章和第一章迥然不同,兩人一唱,有如鶯聲燕語,啾啾唧唧,似疾風求鳳,卿卿我我,似雙龍交配繞尾纏身,如曠男怨女相會,又似夫婦羅幃渡春。天麟只覺得心猿意馬,雪梅覺得芳心似火,粉面發燒,嬌軀渴望著暴力的襲擊。

天麟呼吸急促地不能再唱了,他由背後伸手將雪梅的嬌軀抱起,兩手緊緊撫在雪梅的兩座渾圓而富彈性的高聳玉乳上。雪梅嬌軀一戰,接著發出一聲舒暢的嚶聲,她仰起似火的雙頰,微張著櫻唇,如蘭氣息,直撲天麟的挺鼻。一雙鳳目,眼簾眯忪,望著天麟閃著奇異光輝的星目,她夢囈似地呼著麟哥哥。

天麟動盪的心神,被雪梅熾熱渴求的聲音,呼得變成了火,雪梅的秀髮,在他的面頰上撩撥得奇癢難耐。雪梅血紅的櫻嘴,被麟哥哥火樣的朱唇粗獷地吮吻著,撫在玉乳上的雙手,已開始進一步行動。雪梅的前胸恰被一片肚兜包得緊緊的,衛天麟的手只能隔那一層絲繡捏著、撫著,但覺一股漲蔔蔔的肉團,正自漲放。

雪梅彷佛神智不清,手卻不由自主地向衛天麟的下麵探去。驀地,上身一涼,讓她覺醒過來。她的上衣已被衛天麟剝下了,同時又發覺她自己正雙手握著一根擎天寶貝。雪梅回過頭來,止不住心底一聲:「喔……好大的一根……」同時一朵紅暈飛上了雙頰。

衛天麟「霍」的一下子坐起身來,挺起他寬闊的胸堂,似笑非笑地,將雪梅一擁,只見雪梅一片潔白的肌膚上,掛著兩座誘人的山峰。雪梅緊閉著雙眼,任由衛天麟在她身上愛撫。衛天麟抓著她的雙峰,俯頭下去,終於四片嘴唇密密地吻著了。

春情像決堤的狂流,氾濫了。緊緊地擁抱著,相互地挑逗著。雪梅的雙腿,雪白得恰似兩根羊脂凝成的粉柱,何等地細緻,何等地具有彈性。雪梅忍不住「唔」地一聲,張開嬌慵的媚眼,迷醉著。此時,衛天麟的手已摸到了她的大腿盡頭,發覺非常溫暖,也發覺她的肌肉在顫抖。這顯示她內心是激動的,雖然表面上仍舊矜持。衛天麟明白女孩子都是免不了這一套做作的,於是又用手深探她的禁區。

這一下子她更衝動了,猛地一咬牙,卻急忙用手來制止。衛天麟已在她的櫻唇上,接誘到了灼熱的感覺。雪梅的眼中更有某種熱烈的、焦急的光茫,睫毛不斷的眨動。此時香氣微聞,衛天麟再次試探著,偷偷愛撫她的禁區。逐漸地,指頭已感染了一絲濕意。衛天麟終於找到了愛的泉源,心頭更加興奮,手指伸進陰道內勾弄著。

雪梅一時心急,低喊著:「啊呀……麟哥哥……」她握著拳頭,槌打著他的臉和背部,玉腿同時亂蹬。衛天麟趁著雪梅玉腿飛舞的機會,他放肆地探弄她的桃源,只覺飽滿的肌肉濕潤潤的,越探越濕潤,越揉越肉緊。衛天麟眼看時機成熟,突地騰身而上,寶貝對準著陰戶,狠力一挺就整根入了進去。雪梅「唔」地一聲,雙臂一緊,死死地抱住了他。

衛天麟刹車片刻,低語道:「雪妹妹……」雪梅將雙腿盤住天雲的腰部,雙手緊纏著,同時腹部急挺。衛天麟這才又像狂牛般地靠擠過去,只覺她的陰戶已像磨房裏的磨臼,開始旋轉,十分快活。衛天麟施展蜻蜓點水般的樣子,開始起伏撞擊著,她半閉著眼,不斷咬唇,那樣子是既痛快又銷魂。衛天麟將雙手捧著她酥軟的胸脯,如同寶貝般地揉捏不停,只覺那兩顆蒂兒堅挺著。衛天麟輪番撚弄,雪梅忍不住「噢」、「噢」地呻吟著。

「雪妹妹,你要叫就大聲地叫出來吧……」雪梅一聽,真的肆無顧忌地開始浪叫起來:「喲……喲……壞東西……你……你……壞……」兩人都在樂章的奇妙魔力下,忘卻了自身的處境。

雪梅在她的瘋狂撞擊下,逐漸心慌起來,衛天麟的大寶貝卻是愈攻愈猛,不消片刻,她已聲帶濃濃的鼻音了:「噢……哎……你的大……大東西……呵……快……快要……頂死我了……哎呀……輕一點……我實在……實在受不了……大,大大的……的……輕一點……好哥哥……」

衛天麟已逐漸接近高潮,怎肯慢下來呢?於是讓她翻過身來,此時,她翹著肥美的豐臀,像小貓似被爬著。衛天麟出手一抱,將她的小腹抱緊,兩膝夾在她的兩腿之間,將那根挺硬的寶貝往上一沖,「滋」的一聲又入進去了。

雪梅回頭瞧一眼,身子仍舊趴著。這招式有個名堂,是謂「獅子回頭」。其最大的好處就是男性可以眼視、手觸對方那富於彈性的白晰屁股。衛天麟的寶貝攀山越嶺,雙手又撫摸著那兩片厚暖的大月亮,情趣大增。現在他倆之間宛如隔了一座大山,深度沒有方才那麽深入了,不卑不亢、高低合適,雪梅轉眼之間又樂了。

雪梅開始前推後挺,對著衛天麟的寶貝一次強似一次地加重壓力,陣陣的快感從龜頭邊緣,那最敏感的神經末稍傳過來。衛天麟算起數來:「一下、二下、三下、四、五……」

「這次又玩什麽花樣?」雪梅回眸一笑,問道。

「嘿……嘿……成語說「長江後浪推前浪」。看我門之間多麽客氣,你推我讓的。」

「壞死了,你又笑人家……」雪梅說著,真個又不動了,只像一隻小鹿正低頭吃草一樣。

衛天麟一瞧她兩股之下,淫水沾濕了陰毛,兩片陰唇緋紅地隨著自己寶貝一進一出而翻合著。於是雙手上移,再次捧住了她的雙峰,下體靠近,賣力地抽送起來。雪梅已經丟了兩次身子,陰道內潮濕潤滑,經過這一番大力地抽送,興致又起,再也把持不住了。一邊又開始前推後挺,嘴邊又哼哼、呵呵起來:「麟哥哥……你真……真會玩……我……被……你……你……玩得……很美……我要……要……要……要……哎喲……用力……麟哥哥……玩得……那麽大的……大的……」

衛天麟幻想著自已身陷重圍,被百馬千兵圍者,於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大開殺戒。一根寶貝瘋狂地上沖、下洗、左搓、右揉,搗得敵人全身散亂,花枝抖落,不住地嚎啕著:「我……我……我死了……我的好哥哥哥哥……你的那那……那……大的……妹子的心……都死給你了……啊……出……出……出來了……我的出……了……」衛天麟連績三五下狠死的抽送,終於一泄如注。

兩人相擁半晌,起身整衣,看著床上落紅點點,衛天麟愧疚道:「雪妹妹,對不起……」

雪梅羞澀地笑笑道:「我不怪你……」

衛天麟臉紅道:「要是神尼知道了……」

雪梅也是滿臉通紅地道:「神尼她老人家只怕已經知道了,我想她老人家會原諒我們的。」

衛天麟突然一看外頭天色,叫道:「糟糕,天快亮了……」

雪梅忙道:「麟哥哥,你抓緊時間在復習一下,我先走了。」雖然身子有些不便,但是她的心卻是甜滋滋的。

   ※   ※   ※   ※   ※

衛天麟擡頭一看,天色已快四更了,於是立即盤膝床上,精心細讀下去。第三遍尚未復習完畢,窗外天空已現出一絲曙光,天麟知道天已拂曉了。轉首一看窗外,驀見一道黑影沿著甬道,正緩緩向石室走來,凝目一看,竟是銀釵聖女。只見銀釵聖女,手中捧著一個用白綾包著的扁不足兩尺的包袱,看看份量似乎不輕。

天麟俟銀釵聖女來至室外,立即迎了出去。銀釵聖女一見天麟,立即親切地問道:「麟兒,你起來了嗎?」

天麟趕緊恭聲說:「芬阿姨早,請室內坐。」說要,躬身立於門側。這是天麟第一次如此稱呼銀釵聖女,這使她心中湧起無限感觸。

銀釵聖女走進圓室,將手中之物放在石桌上,接著將白綾打開。天麟走近一看,竟是一具長約二尺寬僅六寸的白玉長匣。銀釵聖女望著天麟,拇指一按玉匣啞簧,「喀登」一聲,匣蓋開了。玉匣內頓時射出一蓬眩目銀輝。天麟定睛一看,不由又驚又喜,玉匣內竟是刻有九龍九鳳九道銀弦的西天九九龍鳳魔琴。天麟一見小玉琴,宛如遇到了久別多年的好友,心情激動驚喜,立即將小玉琴捧了來,放在桌上。

銀釵聖女望著一臉興奮神色,低頭撫摸著玉琴的天麟,問:「麟兒,你也會撫琴嗎?」

天麟一定神,興奮地說:「以前在紫蓋峰,暇時孫叔叔就教我調弦定韻,所以我會彈。」

銀釵聖女自詡是撫琴能手,有心指導天麟一些指法,以補過去對天麟的歉疚,於是,輕「噢」了一聲,有些老大地說:「既是這樣,選你精熟的一曲撫給阿姨聽聽。」

天麟久未撫琴,這時不免有些技癢,立即欣然應是,於是,盤膝床上,將琴在石桌上擺好。於是一想,覺得只有媽媽飄風女俠昔年唱的那首哀歌最精熟,平素彈的次數也最多。但是又覺得不合時宜,以免引起銀釵聖女傷心。銀釵聖女緩緩坐在床邊,鳳目注視著天麟的手勢,靜靜地等著天麟開始,那種神態,就如師父在教學徒。

天麟撥弦略一定韻,發現圓室內琴音繚繞久久不絕,大異別處。天麟一擡頭,星目不禁一亮,他發現了魔天樂譜第一章。於是,立即祛慮凝神,默誦無上心法,星目望著第一樂章,十指撫在小琴上。一陣叮咚,十指齊動,魔天樂譜的第一章開始了。

在魔天樂府用西天九九龍鳳魔琴,彈魔天樂譜,加之天麟目前功力,以無上神功將琴韻傳出,其玄奧淵博之處,可謂發揮得精微盡至。天麟愈加細心撫琴,只覺室內,琴聲繚繞,悅耳怡心,愈彈愈覺舒暢。但他卻不知室內琴音,如清泉流水,珠走玉盤般,穿出四窗,分向八方,隨著曉風,飄身空際,繚繞群峰之間。

一曲彈罷,天麟心情甚為舒暢,只覺室內,琴聲餘音繞耳,再看桌上玉琴,不由大吃一驚。只見小玉琴銀弦閃輝中,只覺琴身九龍,張牙舞爪,滾雲翻騰,九隻玉鳳,展翼飛舞,似在引頸長鳴。天麟驚得一呆,急忙用袖拭了拭眼睛,俯首再看,原就刻的栩栩如生的九龍九鳳,果然活躍琴上。

一驚之下,轉首欲喊芬阿姨,但轉首一看只見銀釵聖女,神色靜諡,肅穆端坐,似已進入超塵意境。天麟不願打擾銀釵聖女,希望她能深切體會出樂理中的精義。轉首一看窗外,心頭猛地一震,只見朦朦曙光中,七八丈外的如茵草地上,一併盤膝坐著八人。神尼、兩位師太和蓬丐、禿僧五人,坐成一排,麗蓉、雪梅和杜冰三人坐在五老身後。

八人俱都神色肅穆,閉目盤膝,似乎已進入物我兩忘之境。天麟飄身下床,縱身掠出室外,只覺空氣清涼,曉風徐吹,似乎空際仍繚繞著悠越琴聲。在這一刹那,天麟不知是空中的餘音不散,抑或是耳鼓中的幻覺自鳴。就在這時,遠處驀然傳來一陣奇異風聲,挾著嘰嘰吱吱的鳥鳴。

天麟心頭一震,立即遊目四望。只見四周上空,無數大小不同的黑點,越過絕壑,挾著各種鳥鳴和風聲,掠空飛來。眨眼一間,周圍掀起一陣驚風,房脊屋簷上,飛閣騎樓上,松竹牆頭上,颯然落滿了各種奇異彩色小鳥。數百隻小鳥中,有的淡紫,有的翠綠,有的鮮紅如血,俱都歡叫跳躍,顯得興奮無比。頓時之間,嘰嘰吱吱,呢呢喃喃,各種清脆悅耳的鳥聲,響成一片。

一聲清越佛號,神尼緩緩睜開了眼睛,兩位師太和蓬丐、禿僧,以及麗蓉、雪梅和杜冰也相繼醒來。天麟一見,急步走了過去。神尼看了一眼滿園中的各種小鳥,立即感歎地說:「太華峰上,鳥獸絕跡,自今晨起,有數百隻彩羽小鳥犧枝園中,為此仙境般的桃源,帶來了新氣像。」說著,以欣慰的目光,慈祥地望著急步走來的天麟,繼續含笑說:「這件奇跡,應該歸功於多才多福的麟兒。」

蓬丐、禿僧和兩位師太,俱都驚訝地望著滿園突如其來的數百隻小鳥。麗蓉、雪梅和杜冰睜開眼來,幾乎看呆了。蓬丐聽了神尼的話,霜眉一蹙,不解地問:「神尼是說,這些小鳥是聽了方才的琴音,俱都歡欣鼓舞,禁不住琴音的吸引,奮力穿雲飛上峰來的嗎?」

神尼慈祥地點頭含笑,讚歎地說:「麟兒這孩子,不但秉賦奇高,才智過人,而且是一位福緣深厚,天性純真的好孩子。」眾人一聽,齊向天麟望來。

天麟來至近前,即向五老施禮請安。神尼慈祥地含笑點首,指了指面前草地,示意天麟坐下。天麟又以問早的目光,看了麗蓉三人一眼,才盤膝坐在五老面前。禿頭僧第一個沈不住氣,禿眉頭一皺,望著天麟不解地問:「小子,方才你彈的是什麽曲子,連我禿頭聽了,都覺得渾身舒暢,如飲甘泉,再不願曆身江湖了。」神尼幾人一聽,都不覺莞爾笑了。

天麟也愉快地一笑,尚未回答,神尼已含笑說了:「這曲佛度魔劫,天地萬物,聞之蘇醒,衰者向榮,弱趨強盛,灰心者樂觀,奮發者逸情,你無相僧,皈佛門百年,吃酒食肉,殺人害生,今天聽聞此曲,未遭魔劫,尚能感到通體舒暢,足見你做事尚無違反佛意,否則,這曲佛度魔劫,如十惡不赦之人聽來,勢必疑神見鬼,驚恐慌懼,終至瘋狂嗥叫,直至吐血而死。」

神尼一氣說完這番話,眾人俱都暗暗警惕,覺得為人必須心存忠恕,上體天德,方不致偶一不慎而陷入魔劫。禿頭僧聽神尼說他吃酒食肉,殺人害生,也不覺油臉一紅。蓬頭丐霜眉一蹙,不解地問:「麟兒早巳撫得一手好琴,無相和我卻俱都不知,而神尼進門即令麟兒進入琴室,莫非神尼一見麟兒,即知他會撫琴嗎?」

神尼祥和地一笑,說:「這座圓室,乃魔魔天尊精心鑿造的一座魔天樂府,內中除有九章樂譜和一桌一床外,別無他物。」

說著,看了天麟一眼,繼續祥和地說:「魔天樂譜共分九章,可在各種管弦樂器上,發揮它的精妙樂理,甚至以喉歌唱,亦有相同功效,我之令麟兒進入魔天樂府,旨在以天意試探麟兒可有獲得這份絕學的福氣。」說著舉目看了一眼七八丈外的圓室,繼續說:「至於麟兒所撫之琴,想是芬兒的西天魔琴了。」眾人一聽,頓時想起沒有看到銀釵聖女。

只見神尼說完,目光一直望著七八丈外的圓室。天麟心中一動,回頭一看,只見銀釵聖女神色肅穆,雙目凝視,兩手捧著包好的小玉琴,正緩步向著草坪走來。眾人見銀釵聖女捧著一個長扁包袱走來,俱都靜靜地望著,目光中充滿了不解。銀釵聖女來至近前,即向五老問候早安。

天麟四人紛紛起立,麗蓉、杜冰同聲問候銀釵聖女。南召老尼,壽眉微蹙,關切地問:「芬兒,你欲將小玉琴,交給麟兒嗎?」

銀釵聖女跪在神尼面前,神色平靜地說道:「是的,芬兒願終身伴佛,青燈木魚朝夕誦經,已無須再留此琴。」

雪梅聞言花容失色道:「師傅,你難道不要徒兒了嗎?」

銀釵聖女寬慰地一笑道:「你與天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們也算是天作之合,以後你就不要再跟著我了,你有你自己的幸福生活。師傅本來一直很內疚,讓你變得很偏激,如今師傅也終於放心了,以後要聽天麟和姊妹們的話,和睦相處,不可再任性了。」雪梅含淚點點頭,天麟也是黯然無語。

神尼卻望著銀釵聖女道:「芬兒,你起來吧,你與我佛無緣。」

銀釵聖女訝然道:「您說芬兒與佛無緣?」

神尼點點頭,接著道:「你起來,我有一句話囑咐你,然後你和雪梅就隨天麟一起下山吧。」說著嘴皮微動,眾人都知道神尼是在用「傳音入密」跟銀釵聖女交談。神尼接著道:「芬兒,我知你現在尚迷惑不解,但過些時日,你就會明白的。」

神尼轉首一看天色,東方曙光中已現出一抹紅暈。於是,轉首面向天麟說:「麟兒,你心中有事,不宜在此久留,現在就和芬兒、雪梅、蓉兒、冰兒一起下山吧。」神尼說罷,五老紛紛立起身來。

天麟恭聲應是,不由看了蓬丐、禿僧一眼,蓬頭丐立即肅容說:「你們立即趕回大荊山,我和老二事了定赴藍鳳幫總壇。」天麟一聽,即與銀釵聖女和雪梅、麗蓉、杜冰伏身叩別神尼等人,拜別下山。

   ※   ※   ※   ※   ※

五人下得山來,飛身上馬,當晚宿在一家客棧。五人要了三間房間,杜冰、林麗蓉一間,銀釵聖女一間,中間一間是留給衛天麟和雪梅的,兩人自然滿臉通紅。雪梅嬌嗔不依道:「怎麽會是這樣的?你們為什麽不陪麟哥哥?」

林麗蓉嬌笑一聲道:「雪妹妹,你和麟弟弟還在蜜月期內,當然是你們住在一起啦。」

杜冰也在一旁幫腔,天麟知道二女是好意,也不忍拂她們好意,聞言笑道:「雪妹妹,蓉姊姊言之有理,再說,這又有什麽關係嘛?」

雪梅只好臉紅地向二女道謝多:「多謝二位姐姐……」

杜冰笑道:「自家姐妹,還說什麽謝字?時間不早了,我們也不打擾了。」說著,和林麗蓉將衛天麟、雪梅兩人推入中間的房間。

這一幕,都落在銀釵聖女的眼中,她不由在心中暗歎一聲道:「當初我們姐妹之間要是稍微寬宏大量一點,也就不會造成今天的悲劇……」想到傷心處,不由得眼淚又下來了,於是躺在床上,暗自神傷。她輕歎一聲,將燈吹熄,卻發現一縷燈光從隔壁房中射入。

原來北方人蓋房子,多為木質結構,而且松樹被大量使用。松樹有松結,日久會自然脫漏,這樣牆壁上自然會出現一個小洞。恰好這個松結形成的洞就在枕頭旁邊,銀釵聖女一歪頭,正巧面對這個小洞,隔壁房中的一切都盡收眼底。這一眼,可把銀釵聖女嚇了一跳,滿臉通紅,但是卻又抑制不住誘惑,終於還是屏住呼吸,將臉湊了過去。

原來隔壁房間,紅床錦褥上一對光溜如肉蟲的男女互相纏擁著,自然是衛天麟和雪梅二人。俯身在上的天麟正低頭親舔著露出他虎口上的乳尖,他的臀股緊貼著女人的胯下,如轉坊石磨般地旋動著。他寶貝的龜頭緊頂著陰道的盡頭;根部卻藉著磨動刺激著陰唇、陰蒂,這不但讓身下的雪梅欲仙欲死,自己也毫不保留地品嘗著濕滑、暖熱的陰道所帶來的快感。

「……嗯……雪妹妹……」男人在濃濁的喘息中吐著既滿足又專注的語氣∶「……這回……嗯……真是妙極……呼嗯……」

「……嗯……麟哥哥……啊嗯……」女人彷佛想極力抵抗似的挺動豐臀,卻又無力抗拒而發出難忍的呻吟∶「……啊……別揉……嗯嗯……」

銀釵聖女只看了一眼,腦袋便轟地一陣空白,再聽兩人親憐密愛的私語,霎時渾身癱軟無力。可是這一看,她心底裏壓抑了三十多年的情欲,這時一下子湧上心頭。雙腿之間,也湧出了源源不絕的蜜汁,無論如何無法抑止。她心如火焚,不自覺往股間一摸,但覺手掌一貼褲布,立覺下身涼涼地,顯然氾濫成災已久了。她心如鹿撞,雙頰火熱,心中思緒大亂。

「嗯……哼……雪妹妹……」衛天麟卸去支撐身體的力道,用全身的重量完全壓迫著雪梅,藉著聳動、磨蹭之際細細的享受著肌膚貼觸的快感∶「……喔……你的肌膚……這麽細……致……簡直……吹彈可破……嗯……還有……你……嗯的……蜜穴竟……嗯……還這麽……緊密……夾得……嗯嗯……我……我……」

雪梅一會兒撐手頂著床柱,一會兒緊扯床褥被枕,靈蛇似的扭動著身子,活像一匹未馴的野馬,極力想把馬背上的馬師給甩脫。奮力間,她的鼻尖、額頭、發際皆是汗汁,甚至體內的欲望也化作一股股熱泉洪流,在胯下交合處滲流著。

「……嗯……麟哥哥……啊……」一陣陣酥麻如電流般直刺骨髓,在神魂顛倒中,雪梅已經數不清自己泄了幾次身,更不知道自己在失神昏醉中呐喊、呻吟多少不堪入耳的淫聲穢語,可是她就是身不由己∶「……喔……你頂得……我……嗯……嗯……受不了……啊……不成……喔……不行了……喔……好哥哥……你就……啊呀……啊……饒……饒了……我吧……嗯……求求……啊啊……」

銀釵聖女此時卻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狀態,終於將手指往股間探去,伴隨著輕輕的呻吟,將食指插進了她的牝戶。那種纖細卻深刻的感覺,讓銀釵聖女忍不住浪叫起來。她也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得到期盼中的高潮,只是隨著身體的需求,失魂落魄地抽動著,同時另一隻手撫摸乳房,呻吟不停。銀釵聖女還是不敢弄得太深,但是「噗滋、噗滋」的聲音,已經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快感。愛液和乳汁不斷湧出,滋潤她美麗的胴體。

「……呼……呼……」衛天麟調整一下紊亂的氣息,雙手勾住雪梅雙腿膝彎處,使得她的臀股略為懸著,讓門戶盡開的私處更是一覽無遺,一面看著在蜜穴口忽隱忽現的寶貝,一面的加速衝刺∶「……雪妹妹……呼……好妹妹……嗯……這麽美妙的桃源密洞……呼……還真叫人……嗯嗯……捨不得做罷……嗯……喔……喔……來……來……讓我們一……一起……嗯嗯……去……嗯啊……呼……」

衛天麟眯眼盯視著雪梅翻動的陰唇,烏黑的陰毛與翻紅的陰唇交替著,就向太極圖循環的消長著,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使得原本濕糊的胯下更是淫液縱橫,甚至有飛濺之勢。雪梅幾近癱軟的身體,毫無抵抗地任憑身上的男人擺佈,隨著激烈的動作,惟一還有活動的彷佛就只剩下她胸前兩團玉乳,在急遽的擺蕩下活像是振翅欲飛的鳳禽,不禁讓人看得腦暈目眩。

放鬆奮力一搏的結果,那一陣令人暈眩的酥麻、顫抖、痙攣如迅雷般直襲全身。隨著衛天麟內心一陣激蕩,一股股的熱精如勁弓怒箭般疾射而出,而他仍然沒停止抽送的動作,彷佛把寶貝當成唧筒般,讓全部的氣血精華完完全全地灌注到雪梅的體內。

「……啊啊……嗯……啊……」雪梅感到一股股熱流發自陰道深處,更以排山倒海之勢躦竄全身,讓她覺得她的身體不斷地在膨脹,卻又不知道要用怎麽樣的文句詞彙來表達那種幸福、舒暢、愉悅的感受,只有盡情地以呻吟、呐喊著無意義的話以做宣洩∶「……啊……麟哥哥……嗯……我不行了……啊嗯……去……啊……」

當無法自控的暈眩漸漸恢復,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誰也不想就此結束分開緊貼的身體,然後又是一陣緊擁熱吻,還抽空呢喃著一些男歡女愛的甜蜜耳語。而在此之前,隔壁的銀釵聖女已經先一步泄出陰精,慵懶地癱在床上,口中蕩漾著紊亂的喘息。

次日五人上路,銀釵聖女看見天麟和雪梅兩人,不由雙頰一紅,想起昨夜的情形以及神尼的話語,銀釵聖女不敢正視天麟的目光,但是她心裏正不斷泛起一個個漣漪。可惜天麟和林麗蓉三女都沒有發現,他們正想著儘快趕回大荊山呢。







【第三十八章】 翠芝蘭梅

五人歸心似箭,整理完畢,飛身上馬,放開四蹄,直馳山外,越過山麓,一直奔上官道。這時晨光尚早,太陽剛剛升起,官道上尚冷清無人,天麟五人正好放馬疾奔,狂馳如飛,直奔幹州城。一陣狂馳,幹州城已然在望,官道上行人漸多,俱都神色緊張,議論紛紛,五人立即將馬速慢下來。

幾人凝神一聽,具體是談論昨日午後蒼穹出現的駭人景像,雖然他們都是平民,但他們卻都知道那是天鼓。有的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老天爺發了怒!有的說:奸臣當道,蠻夷造反,必將天下大亂。雖然,有些老輩武林人物,曾談到數百年前天鼓聲動,群魔屈服的傳奇事蹟,但決沒人談到天鼓即是三柄上古神劍,更沒有人談到數百年前的武林三子,群起除魔衛道的壯舉。

再馳一陣,距離幹州城外大街,已不足二裏了,陣陣巨大鑼聲,和叭叭的爆竹聲,隱約傳來。五人馳進北關大街,只見行人擁擠,成群結隊,舞長龍,鬥雙獅,鑼鼓喧,街上煙霧彌漫。左右店鋪,俱設香案,紅燭高燒,頂禮告天,又似大祭,又像新年。

天麟看了這等混亂情形,決心不進幹州城了,五人即在街口一家較大客店門前下馬。四五個店夥立即含笑迎來,躬身將馬接過。天麟即對店夥說:「馬不要離鞍,飯後繼續趕路,我們要一處清靜獨院。」

其中一名店夥,一面引導天麟三人前行,一面以非常惋惜的口吻說:「爺,城中有大會,縣太爺親自設壇祭告上蒼,祈禱降福全縣黎民,今夜四門大開,通宵不禁……」

天麟三人跟在店夥身後,杜冰忍不住插言問:「你們此地為何如此熱鬧?」

店夥一聽,以驚異地目光望了杜冰一眼,有些疑惑地說:「這位姑娘真的不知?昨天下午滿天通紅,鼓聲咚咚,據老輩的人說,這是天鼓,主天下大亂,但也有人說,天鼓聲動,舉世升平,是喜祥之兆,縣太爺連夜翻閱縣誌後,今晨立即發出佈告說,自今以後,即將天降洪福,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

話未說完,已至一處獨院,店夥一面開門,一面繼續說:「……因而,縣太爺設壇祭天,黎民歡舞慶倖,今夜城內有燈、夜戲、大廟會等……」

說著,將天麟三人讓進上房落座,並在棉絮熱壺內,一面為天麟三人倒茶,一面繼續說:「……所以說三位如無要事,今天不妨住在小店,晚間也可進城看看熱鬧,據說這是本城數十年來,祭天最隆重的一次。」店夥滔滔不絕,一氣說完,顯得很神氣。

天麟望著麗蓉、杜冰、雪梅愉快地一笑,似乎在說,這位小二哥,倒是位滿健談的人。店夥見天麟笑了,自以為拉好了這樁生意,立即含笑恭謹地問:「爺,要什麽酒菜請吩咐,小的即刻送來。」

天麟立即含笑說:「飯後我們急於趕路,請儘快送一桌來吧。」說著,探手懷中隨意取出一錠白銀,抖手丟給店夥,又說,「這是酒帳,餘數賞給幾位吃茶,馬匹請細心照顧一下。」店夥雖沒拉成這筆生意,但意外收到一筆賞錢,也是一件喜事,立即恭聲稱謝,轉身急步走了。

飯菜很快地送來了,五人飯畢,飲茶等候馬匹。這時,街上鑼鼓喧天,爆竹齊鳴,看來較方才更熱鬧了。一壺茶罷,店夥已來請三人啟程。五人來至店外,馬俱已備好,只見街上人聲鼎沸,煙霧彌漫,行人熙來攘往,盛況實屬少見。

五人認鐙上馬,馳出街口,直奔正東。這時,麗日當空,恰是正午,五人繞城飛馳。東關情形與北關相同,也是鑼鼓喧天,爆竹連聲,鬧成一片。五人馳上官道,放馬東南,直奔陝黔交界的漫川關。途中行人,雖然多數談論天鼓的事,但天麟等人已無心再聽了。

五馬俱是能行寶駒,放蹄飛馳,日行千里,酉時不到已通過了漫川關。天麟五人,俱都急於趕回大荊山,決心趕至鄖城吃晚飯,今夜初更在武當山北麓的均縣宿店。五人沿途催騎,馬不停蹄,掌燈時分,已抵達鄖城。鄖城街上與幹州情形相同,也是位愛民的縣太爺,高搭道壇,焚香祭天,鬧得雞狗難眠。

五人停在街邊,看了這等嘈雜情形,晚飯也不覺餓了,唯有杜冰絲毫不感疲憊,閃動著一雙晶瑩大眼睛,東瞧西看,已是目不暇接了。驀然,杜冰雙目一亮,立即以手中馬鞭悄悄碰了麗蓉一下,目光看了一眼西門大街上。

麗蓉心中一動,轉首一看,只見西街人群中,四匹健馬,上坐四個長髮披肩的妙齡少女,正策馬走來。與此同時,雪梅和銀釵聖女也發現了四女。四個少女,俱都身著麗裝,雲裳仙裙,五彩繽紛,顯得豔麗奪目,四女坐在馬上,顧盼左右,似乎被街上熱鬧吸引得有些入神了。

尤其中間年齡較長的少女,姿態嫵媚,亭亭玉立,恰似一位芙蓉仙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顯得特別迷人。街上無數看熱鬧人的目光,俱被馬上四女的豔麗吸引了。麗蓉覺得四女有些面熟,只是一時想她們不起。打量間,四個妙齡少女,已策馬來至近前。

天麟這時,正望著不遠處一座客棧,根本尚不知策馬前來的四個少女。驀然數聲清脆驚喜嬌呼:「衛相公,衛相公。」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回頭一看,不由大喜,立即舉手歡聲問:「小翠,小翠,好久不見了,你們好嗎?」說著,撥轉馬頭,愉快地望著翠、芝、蘭、梅四女。小翠四女一見天麟,俱都驚喜萬分,宛如看到小時青梅竹馬的童伴一樣,個個面綻嬌笑,趨馬圍了過來。

天麟也有同樣心理,看到小翠四女,特別顯得親熱,無形中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於是又愉快地親切問:「小翠,你們往哪里去,可是來看熱鬧?」小翠四女俱都搶著回答,頓時一陣鸞聲燕語,直似劃空銀鈴。

天麟於是將四女帶到眾人面前,作了一番引見,先引見了銀釵聖女,然後天麟指著麗蓉、杜冰、雪梅三人說:「這位是蓉姑娘,這位是冰姑娘,這位是梅姑娘,俱是你們小姐最要好的姊姊。」

小翠四女俱都恭聲說:「小婢翠、芝、蘭、梅,三見三位姑娘。」說罷,就在馬上恭謹地襝衽為禮。

麗蓉、杜冰、雪梅看得一愣,似乎未料到對方四女會自稱小婢,於是兩人趕緊綻笑還禮,並謙和地說:「四位姑娘請免禮。」

天麟笑著說到:「小翠四人一直跟隨娟妹去了太華峰,她們便隨紅娘子去了。」麗蓉一聽,頓時想起在東海神君的大廳上,曾經見過小翠四人,不過那時看來她們尚是四個小丫頭。杜冰、雪梅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面前四女,竟是娟妹妹以前的貼身小婢。

天麟笑著問道:「你們這次出來是為了……」

小翠含笑答道:「我們當然是找小姐啦,衛相公知道小姐下落嗎?」

衛天麟笑著道:「娟妹妹就在大荊山,四位姑娘跟我們一起走,就能見著你們小姐啦。」四女當然是興高采烈,於是九人一起上路。

   ※   ※   ※   ※   ※

太陽還沒升起,九匹健馬,已如飛馳出鎮口,驊騮一馬當先,沿著官道,直向東南狂馳。天麟想到再有半日就可看到慈愛的父母,親愛的娟妹和多情的大姊姊藍天麗鳳,心中不禁升起無限興奮。麗蓉、杜冰、雪梅想到即將與麗鳳姊姊、娟妹妹等人會面,心中也極高興,兩人第一次去大荊山,心中俱都幻想著那處深山中的樂土。

小翠四女,想到久別的夫人珊珠女俠和自幼一起長大的小姐蘭娟,自今以後,又要再度相處,心中均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銀釵聖女想到四個十多年未謀面姐妹重逢的情景,心情自然也是激動萬分。九匹健馬,狂馳如飛,穿林過溪,越野直奔,鐵蹄過處,塵煙滾滾,枯草旋飛,一直不歇不停。

已脾時分,已通過大荊山禁區以外的最後一座大鎮。麗蓉、杜冰、雪梅、銀釵聖女和小翠四人舉目一看,遙見大荊山氣勢雄偉,峰嶺連綿,白雲悠悠,一片蒼鬱,四座巍峨絕峰,直插雲上。天麟一見大荊山,俊面上光彩一現,舉手指著數裏外的一道樹林說:「通過前面樹林,即是大荊山的禁區了。」

小翠四人一聽,不由驚訝地說:「衛相公,既是禁區我們切忌貿然進入,要等他們派人前來引導才是。」天麟一聽,傲然哈哈笑了,聲震四野,直上蒼穹。小翠四人頓時愣了,不知道天麟為何發笑。

麗蓉看了小翠四人的呆相,俱都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杜冰愉快地指著天麟,望著小翠四人大笑著說:「你們沒聽說他是藍鳳幫至尊幫主藍天麗鳳的心上人,掌有壇主以下生殺大權的總督察嗎?」天麟一聽,俊面一紅,再度朗聲笑了。小翠四女此時大悟,也不由愉快地「咯咯」笑了,四野立即響起一陣劃空銀鈴。

歡笑聲中,九馬如風沖進樹林。驊騮一聲長嘶,其餘八馬齊聲雷鳴,林中枝搖葉落,塵煙飛騰弭空,大荊山區,立即響起回應。一聲嘶罷,八馬穿林而過,大荊山就在眼前了。驊騮老馬識途,一到山麓,直奔西南一道山口,同時,一聲接著一聲長鳴,速度驟然加快。

天麟心中一動,不知驊騮是興奮抑或是報警,因而劍眉一蹙,不由凝目前視。只見大荊山麓,怪石橫臥,野草擺動,除了山區響著松濤,─片寂靜。天麟看得不解,發覺這情形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但與上次回山,卻倒有些相似,莫非大荊山真的已被強敵偷襲?如此一想,心中不禁有些慌亂,轉首一看麗蓉、杜冰俱都緊鎖雙眉,目光詫疑地望著山區。因而,忍不住急聲問:「蓉姊姊,莫非大荊山發生了意外?」

麗蓉、杜冰雙目依然望著寧靜的山區,似乎不敢妄下斷語。雪梅、銀釵聖女、小翠四人,聽說大荊山有變,不由驚得花容失色,鬢角滲汗。驊騮一馬當先,電掣沖進山口,沿著人工修築的寬大山道,直向深處飛去。眾女俱都默運功力,耳目留神,蓄勢準備突來的暗襲。

只見山內,蒼松翠竹,古木三天,崢嶸怪石間,生滿了腿結蘿釀。驀見天麟星目一亮,接著俊面笑了。同時,麗蓉、杜冰和小翠也發現怪石隱蔽處,佈滿了暗樁,看情形那些人似乎都極悠閒。不少暗樁看到天麟飛馬回來,俱都探頭外看,露出一張富有神秘性的笑臉,這令天麟等人非常不解。

九馬沿道飛馳,宛如暴風臨境,鐵蹄過處,火星四射,石屑橫飛,掀起一陣清脆如雨聲的蹄聲。驀見前面草叢中,一連縱出十數灰衣佩刀的勁裝大漢,個個身材魁梧,俱都顯得威猛至極。十數灰衣大漢,一見天麟和麗蓉等人飛馬馳來,俱都舉手歡呼,目光和神色間,顯得興奮中含有神秘。

天麟雖然知道大荊山平安無事,但看到明樁暗卡們的神秘笑臉,卻令他們茫然不解。小翠四人看了山中情形,頓時寬心大放,俱都喜得櫻唇展笑,粉面閃光,坐在飛馳的馬上,雲裳飄舞,宛如四隻彩羽小鳥。天麟望著十數大漢,舉手答禮,俊面上掠著愉快地笑意。

十數大漢看到天麟身後六馬上,尚坐著七位美如天仙的少女,不少人看得一愣。其中一個渾猛大漢,不由樂得咧嘴嘿嘿兩聲說:「我們的總督察,真有本領。」天麟聽得一愣,不知大漢讚美何等本領,而麗蓉、杜冰、雪梅卻已羞得粉面通紅。小翠是個鬼靈精,早聽出大漢的話意,是在讚美天麟真有本領,竟帶回來如此多的美麗少女。

九馬如飛經過十數大漢身前時,「噗啦」一聲,一隻訊鴿直上半空。麗蓉幾人驟然嚇了一跳,轉首再看,那只訊鴿疾如流矢般,穿出三天古樹,直向四座絕峰間振翅飛去。幾人看罷,知道是報告天麟回山的消息。這時,驊騮興奮如狂,奔馳如飛,速度較入山時尤為驚人。只見山道愈走愈險,而馬匹反而愈馳愈快,尤其左有懸崖,右有峭壁,形勢險惡至極。

驊騮驀然一聲震撼山野的悠長歡嘶。天麟舉目一看,前面已到了那座圓形橫嶺。嶺上是片果林,俱是高不及丈的果樹,數十兒童正在果林中追逐嘻戲。驊騮一聲長嘶,驚得數十兒童頓時停下身來,一齊轉首望來。天麟一見數十兒童,立即將馬慢了下來,轉首對銀釵聖女和眾女道:「芬阿姨,這些兒童俱是白旗壇眷屬們的子弟。」

眾女遊目一看,只見橫嶺斜面,種滿谷類,穀中溪邊,儘是水田,山野一片油綠,充滿了農野氣像。穀嶺之間,無數男女人影,似乎正在農忙,這時聽到馬嘶蹄奔,俱都直身轉首,循聲望來。九馬馳上橫嶺,數十兒童,早已立在道邊,搖著小手歡呼。天麟幾人勒馬輕步,俱在馬上含笑揮手。

林中一陣婦女嬌呼,立即湧出來數十婦人少女,分由兩邊果樹下急急奔來。天麟遊目一看,只見兩邊果樹下奔來的數十婦女,手中俱都抱著一件新布,似乎正在縫製新衣。數十婦女跑至近前,無數道歡愉目光,齊向天麟和麗蓉等人望來,有的暗中指指點點,有的偷偷低聲私議。

天麟望著這些眷屬,俊面展笑,頻頻頷首。但數十婦女望著天麟,卻俱都神秘地低聲暗笑,有的年長婦人,竟將手中縫製的新衣,向著天麟炫示。天麟不知何意,只得連連含笑點頭。數十婦女一見,頓時愉快地咯咯笑了,數十兒童也不知所以地跟著哈哈大笑,笑聲彌漫在嶺上,洋溢著歡樂。

天麟俊面一紅,愈加不解她們為何發笑,眾女坐在馬上同樣地是莫名其妙。所幸九人極快地通過嶺上,同時一抖絲歐,繼續向前疾馳。每經過一道哨卡,必發一隻訊鴿,向藍天麗鳳報告天麟到達的位置。這些訊鴿,相繼飛進四座絕峰之間,越過觀武廳前的廣場,進入石堡,直達藍天麗鳳的精舍獨院前。

   ※   ※   ※   ※   ※

這時的藍天麗鳳,正和蘭娟坐在前廳上品茗閒談,兩人自大憨回山後,便一直在心情興奮中,等待著天麟回來。蘭娟嬌靨略顯憔悴,穿著飄風女俠和母親珊珠女俠兩人為她特製的寬大衣衫,纖纖柳腰這時已不復見。藍天麗鳳雲髻高挽,翠飾鳳簪,上著淡紫羅衫,下穿百裙長裙,腰系七彩鸞帶,項掛玉佩金環。

鵝蛋形的雪膚嬌靨上,薄施脂粉,蛾眉月彎,令人看來直疑芙蓉仙子,恰似嫦娥下凡。兩人坐在廳上,呼姊喚妹,天南地北,談得非常投趣,看來兩人心情平靜,神色悠閒,實則內心俱都焦急不安。因為,憨哥回來快三天了。

藍天麗鳳談話間,不時黛眉輕蹙,鳳目覷瞟,看一眼院中靜立的侍女們。立在院中的侍女們,便焦急地仰首看一眼青天。驀然一點白影,劃空飛來。期待甚久的警衛少女們,再也忍不住同時歡呼了。一隻訊鴿,閃電沖下,略一盤旋,立即落在牆外特設的鴿樓上。

藍天麗鳳一聽院門少女們的歡呼,鳳目不覺一亮,立即由椅上立起身來,驚喜地對蘭娟,說:「娟妹,定是麟弟弟回來了。」蘭娟一聽,心情激動,不由暗暗歡喜,但想到自己變了形的腰身,清秀憔悴的面龐上,立即泛起兩片紅暈。

藍天麗鳳已等不及侍女通報,即和蘭娟雙雙走出廳外。這時,一個紅衣勁裝少女,神情慌張,急步走進院來,一見藍天麗鳳,立即興奮地恭聲說:「啟稟幫主,衛小俠回山。」

藍天麗鳳粉頰微紅,激動地問:「幾隻信鴿?」

少女恭聲回答:「僅有一隻。」

藍天麗鳳即對勁裝少女說:「速至觀武廳通知李、費、黃三位堂主,就說蓬丐、禿僧二老不來了,準備迎接的各壇弟兄,可以解散了。」勁裝少女恭聲應是,轉身急步去了。

藍天麗鳳望著蘭娟,含笑愉快地問:「娟妹,你要不要去接麟弟弟?」

蘭娟一聽,粉面通紅,心想,我這樣大腹便便的,怎好意思在人前見他呢?還是快回避起來吧。於是,趕緊含笑說:「姊姊一人去吧,我即去稟知伯母和母親他們知道。」

藍天麗鳳頷首應好,即對院中侍女們說:「送娟姑娘回去。」話聲甫落,立有兩名侍女恭聲應是,跟在蘭娟身後,護送著走向院外。

藍天麗鳳將蘭娟送至院門,俟她們走進長廊,才轉身接過早已備妥候用的賽雪,飛身縱上馬鞍。就在這時,白影一閃,噗啦一聲,第二隻訊鴿又到了。藍天麗鳳看得心頭一震,不由心中暗呼:啊,麟弟弟的馬速好快呀。於是,一撥馬頭,直奔堡門。

藍天麗鳳沖出堡門,繞過觀武廳側,直向紅旗分寨馳去。正在觀武廳檢點人馬準備迎蓬丐、禿僧二老的三位堂主,五位壇主和宋大憨等人,看到藍天麗鳳狂馳如飛,直奔紅旗壇,俱都不禁一愣。大頭目以上首領們,看得不由面色一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緊急事情。

渾猛壇主賀熊,即向含笑望著藍天麗鳳背影的李堂主大聲說:「李堂主,看幫主匆忙的樣子,馬跑得那麽快,恐怕山外出了岔子了吧?」

李沛然手撫如銀色短須,愉快地呵呵一笑說:「當然是出了大事情。」賀熊見李堂主明知發生了大事而不去,不覺愣了。

宋大憨卵眼一眨,大頭一晃,文縐縐地問:「敢問堂主閣下,不知幫主姊姊何事如此驚慌?」

費庭法似也想起來了,不由哈哈一笑,說:「還不是你的公子老弟回來了。」

宋大憨一聽,恍然大悟,大喝─聲:「幫主姊姊等我。」大喝聲中,飛身縱出,展開輕功,如煙追去。觀武廳中的人眾,聽說衛小俠回山了,俱都愉快地笑了。

宋大憨的輕功造詣,雖未達爐火純青之境,但也稱得上登堂入室,加之體力充沛,開始勁足,轉瞬已被他追了個首尾相接。藍天麗鳳雖然聽到大憨呼喚,沒想到他會追來,這時回頭一看,發現憨哥快追上了。大憨見藍天麗鳳回頭看來,心中一喜,再度大聲高呼:「幫主姊姊等等,讓小弟站在你的馬屁股上,我會告訴你那兩位美麗少女是誰。」如此一嚷,真氣泄了不少,頓時落後了數丈。

藍天麗鳳心急去接天麟,哪里肯停下馬來,即對憨哥大聲說:「快回去告訴費堂主,議事廳上急設酒席,五位壇主一併前去。」說話之間,連催賽雪,憨哥又落後了數丈。

大憨自知追趕不上,心中非常生氣,但聽說有酒喝,趕緊刹住沖勢,大聲應好,心中的氣也消了,撒腳就往回跑。藍天麗鳳穿出天然樹林,一陣飛馳,前面已是紅旗分寨了。只見分寨高牆上,人影晃動,揮臂歡呼,寨門已經大開。

藍天麗鳳心中大急,知道麟弟弟已向紅旗分寨急馳而來。這時,立身寨牆上的弟兄們,正望著百丈以外飛馳來的天麟和麗蓉等人揮臂歡呼,這時見藍天麗鳳飛馬趕到,俱都大聲高喊:「幫主來了,幫主來迎衛小俠了。」這聲沖宵呐喊,天麟幾人聽得清清楚楚,同時舉目望來。

藍天麗鳳飛馬沖出寨門,舉目一看,她看到九匹健馬上,倒有七馬上坐著美麗少女。一陣驚風,紅雲陡現,亮影一閃,天麟已一馬當先沖到,一陣如雷蹄聲,麗蓉、杜冰、雪梅、銀釵聖女小翠四女已同時馳到。衛天麟立即為藍天麗鳳介紹了銀釵聖女和雪梅。

見過禮之後,麗蓉轉首望著遠立兩丈以外的小翠四人,說:「四位姑娘請過來,快些見過麗鳳幫主。」小翠四女恭聲應是,催馬向前走來。

藍天麗鳳閱歷豐富,早已看到小翠四女,但因天麟未即介紹,知道不是重要人物。但看了小翠豐滿的嬌軀,媚人的面龐,誘人的眸子,覺得小翠的性感美,足以對她與麗蓉、杜冰和娟妹妹四人構成威脅。因而,特地粉面微沈,鳳目閃輝,但鮮紅的櫻唇,卻仍掠著一絲笑意。

小翠四女一見藍天麗鳳,頓時被一種凜然之氣所懾服,想到她是一幫之主,武功不但高絕,且美如仙姬,幫中高手如雲,勢力遍及大江南北,一人統領近萬英豪,無不見之躬身,因而,一見藍天麗鳳,俱都心不由主地泛起一絲怯意。這時再見藍天麗鳳舉目望來,眉透英氣,鳳目中閃閃含威,俱都被懾地緩緩垂下頭來。

小翠四女垂首襝衽,同時恭聲說:「小婢翠、芝、蘭、梅,三見幫主,聲威遠震,譽滿武林。」

藍天麗鳳聽小翠四女自稱小婢,神色不覺一愣,但為避免天麟不快,立即作了一個免禮手勢,含笑謙和地說:「四位姑娘快請免禮。」

天麟立即在旁解釋說:「姊姊,小翠四人是娟妹妹自幼貼身侍女,她們尋找娟妹妹已經很久了,這次遇到小弟,因而一同前來總壇。」

藍天麗鳳一聽,神色立現歡容,立即親切地說:「既是這樣,我們快回總壇吧,娟妹如果知道小翠她們回來,不知道該有多麽歡喜,方才她還談到她小時候的四個可愛侍女,可能就是說的小翠四人。」

藍天麗鳳心裏明白,小翠長得狐媚,眼睛亮澈迷人,身軀健美極富彈性,這些是蓉妹、冰妹所沒有的,她們雖然武功極高,但她們的嬌軀卻是纖弱的小姐之身。小翠貼身侍奉娟妹,同時也要侍候麟弟弟,終日相處,朝夕碰面,日久自生情愫,這塊肉早晚要進到麟弟弟的口裏。

   ※   ※   ※   ※   ※

藍天麗鳳心念間,已撥轉馬頭,與天麟等人向著分寨大門馳去。前進中,麗蓉等人發現寨門高大,雄峙中間,兩邊寨牆俱是巨木築成,這份工程的確浩大驚人。寨門上高懸一面紅緞錦旗,上繡一隻穿雲彩鳳,迎風招展,豔麗奪目。

立在寨牆上的幫中弟兄們,俱都舉手高呼,歡迎天麟回山。天麟坐在馬上,含笑揮手答禮。藍天麗鳳心中另有心思,看到幫中歡呼弟兄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麟弟弟和自己,嬌美的面龐上,立即升上一抹紅暈。立在寨上的幫眾,今天第一次看到幫主穿著正式的女裝,無不暗贊幫主美麗,因而歡呼之聲愈形熱烈。

天麟也覺得麗鳳姊姊今天打扮得特別漂亮動人,蛾眉淡掃,薄施脂粉,愈顯得雍容華貴,脫俗超塵。這時見藍天麗鳳面有羞色,粉頰生暈,於是不解地問:「姊姊,這次小弟回山,總覺得處處大異往常……」

藍天麗鳳澀然一笑,未待天麟說完,立即以神秘的口吻問:「弟弟確有這樣的感覺嗎?」

天麟連連頷首,正色說:「小弟確有如此感覺。」說話之間,已通過寨門,直向總壇馳去。

天麟想到嶺上坐在果林中縫製新衣的那些婦女,再度不解地問:「姊姊,方才看到那些眷屬似乎都在縫製新衣,莫非幫中有什麽隆重大典?」

藍天麗鳳一聽,粉面立時緋紅,深情地看了天麟一眼,含笑神秘地說:「唔,不錯,回頭自會有人告訴你。」

就在這時,前面山道濃蔭處,隱約傳來一陣馬嘶蹄奔。天麟舉目一看,只見八九匹健馬,挾著如雨蹄聲,電掣馳來。藍天麗鳳立即笑著說:「弟弟,李堂主三人率五位壇主來迎接你了。」天麟、麗蓉和杜冰凝目一看,當前三馬上,果是子母梭李沛然、冀察無敵費庭法和幻雲鐵扇黃仲華。

其次是雙劍追魂蒲翠萍,病秦瓊馮桂泰,神雕手鄭少臣和宋大憨的胞妹宋芙苓。宋大憨和渾猛壇主開天斧賀熊,兩人跟在最後,大憨揮鞭打馬吆喝不停,似乎有意跑在前頭,只是瘦馬不大爭氣。騎慣了快如箭,穩如船的賽雪,這時再騎普通健馬,雖然快逾飄風,大憨也感到其慢如牛了。

這時,李沛然等已將馬勒住,俱都停在前面一處寬廣的路邊上。眾人來至近前,同時停下馬來。李、費、黃三人和五位壇主,齊向天麟、麗蓉和杜冰、銀釵聖女、雪梅等人抱拳施禮,對迎接來遲,深致歉意。銀釵聖女和天麟同時還禮,連說不敢有勞諸位相迎。

幾人─陣寒暄,繼續向總壇前進。不覺間,眾人已穿過較技場外的天然樹林,只見廣大的較技場上,除了巍峨的觀武廳前留有十數名佩刀的勁裝大漢守衛著那座巨大警鐘外,其餘人等早已解散返回本壇了。眾人飛馬疾馳,繞過觀武廳,直達石堡門前,同時勒歐下馬。守衛堡門的弟兄們,立即跑來十數名,紛紛將馬接過。

宋大憨立即大聲說:「諸位快請啦,三位女俠還在大廳上等著呢。」天麟一聽,星目一亮,俊面上立即現出迫不及待的神色。大憨如此一嚷,眾人俱都匆匆舉步,直向堡內走去,而心裏最激動的當屬銀釵聖女無疑。轉過兩座獨院,再走一段長廊,即是建築雄偉,堂皇無比的九階議事大廳了。

由於有藍天麗鳳和三位堂主去接天麟,三位女俠和蘭娟,俱在廳前院中等候。天麟一見母親、師母、阿姨急上數步躬身施禮,同時恭聲說:「麟兒已遵命回來了。」

這時銀釵聖女也走了上去,叫道:「大姐、三妹、四妹……」

「二妹……」「二姐……」四個昔年姐妹,近二十年未見面,已是物事人非,抱頭流淚,許久還是飄風女俠笑道:「今日咱們姐妹聚首,該高興才對……」

小翠四女一見珊珠女俠和蘭娟,頓時激動得流下淚來,蘭娟一見小翠四人,立即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不由脫口急呼:「啊,小翠。」

小翠四女一見,再也忍不住同時哭喊一聲:「小姐,夫人。」哭喊聲中,淚下如雨,同時跪在原地。蘭娟鳳目含淚,忍不住急步走了過來。

珊珠女俠目閃淚光,望著小翠四人,含笑祥和地說:「小翠,你們快過來叩見幾位前輩……」這時,蘭娟己將小翠四女一一扶起,場面非常感人。小翠四女,急上數步,再向銀釵聖女和飄風女俠、玉簫仙子叩頭。

珊珠女俠接著一指李沛然等人,禮貌地說:「這是三位堂主和五位壇主,以後要聽各位的吩咐。」小翠四女恭聲應是,舉步向前齊施一禮。

李沛然等頓首還禮,齊聲笑著說:「女俠太謙虛了。」

話聲甫落,大廳上驀然響起一聲破鑼似的焦急聲音:「嗨,大家請快入席吧,酒菜都快涼啦。」眾人一聽,俱都笑了,只見大憨正在廳上焦急地擺動著小手。藍天麗鳳立即肅客入廳,大廳上早已擺好兩桌酒席,侍女分立兩旁。

這一頓,主婢重逢、姐妹重逢,自然充滿了喜慶,但大家的話題卻集中到了「天鼓」。只見藍天麗鳳黛眉一蹙,問杜冰道:「不知冰妹在那面看到的情形怎樣?」

麗蓉恐杜冰說出破綻,立即爭先說:「那天下午,我們正在太華峰上,突見天空一暗,接著風雷俱動,電光如熾,雲海翻騰,情勢極為駭人,當時據神尼說,這就是天鼓。」如此一說,眾人齊以贊佩的目光望著神色凝重的李沛然。

騰龍劍客立即贊聲說:「李老英雄見博識廣,說得不錯,那天蒼穹劇變,果是數百年前舉國震驚的天鼓,確令小弟佩服不已。」

李沛然呵呵一笑,謙虛地說:「衛大俠過獎了,老朽也是十數年前聽到一位前輩異人談過,故而知道。」

天麟聽得心頭一震,心想此地距終南路程不下數百里,如此之遠,難道此地也能看到那天駭人的景像?於是不解地問:「不知此地看到的景像是不是與蓉姊姊說的一樣?」

飄風女俠正色說:「日前午後,天空晴朗,僅有少數浮雲,驀聞較技場上的練武弟兄,齊聲驚呼,俱都望著西方,情勢亂成一片。當時你麗鳳姊姊,三位堂主和我都在觀武廳上,只見西邊天際,電光閃閃,紅雲似血,起初範圍極小,瞬即擴大至數百里。轉眼工夫,雷聲隆隆,血雲滾滾而來,電光耀眼刺目,在場以俱都大駭,不知天空怎會發生如此奇異現像。又過了盞茶時間,血雲湧至,雷聲震耳,觀武廳前的巨鍾不擊自鳴,眾人無不駭然。」

說著,看了一眼神色祥和的李沛然,繼續說:「當時多虧李老英雄在場,及時指出這是天鼓,主吉祥之兆,今後至少將有數十年太平之世,因而大家才轉憂為喜。」

林麗蓉立即插言道:「我們經過幹州、鄖城諸地,俱都舞獅鳴炮,香案祭天,都說今後要過太平日子,各地熱鬧情形,倒真像是過新年。」席間,眾人的話題,一直都談論著天鼓的事。由於藍天麗鳳怕麟弟弟旅途勞頓,早已暗示李堂主,因而這餐酒席不到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   ※   ※   ※   ※

天麟辭過藍天麗鳳,隨在母親師母身後,與蓉姊、冰妹、娟妹以及小翠四人一齊離開大廳。藍天麗鳳望著心愛的麟弟弟,與麗蓉諸人的身影在廳外屏門中消失後,才懷著一顆悵然若失的心,走向自己的精舍獨院。這時,她心情紊亂思緒不寧,對幫內大事她一絲也不想過問了,她只覺得需要麟弟弟,希望他一刻也不要離開自己。但是,他卻與麗蓉她們三人走了,不知怎的,在這一刹那間,她像失去了什麽,感到無比的空虛。

飄風女俠在情場上是受過折磨的,她很瞭解藍天麗鳳這時的寂寞心情,於是,轉首對天麟說:「麟兒,你去把玉琴拿來吧,同時和麗鳳談談外面分舵的情形,也好讓她對幫務有所改進。」

天麟一聽,暗暗感激母親,於是強抑心頭興奮,立即恭聲應是,沿著甬道向回走,不時頻頻回頭,一俟父母等人背影消失,腳下立即加緊步子,直向藍天麗鳳的精舍獨院急步走去。遇有無人之處,立即飄飛前進。幾個飄身已到了精舍院門。警衛少女們一齊躬身相迎,但她們均以迷惑的目光望著天麟,似乎猜不透他為何沒有和幫主一同回來。

天麟走進院門,提氣飛進過廳,看到藍天麗鳳剛剛走進上房室門。於是,心中一動,屏息運氣,亮影一閃,已進入房內,立有一陣淡雅幽香撲來。天麟身形不停,閃身進入帷幕。悵然若失的藍天麗鳳,思維中一直想著麟弟弟,進入帷幕尚未走得幾步,纖腰已被兩手抱住。

藍天麗鳳驟然一驚,幾乎脫口喊出聲來,回頭一著,正是心愛的麟弟弟。於是,強抑心中驚喜,羞紅著粉面,佯怒嗔聲說:「頑皮,嚇死我了,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聲音低微,充滿喜悅,毫無掙紮之意。

天麟抱著美如天仙的麗鳳姊姊,飄飄欲醉,一聲不吭,即在藍天麗鳳白如凝脂的玉頰上輕輕一吻,立即嬉笑著說:「姊姊,想死我了,你的嬌靨愈來愈美了。」

藍天麗鳳一聽,不覺「噗哧」笑了,舉起纖纖玉手,在麟弟弟的俊面上,輕輕打了一下低聲說:「淘氣,我沒請你來和我對對兒。」說著,一收嬉笑,正色問:「誰叫你來的?」

天麟依然抱著藍天麗鳳的嬌軀,理直氣壯地說:「奉母親命令,叫我前來向你述職。」

藍天麗鳳心中暗暗感激飄風女俠的關心,表面上卻黛眉一蹙,嗔聲問:「有這樣向上司述職的嗎?」

天麟愉快地一笑,接著吻了一下麗鳳姊姊的一雙澄激明眸,即將兩手一松,說:「對美麗的上司,這是見面時的第一個程式。」

藍天面鳳羞紅著粉臉,薄含嬌嗔,輕睇了天麟一眼,含笑嗔聲說:「貧嘴,真的越學越壞了。」說罷轉身,緩步走至放著琴匣的漢玉檀桌前。天麟發覺這位大姊姊的確太美了,豐滿、成熟,富有熱的誘惑,充滿了青春活力,不由怦然心動,飄然遐思。

藍天麗鳳坐在檀桌前的一座長形錦墩上,不解地問:「你登太華峰叩見神尼,為何要二老陪同前去?」

天麟解釋說:「二老為了登峰採摘血蓮實,同時也想看看昔年老友南召和淨凡兩位師太,並謁見神尼請便教益。」

藍天麗鳳一聽血蓮實,立即驚訝地說:「血蓮實乃世間珍品,功可延年益壽,且可醫病清毒,練武的人食之,可增功力,通玄關,為武林人物夢寐難求的至寶。」天麟神秘地一笑,接著與藍天麗鳳並肩坐在一起,探手入懷,立即取出蓬頭丐給的那顆血蓮實來。只見血蓮實其大如拳,晶瑩明亮,通體直紅,隱隱散發著一絲清雅芬芳。

藍天麗鳳一見,立即驚喜地問:「這不是血蓮實嗎?」說著,伸出玉手接了過去。

天麟含笑說:「蓬丐他老人家采了兩個,給了我一個。」說著,拇指一捏,「噗」的一聲,彈了一顆蓬子,天麟右掌一吸,立即抄在手中。只見血蓮子,大如桂圓,血紅透明,柔軟如膏,真像一個血葡萄。

藍天麗鳳一驚,不由急問:「你為何取了一粒來?」

天麟愉快地一笑,深情地說:「給姊姊吃。」說著就往藍天麗鳳的櫻口裏送。

藍天麗鳳急偏螓首,慌急地說:「弟弟快不要暴殄天物,我不要吃,快去送給娟妹妹吧,血蓮子對她的胎孕極有益處。」

天麟指著血蓮說:「上面還有七八個,這一個你一定要吃。」說著,一手攬住藍天麗鳳的嬌軀,強行將蓮子送進藍天麗鳳的櫻口裏。

藍天麗鳳剛說了個「不」字,一陣清涼津液,順喉而下,只覺通體清涼,渾身舒暢無比。天麟一見,立即勝利地笑了。藍天麗風芳心一陣甜蜜,立即偎在天麟懷裏,但卻嗔聲說:「蠻橫,不講道理。」說著,鳳目含情,嬌靨生春,紅潤的櫻唇,顯得更誘人了。天麟癡呆地望著那張誘人似火的櫻唇,兩排閃著亮潔光輝的貝齒,散發著如蘭的氣息,他再也忍不住,將自己的朱唇印上去。

就在這時,帷幕外面傳來侍女的恭謹聲音:「啟稟幫主,費堂主請示,吉日已定,全幫各地舵主是否俱都攜眷前來三加大禮,遠道分舵的訊鴿今日該發了。」

藍天麗鳳慌得坐起身軀,愉快地說:「一切按照費堂主的意思去作,不必再來請示。」侍女恭聲應是,一陣急促腳步聲,侍女急步走了。

天麟不解地問:「姊姊,幫中舉行什麽大禮?」

藍天麗鳳神秘地甜甜一笑說:「這是伯母的意思,藍鳳幫要作一次大的改組。」天麟覺得非常不解,不知她要如何改組。

藍天麗鳳見天麟沈思的呆相,不覺「噗哧」一笑,起身催促說:「麟弟,你來此很久了,娟妹妹還急著有話問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娟妹妹等得發急。」

天麟淡淡一笑,毫不為動地說:「不要緊,娟妹從不生我的氣。」

藍天麗鳳立即正色說:「娟妹雖然不會怪你,但伯母可能有很多要事等著問你。」

天麟一聽,這倒是個問題,急忙起身說:「小弟晚飯以後再來。」說著,將琴匣挾在肋下,舉步向幕前走去,藍天麗鳳含笑相送。

院中侍立的侍女們,一見天麟滿面春風地走出來,俱都愉快地望著天麟,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笑。天麟出了院門,直向花園西北獨院走去,一面將應該問的及應該向母親稟告的事,俱在心中作了一個腹案。心念間,已進入花園。

驀聞正北花樹間,傳來一個少女的招呼聲:「喂,冬香姐姐,你往哪里去了?」天麟本能地循聲一看,見是一個青衣侍女,舉手招呼一個正由另一獨院悄悄出來的粉衣侍女。

又聽粉衣侍女低聲神秘地說:「我去看剛來的新娘去了,嗨,漂亮極了。」天鱗聽得心中一動,立即停下步來。兩個侍女頓時發現了天麟,相對「噗哧」一笑,急忙向花園小門走去。天麟看得非常迷惑,有心追過去問問兩個侍女,又怕有失儀態,因而,只得繼續向前走去。前進中,星目不時望著娟妹居住的那座廂樓。

來至院門,逕自走進過廳,珊珠女俠恰在這時由內院出來,一見天麟,立即親切地笑著道:「麟兒,我正要去你媽那裏……」

天麟聽得一愣,急問:「我媽呢?」

珊珠女俠含笑說道:「大姊早已遷入祥雲別院,就是正北那座精舍獨院。」

天麟心中一動,立即不解地問:「師母住的這個院是何名稱?」

珊珠女俠淺淺一笑,說:「這是瑞霞別院。」

天麟領悟地「噢」了一聲,即將肋下的琴匣捧起來說:「師母,小玉琴放在你房裏吧……」

珊珠女俠黛眉一蹙,略一沈思說:「先放在你們房裏吧。」

天麟心中一動,頓時會意,不由俊面一紅,即問:「娟妹呢?」

珊珠女俠一指廂樓說:「她在樓上休息,你去吧。」說罷,逕自走下廳階,直向院外走去。

天麟穿出過廳,急步走進廂樓。一進樓門,即聽到娟妹和小翠等人在樓上的嬉笑聲。天麟登樓而上,即聽小翠在室內歡聲說:「小姐,恐怕是衛相公回來了。」天麟登上梯口,只見小翠已打開了門簾,蘭娟也隨之由室內含笑迎了出來。

天麟一見蘭娟,立即親切地問:「娟妹,蓉姊、冰妹、雪梅呢?」

蘭娟嬌臉含笑,愉快地說:「她們都去了祥雲別院。」芝、蘭、梅三女,一見天麟手中琴匣,紛紛向前接了過來。天麟將琴交給小梅,立即親熱自然地攬住蘭娟,並肩走進內室。小翠放下門簾,俟小梅將琴匣放好,四人立即退至對室。

蘭娟見天麟一進室,那雙明亮有神的星目,一直打量她鼓鼓的小腹,不由嬌靨通紅,立即羞澀地嗔聲說:「都是你不好,還好意思看呢。」

天麟一聽,只樂得頭重腳輕,立即謹慎地抱住了娟妹妹的嬌軀,深情地問:「娟妹,你覺得怎樣?」

蘭娟紅著臉,興奮地說:「小傢夥好壞喲,揮拳踢腿,直練武功。」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鼓鼓的小腹,粉面上閃著偉大母性的慈愛光輝。

天麟一聽,立即哈哈笑了,他高興地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娟妹的小腹。蘭娟咯咯一笑,旋身閃開了,立即含笑正色說:「不要鬧,快坐下來說正經話。」天麟不敢追,怕她閃了腰身,含笑興奮地坐在繡墩上。

兩人聊了一會,蘭娟笑著道:「伯母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問你,你去吧。」將天麟送下樓,天麟急步進過祥雲別院,繞過迎壁,即見四位女俠和費堂主俱在廳上,似在商議什麽事情。於是,心中一動,轉身進入東廂。

他聽到飄風女俠對費堂主說:「既然黃堂主已發訊命,李老英雄已開始整理場地,事情就按著麗鳳的意思辦吧。至於全幫改組,事體重大,還是從長計議為妥。」

又聽費堂主呵呵一笑,愉快地問:「對下月十五日舉行大禮,幾位女俠意見如何?」

天麟聽到母親飄風女俠含笑說:「動員十數擇吉先生,占卜半月,俱雲十五是大吉日子,當然錯不了。」

費堂主又是愉快地呵呵一笑,爽朗地說:「既是這樣,老朽就告辭了,到時還要向女俠多討幾杯喜酒喝呢。」

幾位女俠,立即謙和地笑著說:「當然,屆時理應多敬老英雄幾杯。」說罷,廳上立即響起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天麟一聽,再由方才兩個侍女的話加以對照,一切都明白了。一陣腳步聲音傳來,舉目一看,費堂主滿面堆笑,精神愉快,已匆匆走出院外。只見母親和師母四人,剛剛由廳階上轉身向廳內走去。天麟心急,飄身已至廳前,急步走上廳階。

四位女俠,聞聲轉首,立即興奮地說:「麟兒來得恰好,正有事要找你談……」

飄風女俠讓天麟坐下,說道:「我們剛才正在商量你和麗鳳、蓉兒、冰兒、雪梅、翠萍、芙苓的婚禮……」

天麟聽得俊面一紅,不由看了四位女俠一眼,問道:「那娟妹妹……」

飄風女俠慈愛地含笑說:「你和娟妹已由魔魔天尊做主證婚,並且賜給你們一個小麟兒,你夫妻倆應該永遠記著天尊的恩賜。」天麟一聽到魔魔天尊,神色立變肅穆,同時恭身應是。

珊珠女俠接著說:「你們的婚禮相當隆重,自你走後,三位堂主即已開始籌劃,現在已通報各地舵主,必須攜眷三加,並邀當地有聲望的武林前輩同時觀禮,據估計那天賀客至少有數千人,你麗鳳姊姊對你癡愛之深,有許多事你尚不知,譬如藍鳳幫改組問題……」

天麟立即不解地說:「現在組織已極健全,何必改組,徒增下屬不安?」

珊珠女俠介面說:「麗鳳愛你,可比海深,她處處為你著想,為免人們說藍天麗鳳「下」嫁該幫總督察衛天麟,因而怕你受到委屈,心中感到不快,所以才決心將藍鳳幫改組為麟鳳幫以你任幫主……」

天麟立即插言道:「何必多此一舉,我從沒想到這些。」

飄風女俠也附聲說:「我也認為改組一事,應當從長計議,據李、費兩位堂主說,你麗鳳姊姊態度非常堅決,看來勢在必行了。」

話聲甫落,院門紅影一閃,一個紅衣勁裝少女,急步走進院來,停身廳前,面向飄風女俠等人,施禮恭聲說:「幫主請各位去用餐。」話題於是到此戛然而止,眾人紛紛起身,跟隨紅衣少女向外走去。

   ※   ※   ※   ※   ※

晚飯在歡愉的氣氛中結束了,天麟、蘭娟回到瑞霞別院,直達廂樓門前。蘭娟心中一動,立即停步,關心地問:「你今夜睡在哪里?」

天麟神秘地一笑,舉手指了指樓上,說:「睡在我們的房裏呀。」

蘭娟一聽,不由羞得心跳臉紅,急得脫口道:「真的?麟哥哥。」說著,一雙晶瑩鳳目,驚愕地望著天麟閃著奇異光輝的星目。

天麟愉快地一笑,輕輕吻著蘭娟的左鬢,風趣地低聲說:「難道為夫的還騙你不成?」說罷,右手攬著娟妹的嬌軀,直向樓梯走去。蘭娟的心,跳得更厲害了。

上得樓口,小翠四女俱都聞聲迎了出來。天麟見小翠四人俱已換上侍女衣裙,八隻明亮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和娟妹妹,個個粉面含笑,神色均極愉快。於是俊面一紅,問道:「小翠,你們還沒有睡嗎?」說著,即和嬌靨生暈的娟妹妹走進香閨。

小翠四人看了天麟的樣子,俱都忍不住「噗哧」笑了,接著跟進內室。蘭娟看到自小伺候自己的侍女,仍舊換上婢服來伺候自己,心中既興奮又感動,因而也忘了羞澀。她坐在大銅鏡前,一面談笑,一面讓小梅為她摘卸首飾,並在鏡中覷目偷看小翠為麟哥哥卸裝。

小芝整理錦被羅帳,小蘭去準備浴水。一陣忙碌,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天麟、蘭娟心情興奮,兩人俱無睡意,但小翠四女卻識趣地說聲「晚安」同時退了出去。小翠四女一走,蘭娟的心又開始跳了,雖然,他們已是一時恩愛的小夫妻了,而且,已有了愛的結晶,但他們今夜卻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度此良宵。

天麟心中充滿了幸福、甜蜜,蘭娟時常想著與麟哥哥同入羅帷的甜蜜,但今夜麟哥哥真的立在自己的面前了,她的心卻慌亂得不能自己。天麟興奮地將嬌靨生暈的娟妹妹抱起,謹慎地送進羅帷,輕輕為娟妹覆上錦被,憐惜地將娟妹攬在懷裏。

蘭娟蜷臥在天麟的懷裏,鳳目惶急地望著天麟,怯怯地說:「麟哥哥……」

天麟輕輕吻了蘭娟的紅潤櫻唇一下,深情地問:「什麽事?」

蘭娟的粉頰更紅了,不由將頭埋進天麟的懷裏,羞澀地低聲說:「現在我們不可以了。」

天麟親愛地撫摸著蘭娟的秀髮,愉快地一笑,愛憐地說:「我知道……」

兩人相擁而臥,天麟雖然沒有太多欲念,但是玉女在懷,不起反應是不可能的。與他正面相擁的蘭娟自然感受到了,羞澀地道:「麟哥哥,你真壞……」

天麟開始沒反應過來,但看了蘭娟的神色,自己也意識到了,赧然笑道:「這也不能怪我,誰叫妹妹這麽迷人呢?」

「你壞……我不聽……」蘭娟羞澀地將頭埋進他的懷裏,驀地想起什麽似的,擡頭道:「麟哥哥,這怎麽辦嗎?」

天麟笑道:「沒事的,一會就好了。」

蘭娟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對天麟笑道:「我有主意了,你等著……」說著起身下床出門,天麟都來不及阻止她,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08-10-10 04:59 編輯 ]
2008-10-10 04:5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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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滿園春色

不一會兒,蘭娟回來了,她身後還跟著嬌羞不已小翠、翠芝、芝蘭、蘭梅四女,天麟立時恍然大悟,知道她的意思了:「娟妹妹,你……」

蘭娟甜甜一笑道:「小翠她們是我貼身婢女,也就是你的侍妾咯,我有孕在身不能盡妻子之責,自然該由她們代理。」不待天麟分辯,接著又道:「我已徵得她們的同意,不信你問她們?」說著,沖小翠遞了個眼色。

小翠為四女之首,自然知道此事關係自己姐妹四個的幸福,此時也顧不得害羞,走到天麟面前,嬌羞地道:「小婢四人不敢奢求,只求能永遠服侍小姐和公子,望公子成全。」身後,翠芝、芝蘭、蘭梅三女也跟著跪了下去。

天麟忙將四女扶了起來:「我何德何能,得你們如此厚愛?」歎了口氣道:「你們不嫌委屈嗎?」

小翠嬌聲道:「小婢能代小姐服侍公子,已是天大福分,哪還有什麽委屈?」

蘭娟笑著在旁糾正道:「要叫麟哥哥……」

小翠嬌羞地叫了一聲:「麟哥哥……」少女的嬌羞美態,讓天麟神魂顛倒,他亦知此時再多言就是對她的傷害,一伸手,將小翠摟在了懷中。

蘭娟笑著沖芝蘭和蘭梅一眨眼,二女會意,送蘭娟去樓下休息。此刻,天麟藉著身體的全面接觸,有力摩擦著小翠的每一處敏感的部位。小翠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來,身體開始有了那種羞人的興奮和快感。

天麟溫柔地吻著她修美的粉項,和晶瑩得如珠似玉的小耳朵,還放肆地啜著她渾圓嬌嫩的耳珠。小翠這純潔無暇的美少女,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裏,櫻口不住發出令人神搖魄蕩、銷魂蝕骨的嬌吟,美麗的胴體不住向他擠壓磨擦著。

天麟輕舉雙手按在她的雙乳上,在她玉乳根部摩挲盤旋。透過薄薄的單衣和直接摸在肌膚上沒什麽區別。在他細緻的撫摩下,小翠柔軟嫩滑的玉乳開始堅挺起來,乳頭也開始變硬變大。面對身體從未有過的反應,小翠不知所措。

驀地,小翠感到胸口一涼,她一驚,秀眸微睜,只見自己那飽滿柔軟的一對可愛乳房,已經像一對小白鴿一樣地彈鋌而出。原來天麟已經不知不覺地除去了她的外衫,解開了她那小得可愛的護胸。可愛的小翠頓時玉臉羞紅一片,緊緊閉上可愛的大眼睛,芳心無限嬌羞,不知如何是好。

小翠的乳房不是那種碩大型,而是小巧玲瓏,如含苞待放般可愛,像是由白玉雕成。兩顆粉紅色的乳頭傲然挺立在玉峰之巔,像兩顆嬌豔欲滴的紅葡萄,等待有心人的採摘。

天麟樂呆了,剛才他就觀察到小翠的玉乳屬於極品,可沒想到竟如此完美無瑕。他用他那雙使無數少女神魂顛倒的魔手,一點一點地佔領著少女膩滑的雙乳,手掌過處,小翠感到一道道興奮、灼熱的熱流傳遍身體的每一處角落,她嫩白光膩的美乳上泛起了淺淺的淡紅色。

終於,天麟的雙手攀到了玉女峰頂,他捉住她可愛的乳頭,輕捋慢捏地揉搓著,小巧的乳頭已經漲成了深紅色。天麟含住她左邊乳頭,輕輕地用牙尖咬著,舌頭則繞著乳暈打轉。一股股的熱流衝擊著她,小翠不禁微微張開紅紅的櫻桃小嘴,鮮嫩的香舌輕輕舔著唇角。

天麟擡起她俏巧的下巴,凝視著她,眼中充滿了熱情的火焰。小翠給瞧得心慌意亂,粉面飛紅。天麟緩緩湊近,他的鼻子幾乎貼上了小翠小巧的瓊鼻。小翠感覺到對方強烈的男性氣息,心神恍惚給迷惑了,他的嘴唇以極緩慢的速度,向她的櫻唇移近。小翠避無可避,稍一遲疑,香唇已被封住。

天麟吻得更加熱烈了,小翠給吻得意亂情迷,鼻息更加淩亂了。天麟的舌頭巧妙溫柔地撬開她的玉齒,小翠嚶嚀一聲,檀口半開,已被他的舌頭乘虛而入,吸吮著她的香舌。小翠櫻口失守,更是不勝嬌羞,但又被這種新鮮的快感震撼得不知如何反應,只得任由他繼續輕薄。

天麟熟練地吸吮著她的香舌,吸取她的香津,小翠被他吻得透不過氣來,瓊鼻發出一連串的嬌哼。天麟的右手在她的大腿上撫弄著,乘著她意亂情迷之際,褪去了她剩餘的衣物。小翠整個嬌美的肉體,赤裸裸的完全呈現在他眼前。全身的肌膚雪白,晶瑩剔透,散發著純潔的光彩。微微隆起的陰戶,稀疏但排列有致的陰毛柔順的守在雙股上。

小翠嬌羞萬狀,羞紅的顏色一直蔓延到耳根,她見到天麟貪婪而充滿欲火的熾熱眼光,連忙交疊起修長而結實的美腿,雙手也交錯遮掩住胸前兩點嫣紅,心中的熊熊欲火已經愈燒愈旺。天麟迅速脫光自己的衣服,抓住她的足踝,分開她修長白皙的玉腿,托起她小巧結實的香臀,讓美麗的陰戶升到眼前。只見微微捲曲的陰毛上沾滿了如露珠般的花蜜,蜜液兀自涓涓的從花瓣中滲出,散發出處女特有的幽香。

天麟向花瓣埋首下去,吸吮著甘美的蜜液,舔著嫩紅色的美麗花瓣。他靈活的舌頭舔舐著她的陰戶,舌尖輕刮著那道肉縫,慢慢地向裏面挺進著。小翠雙手用力的按著他的頭,似想推開他,但又不停的挺直細腰,將陰戶向他的嘴巴貼近。等到天麟舌頭闖進她的陰戶時,她已經來了兩次高潮,早已神智迷糊了。

天麟把她輕輕地放下,手指緩緩的插入了她的陰戶,只覺洞內不但狹窄,深入秘穴的手指更是緊緊的被溫暖濕滑的嫩肉纏繞。他的手指逐分逐分的插入,在小翠的婉轉嬌啼中,終於進入了一節指頭。他感到尾指被緊緊的箍著,她的蜜穴太小太窄了。

天麟慢慢的扭轉研磨著,讓她慢慢習慣適應起來。接著,他悄悄的插入了另一隻手指。由於有了足夠的花蜜潤滑,她很快便適應了。飽滿的紅潤陰唇,被兩根手指撐得滿滿的,花蜜不停地從陰戶中滲出,愛液流滿了天麟的手掌。在他手指溫柔的抽動下,小翠快感叠生,她開始高聲的呻吟來宣洩心中澎湃的快感。慢慢的天麟第三根手指也加入了,細小的蜜穴已給撐成了一個圓圓的小孔,愛液如潮般的湧出,流滿了一地。

天麟暗想∶「水可真多。」他抽出手指,將寶貝抵在蜜洞口,龜頭窩在溢滿著愛液的洞口,微微啟開兩片美麗的陰唇。他輕輕地挪動腰部,在不知不覺中,整個龜頭竟然塞進了小翠的小嫩穴中。由於滋潤得相當夠,她也不覺得疼痛,天麟用粗大龜頭來回的摩擦她敏感的陰唇,小翠一點也不感到疼痛,她微微仰起頭,快樂地喘息著。

天麟又向前推進了一截。小翠感到一點點被撐開的感覺,一種特異的感覺讓她微微皺起了清秀的眉毛。他在這一截的空間內開始緩進緩出。不一會兒後,肉棒竟已經基本插進了她的蜜穴中。她只覺得蜜穴飽飽漲漲的,一點都不痛苦。天麟又用心研磨了一會,以便把她的陰道完全撐開。小翠忍不住要拋棄一切的羞澀和矜持,來央求他滿足自己。

「嗯……嗯……嗯……麟哥哥……你好……厲害……你弄得我好舒服……嗯……嗯……嗯……嗯……啊……麟哥哥……我好舒服……喔……嗯……」

「啊……啊……啊……麟哥哥……你別這樣快……我會受不了……我要來了……我又要丟了……我會受不了……麟哥哥……喔……喔……喔……喔……喔……好棒……我丟了……我丟……了……啊……啊……啊……啊……」

終於,令她心神悸動的抽插開始了,天麟猛烈地進出著她那被喚醒的陰道,隨著他一波一波的攻擊,小翠很快就攀上了極樂的高潮,蜜汁如山洪爆發一樣地湧出來。天麟擁著小翠嬌柔無力的玉體,雙手在她膩滑的玉背上、香臀上四下游走,小翠清純的俏臉上帶著歡愛過後的的滿足,嘴角掛滿了甜美的笑意。在陣陣和風的吹拂下,天麟鼻內全是小翠那醉人的體香。

小翠的呼吸慢慢由急促變為平緩,天麟把她的身子側過來,把她一條修長白膩的玉腿架在肩上,寶貝一挺,又一次闖進了小翠的玉體內。由於這種方式能更深地進入她的體內,剛開始,小翠秀眉緊蹙、嬌軀輕顫,小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慢慢地她溫婉地回應起來。

天麟憐惜的緩緩抽動,慢慢的輕輕插入,小翠陰道內的嫩肉緩緩的蠕動,一層層的褶皺溫柔地按摩著不斷進出的大龜頭。好半天,天麟盤腿坐在地上,扶著小翠蹲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扶著她柔弱無骨的細腰,引導她的嬌軀微微的上下聳動。她在他耳邊吹氣如蘭,連綿不絕的輕輕喘叫,給予他極大的享受。

「喔……喔……麟哥哥……感覺美極了……喔……好好……喔……喔……喔……好棒啊……真是好……啊……好好喔……啊……好爽……真是好……喔……喔……喔……喔……太棒了……」

小翠把頭枕靠在他的肩膊上,微微的喘著氣。天麟吻著芬芳的秀髮、雪白的玉頸,雙手托著柔軟的香臀,不快不慢的輕輕抽插著。她那暖暖的、軟軟的的蜜穴令他感到說不出的舒服。愛液順著寶貝淌到他的大腿上,身下床單全都濕了。

慢慢的,小翠白嫩的香肩聳動起來,天麟知她的高潮來了,再用力的抽了幾下,龜頭上傳來一浪一浪的灼熱的熱流,蜜穴內開始了一波一波的劇烈抽搐,緊窄香軟的陰道開始劇烈收縮,把整條寶貝緊緊的箍著,天麟精關一開,陽精直入花心。

「呀……麟哥哥……我死了……」小翠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

   ※   ※   ※   ※   ※

翠芝在一旁看天麟和小翠的大戰,看得滿臉通紅,目瞪口呆,看見天麟光著身子朝她走了過來,翠芝羞得低下了頭。看見翠芝嬌羞模樣,天麟更興奮,於是往後一躺,又順手一拉翠芝,她就順勢躺在他懷裏。

天麟不時邊聞著翠芝的發香,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微微的顫抖。翠芝不由自主地手指往天麟胯下摸,天麟也開始在翠芝大腿上來回撫摸。「嚶嚀」一聲,翠芝顯然感到舒服,天麟更是藉著撫摸一寸一寸的往上移動,一直到手已經進入她的褻褲裏面。

「嗯……麟哥哥……」翠芝把眼睛閉上,彷佛在享受撫摸的快感,天麟慢慢的將她的褻褲往下拉,一直到了腿根處顯露出來,天麟看到了翠芝的褻褲,粉紅色褻褲。翠芝似乎沒有發覺她已經春潮氾濫,天麟看褻褲根處,包著小穴的部份已經滲出一些淫水。

翠芝此刻正處於春心蕩樣的狀況,天麟靠著翠芝的背,摸了一陣子之後,天麟把手伸過去環在翠她腰上,在她的下腹部撫摸,再慢慢的往上移,碰到了小可愛。天麟又慢慢的將手往裏鑽,貼了在翠芝的乳頭上面,翠芝仍沒反抗,於是天麟放心的對乳頭開始搓揉起來,並將嘴唇貼在翠芝的脖子上,親吻著她的肌膚。

「嗯……」努力終於有了反應。天麟用另一隻手從後面伸往前面繃緊的乳房,天麟結實的握著翠芝的乳房了,來回左右的搓揉著,並不時揉捏她的乳頭。

「嗯……嗯……」翠芝的反應愈來愈強烈,天麟親吻脖子的嘴唇也慢慢上移,吻著她的耳垂,大概翠芝沒人碰過敏感的地方,讓她身子震了一下。

天麟的右手慢慢放棄了乳房,往下移向小腹,天麟在小腹上撫弄了一陣子後,再一寸寸的往下探去,碰到了褻褲的邊緣。這時天麟的嘴已經吻到了耳朵後面,右手再潛入褻褲裏面。天麟的心已經快跳出來了,右手摸到了翠芝的陰毛,哇,陰毛比小翠還多。天麟一口含住翠芝的乳房,開始吸吮,另外扣在陰唇上的手也開始用手指抽動。

「嗯……啊……麟哥哥……」翠芝的呼吸加重,天麟就趁著這時吻住翠芝的櫻唇翠芝把雙唇放鬆,天麟順勢將舌頭伸進翠芝口中。

「嗯……嗯……嗯……滋……滋……嗯……」翠芝任由天麟的舌頭在她的口中翻攪,甚至不自主的吸吮天麟伸過去的舌頭。天麟這時已全部將翠芝的褻褲褪下,天麟反過身就將嘴貼向翠芝的陰戶,開手撥開那兩片稚嫩的陰唇,開始用舌頭舔弄。

「啊……啊……嗯……麟哥哥……哦……好……舒服……」翠芝忍不住發出淫聲,並開始套弄天麟的寶貝,天麟也感到寶貝需要慰藉,正強而有力的一抖一抖著。兩人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翠芝反身一躺,天麟提馬上陣。

翠芝兩手將天麟的寶貝扶著,對準她的小穴入口處,好讓天麟能一插進洞。於是天麟按著指引,屁股用力一壓,寶貝便準確無誤的插進翠芝的小穴內,此時翠芝身體猛然一顫,「啊呀」一聲,翠芝的雙手便緊緊的抓著床單。

天麟柔聲問道:「翠芝,很痛嗎?要不要我先撥出來呢?」

「麟哥哥……不……不用……繼……繼續……我……沒……關係……快……快……快插入……哦……」翠芝痛苦的大力喘息道。看到翠芝痛苦的表情,天麟一咬牙,再猛力一挺,讓原本已進入穴內的龜頭部份更加深入,忽然天麟微微感到穴裏有一股阻力,一下子就被寶貝貫穿了,而翠芝原本痛苦的臉顯得更痛苦。

「啊……啊……痛……痛……啊……麟哥哥……快……快……別動……痛……痛……啊……啊……」

「翠芝……忍耐……一下……我來了……咬緊……牙關啊……」說完天麟又猛力將寶貝一抽,頓時看到龜頭所帶出的血絲。天麟知道翠芝的處女膜已經被弄破了,兩人終於結合在一起了。

「翠芝……我要來了……」天麟將姿勢調整了一下。

「嗯……」翠芝已經豁出去了,天麟於是開始輕輕的抽送。

「嗯……啊……啊……麟哥哥……啊……」翠芝開始感到舒服了。天麟一會兒又加快速度,一會兒又放慢,挑逗她的性欲。

「啊……啊……好……好棒……麟哥哥……好舒服……你……怎麽……這麽……厲害……啊……麟哥哥……好美……」天麟故意停了下來。

「不……不要……」翠芝心急的呼喊。

「翠芝……不要什麽……」天麟逗著她,又慢慢的抽動起來。

「不要停……啊……好……就是這樣……啊……麟哥哥……吻我……」說著兩手便環著天麟的頸部。天麟俯下身體吻上翠芝的嘴唇,她狂熱的回應,伸出舌頭來讓天麟吸吮,又吸進天麟的舌頭,貪婪的舔弄。於是天麟上下兩面夾攻,整個房內都「啪」、「啪」、「啪」的聲音不斷。

「滋……滋……啊……啊……麟哥哥……好舒服……沒想到……是……啊……這麽……舒……服……好……好……棒……哥……啊……快……我……快……死……了……啊啊……啊……」一股熱液沖到天麟的龜頭上,翠芝顯然被天麟插到高潮了。

但天麟卻沒有被淫液刺激而射精,反而又加快了抽插的速度,低頭看著那兩片已被自己抽插的紅紅陰唇,被粗大的寶貝帶進帶出的。天麟叫翠芝改個姿勢,翠芝將夾緊天麟的兩雙腳放下後,天麟就把寶貝先抽出來,並扶起翠芝讓她成跪趴的姿勢,然後天麟又「噗滋」一聲,將寶貝又插入了小穴裏。天麟用狗趴式姿態,急速的前後擺動臀部,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撞擊翠芝的花心。

翠芝雙手抓緊了床單:「啊……喲……啊……啊啊……啊……麟哥哥……爽……爽……好……好……厲……害……喲……哦喔……啊……啊……啊……再……再……快……一點……麟哥哥……幹死……我……了……啊……啊……啊……」

「翠芝……我快射了……射了……」猛力抽送幾百下後,天麟也控制不住了。

「麟哥哥……射……射……沒……沒關……系……射進……去……啊……啊……啊……啊……」翠芝似乎已受不了天麟的急送猛攻,身體強烈的顫抖起來。天麟猛力一頂,直撞花心後,龜頭忍不住似了的射出了精液,全都注入了翠芝的子宮中,全身一顫,虛軟了下來。

「呼……呼……噓……」天麟喘著趴在翠芝的身上,相擁體味著高潮的快感。

   ※   ※   ※   ※   ※

接下來是芝蘭,她和蘭梅送蘭娟下去之後,立刻就上來了。此刻終於輪到她了,她嬌羞地躺到了床上。天麟輕輕地按摩著她的香肩,摩挲著她的玉背,每個指尖都彷佛不經意地觸點著她的穴道,一股股淡淡的暖意傳遍了全身。芝蘭感覺好像置身於溫暖的陽光下,渾身舒適無比,她慢慢地閉上美目,享受著那份醉人的感覺。漸漸地,她的意識陷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天麟一直留心她的反應,他見狀將手慢慢下移,輕輕覆上了她微挺的香臀。芝蘭的香臀圓潤豐滿、彈性十足。他的手忽快忽慢、忽輕忽重地拿捏著她的香臀,她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是時候了。天麟扳著她的香肩,輕輕地把她翻了過來,只輕輕一拉,她身上的衣物都乖乖地飛走了,芝蘭雪白晶瑩的玉體,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

大小適中的玉乳、平滑光潔的小腹、修長的雙腿微彎,遮住了大半最重要的部分,但加上隱約露出來的花瓣,依然構成了一幅美麗的風景。天麟捉住她小巧的乳頭,由上而下梳理著她美麗的玉乳,充滿彈性的軟肉在他手下變幻著各種形狀。

芝蘭感到身體上傳來無與倫比的衝擊,她睜大了美目,眼前情景嚇了她一跳。天麟赤裸著身子半跪在床前,他伏身在自己胸前,用他的嘴、他的舌,在雙乳間留連忘返。他的手正滑過自己的小腹,向下面摸去。她張開小嘴剛要喊,他的手一下子滑到她的陰戶上,在她那嬌嫩的花瓣上捏了一下。她的一句「不要」到嘴邊,變成了一聲嬌啼。

天麟的手分開她的花瓣,強行擠了進去。他用手指溫柔地刮著她的陰核,在他技巧的愛撫下,芝蘭有了平生第一次高潮,花蜜湧出,噴了天麟一手。天麟擡起她的雙腿推到胸前,她的香臀完全擡離了床,稀疏柔軟的碧草在他的鼻吸下微微的飄搖,花瓣合得緊緊的,只現出一道沁滿晶瑩露珠的肉縫。

芝蘭那兩團玲瓏細小、微隆的嫩肉色呈粉紅,嬌豔欲滴,惹人憐愛。天麟舔著她嬌嫩的下體,他那高超的技巧,配上靈活的舌頭,使芝蘭全身起了一陣陣的快意顫抖。隨著他的舌頭的深進,她的感官的刺激愈發強烈,她不知不覺的岔開嫩白的玉腿,放任的讓天麟舔著。

芝蘭的穴內起了陣陣抽搐,那白嫩的玉腿、渾圓的美臀,也不停的開合聳動,真是舒服到了極點。伴隨著越來越強烈的快感,她的體內突然湧出滾滾熱流,蜜汁噴出,完全迷失了方向。他抓住她的雙腿,分至最大,寶貝□開嬌嫩的花瓣,緩緩沒入了早已充分潤滑的蜜穴中。充實的感覺充盈著全身,她發出一聲令人心蕩的嬌啼。

天麟的粗壯寶貝刮過她陰道內壁的層層褶皺,也刮起了少女初春的熱情。芝蘭白膩修長的玉腿盤在了他的腰間,不時發出動人心魄的嬌吟,熱情似火地回應著。天麟幹得興起,把她從床上抱起來,將她嫩白的大腿架在自己肩上,把她壓在牆上,寶貝一直插到了她體內的最深處。芝蘭摟著他的脖子,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承受著他猛烈的攻擊。

「啊……啊……啊……麟哥哥……好舒服……你弄得我好舒服啊……不要停……我……我……我頭好暈……我不知道……啊……啊……怎會這樣呢……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好舒服……麟哥哥……你……這樣弄……弄得人……家……好……舒服啊……啊……我……還要……快……快……再重點……啊……啊……」

「麟哥哥……啊……啊……啊……啊……啊……我快要不行了……我要丟了……我……要丟了……」

淋漓的香汗和如潮的蜜汁飛濺湧出,牆上已濕了一大片。幾下特別劇烈的抽插過後,芝蘭美麗的身軀繃得緊緊的,雪白的玉體一陣劇烈的抽搐,高潮的蜜汁流滿了天麟的下身。受此感應,天麟虎吼一聲,灼熱的陽精直入花心。芝蘭重重地抖動了一陣,軟軟的靠在了牆上。

   ※   ※   ※   ※   ※

最後是嬌小玲瓏的蘭梅,天麟將她摟著懷中,輕柔地撫摸著。天麟的手掌整個蓋到她的小穴上面,輕柔地揉搓著:「麟哥哥……啊……啊……好奇怪……的感覺……」不知何時,蘭梅已經變成躺在床上,然後天麟將她的雙腿分開,然後趴下舔弄那被自己揉成紅色的小穴。

「麟哥哥……髒……呀……嗯……」蘭梅慢慢的不抵抗,而聲音也變成淫蕩叫床聲。天麟摟住蘭梅激情的狂吻,他的舌頭攪弄著蘭梅的小舌頭,激烈的吻幾乎讓蘭梅無法呼吸,天麟強壯的雙手揉弄她嬌嫩幼小的軀體,令他愈加狂暴。

天麟瘋狂吸吮並揉捏她可愛的身體,用力的吸吮著蘭梅柔嫩的小乳頭,甚至輕咬、拉扯,蘭梅感受著痛楚,但同時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緩緩湧現。天麟粗壯的大手不只捏弄她胸前單薄的嫩肉,纖細的腰身和粉嫩的小屁股更是他攻擊的對像。

看著天麟餓虎般的表情,蘭梅忍不住吻上他濕潤的唇,回應著他。天麟將蘭梅放倒在床上,並扒開她的一雙小嫩穴,小女孩最嬌嫩敏感的部位展露無遺,天麟口手並用激烈的玩弄,蘭梅感到酥麻難當,此時更讓可愛的蘭梅不住發出幸福淫蕩的呻吟。

可愛的呻吟無異在天麟熊熊的欲火上加油,天麟激烈玩弄甚至令小穴滲出微微的愛液,天麟叫蘭梅儘量的放鬆小穴,以便自己的插入。好不容易塞入半個龜頭,天麟把蘭梅腰緊握著,再把自己的屁股微向前挺,天麟雙手抓著蘭梅腰往自己下身一拉,而下身同時向前全力狠撞,寶貝便完全沒入蘭梅幼小的小嫩穴中。

蘭梅感到下體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於是忍不住發出淒厲的悲鳴,天麟隨即強吻住她,她可愛的的小臉因劇痛而扭曲,鬥大的汗珠由她的額頭滴下,淚水也不禁奪眶而出,攬著天麟腰的小手,也因疼痛而在天麟側腹的肌肉上留下抓痕,她感覺到自己的小穴,被麟哥哥粗大的寶貝撐裂了,其痛可想而知。

天麟被因劇痛而急速收縮的小穴,夾得舒爽難當,可愛蘭梅的處女血,不只沾上天麟的寶貝,甚至在天麟抽出時,緩緩的流出小穴外。天麟看了看自己的下身,沾上處女血的寶貝,粗壯硬挺到了極點。天麟雙腿一撐床沿,雙手也往床上一撐,壯碩的猛幹嬌嫩的蘭梅。

加上全身重量的重擊,使得天麟每撞一下,蘭梅小小的身子便微微陷入床中。蘭梅柔順的承受著天麟的蹂躪,雖然天麟的寶貝插入時,蘭梅能從小穴感受到一股飽脹的充實感,但那疼痛仍在,盡避蘭梅一直咬牙苦撐著,但口中仍然不時吐出一兩聲悶悶的哀號。

隨著嬌嫩小穴帶給天麟的極度舒爽,天麟狂暴的抽插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愈發激烈,這樣狂猛的攻勢加上粗大的寶貝,終究不是蘭梅所能承受的,在天麟急速抽插一刻鍾後,蘭梅的忍耐便到了極限。原本扶在天麟腰上的雙手現在只能無力的平放床上,原本因極力忍耐而緊閉的小嘴,現在也只得隨著天麟的猛力衝撞發出無力嬌媚的呻吟。

「嗯……啊……嗯……啊……好啊……啊……爽啊……啊……嗯……啊……麟哥哥……好爽啊……」

「啊……啊……啊……好舒服……麟哥哥……你弄得我好舒服啊……不要停……我……我……啊……啊……好棒……啊……啊……喔……喔……喔……好爽……好棒……」

「啊……麟哥哥……我要來了……我要丟了……我……要……丟了……啊……啊……我好快樂……我要丟了……我要死了……啊……」天麟一聽她的淫聲浪語,再也忍不住,「噗滋」、「噗滋」,滾燙的陽精射在蘭梅花心之上,無力地相擁進入沈沈夢鄉之中……

   ※   ※   ※   ※   ※

第二天一天無話,天麟陪著眾女,自是逍遙自在。只是珊珠女俠、玉簫仙子、銀釵聖女三人看見天麟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臉紅,這情形落在天麟的眼中,自然知道母親和孫蘭娟等人,已經做過這方面的工作,他需要尋找適當的時機。

對於今晚,天麟早有自己的打算。從他在母親飄風女俠處用晚餐,就知道他的心思。飄風女俠的臀部豐滿堅實,富有彈性,纖細的腰身,雪白修長的雙腿,襯托出成熟的肉體,看得天麟堅硬的寶貝幾乎要撐破褲子。送走珊珠女俠、孫蘭娟母女,飄風女俠發自內心淫蕩的血液在全身竄流,心中懷著期待亂倫的激動,輕輕的關上大門。剛把門關上,兒子的聲音自背後響起∶「她們走了?」

天麟走到飄風女俠的身後,從後面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大膽地用手握住母親豐滿挺撥的乳房,並且搓揉起來,同時下體腫脹的寶貝,放肆的頂著飄風女俠渾圓的屁股。飄風女俠淫蕩地扭動了幾下屁股,用豐滿的臀部摩擦兒子的寶貝,感覺到天麟火熱的寶貝膨脹到極點。

「小色鬼,還是那麽急色啊。」飄風女俠嬌嗔的說著,右手向後伸了過來,隔著褲子握住兒子堅硬的寶貝,上下套弄著。

天麟用粗壯的寶貝頂了一下母親的屁股,雙手用力猛抓豐滿的乳房揉搓。他的右手慢慢地往母親的肚子摸下去,滑過下腹部,隔著裙子摩搓陰部,邊撫摸邊把窄裙往腰部卷。輕輕地褪下褻褲,刹那間,飄風女俠的整個毛茸茸的陰部,都落在天麟的手掌之中。飄風女俠因亂倫的刺激,所引發高漲的欲火,已經使得陰戶裏的淫水大量的溢出,濃密的陰毛及淫早就已經濕淋淋了。

「討厭哪,都是你這壞兒子害的。」飄風女俠嬌嗔道。天麟用指頭撥開濕透的濃密的陰毛,摸索著充滿淫水的陰唇,手指頭探進陰唇在陰道口來回的刮著。

「啊……啊……還不都是你這小色狼……啊……啊……受不了了……」對話更激起二人的淫欲,飄風女俠將雙腿儘量張開,天麟立即把手指插入濕熱的快要沸騰的洞裏去。中指插入母親火熱的裏,毫不費力的就一入到底,手關節頂到長滿陰毛的陰阜。這一刻所帶給他的刺激實在是劇烈無比,讓他幾乎窒息而死。

「喔……是的……乖兒子……用你的手指乾媽……啊……啊……」飄風女俠淫蕩地不斷的扭動肥臀,迎接天麟的手指,同時縮緊洞口,洞裏已經濕淋淋,溢出來的蜜汁流到大腿上,再滴到地上。

「喔……對……用力抓……用力抓柔媽媽的乳房……你插的媽好爽……用力插……啊……」天麟更用力的抱緊飄風女俠,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猛烈的戳插著陰道,左手繼續用力揉搓乳房。

「喔……乖兒子……親兒子……啊……用力插……快……快……」飄風女俠瘋狂的搖擺著肥臀,右手伸進天麟內褲握住堅硬的寶貝,不斷的上下套弄著。

「天麟……乖兒子……喔……媽媽……好舒服……你的……手指乾媽……幹得……媽媽……好爽……爽死媽媽了……」在兒子面前露出淫蕩的模樣,這時候飄風女俠開始猛烈搖頭,同時發出興奮的吼叫。

「啊……好啊……媽媽……的陰戶快要溶化……」飄風女俠一面叫一面翹起腳尖,或向下收縮。但還不能表達極度的快感,拚命的開始扭動屁股。

「啊……我已經……我已經……啊……了……」飄風女俠的頭猛向後仰,身體開始顫抖。她的身子轉了過來,與天麟面對面。

「喔……麟兒……你太棒了……我好愛你……」飄風女俠一臉滿足的說道,一邊用力揉搓天麟的寶貝,一邊把臉湊到他面前,他們的嘴唇便吻在了一起。飄風女俠的舌頭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天麟的嘴裏,和他熱烈地交纏起來,她的手伸進他內褲裏握住天麟滾燙的寶貝,用力地上下套弄起來。

「啊……媽媽……好舒服……」天麟差點當場射了出來,母親的柔軟香舌的交纏,以及下面寶貝被母親柔細手掌的撩弄,使他全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

「媽……我已經忍不住了……想和媽媽幹了……」飄風女俠的動作大膽而火辣,舌頭用力地與天麟親密地交纏,在他的嘴裏激烈地攪動,彷佛把他的魂魄都要勾出竅一樣。同時,她主動擡起大腿,貼上天麟的下身,用自己溫軟鼓脹的陰部,上下磨蹭天麟怒挺的大寶貝。

「媽媽……快一點……快讓我的寶貝……幹進去吧……」

「到臥室去吧……媽讓你幹個夠……」飄風女俠一面套弄寶貝,一面對著天麟說道。兩人仍然摟抱著互相撫摸,邊吻著進房,飄風女俠拉著天麟的寶貝,帶到自己的房裏,母子兩人興奮的再度狂吻了起來。

「啊……天麟……你真的那麽想和媽媽幹嗎……」

「我最喜歡幹你了……媽……」

「啊……媽媽……也喜歡被你幹……」當想到兒子的大寶貝將在她內進進出出,做最禁忌的亂倫性交時,飄風女俠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因過度刺激而輕顫起來,原本已癢得難煞的腔,又流出淫水。

兩人的唇激烈的接觸著,天麟與飄風女俠的舌頭如同打結般的交纏在一起,飄風女俠則摟著自己親生兒子強壯的臀部肌肉,使他能更靠近自己,在熱烈的親吻中,她能感覺到兒子巨大的寶貝,接觸到自己鼓脹的陰戶時,正在陣陣的脈動著。

天麟把母親抱了上床,把兩人的衣服脫了精光,然後雙手盡情地撫摸著飄風女俠誘人的豐滿肉體。見到母親成熟美麗的胴體,白皙的肌膚,左右晃動雪白豐滿的雙乳,平坦的小腹下長滿黑色濃密陰毛的陰戶,鼓凸凸的高高隆起,天麟的寶貝更是膨脹到極點。

飄風女俠擺出誘人的姿態,誘惑著兒子。雙腿向兩邊大力張開,然後用纖細的手指,撥開濃密的陰毛,把陰唇向左右用力扒開,露出鮮紅的肉洞,說道∶「麟兒,看到沒有?你就是從這裏生出來的,現在你又要用你的寶貝從這裏幹進去,是不是感覺很刺激?」

看著母親淫蕩地將肉向兩邊分開,腔內構造複雜的深紅色的肉,正一張一合的流出淫水。天麟迫不及待的趴在母親的雙腿間抱住肥臀,把頭埋在母親的陰戶,伸出舌頭挑開陰唇,在肉縫裏仔細的舔。

「啊……天麟……你……你舔得真好……舔得媽好舒服……喔……好好的舔吧……啊……乖兒子……啊……」火熱的呼吸直接噴在陰唇,舌尖在腔內不停翻轉。

「啊……乖兒子……不行了……這樣的感覺太強烈……媽媽……媽媽……快要瘋了……媽媽裏面……很……很癢……啊……再伸進去一點……啊……」

這樣的快感來了好幾次,很快就要達到高潮。這時的天麟,已經忍不住了,突然擡起頭爬到飄風女俠身上,吻住了飄風女俠,母子彼此吸吮對方的舌頭。天麟將手移到母親的陰部,他扶著寶貝來到母親的陰唇外,在那裏輕輕的摩擦。

雖然母子在一起已經多次了,心中那種亂倫的感覺依然刺激著自己的,一想到要和美麗成熟的母親做愛,天麟的寶貝突地連跳幾下,更形堅硬。瞧見淫邪的紫紅色大龜頭靠近自己溢滿淫水、被欲火漲滿的浪時,飄風女俠立刻伸手握住堅挺的寶貝,把它牽引到自己的陰道入口,並把肥臀拚命往上挺。天麟用龜頭上上下下磨擦母親肥厚、濕黏的陰唇,輕輕的摩擦幾下後,把大龜頭對準口,將自己粗壯的寶貝猛力一插,將大寶貝插入母親火熱的淫裏。

「啊呀……好……爽……啊……乖兒子……你的寶貝好燙……啊……好燙……好舒服啊……啊……太好了……乖兒子……啊……就是這樣……用力地乾媽媽……啊……好舒服啊……好美……美的上天了……喔……我的……乖兒子……」飄風女俠不住地呻吟,瘋狂地扭動著屁股,迎合天麟有力的衝擊。

「天麟……乖兒子……喔……媽媽……好舒服……你的……大寶貝……幹得……媽媽……好爽……爽死媽了……天麟……大寶貝兒子……啊……你的寶貝……插得媽快活死了……啊……媽爽死了……」飄風女俠的臀部用力的往上頂,整個小穴的嫩肉更像怕失去寶貝般,死命夾著天麟的寶貝。

「啊……媽……你……喔……夾得我爽死了……啊……」飄風女俠的雙手,緊緊抱住天麟的屁股用力往下按,臀部更不停的往上頂著扭動,好讓插在自己小穴裏的大寶貝,能更快的插著騷癢的穴。

「我的好兒子……你的……大寶貝……幹得媽好爽……媽……要你……天天……幹我……兒子……好好的……幹……用力的幹……啊……爽死媽了……」似乎感受到母親小穴裏的嫩肉死命的夾著的快感,天麟雙手抱著母親的屁股,奮力的往下猛幹著。

「媽媽……孩兒這樣幹你……爽不爽……兒子的……寶貝……大不大……媽的小穴……好緊……好美喔……兒子的寶貝……被夾的好爽……媽……我好愛你……啊……」抱住兒子的屁股,飄風女俠的肥臀,瘋狂往上頂,猛烈搖頭,享受著快感。

「喔……天麟……你真是太棒了……你的大寶貝……插死我了……」

「媽……你的好緊……夾得兒子寶貝好舒服……我要天天干你……好媽媽……喔……」

天麟更加用力地抽動起來,飄風女俠快樂地呻吟著∶「哦……哦……哦……哦……哦……好……好……哦……哦……乖兒子……幹我……幹我……哦……哦……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幹……幹死媽媽了……哦哦……哦……啊……」飄風女俠的淫水不斷從小穴出來,挺起腰來配合兒子的抽插,讓自己更舒服。

「媽……兒子幹你的小穴……爽不爽……啊……媽媽的小穴……好緊……好美喔……兒子的寶貝……被夾的好……爽……媽……我好愛……你……啊……」

「啊……好兒子……啊……用力……喔……用力啊……對……好棒啊……好爽啊……我的好兒子……啊……大寶貝兒子……啊……你插的娘好舒服……喔喔……好快活啊……啊……我要被親兒子……喔……插死了……啊……」天麟將頭貼在母親豐滿的雙乳上,嘴不停的輪留在母親的雙乳吻著、吸著,有時更用雙手猛抓兩個玉乳,抓得變形。

「啊……對……就這樣……啊……用力幹……啊……對……天麟……啊……爽啊……再……再來……啊……媽的好兒子……喔……媽愛死你了……啊……你把媽幹得好爽……啊……真的好爽啊……爽死了……」「噗滋」、「噗滋」的淫水聲,是母親肉穴與兒子寶貝激烈的接觸,發出了淫靡的聲音。

此刻正有一個黑影躲在窗外偷窺,她就是珊珠女俠。她聽飄風女俠講過她與天麟之間的亂倫之愛,她自己芳心也有些動了,剛才她看母子二人的情形,心中有數。因此又悄悄溜了回來,此刻正目瞪口呆、全神貫注的注視著床上激烈交歡的母子,這個強烈的震撼,緊緊的懾住她的心神。畢竟這種情形,對於守寡十多年的她來說,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何況交歡的男女,又是母子二人。她只覺得渾身難受,小穴深處淫水薙薙而出,浸濕了褻褲。她知道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她會忍不住沖進去的,於是她只有悄悄地逃回自己住的別院。

而床上一對亂倫母子早已知道窗外有人偷窺,而且知道偷窺的人是珊珠女俠。這對他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更加瘋狂。交歡的刺激,帶來的興奮激動得天麟呼吸越來越重,天麟壓在母親的身上,胸膛整個壓在母親的乳房上,兩人緊緊的摟抱,使母親的奶子好像要被壓扁一般。下面的動作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下身依然有力地挺動著,拚命地把寶貝往飄風女俠的深處擠送。

「快……幹我……好兒子……快乾媽……快用力幹……」「噗滋」、「噗滋」、「噗滋」,「啪」、「啪」、「啪」,「伊嗡」、「伊嗡」、「伊嗡」,寶貝幹穴腔的聲音,肚皮與肚皮互撞的聲音,床搖晃的聲音,還有淫蕩的叫床聲,交織成一部交歡交響曲。

「啊呀……好……爽……啊……好舒服……重一點……快……媽……爽死了……對……再深……點……啊呀……好舒服……啊……喔……」飄風女俠淫蕩地扭動著屁股,把整個肥臀拚命往上挺,完全承受了天麟猛烈的抽插。天麟用力地猛幹母親,把飄風女俠帶上一個又一個的高峰。

「乖兒子……啊……寶貝又粗……又長……喔……用力的幹……噢……對……就是這樣……啊……喔……寶貝……啊……快點……快啊……好棒啊……啊……我好喜歡啊……好爽啊……好兒子……啊……好爽……天啊……爽死了……啊……」天麟緊抱著母親的屁股,以最大的力量將寶貝從母親穴裏插進送出。飄風女俠的屁股也不斷用力向上挺動,迎合兒子強壯的抽插。

「啊……啊……天啊……我要死了……啊……好舒服……呀……孩子……乖兒子……親兒子……哦……快……快……再快點……哦……啊……用力幹……再幹……用力插……插得媽好舒服喔……媽要死了……哦……媽要被壞兒子插死了……啊……啊……媽不行了……媽要丟了……哦……好兒子……親兒子……快射出來……快射出來給媽……哦……啊……我要死了……」

「啊……媽…………我也射了……啊…………」天麟大叫一聲,用力一頂,將寶貝全根沒入母親的小穴深處,讓龜頭頂住的子宮口,天麟全身一抖,滾燙的陽精就全部射進自己的母親的子宮裏。

天麟吻著母親的櫻唇,長籲了口氣道:「媽,你也越來越厲害了。」

飄風女俠嬌羞地道:「還不是你這個小色鬼幹的好事?」

天麟笑著道:「媽,你累了吧,咱們睡吧。」

飄風女俠笑著道:「我是累了,但是你還不能休息,來,媽幫你穿衣服。」說著,坐起身來,服侍天麟穿衣。

天麟有些訝異道:「媽,你這是……」

飄風女俠笑道:「小色鬼,平時蠻機靈的,這個時候倒糊塗了?」蘭花指點了一下天麟的額頭:「剛才二妹看了半天,現在肯定正難受呢,你正好趁此機會,成就好事,豈不是順水推舟的事?」

天麟恍然大悟,扶著飄風女俠躺下,又吻了一下飄風女俠道:「娘,還是你厲害。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

   ※   ※   ※   ※   ※

天麟悄悄來到珊珠女俠住的房間,輕輕一推,門自動開了,自然是珊珠女俠回來時比較慌亂,連門都沒關好。剛進屋,就聽到從後面的浴室傳來水聲,自然是珊珠女俠在洗澡。聽了一場床戲,自己也渾身難受,自然要洗澡了。

天麟悄悄朝浴室走去,從浴室忽然傳來輕微的呻吟聲,天麟悄悄走到門邊,往裏一瞧:只見珊珠女俠赤裸著身體,整個人斜靠在牆壁上,把一雙粉腿大開著,露出那個迷人的桃源洞來,兩手正不停的撫摸著她那黑忽忽的陰戶,半眯著眼睛、微張著嘴,搖著頭,吐著氣的哼著:「唔……唔……」

她剛才看了飄風女俠和天麟令人血脈噴張的一幕,寡居十多年的她,怎能能忍受生理上的需要呢?只能借助手指,來略微平息一下心中的欲火。

「哼……死了……」珊珠女俠顫抖著身體,語音模糊的呻吟著。這時她另一隻手磨撚著自己的乳房,尤其是那兩粒深紅的乳頭,被撚的堅硬異常,全身一陣亂扭:「噯……啊……要死了……」她下麵長滿了陰毛的桃源洞口,這時不斷的湧冒出淫水來。

珊珠女俠百般無奈的摸也摸不著,搗也搗不著,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個地方不適,全身不安的扭曲著,一身的白肉顫動著,磨呀、撚呀,好像仍癢不過,就用手直往已氾濫的洞直搗。她彎曲著身體,兩隻媚眼半張半閉的看著自己的陰戶。

她又把那只本來在摸乳房的手伸到陰戶來,用兩隻手指頭抓著兩片皮,陰唇往外翻張了開來,接著又把另一隻手的手指頭伸進桃源洞內,學著寶貝抽送的樣子,繼續的玩弄著自己的陰戶。她的手指一抽一送,顯然有無上的快感,只見她的臉帶著淫蕩的笑了,從她的子宮湧冒出的淫水,順著手指的出入被帶了出來,兩片陰唇也一收一翻的,她的螓首擺來擺去的,口中不住的唔喔出聲:「唔……喔……喔……」

天麟被她這股騷浪勁兒挑動起欲念來了,寶貝也慢慢的漲大,悄悄脫下衣服,他飛快地推開浴室門,朝著珊珠女俠猛的撲上去,抱住她:「啊……你……你……麟兒……」

「娘,不要出聲,麟兒來使你快活。」天麟的嘴唇吻上她的,她的全身一陣扭動,在天麟懷裏掙紮。

「唔……不要……麟兒……」不理她的抗拒,珊珠女俠這種欲拒還迎的抗拒,對天麟而言,不啻是種有效的鼓勵,天麟連忙吸吮著她豐滿的乳房。

「不要……麟兒……不要……」珊珠女俠嘴中連連說不要,一張屁股卻緊緊靠著天麟的屁股,她的陰戶正對著天麟已勃起的寶貝,不停的左右來往的摩擦著,天麟感到一股熱流從她的下體,傳播到自己的身體。天麟猛地把她按在浴室地板上,全身壓了上去。

「麟兒,你要幹什麽?」「使娘快活。」

「嗯……你……」天麟用力地分開珊珠女俠的雙腿,使她那潮濕、滑膩的陰戶,呈現在他眼前。天麟握正了寶貝,往她的洞口一塞,不入,再握正了,又塞,又是不入,急得天麟眼冒金星。珊珠女俠自動把腿張得更開,騰出了一手挾著天麟的寶貝到她的洞口,天麟忙不叠地塞了進去。

「喔……唔……」珊珠女俠把腿盤在天麟的屁股上,使她的花心更為突出,每當天麟的寶貝插入都觸到她的花心,而她就全身的抖顫。

「喔……美死了……」天麟覺得她洞內有一層層的壁肉,一疊一疊,寶貝的馬眼覺得無比的舒服,不禁不停的直抽猛送。

「喔……麟兒……你真會幹……好舒服……這下美死了……喔……這下又……美死了……嗯……重……再重一點……麟兒……你這麽狠……都把娘弄破了……好壞呀……」

「好大的寶貝……麟兒……噯喲……美死娘了……再重……再重一點……麟兒……你把娘浪出……水來了……這下……要幹死娘了……喔……」在珊珠女俠的淫聲浪語下,天麟一口氣抽了兩百餘下,才稍微抑制了欲火,把個大龜頭在她陰核上直轉。

「麟兒……喲……」珊珠女俠不禁地打了個顫抖:「喲……娘好難受……酸……下麵……」她一面顫聲的浪叫著,一面把屁股往上挺,往上擺,兩邊分得更開,直把穴門張開。

「酸嗎?娘?」

「嗯……人家不要你……不要你在人家……那個……陰核上磨……麟兒……你……你……喲……別揉……」天麟猛的把屁股更是一連幾下的往她花心直搗,並且頂住花心,屁股一左一右的來迴旋轉著,直轉的珊珠女俠死去活來,浪水一陣陣的從子宮處溢流出來。

「噯……麟兒……你要娘死呀……快點抽……穴內癢死了……你真是……」天麟不理她,仍頂磨著她的陰核,珊珠女俠身體直打顫,四肢像龍蝦般的蜷曲著,一個屁股猛的往上拋,顯露出將至巔峰快感的樣子,嘴中直喘著氣,兩隻媚眼眯著,粉面一片通紅。

「麟兒……你怎麽不快抽送……好不好……快點嘛……穴內好癢……噯……不要頂……噯喲……你又頂上來了……呀……不要……我要……」像發足馬力的風車,一張屁股不停的轉動,把屁股頂靠上來,把天麟全身緊緊的擁抱著。

「嗯……我……出來了……」珊珠女俠層層壁肉一收一縮的,向天麟的寶貝四面八方包圍了過來,她的子宮口像孩子吮奶似的一吸一吮。她陰精就一股一股的激射了出來,澆在天麟的龜頭上,她的壁肉漸漸的把龜頭包圍了起來,只覺得燙燙的一陣好過,寶貝被她的壁肉一包緊,差點也丟了出來,好在天麟心中早有準備,不然可就失算了。

停了會,珊珠女俠泄完了,包圍著天麟的壁肉也慢慢的又分開了,她喘口長長的氣,張開眼睛望著天麟滿足的笑著:「麟兒,你真厲害,那麽快就把娘弄了出來。」

「娘,舒服嗎?」「嗯,剛才可丟太多了,頭昏昏的。」

「娘,你舒服了,麟兒可還沒呢,你看它還硬漲的難過。」天麟說著又故意把寶貝向前頂了兩頂。

「壞……你壞……」「麟兒要壞,娘才覺得舒服呀,是不是?」天麟把嘴湊近她的耳朵小聲的說道。

「去你的……真是個壞孩子……」珊珠女俠在天麟寶貝上,撚了一把。

天麟聽了不禁笑了起來,故意又把寶貝向前頂了一下:「娘,我要開始了。」

「開始什麽?」天麟以行動來代替回答,把屁股挺了兩挺。

「好嗎?」天麟問道。

「壞……」珊珠女俠自動把腿盤上天麟的屁股,天麟又一下一下的抽送起來,每當天麟抽插一下,她就激動起來,配合著天麟的動作,益增情趣。

「喲……麟兒……你又……又把娘浪出水來了……」天麟繼續埋頭苦幹:「喔……麟兒……這下……這下真好……幹到上面去了……舒服……再用力點……」慢慢的,她又開始低聲的叫些淫浪的話來。

「喔……喔……這下……頂到了……噯喲……要死了……噯……好……好舒服……快嘛……快點嘛……重重的……重重的……喔……」天麟的屁股並沒有忘記要上下的抽插,狂搗、猛幹,兩手也不由自主的玩摸她的大乳房來。

「噯喲……麟兒……輕點……」珊珠女俠翻了個白眼給天麟,似有怨意。

「麟兒……下面快點嘛……你怎麽記得上面……就忘了下面呢……唔……」珊珠女俠似奇癢難耐的說道。天麟聽她這麽說,連忙頂了頂,在她陰核上磨轉著。

「不行……麟兒……你要娘的命呀……要死了……你真行……真的要娘的命……」天麟又張口咬住她一隻高大渾圓的乳房,連連的吸吮,由乳端開始吸吮起,吐退著,到達尖端渾圓的櫻桃粒時,改用牙齒輕咬,每當她被天麟一輕咬,她就全身顫抖不休。

「啊……麟兒……嘖嘖……噯喲……受不了了……娘吃不消了……噯喲……麟兒……你要娘的命了……喔……」珊珠女俠舒服的求饒著,她架在天麟屁股上的兩條腿,更是用力緊緊的盤著,兩手緊緊的擁抱著天麟,天麟見她這種吃不消的神態,心裏發出勝利的微笑。屁股仍然用力的抽插,牙齒咬著她的乳頭。

「啊……死了……」珊珠女俠長籲了口氣,玉門如漲潮似的浪水泊泊而至。她的寶貝頂著她的陰核,又是一陣揉、磨:「噯喲……嘖嘖……麟兒……你別磨……娘受不了了……沒命了……呀……娘又要給你磨出來了……不行……你又磨……」她的嘴叫個沒停,身子是又扭擺又抖顫的,一身細肉無處不抖,玉洞淫水噴出如泉。

天麟問著滿臉通紅的她:「娘,你舒服嗎?」

珊珠女俠眼笑眉開的說:「舒服……舒服死了……噯喲……快點嘛……快點用力的幹……嗯……磨得娘好美……娘已經有十多年……沒嘗過這滋味了……你可把娘幹死了……幹得娘……全身……沒有一處……不舒服……噯喲……娘……美死了呀……噯喲……要上天了……」

她叫聲才落,忽然她全身起著強烈的顫抖,兩隻腿兒,一雙手緊緊的圈住了天麟,兩眼翻白,張大嘴喘著大氣。天麟只覺得有一股火熱熱的陰精,澆燙在龜頭上,從她的子宮口一吸一吮的冒出來,她是完了。她丟了後,壁肉又把天麟的龜頭圈住了,一收一縮的,好像孩子吃奶似的吸吮著,包圍著天麟火熱的龜頭。天麟再也忍不住這要命的舒暢了,屁股溝一酸,全身一麻,知道要出來了,連忙一陣狠幹。

「娘……夾緊……麟兒也要丟了……喔……」話還沒說完,就射在她還在收縮的子宮口。珊珠女俠經天麟陽精一澆,不禁又是歡呼:「啊……燙……麟兒……你的好美……」天麟壓在她的身上細細領著那份餘味,好久好久,寶貝才軟了下去溜出她的洞口,陰陽精和浪水慢慢的溢了出來。

「麟兒,抱娘回床上去……」珊珠女俠已經渾身酸軟,自然無法自己走回去。

天麟自然聽命,抱著珊珠女俠回到臥室,現在天麟才有機會仔細欣賞珊珠女俠的身體。一個羊脂般雪白的玉人展現在天麟的眼前,像一朵梅花鬥雪盛開,何等鮮豔,何等芬芳。天麟仔細地欣賞著這位絕代佳人,她發育豐滿,充滿女性氣質。很夠女人味的臀部渾圓似球。勻稱修長的雙腿,極其漂亮,真是美妙絕倫。腰肢纖細,乳峰高聳,背部高傲地挺直著。光潔、平滑的肌膚上略施粉黛,相映生輝,璀璨奪目。她朱唇皓齒、含情脈脈,對天麟莞爾一笑,明亮的眸子後面滿含情愫。

天麟心中一顫,目光下移,看見那光潔柔滑的小腹,春情轎軟,峰回柳漾。又看見她的美臍,像一個美麗的笑靨,展現在那豐腴的腰間,難描難述,一點情鍾。天麟的眼睛再往下移,便不再移動了,天麟又看見另外一朵梅花,千般婀娜,萬般旖旎,藏豔含媚,不盡嬌嬈。

「娘的皮膚真白,堪稱是一個雪人兒。」天麟輕摸著她的香肩說道。

「我的小玉郎。」珊珠女俠她輕撫著天麟的髮鬢,顫抖著偎依在天麟的懷裏,讓她那豐乳雪胸貼在天麟的胸前。天麟抱緊她,熱烈地吻著她的櫻唇、桃腮、酥胸和椒乳。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在向後仰著,幾乎成了九十度,兩座乳峰高高地聳起。

天麟抱住她:「娘,你真美。」天麟的嘴緊緊地貼著她的唇,然後舉起她的整個身子,旋了一個圈,咧開嘴笑了笑,輕輕吻著她的嘴唇。

天麟輕輕抱起這一絲不掛的美女,奔到床前,將嬌軀放到床上。天麟俯下身,用舌頭舔遍了她的全身,他開始輕輕撫摸這潔白無瑕的玉體。珊珠女俠的眼睫毛一閃一閃,時開時閉,全身癱軟在床上,任天麟擺弄。她的腰肢在扭動,喉嚨裏傳出陣陣呻吟。

天麟的手又在那神秘的三角地帶活動,珊珠女俠開始大聲呻吟,呼吸急促,腰身上弓以與天麟配合,嬌語依依地說道:「快給娘,娘要瘋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現在已經完全放開了。

天麟爬在珊珠女俠的身上,寶貝溫柔地滑進她那十分潤滑的饑渴的洞穴。她「噢」地呼叫一聲,便微閉秀目,低聲呻吟著,腰肢扭動著。隨著天麟那歡快的抽送,她表現出十分欣喜的神情,纖弱的身子在天麟的衝擊下左右擺動著。她伸開兩臂,緊緊抱著天麟,好像怕天麟逃掉,嘴裏喊著:「麟兒……娘愛你……」

珊珠女俠的皮膚是那麽柔軟、光滑,她的乳房,緊貼天麟的胸膛;甚至當天麟深深地進入她的體內時,她的乳房依然是性感的中心。天麟輕柔地愛撫著這個美麗的女人,她還像一個小姑娘那麽柔順。天麟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的面龐,那迷人的微笑,平滑的肌膚,碧藍的眼瞼,在她接受天麟注視的那一瞬間,這一切都令人銷魂。

珊珠女俠的面孔上,揚起長長的睫毛。紅紅的嘴唇向上翹起,化為微笑。兩張嘴相遇,貼緊,就像他們的身子重叠在一起,他們整個人都連在一起一樣。她的舌頭舔著天麟的嘴唇,探尋著,依戀著。天麟的抽送更加快速。

突然,天麟感到她的手臂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雙肩,她的雙腿高高舉起,纏著自己的腰部。終於,高潮來臨,她發出一聲令人窒息的尖叫。繼而,她癱軟在床上,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天麟不忍她過得勞累,也適時泄出陽精,結束了戰鬥。來日方長,何必急在一時?
2008-10-10 05: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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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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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男歡女愛

自從解決了珊珠女俠之後,天麟發現玉簫仙子和銀釵聖女的態度也進一步轉變,天麟能夠體會到她們的含情脈脈的凝視。只是當天麟也望向她們的時候,她們總是立刻移開了目光,不敢與他對視。這天,天麟來找雪梅,雪梅不在,只有銀釵聖女在,天麟心中一動,這倒是個機會。

「阿姨,還住得慣嗎?」天麟走到銀釵聖女的身邊,大膽地將她擁入懷中。溫香滿懷,銀釵聖女的嬌軀,已經在天麟的懷中,天麟為了使銀釵聖女的陰戶,能貼緊自己的大寶貝,特地伸一手在她的臀部按緊,如此兩人下部就緊緊貼著了。銀釵聖女心跳急促,問道:「麟兒……你要幹什麽……」

銀釵聖女的身上,透著一股女人淡淡的幽香,這股幽香薰得天麟的大寶貝硬起來了,何況胸前又緊貼著銀釵聖女那一雙飽滿的乳房。他的欲火沸騰起來了,銀釵聖女發覺有異,已經被天麟抱緊緊了,說:「麟兒……不行……哼……不行……」

她要掙紮天麟懷抱,嬌軀一陣的扭動,不扭動還好,這一扭動,她下面的陰戶正好與天麟的大寶貝磨擦生電,突然感到好受極了。天麟的經驗已經很豐富了,他感到銀釵聖女的陰戶,漸漸的硬起來,知道她已吃到了甜頭,於是柔情萬千地說:「阿姨,你好美。」

「哼……不行……」也不知是掙紮還是什麽?銀釵聖女只是扭著,用陰戶去磨擦天麟的大寶貝。天麟把握機會,立即用雙唇,吻上了銀釵聖女的香唇了,但覺她的香吻已經灼熱。「嗯」、「嗯」,最先只是微微的閃避著天麟的雙唇,一下子就與天麟熱烈地接吻起來了,而且把天麟伸進她香口中的舌吻,又吸又吮地,像吃糖果般,愈吃愈甜。

「嗯……嗯……」銀釵聖女把天麟摟得緊緊的,下麵的磨擦更快了,突地她低聲嬌叫:「哎唷喂……」她用盡平生之力的抱緊天麟,嬌軀一陣的抽搐,搖搖欲垂,像要跌倒似的,天麟趕忙的用手輕摟著她。半響,銀釵聖女掙脫了天麟的擁抱,自己向房內走去。

天麟呆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這種場面他沒有經歷過,不知該如何應付。現在,銀釵聖女是害羞呢?還是生氣?天麟只用一手去握著銀釵聖女的玉手,銀釵聖女微微掙紮,又任由他握著。天麟安心多了,說道:「阿姨,你真美……」

銀釵聖女輕輕掙脫他的手,低低道:「麟兒,你走吧……」

天麟呆得一呆:「阿姨,你生氣了?」

銀釵聖女玉臉微紅,低聲道:「麟兒,我們不成的,你走吧……」天麟知道銀釵聖女還是沒有解開心結,暗歎一聲,索然離去。

   ※   ※   ※   ※   ※

在銀釵聖女這兒遇到了困難,倒是四阿姨玉簫仙子這兒,是一帆風順。這天入夜,當天麟如約來到玉簫仙子住的地方,房間裏面沒人,後面的浴室卻傳來水聲,原來玉簫仙子正在洗澡。似乎是聽見天麟進來的腳步聲,玉簫仙子的聲音從浴室裏傳了出來:「麟兒,幫阿姨拿一下浴巾好嗎?」

「哦……哦……好了……馬上來……」浴巾就在床邊擺著,天麟將抓著浴巾的手伸入浴室去:「阿姨……浴巾拿來了……」

「麟兒……幫阿姨拿進來好嗎……阿姨……阿姨正在淋浴……」玉簫仙子在浴室裏說著,似乎看出了天麟的遲疑:「傻瓜……快啦……快拿進來……」

此時,天麟的意志力已消失的無影無蹤,茫茫然的舉起腳,推開門走了進去:「阿姨……阿姨……麟兒拿浴巾來了……」天麟低頭說著。

「小傻瓜……」玉簫仙子說道。

忽然,天麟被一股熱氣所圍抱,天麟的眼前出現了玉簫仙子那張美麗動人的臉龐,天麟的身體正被玉簫仙子用力的抱著,胸前被玉簫仙子那兩顆玉乳頂著,天麟再也受不了了,雙手也抱緊了玉簫仙子的身體,低下頭向玉簫仙子的嘴唇吻了下去,玉簫仙子也熱情的回吻著天麟,而浴巾正往地上掉落著,時間就那樣停頓了。

許久,許久,他們分開了,他們互視著,眼神均射出火熱的愛的情焰。天麟抱著玉簫仙子一起躺在浴室的地上,讓天麟無法想像的是,玉簫仙子的熱情,她急忙的脫掉天麟全身的衣服,兩手抓起天麟那早己挺直的大寶貝,套弄起來。

「四阿姨……天麟愛你……我們……來做吧……」天麟愛憐的看著玉簫仙子說著。

「麟兒……不急嘛……我們的心防……都已經打開了……不及在這一時……我們先一……一起洗個澡……你……你說如何呢……」

聽玉簫仙子這麽一講,不如先跟她洗個鴛鴦浴吧,天麟於是說道:「好啊……阿姨……」

天麟跳了起來,從後抱著玉簫仙子,吻著她的頸項,玉簫仙子也回吻著天麟,他們的心靈互相結合了,天麟的心靈開始活躍了起來,兩雙手正上下撫摸著玉簫仙子的肉體,而玉簫仙子則左閃右閃,害羞的叫他坐在小板凳上,她蹲在他的前面,幫他洗刷著身體。

看到玉簫仙子這樣,天麟也拿起香胰往玉簫仙子身上擦著,頓時她的全身都被天麟的手給摸遍了,每當天麟的手在玉簫仙子的陰部遊走時,玉簫仙子總會叫出聲音,動作便停頓的許久。她也沒叫天麟停手,只是臉已呈火紅狀態。而天麟的寶貝正持續的挺立著,每當玉簫仙子的手握住寶貝上下移動時,就讓天麟感到無比的衝動。他們倆人都陶醉在肉體的撫慰中,誰也不想馬上結束。

「阿姨……阿姨……好了嗎……」天麟打破寂靜的說著。

「啊……啊……好……好……」玉簫仙子尚回不過神來的斷斷續續說道。

洗完澡後,玉簫仙子本想穿回衣服,天麟一看便馬上抱起她,往房間走去。而玉簫仙子則害羞的縮在天麟的胸前,讓天麟看到她那前所未有的嬌羞姿態,使天麟的心神已急速的飛往房間急候著了,天麟猜想玉簫仙子應該也是一樣吧。

把玉簫仙子抱進了房間,輕輕的把她的嬌軀放到了床上,二話不說的天麟馬上就撲了上去,一邊親吻著玉簫仙子,一邊用手指抽插著玉簫仙子那已潮濕的陰道,玉簫仙子被天麟這麽一逗,忍不住「嗚嗚」了起來,身體急速的顫抖,兩手則緊緊的抓住床單,兩腳不安份的弓起並左右擺動著,天麟知道已讓她開始爽了起來。

離開了玉簫仙子的嘴唇,天麟開始往下進攻,先是用兩手抓住玉簫仙子的乳房擠壓、搓揉著,並用手指捏了捏乳頭,讓玉簫仙子發出了:「啊……啊……啊……」的聲音,接著天麟用舌頭舔繞、吸吮著乳頭,不久玉簫仙子的乳頭更突出、乳房更堅挺了。

舔著舔著,舔到了肚臍上,天麟就用舌頭舔著凹洞的周圍,讓玉簫仙子一直說著:「啊……啊……癢……癢啊……快……快停啊……啊……」直到玉簫仙子的手用力的把天麟的頭往力一推,天麟才放過了肚臍。

被玉簫仙子這麽一推,讓天麟的鼻子直接插進了她的兩片陰唇間。哦,實在太迷人的香味了,玉簫仙子的獨有體香。這時玉簫仙子的兩腿夾了起來,把天麟的頭夾的緊緊的,一隻手抓著天麟的頭髮,扭動著豐臀,讓天麟的舌頭完全進入了陰道中,靈動的在玉簫仙子的陰道內翻攪著,讓玉簫仙子又忍不住的大叫著:「啊……啊……停……停啦……哦……好……好……哦……麟兒……好……厲害啊……喲……喲……快……快……哦……哦……哦……」

「哦……哦哦……哦……麟兒……喔喔……爽……好爽……喔哦……阿姨要……要泄了……要泄……哦……哦……哦……哦……」玉簫仙子就在天麟靈動的舌頭調戲下,她達到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高潮,濕熱的淫液,洪水般的由陰道急流了出來。

「嗯……嗯……人……人家不來了啦……麟兒……你……你好壞喲……唔唔……」玉簫仙子雙手捂著臉,身體側了過去說道。

天麟雙手移正她的身體,扒開了她的雙手,低下頭親吻著她。許久,玉簫仙子雙手把天麟推開了,喘了一口氣紅著臉說道:「麟兒……我……我想要了……」

「阿姨……哦……」天麟激動了抱緊了她。於是,天麟移動身體,將玉簫仙子的兩腿擡放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扶著寶貝,一手扶著她的臀部,「滋」的一聲,將龜頭插進陰道中。

「啊呀……痛……痛啊……啊……」玉簫仙子忽然左右大力的搖動頭部,身體急速的扭動著。天麟的龜頭前端才進入一半而已,玉簫仙子便如此喊叫著。

天麟不禁又大力的一插、一抽又用力一插下,整根寶貝完沒入了陰道中,被肉壁緊緊的吸住了,玉簫仙子用比剛剛還大聲的呻吟聲呻吟著:「啊啊……痛……啊……啊……終……終於……進去了……啊……痛……痛……啊……啊……」

天麟開始慢慢的抽插著,看到龜頭帶出了一絲絲的血跡,不禁驚訝的問道:「阿姨……你……你流血了……你……你還是……」

玉簫仙子身體配合著天麟的擺動,正感受著天麟的寶貝在她體內擾動、衝擊著,她含羞帶淚的說:「對……對……沒錯……阿姨……是第一次……麟兒……啊……喲……你的……你的好大……阿姨受不了……受不了……喔……阿姨……那裏……那裏好熱喲……哦喔……快……快幹……快……幹……哦哦哦……」

「唔唔……阿姨……你的……你的……好……緊喔……夾得麟兒好……爽……呼呼……麟兒……愛死你了……呼呼……阿姨……你的水好……好多喲……嗚呼呼……好……好爽……真的……很爽……」天麟邊插著玉簫仙子的小穴邊爽道。

「喲……喲……啊啊……啊喔……喔喔……麟兒……喲……快……佔有……阿姨……嗚嗚……喲……麟兒……阿姨快被你幹……幹死了……哦哦喔……抱緊阿姨……喔……喔……快……抱緊……用力……用力的幹……啊……啊啊……」

玉簫仙子邊說著,邊要天麟抱著她、幹著她,於是天麟將她的兩腳放下,將她子抱起,自己坐到床邊,讓玉簫仙子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玉簫仙子扶正天麟的寶貝對準小穴後坐了下去,雙手纏繞在天麟的後腦勺,並讓兩個玉乳,緊夾著天麟的臉部摩擦著。天麟雙手也緊緊抓住她的細腰,將玉簫仙子的身體直上直下的,讓小穴能垂直抽、插著天麟的寶貝。

「啊啊……喲……爽爽……爽死阿姨了……喲……喲……這樣……好……好爽喲……啊……啊啊……啊……喔喔……麟兒……阿姨愛死你了……你……你真強壯……啊……啊……這……這樣好……很好……啊啊……啊……」玉簫仙子急扭動全身,享受做著幹的樂趣,不時的發出淫叫聲,聲聲悅耳。

玉簫仙子的雙手緊抱著天麟的頭,壓在她的胸前,兩顆奶子正左、右、左、右的拍打著天麟的臉頰發出「啪、啪、啪」的聲音,陰道正持續「噗滋」、「噗滋」的吸入、吐出天麟的寶貝,天麟的頭則左右左右的搖動,用舌頭舔著玉簫仙子胸前那兩顆一直搖晃的玉乳,天麟的嘴中也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讓整個房間充滿了淫靡的氣息。

手有點酸了,於是天麟抱著玉簫仙子的腰站了起來,而玉簫仙子的雙手及雙腿隨著天麟站起,分別抱緊了天麟的脖子,及夾緊了天麟的腰部,身體向後蕩著,這也讓天麟比較好抽插,他們將姿勢擺好後,天麟臀部一挺、一縮間,又將玉簫仙子送到另一高潮了。

玉簫仙子的頭及烏黑的秀髮,正隨著天麟下身的突擊,上身受到憾動而亂擺著。天麟緊咬著牙,努力的幹著她,讓她欲仙欲死了,好不快活,看到她的嘴角已不自主的流著口水,兩眼翻白起來,嘴邊還持續的發出高潮的淫叫聲:「啊……啊……啊啊……啊……麟兒……啊……好……好強……好厲害……喲……喲……喔喔……喔……阿姨不行……不行了……快……了……快丟……了……哦哦……喔喔……」

「哦……哦……阿姨……麟兒……愛……你……哦……哦……哦哦……呼呼……麟兒……也要……要泄……了……啊……哦哦……呼……呼……呼……喔喔……喔……」

這時,他們兩人同時泄了,一股灼的精液直沖向玉簫仙子的子宮中,而淫水則順著天麟的寶貝流出,天麟抱著玉簫仙子「砰」的一聲,一起倒在床上。天麟的寶貝還在她的小穴並沒有撥出來,而玉簫仙子仍緊緊抱著及夾著天麟的身體,整頭縮在天麟的胸部裏一動不動的,他們正靜享受著彼此高潮後的快感、刺激感。

良久,他們倆人對視了一眼,才分開彼此的身體,天麟看著玉簫仙子那美麗動人的肉體,想不到玉簫仙子的第一次給了自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興奮及憐惜的情緒,擡起頭向玉簫仙子說道:「阿姨……你……你還好吧……會……不會很痛呢……」

「還……還好……有點痛……但……是你……阿姨就不會……那麽感到……痛了……」玉簫仙子也含羞說著。

天麟輕托著玉簫仙子那秀麗的臉蛋吻了一下光滑的額頭,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她說道:「阿姨……你……你願意……讓麟兒……來照顧你一輩子嗎……」

「嗯……嗯……」無言的對視,又讓玉簫仙子的眼眶流出濕熱的淚水,不知所措的搖搖頭又頭頭。

「阿姨……麟兒要你親口說出……願意……」天麟又堅定的說,眼睛裏迸發出渴望的火焰。

「阿姨……願……意……願意……」說完後,玉簫仙子馬上滿臉通紅的低下頭。

玉簫仙子最後的一句話,終於讓天麟聽清楚了,天麟不禁狂吻著她,她的身體各部份,又抱著她跳了起來,讓她不知所措的始終不敢看天麟一眼,只是隨著天麟的歡欣而流下大量的淚水,代表著她心中的喜悅也不下於天麟。

一切的煩惱痛苦也隨風而逝,天麟又跟有信心兩人大戰了一番,才又一起到浴室清理淫穢的身子,兩人又不禁在浴室搞了起來,這一天仿似撥雲見日般,讓他們的心徹底受到解放,共同狂歡了一夜。

   ※   ※   ※   ※   ※

這天天麟又來找雪梅,雪梅又剛好被杜冰給叫走了,他本來準備立刻就走,卻發現銀釵聖女神色黯然地坐在廳中,看見他來,也沒有說話。天麟心中有些詫異,不知她有怎麽啦?有了上次的碰壁,他也不敢再隨便動手動腳。於是,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銀釵聖女轉過頭來,對他道:「你是來找雪梅的吧,她被冰兒叫走了。」

天麟看她情緒不太穩定,於是小心地答道:「麟兒知道了。」

銀釵聖女冷冷地問道:「那你為什麽還不走?」

天麟小心地道:「我要陪陪阿姨。」

銀釵聖女突地激動地站了起來,說道:「你這魔鬼……好……好……阿姨承認怕你好不好……承認你是魔鬼好不好……」

天麟有點驚恐的站了起來,倒退了二三步。銀釵聖女卻走前了二、三步,憤怒地說:「你這魔鬼……害人的魔鬼……」天麟也有些慌亂,銀釵聖女的一舉一動太反常,太激動了,他再退兩步,已經碰到了牆壁。

銀釵聖女粉臉變成哀求之色,顫聲道:「魔鬼……你害得我好慘……害得我一天到晚……都在想你……想你這個可惡的魔鬼……」她又跨前二步,道:「本來我跟雪梅過得平平靜靜……自從你這魔鬼出現之後……我們的平靜生活就被你打破了……被你這魔鬼挑逗之後……我一心只想……你這魔鬼……」說著,她竟然投入天麟的懷中。

天麟本來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愈往後聽,愈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原來銀釵聖女並非草木無情,只是在自我克制而已,現在克制不住了。天麟把她緊緊地擁著,吻著她的額,鼻子,臉頰,頸部,然後吻上了她的香舌。她也激烈地吻著天麟,雙眼卻滴下眼淚,天麟於心不忍地吻著她的淚水,把她的淚水吞下去。

奇怪的是,她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天麟被這股幽香,薰得下面的大寶貝,猛地又硬又翹了起來,正好抵觸了銀釵聖女的陰戶,她幽幽道:「你總是想到那種事。」

天麟當然知道她所指的,就是他下面大寶貝的事,很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為什麽會那樣。」「阿姨……你……」

「我怎麽了?」「阿姨,你的身體很香,我聞到那股香味,下面的……的就會這樣,不是故意的。」

「你真的是魔鬼,鬼花樣特別多。」

「什麽鬼花樣?」「一下子說人家美麗啦,迷人啦,現在變了花樣,說人家香啦,還有什麽?」

「什麽?」「除了身體香,還有什麽?」

「阿姨有氣質,一舉一動都帶著迷人的風韻,看得令人魂飄飄的,受不了嘛。」

「你這魔鬼……」「我不是魔鬼呀。」

「不是魔鬼,為什麽老是說那些令人飄飄然的話,你知道女人就是最喜歡這一套奉承的話,在你的口中說出來,又偏偏像是真的。」

「真的,我不說謊。」

「哼……天曉得……」銀釵聖女的兩個乳房,隨著她的舉動,在天麟的胸前貼來壓去,惹得天麟的欲火高漲,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乳房或陰戶,但又不敢。銀釵聖女對他像是一種威脅似的,他心想:無論如何,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你。她嬌滴滴道:「麟兒,我知道你又在想什麽了。」

「想什麽?」「你一心一意只想那個,是嗎?」

「……」他不敢說謊,只好沈默。

「好吧,你要玩弄阿姨,今天阿姨就讓你如願,走,要玩就給你玩。」

「阿姨,那你為何老拒絕我。」「阿姨怕你嘛。」

「怕什麽?」天麟說著,乾脆就銀釵聖女抱起來,走向臥室。她扭動的嬌軀,微微掙紮著說:「不行……麟兒……我怕……真的很怕……」

天麟把她抱到了臥室,才把她放下來。她雙腳著了地,就要往外跑,被天麟拉住,緊緊地抱在懷中,熱烈地吻著她,吻著她差點兒喘不過氣來,嬌羞怯怯的說:「麟兒……我好怕……」

天麟心一手改變緊摟著她的屁股,使她的陰戶,緊緊貼在自己的大寶貝上,然後輕吻著她的臉,說:「不要怕呀,等一下,你就會快樂的。」果然天麟的這一招生效了,銀釵聖女開始扭動著屁股,而陰戶來磨擦大寶貝。

「嗯……嗯……麟兒……我怕……」同時她的雙手,也死緊的擁抱著天麟的腰,扭動著,讓他的陰戶與天麟的大寶貝磨擦。天麟知道一切沒問題了,他用唇吻著銀釵聖女的臉,唇,頸部,慢慢往下移,同時自已也緩緩地往下蹲,以配合脫銀釵聖女的衣服。

「啊……」天麟整個心胸大震,這一對乳房像兩個粉團似的肉球,終於現在他的眼前了。阿姨的雙手,被天麟拉下來,以便脫衣服,只是夢囈似的低吟著。

「呀……我很怕……嗯……」天麟看那蕩人魂魄的乳房,緋紅的乳暈,黑黑的乳頭,情不自禁的用口去含著,去吸,去吮。

「嗯……麟兒……我好怕……不行……不行……不要……」天麟終於把她的衣服脫下,銀釵聖女的雙手一自由,緊緊抱著天麟的頭不放。天麟沈住氣,一口含著一個乳房,一手揉弄著另一個乳房。他猛地抱起銀釵聖女,抱她放在床上。

銀釵聖女躺在床上,嬌軀蜷縮著,用迷迷糊糊的鼻音,低吟著:「麟兒……不行……我怕……」天麟很快地把自己的衣服脫得精光,才躺在銀釵聖女的身邊。

銀釵聖女的粉臉含春,嬌軀微微發抖,羞怯之情,表露無遺四目相現,傳著春情與欲火,兩個被欲火燃燒的人,都無法支援了,猛地擁抱在一起,吻在一起。天麟只覺得自己赤裸,壓著一對豐滿的乳房,很是受用。他的手,也在銀釵聖女的雙乳間揉弄著。銀釵聖女被揉弄得全身伸縮不已,說不出的麻、癢、刺激,只感到他的手,像火似的在自己的身上遊動著,不由得呻吟出聲來:「麟兒……輕點呀……」

天麟的手並未因此滿足,在雙乳間一陣的揉弄後,他的手竟順著小腹往下滑,然後鑽進去。他只感到她的陰毛如絲如絨,摸起來很是好受,他的手也找到了桃園洞口。天麟的手指已伸入那小穴裏,小穴內已春潮如湧般的流出來了。銀釵聖女像觸電般的,張開那雙鉤魂的雙眼,凝視著天麟。

「阿姨,你的小穴好美。」說著兩人又擁作一堆,天麟聽到銀釵聖女沈重的鼻音,劇烈的心跳,他翻身上馬,把她壓著。充足的光線,把她那光潔細嫩,毫無斑點的雪白,照得耀眼生輝,那柔麗的曲線,幾乎無一處不美,由頭到腹部雪白一片,兩個飽滿豐挺的玉乳,美得難於形容,天麟貪婪的欣賞著。

「麟兒……要看呀……羞死阿姨了……」天麟的欲火,已熊熊的燃燒著他的全身:「啊……麟兒……」當她的媚眼,看到了天麟那七寸多長的大寶貝時,真是又驚,又喜,她竟然羞得閉上了眼。天麟壓著她,緊擁著,雨點似的吻,落在她的臉上,顫抖在她的心底。

「麟兒……我怕……真的怕呀……」銀釵聖女不安的扭動著下體,那根大寶貝,在她的小穴口密吻著。

「阿姨,你美死了,不要怕。」大寶貝抵住了小穴,龜頭向小穴內微挺,她已蹙著眉頭。天麟的臀部,猛地往下沈。

「啊……麟兒……好痛呀……」銀釵聖女已粉臉變白,全身發抖。天麟也感動自己的寶貝突破了一道防守,不由驚異地問道:「阿姨,你也是第一次?」只大陰唇一夾一夾的,夾住了大龜頭的溝部,像一張小口在吸,在吮一樣了,令他飄飄然。

「是的……麟兒……好痛哦……阿姨珍守了四十年的身子……全都給你了……你要慢慢來……好嗎……」

銀釵聖女的顫叫,引起了天麟憐香憐玉之心。他慢慢的扭動的,旋轉著,以磨擦銀釵聖女的小穴口,她的小穴口,淫水流得更多了,他溫柔地問著:「阿姨,還很痛嗎?」

「麟兒……你的太大了……讓阿姨適應一下……」天麟仍然扭動著,旋轉著,大龜頭漸漸地好受起來,尤其那一夾一夾的,像吸又像吮,快樂得他的靈魂都己出了竅。

「麟兒……我……要你……不太痛了……」銀釵聖女夢囈般的呻吟著,由小穴裏的一陣陣快感,衝擊著她全身的每個細胞,舒暢極了,她的兩條粉臂,像蛇般的緊緊纏著天麟的腰上。

「嗯……麟兒……阿姨給你玩……讓你弄……呀……你玩吧……哎喲……你弄吧……弄死……就死吧……呀……」

「阿姨,舒服嗎?」「嗯……」銀釵聖女粉臉緋紅,嬌羞怯怯的像個少女。

「阿姨,還怕嗎?」「嗯……羞人嘛……」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天麟了。這種妖嬈的嬌態,看得天麟的魂飛天外,像在雲中飄浮般的舒服:「阿姨,我要動了。」

「慢一點嘛……再等等嗎。」「等什麽?」

「嗯……」「嗯什麽……」「你的那麽大,又長,阿姨吃不消。」

「吃不消,就不要吃了。」天麟說著,大寶貝就慢慢的抽出來。銀釵聖女大驚的緊抱著天麟,她實在無法忍受大寶貝抽出去的空虛:「麟兒……我要……我要……」天麟再用力一插。

「哎喲……插死人了……」天麟不想折磨她,又開始扭動著屁股,旋轉著,一邊磨,一邊用力往內插。

「哎唷……好舒服……你這魔鬼……害人的魔鬼……害得人家又癢又舒服……。」天麟的寶貝,像鑽子般的,邊磨邊鑽。銀釵聖女感到小穴裏的大寶貝,像火棒似的,向她芳心鑽,灼燒著她,她呻吟著亂哼。

「嗯……呀……你真會弄人……玩人……哎唷……太美了……太舒服了……」她嬌軀扭動著,發抖著,這是她畢生從未享受過的快感,太舒服,太暢美了。

「麟兒……魔鬼……阿姨就給你玩死了……嗯……給你弄死了……也心願……早知你……你這麽厲害……早就給你玩……哦……美死了……」天麟只感到,自己的寶貝愈鑽愈深,猛地用力一插。

「哎唷喂……阿姨給你弄死了……」銀釵聖女又緊抱著天麟,嬌軀不斷地抽搐,櫻桃小口的玉牙打戰不已,然後全身癱瘓在床上死了。

天麟很高興,因為總算把他的大寶貝,全根盡沒入銀釵聖女的小穴裏了。天麟突覺得她的小穴內,像有一張小嘴在吮吸著他的龜頭似的,吮吸得他舒暢極了,美極了,不自主的,他也呻吟了:「啊……阿姨……你的小穴真美……美極了……」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受,好像魂兒漸漸的升空,再升空,飄然然地,往上升,他抱著銀釵聖女在顫抖。銀釵聖女也在顫抖,嬌軀在扭動,在伸縮。

「呀……麟兒……美極了……你的大寶貝……真厲害……哎唷……。」

「阿姨……我也美死了……很舒服……呀……芬阿姨……。」

「麟兒……嗯……嗯……你是魔鬼……呀……我要丟了……」

「阿姨……麟兒也是……要丟了……好美好美哦……」

「啊……啊……」兩個人都像被爆炸,炸成碎片似的,魂兒都飛到不知的遠方。兩股熱流,在銀釵聖女的小小穴中激蕩迴旋。他和她,都暈迷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天麟先醒,想到剛才那種即甜蜜又舒暢的感受,再見自己現在,又壓著她,於心不忍,他輕吻了好幾下,正要抽起大寶貝。

「呀……不要動……不要動呀……」天麟停止不動,道:「阿姨,你醒了,我們起床吧。」

「啊……」大寶貝從她的小穴裏抽出來,銀釵聖女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趕緊坐起來,一手掩著雙乳,一手蓋著陰戶,一付羞答答的嬌模樣。看得天麟又愛又憐起來,他用布巾擦擦自己寶貝的淫水,再要去擦她的陰戶。

「不要……不要……」

「阿姨,你還害羞嗎?你的小穴,我插也插過了,摸也摸過了,還有什麽羞可害臊,來,我幫你擦乾淨……」

「嗯……」兩人又是一番的纏綿。

 ※   ※   ※   ※   ※

自此之後,天麟收服了昔日的「武林四美」:飄風女俠、銀釵聖女、珊珠女俠、玉簫仙子,再加上藍天麗鳳、蒲翠萍、宋芙苓、杜冰、林麗蓉、孫蘭娟、雪梅七女,還有小翠、翠芝、芝蘭、蘭梅四婢,日日風流快活,好不快哉,他只等著本月十五的新婚之日。

當然,武功也是不會落下的。天麟為杜冰打通了任、督二脈,並傳授給她獨步武林的絕世輕功馭氣淩雲。繼而將騰龍七絕劍法,細心地傳授給諸女,令她們知道如何運用幻影術和迷蹤步。由於藍天麗鳳常著儒生裝束外出,天麟特地將一套曠古淩今的「萬象扇法」教給了這位大姊姊。蘭娟仍念念不忘上古秘笈上記載的那篇青春永駐篇,於是,天麟也將無上心法傳授給諸女。

暇時,眾人遊歷全山,身邊總少不了與人樂於相處的宋大憨。天麟將蓬丐、禿僧二老窮畢生心血所創的四招掌法──「脫枷解鎖」、「破浪擒蛟」、「赤手縛龍」、「後山打虎」一併傳給了憨哥。宋大憨自從會了這四招精奧掌法,加之他一身掌劍難傷的橫練功夫,不肯如虎添翼,顯得愈加神氣。但他遇事卻極謙虛,尤其能博得幫主姊姊和三位堂主的歡心,因而成了全幫中的特殊人物。

時間過得好快,眨眼已是臘月上旬了。大荊山到處洋溢著歡笑,三位堂主愈形忙碌了,幫中弟兄,像穿梭似地笑著,工作著。總壇石堡中,無數弟兄在漆刷閣樓,觀武廳上正在加緊裝飾禮堂,兩側看臺上忙著高搭彩棚。廣大較技場的四周,日夜趕工搭建無數的賓館,帳幕,為各地前來觀禮的舵主,眷屬及武林有名人物宿住。紅旗分寨,各處山口,俱都趕建彩牌彩樓,整個大荊山都為著大吉大利的臘月十五而忙碌。

婚禮一天天近了,山區方圓百里以內,城鄉鎮甸上,已住滿了各地前來觀禮的客人。四野官道上,車馬迤邐,絡繹不絕,馬嘶鞭響,叱喝連聲,俱是先行致送賀禮的車馬,熱鬧情況堪稱空前。藍鳳幫美如仙子,藝冠群倫的麗鳳幫主,下嫁武林後起之秀該幫總督察衛天麟的消息,已轟動了整個大江南北。

尤其,新郎官年輕英俊,瀟灑飄逸,乃騰龍劍客和武林第一美人飄風女俠的唯一公子,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這次婚禮,至為隆重,極盡藍鳳幫人力財力之能,尤其新郎一人同娶多位佳麗,更成了傳誦武林的佳話。

今天已是臘月十四,紅娘子和紫芝、吳小綺三位聯袂而來,本來預定的六位新娘子:藍天麗鳳、蒲翠萍、宋芙苓、杜冰、林麗蓉、雪梅,只好又加上了兩人:紫芝和吳小綺。這樣再加上孫蘭娟,正好是一幅「九美同歸」圖。昔日唐伯虎獨娶九美留下佳話,今日衛天麟坐擁「九美」,亦是為武林留下一段佳話。

今夜是屬於紅娘子的,天麟躺在紅娘子的床上靜靜的等,也不知經過了多久才聽到腳步聲走了進來。天麟假裝睡著了,紅娘子走到床邊微微一笑道:「要是真的睡了就回去,別躺在我的床上,怪討厭的。」

天麟睜開眼睛笑道:「我的好姐姐,我等得好難過,你可回來了。」

「看你這副急色相,我又沒興趣。」天麟急了抱住她,把她的衣服脫了。紅娘子嘴說沒興趣,心裏早就想了,離開天麟快一年,怎能不想?豐滿的乳房挺在胸前,天麟用手輕輕的撫摸,紅嫩的乳頭突了出來,天麟就去吸吮,吸吮得她全身癢起來。

「輕點吸呀……好癢……!」天麟把她按倒在床上,紅娘子八字大開的躺著,天麟用手去脫紅娘子的褻褲。

「麟弟弟,你怎麽這樣急?你的先脫了再來脫我的。」天麟急急的脫光了自己,大寶貝翹得高高的,幾乎碰到了小腹。紅娘子見天麟脫掉了內褲,大寶貝露了出來,好粗好長,紅娘子用手去摸,並且坐起來仔細的看。

紅娘子一看,紅嫩的寶貝龜頭硬得青筋暴跳,捏在手裏硬邦邦的,小腹上密密麻麻的寶貝毛,下面兩個卵泡也墜得很長,比常人要大得多,配上那根堅硬大寶貝,真是太妙了。紅娘子忍不住握緊了大寶貝,笑嘻嘻的道:「你這東西怎麽這麽大?又硬得嚇壞人。」說著,自己脫了褻褲。

紅娘子故意把腿叉開一點,又把白嫩的臀部搖了幾下。天麟仔細的欣賞著她,雪白細嫩的乳房,柳腰圓潤的大肥臀,小腹下面突出高高的陰戶上面,長了一片長長短短的陰毛,下面又露出那迷人的洞洞,肉縫中含有許多水。

天麟抱著她的玉腿,用手輕輕摸那個洞穴,越摸越想摸。她被摸得癢癢的,肉洞內的水也越來越多,天麟的大寶貝比先前又更硬了。兩人相擁吻著,紅娘子忍不住了,癱軟在床上。天麟就對著小腹向下吻,吻到陰戶上,柔軟熱熱的嫩肉突得很高,天麟正吸吮著。

天麟吸一口、舔二口,把紅娘子弄得淫水直流,身子不住顫抖,雙手緊摟著天麟。紅娘子舒服得嬌喘連連:「麟弟弟……我不行了……我不要舔啦……我會死……停……」

天麟見她吃不消了,便停止了吸吮,說道:「姐姐,你舒服嗎?」

紅娘子軟綿綿的說:「舒服得上天了……你真好……我的穴給你的寶貝……插啦……我沒力了……」紅娘子握著他的大寶貝,捏了捏,大龜頭漲得發亮,前面的馬眼上也流出了許多淫水。

紅娘子平平的躺在床上,兩腿早已叉得開開的。天麟提起大寶貝,抽起紅娘子的雙腿,騎在她的屁股後面,大寶貝對準了穴眼,正準備進去,紅娘子一手拿著寶貝道:「好弟弟,你不要太魯莽,慢慢的進去,我好久沒弄過了,要輕輕的別把小穴弄破了。」

天麟點頭道:「別怕,我會輕輕的插進去的,來,你現在握正寶貝。」

「一點一點的插,不要一下子插進去,知道嗎?」說完後,紅娘子拿著大寶貝,向自己的穴眼送去,小穴也濕了,淫水流了很多,寶貝一送送到穴口上。

天麟感到熱熱滑滑的,問道:「對上了沒有?」

「對上了,你插進來吧。」天麟把屁股一壓,寶貝向前一挺,龜頭上一陣熱熱的,又感到硬邦邦的龜頭被套住了。

紅娘子把嘴一張輕叫道:「哎呀,進去了,好漲,穴裏被龜頭頂住了,不要再頂進去了,再多我不要了。」

天麟毫不客氣的用力一頂,大寶貝連根插到底。紅娘子把嘴一張,眼睛翻得大大的叫道:「哦……哦……哎唷……我的穴啊……弄破了……好痛……弄得人……這麽深……快死了……」天麟感到大寶貝都進去了,紅娘子的穴雖已弄過,但還是很緊,使她的穴漲得鼓鼓的,穴肉翻得很大,中間的寶貝直通穴心,剛弄進去她會叫,現在又要他頂了。

「寶貝都插進來,為什麽還不抽送呢?」天麟就輕輕的搖動抽插,一頂一抽都是很輕,頂了二、三十下左右,紅娘子就開始吞口水,越吞越多,呼呼的急喘,抱著他的頸子,雙腿也向上舉,他就改變了另一種抽插方式,先把寶貝狠頂兩下,又抽到穴口輕頂六、七下。

紅娘子被抽得浪起來了,狠狠摟住天麟浪道:「這……是什麽……幹穴……頂得……要命……又麻得……要命……狠一點才好……」天麟見她已經浪起來了,就改成三下重重的插到穴心上、兩下短短的只頂到穴口,這樣重三到底輕兩下在穴口。

紅娘子被頂三下到底,口中就「哎呀」、「哎呀」、「哎呀」三聲,兩下輕的只是穴中磨,口中就「哎」、「哎」兩聲,抽抽頂頂,穴也響起來了。紅娘子被大寶貝弄了一刻多鍾,雖然很舒服,可是總沒有抓到最癢的地方。天麟故意要逗她的欲火大發,總是又重幾下又輕幾下。

紅娘子實在是忍不住了,雙手抱住天麟道:「好弟弟,你先停一下,我擦擦水再來。」天麟撥出大寶貝,紅娘子就翻身把他壓在床上道:「你睡下面,讓我在上面弄,弄了半天都急死人了。」

天麟躺在床上,大寶貝翹在上面。紅娘子分開雙腿騎在他的身上,對準了大寶貝就把屁股往下一坐,大寶貝就猛的坐進了穴裏。她將上半身趴下來自己擡高屁股,一下一下的狠命往下坐,每坐一下寶貝都插到穴心上。紅娘子每頂一下、乳房也擺一下,又是趴在上面,乳房更大,天麟在下面撫摸著乳房,屁股也往上頂送。而一口氣連頂百餘下,一面浪叫道:「唷……小穴……開花了……好舒服……好過癮……大寶貝……好硬……小穴……要破了……」抽起來,屁股向下坐得啪啪直響,穴裏又流了許多水。

紅娘子抽頂得最重最狠的時候,忽然天麟也亂頂起來,身子也亂搖,小穴用力套緊大寶貝左右搖晃,這時他的大寶貝也是一陣陣酥麻,全身像通電似的。紅娘子抱緊天麟又把屁股亂搖道:「麟弟弟……我……我完了……丟……丟了……」

天麟的寶貝也一酥,精液向上直射,紅娘子的陰精也對著龜頭直射,「噗滋」、「噗滋」,兩人同時射精了。天麟看紅娘子已經累得動不了了,於是抱了紅娘子到浴室去洗澡,洗完後兩人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   ※   ※   ※   ※

天剛亮,天麟睡眼一亮,在被窩裏一把摟住了紅娘子的柳腰,睡意全消,精神百倍。他吻著紅娘子嬌靨,一手撫上滑不溜丟的酥胸,又捏又撫。紅娘子用手撥開了他道:「昨晚你還不滿足?」

「死不了,誰叫你長得如此嬌豔如花,就是魯男子柳下惠也會心動啊。」說著,一翻身趴在紅娘子的身上,挺著粗壯的大寶貝猛朝濕潤的肉洞裏壓下去,「噗」的一聲全根沒入。

「哦……輕一點……」「不會叫你痛的,我保證你銷魂蝕骨,欲仙欲死。」

天麟摟住紅娘子的嬌軀,由淺而深深入淺出抽送了幾十下,然後用九淺一深,只見他聳動屁股一起一落,輕靈巧快的如蜻蜓點水,似狂蜂戲蕊一樣一沾即起。直到第十下才屁股一沈,重重的撞擊花心,一直沖到底直抵子宮口,這種戰術是最容易引發女人性欲,尤其淫蕩女人最為有效。

天麟抱住紅娘子反覆插送數百下,把她插得淫液如注滑潤異常,他又輕憐蜜愛的在她耳邊說道:「好姐姐,這樣玩你痛快嗎?夠不夠刺激?」

紅娘子這時嘗出美味了,她點點頭嬌聲道:「嗯……嗯……有一點……點……嗯……還早呢……可以重……重一點……用力……」

天麟如奉聖旨,立即猛一提勁,一根丈八蛇矛猛刺猛戮狠抽猛插,他像一頭瘋狂的野獸一味的奔馳縱躍,馳過了平原躍上了高山。紅娘子這時也快慰無比的嬌滴滴地主動得扭腰擺臀用力迎湊,看她一臉的沈醉和知足,笑得好嬌好媚,那媚笑幾乎使他瘋狂。

天麟的動作越來越瘋狂越激烈,像饑餓的猛獸發狂的撕裂著食物。這時酥醉酣暢中的紅娘子,情不自禁的嬌喘噓噓顫聲浪哼不已:「哦……哦……哦……麟弟弟……姐姐……太美了……美得……快上天了……弟弟……你也舒服嗎……唔……嗯……」

天麟年輕力壯,性欲異常旺盛,所以在雨露的滋潤下,牡丹沒有形消骨立,反而更加豔麗,像盛開的牡丹花一樣。天麟和紅娘子這時真是如魚得水蜜裏調油,如膠似漆那麽甜蜜。天麟狠抽猛插了半個多時辰,紅娘子已痛快淋漓的丟了一次身。她嬌聲呻吟道:「嗯……嗯……麟弟弟……姐姐……已經丟了……休息一會兒吧……你太厲害了……姐姐……受不了……吃不消啦……」

天麟果然十分體貼她,抱住嬌軀伏在她身上,輕柔的撫摸她的肌膚親吻她的香頰:「紅姐姐,你實在太可愛了,噢,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弟弟我還沒出精呢。」

天麟把熾熱的寶貝頂住花心兒,頻頻跳動,並且也輕輕抽送,慢慢品嘗著這溫馨滋味,讓彼此沈醉在甜蜜而愉快的佳釀中。他的嘴唇吻住她柔軟的乳峰,用力吸吮,一手更輕柔的磨擦著潤滑的肌膚,這些挑逗性的技巧動作,使丟精後的紅娘子又再度春情蕩漾欲潮氾濫。

在大龜頭跳動下,她用力吸緊陰壁,像嬰兒吸奶似的一吸一弛,天麟覺得無比的舒暢那一種肉感,比起狠抽猛插另有一種風味。天麟忍不住口中哼道:「啊……好姐姐……用力夾……用力收……好……好舒服……」

紅娘子吃吃的嬌笑道:「人家累得很,沒有力氣啦。」

天麟在欲火如焚下,忍不住提起又硬又漲的寶貝重新抽送起來,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深,每一下都撞著嬌嫩的花心。紅娘子的嬌軀輕顫不已,像蛇一樣扭動糾纏,不由浪叫道:「啊……弟弟……你又把我的浪水引出來了……唷……呵……裏面好癢……癢到心裏去了……」

天麟狂抽狠插她的肉穴,寂靜的天空頓時洋溢起生命的樂章。「噗滋」、「噗滋」,如魚吃水聲、呻吟聲、粗喘聲彙成一曲美妙的淫樂,他們像兩座火山隱隱要爆發了,天在動地在動,風雲變色日月無光,像暴風像烈雨萬濤裂岸風狂雨驟。

紅娘子以前沒有這麽興奮過,血液在體內狂奔激流,每一個細胞都在顫動,兩個火熱的身子糾纏在一起,先是互相親吻,現在是瘋狂的衝擊。紅娘子的身子在震顫,由於血液的蒸發,內分泌的排泄,散發出濃烈的肉香。

紅娘子興奮的幾乎昏過去,噓噓嬌喘著,同時發出撩人心弦的呻吟,在半昏迷狀態下,她嬌軀抖得厲害,由於原始的需要像蛇一樣的扭動。她的靈魂兒像漂浮在太空中,飄啊飄啊欲仙欲死如曆仙境,她顫抖著聲聲嬌哼:「啊……麟弟弟……姐姐……要上天了……不行……啊……要死了……啊……啊……又丟了……丟了……唔……」

只見她猛的陰戶一拋猛頂,在湧出大量陰精之後手足鬆軟了。她整個人癱瘓,像死蛇一樣軟綿綿癱在床鋪上,一動也不動了。天麟的大龜頭被熱精一澆,馬眼一陣陣奇酥徹骨,忍不住精關一松,「噗」、「噗」,大龜頭一陣跳躍,一陣濃濃熱陽精也沖進了子宮裏。雨過天晴,一場肉搏戰終於落幕了。

   ※   ※   ※   ※   ※

臘月十五,黃道吉日,正是舉行婚禮的日子。天麟跟著母親飄風女俠、阿姨銀釵聖女等向大廳走去,眾人尚未到達大廳,已聽到禿僧愉快地笑著說:「麗鳳丫頭,你夙願得償,今後不但要愈加勤督幫務,還要聯合諸妹統禦丈夫,麟兒那混蛋小子,你們一定要給他一些苦吃……」話聲未落,全廳爆起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

歡笑聲中,又響起蓬丐蒼勁渾厚的聲音:「老二,我又該罵你沒老沒小了,麟兒將來真吃了苦頭,不恨透你這個老禿頭才怪呢。」廳上歡笑之聲愈形熱烈了。

天麟跟在母親身後,立即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向著大廳含笑恭聲說:「麟兒將來果真吃盡苦頭,必在佛前宣誓,終生繼承禿僧老人家的衣缽,嘯傲山野,遊戲人間,喝酒吃肉,賽過神仙……」

飄身女俠一聽,立即轉身斥責說:「麟兒,你這孩子怎可如此無禮……」

話聲未落,廳上又傳來禿僧佯怒的笑駡聲:「好個混蛋小子,小心我老人家向你報復,叫你小子春宵空度,睡在洞房外頭……」廳上歡笑之聲始終不歇。

幾位女俠一聽,相視一笑,低聲說:「這位老人家真是的……」眾人走進大廳,笑聲愈形熱烈了,充滿了歡愉氣氛。天麟舉目一看,五位壇主和大憨也到了,難怪廳上如此熱鬧。

天剛拂曉,大荊山便掀起了鞭炮和吹喜樂聲。整個大荊山的幫眾,眷屬和兒童,俱都換上一套新衣,歡天喜地地度這個大喜日子。住在山區方圓數十裏內村鎮上的賀客,中午時分已陸續趕達總壇。午宴以後,觀禮以前,賀客可攜眷遊山玩水,甚至高登四峰一覽整個的大荊山。但賀客們多在擁擠的人群中尋著多年未見面的老朋友,因而廣大的較技場上,到處充滿了寒暄歡笑之聲。

石堡內,除了重地禁區設有必要的警衛外,其他地區任人通行。兒童們跑來跑去,歡天喜地,婦女們俱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爭妍鬥豔,處處洋溢著喜氣。天麟穿好吉服,坐在繡墩上,準備進入禮堂,他想到由此地走紅氈,直達觀武廳前,走完這段距離,的確不是件易事。

他看了興奮忙碌著的娟妹一眼,令他頓時想起當初穿著破舊衣服在紫蓋峰下,神秘莊院牆外唱哀歌時的一幕。他又看了走進走出的小翠一眼,那時她還是個刁蠻潑辣的小丫頭,如今卻是一個亭亭玉立,身健貌美的少女了。他想到了紫蓋峰學藝,和蓉姊姊進入神秘莊院。為三義莊解糾紛,誅粉面人魔,在安化遇到了癡情的麗鳳姊姊……往日一切,歷歷如繪,猶如前月昨日。如今,武林太平,今日再娶八位如花嬌妻,但願今後永度太平之世。

天麟思念已畢,心中如釋重負,神志一清,這才發覺花園中鶯聲燕語,兒童歡叫,人聲鬧成一片。於是,急步走至樓窗跟前,舉目一看,只見花園中立滿了花枝招展的少女少婦和兒童們,俱是前來看新娘的。驀然,一聲兒童尖呼:「嗨,看,新郎官在那裏了。」

如此一嚷,兒童俱都看到了天麟,頓時響起一陣尖銳天真的活潑歡呼。接著,滿園數百隻亮如寒星的眸子,一齊向天麟望來。天麟一看,嚇了一跳,趕緊轉身跑進室內。但園內兒童們的歡呼,相反的更熱烈了。蘭娟正在整理新衣,一見天麟神色慌張,俊面通紅,不由笑了。

這時,觀武廳前,已擠滿了前來觀禮的客人,兩側彩棚看臺上,多是有名的武林人物和眷屬婦女。大廳上有正在高呼:「恭請蓬丐、禿僧二老入廳。」蓬丐、禿僧依然不急不徐地走上廳階。

李沛然─見陳硯田跟在二老身後,立即趨前招呼,並為他安排了一個座位。陳硯田即向李堂主連聲稱謝後,舉目一看,只見大廳上紅燭高燒,喜幛壁懸,中間一個巨大雙喜字,上懸一幅橫廣錦幛,精繡四個金絲大字:麟鳳呈祥」。整個大廳,懸燈結彩,地鋪紅氈,中設一張巨大香案。

這時,廳內廳井,人聲嗡嗡,議論紛紛,俱都笑口常開,加之兒童們的呼叫,一片歡笑之聲。蓬丐,禿僧二老,在騰龍劍客等人的恭請下,賀客們的歡笑聲中,相並坐在最高福證席位上。二老就位後,立即低聲問:「堡中警戒何人負責?」

杜老英雄低聲回答說:「小翠四女守四門,宋大憨率三名武功特異香主守倉庫。」

禿頭僧一聽,不由笑著說:「難怪好久沒聽到傻小子叫了。」

這時,喝禮人員已開始高唱大禮開始了。頓時,沖天炮,萬響鞭,樂隊奏樂。喝禮人員高唱新人就位,數千賓客頓時暴起一陣如雷掌聲。一陣細樂聲中,左門走出八對男童,身穿一式新衣,俱梳齊海髮型,每人手提一柄長鏈金爐,陣陣香煙,繚繞飄出。右門走出十六個女童,俱穿粉衣,頭挽髮髻,每人手提一盞小型精緻宮燈,燭光輕搖,閃閃生輝。

天麟披紅戴花,─身錦簇吉服,劍眉星目,挺鼻朱唇,冠玉般的俊面,略布紅暈,緩步跟在六童之後,愈顯得英挺俊逸。藍天麗鳳、麗蓉、杜冰、芙苓、翠萍、紫芝、小綺、雪梅俱都頭戴鳳冠,身穿霞佩,系環墜玉,面罩紅巾,輕移姍姍蓮步,跟在八對女童之後,俱都羞垂螓首。

天麟居中,八女分居左右,面對香案,並肩而立。在喝禮人的高唱下,賓客們的掌聲中,行禮如儀,先拜天地,繼拜祖先,再拜父母,一一行禮,最後夫婦相對交拜,婚禮完成。禮畢,綺筵肆開,鳴炮奏樂,所有賓客俱都興高采烈,暢飲乾杯。

九位新人高居廳上正中一桌,蓬丐、禿僧二老和騰龍劍客等人,同桌相陪。賀客紛紛人廳,爭向四位新人敬酒。三位堂主為防意外,僅在廳上周旋於較有聲望的賀客之間。蓬丐、禿僧二老,坐在九位新人左右,神色祥和,狀至愉快,始終不離席位一步。

藍天麗鳳等八女的紅巾雖被天麟取下,但仍嬌羞滿面,低垂螓首,不敢擡頭觀看大廳內外的盛況。天麟心中早已有備,料定賓客中必有心懷惡意之人,是以早令黃堂主將西天魔琴準備在大廳更衣室中。這時,整個大荊山,到處響著吆喝猜拳,舉杯呼幹之聲。較技場上的歡樂聲,直沖半天,因而將四座高峰上的黃、藍、白、黑四壇的歡筵暢飲聲淹沒了。

酒正濃之際,廳外賀客中,驀然響起一聲大喝:「諸位請暫時停杯。」這聲大喝,聲如悶雷,一聽即知是個中氣充足之人。

全場賀客一驚,俱都停杯靜了下來,所有目光,一齊循聲望去。藍天麗鳳等人不由緩緩擡起頭來。天麟舉目一看,只見廳前十數桌外,一個身穿藍緞勁裝的彪形大漢,兩手高舉,立身凳上,目標特別顯眼。只見藍緞勁裝大漢,濃眉一軒,環眼一掃全場,朗聲說:「今日欣逢麗鳳幫主和衛小俠的良辰吉日,我等厚蒙被邀觀禮,內心深感榮幸,值此綺筵肆開,高祝乾杯之際,如能請出一兩位特異高人,炫露一二絕學助興,豈不更增聲色……」此話一出,立被略有醉意的賀客相應,頓時暴起一陣歡叫贊同之聲。

蓬丐、禿僧,凝目一看,並不認得藍衣大漢,知道是個無名之輩,發話目的,不外製造機會,以乘詭謀。天麟劍眉一動,星目冷電一閃而逝,嘴角立即掠過一絲冷笑。這時黃堂主立在廳階上,雙手高舉,振聲大呼:「諸位來賓請就座,新郎要撫琴一曲以娛嘉賓。」話聲甫落,全場暴起一陣如雷掌聲,所有目光齊向天麟望來。

九位新人各滿一杯,同時立起,先由天麟向賀客致謝光臨盛情,接著,在如雷掌聲中,共同乾杯。這時,四名小僮,擡著一張小型方桌,上覆紅布,中置玉琴,匆匆直達大廳階前。數千賀客頓時一靜,所有目光,俱都驚異地望著桌上銀光閃閃的小玉琴。大家都知道新郎即將離席,到廳階上來撫琴了。

驀然,琮琮兩聲,銀弦跳動,琴聲響滿天空。數千賀客不由愣了,新郎仍坐席上,距琴尚有數丈,不知小琴何以自鳴?凝目再看,頓時大悟,無不驚得駭然色變,只見新郎十指遙彈,虛空而撫,琴聲叮咚。漸漸,琴韻清越,倏揚悅耳,飄蕩地面,繚繞天空,似在耳畔,惟在心中,令人聽來神清氣朗,心平氣和。心藏詭謀的人,惡念毫無,暗懷積怨的人,刹那間仇恨消於無形。這時,整個大荊山,一片寂靜,再聽不到嘈雜人聲,但每個人的心靈中都充滿了祥和。琴聲嗄然停止了,數千賀客神情如狂,俱都雀躍歡呼。

驀聞禿頭僧哈哈一笑,聲如春雷似地說:「諸位,洞房花燭夜,一刻值千金,大家歡送新人入新房吧。」頓時,歡呼沖霄漢,掌聲似春雷,天麟在童男童女的金爐宮燈引導下,伴著八位如花嬌妻,踏著紅氈,直入堡內。

天麟和藍天麗鳳、麗蓉、杜冰、雪梅等八女同至棲鳳別院,在藍天麗鳳的洞房中早擺了一桌豐盛酒席。小翠四女一旁侍立,蘭娟妹妹早已坐在那裏。一聲親熱的娟妹妹,藍天麗鳳八女同時撲了過去。三更過了,但整個的大荊山,依然光亮燭天,到處洋溢著猜拳乾杯和歡笑聲。

   ※   ※   ※   ※   ※

衛天麟自然不會讓新娘子獨守空房,今夜他找上了吳小綺。此刻,吳小綺已經在天麟的懷中了。兩隻手原本乖乖地蜷在胸前,現在卻繞過天麟的腰摟著。吳小綺自己的腰還左右地輕擺著,十足討人疼愛的樣子。這下天麟可不客氣了,於是環抱著她,吻上她雪白的、透著淡淡香味的細緻肩膀。

吳小綺陶醉地閉上雙眼,鼻子裏嗅到的是天麟耳根的男性氣味,不由得心中一蕩,感覺到下腹部熱烘烘地,小褲褲那兒竟然覺得濕熱一片,察覺到這,耳根子也羞紅了。然而粉嫩的大腿卻耐不住騷熱的感覺,輕輕地夾挪著。

「嗯……好癢……輕一點……啊……」吳小綺輕輕地喊著,卻不知道愈輕可是愈癢。天麟調皮地想,是你說要輕的,可別怪我。於是舌轉輕靈,點水似地在她鎖骨尖竄動。

「啊……怎麽……嗯……好像愈輕愈癢啦……啊……麟哥哥……你好壞哦……」沒一會兒竟然給她發現。天麟一時興起,便將雙掌從乳房下緣托起,揉握住整個乳球,兩個大拇指隔著肚兜逗弄著乳尖,舌頭在整個胸部上恣意滑行。看到完美雙曲線夾成的乳溝,男人的鼻尖便成了自動導航,向內駛去,從乳溝兩側吸吮著白嫩的乳房。

「麟哥哥……啊……嗯……哦……你……好……壞……」吳小綺全身發顫,接不下話。

「哦……」一聲之後,吳小綺整個人像是僵住了般。天麟扯下了她的肚兜,張口含住了她左乳上最敏感的那個小櫻桃。上下排牙齒輕輕□著乳暈的範圍,舌頭同時順時針方向打轉,配合著嘴唇一吸一放,讓吳小綺爽得快要暈了過去,畢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

「好……好……那個哦……」吳小綺小聲地說,還不時挺動著胸部,想要更多那種感覺。

「好哪個呀?你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咧?」天麟停了下來問。

「啊……別停……」那個「停」字說得特別小聲,到後來像是蚊子叫一樣。吳小綺話一出口便覺得羞極了。心想:「麟哥哥一定以為我是那種女孩了啦……」其實她又怎麽知道,不少女孩在情欲大動的時候,多半會被激發出主動追求滿足的欲望。

「嗯?別怎樣?」天麟裝作沒聽見。

「麟哥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糟糕啊?」吳小綺問。

「你是說……很騷嗎?」天麟把她的意思翻譯成白話文。

「討厭啦……麟哥哥……你怎麽說那個字嘛……人家會害羞……」吳小綺的撒嬌功真不是蓋的。

「綺妹妹,我就是喜歡看你這個樣子,真是可愛極了,讓人真想把你給吃下去。」天麟說的是真心話。

「那……那……你要……你要繼續吃啊……」天麟開始開拓新的戰場,除了換吸舔她右邊的小蓓蕾之外,更伸出那具有魔力的手掌順著吳小綺腰部的曲線向下愛撫,並向後滑到了臀部上。渾圓的小屁股上,只有一條小褻褲。吳小綺忍不住心中激動,伸上雙唇索吻。

兩個人吻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天麟的魔掌伸向她的私處去,緊夾著的雙腿似乎知道不該阻撓在這兒,鬆懈了下來。天麟這時候再吳小綺鼓起的小肉丘上,用四個指頭劃弄著,從洞口向上,經過敏感的陰蒂時特意地施力收尾,然後停留在那小豆子上揉弄。這一個動作喝成一氣,讓吳小綺根本沒有心理準備的空隙。她不知道天麟會這樣挑動到女孩最敏感的部位,弄得吳小綺開始真正地喘息起來。

「哼……嗯……嗯……哦……麟哥哥……我快要受不了了……好奇怪的感覺哦……」吳小綺喘著說。

「舒不舒服?好妹妹?」天麟說著便向她耳邊吹氣,這一下讓吳小綺全身神經更緊繃起來,腰也拱了起來。甚至還主動地和那四根指頭夾摩揉擦。淫水不停地湧出,一件小褲褲濕了一半去。

「你那裏好會出汗哦……」天麟故意逗她。

「啊……哼……麟哥哥哥哥……你好……壞……哦……哦……可是……好舒服哦……可不可以……再那個一點……」吳小綺說。

「像這樣嗎?」天麟起有不知之理,手到之處,加快震動,特別借用食指的靈活來控制力道,別讓初嘗滋味的少女太過刺激了。

「對……啊……哦哦……哦……嗯……好……舒……舒服哦……」她本來還要講另一個更直接的字,但卻害羞了起來。

「好妹妹,我這樣補償你夠不夠啊?」天麟問。

「嗯……不夠不夠……還要還要……」吳小綺騷了起來,就往天麟腰部伸去,說著就扯開他的浴巾,讓寶貝彈了上來,貼住她的右邊大腿上。龜頭方向直指吳小綺私處,熱燙的感覺立即傳送到吳小綺的神經系統,不假思索地伸手向那兒摸去。

「哇哦……好大哦……」同時,天麟的寶貝被吳小綺溫柔纖細的小手一握,更是熱力倍增。吳小綺的小手握著它向根部推去,這麽一個動作,讓天麟的寶貝更是完全舒展開來,龜頭更是精神一振。他更沒想到,吳小綺竟然無師自通地開始套弄起來,只是輕重緩急一時之間還沒能「拿捏」得好。

現在的天麟真的是忍不住了,於是便挺起身來,跨跪在吳小綺身上。雙手齊動,在她的配合下,除去了她身上最後的遮掩。現在兩個人是赤裸相見的了,吳小綺用雙腿環住天麟的腰,讓天麟又驚又喜。

「麟哥哥……人家想抱你……」單純地想要抱抱,吳小綺採取了無尾熊式的抱姿。這單純又可愛的女孩,讓天麟心動不已。竟然沒多作他想,就讓她這樣抱著、吻著。兩個人的手掌、手臂不斷摩娑對方的肌膚,滾燙發熱的表面下,奔騰的血液承載著兩個青春年華的情欲。

一會兒,在兩個人的動作中,不知不覺地,天麟的龜頭竟然窩在吳小綺溢滿著液體的洞口,兩片唇微微輕啟,柔柔地包裹著龜頭的前緣。天麟輕輕地挪動腰部,輕輕地前後動作。又在不知不覺中,整個龜頭竟然塞進了吳小綺的小嫩穴中。也許是滋潤相當足夠,吳小綺也不覺得疼痛,反而敏感的陰唇和龜頭這樣地摩擦,讓她不停地在累積著某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想要在堆到不能再堆的時候,再一起把她給吞咽進自己身體。

「麟哥哥……人家那裏……好像很滿的感覺耶……」吳小綺首先打破沈默。

「會不會痛?」天麟輕柔地在她耳邊問。

「現在不會……」吳小綺小聲地說。

「那這樣呢?」天麟向前推進三分之一,他感覺突破了她的「處女膜」。

「嗯……有一點點……好像要被撐開的感覺……有點痛……輕……可是……好……好爽哦……」吳小綺終於說出了那個字。

「真的?」天麟聽了精神大振,於是就針對這三分之一活動,開始緩進緩出。一會之後,發現竟然進去的部分已經快要到三分之二了,而吳小綺只是偶爾說有點痛,清秀的眉毛微微皺起,像是在忍耐。

「還好嗎?」天麟柔聲問道。

「嗯……剛剛比較不舒服……現在好多了……雖然有點痛……但是更多的是舒服……所以你可以開始羅……」講這種話,把所有主控權丟還給天麟,天麟於是說:「那就……開始羅……」說著便將硬挺多時的寶貝深深推到底。

「啊……嗯……」吳小綺道吸了一口氣之後,便雙手環抱住天麟的背,雙腳繞著他的腰,閉上眼等待。天麟見狀便開始將寶貝退出,再緩緩送入。然而那小穴卻開始夾緊,縮著肉壁,讓天麟的寶貝受到莫大的刺激。畢竟第一次的女生,小穴兒的緊致讓天麟再也忍不住了,而開始大起大落地抽插。

「啊……啊……你……這就是……交歡嗎……哼……很舒服……可是……好奇怪的感覺哦……為什麽這麽撐的感覺……會這麽舒服……」吳小綺一面爽著,一面喃喃自語著。

這樣的呻吟在天麟聽來相當受用,從沒聽過哪個女生這樣又要爽又愛問的。天麟於是將她的雙腿擡起來,架在肩膀上。他突然想到九淺一深的方法,於是立刻實行起來。讓龜頭在穴兒口輕快地掄過九次之後,再深深地送入她穴中一次,這樣一來有個好處是,讓剛開封的小穴不要被抽送得太過,二來也可以加速累積她的情欲需索。

果然,二十餘回之後,吳小綺全身緊繃了起來,頭開始向後仰,喘息淩亂。小小蠻腰配合著天麟的抽送上上下下,似乎是想要獲得更多的疼愛:「嗯……麟哥哥……你都不給人家多的那種……人家要……要深的那種……」說著還把小穴裏的肌肉夾了一下。

「天哪,看來今天不全部給你是不行的了,真的那麽想要深的嗎?」天麟說道。

「要……要……要要要嘛……你說要疼人……哦……哦……哦哼……哦哼……嗯哼……」天麟沒等她騷完,就立刻送上熱騰騰的寶貝,每一次插入都深深地抵住裏面,頂住時還感覺到最深處的肌肉夾著、包圍著的肉緊感覺。兩個人緊緊相擁著,吳小綺的乳房,正好在天麟的兩隻手臂圍成的圍牆中晃湯不已,同時間天麟還低頭伸出舌頭再晃動的乳頭上,點水似地舔著。

「哦……喔……喔……啊啊……麟哥哥……你還一直舔人家……真的是……好壞……又好好哦……哦……麟哥哥……你都不會……累嗎……嗯……我……好像……想要……好奇怪的感覺……哦……啊……啊……」天麟更加猛力抽插,但是更用心思在和陰部撞擊的那個當兒,刻意在碰到之後再往上提一點,好讓那小豆豆能夠得到充分的摩擦。

不一會兒,吳小綺受不了了:「哎……哎喲……哥哥我要……我好像快要……這是那個嗎……好舒服……好……爽哦……我知道了……哥哥……你用力……快……沒關係……我可以……嗯……哦……」

「好妹妹……你好好享受就可以了……啊……你那裏面好緊……好熱……」天麟在她耳邊說著。

「嗯……哥哥喜歡嗎……哦哦……喔……那我再……夾一下看看……」吳小綺調皮起來。

「哦……啊……天哪……你……你想要吃掉……我啊……這可愛的……小娘子……」天麟說完猛力抽送。

「對……對……你是我的……我就是……想要把你……吃掉……誰叫你……誰叫你要對我那麽好……讓我……那……麽爽……哦哦哦……」吳小綺說完,環繞再天麟腰上的雙腿緊緊一纏,下半身不停地抽搐,蜜汁一出,溫熱兩個人結合之處。

「啊……啊……啊……」吳小綺喊叫之後便緊擁著天麟,已經高潮了。可是那穴內卻仍在激動不已,一陣陣地顫動,像是在吸著他,終於忍受不住,把力量灌注再寶貝上向溫暖的嫩穴中奮力一挺:「哦……哦……」一整股濃濃的精液射向吳小綺深處。

「嗯哼……好燙哦……那是你的那個嗎……好舒服……好溫暖哦……麟哥哥……好哥哥……」吳小綺叫著餘春,緊抱著天麟,露出滿足的笑容,靈動的眼神訴說著一晚上纏綿的歡樂。天麟抱著吳小綺,拉起棉被,擁眠入夢。

   ※   ※   ※   ※   ※

第二夜是屬於紫芝的,她有一雙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柔軟飽滿的紅唇,嬌俏玲瓏的小瑤鼻秀秀氣氣地生在紫芝那美麗清純、文靜典雅的絕色嬌靨上,再加上她那線條優美細滑的香腮,吹彈得破的粉臉,活脫脫一個國色天香的絕代大美人兒。

紫芝還有一幅修長窕窈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軟玉臂,優美渾圓的修長玉腿,細削光滑的小腿,以及那青春誘人、成熟芳香、飽滿高聳的一雙乳房,配上細膩柔滑、嬌嫩玉潤的冰肌玉骨,真的是婷婷玉立。

此刻,紫芝已被天麟壓在了身下,俏美的小臉脹得通紅,纖美柔軟的胴體在他的重壓下越來越酸軟無力。天麟的一雙手,已隔著一層白紗,緊緊握住了紫芝的一雙柔軟翹聳的乳房。紫芝芳心一緊,他已開始撫摸了起來。雖然穿著一件輕薄的衣衫,還是能感覺到這秀麗清純的絕色少女,那一雙怒聳玉乳是那樣的柔軟飽滿、滑膩而有彈性。那剛剛發育成熟的少女椒乳,正好是盈盈一握,堅挺結實。

從來沒有異性觸摸過紫芝如此敏感的部位,在他的撫摸下,豔麗嬌美、清純可人的紫芝,全身的雪肌玉膚一陣陣發緊、輕顫。紫芝羞澀地感到,一隻大手已插進了她的襯衫下,火熱地按在了她柔軟玉滑的雪肌玉膚上,並緊貼秀美清純的少女那光滑柔嫩的雪膚遊動著、撫摸著。

又長又黑的睫毛下,一雙剪水秋瞳似的美眸含羞緊閉,秀美的俏臉羞得通紅。天麟的手貼著紫芝柔滑玉嫩的雪肌玉膚,輕柔地撫摸著、撩撥著,漸漸滑向紫芝那聖潔飽滿的「玉女峰」。很快,天麟已握住了紫芝一雙柔軟的玉乳,柔軟堅挺、飽滿光滑的少女椒乳,是那樣的滑溜溫軟,頂端兩粒稚嫩的「花蕾」,柔軟嬌嫩,還帶著一絲少女的羞澀和處子的芳香。

紫芝只感到天麟的一雙手,好像帶著一絲電流在她柔滑的雪膚、嬌嫩的玉乳上撫摸著,直把她撫弄得渾身繃緊,芳心如遭電擊般直打顫。驀地,紫芝感到一隻大手已插進她的裙子裏,紫芝羞澀不已。天麟一隻手在紫芝的襯衫裏握著少女的玉乳撫揉,另一隻手伸進紫芝的裙子,沿著她光滑玉嫩的修長美腿向上摸索著。

紫芝的裙子下只穿了一條又薄又小的褻褲,而天麟的手就按在了紫芝柔軟溫熱的小腹上撫摸起來。從來沒有哪個男性,接觸過她如此隱秘的部位。由於異樣的刺激,紫芝那修長光滑的小腿繃得筆直,差點忍不住就要嬌喘出聲。

天麟越來越興奮,用手指撩開紫芝的褻褲邊緣,把手貼著紫芝柔嫩嬌滑的肌膚,伸進紫芝的內褲中撫摸起來。紫芝的小蠻腰猛的一挺,修長玉滑的粉腿猛地一夾,把裙子中遊動的手緊緊地夾在了下身中。他的手就這樣在紫芝幽暗的裙子內,撩逗著秀麗嬌羞的紫芝那光溜的下身。

此刻紫芝猶如一隻溫馴的小羊羔一般蜷縮在床上,俏美的小臉羞得通紅,如星麗眸含羞緊閉,就如一具像牙雕塑的女神一般靜靜躺在床上。天麟激動地向紫芝柔軟的玉體壓下去,緊緊地抱住她那柔軟的纖腰。紫芝婉如一只溫柔的小白兔一,樣被他擁在懷裏。

紫芝被他火熱有力的摟抱弄得嬌軀酸軟、芳心如醉。一陣火熱銷魂的擁抱擠壓之後,天麟開始為身下這千柔百順的美女佳人寬衣解帶了。恍恍惚惚中,紫芝感到胸口一涼,他已解開她的襯衫,一雙玉美嫩滑、堅挺嬌羞的雪乳怒聳而出。

紫芝羞不可抑,芳心嬌羞無限、花靨暈紅,羞澀地擡起雪藕般的玉臂,以便他把她的衣服褪下來。接著,天麟又解開紫芝的衣帶,把她的裙子從她光滑玉美、修長雪白的粉腿上脫了下來。除了一條又小又透明的褻褲外,紫芝的玉體已經一絲不掛了。

只見秀麗清純、嬌羞可人的紫芝,那晶瑩剔透的雪肌玉膚閃爍著像牙般的光暈,線條柔美的雪白胴體婉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蓮。絕色嬌美的芳靨暈紅如火,風情萬千的清純美眸含羞緊閉,又黑又長的睫毛緊掩著那一雙剪水秋瞳輕顫,白皙嬌美的挺直玉頸下一雙柔弱渾圓的細削香肩。

那一片雪白耀眼的中心是一雙柔軟玉滑、嬌挺豐盈的少女椒乳。顫巍巍的怒聳玉乳頂端,一對櫻紅如血、嬌羞稚嫩的「蓓蕾」含羞初綻。那晶瑩雪白得近似透明的如織纖腰,盈盈僅堪一握。柔美萬分、雪白平滑的嬌軟小腹下,透過半透明的褻褲能看見一蓬淡黑的陰影。兩條修長嬌滑的雪白玉腿含羞緊夾,遮住了「花穀」中那一片醉人的春色,一雙玉滑細削的粉圓小腿下一對骨肉勻婷、柔肉無骨的渾圓足踝。

望著這樣一具活色生香、千嬌百媚的誘人胴體,天麟欲火萬丈地低下頭,緊緊地含住了紫芝的一隻嬌嫩柔軟的乳頭吮吸起來。

「哎……麟哥哥……」紫芝一聲情不自禁的嬌喘:「怎……怎麽會……這樣……」彷佛一記悶雷擊在紫芝的芳心,幾乎一絲不掛的玉體,彷佛置身在萬丈風浪之中。一陣緊張、酥麻似的痙攣輕顫,天麟的一隻手也握住紫芝另一隻飽滿柔軟的椒乳,揉搓起來。

紫芝頓時腦海一片空白,芳心楚楚含羞,花靨漲得通紅,玉頰嬌暈無限。天麟伸出舌頭,在紫芝的柔軟玉乳上,輕舔著那嬌羞的乳蒂。他另一隻手也溫柔而有力地輕撫、揉捏著那嫣紅稚嫩的處女乳頭。

「嗯……」一聲迷亂而模糊的低喘,紫芝終於忍不住嬌喘歎息。少女嬌羞萬分,如癡如醉,那在她玉嫩嬌羞的乳蒂上,吮吸輕舔的舌頭,更是令她那緊繃的嬌軀一分、一分地酥軟下來。

天麟吮吸著少女嫣紅稚嫩的聖潔乳尖,鼻中彷佛嗅到一股甘美清新的花香,以及處女那獨有的如蘭體香,把他刺激得欲焰高漲。他一邊逗弄著她的乳頭,一邊用手飛快地脫光自己的衣物,挺著硬梆梆的粗大寶貝,壓在了紫芝柔軟赤裸的玉體上。

「啊……」紫芝暗暗的一聲驚呼,只覺一個火熱的男性身體,已壓在了自己已變得同樣火熱的、一絲不掛的玉體上,緊緊地貼著了自己雪白嬌嫩的肌膚。一根又粗又長、硬梆梆像根「鐵棍」的寶貝,頂在她柔軟的小腹上,令她心驚肉跳。

天麟的一隻手撩起紫芝的褻褲伸進去,直接插進少女火熱幽暗的下身中。紫芝秀氣的粉臉羞得更紅了,更令她嬌羞萬般的是,隨著他在她下身中的撫摸,她才發覺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下身已經變得濕潤濡滑了。天麟的手插進紫芝的褻褲中,輕撫著那柔軟細滑的少女小腹,輕撚著那上面柔柔捲曲、細軟纖滑的少女陰毛。

不一會兒,天麟又順著柔軟微凸的處女陰阜上、那條嬌滑玉嫩的處女玉溝,向少女的下身深處滑去。他只覺手指上越來越濕,越往深處伸去越滑。不一會兒,已是滿手「泥濘」了。天麟欣喜若狂,他的手指在紫芝那越來越濕滑的玉溝中,劃動著、輕擦著。

漸漸接近了處女那神密聖潔的陰道口,那裏已是一片濕潤、淫滑,天麟的手指沿著紫芝的陰道口邊上。那玉嫩淫滑的陰唇,一圈圈打著轉的撫弄著、撩逗著。少女嬌挺柔美的滑軟椒乳上,那一張嘴也沒有閑下來,而是加緊挑逗著。

一個冰清玉潔、稚嫩嬌羞的清純處女,哪堪天麟這樣多管齊下地撩撥、挑逗,紫芝秀美嬌翹的小瑤鼻的喘息聲,越來越變得急促起來,柔美鮮紅的小嘴,終於忍不住那一波又一波、強烈的肉體刺激而嬌哼出聲:「嗯……唔……唔……嗯……」

當他的兩根手指輕輕捏住處女那敏感萬分、嬌滑柔嫩的陰蒂揉弄輕搓時:「啊……」聲迷亂狂熱而又羞答答的嬌喘,紫芝玉體欲火如焚。那下身深處的幽徑,越來越感到一陣強烈的空虛和酥癢,一股渴望被充實、被填滿、被緊脹,被男人猛烈佔有、更直接強烈地肉體刺激的原始生理衝動,佔據了腦海的一切思維空間。紫芝芳心欲念高熾,但又嬌羞萬般,只見她那秀美的嬌靨,因熊熊的欲火和羞澀而脹得火紅一片,玉嫩嬌滑的粉臉燙得如沸水一樣,含羞輕掩的美眸半睜半閉。

天麟手中夾著紫芝越來越淫滑不堪、因充血而勃起硬挺的陰蒂,嘴中含著少女玉滑嬌美的乳尖,鼻中聞著少女那如蘭似麝和處女體香,耳中又聽到少女那越來越火熱淫蕩的嬌喘呻吟,眼中又看見紫芝那因欲火燒得通紅的嬌靨上,含羞脈脈的如星麗眸,知道這天姿國色的絕代佳人、嬌羞清純的可愛少女、千嬌百媚的絕色尤物已經欲火焚身了。

天麟自己早就已劍撥弩張、昂首挺胸了,他從紫芝的下身中抽出濕濡濡的手,脫下紫芝的褻褲,紫芝那羊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玉肌雪膚,終於一絲不掛了。但見紫芝甜美清麗的絕色嬌靨,已如霞暈緋紅,巍巍怒峙的飽滿椒乳頂端,那一對嬌小可愛的處女乳頭,不知什麽時候已充血勃起,變得更加堅挺、翹聳。含羞挺立、嬌小可愛的乳頭周圍,一圈嫣紅玉潤的處女乳暈,已變得紫紅、紫紅的。那柔柔纖細的陰毛中已露珠輕含,嫣紅玉潤的「花溪」邊,一滴、兩滴、三滴,亮晶晶、濕滑滑的處女愛液含羞乍現。

天麟不再猶豫,挺著硬大的寶貝向著嬌羞清純的少女壓下去。當他脫掉紫芝僅餘的褻褲,把她脫得一絲不掛時,紫芝這個清秀美貌的文靜少女,由於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清純處女,雖然欲火如焚,但是還是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樣,才能消除那如火如荼的欲焰,才能填滿那空虛的芳心和更加空虛的下身「幽徑」,所以她只有溫婉柔順地躺在那裏,楚楚可人的嬌美花靨,一副含羞無助的嬌姿妙態。

天麟重重壓在嬌羞的紫芝那柔若無骨、一絲不掛的雪白裸體上:「唔……」一聲「如釋重負」的嬌啼,從紫芝那鮮紅柔美的櫻唇中,沖口而出。彷佛他重重的壓住她高聳挺撥的怒聳椒乳,反而讓她感到輕鬆、愉悅一般。

天麟用膝蓋分開美麗誘人的紫芝那含羞緊夾、忸怩不開的一雙修長優美的纖滑雪腿。在他的強攻下,只見紫芝羞澀萬分地一點、一點地分開了緊夾的美腿。天麟硬梆梆的寶貝,頂進紫芝濕潤淫滑的「玉溪」,龜頭上沾滿了紫芝下身流出來的淫水愛液。

天麟伸手摟住紫芝嬌柔纖軟的細腰,輕輕一擡紫芝那翹美渾圓的雪臀,粗大的寶貝微一用力,龜頭擠開了她那稚嫩無比、嬌滑濕軟的陰唇。他再一挺腰,滾燙巨碩的龜頭,就已套進了紫芝那仍是處女的陰道口。由於本身還是「蓬門今始為君開」的處女,所以他那完全勃起的巨大龜頭,把清純絕色的處女那緊窄萬分、狹小非常,從末有「遊客」闖入的嬌小陰道口撐得大大的。

處女那嫣紅嬌小的可愛陰道口,被迫吃力地「大」張著勒緊、「容納」包含著那強行闖入的巨大「異物」。自從覺得一根又粗又大的東西,頂著伸進自己的下身,「遊」進她的「花溝玉溪」,紫芝就已經如癡如醉了。就好像恍然醒悟般,她知道這根又粗又長的「寵然大物」,正好可以「填滿」她那空虛萬分的幽深「花徑」,可以一解心頭那如火如荼的肉欲淫火之渴。

隨著那條「龐然大物」在她處女下身中的遊動、深入,紫芝微微嬌喘著、呻吟著,那強烈的「肉貼肉」、陰毛擦著陰毛的舒爽的刺激,令她全身玉體輕顫連連、舒暢萬分。特別是當他的「大傢夥」套進了她狹小緊窄的處女陰道口,陰道口那柔軟、而又彈性的玉壁「陰瓣」,緊緊地箍住了那粗大硬燙的「棍頭」時,紫芝更是如被電擊,柔若無骨的雪白胴體輕顫不已,雪藕般的柔軟玉臂僵直地緊繃著,羊蔥白玉般的纖纖素手痙攣似地,緊緊抓進床單裏。

「啊……」一聲急促婉轉的嬌呼,紫芝優美的玉首猛地向後仰起,一張火紅的俏臉上柳眉微皺、星眸緊閉、貝齒輕咬,纖秀柔美的小腳上,十根嬌小玲瓏的可愛玉趾,緊張地繃緊僵直,緊緊蹬在床單上。少女芳心如在雲端,輕飄飄地如登仙境。天麟也被紫芝那強烈的肉體反應,弄得欲焰焚身,猛地一咬牙,摟住少女纖柔的如織細腰一提,下身狠狠地向前一挺。

「啊……」一聲夾雜著痛苦的嬌呼沖出紫芝的櫻唇:「痛……痛啊……痛死了……麟哥哥……你……你……弄……弄痛我了……」紫芝痛苦不堪,嬌羞無奈的輕嗔道。

天麟的寶貝,已刺破了紫芝那聖潔的處女膜,一股鮮紅的處子落紅,從紫芝那被吃力「撐開」的狹窄、嬌小的陰道口滲了出來。滴在潔白床單上的處子落紅,鮮豔刺目。

「好……痛……啊……唔……」隨著少女的又一聲嬌啼,天麟才回過神來,不由得略帶歉意地低下頭,溫柔而火熱地、含住紫芝的一隻嬌嫩的玉乳乳頭,吮吸起來。

不一會兒,那剛剛因疼痛而消失的強烈欲火,又湧上少女的芳心。天麟的一雙大手又在少女柔若無骨、一絲不掛的、嬌滑雪白的玉體上撫摸起來。雖然他的寶貝浸泡著紫芝的處女落紅,和少女愛液,還又緊又脹地「塞滿」處女那狹窄緊小的陰道,但另一種麻癢難搔的撩人感覺,又越來越強烈的刺激著紫芝的芳心。雖然由於玉胯中塞著一條「龐然大物」,一個冰清玉潔的少女,最聖潔神密的玉門關,已被強行「闖入」,紫芝嬌羞無限,含羞脈脈。但那種麻癢難搔的感覺,又使得她盼望著更激烈、更瘋狂的肉體刺激和「侵略」。

身下這個一絲不掛的清純美少女的嬌喘又轉急促,柔美嬌嫩的乳頭又開始勃起變硬,那緊緊箍住巨大寶貝的又緊又窄的陰道膣壁,羞澀不安地蠕動了幾下,一陣緊迫火熱的快感,令天麟飄飄欲仙,紫芝的下身又變得淫滑不堪,一股乳白膩滑的處女愛液又流出紫芝體外,濡濕了一大片潔白柔軟的床單。

天麟開始「進攻」了,他緩緩有力地從美麗少女那緊小的陰道中抽出寶貝,僅留下一截龜頭套在紫芝的陰道口內。當他從紫芝的陰道內抽出時,那又長又粗的「龐然大物」,與紫芝那異常緊窄嬌小的陰道內的膣壁嫩肉,緊密而火熱地摩擦、擠刮。

「唔……唔……」從那最敏感萬分的陰道膣壁,傳來的最強烈的刺激,令紫芝忍不住又嬌啼出聲。可是,隨著天麟在她陰道中的抽出,一股可怕的空虛和失落感,迅速的漫向全身。紫芝秀美的螓首,不安地左右扭動著,芳心饑渴難耐。一雙修長嬌滑的雪白玉腿,不知所措地繃緊、放鬆、又繃緊。

紫芝想要挺起嬌美玉滑的雪臀,讓那又大又硬的「大東西」,重新塞滿她空虛萬分的陰道「花徑」,可是她畢竟是一個才破身落紅的清純處女,純情少女特有的嬌羞,使她只有我見猶憐地、嬌柔地躺在床上,美眸含羞緊閉,嬌羞無助。

無奈中,驀地,一根又粗又長,又硬又燙的「大東西」,又有力地向紫芝緊窄嬌小的陰道內頂進來。猶如久旱的幹田乍逢春雨一樣,紫芝一絲不掛的雪白玉體,舒爽得直打顫,那「花房玉壁」與碩大的「侵略者」緊密火熱的摩擦,令紫芝又嬌喘連連:「哎……唔……唔……」

天麟一直向紫芝的陰道深處挺進,粗大長硬的寶貝完全進入了她的體內。他那火熱巨大的寶貝,飽滿充實地、緊脹著紫芝嬌小狹窄的陰道。

「唔……好棒……」紫芝滿足而愉悅地低喘一聲,緋紅的嬌靨上,嘴角掠過一絲嬌羞而舒爽的笑意。

天麟又緩緩地從紫芝的陰道中抽退著,那強烈無比的肉體刺激,和新一波的空虛失落感,令紫芝又欣悅又無奈。當他再一次深深進入她體內時,紫芝那緊窄嬌小、柔嫩淫滑的陰道「花瓣」,急迫而又有點羞澀地,緊緊裹夾住那又粗又大的「巨物」用力勒緊。

天麟被這欲火如焚、欲語還羞的絕色佳人,那銷魂蝕骨的痙攣,緊夾弄得欲仙欲死,他逐漸加快了節奏,越刺越重,撞得紫芝那柔軟平滑、雪白結實的小腹「啪」、「啪」微響。由於紫芝是處女破身,處女陰道初容「巨物」本來就緊窄萬分,再加上這美麗傾城的絕色尤物天生媚骨,陰道狹小異於常人,更加上他巨大寶貝也是不同凡品,所以紫芝的陰道中雖有分泌物潤滑,使「花徑」淫滑不堪,但那強烈而異樣的刺激,醉人而舒爽的摩擦,還是令紫芝和天麟都欲仙欲死。

紫芝更是嬌啼婉轉,含羞呻吟:「哎……唔……哎……唔……哎……唔……哎……唔……大哥……你……哎……唔……好棒……哎……唔……哎……唔……」

紫芝那一雙修長優美、雪白渾圓的嬌滑玉腿,隨著天麟的插入、抽出而曲起、放下、曲起、又放下。一顆嬌柔的玉女,芳心沈浸在被他挑逗起來的狂熱欲海淫潮中,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已經迷失在波濤洶湧的肉欲淫海中的紫芝,忘情地和天麟狂熱地雲雨交歡、顛鸞倒鳳,如膠似漆地合體交媾著。

柔若無骨、一絲不掛的雪白玉體,美妙而愉悅地隨著天麟在她的陰道內的抽動,而蠕動起伏。天麟的抽插越來越快,越來越重時,紫芝被那一波勝過一波的強烈的刺激,弄得一陣狂喘嬌啼,銀牙輕咬,秀美火紅的優美螓首,僵直地向後揚起,美眸中閃爍著一股醉人而狂熱的欲焰。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隨著她的扭動而飄蕩著。全身的雪肌玉膚,滲出一層細細的香汗,紫芝已經被這強烈的、經久不息的、最原始最銷魂的刺激,牽引著漸漸爬上男女淫亂交歡的極樂高潮:「哎……唔……哎……唔……哎……」

經過幾百下瘋狂而有力的抽插、衝刺,終於,天麟深深地頂入紫芝的陰道最深處。巨大的男性寶貝,把紫芝那緊窄嬌小異常的陰道玉壁的每一分空間,都塞得又滿又緊。碩大渾圓的滾燙龜頭,緊緊地頂住了紫芝陰道深處,那嬌羞初綻的柔嫩「花蕊」──處女的陰核。紫芝那敏感至極的處女陰核被頂到,不由得一聲哀婉悠揚的嬌啼:「啊……

第一次與男人合體交媾,就嘗到了那銷魂蝕骨的快感,爬上了男歡女愛的高峰,領略了那欲仙欲死的肉欲高潮。一個剛剛處女破身,剛剛還是一個清純可人的嬌羞處女的身心,都再已受不了那強烈至極的肉體刺激,紫芝終於昏暈過去了,進入男女合體交歡、猶如「小死」的最高境界。

天麟經過這一番狂熱強烈的抽插、頂入,早就已經欲崩欲射了,再給她剛才這一聲淒婉的嬌啼,以及她在交歡的極樂高潮中時,下身陰道腔壁內的嫩肉狠命地收縮、緊夾,弄得心魂俱震,他迅速地再一次抽出碩大滾燙的火熱寶貝,一手摟住紫芝俏美渾圓的白嫩雪臀,一手緊緊摟住紫芝柔若無骨、盈盈一握的纖纖細腰,下身又狠又深地向紫芝的玉胯中猛插進去。

粗大的寶貝帶著一股野性般的佔有和征服的狂熱,火熱地刺進紫芝的陰道。直插進紫芝早已淫滑不堪、嬌嫩狹窄的火熱陰道膣壁內,直到「花心」深處,頂住那蓓蕾初綻般、嬌羞怯怯的稚嫩陰核。滾燙的龜頭,死命地頂住少女的陰核,一陣令人欲仙欲死地揉磨、跳動。一股又濃又燙的粘稠的陽精,淋淋漓漓地射在那饑渴萬分、稚嫩嬌滑、羞答答的陰核上,直射入少女幽暗、深遽的子宮內。

這最後的狠命一刺,以及那濃濃的陽精,滾燙地澆在紫芝的嬌嫩陰核上,終於把紫芝澆醒。被那火燙的陽精,在少女最敏感的性神經中樞上一激,紫芝再次「哎」的一聲嬌啼,修長雪白的優美玉腿猛地高高揚起、僵直,最後又酥軟嬌癱地盤在他股後,一雙柔軟雪白的纖秀玉臂,也痙攣般緊緊抱住他的肩膀,十根羊蔥白玉般的纖纖素指,也深深挖進他肩頭,被欲焰和處女的嬌羞,燒得火紅的俏臉,也迷亂而羞澀地埋進他胸前。

那一絲不掛、柔若無骨、雪白嬌軟的玉體,一陣電擊般的輕顫,從「花心」深處的子宮,猛射出一股寶貴神秘、羞澀萬分的處女陰精玉液。洶湧的陰精玉液,浸濕了那雖已「鞠躬盡瘁」,但仍然還硬硬地緊脹著她緊窄陰道的寶貝,並漸漸流出陰道口,流出「玉溪」,濕濡了一大片潔白的床單。

由於紫芝那最後的淫滑粘稠的淫精的作用,她那本就淫滑不堪的陰道「花徑」更加「泥濘」。天麟那漸漸「威風盡失」、開始變軟變小的寶貝,慢慢地滑出了紫芝的陰道。

「唔……」紫芝絕色嬌靨,羞紅著一聲滿足而嬌酥的歎息。

   ※   ※   ※   ※   ※

紫芝和天麟沈浸在高潮後的那種酸酥、疲軟的慵懶氣氛中,紫芝還在低低地嬌喘,雲雨高潮後,全身玉體更是香汗淋漓,滿頭如雲的烏黑秀髮淩亂不堪,秀麗俏美的小臉上,還殘留著一絲絲醉人的春意,秀美的桃腮還暈紅如火。

只見潔白柔軟的床單上,片片處女落紅,那刺目、鮮豔的處女落紅,彷佛在證明一個冰肌玉骨、婷婷玉立的少女,一個雪肌玉膚、美如天仙的絕色麗人,一個冰清玉潔、溫婉可人的嬌羞處女,已被徹底佔有了聖潔的貞操,失去了寶貴的處子童貞。

紫芝雙頰潮紅,香喘息息,一想到剛才自己挺送迎合、纏繞緊夾,嬌啼婉轉的情景,紫芝更是麗色嬌暈,嬌羞無限,美豔不可方物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含羞脈脈,不知所措。

休息了好一會兒的天麟,從紫芝一絲不掛的嬌軟玉體上翻下來,一隻手在紫芝羊脂白玉般、光滑玉嫩的雪膚上,輕柔地撫摸著,另一隻手繞過她渾圓細削的香肩,將紫芝那仍然嬌柔無力的赤裸玉體攬進懷裏。同時,擡起頭緊盯著紫芝那清純嬌羞的美眸,一看到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國色天香、溫婉柔順的絕代尤物已被自己徹底的佔有和征服,他不禁飄然欲醉。

紫芝那俏麗的小臉早就已經羞得火紅一片,美麗多情的大眼睛嬌羞萬分地低垂著,不敢與天麟那多情的眼神相碰。望著懷中這個小鳥依人般的絕代佳人,那吹彈得破的絕色嬌靨上,那一片羞紅如火的豔霞,那一副楚楚含羞的醉人嬌姿妙態,天麟心中不禁又是一蕩,他俯首在她玉美玲瓏的耳垂邊低聲說:「芝妹……」紫芝美麗的臉羞得更紅了,大眼睛越望越低。

「芝妹……芝妹……」紫芝張開烏黑的大眼睛,嬌羞地望向他,一望之下,又不禁連耳根子都羞得通紅,烏黑清純的大眼睛又趕快閉上,真的是嬌羞無倫。

天麟輕聲說道:「芝妹……你真美……」紫芝一張俏臉羞得越來越紅,小臉也越來越燙,芳心嬌羞無奈。只聽天麟又道:「芝妹,你開始怎麽那樣怕,後來卻又哼又叫,又扭又擺啦?」

紫芝頓時羞不可抑,連潔白玉美的粉頸也羞得通紅了,芳心又羞又氣。天麟摟緊她,一股男人的汗味直透瑤鼻芳心,柔軟的玉體又酸軟無力了,柔若無骨的玉滑胴體,被他越抱越緊。被天麟這樣有力而火熱的一陣摟抱,紫芝的芳心又是輕顫連連,由他把自己緊緊地抱在懷裏,芳心嬌羞無限,含情脈脈。

天麟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芝妹……」

「嗯……」一聲嬌羞而輕如蚊鳴的輕哼。

「芝妹,剛才……剛才舒服嗎?」紫芝頓又羞得俏臉通紅,芳心嬌羞無限,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只好含羞不語,粉頸低垂。看著她那副楚楚可人的嬌姿美態,天麟更是得勢不饒人:「快說嘛……芝妹……你舒服嗎……」

紫芝一張俏美如花的絕色嬌靨羞得越來越紅,還是欲語還羞。他見她含羞不答,他那只本在紫芝雪白柔軟、嬌滑玉嫩的細腰上撫摸的手,開始不安分地遊走起來,他的手沿著紫芝潔白平滑的小腹向下滑去,很快就伸入「茵茵芳草」之中。他的手指溫柔地撚搓著少女纖細疏淡、柔軟捲曲的柔柔陰毛。

隨著天麟的撫摸揉搓,紫芝芳心不禁又羞又癢,那還沒完全平息下去的肉欲淫火,又冉冉上升。天麟感到了懷中這個千嬌百媚的美人,那微微的輕顫和全身玉體的緊張,他高興地一低頭,就含住了少女的稚嫩椒乳,吮吸起來,牙齒更是連連輕咬那粒玲瓏剔透、嬌嫩玉潤的可愛「櫻桃」。

紫芝被他一陣侵擾撩撥,一股熊熊的欲火又不由自主地燃了起來,那雖然還有點破瓜餘痛的「蓬門玉壁」,又有點潮濕了。紫芝秀美的俏臉潮紅陣陣,細滑玉嫩的雪膚越來越燙。少女芳心嬌羞無限,不明白一向端莊矜持的自己,怎麽會在一夜之間重又燃起熊熊欲焰,難道自己真變成了人們所說的淫娃蕩婦?

紫芝芳心又羞又怕,可如蘭的鼻息,仍隨著天麟的愛撫而越來越急促、低沈。正當她又欲念如熾的時候,天麟卻停止了撫摸,擡頭盯著紫芝那已蘊含著濃濃春意的美眸。紫芝嬌羞不勝地望著這個自己的第一個男人,芳心楚楚含羞,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麽,哪知道他又低聲問道:「芝妹,舒服嗎?」

紫芝俏麗的小臉,頓時羞紅得就像初升的朝霞,麗色嬌暈忸怩,明豔不可方物,鮮豔柔美的香唇欲語還羞,少女又深深地低垂下粉頸,不敢仰視。天麟見她那欲語還羞的楚楚可人的神情,知道還得「加火」,他重又埋頭「工作」。他一隻手握住紫芝飽滿怒聳的玉乳揉撫著,用嘴含住另一隻玉美光滑的柔軟椒乳的乳尖,輕柔而火熱地撩撥著,那越來越硬挺的少女乳頭。

另一隻手輕撫著紫芝那柔細捲曲的陰毛,插進紫芝下身。四根粗大的手指,順利地插進紫芝下身、已開始濕潤淫濡的玉溝,在那溫潤嬌滑、淫濡不堪的柔嫩「花溝」中輕刮柔撫。隨後,天麟更把兩根手指,捏著陰唇頂端那豔光四射、柔美稚嫩的陰蒂挑逗。另二根手指順著那淫水氾濫的「羊腸小道」,插進了紫芝那雖然已有分泌物淫潤,但還是緊窄嬌小的陰道,一陣淫邪的抽動、刮磨。直把紫芝撩逗得欲火如焚,一張俏美豔麗的小臉燒得通紅,急促的鼻息已變成了婉轉的呻吟:「唔……唔……唔……唔……麟哥哥……你……唔……唔……你……嗯……唔……唔……唔……唔……你……嗯……唔……」

由於已處女破瓜,並在第一次與男人的合體交媾、雲交雨合時嘗到了甜頭,當又一次更為洶湧的肉欲狂濤襲來時,紫芝只是輕啟朱唇,嬌羞而饑渴難捺的嬌啼婉轉,無病呻吟起來。正當紫芝再一次沈淪在淫欲肉海中饑渴萬分時,天麟又一次擡起頭,把嘴印上了紫芝那正嬌啼呻吟的鮮紅櫻唇。

「唔……」一聲低哼,由於純情處女本能的羞澀,紫芝嬌羞地扭動著玉螓,不願讓他輕啟「玉門」。天麟頑強地追逐著紫芝吐氣如蘭的甜美香唇,終於,他把她的頭緊緊地壓在床邊上,把嘴重重地壓在了紫芝柔軟芳香的紅唇上。

「嗯……」又是一聲低哼,紫芝羞紅著嬌靨,美眸緊閉,感受著男人濃郁的汗味,芳心一陣輕顫。當他的富有侵略性的舌頭,用力地頂開紫芝柔軟飽滿的鮮紅朱唇時,紫芝只好羞羞答答地輕分玉齒,讓他「攻」進來了。

天麟卷吸著紫芝那甜美芳香的蘭香舌,少女的小丁香是那樣的柔嫩芳香,膩滑甘美,他忘情地用舌尖「進攻」著、撩逗著。紫芝羞澀而喜悅地享受著那甜美銷魂的初吻,柔軟嫩滑的蘭香舌,羞答答地與那強行闖入的「侵略者」卷在一起,吮吸著、纏卷著。一陣火熱纏綿的香吻,紫芝挺直嬌翹的小瑤鼻,又發出一種火熱迷人的嬌哼:「嗯……嗯……嗯……」

熱吻過後,天麟從紫芝香甜溫潤的小嘴中抽出舌頭,又盯著她嬌羞欲醉的美眸問道:「芝妹,舒服嗎?」

紫芝的俏臉又羞得通紅,欲語還羞正又要低下頭,避開他的糾纏,天麟已一口堵住了紫芝柔軟鮮美的櫻唇,狂吻起來。這一吻,直把紫芝吻得喘不過氣來,芳心「砰」、「砰」直跳,即喜還羞。再加上他的兩隻手還在紫芝的酥胸上、玉胯中瘋狂挑逗、撩撥,紫芝那一絲不掛、柔若無骨的冰肌雪膚,興奮得直打顫,下身玉溝中濕濡淫滑一片。一雙修長雪白的優美玉腿,嬌羞地緊夾著那只在她下身玉胯中挑逗、撩情的大手。

當紫芝又一次欲火焚身、饑渴難捺時,天麟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紫芝猶如高樓失足,那全身如火般的滾燙和酸酥,令她不知所措地焦急不安。天麟又一次擡頭,盯著紫芝那困惑的大眼睛問道:「舒服嗎?」

紫芝又羞又急,芳心一陣氣苦,被他這樣百般撩逗起萬丈欲火,卻給吊在半空。楚楚可人的紫芝,嬌羞無限,但也知道如不回答他,還會這樣繼續作弄自己。只見紫芝低垂著玉潔雪白的粉頸,一張吹彈得破的嬌嫩麗靨羞得通紅,只好嬌羞無奈地輕吐朱唇:「嗯……舒……舒……服……麟哥哥……你真壞……」

話一說完,連耳根子和雪白的玉頸都羞紅了,天麟暗暗高興,望著紫芝那清純嬌羞的絕色嬌靨,他一低頭,含住紫芝那正發紅發燙的柔軟晶瑩的耳垂,一陣吮吸、輕舔。嬌羞萬分的紫芝芳心又是一緊,異樣的刺激令她全身汗毛發豎。

天麟猛地含住紫芝櫻紅的香唇,趁機把舌頭伸進去,強行頂開少女的潔白玉齒,一陣瘋狂的卷、吸、吮,直把紫芝的香唇堵得發不出聲,又只好從俏美的瑤鼻發出連連的欲語還羞的嬌喘:「嗯……嗯……嗯……嗯……唔……嗯……嗯……嗯……」

天麟的手也抓住紫芝修長嬌滑、雪白渾圓的美腿用力分開,本來就已經欲火難捺的紫芝,被他這樣強行進攻,只有半推半就地、羞澀萬分地、分開了緊夾的玉腿。天麟把紫芝雪白細嫩的光滑玉腿大大分開,提至腰前,楚楚可人的紫芝,那神密的玉胯下聖潔的「花溪桃源」已完全暴露出來,那裏早就已經淫滑濕潤一片了。

天麟挺起早就又昂首挺胸的粗大寶貝,輕輕地頂住那淫滑溫嫩的「玉溝」,先用龜頭擠開緊合溫滑的嬌嫩陰唇,下身順勢挺進,先把龜頭套進紫芝緊窄狹小的陰道口,然後用力向下一壓。由於「花徑」內早已有淫滑的分泌物濕潤,他很順利地就頂進了紫芝的陰道深處。

天麟粗大的寶貝一直深深地、完全地進入紫芝體內,才停下來。早已空虛萬分、欲火如熾的紫芝,終於又盼到了那令人欲仙欲死的一刻,早已興奮得幾乎痙攣的全身雪肌玉膚,更加激動得直打顫,芳心「砰、砰」亂跳,被他堵住的香唇雖然出不了聲,但還是張大了嘴,狂喘不已,瑤鼻更是嬌哼細喘、嚶嚀連聲:「嗯……嗯……嗯……唔……嗯……嗯……嗯……嗯……」

天麟如釋重負地吐出紫芝那嫩滑甜美的小丁香,低頭又含住紫芝的一隻怒聳玉乳,瘋狂地吮吸、擦舔著那稚嫩柔滑、嬌羞硬挺的動情乳頭。

「唔……哎……唔……」當天麟一離開紫芝的香唇,那柔美鮮紅的櫻唇終於嬌啼出聲,紫芝感到她簡直被他粗大的「巨棍」,那溫柔有力的進入她自己體內的感覺,弄得心搖神馳、頭暈目眩,那種溫柔而又堅定的頂入,令她欲仙欲死。

天麟開始在她的下身抽插起來,並且逐漸加快節奏,越頂越重地刺激著紫芝狹窄緊小的陰道內、嬌柔溫潤的敏感腔壁。楚楚嬌羞的紫芝,羞澀地覺得他那根「大肉棍「,好像比第一次破進她體內時還要粗、還要長,而且更硬了。紫芝嬌羞無限地、被在她下身玉胯中的連續有力的抽出、插入刺激得嬌啼婉轉、淫呻浪吟:「……唔……哎……唔……輕……輕……一點……哎……哎……麟哥哥……哎……輕……嗯……輕……點……唔……哎……唔……哎……唔……麟哥哥……你……輕……輕一點……唔……唔……哎……唔……」

在天麟奮勇叩關、抵死衝鋒、直搗黃龍的努力抽插下,楚楚動人、清純可人的紫芝又一次嬌啼婉轉、含羞呻吟。在強烈至極、銷魂蝕骨的快感刺激下,強忍著破瓜落紅的餘痛,紫芝嬌羞怯怯地挺送迎合、婉轉承歡。當天麟又在紫芝的陰道中,抽插了近三百次後,紫芝終於忍不住全身的冰肌玉骨、那一陣電擊般的痙攣輕顫。

「啊……」一聲淫媚入骨的嬌啼,紫芝下身深處的子宮一陣抽搐,本就狹窄緊小的陰道內,嬌嫩溫軟、淫濡濕滑的腔壁嫩肉,緊緊纏繞著粗暴進出的巨大寶貝的棒身,一陣不能自抑的死命勒緊、收縮。從美貌如仙的純情少女那深遽、幽暗的聖潔子宮深處,射出一股濃滑粘稠的陰精,直向陰道外湧去。漫過了粗大的寶貝,然後流出紫芝的陰道口。

天麟被紫芝那火熱的陰精一激,龜頭馬眼一陣酥麻,趕緊狂熱地頂住紫芝那稚嫩嬌滑,還帶點羞澀的子宮口,龜頭一陣輕跳,又把一股又濃又燙、又多又稠的陽精,直射入紫芝那聖潔火熱的、深遽的子宮內。欲海高潮中的紫芝,被他那又多又燙的陽精,狠狠地往子宮壁上一噴,頓時全身興奮得直打顫,那一雙修長玉滑的優美雪腿,也僵直地突然高高揚起,然後又酥軟又嬌羞地盤在他股後,把他緊夾在玉胯中。

柔若無骨的纖滑細腰,也猛地向上一挺,雪藕般的柔軟玉臂,緊緊箍在他肩上,把一對顫巍巍的怒聳椒乳,緊緊地貼住他的胸肌,一陣火熱難言的磨動。同時,陰道內一陣火熱的痙攣、收縮,緊迫的腔壁嫩肉,死命將正在射精的粗大寶貝勒緊,似乎要將巨大寶貝內的每一滴精液都擠出來。

「哎……」一聲嬌酥滿足、淫媚入骨的嬌啼,紫芝一絲不掛、柔若無骨、雪白晶瑩的如玉胴體,如膠似漆地緊緊纏繞在天麟的身體上,雙雙爬上了男歡女愛、雲雨交歡的最高潮。那早已淫精玉液、落紅點點、狼藉斑斑的潔白床單上,又是玉津愛液片片,汙穢不堪。

千嬌百媚、溫柔婉順、楚楚絕色、清純可人的嬌羞麗人紫芝,又一次被挑逗起強烈的生理需要和狂熱的肉欲淫火,和天麟顛鸞倒鳳、行雲布雨、淫愛交歡、合體交媾。這個美貌如仙的聖潔處子,又一次在天麟的胯下被征服,並被徹底佔有了完美無瑕的聖潔胴體。

   ※   ※   ※   ※   ※

合體交媾高潮後的紫芝桃腮羞紅,美眸輕合,香汗淋漓,嬌喘細細。休息了好一會兒後,天麟擡起頭在紫芝的耳邊輕聲問道:「好妹妹……舒服嗎?」

紫芝嬌靨羞得通紅一片,微垂粉頸:「嗯……」細若蚊聲的一聲嬌哼,已令紫芝嬌羞無限,花靨暈紅。

「好妹妹……」

「嗯?」

「我……我還想……要……」紫芝羞紅了桃腮,嬌羞無倫,又有點吃驚地張開清純多情的大眼睛望著天麟,芳心又羞又愛,嬌羞怯怯。看見她那楚楚動人的嬌羞美態,和略帶不解的清純如水、脈脈含情的大眼睛,心神一蕩,又一翻身,他又壓住了那紫芝一絲不掛的嬌軟玉體。

在他身體的重壓下,紫芝又感到了一絲絲酥軟,但紫芝還是有點擔心地嬌羞問道:「麟哥哥……你……你……身體……能……能行……嗎……」

紫芝國色天香的絕色美貌上嬌羞緋紅,她怕天麟把持不住,怕他身體吃不消。可是還沒等他回答,紫芝驀然羞澀地發覺,一根粗大梆硬、火熱滾燙的「龐然巨物」,又緊緊地頂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紫芝立即又羞紅了俏臉,芳心嬌羞無限,不禁又羞澀又傾慕,清純美麗的大眼睛羞羞答答、含情脈脈地望著這個佔有了她的處子之身,佔有了她純潔的肉體和靈魂,並讓自己兩次在他的胯下被征服了的胴體的小男人。難道他還將第三次征服自己的身心,再一次把她帶上那讓人極度暈眩的欲海高潮之中。一想到這裏,紫芝羞澀地感到下身,又有點潮濕了。

天麟的手又開始撫摸紫芝那柔軟雪白、細滑嬌嫩的玉肌雪膚,紫芝那晶瑩剔透的玉肌雪膚,真是滑如凝脂、細若絲稠,他的手在紫芝一絲不掛、柔若無骨的嬌美玉體上流連忘返,四處愛撫揉搓。楚楚含羞、美貌清純的紫芝,給他撫摸輕薄得瑤鼻低低的嚶嚀、嬌哼。

天麟緊摟住紫芝光潔柔滑的赤裸玉體,略一用力,就將紫芝嬌軟美麗的胴體翻了過來,他一隻手伸在紫芝的胸前,緊握住清純美麗的少女那一雙嬌挺怒聳的柔軟椒乳揉搓。另一隻手在紫芝那一大片潔白耀眼、晶瑩玉潤的玉背上,撫摸遊走起來。

紫芝只感到他的那只大手,彷佛帶著一股電流,在她那嬌嫩細滑的敏感玉肌上撫摸著,把一絲酥癢和酸麻的電波,直撫進她全身每一寸冰肌玉骨,流進腦海、芳心,直透下身深處那一片又有點空虛的濕潤之中。

「唔……唔……唔……唔……唔……你……唔……麟哥哥……你……唔……」美貌清純、含羞楚楚的純情少女在低低的嬌喘、呻吟,絕色可愛的嬌靨暈紅如火。天麟的手漸漸下滑,一路撫摸、撩撥著滑向紫芝的翹美雪臀,那飽滿渾圓、嬌軟挺翹的雪臀,一陣陣微微的緊張的輕顫,紫芝嬌羞萬分,花靨羞紅。

「從來沒有哪個人撫摸過自己的玉股,沒想到,撫摸那個地方會是這樣的舒服,真羞死人了。」紫芝嬌羞地想著,忍不住嬌喘起來:「唔……唔……嗯……你……唔……唔……嗯……唔……唔……」

紫芝麗色嬌暈,含羞輕啼,柔若無骨的嬌滑玉體,又興奮得連連輕顫,修長玉美的雪白粉腿,緊張得僵緊繃直。天麟的手已經沿著紫芝柔美細嫩的玉臀上、那一條粉紅嬌小而又有點青澀的玉縫,插進了美貌清純的可愛少女,那已經開始溫潤濕滑的玉股溝。

「……唔……唔……唔……唔……麟哥哥……你……啊……唔……唔……你……唔……嗯……好……唔……好……癢……唔……唔……真……真……癢……啊……唔……唔……」紫芝花靨嬌暈,玉頰羞紅地嬌啼婉轉,淫媚呻吟。

天麟的手已開始在紫芝的玉胯中撫弄、輕搓著那柔嫩無比,但已淫滑不堪的玉溝,直把紫芝那陰道口邊上的、敏感萬分的柔嫩陰蒂,撩逗得越來越充血勃起、含羞硬挺。紫芝那一雙修長優美的玉腿,即嬌羞又緊張地緊夾著,那只插進她玉胯中心輕薄蹂躪的大手,嬌羞無倫地嬌啼婉轉、含羞呻吟:「唔……唔……你……啊……唔……你……唔……真……好……癢……唔……唔……」

紫芝沒想到天麟從後向前、撫摸自己的下身,會這樣的刺激萬分,下身又流出一股股淫滑粘稠的「愛液」。當天麟的手上沾滿了她下身流出的淫津玉液之後,他已是欲火難捺了。他一隻手摟住紫芝嬌軟纖滑的細腰,用力一擡,把紫芝那柔美嬌翹的渾圓雪臀提至小腹前,下身那巨大的寶貝從紫芝的股後,伸進她的玉胯中,龜頭輕頂著那淫滑嬌嫩的溫潤玉溝,讓寶貝沾滿了紫芝下身流出來的淫津愛液之後,下身向前微一用力,龜頭就已套進紫芝那天生狹窄緊小、嬌軟溫潤的陰道口。

「唔……唔……哎……」紫芝一聲淫媚入骨的嬌啼,銀牙輕咬,柳眉微皺,桃腮潮紅,少女芳心又感受到了那銷魂蝕骨的酥癢刺激,和充實緊脹的強烈快感。紫芝嬌羞萬分地感覺到,他那又粗又長的「大東西」已經第三次直搗「蓬門」,進入她的體內了。

天麟緩緩地向紫芝的陰道深處插進去,紫芝的陰道中雖有分泌物潤滑,但由於他那碩大無朋的寶貝和紫芝本就天生媚骨,陰道無比的嬌小緊窄,所以,那種溫柔而又恒穩地進入,令紫芝欲仙欲死。

「想不到……他……第三次還那樣的有力……還是那樣的硬……而且似乎還比前兩次又粗……又長了一點……我真幸運……能有這樣一位夫君……」紫芝羞澀萬分地驚佩於他的超人的能力。

由於紫芝幽深的陰道中,那溫潤淫滑的愛液的浸泡,也由於紫芝那天生緊窄嬌小的陰道內溫軟、滑嫩的腔壁嫩肉,緊緊地箍住他粗大的寶貝不斷地蠕動、擠迫,天麟已忍不住欲火的高熾,開始在紫芝的陰道中抽動起來。他一隻手摟住紫芝嬌軟纖滑的細腰,手掌握住紫芝一隻怒聳玉乳,指尖輕夾著那一粒稚嫩硬挺、嬌羞可愛的動人乳頭揉搓、輕撥,一隻手輕撫著紫芝玉滑光潔的雪臀,和那細滑晶瑩的柔美玉背。他下身一下比一下有力地、向紫芝的玉胯「進攻」著,逐漸加快了節奏。

「唔……哎……唔……哎……唔……哎……唔……哎……輕……點……唔……哎……唔……哎……輕……輕……一點……唔……哎……唔……哎……唔……哎……輕……唔……輕……點……唔……哎……唔……哎……唔……哎……輕……輕……一點……唔……」

紫芝被他抽插得嬌啼婉轉,欲仙欲死,少女芳心嬌羞無限:「沒想到……麟哥哥……他還能……還能……從……後……後面……進入……進入……我……我體內……唔……而且這樣……這樣……進入還……還更……深……更……更刺激……」

紫芝楚楚含羞地隨著那越來越高燃的欲火,蠕動著配合天麟的寶貝在她陰道內的進入、抽出。一陣雲雨交歡、顛鸞倒鳳,只見新婚大床上,兩具一絲不掛的肉體翻滾交合、纏繞交媾。一對瘋狂的男女,捨死忘生地瘋狂合體。

天麟在紫芝那淫滑不堪的陰道內,抽插了近五百下後,一次急促地低呼,只見他迅速地從紫芝的陰道中抽出寶貝,然後又迅猛有力地向紫芝的陰道深處刺進去。紫芝欲仙欲死地嬌啼婉轉,淫媚入骨的淫呻浪吟,早就已經接近於崩潰的邊緣,由於有了前兩次交媾合體的的經驗,她羞澀地知道這是他最後也是最銷魂的一刺了。

紫芝嬌羞而迫切地用力向後一送、光潔玉美的柔嫩雪臀:「哎……」天麟深深地插進紫芝嬌小緊窄的陰道深處,碩大渾圓的滾燙龜頭,直頂到紫芝的陰道最底部,頂在那含羞綻放的柔嫩「花蕊」上,一陣跳動,將一股股濃濃滾滾的陽精,直射入少女的子宮深處。

「唔……」被天麟的陽精在陰核上這一澆,紫芝那緊窄嬌小的陰道中、柔軟的腔壁嫩肉。緊緊箍住那粗壯的「龐然巨物」一陣痙攣、勒緊、收縮。少女聖潔深遽的子宮深處,噴射出一股淫滑粘稠的陰精。

「唔……」一聲嬌喘,紫芝梅開三度,嬌羞無限,麗靨暈紅。只見那緊緊「楔合」、交媾在一起的下身中,陽精愛液混雜著玉津淫水流出了紫芝的下身。潔白淩亂的床單上又是淫液穢物、陰精玉露狼藉斑斑。紫芝這個楚楚含羞、清純可人、美貌絕色的妙齡少女,再一次在他的胯下被徹底征服、佔有了。

紫芝已經和天麟合體交歡了三次,每次都登上了男女交媾歡好的雲雨高潮。她從一個千柔百順、美貌清純的純情處女,變成了一個風情萬種、千嬌百媚的絕色尤物。由於天麟經久不泄,鞠躬盡粹地奮勇叩關,直搗黃龍,而且紫芝也嬌啼婉轉、忍痛迎合、婉轉承歡,所以雲收雨散後,已經快五更了。紫芝嬌羞地摟著天麟──這個將陪伴她一生的男人,這個讓她新婚之夜就梅開三度的男人,墮入了甜甜夢鄉。

   ※   ※   ※   ※   ※

這樣,衛天麟有了九個嬌妻:藍天麗鳳、蒲翠萍、宋芙苓、杜冰、林麗蓉、孫蘭娟、雪梅、吳小綺、紫芝,再加上飄風女俠、銀釵聖女、珊珠女俠、玉簫仙子、紅娘子五人,還有蘭娟妹妹的婢女小翠、翠芝、芝蘭、蘭梅四人,一共十八個女人,需要他去應付,自然是夜夜春宵。

本來衛天麟以為,這就是全部了,應該不會再有女孩子加入這個圈子了,沒想到他婚後三個月,「飛鳳八釵」找上門來,自願為妾侍,並以如不同意就在江湖上鬧事為要挾,就這樣「飛鳳八釵」成了衛天麟的侍妾。於是衛天麟將「飛鳳八釵」與小翠四女重新合稱為「十二金釵」。

此例一開,藍天麗鳳、杜冰、蒲翠萍、宋芙苓等人以前的貼身侍女,個個鳴冤叫屈,弄得幾乎不可收拾。衛天麟為了閨房中的和睦,只得金口一開,又吸收了十二名,變成了「廿四金釵」。這還只是目前的情況,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卅六金釵」,甚或變成「一百零八金釵」,誰知道呢?其實只要他衛天麟能應付得了群雌粥粥,再多幾個,亦有何妨?


疤面人【情色版】又名《魔面情俠》
1-40章功德圓滿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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