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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花間色武系列21《東方第一劍》1--34全 【情色版】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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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色武系列21《東方第一劍》1--34全 【情色版】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花間色武系列21《東方第一劍》1--34全 【情色版】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東方第一劍》
                           原著:東方玉
                           改編:花間浪子


第一章花令行天下

南京,古稱金陵,又叫石頭城。龍蟠虎踞,六朝繁華。清涼山是南京西區的著名勝地,東山麓有一座善慶寺,寺內的掃葉樓,為文人品茗談詩的好地方,登樓遠眺,城郭河山,盡入眼底。

    掃葉樓的西南,有一座清涼門,在歷史上是古石頭城的遺址,形勢險峻,城牆上高低不平,好像許多浮雕的假面具,南京人稱這一帶叫做鬼臉城。

    鬼臉城是個叢草雜生,荒涼不堪的地方,遊人們也很少到這裏來尋幽探勝。

    這是初更時分,一彎新月,像銀鉤般斜掛天空!

    三月初頭,東風料峭,吹到身上猶帶寒意,鬼臉城黑黝黝的城腳下,不知是什麼人搬幾方平整的大石,拼在一起,倒也有些像一張長方形的桌子。

    在這張拼成的石桌東,南,西三面,每一面都有四團黑影,像木偶般坐在那裏,只有石桌的上首,(北面)依然空著。

    三面,一共是十二團黑影。說他們是黑影,因為他們很像是人;但你看不到他們的頭臉,只是黑幢幢的一團而已!

    而且人是動物,就算你正襟危坐,也總有人會動一下的;但這十二團黑影,始終也沒動過一下。

    這時,要是有人走來,看到了這般情形,不嚇個半死才怪!

    但這時的確有人來了,那是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頭上也戴著一頂黑色的風帽,強勁東風,吹得他氅衣獵獵作響。

    風雖很大,他卻走得很快,縱然他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但從他一路行來,腰身扭動所流露出來的婀娜身材,分明還是一個女的,而且年紀也不會很大。

    一個年輕女子居然在夜晚到這裏來。嘿,她若是再走近五六丈,看到這十二團黑影,那就夠你瞧的,保險會尖聲驚叫,回頭沒命的飛跑。

    現在,她漸漸走近了,三丈,兩丈、一丈……她當然已經看到了,但居然沒有尖叫出聲,而且還走向石桌的上首。

    現在她已經在召桌北首中間停下來。徐徐摘下了頭上風帽,露出一頭披肩青絲。

    月亮雖然不算大明亮,但已可看得清她的容貌,只是看清了她的容貌,你就會大夫所望。

    那是一個滿臉病容,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黃臉女子,但她目光卻相當明亮,掃過面前十二團黑影,緩緩從寬敞的斗篷中伸出一雙纖纖玉手。

    這雙手光潤如王,就和她焦黃的臉孔完全不相稱,玉手攏著大姆指和食中二指,那是“拈花指”。她玉筍般尖尖的三個指頭之間,確實拈著一朵花。那是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現在她開口了,清冷的聲音,徐徐說道:“花令行天下。我住長江頭。”

    話聲甫出,那始終沒有動一下的十二團黑影突然站了起來,原來他們果然是人!

    現在每一個人迅快的伸手取下了戴在頭上的黑布罩子。那是十二個黑衣漢子,此刻一齊躬下身,由左首第一個人說道:“屬下黑煞十二星參見花令。”

    此人聲音有些蒼老,但中氣極足。

    黃臉女子冷聲道:“你們能及時趕到,很好。”

    十二個黑衣漢子直起身,但目視石桌,沒人敢朝黃臉女子看上一眼,神色極為恭敬。

    黃臉女子續道:“令主把你們調來,有一件重要的任務,要你們去辦。”

    那為首黑衣人躬身道:“使者有何差遣,屬下自當遵奉指示。”

    “好!”黃臉女子依然冷冷道:“三日後是清明節,我這裏有密柬一封,你們可依柬行事。”

    說完,從她斗篷中飛出一封黑色的密柬,落到為首黑衣人面前。

    為首黑衣入躬身取起來,口中說道:“屬下遵命。”

    把黑色密柬揣入懷中。隨身又取起蒙臉黑罩,套到頭上。其他十一個黑衣漢子也各自取起黑布罩套到了頭上,大家一齊回身坐下。

    現在他們又變成十二團黑影,正身而坐,又一動不動了。黃臉女子似乎對他們十分滿意,輕盈的覆上風帽,轉身往外行去。

    *鎮江城裏,有一家東海鏢局,總鏢頭姓聞,鏢局是聞家的祖業,傳到聞天聲已經第三代了。

    東海鏢局數十年來,可以說得上是大江以南第一家大鏢局,聞大聲的祖父聞滄海,號稱劍、掌、鏢三絕,在江湖上盛名久著,到了晚年,門人弟子遍及大江南北,東海鏢局宛然成了武林一個門派,大家索性就稱東海門下,久而久之,武林中就多了一個東海門,東海鏢局總鏢頭,也成為東海門的掌門人。

    聞天聲的夫人姓阮,是金陵名武師鷹爪門撲天鷹阮伯年的獨生女兒,一身武功,出自家傳,這位阮夫人只生一個女兒,取名家珍,今年只有一十七歲,自幼學了家傳的武功,還要纏著母親傳她鷹爪門的功夫。

    聞天聲今年已經五十一歲了,自從去年五十歲大壽之後,就把東海鏢局交給大弟子陸長榮去負責,除了發生重大的事故,他已少去過問,以東海鏢局在江湖上的交情和盛名,自然也不會發生什麼重大事故的、聞天聲雖是東海門的第三代掌門人,但他生性淡泊,不肯濫收門人,因此他門下只有三個弟子。

    大弟子陸長榮,已經三十出頭,替師父管理鏢局,人稱陸少鏢頭。二弟子林仲達,今年二十六歲。三弟子楚玉祥,今年十八歲,當初原是棄嬰,由聞天聲夫婦一手扶養長大。

    這楚玉祥是聞天聲的三弟子,但聞天聲從未教過他一招半式的武功,只請了一位宿儒教他讀書。

    聞天聲為什麼不教他練武呢?其中原來另有一段原因。

    那是十七年前一個春天的早晨,聞天聲正在練武場中教陸長榮、林仲達兩人的武功,聽到大門口趟子手們大聲談論,似是出了什麼事!

    聞天聲忍不住跨出門去,只見七、八名趟子手正在七嘴八舌圍在路上說話。

    聞天聲不覺輕輕咳嗽了一聲。這聲咳嗽原是總鏢頭出來的暗號,因為鏢局的趟子手,都是粗人,幾個人在一起,自然更會粗話出寵,他為了要維持總鏢頭的尊嚴,聽到他們說粗話總是不大好,因此每次出來,總要先咳嗽一聲,讓大家知道總鏢頭出來了,就可以安靜一些。

    那幾個趟子手聽到總鏢頭的聲音,連忙垂下手來,叫了聲:“總鏢頭,”

    聞天聲問道:“你們圍著看什麼?”

    其中一名趟子手道:“回總鏢頭,咱們鏢局門口,不知什麼人送來了一個棄嬰。”

    “棄嬰?”聞天聲道:“你們看到什麼人放在咱們門口的?”隨著話聲,走了過去。

    就在他舉步跨出的同時,從大路上正有一道人影飛奔而來,這人奔行的速度奇快無比,轉眼之間已到了聞天聲的面前,他來得快,刹住得也快,只要再差上半步,兩人就非撞上不可。

    聞天聲一怔,抬目朝那人看去。

    那人微微一笑,說道:“聞總鏢頭,在下是給你老送信來的。”

    他左手果然拿著一個信封,迅快遞了過來。

    聞天聲本待伸手去接他的信封;但聽了對方這句話,覺得事出突兀,連信都沒有去接,注目問道:“朋友是那裏來的?”

    那人左手把信遞出,聞天聲要接未接,那封信就跌落地上。

    聞天聲往下看了一眼,信封上果然寫道:“聞總鏢頭親啟”字樣,就這瞟了一眼的時間,瞥見那人右手舉了起來,掌中寒光一閃,極似匕首,心頭不禁猛然一驚,那還容他出手?身形一個輕旋,左手疾翻使了一記擒拿手法,五指如鉤,一下扣住了對方手腕,右手同時疾出,把對方手中匕首奪了過來。

    這一記空手入白刃的手法,當真動作如電,迅疾俐落。那人右手被他抓住,居然一點也沒有掙扎,手掌一攤,任由他把掌中的東西奪了過去。

    聞天聲東西入手,才發覺對方手中並非匕首,急忙低頭看去,原來被自己奪過來的竟是一個羊脂白玉的鎖片。前面刻著“長命富貴”四字,後面還有一個“楚”字,但一望而知前面四字是雕玉匠刻的,字體工整,後面這個“楚”字,卻是有人用劍尖刻的。

    聞天聲看得一怔,急忙抬目朝那人看去,要待問問清楚。

    那人朝聞大聲微微一笑,突然灑開大步,轉身奔行而去。

    此入身法之快,可以稱得上疾如奔馬,聞天聲連開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他已奔出十數丈外,如飛而去。

    聞天聲暗暗贊了聲“好快的身法”

    手中還握著玉鎖片,覺得此人行動古怪、心下更是疑竇重重,俯身拾起信封,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紙來,赫然是大街上鎮安銀號一萬兩銀票,除了銀票之外,並無隻字,心中更起疑。

    想到那人行動怪異,無故送來一方玉鎖和一萬兩銀票,這事可能和那個棄嬰有關。舉目看去,地上果然躺著一個三四月大的嬰孩,生得又白又胖,此時閉著雙目,睡得甚甜。

    聞天聲想到此人送來一萬兩銀票,和一面玉鎖,自然是希望自己收著這嬰兒了。當下就吩咐趟子手把嬰兒抱進去。

    一面把經過和阮夫人說了。阮夫人膝下無兒,看到這個男嬰,自然滿心歡喜。聞天聲因玉鎖上刻的“楚”字,可能就是這孩子的姓,因此就叫他楚玉祥,從小由阮夫人一手撫養。

    那時聞天聲膝下猶虛,楚玉祥又是個粉妝玉琢的孩子,自然博得夫婦二人的喜愛。

    第二年阮夫人生了個女孩,那就是家珍;但聞天聲夫婦並沒有偏心,對楚玉祥和自己的女兒始終一樣看待。

    楚玉祥八歲那年,聞天聲要他正式叩拜祖師,準備傳他武功,那知當天晚上,聞天聲在書房案桌上發現了一張紙條。

    上面只寫著:“玉不琢、不成器,故美玉必需經過雕琢,方可成器,但雕琢必須是大匠,方能成名器,如由坊間隨便雕琢,反而壞了這塊美玉,豈不可惜?”

    這張字條,既不像信,也不像作文,但自己書跨中從沒有人進來,這會是什麼人寫的呢?聞天聲雖是武人,從小也讀了不少書,再一琢磨,便已明白過來,今天是自己要楚玉祥正式向祖師叩頭列入東海門,準備傳他武功,就無緣無故出現了這張字條,那分明說自己井非大匠,調教不出好徒弟來。

    當時心頭不覺有氣;但他終究是個有涵養的人,繼而一想,覺得武功一道,天外有天,入上有人,自己這點武功,當真是滄海一粟,說不上是上乘功夫,就不再教他劍掌一類武功,反而敦聘了一位飽學之士,教他讀書。

    果然,過了沒有幾天,楚玉祥手裏拿了一本薄薄的手抄本子,來給師父看,說是在門口玩的時候,一個老道人送給他的。

    聞天聲翻開一看,竟是一本內功口訣。他身為東海派掌門人,自然是識貨之人,一眼看出書上記載的內功竟是一門高深武學,書中有圖形,也有注解,心裏立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當下就要楚玉祥把書本留下,自己先看了一遍,然後再傳給楚玉祥,而且連自己女兒也沒有傳授。

    從那天起,他規定楚玉祥白天念書,晚間運功,這件事,也並沒跟阮氏夫人提起,也叮囑楚玉祥不許說出練功的事來。

    阮氏夫人為了丈夫不教楚玉祥的武功,還和丈夫吵過幾次,說孩子漸漸大了,你做師父的怎麼一直不教他練武、聞天聲只是笑笑,沒有作聲。

    阮夫人一氣之下,心想:“孩子是我帶大的你不肯教他武功,就由我來教。”

    這樣阮氏夫人就背著丈夫,把鷹爪門的武功,大小擒拿手,大力鷹爪功等,逐一傳給楚玉祥,而且也一再叮囑楚玉祥,不可告訴師父。

    楚玉祥天資聰穎過人,一學就會,阮氏夫人疼愛他和自己親生兒子一般。

    一晃眼,就是十年了,楚玉祥已經長得一表人材,英俊瀟灑,不但內功已有相當根底,鷹爪門的武功,也已經練得十分純熟,尤其十年寒窗,經史子集,也讀了不少,只是聞天聲平日為人溫和,但家規極嚴,楚玉祥自小受師父薰陶,規行矩步,自然也十分拘謹。

    倒是小師妹聞家珍,被她母親寵得像一隻小黃鶯似的,整天竄來竄去,咭咭格格的又說又笑,聞天聲也拿她沒有辦法。

…………………………………………………………………………………………


    *這天正好是清明節。

    聞天聲夫婦帶著女兒聞家珍和二弟子林仲達、三弟子楚玉祥,十幾名家丁,上北固山掃墓。這是聞天聲祖父聞滄海的墓。聞滄海是東海門的祖師,大家祭拜之後,聞天聲就給女兒和兩個門人講述著滄海公昔年的事蹟。

    清明時節雨紛紛,天氣忽晴忽雨,變幻不定,本來是好好的天氣,忽然下起雨來,而且雨水有越下越大之勢。

    聞天聲仰望天色,說道:“這雨一時只伯停不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再說。”

    林仲達道:“師父,過去不遠,有個廟宇。”

    聞家珍朝楚玉祥招招手,叫道:“三師哥,我們快走。”

    話聲出口,當先扭著腰肢朝前奔去。

    楚玉祥聽到小師妹相招,也就跟著追了上去。

    阮夫人知道他們師兄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今兩人都長大成人了,心裏自然十分喜悅,忍不住含笑回頭朝丈夫看去。

    聞天聲自然也看到了,但他想到楚玉祥的身世,心頭不禁起了一絲陰霾,臉上也不期而然的微微攢了下眉。

    阮夫人看丈夫臉上有不豫之色,心頭不禁有氣,暗暗哼道,“玉祥有那樣不好?你就是一直不喜歡他。”

    大家沒帶雨具,也就腳下加快,朝山麓奔行過去。

    行了不過半裏光景,就抵達廟宇,那是一座荒蕪已久的土地廟,一共只有一進,大殿上到處都是瓦礫,有許多地方還在漏水。

    廟外大雨傾盆,屋簷前雨水像掛了一道水簾。

    聞天聲眼看著雨一陣大,一陣小,始終不停,心頭甚是煩亂,只是望著天空出神。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從廟外傳了過來,接著只見十幾個黑衣人沖進廟來。

    這十幾個人每人頭上都戴著黑布罩子,只露出兩個眼孔,行動十分矯健,轉眼之間,已經搶上石階。

    聞天聲因外面正下著大雨,縱然心裏覺得這些人行徑詭異,也不好出聲阻止,只得朝大家招招手,讓出了大殿的左目。

    來人一共是十二個,因他們頭上戴著黑布罩子,看不清面貌,但從他們身材看去,個個都極為壯健,進入大殿之後,黑布罩于依然沒有摘下來,可見他們戴著黑布罩子,雖是遮雨之用,但顯然不欲以面目示人了。

    十二個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噢了一聲,接著呵呵笑道:“這位敢情就是東海派掌門人聞大俠了,咱們幸會得很。”

    “不敢。”聞天聲抱抱拳道:“兄弟正是聞天聲,不知老哥如何稱呼,諸位是那一條道的高人?”

    那人呵呵笑道:“聞大俠好說,咱們兄弟只是江湖上一群無名小卒,算不得什麼高人。”

    他們戴了頭罩,連面貌都不讓你看,自然不肯告訴你身份來歷了。

    這人話聲出口,其餘十一人都呵呵哈哈的笑了起來。

    不肯說出姓名來歷,原是他們的自由,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們非說不可;但這些人這般笑法。不但輕浮,也含有輕蔑之意!

    聞天聲是個很古板的人,聽他們笑得輕浮,也就沒有作聲。

    為首那人兩個眼孔中霎著精光。望了聞天聲一眼,又道:“咱們兄弟久聞東海派精擅劍、掌、鏢三絕,在江湖上久享盛譽,今天難得遇上聞大俠,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斗膽想請聞大俠露一手給咱們兄弟瞧瞧,不知聞大俠可肯展示麼?”

    聞天聲久走江湖,聽了此人的話,心頭不禁暗哦一聲,忖道:“難怪他們戴了頭罩,原來竟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老哥誇獎,東海派三字,只是江湖朋友抬舉而已,寒家從先祖創設東海鏢局,只是以保鏢為業,從不敢以門派自居,劍、掌、鏢三絕,也是江湖朋友的過譽之同,兄弟幾手莊稼把式,不值識者一哂,在諸位高人面前,豈敢獻醜。”

    只聽另一個人道:“咱們老大剛才已經說過,咱們算不得什麼高人。”

    第二個人接著道:“聞大俠幾手莊稼把式,縱然值不得高人一哂,但咱們既不是高人,就不妨使出來讓咱們瞧瞧了。”

    他此話一出,十來個人又不禁哄然笑了起來。

    方才他們夾雜著呵呵哈哈的笑聲,還不覺得什麼,這回哄然大笑,笑聲之洪亮,居然震得這間土地廟梁椽之間,灰塵紛紛落下來,顯然這十二個人都有一身精純的內功了。

    聞天聲心頭暗暗震驚,付道:“這十二個人看來個個都是好手,自己行走江湖數十年,自問從未和那一方結過梁子,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呢?”

    一面也洪笑一聲道:“兄弟對諸位已經一再忍讓,諸位依然如此相逼,莫非是沖著兄弟來的:但兄弟自思和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諸位究竟所為何來,還請諸位明示。”

    他這聲洪笑,聲音清朗,在十一個人的洪笑中,蓋過了他們的笑聲,足見功力之深,也遠超過對方諸入。

    只聽一個人道:“咱們老大已經說過,只是仰慕東海派的劍掌絕藝,想開開眼界而已,和聞大俠當然談不上恩怨,這是聞大俠多心了。”

    他們縱然聽出聞天聲內功修為高超他們,但還是堅持要聞天聲非露一手不可,這情形已極明顯,看來絕難善了。

    聞天聲沉嘿道:“這位朋友的意思,兄弟若是不肯露上一手,就不能平安無事了?”

    那人嘿嘿冷笑道:“事情也差不多如此。”

    聞天聲到了此時,已是忍無可忍,點頭道:“很好,諸位大概胸有成竹,要逼聞某出手的了,你們要一起上,還是由那一位和聞某單打獨鬥。”

    只聽為首那人森笑道:“咱們弟兄有自知之明,單打獨鬥,自然不是聞大俠的對手,至於咱們十二個人全上的話,那麼就沒有人能看到聞大俠的劍掌絕藝,因此咱們想挑兩個弟兄跟聞大俠討教,如果兩人不行,那麼再加上一個,務必使聞大俠的劍掌盡情發揮,餘下的弟兄,就有機會觀賞大俠的絕技了?”

    聞天聲聽得暗暗奇怪:“他們何以非要看我劍掌不可呢?”就在他沉思之際,為首那人左手朝前輕輕一揮,說道:“你們先上去兩個跟聞大俠討教幾手劍掌,兩個不行,就再上去一個好了。”

    他們來的時候,自然早就商量好了,由什麼人出手,因此他左手隨便一揮,就有三個人越眾而出,一個“鏘”的一聲從肩頭布袋中掣出了長劍,另一個卻取下肩頭的長形布袋,交給了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伸手接過同伴布袋,卻沒有走上去,那就是準備的後備人員了。

    他們為首那人說過要看聞天聲的劍掌絕藝,所以先上來的兩人,一個掣出長劍,自然是使劍的入,一個把劍囊交給同伴,自然是要使雙掌了。

    既然他們要叫聞天聲盡情發揮劍掌絕技,可見這兩人在十二個人中,對劍掌功夫必有專精!

    大殿雙方的人,立時向後退下了幾步,讓出中間一片空地。阮夫人因對方人數較多,怕他們一擁而上,伸手把女兒拉到了身邊。林仲達一手按著劍柄,和楚玉祥一起退到了師母左右。

    聞天聲自是不敢輕估對方,當下也就抽出劍來,目光一抬,緩緩說道:“二位請吧!”

    使劍的冷冷的道:“咱們是兩個打一個,聞大俠不用客氣了。”

    聞天聲道:“這是諸位硬逼著聞某出手,自該由兩位先出手才好。”

    他不肯先出手,是想從對方出手的招數上,看出他們的路數來。

    使劍的大笑道:“大概聞大俠自恃一派掌門,不肯先出手,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話聲出口,隨著左足斜跨半步。身形倏地左轉,右手一劍斜刺而出。

    聞天聲心中暗道:“這起手一招是‘白鶴亮翅’,他是白鶴門的人!”

    那空著雙手的漢子一見同伴出手。也立即身形一矮,向右欺近,左手五指勾曲,疾向聞天聲左脅抓來,右手跟著一掌,斜劈而出。

    此人身手矯捷,出手雖比使劍的慢了半步,但這一抓一劈,卻和使劍的漢子那一招“白鶴亮翅”幾乎是同時攻到。

    聞天聲心中暗道:“這使掌的左手一記‘猛虎探爪’,是五虎門斷魂爪的招式,右手這一掌卻不是五虎的手法,而是形意門的劈掌!”

    這原來是心念一動間的事,聞天聲右手長劍一振,身隨劍走,避開敵劍,還刺了一劍,右手也同時拍出一掌,朝使掌漢子肩頭擊去。

    使劍的漢子,一劍落空第二劍又緊接著刺出這回使的是一記“順風送帆”六合門的招式。

    使掌的也身形展開,左手改使“鷹爪功”,疾抓聞天聲拍來的左掌,右手反研,使的是一招“隨君佈施”,竟是丐幫的路數。

    三人這一展開劍掌功夫,各顯身手,那使劍的漢子在數招之間,竟然連使了白鶴、六合、青城、華山、點蒼、等派的劍招,使掌的漢子雙手倏拳倏掌,變幻莫測,在這一陣功夫,也連使了五虎、鷹爪、丐幫、少林、形意等派的拳掌。

    一時看得聞天聲心頭暗暗驚異,這兩人明明是在掩蔽自己的來歷;但這般諸家雜陣,夾雜使來,居然得心應手,有如從小練熟了的一般,不但毫無牽強之處,而且攻勢綿密,每一招都顯示兩人深厚的造詣來。

    聞天聲果然不愧是東海派的掌門人,武功精湛,此時劍掌同施,劍如靈蛇亂閃,攻中有守,掌似開山巨斧,力戰兩人,神態從容,大是遊刃有餘。

    為首那人口中輕咳了聲,第三個人備戰漢子放下同伴的劍囊,刷的一聲,取出鏈子錐,縱身撲入戰圈,抖手朝聞天聲激射過去。

    聞天聲長劍一撩,“當”的一聲把鏈子錐蕩開,左手伸縮之間,連發了兩掌,一記逼退使掌的漢子,一掌迎面擊向使鏈子錐的漢子,也把他逼退了一步,長劍疾圈,一連三劍,劍光如閃朝使劍的反擊過去。

    力首那入眼看聞天聲如此了得,也感到事出意外,(他起先以為有三個弟兄就差不多了)一揮手道:“再上去一個。”

    他話出口,立時又有一個蒙面人亮一柄撲刀,縱身而上,加入戰圈。

    楚玉祥看得大怒,大聲喝道:“你們還要不要臉,講好了最多只有三個人出手和我師父動手的,怎麼又加上了一個去了。”

    為首那人陰沉一笑道:“你師父方才不是要咱們一起上的嗎,咱們還沒有一起上呢!”

    說到這裏,忽然目光一掠阮夫人,說道:“這位東海派的掌門夫人,空著沒事,你們也不妨上去兩個,跟她討教討教。”

    他此話一出,果然有兩個漢子拿出兵刃,一個使一對短戟,一個使一支銅爪。逼近過來。

    阮夫人早已看出他們不懷好意,心中也就早有了準備,此刻一手拔劍,一面回頭朝三人(林仲達、楚玉祥、聞家珍)低聲囑咐道:“如果情勢不利,你們就先從後面退走,不用管師父和我,你們走了,師父和我就足可自保……”

    話未說完,對方兩人業已逼近,使爪的睛露邪光,陰笑道,“掌門夫人話說完了麼?”

    使短敦的尖聲笑道:“有什麼話不會上了路再說麼?”

    這兩人口氣大是不善,阮夫人雙眉一挑,叱道:“你們究竟是那一條道上的人,膽敢如此放肆?”

    使爪的邪笑道:“放肆的事情多著呢,不過你掌門夫人已是徐娘半老,哥兒倆沒……”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但若是讓他說出來,狗嘴裏決不會長象牙。

    阮夫人一聲清叱:“該死的東西!”

    長劍一閃,分心便刺。

    這一招快捷無比,使爪的話聲未出,寒光一閃,劍鋒離胸已不到一尺,心頭大吃一驚,口中喝道:“婆娘好快的劍……”

    急忙舉爪封架,卻封了空!

    阮夫人這一劍原來只是一記虛招,身形一側,左手一記“大力鷹爪功”,五指勾曲如爪,“拍”的一聲,擊在他右脅骨。

    那漢子連劍法的“法”字還沒出口,痛得口中變成了“啊”字。

    聞天聲動手之初,還希望事情不至於搞大,是以並無傷人之意,但阮夫人卻已看出對方有為而來,不懷好意,絕難善罷某休,何況對方語氣下流,激怒了她,自以先下手為強,左手拍出,右足跟著飛起,一下蹬在對方小腹之上。

    那使爪的漢子“啊”聲剛出,人已被阮夫人蹬得從石階上翻身跌下,“砰”的一聲,後腦著地,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那使雙戟的漢子沒想到阮夫人驟下殺手,要待出手搶救都來不及,口中暴喝一聲:“你這婆娘當真辣手得很………雙乾一擺,搶攻上去。

    阮夫人一擊得手,長劍向左右連閃,一記“分花拂柳”,“當”“當”兩聲,架開對方雙乾,抖手一劍,穿心刺去。

    那使雙戟的急忙往後躍退,那知阮夫人動了殺機,倏地欺上一步,又是一劍斜刺過去。

    那漢子左手短乾一封,剛架住長劍,阮夫人左手五指如鉤,疾向他右腕爪去。

    這一記鷹爪擒拿,手法靈巧,那漢子怕被她拿住,急忙縮手,怎知阮夫人腕底射出三支袖箭、奪、奪、奪三聲,一支射中肩頭,兩支射中肋下,口中同時發出一聲驚“啊”,右手再也握不住短戟,“當”的一聲落到地上。

    阮夫人得理不讓人,右手迅疾一轉,把對方左腕齊時削斷。

    那漢子痛得慘叫一聲,往地上跌坐下去。

    為首那人做夢也想不到兩個兄弟會這麼快就被阮夫人解決,心頭不禁大怒,喝道:“快去把這婆娘拿下了。”

    這回就有五個蒙面漢子手持兵刃搶了過來。

    隨同聞天聲夫婦的十幾名家丁,原來是鏢局中的老人,大部也會幾手刀棍拳腳,但聞天聲夫婦和門下弟子平日劍不離身,這些莊丁是抬著掃墓的祭品來的,身上自然並未攜帶兵器。

    此時眼看五個蒙面漢子朝主母撲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嗆喝一聲,手中拿起扁擔、木杠,有幾個手裏沒爪到東西,就赤手空拳的跟著湧上。

    那搶攻過來的五個蒙面漢子無一不是好手,那會把這些莊丁放在眼裏,但見刀光閃動,鞭影飛舞,一陣叱喝,厲笑和砰砰碰碰的刀棍撞擊之聲,不絕於耳,登時悶哼。驚叫、慘號也連續的響起。

    阮夫人長劍揮舞,擋住了兩個,林仲達、聞家珍這時也拔出長劍,隨著動手。

    楚玉祥沒練過劍法,身上自然沒有帶劍,就揮動雙掌,跟著二師兄沖了上去。

    這一下混戰乍起,為首那個蒙面漢子怕五個弟兄們有失,回頭朝和聞天聲動手的四人喝道:“你們幾個截住姓聞的,莫讓他過來。”

    喝聲方起,雙足一點,淩空往左首撲上。

    此人是十二個蒙面人之首,武功自然極高,探手之間就一把爪住了一個家丁,呼的一聲自然立時了帳,他正待朝另一個家丁爪去。

    忽然眼前入影一晃,楚玉祥一掌朝他當胸拍出。

    為首那人口中嘿了一聲,右掌一抬,迎著楚玉祥手掌拍出。

    楚玉祥“嘿”聲入耳,手掌已經和他接上,但覺一股極大的壓力,震得自己心頭狂跳,血氣上湧,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人離地飛起,摔出一丈多遠,落到天井地上,早已昏了過去。

    那為首蒙面人一掌震飛楚玉祥,再也沒去理他,身形絲毫不停,朝人群中撲入。

    搶過來的五個蒙面人,被阮夫人接住了兩個,餘下三人,林仲達和小師妹聞家珍聯手接住了一個,另外兩個被十幾名莊上截住,廝殺起來。

    這十幾名莊丁,原是東海鏢局的趟子手,因年歲大了,才撥到莊丁擔任些輕便工作,他們雖然也會幾手刀棍拳腳,平日對付沒練過武的人,一個人還能擋得了一兩人壯漢,但要他們對付武功高強的蒙面人,那就差得遠了,何況手上又沒兵刃,豈是人家對手?幾個照面,就被打倒了四五個有的傷在對方刀下,有的被點了穴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那為首的蒙面人,撲入人群,就如虎入羊群,雙掌揮處,幾個莊丁就像草稿人一般,不是應掌震飛出去,就是悶哼倒地。

    只見他身形一轉,一掌擊在林仲達後心,林仲達口中大叫一聲,撲倒地上。

    聞家珍本來和林仲達聊手,勉強還能支持,如今只有她一個人獨鬥一個蒙面人,眼看二師兄中掌倒地,不知是死是活,心頭大吃一驚,未免手腳慌亂,她總究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家,一套劍法縱然練得極熟,但內力不足,這一慌亂,更落了下風。

    為首蒙面入一掌擊倒林仲達,就朝阮夫人撲來。

    阮夫人一支長劍獨鬥兩個蒙面人,還能應付俗如,忽然加入了為首蒙面人,雙掌如開山巨斧,記記都沉猛無倫,也被逼得連連後退。

    怎知方才被她射中三支袖箭,削斷左腕的蒙面人,昏倒在地,此時正好悠悠醒轉,心頭仇怒交織,對阮夫人恨之入骨。

    眼看她被迫後退,快到自己跟前之際,豈肯放過機會,咬緊牙關,從地上抬起一支短就,猛地轉身坐起,右手一送,用力朝她小腹戳。

    阮夫人敵三個高手,正在後退之時,怎會防到躺臥在地的人還會對她驟下毒手,但覺小腹劇痛,似是被什麼尖銳之物刺中,手中長劍不禁為之一緩。

    高手過招,不得有半點疏忽,阮夫人劍勢一緩,此消彼長,兩個蒙面人手中立時一緊,阮夫人右肩又被劍尖刺中,此時她小腹血流如注,但覺真力不繼,心中暗暗歎息一聲,身形往下一蹲,右手長劍劈落,把那偷襲自己的蒙面人一個腦袋劈成兩半,左手隨著身子一蹲之勢,射出兩支箭袖,擊中刺中了自己右肩一劍的蒙面人腹部,因雙方距離極近,那兩支袖箭全都刺入對方腹中。

    那人腹痛大叫一聲,急急後退,還是一跤跌坐下去。

    阮夫人是拼了命,身子一蹲,劍交左手(她右肩中劍,已是使不出力氣)咬緊銀牙,突然站起,右手長劍順勢閃電刺出,一下子穿透在左首一個蒙面人的前胸。

    為首蒙面人看她負傷之後,還連殺了自己兩個弟兄,心頭怒極,大喝一聲,一掌擊在她胸口。

    阮夫人早已成了強弩之未,那裏還閃避得開?口中悶哼一聲,應掌倒下。

…………………………………………………………………………………………


    這一陣工夫聞家珍也被點倒,剩下的幾名莊丁,也悉數被三個蒙面人制住,只有聞天聲和四個蒙面人還在拼命激戰之中。

    聞天聲戰四名高手,把一支長劍使得淩曆無匹,怎奈對方四入不但武功了得,而且只守不攻,只是把你圍在中間,不讓你突圍而出,任你攻勢兇猛,一味的封架,萬一封架不住,就後退一步,但只要有一人後退,其餘三人就聯合而上,替他解拆,是以力拼多時,依然無法把四人擊退。

    眼看妻、女。弟子一個個的被刺,內心自然又急又怒,熱血沸騰,口中發出一聲厲嘯,長劍連續變招,大喝道:“聞某和你們拼了。”

    刷刷刷,一連刺出了八劍,刹那之間,劍光大盛,這八劍當真快如閃電,對四個敵人迅快的每人刺出一劍,對又回過來的每人又刺了一劍,這八劍把四個蒙面人各自逼退了一步。

    他那容對方有喘息的機會,身發如電,猛地朝左首那人疾欺過去,劍發如風,一口氣刺出了三劍。

    左首那人連擋兩劍,第三劍再待舉刀封擋,怎知聞天聲劍勢倏然一翻,壓在對方的刀上,身形陀螺般疾轉,一下轉到對方身側,左手用足勁力,一掌拍在對方後心之上。

    左首那人張嘴噴出一口狂血,立時倒了下去。

    這一擊得手,給他緩過手來,登時精神一振,那三個蒙面人乍見同伴倒下,急忙從三面欺上。

    聞天聲不待他們出手,運劍如風,朝對面那蒙面人攻去,左手一揚,五支穿心鏢分向另外兩人激射過去。

    東海門以劍、掌、鏢馳名江湖,人所共知,那兩個蒙面人急忙舉刀磕鏢,救援同伴自是受到阻延。

    聞天聲是起了殺心,殺一個好一個,他長劍揮動,攻向迎面那人,一道青虹,電射過去。

    對面那個蒙面人急忙揮出鏈子錐,朝前一擋。他怎知聞天聲在這一劍上,運足了全身功力,劍鏈乍接,那人鏈子受到他劍上勁力反彈,逼了回去,聞天聲趁機又一抖手,打出兩支穿心鏢。

    那蒙面人吃自己鏈子錐反彈,大吃一驚,急忙揚手一帶,順勢把反彈過去的鏈子錐向右方送出,正準備振腕攻出,陡覺鋼鏢迎面射到,他躲閃不及,正好振腕發出鏈子錐,“叮”的一聲,擊在射來的鏢上。

    聞天聲打出的是兩支穿心鏢,一支射向對方面門那是明鏢,另一支緊接著明鏢之後。射向對方心窩,那是暗鏢,明鏢先出,暗鏢後發,但勁力完全在暗鏢之上,比明鏢還要快速。

    那蒙面人揮出鏈子錐,擊在射來的明鏢上,“叮”聲作響,暗鏢也已打到,和“叮”聲同時響起“撲”的一聲,沒入胸膛,那蒙面人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為首蒙面人縱身趕來,兩個蒙面入已喪在聞天聲手下。

    這時除了聞天聲,已別無敵手,為首蒙面人左手一揮,喝道:“並肩齊上。”

    雙掌作勢,當先踴身撲上。

    另外幾個蒙面人聽到老大的喝聲,也各執兵刃,急撲過米。

    聞天聲早已豁出去了,厲笑道:“很好,今天不是東海門滅亡,便是爾等授首。”

    他不愧是一門之長,眼看妻女生死未蔔,卻臨危不亂,一柄長劍使得有守有攻,劍法精嚴,左掌更如開山巨斧,配合劍勢,劍守掌攻,氣力悠長,力敵六個蒙面高手,任他對方刀、劍,斧、鉤、鞭五件兵器和為首蒙面人一雙肉掌,互爭機先,絲毫不懼,當真是一人拼命,萬夫莫當,那六個敵人一時之間倒也奈何他不得。

    聞天聲明知對方六人均是內外功具臻一流的好手,時間越長,對自己越是不利,此時唯一的生機,就是把對方逐一消滅,但這又談何容易?他殺得性起,口中不覺發出一聲長嘯,劍勢陡然一變,一道道劍光,像銀蛇般亂閃,左手掌勢也隨著加強,但見他面如巽血,雙目通紅,全身在一片青光統繞之中,悠然來去,左首一人,被他一掌擊中左肩,右首一人也被他長劍刺中左股,這兩人自然一下就躍了開去。

    聞夭聲豈容對方有喘息的機會,左手一抖,三支穿心鏢朝中掌的那人打去,人卻雙足一點,朝被刺中左股那人追擊過去,長劍一招“橫招千軍”,白練橫飛,人到劍到,把那人攔腰劈成兩截。

    那中掌的一個左肩骨被他擊碎,劇痛之下,身法自然沒有平日靈活,往後躍退,但人總沒有激射去的飛鏢迅速,腳步堪堪落地,三支鋼鏢品字形射中胸口,大叫一聲,往後倒去。

    他拼了命;那為首蒙面人眼看六人圍住了他,還被他連傷兩人,心頭更怒,跟著朝他背後撲去。

    聞天聲大發神威,一劍橫掃腰斬了一個蒙面人,為首蒙面人也及時撲到,掌先人後,雙掌排山,一下擊在他背心之上。

    聞天聲聽到風聲,再待閃避,已是不及,一個人“砰”的一聲,被擊出去丈許來遠,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倒。

    另一個使刀的蒙面人身形一矮,急步竄上。

    聞天聲功力再高,也已感到全身力道幾乎被對方震散,緩緩納了口氣,自知傷得不輕,業已無法再戰,但有人欺近,他還是很快就警覺了,右手長劍拄後揮出,此時若是有人和他硬打碰砸,准可把他長劍震飛出去。

    但竄來的使刀蒙面人,卻懾于他的威名,知道單打獨鬥,無人可以勝得過他,是以不敢和他砰接,身子一伏,朝聞天聲腳旁滾去,使了記地趟刀中的“老樹盤根”,刀光一閃,貼地橫砍。

    聞天聲大叫一聲,雙足立被削斷,砰然倒地,他自知絕難倖免,身為一門之主,豈肯受辱,就猛一咬牙,自震得心脈而絕。

    為首蒙面人叫道:“留他活口。”

    隨著話聲,掠到聞天聲身邊,俯身一看,業已氣絕,回頭一看,十二個人,連自己只剩下四人,不覺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姓聞的夫妻,果然厲害,咱們竟然賠上八條命!”

    另一個人道:“但至少咱們已完成了任務。”

    為首蒙面人一揮手道:“把聞天聲兩個徒弟帶走,咱們就可以交差了。”

    只聽一個冷森的聲音介面道:“你們的任務只怕永遠也完成不了。”

    為首蒙面人聽得一怔,回頭喝道,“是什麼人?”

    舉目四望,這間土地廟只有這麼一進大殿,那有什麼人影?其餘三個蒙面人各仗兵刃,迅速閃身朝四周搜索,依然連鬼影幹部找不到半個。

    為首蒙面入抱抱拳道:“何方高人,請現身相見。”

    那冷森聲音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就寂然無聲,再也沒有開口。

    為首蒙面人朝三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使刀的站在離聞家珍較近,就跨上一步,正待伸手去抱,忽然腳下一個踉蹌,頭先身後,朝地上撲倒下去。

    為首蒙面人看得奇怪,急忙問道:“老六,你怎麼了?”

    那使刀蒙面人跌倒下去,就作聲不得,連動都沒動一下。

    為首蒙面人心頭一沉,慌忙掠近他身邊,俯身把他翻了過來,只見使刀的老六,早已雙目緊閉,沒了氣息,細看老六,不見半點傷痕,心頭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什麼人暗算老六,還不出來,咱們較量較量。”

    大殿上那裏有人答話?現在除了為首的蒙面人,只剩一個使軟鞭和一個使鋼爪的三人了!

    使軟鞭的問道:“老六怎麼了?”

    為首蒙面人道:“死了。”

    使軟鞭和使鋼爪的二人聽得大奇,異口同聲的道:“老六好端端的怎麼會死的?”

    為首蒙面人目光深森,哼道:“吃咱們這一行飯,難免陣上失風,死就死了,咱們辦正事要緊,聞天聲門下兩個徒弟,咱們非帶走不可,你們去在死難的弟兄身上,灑上化血散,免得落了痕跡,咱們走吧!”

    兩個蒙面人答應一聲,各自從身邊取出化血散小瓶,在每人身上彈了少許,事情堪堪辦完,那使軟鞭的正待站起身來,不知怎的,竟然沒站起,反而朝地上撲倒。

    這下看得為首蒙面人心頭猛然一沉,他站在原處,早就全神戒備,竟然會絲毫不見朕兆,他跨上一步把老九的身子翻過來,果然不出所料,這一瞬間和老六如出一轍竟無聲無息的死去!

    這可真把這位十二蒙面人的老大驚駭得不知所云,目光一抬,沉聲道:“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不知在下兄弟那裏得罪了朋友?要這般趕盡殺絕,在下自知這點淺薄武功,絕非朋友的對手,但朋友總該讓在下兄弟,知道死在那一位高人手下?在下兄弟技不如人,也可死而無怨……”

    使鋼爪的吃驚道:“老大,老九也死……”

    話聲未落,身軀微微一震,底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就撲倒下去。

    為首蒙面人驚駭莫名,切齒道:“閣下出手果然毒辣得很,你索性把在下也一起殺了。”

    只聽那冷森的聲音徐徐說道:“你可以滾了,留你一命,才能去向你主人回話。”

    這聲音聽來冷得令人會從心底冒出寒氣,但卻飄忽不走,無法肯定此人究在何處?這下倒使為首蒙面人大感意外,切齒道:“閣下今天不殺在下,在下他日非替死去的弟兄報仇不可,閣下亮個萬兒。”

    “不用。”那冷森聲音喝道:“老夫叫你滾,你就得滾!”為首蒙面人還待再說,突覺身上被入重重推一了把,幾乎一跤摔下石階,心知此人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他不肯現身,說也無用,這就一聲不作。回身朝廟外疾奔而去。

    土地廟中徐徐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白髯祿袍的老人,這老人濃眉如帚,臉如金紙,但一雙微闔如線的雙目之中,卻隱現金芒!

    他看了看倒臥在地的聞天聲夫婦一眼,自言自語的道:“看在你夫婦養育我徒孫的份上,老夫索性成全你們的女兒便了。”

    左手抱起聞家珍,舉步走出天井,又用手抱起楚玉祥,冒著大雨疾走,高大的人影,漸漸在雨中消失。

…………………………………………………………………………………………


     當楚玉祥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躺臥在船上,耳中聽到船底鼓浪的聲音,心中覺得大奇,急忙睜開眼來,船艙地方不大,翻身坐起,才看到自己對面坐著一個白髯老人,兩道如帚白眉,一張金紙般的臉孔,雙目似睜似閉,朝自己望來。

    楚玉祥記得自己隨師父、師娘去北固山掃墓遇雨,到一座破敗的土地廟避雨,後來來了十二個黑衣蒙面人,說要看看東海門的武功,和師父動起手來,後來又有四五個蒙面漢子朝自己這邊來,自己揮掌朝那為首蒙面人拍去,被他一掌震得兩眼發黑,胸頭如壓重鉛,噴出一日鮮血,摔倒在地。

    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那麼自己怎麼會躺在船上的呢?這位白髯老人家又不知是誰?他望著綠袍老人,正待開口!

    綠袍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知道你心裏有許多疑團想問,對麼?”

    楚玉祥點點頭道:“老人家是什麼人?小可怎會睡到船上來的呢?”

    綠袍老人嘿然笑道:“你這問題,共有兩個,老夫是什麼人?這一點老夫很難作答,因為老夫已有很久不用姓名了,你叫老夫白鬍子伯伯也好,綠袍老人家也好,隨便你叫好了。”

    楚玉祥心想:“這位老人家好生古怪!”

    一面說道:“有白鬍子的人天下很多,但穿綠袍的人卻比較少,小可就叫你老綠袍老人家好了。”

    綠袍老人聽得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怪笑,連連點頭道:“很好,你這娃兒果然聰明得很!”

    楚玉祥被他笑得毛骨驚然,因為這聲慘笑竟然震懾人心,十分刺耳,臉上不禁微有怯意,心想:“這老人家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綠袍老人接著說道:“至於第二個問題,你是老夫把你接來的”

    楚玉祥問道:“老人家這話怎說?小可記得在北固山一處破廟之中……”

    “不錯。”綠袍老人沒待他說下去。就截著道:“是老夫打發了和你師父為難的蒙面人,把你接來的。這話,你也許不信,但要說這段來龍去脈,可得大費唇舌,老夫只能極簡單的告訴你……”

    楚玉祥點點頭。

    綠袍老人續道:“你師父聞天聲,其實不能說是你的師父……”

    楚玉祥道:“他明明是小可的師父,怎麼不是呢?”

    綠袍老人笑了笑道:“你叫他師父。他可會傳你武功麼?”楚玉祥一呆道:“這……”

    綠袍老人道:“你八歲那年拜了東海門的師祖,他就應該傳你武功了,為什麼後來不傳你武功呢?”

    楚玉祥道:“小可聽師父說,小可不宜習武………“哈哈!”綠袍老人笑道:“那是老夫要他不可傳你武功的。”

    楚玉祥道:“為什麼?”

    綠袍老人道:“他那幾手武功,只能跑跑江湖,當當鏢師,會把你教壞了,所以老夫勸他不可教你,因為一個練武的人,入門武功千萬錯不得,一旦練錯了,再要改過來,就須事倍功半,十分吃力,所以後來由祖老道送了你一本”練功的入門口訣,再由你義父傳給你。你從那時起。只練內功,不練武功,就是為此。”

    楚玉祥道:“原來那送書給我的道長,是你老人家的朋友。”

    綠袍老人點點頭道:“不錯,你就是由祖老道和老夫二人托你養父撫養的,所以嚴格的說,聞天聲應該是你義父,不是你師父,你現在明白了吧?”

    楚玉祥道:“小可是老人家和老道長托義父去撫養的,那麼小可的生身父母,你老人家一定知道的了。”

    綠袍老人早就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搖了下頭道:“你生身父母是誰?祖老道和老夫都不知道。”

    楚玉祥十年寒窗,經史子集全讀過了,自然懂得很多事。

    聽綠袍老人的口氣,似有破綻,這就問道:“小可是你老人家和老道長托義父撫養的,怎麼會不知小可生身父母是誰呢?”

    綠袍老人心中暗道:“這娃兒心細得很!”

    一面說道:“事情是這樣,老夫那天經過金陵,發現路旁有一棄嬰,老夫一向獨來獨往,沒有傳人,看到棄嬰,心想:何不把他抱回去,養大了作個徒弟,因為老夫這一門的武功,必須從小練起,方可大成,那知老夫正待俯身去抱,對面來了一個老道,他也要俯身去抱,一個嬰孩,就成為兩人爭取之物,老夫說要抱去做徒弟,祖老道也說要抱去做徒弟,雙方爭論不下,於是由祖老道提議,他從前認識東海門聞天聲之父,不如送去托他夫婦撫養,等長大了,當咱們兩人的徒弟,老夫同意他的說法,就這樣把你送給了聞天聲夫婦。”

    這番話聽得楚玉祥將信將疑,間道:“那麼我義父、義母他們呢?都知道是你老人家把小可接來的嗎?”

    綠袍老人道:“當然知道,那幾個蒙面匪徒還是老夫打發走的,聞天聲夫婦都受了傷,你當時也被震得傷了內臟,傷得不輕,老夫給你療了整整兩天,傷勢才好。”

    楚玉祥道:“小可已經躺了兩天了?”

    綠袍老人道:“今天已經第三天了。”

    他不待楚玉祥再說,就接著道:“你在負傷之時,老夫已喂你服了本門造化丹,咱們只有三個月相聚的機會,時間寶貴,趁這趟水程,尚有數日,老夫要助你行功,從現在起,正好趁在船上的幾天工夫,先把內功練好了,好,你盤膝坐好了,老夫才能指點你行功的訣要。”

    楚玉祥依言盤膝坐好。

    綠袍老人坐在他背後,伸出手來,抵在他“靈台穴”上,一面說道:“好,現在瞑目凝神,聽老夫要你如何運氣,你就如何運氣。”

    楚玉祥應了一聲,但覺從綠袍老人掌心透入一股陰涼的氣流,一面只聽他口中說著如何引導氣機,由某經循行,再轉某經,楚玉祥不敢怠慢,依照他口中所說,逐一做去,等到循行了一周,綠袍老人並沒要他停止,依然周而復始的運行不息。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小船漸漸進入漢港,停泊下來。

    綠袍老人才收回掌,說道:“好了,現在且休息一會,等到晚上再做吧,”

    船家升火做飯,不多一會,送來了飯菜,並在艙中點起了油燈。

    綠袍老人從懷中取出一顆白蠟固封的蠟丸,捏碎蠟殼,裏面是一顆龍眼大朱衣藥丸,一手遞給了楚玉祥,說道:“七日之內,你除了可以喝水,不能吃飯,每天服用三顆藥丸,服藥之後,必需小睡片刻,就起來練功,你可把這顆藥丸嚼碎了吞下去。”

    楚玉祥接過藥丸,倒了一盅開水,慢慢的把藥九嚼碎,吞了下去。

    綠袍老人等他服藥之後,左手輕輕一拂,點了他睡穴,楚玉祥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楚玉祥被綠袍老人叫醒,又坐起來練功,綠袍老人依然伸手按在他“靈台穴”上,輸入真氣,要他依照口訣運氣行功。

    套一句成語,叫做有話即長,無話即短,楚玉祥在這趟水程中,除了一日三次服食藥丸,就是在船艙中運氣行功。

    先前三天,每次練功,都由綠袍老人輸入真氣,助他導引真氣,一面口中不住的指點他運向某經,再轉某經,而且一天三次運行的經絡路線,都不相同。

    一天之間,每次不同,但第一天和第二天、第三天是相同的。

    楚玉祥漸漸領悟,一天之間,何以運行的經絡不同?那是因為人體內十二個時辰,血氣循行全身,按時而異,每一穴道,皆有一定時辰的流注,故而運氣行功,必須依照氣血循行的路線而行。

    到了第四天,楚玉祥對運氣行功,已經練熟了,綠袍老人不再用手按在他背上度入真氣,可以自行練功。

    楚玉祥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每次行功,都有不同的境界,體內真氣也一天比一天旺盛,一半雖是得到藥力之助,但大半還是綠袍老人三天貫輸真氣,給了自己莫大的便宜。

    七天時光,都在船上度中,這是第八天的早晨。

    楚玉祥運功完畢,只聽綠袍老人在他面前呵呵笑道:“‘大素陰功’,能在七日之間小有成就,已是十分難得了,小娃幾,咱們可以上岸了。”

    說罷,推開艙篷,舉足跨了出去。

    楚玉祥探首看去,原來小船已停在一座小島前面,無數礁石,像星羅棋佈般露出在淺灘上,還有極淺的潮水,在石隙間流動,綠袍老人身如行雲,朝路上走去,而且走得極快!

    楚玉祥跟著跨出船艙,腳尖點著礁石。跟在綠袍老人身後,追了上去。

    他這一點足,才發現自己身子輕得像飛絮一般,輕輕一點,就飛掠出去三丈多遠,心知在船中七天行功,無殊脫胎換骨,功力精進到大出自己意外,自是大喜過望,只是輕蹬巧縱,一路跟著綠袍老人掠去。

    這樣差不多飛掠了一二十丈遠近,便已到了幹地。

    綠袍老人腳下依然絲毫沒停。兩人一前一後走了約莫二裏來路,已經到了一座小山山麓,一面是數十丈的峭壁,一面是濃密的樹林。

    綠袍老人引著他穿林而入。地勢逐漸向上。走了一會,己穿過樹林,到了一處山溝,左首赫然出現一個山洞的洞口。

    綠袍老人跨入洞中,楚玉祥跟了進去,只見這石洞外仄內廣,裏面足有四五丈見方,陽光從洞窟照人,倒也並不黑暗。

    楚玉祥福至心靈,朝綠袍老人納頭便拜,口中說道:“師父在上,弟子楚玉祥給你老人家叩頭。”

    說著恭恭敬敬地叩上幾個頭。

    綠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叫老夫師父?哈哈,就算是師父吧,起來,起來,為師有話跟你說。”

    楚玉祥站起身。

    綠袍老人伸手一指石壁,說道:“那還有一間小石室。就是你練功的房間,你太素陰功,初得門徑,仍須繼續不斷的修習。咱們只有三個月師徒之緣,你必需在這三個月之內,把為師的本領學了去,能學多少,就是多少,從現在起,白天習武,晚上練功,不可絲毫懈怠。”

    楚玉祥唯唯應“是”。

    綠袍老人道:“為師這一門武學,只有三刀,十三劍,使掌須有極強的內力,使劍更非內功精純不可,否則掌劍妙處就運使不出來,你目前內功總算已小有成就,盡這三個月的時間,看看你是否學得會了?”

    楚玉祥心想:“三刀,十三劍,三個月時間還怕練不會麼?”綠袍老人接著又道:“好了,為師先傳第一招掌法,你記住了?”

    說完,左手緩緩抬起,劃了兩個圈,又緩緩朝前推出,他在示範招式之際,一面給楚玉祥解說,如何運氣,如何發掌,把這一掌說得好像極為難練。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這一招的手式,如此簡單,師父怎麼會把它說得如此難練呢?”

    一面只是靜心聆聽,牢記師父的每一句話。聽到後來,才漸漸覺得這一記簡單招式,招式雖然簡單;但在劃圈和立掌推出之際,必須運起神功,把真氣貫注手臂,隨著掌勢的劃動,真氣流注,也隨著變易,等到立掌推出,真力便須完全注到掌緣,要使手掌像刀一般鋒利。

    原來師父說的“三刀”原來竟是三記掌法。

[ 本帖最後由 shyulih 於 2009-7-14 00:56 編輯 ]
2009-5-27 15: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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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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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個師父

楚玉祥跟義母阮夫人練過鷹爪門的武功,鷹爪門使的都是手法,因此對掌法的運用,還能領悟,於是等到綠袍老人講解完畢,他就依照使招,但聽來明白,等到你練習之時,就不是這麼一會事了,不是運氣凝功,無法配合手勢,就是劃的圈不對,推出的手掌不合。

    綠袍老人看他使的不對,就立加校正,那知練來練去,始終不得要領。

    綠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以為這一招很簡單麼?凡是越簡單的東西,一定會越難練,為師且助你一臂,你就能領悟得快些了。”

    說完,舉手按在楚玉祥“靈台穴”上,一股滾滾真氣直透左臂,一面要楚玉祥依照式樣劃圈推掌。

    楚玉祥依式使招,果覺一股真氣隨著自己手勢運行。等到立掌推出之時,耳中聽到“嘶”的一聲,真氣居然從掌緣發出,透掌而出!

    綠袍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現在應該體會得到了。”

    楚玉祥這回確實體會到了,他只覺師父傳來的真氣,循臂而上,是隨著手勢逐步上升,等到立掌推出,真氣也正好到達掌緣,透掌而出。

    這正是自己知道如何做,而無法做到的,但經師父真氣這一引導,便完全體會出來了,這就說道:“經師父這一指引,弟子已可領悟了。”

    綠袍老人點頭道:“能領悟就好,你好好練吧!”

    說完轉身朝左壁一個石窟走去。

    楚玉祥不敢怠慢,只是依照師父的口訣,和方才引導真氣貫注手臂,由臂而腕,由腕而掌的路線,一遍又一遍的苦練,也不知練了多少時間,漸漸的總算基本合式了。

    一看日頭,竟然業已偏酉,腹中覺得饑餓,不覺停了下來。

    只聽左首石窟中傳出師父的聲音笑道:“徒兒,你怎麼停下來了?是不是肚子餓了?”

    楚王祥應了聲“是”。

    綠袍老人已從左首石窟中走出,含笑道:“這座島嶼,孤懸海外,人跡罕至,吃的東西,可說遍地皆是,你隨為師來。”

    他走至洞口,俯身取起一把生了鐵銹的鐵鍬,朝外行去,一面說道:“外面這片松林,就有吃不完的獲苓,松子,左首石壁下還有黃精,如果你想換換口味,只須走遠些,西首一片平地。還有不少野生的果樹,桃李成蹊,地上有野粟、蕃薯。就是住上十年二十年,也夠你吃的了?”

    楚玉祥聽得暗暗叫苦,心想:“看來這三個月,只能吃黃精、茯苓裹腹了。”

    綠袍老人領著他來至林中,在一棵高大的松樹底下,掘了幾鍬,便掘到了一大堆茯苓,然後又領著他在石壁下掘了一堆黃精,又采了許多松子,才回轉石窟。

    綠袍老人要楚玉祥把掘來的茯苓、黃精,在石窟裏首岩壁下一個小水潭中,洗去泥土,就拿起一個吃起來。

    楚玉祥從未吃過,覺得新鮮,也拿起一個黃精,咬了一口,只覺入口微甘,細嚼之後,還有一股清香氣味,也就吃了個飽。

    不多一會,天色已經漸暗下來。

    綠袍老人令他把吃剩的黃精、茯苓、松子收起,就到右首石室中練功。

    右首這個石室甚是狹窄,大概只容得一個人坐臥,除了中間放著一個圓形的石蒲團,就別無他物。

    楚玉祥忽然發覺自己不點燈也可以看得見事物,心裏不由一怔,繼而大喜過望,心知船上這七天工夫,內功精進甚多,師父說自己“太素陰功”初得門徑,自己不過初得門徑,就已目能夜視了。

    當下不敢怠慢,就在石蒲團上盤膝坐好,緩緩調息,運起功來。

    那知時間稍久,人坐在石蒲團上,漸漸感到寒冷,這股寒意竟是從石蒲團上傳來的。

    他覺得奇怪,照說在石上坐久了,就不該冷了,仔細用心檢查,才發現石蒲團中似有一縷陰寒之氣,由“尾廬穴”傳入,散佈全身。

    這縷寒意似有若無,初時因自己正在運功行氣,自己練的又是“太素陰功”,寒意不知不覺滲入自己真氣之中,還並不覺得,時間一久,滲入的寒意漸漸積多了,才感到身上有了寒意。

    心中不禁驚疑起來,自己是不是應該停下?還是繼續運功,不去理它?但繼而一想:“師父要自己在這間石室中練功。莫非另有深算?那麼身上雖覺寒冷,就應該繼續支持下去。’一念及此,就忍著寒冷,一心一意的調息行功,再也不去管它。

    陰寒之氣,不絕如縷,不斷的從“尾廬穴”滲入,進間越長,體內積聚的寒意越多,因為他一直在運行真氣,混合在一起,運轉全身,直冷得他身子不住的發抖,連牙齒都在一直打戰。

    楚玉祥咬緊牙關,運功不歇,等到天色漸漸黎明,他已經凍得嘴唇發紫,但一個晚上,總算給他堅忍著支撐過去了。

    他緩緩跨下石蒲團,揉揉凍得發麻的四肢,走出石室,又去練那一記掌法,經過一夜運功,這招掌法,行氣發掌,居然有如水到渠成,立掌推出之時,隱隱有一股真氣,從掌緣透出,使得似是比昨晚熟練多了,心中方自一喜!

    只聽綠袍老人呵呵一笑道:“真是難得,這第一招掌法你居然只化了一天時間,就練得已經差不多了。”

    楚玉祥急忙轉過身去,垂手叫了聲:“師父。”

    綠袍老人含笑問道:“你昨晚感覺如何?”

    楚玉祥道:“弟子正要稟告你老人家,弟子昨晚坐在石蒲團上練功,先前還不覺如何,後來越坐越冷,幾乎忍受不住“哈哈!”綠袍老人大笑道:“但你結果還是忍住了,是不是?”

    楚玉祥道:“弟子發覺那石蒲團中似有一縷陰寒之氣,滲入體內,心想師父要弟子在這間石室中練功,也許是另有深意,所以弟子勉強忍住了。”

    “很好,你果然不負為師一番苦心。”

    綠袍老人點著頭,嘉許的道:“那石蒲團下,本是一處泉眼,可能通向地底,經常有陰寒之氣從泉眼中宣洩噴出,為先師發現,就用這個石蒲團把它蓋住,正好本門練的是‘太素陰功’,這陰寒之氣給石蒲團壓住,陰氣透石而出,為數極微,練習本門陰功,正好緩慢吸入地底陰氣,收為己用,對本門陰功。可說有事半功倍之效。”

    楚玉祥道:“原來這裏是師祖修真之處。”

    綠袍老人微微頷首道:“這裏也是為師修真之處,你三月之後,另有去處,為師就不再出去了。”

    楚玉祥覺得師父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似乎極為傷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綠袍老人揮揮手道;“快去洗把臉,吃過早餐,為師就可以教你第二招了。”

    楚玉祥走到水潭邊,掬水洗了把臉,早餐當然又是黃精、茯苓、松子,師徒兩個吃了個飽。

    綠袍老人就開始傳他第二招掌法,楚玉祥用心諦聽,這回因第一招有了基礎,很快就能領悟,就獨自用功練習。綠袍老人出去采了許多不知名的山果回來。

    一天過去,晚上楚玉祥又在右首小石室中跌坐練功,現在他知道這石蒲團下面滲上來的陰寒之氣,對自己練習“太素陰功”,有極大的益處,自然要竭力忍受。

    這樣直到七天之後,練功時坐在石蒲團上。雖然還覺寒冷,但已經不覺奇寒澈骨了。師父傳給他的三刀——三記掌法,也已經練習純熟,火候雖淺,卻能夠收發由心。

    第八天早晨,綠袍老人命他到洞外去折了一支三尺長的松枝,說道:“當年為師這太素三刀,就足足化了一個月時光,你卻只有七天工夫就練會了,可見你天資聰明,領悟力極強,但你雖然學會了,今後仍要繼續的練,才能精益求精。從今天起,為師就傳你十三劍了,當年為師練這十三劍,就化了兩個月功夫,才練會的,以你的悟性,一天練一招,十三天就可練會了,為師說的練會,只是能夠記住練法,基本合式而已,至火候如何。那就要靠你自己去練習了;但你仗著悟性,可以把三刀、十三劍在一個月內練會,惟有內功,是無法速成的,你仍須在這裏練上三個月,才小有成就,好了,現在你聽仔細,更須看得仔細,為師傳你第一招劍法……”

    當下他口中說著練劍的要訣。和第一招如何發招,有幾個變化,如何配合身法,如何使氣,一面把手中松枝隨著講解,隨手劃出。

    楚玉祥從未學過劍,自然用心諦聽。把師父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牢記在心。

    綠袍老人講解完畢,就把松枝遞給楚玉祥,要他依樣練習。

    楚王祥就依照師父講解的使劍方法,依樣葫蘆使了一遍。綠袍老人欣然道:“很好,雖然有些小地方還差了些,但大致已經不錯了。”

    於是一面要楚玉祥繼續練劍,一面隨時加以糾正。這一招劍法,足足教了半個時辰,楚玉祥才算學會,綠袍老人就要他自己反覆練習。

    話休絮煩,綠袍老人每天傳他一招劍法,楚玉祥專心一志的練劍,劍法愈到後來,變化愈多,他都能一一記住,十三天時光,果然把十三劍都練會了。

    這座孤島之上,罕有人跡,但有吃不完的黃精、茯苓、松子、野果,這一段時間,楚玉祥斷絕人間煙火,功力卻隨著精進甚速,晃眼已經三個月。

    這天綠袍老人含笑說道:“徒兒,今天是你到這裏來,正好滿三個月之期,為師要送你到另一個地方去。”

    楚玉祥道:“師父要送弟子到那裏去呢?”

    綠袍老人道:“為師不是和你說過麼,當年為師發現你的時候,同時也有一個祖老道要抱你去做徒弟麼?現在為師的本領,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為師答應三個月以後,把你送到老道士那裏去,那老道的武功,不在為師之下,你再去跟他學上三個月,身兼兩家之長,江湖上就很少人是你的對手了。”

    楚玉祥問道:“他住在那裏呢?”

    綠袍老人道:“遠著呢,咱們還是要坐船去。”

    楚玉祥道:“那船家還在那裏麼?”

    綠袍老人含笑道:“他是為師的記名弟子,為師沒叫他回去,他自然等在那裏了。”

    師徒兩個離開石窟,穿林而出,來至一處岩下泊船的地方,只見那船家看到綠袍老人恭敬的行了一禮。

    楚玉祥看他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生得紫臉濃眉,中等身材,甚是壯健。

    綠袍老人含笑道:“徒兒,他就是為師的記名弟子丁盛,你叫他丁師兄就是了。”

    楚王祥慌忙朝丁盛作了個長揖。叫道:“小弟拜見丁師兄。”

    丁盛伸出一雙又粗又厚的手來。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楚師弟。你蒙師父垂青。練成不世神功。可喜可賀。”

    楚玉祥只覺他為人十分爽直。也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綠袍老人呵呵笑道:“丁盛,你羡慕小師弟,以為為師不肯傳你功夫了?”

    丁盛嚇得連忙跪了下去。說道;“師父在上,弟子不敢,也決無此心。”

    綠袍老人笑道:“起來。為師一向行蹤無定,所以你叫了為師幾年師父,為師並未傳你一藝。這趟送你小師弟前去昆崳,回來之後,為師就不再出山了。那時就可以傳你幾手,總不至於讓你白叫師父的了。”

    丁盛聽得大喜過望,急忙爬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弟子得蒙師父教誨,那是弟子天大的造化了。”

    “好了。”綠袍老人道:“咱們上船吧!”

    丁盛站起身過去推開船篷,讓師父和小師弟進入船艙,然後又推上了船篷,小船就緩緩劃出海去。

    綠袍老人含笑道;“你莫小看了丁師兄,他在江湖上名氣可著實不小呢,長江上下游,只要提起過江龍丁盛,沒有人不知道的,以後你行走江湖,有什麼事,只管到太湖去找他。”

    楚玉祥唯唯應“是”。

    綠袍老人從懷中取出一塊紫紅色的竹牌,交到他手上,又道:“你跟祖老道學三月,期滿之後,可持此竹牌,去安徽北峽山裴家堡,找裴三省,向他取回為師寄存的一柄長劍,作為隨身兵刃,這塊竹牌,是為師昔年的信物,妥為保存,不可遺失了。”

    楚玉祥雙手接過竹牌,藏到貼身之處。

…………………………………………………………………………………………



    這一趟水程,足足走了三天三夜,綠袍老人船中無事。除了坐息練功,就給他講解江湖上的規矩,和許多禁忌,以及武林成名人物的模樣、武功等等,這些都是楚玉祥聞所未聞的故事,自然聽得津津有味。

    第三天清晨,船已靠岸。綠袍老人帶著楚玉祥舍舟登陸,吩咐了盛先行回去,自己送楚玉祥到了昆崳,可能前去太湖一行。

    丁盛聽得喜出望外,恭敬的道:“師父能蒞臨太湖,正是弟子的榮幸,弟子就在太湖恭候師父法駕。”

    綠袍老人道:“為師不喜俗套,你不許張揚。”

    丁盛連聲應“是”道:“弟子遵命。”

    綠袍老人帶著楚玉祥由嵐山頭啟程,一路東行,曉行夜宿,這天來至昆箭山下,但見峰巒秀拔,群嵐疊翠,山勢峻拔,雄峙東海!

    正在顧盼之間,只見一名樵夫迎面而來,看到兩人,就笑著道:“厲神君剛來麼?祖道長已經恭候多日了。”

    他迎面而來,擦身而過,這句話說完,人已行雲流水,走出去十數丈外。

    綠袍老人濃哼一聲道:“這點能耐,也要在老夫面前賣弄?”

    楚玉祥道;“他是什麼人呢?”

    綠袍老人道:“大概是祖老道不長進的門人了?”

    楚玉祥聽他口氣,似乎對老道士很不滿意,當下也就不敢多說。

    綠袍老人登山越嶺,如履平地,走得極快,楚玉祥跟在他後面,居然不費力氣,也能跟得上了。兩人這一陣奔行,已由南麓轉向東麓,只見一座碧瓦黃牆的道觀,矗立在青嶂翠柏之間,上書“青牛宮”三個大字。

    綠袍道人領著楚玉祥剛到青牛宮門口,只見一名青衣道人迎了出來,稽首道:“來的可是厲神君和楚施主麼?觀主恭候多時了,快請裏面奉茶。”

    另一名青衣道人立即急忙往裏飛奔而去。

    綠袍老人和楚玉祥由那青衣道人陪同,剛從大殿左首長廓,轉入第二進,只聽一聲呵呵大笑,一個白髮簪髻,臉色紅潤,長須飄胸的灰衣老道人急步迎了出來,連連稽首道:“神君光降,貧道迎道來遲,多多怒罪。”

    綠袍老人跟著大笑一聲道:“你還當老夫霸佔了你的徒兒不肯送來了麼?”

    灰衣人老道道:“神君信人,貧道怎敢有此懷疑?”

    說話之時,已經進入一座小院落中,階砌放著幾盆春蘭,一片清清的幽香,沁人心脾!

    灰衣老道引著綠袍老人進入一間居室中,一面抬手肅客道:“神君請上坐。”

    分賓主坐下,綠袍老人一指灰衣老道。說道:“徒兒,還不過去拜師麼?”

    楚玉祥依言走到灰衣老道面前,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叩頭道:“師父在上,弟子楚玉祥給你磕頭。”

    灰衣老道看到楚玉祥面有淒然之色,等他拜完,才衣袖一拂,含笑道:“徒兒起來吧!”

    楚玉祥規規矩矩的站起,垂手站到邊上。

    灰衣老道這衣袖一拂,不覺面露驚喜之色,呵呵大笑道:“神君只化了三個月時間,居然把此子調教得內力已有四五成火候,當真大非易事,放眼天下,只伯誰也無法能有如此能耐,好叫貧道欽佩無似。”

    綠袍老人聞言哈哈大笑道:“老道士一向從不服人,現在居然服了老夫了?”

    灰衣老道道:“據貧道猜想,神君必然用了什麼方法,助長此子真氣,否則不可能會有此火候,神君對此子當真可說費了一番心思,貧道沾神君的光,卻可省事多了。”

    綠袍老人起身道:“徒兒已經交給你了,老夫該走了。”灰衣老道跟著站起,稽首道:“神君難得光降,怎不用了素齋再走。”

    綠袍老人笑道:“老道士不用客氣。”

    回身朝楚玉祥道:“徒兒好好跟老道士師父練習,他學的是玄門正宗功夫強過為師的野狐禪甚多,你要多用功才是。”

    楚玉祥垂手道:“弟子自當謹記。”

    只聽灰衣老道說道:“神君好走,貧道那就不送了。”

    楚玉祥聽得奇怪,抬起頭來,綠袍老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灰衣老道臉含微笑,頷首道:“厲神君一身功力,果然已臻化境,武林中很少有人能望其項背!”

    只聽綠袍老人的聲音笑道:“老道士這句話,不失為持平之論!”

    這句話聲音聽來極為遙遠,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灰衣老道含笑道:“他這句話少說也在一二裏之外傳來的了。”

    楚玉祥聽得暗暗咋舌不止。

    灰衣老道藹然道:“佳兒在這裏也以三個月為期,三個月時間,未必學得了什麼,但只要你肯用功,和十年也差不了多少。”

    楚玉祥聽他語含玄機。雖然聽得不大瞭解。但還是唯唯應“是”。

    灰衣老道抬目叫道:“一凡”。

    只見一個青衣道童急步走入,應道:“弟子在。”

    灰衣老道一指楚玉祥,說道:“他是你師弟楚王祥,你比他先進門,就是小師兄了,現在你帶他先去臥室、膳堂等處,認識環境,今後你們在一起練功,就有伴了,午飯之後,你再領他到這裏來。”

    楚玉祥看他不過十三四歲;但先進山門為大,自己是該叫他師兄了,這就拱拱手道:“小弟見過師兄。”

    一凡臉現稚笑。說道:“你還是叫我小師兄的好,我年紀比你小,進門比你早,光叫師兄。聽起來很彆扭,加上一個小字,那就差不多。好、師弟隨我了。”

    楚玉祥覺得這位小師兄人挺和氣。而且稚氣未脫,甚是可親,這就跟著他走出靜室。

    一凡領著他看過臥室,那是在一凡的隔壁。房間很小。只有一張木榻。但卻是一人一間。那自然為了練功,沒有相擾之故,一凡又帶他到膳堂、廁所和盥洗等處走了一遍,然後又回到臥室。

    一凡說道:“師弟。現在吃午飯的時間還早,咱們坐下來聊聊,你以前練過武嗎?”

    楚玉祥道:“小弟前面有一位師父,學了三個月,今天就是師父送我來拜師的。”

    “你已經有一個師父?又跟他學了三個月?”

    一凡奇道:“怎麼又送你來拜師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小弟在這裏也只學三個月。”“三個月能學些什麼?”

    一凡越聽越奇,問道:“你先前的師父是誰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說道:“小弟沒有問師父,他老人家一直穿著一身綠袍,這裏的師父叫他厲神君,小弟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

    一凡吃驚的道:“綠袍神君!”

    楚玉祥點頭道:“好像是的,小師兄也知道麼?”

    一凡道:“我只是聽說過,綠袍神君很厲害,武林中人聽到他的名字都很害怕,師弟怎麼會拜他為師的呢?”

    楚玉祥道:“這是二位師父約好了的,要小弟拜二位師父為師,由二位師父傳小弟的武功。”

    一凡聽得更奇,搔搔頭皮,說道:“這就奇怪了,師父和綠袍神君共同收師弟做徒弟,哈,師弟,你造化不小,啊,你跟綠袍神君練了三個月,現在算是滿師了,是不是?”

    楚玉祥點點頭道:“大概是吧。”

    一凡聽得大喜過望,站起身來,說道:“師弟,來,咱們交手看看?”

    楚玉祥道:“這個……小弟……不敢……”

    一凡道:“沒關係,咱們只交手一招就好,我試試你的武功,跟名聞天下的綠袍神君學了些什麼?咱們師兄弟,點到為止,這怕什麼?”

    楚玉祥道:“小師兄,這個不成……”

    “不要緊。”一凡揚著手道:“來,咱們只是點到為止,師弟。你接招!”

    右手一伸,朝楚玉祥肩頭探來。楚玉祥只好舉手朝外封架。

    兩人手腕一交、一凡口中“啊”了一聲。托地往後跳開。說道:“師弟,你手腕怎麼像冰一樣好冷,我碰上你的手,就會冷得打寒噤!”

    “沒有。”楚玉祥道:“小弟手腕並不冷。”

    一凡伸手摸摸他的手腕,果然一點也不冷,口中說道:“奇怪,剛才怎麼會有這樣冷的呢?來,咱們再試試看?”

    右手一翻前送,又朝楚玉祥肩頭探去。他使的還是方才那一手,但這回卻是用心探試個究竟出來。

    楚玉祥自然還是舉手向外封格。

    兩人手腕相交,一凡又“啊”了一聲。托地後跳,滿面驚異的道;“師弟,你練的是什麼功?一碰到你的手腕,就像碰上寒冰一樣。”

    楚玉祥道:“小弟練的是‘太素陰功’。”

    一凡吐吐舌頭道:“師弟,你只跟綠袍神君練了三個月,就有這麼厲害了,這‘太素陰功’,果然厲害得緊!”

    楚玉祥道:“小弟也不知道和人交手,別人會感到寒冷。”一凡道:“豈止寒冷,簡直凍得人會跳起來。”

    說到這裏,只聽一陣靈板之聲當當傳來!

    一凡一拉楚玉祥的手。說道:“師弟,該吃飯了,咱們快走。”

    兩人來至膳堂,只見許多道人魚貫入室,各自在自己的坐位坐了下來。

    一凡拉著楚玉祥在一張方桌旁坐下。桌上已有五個道人坐著。

    兩人各自裝了一碗飯。回到桌上。一凡指著楚玉祥道:“諸位師兄,這是師父新收的楚師弟。”

    一面又朝楚玉祥含笑道:“師弟初來,記不得大家的稱呼,就叫大家一聲師兄就是了,反正在觀裏的人,除了師父,你稱誰師兄都沒錯。”

    楚玉祥朝大家抱抱拳。叫了聲:“諸位師兄。”

    那五個道人也一齊含笑還禮。

    吃過素齋,一凡道:“師父要你飯後到靜室去,現在可以去了。”

    兩人來至靜室,灰衣老道說:“徒兒,你們吃過飯了?”兩人都應了聲“是”。

    灰衣老道一指下首兩把椅子,說道:“你們都坐下來。”兩人依言退到旁邊落坐。

    灰衣老道目光朝楚玉祥投來,說道:“徒兒,你跟神君這三個月來的練功情形,說與為師聽聽。”

    楚玉祥應了聲“是”,就從清明到北固山掃墓說起,自己負傷倒地,等到醒來已經躺在船艙之中,綠袍老人如何教自己跌坐運氣,每天都服用師父的藥丸,不准吃飯,後來到了一處海島之上,那石蒲團有一縷寒冷之氣滲入體內,據師父說那是地府陰氣,可以助長自己練功……一凡吐舌道:“難怪師弟手腕冷得像冰一樣!”

    灰衣老道回首道:“你和師弟交過手了,對麼?”

    一凡臉上一紅,說道:“那只是徒兒想試試師弟學了什麼功夫?”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你師弟練的‘太素陰功’已有四五成火候,你只要和他手掌相交,就會冷得直跳起來,對不?”

    一凡聳聳肩道:“師父竟似和看見的一般!”

    灰衣老道又道:“今後你們師兄弟一起練功,時常要互相喂招呢!”

    一凡搖搖頭道:“師父,不,不,徒兒和師弟喂招,徒兒吃虧大啦,他練過‘太素陰功’,冷得要命,這個事徒兒不幹。”

    灰衣老道莞爾一笑道;“以後不會了。”一面朝楚玉祥問道:“神君還傳了你什麼武功?”

    楚玉祥道:“三刀,十三劍。”

    灰衣老道道:“你練給為師看看?”

    楚玉祥先練了三記掌法。

    灰衣老道頻頻點頭,一面說道:“十三劍呢?”

    楚玉祥拳目環顧,說道:“師父,十三劍弟子沒有劍……”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手中無劍,手指即是劍,難道是定要用劍才能使嗎?”

    楚王祥應了聲“是”,略為思索,便正身沉氣,右手捏了個劍訣,以指代劍,展開十三劍劍法,一路使了下去,果然指風砉然,一支手臂宛如長劍,使得開關自如。

    一凡站在一邊,看得極為神往,由衷贊道:“師弟,你身手已經不同凡響了。”

    灰衣老道直等他演練完畢,點頭笑道:“厲神君果然傾囊相授,把他一身絕藝都傳給你了,不過這一來,你這裏就得多耽一個月時間了。”

    楚玉祥應了聲“是”。

    灰衣老道含笑道:“你可知為什麼要在這裏多耽一個月,是為什麼嗎?”

    楚玉祥道:“弟子愚魯,還請師父指點。”

    灰衣老道道:“因為為師練的功夫,和厲神君完全不同,從明天起,你要把厲神君教你的功夫,悉數忘記乾淨,等於從頭開始,直到三個月後,再把兩種功夫,同時並進,就需一個月時間加以溫習,方能左右逢源,隨心所欲。”

    楚玉祥又應了聲“是”,一凡問道:“師父,師弟在一個月之內,就能把兩種功夫融會貫通了嗎?”

    他是因師父說:師弟只要一個月時問就可把兩種功夫使得隨心所俗心裏大是驚異。

    “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聲道:“你師弟行走江湖,厲神君和為師兩種截然不同的功夫,越是不能融會貫通越好,等他功力精進,自會融會貫通,那是以後的事了。”

    這話一凡聽不懂,但他卻不敢再問下去。

    灰衣老道揮揮手道:“好了,你們師兄弟可以出去了。”一面朝楚玉祥道:“玉祥,今晚你不可再練厲神君的‘太素陰功’,到得子時,為師自會來指點你練功訣要,這一個月,你要全心全意練功,從第二個月開始,方可練習本門武功,你們去吧!”

    楚玉祥、一凡起身辭出。

    當天晚上,楚玉祥遵照師父的吩咐,不敢再練“太素陰功”,只是在木榻上靜靜的坐著,快到子時,灰衣老道果然飄然走了進來。

    楚玉祥慌忙跨下木榻,口中叫了聲;“師父。”

    灰衣老道一擺手道:“你坐著莫動,為師要封住你手三陰,足三陰六處穴道,明天方可練為師的‘三陽神功’。”

    楚玉祥依言坐好,灰衣老道手指連彈,一連封閉了他六處經穴。

    楚玉祥坐著的人,身軀陡然一震,就往後倒臥下去。

    楚玉祥雖倒下,心頭卻十分清楚,只聽師父的聲音在耳邊說道:“徒兒,閉上眼睛,更不可運氣,為師要助長你體內陽氣……”

    話聲入耳,但覺師父一手按在自己百會穴上,一股炙熱的氣流,滾滾輸入體內,循著督脈,像潮水一般,由大江湧向各處支流。

    這股熱流就像燒開了的水一樣,愈來愈熱,滾得發燙,楚玉祥一個人像被投放了洪爐,五內如焚,熱到無法形容,每一根血管都脹滿得快要爆炸了。他張口要想叫,也發不出聲音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又隱約感到有一雙像燒紅的烙鐵般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不住移動,每逢一處穴道,都要停留上好一會,這一停留,楚玉祥就感到皮肉都要被烤焦了,熱氣直逼骨骼,炙得連骨頭都快要焦了,但唯一的好處,經手掌按摩過的地方,血管快要脹裂之感,隨著手掌的移動,逐漸消失了。這樣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不覺沉沉睡去。

    當他被人拍著肩膀,驚醒過來,發覺身子已經不是躺在榻上,他急忙睜開眼睛,但覺四周還是黑沉沉的,晚風吹到身上,微有涼意,原來自己坐在一處山頂之上,邊上有人扶著自己,那就是灰衣老道——師父。

    楚玉祥慌忙叫了聲。“師父。”正待站起。

    灰衣老道點頭道:“你醒過來了,快盤膝坐好,天快亮了,為師練的是‘純陽玄功’,必須每天日出,面向東方,吸氣練功,現在快到日出的時光,你要依著為師的口訣,做吐納功夫。”

    楚玉祥依言面身正東,盤膝坐好,灰衣老道嘴皮微動,一縷“傳音入密”的聲音,在楚玉祥耳邊響起,教他如何吸氣,如何導引歸竅,每一句口訣,都解釋得十分詳細。

    東海頭漸漸湧起一輪紅日,楚玉祥依照師父的口訣,緩緩吸氣,吸到第三口,似有一縷比計還細的熱氣,直貫丹田,刹那之間,只覺全身一陣熾熱,心知昨晚師父已在自己體內,貫輸了陽氣,此時再一吸入陽氣。就把體內的陽氣一齊引發了。

    這和當日跟隨綠袍師父練習“太素陰功”差相仿佛,只是當日運行真氣,走的純是陰經。如今手足三陰經脈。已被師父封住,引導陽氣走的純是陽經而已。

    他從小練的入門功夫,原是灰衣老道送給他的那冊基本功夫、因此這時練起“純陽玄功”來並不覺得吃力,只是照著師父口訣,澄心靜慮的做去。

    好在有師父在旁指點,很快就做對了,只是手足三陰經脈被封,運起氣來,總是有些困難;但這種困難,必須自己慢慢的去克服,要有相當的時間,才能習慣。

    這一天,楚玉祥一直練到正午,灰衣老道才叫他停止,一面含笑道:“為師先前還已為你練成厲神君的‘太素陰功’,再練為師的‘純陽玄功’,一陰一陽,正好背道而馳,練習起來,不大容易,沒想到你悟性極高,居然一練就會,好了,現在咱們可以回去了,明天清晨再來練習,每天下午你可和一凡到山上多去走走,不宜練功。”

    楚玉祥問道:“師父,下午為什麼不宜練功呢?”

    灰衣老道藹然笑道:“你從前練的是太素陰功,為師雖然封住了你幾處陰脈,但你初練純陽玄功,尚未熟練,下午陰氣較重,所以不宜練習了。”

    師徒兩人回轉青牛宮,午飯之後,一凡悄聲問道:“師弟,師父今天傳你功夫了?”

    楚玉祥道:“是的,師兄,你初練純陽玄功的時候,下午也沒事可做麼?”

    一凡道:“我還沒練過純陽玄功,現在練的還是基本功夫。”

    楚玉祥問了他練功的情形,原來只是師父當日送給自己那本小冊子上的練氣基本功夫,心中尋思:“對了,一凡師兄R是比自己先入師門而已,其實他年紀小,練的自然只是基本功夫了。”

    一凡低笑道:“我如果練了純陽玄功,昨天就不會輸你了。”

    楚王祥道:“小師兄,師父交代每天下午都要你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一凡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師父就是要你和我比賽腳程了。”

    楚玉祥奇道:“比賽腳程?”

    “是啊!”一凡笑道:“凡是投到師父門下的人,每天下午都要到山下去跑,我就跑了一年多。”

    楚玉祥道:“你和誰比賽腳程呢?”

    一凡道:“師兄呀,這觀裏的道人,個個都有一身本領,輕功很高,那時是一塵師兄,領著我去跑的,先前走的還是山路,後來盡走那些斷岩危崖,縱躍如飛,他說他是從小就跑慣了,閉著眼睛都可以跑,我不相信,就用手帕縛住他的眼睛,他果然一樣縱躍如飛,跑得很快。”

    楚玉祥道:“這裏的道士,都會武功,都是師父教的?”一凡道:“我們是全真派,自然都會武了,不過不是師父教的,是觀裏的一位傳功師父教的,聽說他是師父的同門師弟,我也不是師父教的,是跟著大家練的。”

    兩人邊說邊走,出了牛青宮。

    一凡道:“師弟,我們就開始了。”

    說完,快步朝山徑上走去。

    楚王祥心想:“比賽腳程,我未必會輸給你。”跟著他身後快步追了上去。

    這一展開腳程,立時感覺不對,那是因為自己身上陰脈被師父封閉了,行動大是不便,連從前的力氣,一點也使不出來,走了沒有多遠,就累得氣喘如牛,汗流夾背,這才知道師父要自己和一凡跑山,乃是要自己養成習慣,封閉了陰脈,一切行動要和沒有被封閉一樣。

    一凡停下步來,回頭笑道:“師弟,你沒跑過山路,我知道你跑不過我的。”

    楚玉祥是個好強的人,也沒說穿自己被封閉了陰脈,只是勉強笑道;“你是師兄,已經跑了一年多,自然比我快了。”

    從此每天天色黎明,就跟師父到山頂去練功,下午就和一凡在山上跑。經過一個月下來,他內功逐漸精進,縱然被封閉了陰脈,行動也漸漸習慣了。

    一個月時間,很快過去,這天午餐之後,灰衣老道把他叫到靜室之中,取出兩頁劍譜,含笑道:“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跑山了,這是本門‘全真劍法’總訣,也是本門劍法的根本關鍵,劍法只有三十六招,但其中變化繁複,已包括全在內。必須背熟了才能練劍,你務必背得滾瓜爛熟。明日午後再來,為師傳你劍法。”

    楚玉祥雙手接過,口中應了聲“是”,就退了出來,回到房中。才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全真劍法總訣”,一路看去,兩張紙上,寫得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千字,中間還有許多細字注解,和朱筆圈點。

    楚玉祥自幼讀過經史子集,但看這篇劍法總決,卻文字深奧難澀,縱有注解。但其中道理。還是無法領悟。

    當下也不去管它,不求甚解,從頭到尾,連同細字注解,都默默背誦,他人本聰明,背誦了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念到黃昏時候。已可背得一字不差。

    晚餐之後,又接著背誦了幾遍,直到自己認為已經滾瓜爛熟,才收起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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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午後,楚玉祥拿著劍訣,來至靜室。

    灰衣老道含笑問道:“徒兒,你可曾把劍訣背熟了?”

    楚玉祥雙手遞上劍訣,說道:“弟子已經背熟了。”

    灰衣老道點點頭道:“好,你背給為師聽聽?”

    楚玉祥從頭到尾背了一遍。

    灰衣老道看他確已全部背熟,說道:“這一個月之中,你一面練劍,一面要背誦口訣,務使所學劍招,和口訣互相對照,朝夕再念上幾遍,這樣才能終身不會忘記。”

    楚玉祥又應了聲“是”。

    灰衣老道取出一把竹劍,說道:“你隨我到院子裏去。”舉步走出院子。

    楚玉祥跟著師父走出。

    灰衣老道手舉竹劍,先傳了他三招劍法,一面又把每一招的變化,—一給楚玉祥詳細剖析。

    楚玉祥跟綠袍師父練過十三招劍法,對用劍一道,本已有了良好基礎,自然並不覺得困難。

    只是這三十六招劍法之中,每一招除了劍法,左手還暗藏了指法和擒拿手法,忽指忽掌,隨著劍法的變化而變化,因此名雖三十六招劍法,事實上。還包含了三十六招指掌手法。

    好在楚玉祥從前跟師娘練過鷹爪門的功夫,左右兩手同時並練,方法雖異,卻變成替楚玉祥先打了底子一般。

    灰衣老道規定他一天練三招劍法,十二天時光,已把一套《全真劍法》,完全練會。

    從第十四天起,(他第一天R是背誦劍訣,從第二天開始練劍,前後共為十三天)每天午後,灰衣老道就要一凡和他喂招。

    話休煩絮,一個月時間,又很快過去,楚玉祥內功、劍法。都進步得很快。

    灰衣老道看得甚為高興,把楚玉祥叫到靜室之中,說道:“徒兒,你到青牛觀來,已經多少日子了?”

    楚玉祥道:“今天已經是第三個月第一天了。”

    “不錯。”灰衣老道點頭道:“這兩個月來,你勤奮好學。加上天資穎悟,和為師預期的差不多了……”

    說到這裏,忽然抬目問道:“劍法總訣,你都背熟了?”楚玉祥道:“弟子背熟了。”

    灰衣老道又道:“每一句都能對照劍法,使出來嗎?”

    楚玉祥道:“最近幾天,已經都能依照口訣變化,使得出來了。”

    灰衣老道又問道:“從今以後,是不是再也不會忘記了。”楚玉祥道:“弟子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再也不會忘記?”“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聲道:“很好,為師現在要你背熟的口訣,全都忘記了,你辦得到嗎?”

    楚玉祥不覺一怔,問道:“師父要弟子把口訣全數忘了?”“不錯。”灰衣老道接著道:“劍法既有法度,必有跡象可尋,豈是上乘劍法?從今天起,為師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劍法,因此你必須把這總口訣和所學的劍法,全數忘記了,才能練習。”

    楚玉祥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數忘記,當時又何必化一個月工夫的背誦和苦練呢?”但這話他沒敢說出口來。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兒,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為師要你忘記從前背誦的口訣和勤練的劍法,當時不學就是了;但這就大有不同,你練的‘全真劍法’,乃是劍術的根本,要練上乘劍法,必須先有精深的劍術作基礎,你有了厲神君的十三劍,和三十六招《全真劍法》作基礎,今天才能練習上乘劍法,譬如寫字,你必須把正楷寫好了,才能寫行書,會了行書,再練草書,就並不覺得困難了。”

    楚玉祥道:“弟子愚昧,聽了師父的話,茅塞頓開。”

    灰衣老道道:“所謂上乘劍法,就是劍法無法,所謂一招,其實並無一定招式,這就是一個‘化’字,千變萬化,隨心所欲,不受劍法的拘束,不在常規之內。”

    楚玉祥聽得一呆。為難的道:“這要如何練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這招劍法是祖師王重陽真人在煙霞洞修真,悟道時悟出來的上乘劍法,祖師創立全真教,手創《全真劍法》三十六式,傳授門下七人,是為七真,惟有真人獨得祖師這一招劍法,因為昆崳山雄誇東海,名之《東方第一劍》……”

    說到此處,從懷中取出一張發了黃的絹紙,授與楚玉祥,又道:“這上面只此四句口訣。並無招式。每一句口訣下面。有歷代祖師的注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拿去仔細研究,這只是初學之時,可以使你觸類旁通,但到了臨敵之時,這注解又用不著了,因為臨機應變;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參悟了。”

    楚玉祥雙手接過。

    灰衣老道又道:“這口訣你要在一個月內。參練純熟,不過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這是本門不傳之秘。未經為師允准,不准給任何人觀看,你可在每天午後,到為師的小院中獨自練習。”

    楚王祥又應了聲“是”。

    灰衣老道又道:“還有一點。為師也要和你說了,你從今天起,練成了《東方第一劍》,並不是說你跟厲神君學的十三劍,和《全真三十六劍》都用不著了,行走江湖,這兩套劍法,還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極強的敵人,方可施展《東方第一劍》因為它劍無常式,使人無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傷人,你要特別牢記在心。”

    楚玉祥道:“弟子永遠記著師父的訓誨。”

    一個月很快的過去。

    楚玉祥對有劍招之意,無劍招之形的《東方第一劍》四句口訣。也漸漸揣摩精練。稍有心得。

    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靜室之中,說道:“徒兒,到今天為止,你來了已經三個月了,照說,你應該下山了,這是當年為師和厲神君約定的,因為為師和厲神君兩種神功,適得其反,要把我們兩人的神功,練到一人身上,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終於練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為,把厲神君和為師的一陰一陽,一邪一正兩種神功融合為一,那你就可成為曠古絕今第一人了。

    從今天中午起,為師就要替你解開封閉的六條陰脈,你就要每天從中午陽盛極而衰,一陰滋生開始,練厲神君傳你的《太素陰功》,到半夜子時陰盛極而衰,一陽初生開始,練為師的《純陽玄功》,這樣周而夏始,迴圈練習,不可間斷楚玉祥問道:“師父,這樣弟子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不錯。”灰衣老道從身旁取出一個葫蘆形的小瓶,說道:“這是本派練制的辟穀丹。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飲食,七顆同服,可有七天不饑。最多只能服用七顆,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藥,以備不時之需,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著,正好練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溫習你以前所練的武功,也以一月為限。你可以去了,中午為師自會到你靜室中為你解開經脈。”

    楚玉祥接過藥瓶,正待開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兒,今天中午,你就不可再吃飯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楚玉祥又應了聲“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師父囑咐,打開瓶塞,傾出七顆藥丸,每顆都有梧桐子大小,烏黑有光,微可聞到一股沁人的清香,這就一下納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過沒多久,灰衣老道從外走入,楚玉祥叫了聲:“師父。”灰衣老道道:“徒兒,你可曾服辟穀丹麼?”

    楚玉神點頭道:“弟子已經服了。”

    “好。”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盤膝坐好了,為師替你解開經脈,你就可以練功了。”

    楚玉祥依言在榻上盤膝坐好。灰衣老道緩緩伸出手去,連拍帶摩,一連解開了他手足六條陰脈十四處穴道,說道:“好了,不過這六條經脈,封閉已達三月之久,此刻經穴初解,你要坐息一會,方可運功。”說完轉身自去。

    楚玉祥對“太素陰功”,已有六成火候,雖然經穴被封閉了三月之久,但一經運行,可氣凝丹田,運轉六條經脈,毫無困難,一直練到子夜,接著就練“純陽玄功”,好在陰極陽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練到次日中午,再換“太素陰功”,這樣周而復始迴圈不息的練了下去。

    初時由陰轉陽,或由陽轉陰、由極冷轉為極熱,再由極熱轉為極冷。稍稍感到不能適應,但兩三天下來,漸漸也就習慣了。

    七晝夜練功,休息的一天,溫習兩位師父所授的武功。這一個月時間,內功,劍法,都有長足的進步。

    又是一個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兩個藥瓶,和一柄長劍,說道:“徒兒,你上山已經四個月了,今天該下山去了,這柄劍是本派鑄劍師精鑄的青銅劍,這兩個藥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傷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備之物,可收好了。”

    楚玉祥接過藥瓶,收入懷中。然後又雙手接過長劍。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會吃誇了。只是經驗不足,那要慢慢磨練的,江湖上人心叵測,有些人臉上生成凶戾之氣,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壞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內收奸詐,那就防不勝防,惟一的處世之道,是逢人且說三分話,莫要逞能強出頭,你只要記住這兩句話,江湖雖險,天下可去了。”

    楚玉祥道:“弟子自當謹記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這裏已有四個月,可知為師道號麼?”

    楚玉祥道:“弟子只知師父是青牛宮觀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為師道號半閑,許多人以訛傳訛,因為師俗家姓祖,就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現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楚玉祥含著淚水,跪到地上,拜了幾拜,才行站起,說道:“師父,弟子走了。”

    灰衣老道點點頭,含笑望著他。

    楚玉祥腳步沉重,跨出靜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著他,一眼看到楚玉祥紅著眼,腳步沉重的走來,急忙叫道:“師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楚玉祥點點頭道:“方才師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訴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一凡道:“這柄劍也是師父送給你的了?”

    楚玉祥又點了點頭。

    一凡問道:“你是不是馬上就要下山了?”

    楚玉祥道:“是的,我回來是來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師兄辭行。”

    他說話之時,眼睛一紅,忍不住要掉下淚來。

    一凡道:“師弟,我送你一程。”

    楚玉祥道:“不用了,小弟自己會去的。”

    一凡道:“你來了以後。我們一直誼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麼可以不送?”

    楚玉祥一手提起包裹、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青牛宮。楚玉祥回身道:“小師兄。小弟就此別過了。”

    “不忙。”一凡道:“我說過要送你下山的。”

    楚王祥道;“古人說的。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小師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們邊談邊走好了。”

    楚玉祥拗不過他、只得讓他送自己蔔山。

    一凡問道:“師弟下山之後。要對那裏去呢?”

    楚玉祥道:“我想先回鎮江去。”

    一凡道;“鎮江東海鏢局?”

    楚玉祥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聲道;“我不知什麼時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會到鎮江去看你的。”’楚玉祥興奮的道:“小師兄。你一定要來。”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下山呢?”

    兩人邊說邊走。不過頓工夫。便已到了山腳。一凡腳下一停,說道:“師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說這話的時候,他眼圈也紅了。

    楚玉祥忍不住流了淚來、朝他拱拱手道:“小師兄。我告辭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揮揮手道:“師弟。你只管走好了。”

    楚玉祥心頭沉重。腳步更是沉重。漸漸離開了昆崳山,一個人走向江湖。

    *鎮江城裏。還是和往昔一樣,車水馬龍,十分熱鬧;但楚玉祥回到東海鏢局。卻使他大大的感到驚異!

    東海鏢局的大門,從他懂事起,幾乎是沒有一天不打開的,如今兩扇黑漆大門卻緊緊的閉著!

    大門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來一年四季都飄揚著青綢黃流蘇邊。中間繡了“東海”兩個黑絨大字的鏢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連大門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東海鏢局總局”白銅招牌也不見了。

    自己只離開了七個月時間,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呢?楚玉祥幾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階,舉手爪著大門的壽環。當當的叩了兩下,大聲叫道:“裏面有人麼?”

    裏面總算有了回音。問道:“來了,是什麼人?”

    楚玉祥忙道:“是我。”

    兩扇大門呀然開啟,開門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漢。看到楚玉祥不禁驚喜的道:“是楚少爺,你回來了?”

    楚玉祥認得他叫杜永,從前是趟子手,後來叫他在家裏管管事,這就一腳跨了進來,說道:“杜水。今天局子裏怎麼沒有開門?”

    口中說著,人已舉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關上大門,才道:“楚少爺,你還不知道咱們局子裏出了大亂子麼?”

    楚玉祥回到家,急於去見師父、師娘,但剛走三步,聽了杜永的話,不覺腳下一停,回身問道:“什麼大亂子?有人劫了咱們的鏢?”

    杜永搖搖頭,神色忽然一黯,說道:“總鏢頭和夫人都已過世了。”

    這話猶若晴天霹靂,聽得楚玉祥心頭猛然一震,張目問道:“你說什麼?”

    杜永望著他,驚奇的道:“楚少爺還不知道?”

    楚玉祥急急的道:“知道我還會問你?你說,師父和師娘怎麼了?”

    杜永道:“楚少爺總記得清明那天總鏢頭和夫人去北固山掃墓……”

    楚王祥道:“我也去了,自然記得。”

    杜永道:“總鏢頭和夫人就是那天過世的,林少爺傷勢極重,五個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楚少爺和小姐不見了……”

    楚玉祥一呆,兩行熱淚不禁奪眶而出,顫聲道:“師父和師娘是遭了十二個減子的毒手……”’杜永道:“那十二個人也都死了。”

    楚玉祥拭拭淚問道:“大師兄、二師兄呢?”

    杜永道:“陸少鏢頭辦完了總縹頭和夫人的喪事,就把鏢局收了,他說立誓要替總鏢頭報仇。就這樣走了,林少爺回家養傷去了,他中了賊人一掌,傷及內腑,至今還沒有好呢?”

    楚玉祥問道;“這裏還有什麼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發兩個人在看家。”

    楚玉祥問道;“你說小師妹失蹤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總鏢頭和夫人遇害,三個趟子手被刀砍傷,成了殘廢,但對方十二個賊人全死了,失蹤的只有楚少爺和小姐二個,楚少爺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嗎?”

    楚玉祥道:“當時我也中了賊人一掌,昏死過去,是給人救走的,哦,師父和師娘的墓在那裏?”

    杜永道:“總鏢頭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楚玉祥回頭朝外就走。

    杜永道:“楚少爺,你到那裏去?”

    楚玉祥含淚道:“我要到師父。師娘的墳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來了,我還要到二師兄家裏去,問問他當時的情形,和大師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師兄去。”

    杜永道:“那麼楚少爺幾時回來?”

    楚玉祥道:“我找到大師兄就回來。”

    杜永替他開了門,楚玉祥就跨出門去。

    杜水道:“楚少爺,萬一找不到陸少鏢頭,你也要儘快回來。”

    楚玉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

    *楚玉祥趕到北固山,在師祖的墓旁,出現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寫的正是:“聞公天聲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楚玉祥想起師父對自己猶如嚴父,師母恩同慈母,不覺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師父、師母,弟子回來了,沒想到兩位老人家竟棄了弟子而去,弟子從此再也看不到你們兩位老人家……”

    說罷,伏在地上,放聲大哭。

    哭了一會,舉袖拭拭淚水,仰起臉,切齒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這十二個人行兇的目的來,弟子也立誓要復興東海門,要使東海門永遠屹立江湖。”

    當下又拜了幾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鎮江西門橫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綢布莊,五開間門面,甚是氣派,是鎮江首屈一指的綢布店。

    這天下午,林大祥綢布莊門口,來了一個身穿一件又髒又皺青布長衫的少年,手提一個長形青布囊,手腕上挽著花布小包裹,走近長櫃,朝一名店夥問道:“請問一聲,林仲達是不是住在這裏?”

    那夥計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麼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楚玉祥。林仲達是我師兄。”

    那夥計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請稍候,我去問問掌櫃。”

    轉身朝中間帳櫃上走去,過了一會,才走來朝楚玉祥道:“林仲達不住在這裏。”

    楚玉祥道:“請問他到那裏去了?”

    那夥計道:“不知道。好像住在親戚家裏。”

    楚玉祥說了句:“謝謝你。”

    正待轉身。

    那夥計又道:“咱們掌櫃說的,以後不用再來找他了。”

    這話聽得楚玉祥不禁有氣,回身道;“因為林仲達是我師兄,我聽說他傷勢尚未痊癒,我有治傷丹藥,可以治他內傷。才來看他的,你們掌櫃以為我找他有什麼事?”

    這話因為心中有氣,聲音就說得較啊,不知他如今內功深厚,這一說得較響,不但坐在帳櫃上的掌櫃聽到了,連整個五間店堂上,許多顧客、隊計都聽得清清楚楚。

    楚玉祥話聲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剛跨出店門。

    只聽那夥計“喂”了一聲叫道:“楚少爺請留步,咱們掌櫃請你回來。”

    楚玉祥回頭道:“你們掌櫃有什麼事?”

    話聲未落,只見一個身穿藍緞團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腳兩步迎了出來,滿臉堆笑,連連拱手道:“楚少爺幸勿誤會,二犬子內傷不輕,久治未愈,正在靜養之中,不宜見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門,自然例外,方才夥計沒說清楚,楚少俠幸勿見怪。”

    楚玉祥問道;“這麼說林仲達就在這裏了?”

    白胖老者連連點頭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後進養傷,楚少俠請。”

    楚玉祥隨著他穿過店堂,裏面是一個小天井,左首有兩排樓房,敢情是堆放貨物和店夥住的房子,越過小天井,經過穿堂,再進去是第三進了。

    天井不大,兩邊放著兩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紅姹紫,繁花盛開。到了這裏,就覺得清幽多了。
2009-5-27 15: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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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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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蛛絲馬跡

迎面是一排五間樓房,雕樓飛簷,甚是氣派。

    白胖老者陪著笑道;“二犬子住在西花廳,楚少俠請隨老朽來。”

    他領著楚玉祥由西首回廓折入一道腰門,門外是自成院落的一個大院子,花木扶疏,更是清靜,兩人踏著石砌花徑,來至一座精緻的敞軒前面。

    白胖老者剛跨上石階,就有一名青衣使女迎了出來,躬身道:“小婢見過老爺。”

    白胖老者悄聲問道:“二少爺有沒有睡熟?”

    青衣使女道;“二少爺正躺著看書。”

    白胖老者道:“我關照過你,書看多了會傷神,你要勸他多休息、少看書。”

    “是。”青衣使女應了聲,才道:“二少爺怎肯聽小婢的話呢?”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二師兄是給他父親寵壞了,在這種環境裏,什麼事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就是沒負傷的人,筋骨也會鬆軟了。”

    白胖老者走近門口,就站定下來,抬著手道:“楚少俠請進。”

    楚玉祥也不和他客氣,一腳跨了進去。

…………………………………………………………………………………………

    這是一間佈置得相當精雅的臥室,四面都是雕花明窗,配以鵝黃窗簾,裏面靠近北窗放一張錦榻,榻上背靠錦墊,半倚半躺坐著一個骨瘦如柴的錦衣青年,臉色蒼白,手上拿著一卷書,正在靜靜的閱讀,聽到門口爹的聲音,不覺放下書,抬目看來。

    白胖老者含笑道:“仲達,你看誰來了?”

    躺坐在錦榻上的正是林仲達,他雙目幾乎失去了年輕人應有的光彩,朝楚玉祥投來,不覺失聲道:“是楚師弟。”

    連說話的聲音都有氣無力,慢慢把雙腳放下,似是要坐起。

    青衣使女趕快搶了過去,說道:“二少爺,讓小婢女扶你坐起。”

    楚玉祥真想不到二師兄竟會瘦到幾乎使自己認不出他來,趕忙放下包裹,迎了上去,說道:“二師兄,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伸出手去,爪住了林仲達的雙手,只覺人手冷冰冰的,分明是血氣虛極之象!

    白胖老者道:“他自從北固山回來,傷勢沉重,老朽請了幾位有名的傷科大夫,都說他內腑受創極重,需要慢慢的治療。也服了許多傷藥,始終不曾治好,半年來,人一天比一天瘦,連行動都需人扶持,楚少俠,你能不能治得好?”

    楚玉祥方才還以為二師兄的父親生成勢利眼,瞧不起自己,現在看到二師兄這副模樣,自然不宜有人打擾了,心中對他的成見也就隨著消失了,含笑道;“二師兄的傷,小侄雖然還沒檢查,但可以想得到是被內家真力震傷內腑,一直治療不得其法,傷勢始終未愈,其實也並不嚴重,只要把傷治好了,身體慢慢就會恢復壯健了。”

    白胖老者聽得大喜道:“楚少使真如親眼看到的一樣,這麼說,楚少快一定可以把他治好的了?”

    楚玉祥道:“二師兄區區傷勢,不消半天就可治好了。”

    白胖老者大喜道:“楚少俠真是救命王菩薩,前天有一位專治五癆七傷的道長說小兒由傷成癆,別人都已無法治得好,只有服他的藥,至少也要半年時間,才能慢慢復原。”

    楚玉祥道:“這是江湖術士說的話,二師兄只因傷勢未愈,氣血,失調,才使身體漸漸衰弱,只要傷好了,身體自然也會很快就好了。”’林仲達笑道:“楚師弟半年不見,你居然會治傷了?”

    楚玉祥道:“說來話長,先讓小弟看看你的傷勢,把傷治好了,我們再作長談吧!”

    白胖老者聽楚玉祥說得如此有把握,心中也是大為高興。

    林促達問道:“楚師弟,你要如何檢查?”

    楚玉祥道:“_二師兄巳躺下來,讓小弟摸摸你傷在何處?”

    林仲達道:“當日小兄被一個賊子一掌擊中右胸,只覺胸口劇痛,喉頭發甜,吐出一口鮮血,就昏了過去,現在右胸還時時作痛。連腰背都會疼痛。”

    楚玉祥點點頭,就伸手朝他左胸按了按。林仲達口中“啊”了一胄,痛得連臉都脹紅了。

    楚玉祥道:“不礙事。”

    伸手入懷,取出師父祖半仙給自己的一瓶“治傷救死丹”,揭開瓶蓋,傾出一粒梧桐子大小的朱紅藥丸,蓋好瓶蓋,收入懷中,一面朝青衣使女說道:“請姑娘去倒杯溫水來、”

    青衣使女應了聲,立即倒了半杯溫水送來。

    楚玉祥道:“二師兄,你把這顆藥丸吞下去了。”

    隨著話聲,把藥丸納入林仲達日中,青衣使女趕忙送上杯子,服伺他喝了兩日水,把藥丸吞下。

    白胖老者先前看楚玉祥說出滿口大話、那知他只摸了摸林仲達傷處,只給他服一顆藥丸、不像旁的傷科大夫,說了一大堆傷在何經、何骨,又說出給林仲達服的藥是用什麼人參、麝香等最名貴的藥材練制的,還是沒治好傷,楚玉祥又是這副落拓樣子,如何能治好兒子的傷?心頭不覺感到失望,問道:“楚少俠,只要一顆藥丸就夠了麼?”

    楚玉祥笑了笑道:“這是全真教治傷救死丹,別說二師兄只是舊傷未愈,就是重傷將死,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也只要一顆藥丸就夠了。”

    白胖老者聽得將信將疑,問道:“那麼小兒的傷,什麼時候可以好得了呢?”

    楚玉祥道:“等二師兄服下的藥丸藥力行開之際,小侄再助他運氣行功,大概有一頓飯的時光,就可完全好了,只是在小侄替二師兄運氣行功之時,不能有人驚擾。”

    白胖老者道:“這西花廳是小兒養傷之處,不會有人進來的。”

    林仲達服藥之後,青衣使女已經扶著他躺下。這時說道:“楚師弟,小兄服下藥丸,覺得肚子裏有一股熱氣,好像越來越熱了。”

    楚玉祥道:“那是藥力正在緩緩行開了,二師兄,小弟扶你坐起來。”

    青衣使女道:“小婢來扶二少爺。”

    楚玉祥道:“不用,姑娘站到門口去,不准任何人進來,我會扶二師兄的。”

    說完,雙手扶著林仲達坐起,替他盤膝坐好,一手扶住他肩頭。一面抬頭朝白胖老者道:“老伯請坐到椅子上去,小侄替二師兄運氣的時候,不可開口說話。”

    白胖老者連聲答應,退到錦榻右首一張椅子上坐下,一雙目光只是望著楚玉祥,看他如何替兒子療傷?

    只見楚玉祥左手扶著林仲達肩頭,一雙右手按在他背後,一動不動。

    這時楚玉祥業已運起“純陽玄功”,一股炙熱的真氣,從林仲達“靈台穴”源源輸入。

    白胖老者不會武功,但他看得出來,林仲達蒼白的臉上,一會工夫,漸漸有了血色,心中暗道:“看不出這年輕人,果然有一點門道!”

    這一來,對楚玉祥也有了信心。

    就在此時,只聽站在門口的青衣使女叫道:“李道長。你請止步。”

    接著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貧道是來探望二公子的,他昨天、今天服藥之後,情形是否好轉了些?”

    青衣使女道:“二少爺現在正由楚少俠在給他運氣療傷,不能有人驚擾,李道長等一會再進去吧!”

    那沙啞聲音道:“什麼人在給二公子運氣療傷?你們二公子傷在內腑,運氣療傷,是會加速他傷勢惡化的,如果能夠用運氣療傷,黃道還不會嗎?姑娘快讓開,讓貧道進去瞧瞧。”

    青衣使女為難的道:“這……”

    那沙啞聲音道:“許多走江湖的,都會自吹自擂,說什麼用氣功治療,那是騙人的。一個弄不好,你家二公子就會送了小命,這可不是玩的,你再不讓開,就來不及了。”

    青衣使女道:“他……他楚少俠是二少爺的師弟。”

    沙啞聲音大笑道:“師弟的功夫,自然還不如師兄了,那能治好你家二公子的傷,幸巧貧道及時趕來,再遲就來不及了,你還不讓開?”

    敢情他在說話之時,已把青衣使女推開,只聽那青衣使女驚“啊”一聲,接著人一晃,閃進一個頭椎道髻,身穿灰佈道裝的老道士來。

    他和青衣使女在門外說的話,白胖老者自然也聽到了,覺得老道士說的話,也是有理,心頭不禁一急,急忙迎了上去,說道:“李道長……”

    那灰衣老道目光一動,看到楚玉祥正在替林仲達運氣,不待白胖老者說話,就急著道:“老掌櫃,你怎麼不相信貧道的話,去找了個小夥子給二公子療傷?這是把人命當作兒戲?”

    一面大聲叫道;“喂,小夥子,你快快住手,二公子身子虛弱。傷在內腑,你這樣會加速他傷勢惡化,還不放開手?”

    白胖老者這下沒了主意,問道:“這怎麼辦?”

    灰衣老道道:“快要他住手,再遲二公子就沒命了,你沒看到二公子雙頰如火,這就是迴光返照……”

    白胖老者心頭大急,急忙朝楚玉祥道:“楚少俠,你快放手,小兒只怕受不了……”

    灰衣老道眼看楚玉祥恍如不聞,置之不理,不由大怒,喝道:“小子,叫你放手,你還不放手,存心要害死二公子嗎?”

    閃身欺上,一探手,朝楚玉祥肩頭爪落。

    楚玉祥望著他淡淡一笑,也沒作聲,任由他爪落,理也沒理。

    灰衣老道這一爪少說也用上了六七成力道,五根手指有如鋼鈞一般,楚玉祥沒有閃避,他手爪自然很快就落到楚王祥的肩頭,五指用勁一爪,楚玉祥的肩頭竟似有彈性一般,沒有爪得住!

    不,五指一攏,就被彈開,一條右臂竟被震得隱隱發麻,心頭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往後退下了一步。

    這一陣工夫,楚玉祥已經替二師兄助長真氣,走完九宮雷府,十二重樓,緩緩收回右掌,說道:“二師兄,你現在可以運氣了,再運一會氣,才可以休息。”

    灰衣老人一爪不中,心頭又驚又恐,口中怒吼一聲;“道爺斃了你。”

    身形直欺而上,右手直豎,一掌朝楚玉祥當胸印來。

    他方才出手爪楚玉祥的肩頭,只用了六七成為道,那是只想把楚王祥爪開而已,但此刻這一掌卻因怒而發,惡向膽邊生,立意要把楚玉祥斃在掌下,自然用上了全力。

    楚玉祥依然沒有閃避,直等他手掌送到面前六七寸光景,才右手一抬,三個指頭一下撮住了對方脈門,含笑道:“我二師兄此刻正在運功,你不准在此胡鬧,快給我出去。”

    話聲一落,右手一抬,往前揮出。

    那灰衣老道被楚玉祥三個指頭撮住脈門,已經感到全身麻木,休想掙得動分毫,隨著他右手一揮,一個人就離地飛起,“呼”的一聲淩空朝門外飛了出去,一直摔出兩丈開外,才砰然跌了個四腳朝天,背脊落地,半晌爬不起來。

    楚玉祥把灰衣老道摔出門外,才含笑朝自胖老道說道:“二師兄傷勢已經痊好,再過一會,就可以下床走動,與常人無異了。”

    白胖老者方才聽了灰衣老道說出楚玉祥運氣療傷,會促使內傷加速惡化,心頭大為焦急,後來慶衣老道被楚王祥摔出門外,說自己兒子的傷勢已經痊好,舉目看去,林仲達獨自盤膝坐在榻上,果然臉色紅潤,眉宇開朗,和方才的滿臉病容,委頓不堪的神色,判若兩人,看來他內傷已痊好了!

    他因為太關心兒子了,在這一段時間中,忽驚忽憂,忽急忽喜,情緒的變化太大了。這時暗幸灰衣老道沒有阻撓得了楚玉祥的運氣療傷,否則豈不功虧一簣了。

    他在這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重金禮聘到了許多著名傷科大夫,始終沒有治好的傷,年輕人居然只化了一頓飯的工夫,就把兒子的傷治好了!

    這不是奇跡?他一時再也忍不住沖到楚玉祥面前,撲的跪到地上,說道:“楚少俠,你救了仲達,也是救了林家,我林家祖宗都會感激你的。”

    楚玉祥吃了一驚,急忙把白胖老者一把扶起,說道:“老伯不可如此……”

    話未說完,只聽門外響起那灰衣老道的聲音,厲聲道:“小子,你給我記著,道爺不會放過你的。”*林仲達運功醒來,雙目一睜,就翻身坐起,雙腳跨下臥榻。他人雖清瘦,但臉上已經有了生氣,雙目也不似方才那樣倦怠無神。

    林厚福(白胖老者)看到他下床,忙道:“孩子,你重傷初愈,快躺下來,不可走動,要多休息才好。”

    林仲達笑道:“爹,孩兒已經覺得很好了。”

    楚玉祥含笑道:“老伯,二師兄是內腑負了傷,這和生一場大病不同,傷好了,就不礙事了。”

    林厚福看看林仲達,果然和半年來行動需人扶持,大大的不同,不覺點點頭笑道:“楚少俠醫道精湛,小兒半年來,一直無法行動,這回果然妙手回春,老漢覺得真是奇跡。”

    楚玉祥笑道:“老伯誇獎了,小怪不諳醫道,只是家師的療傷丹藥奏效而已,方才小侄以內功輸入二師兄體內,幫助二師兄氣血通暢,可以使傷勢很快復原,現在二師兄已和常人無異了。”

    林厚福道:“楚少俠的令師,也是小兒的令師了,怎麼小兒負了傷,會不知道療傷丹藥的呢?”

    楚玉祥道;“老伯誤會了,小侄在這半年中,另外拜在二位恩師門下,這治傷藥丸是全真教的救傷靈丹。”

    林厚福道:“原來楚少俠另投名師,難怪有這樣成就了。”

    說著,站起身含笑道:“仲達,你們師兄弟談談吧,為父就少陪楚少俠了。”

    楚玉祥連忙跟著站起,說道:“老伯只管請便,”

    林厚福滿懷高興的往外行去。

    林仲達和楚玉祥隔著一張茶几坐下,一面抬頭叫道:“春蘭。”

    青衣使女在門口應道:“小婢在。”’林仲達道:“你去沏兩盅茶來。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過了一會就托著銀盤,送上兩盞茶。

    “楚師弟情用茶。”

    林仲達接著國注楚玉祥問道:“你方才給我運氣療傷,從前我曾聽師父(他口中的師父是東海門聞天聲)說過,這種療傷法門;本身非有極高的內功不可,而且在療傷之時,不能有第三者干擾,否則極易導致運氣入岔。走火入魔,方才你給我療傷的時候,另一隻手還把那老士摔出門外去,這份功力,就是師父在日,只怕也無法辦得到,你從前沒有練過武功,半年不見,竟有這般成就,莫非有什麼奇遇不成?”

    他究是東海門的二弟子,平日聽過師父說過許多江湖上的軼聞,是以見聞較廣。

    楚玉祥笑了笑道:“有一件事,二師兄大概還不知道,師父(聞天聲)雖然沒有傳小弟武功,小弟八歲那年,在門口玩耍,有一個老道人送給我一本書,那是內功口訣,師父照著那本書的口訣,教我內功心法,他老人家說,我將來另有遇合,不宜練東海門的武學……”

    林仲達喝了口茶。問道:“那送書給你的老道人是什麼人呢?”

    楚玉祥道:“你別性急,聽小弟說下去呢,師娘看師父不肯傳我武功,還當師父對我歧視,就背著師父,教我練鷹爪門的功夫……”

    林仲達道:“這個我們一點也不知道。”

    楚玉祥接著就把清明掃墓那天,自己被蒙面漢子震得跌出大天井,就昏死過去,直到自己醒來,才發現臥在船上……

    他把半年來拜了兩個師父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林仲達聽得十分羡慕的道:“楚師弟,所以一個人有幸有不幸,我們兩人同是挨了人家一掌,師弟另有奇遇,我卻在病榻上躺了七個月,若非師弟趕來,還不知道我要被只會騙錢的江湖庸醫折磨到什麼時候呢!”

    楚玉祥問道:“大師兄去了那裏,他有沒有告訴二師兄?”

    林仲達道:“大師兄來看過我兩次,第一次只安慰了我好好養傷,說了沒有幾句就走了,第二次他來,說鏢局已經收歇了,他要出一次遠門,我問他要到那裏去?他沒有說,但從他口氣中,隱約的可以聽得出來,害死師父、師娘的一批賊子,雖然全都死了,但好像幕後另有主使的人。”

    楚王祥急急問道:“大師兄沒有說出來?”

    林仲達搖搖頭道:“我問過大師兄,他只說現在死無對證,要慢慢的去查。”

    楚玉祥道:“二師兄知不知道小師妹也失蹤了?”

    林仲達道:“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你和小師妹都失了蹤,大家都以為是給賊人劫持去了,如今楚師弟回來了,小師妹依然沒有下落,可見不是賊人擄去的了。”

    “殺害師父、師娘的賊人,幕後另有主使的人?”

    楚玉祥沉吟道:“這要到那裏去找呢?”

    林仲達道:“當時大師見到這裏來的時候,已經把鏢局收歇了,說他要走遍天涯,去慢慢查訪,我曾建議大師兄,咱們鏢局不該收歇的,如果那些賊人和東海門、東海鏢局有過節,只要東海鏢局仍然開著,他們遲早還是會來尋的,大師兄何須外出尋訪?”

    楚玉祥矍然道:“二師兄這話對極了,大師兄不用出門,等他們來不好麼?”

    林仲達道:“大師兄搖著頭,苦笑說:咱們武功比師父、師娘如何?我們去暗訪,我們是在暗裏,對方是在明處,如果等著他們找上門來,咱們是在明處,他們是在暗裏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咱們武功不如人家,師弟又負了重傷,只有我一個人,更是獨木難支,就這樣他還是堅持他的主張,走了。

    說到這裏,忽然興奮的道:“現在師弟回來了,我傷勢也好了,我還是主張把鏢局原有的人手召來,重新開業,東海鏢局重新開業的消息,定可很快的傳遍江湖,咱們只要稍稍透露一點口風,說鏢局的重新開業,是為了要替師父報仇,踏遍整個江湖,非找出幕後主使人來不可,這一來,那喊人聽到了,就非找來不可,師弟,你覺得我這計畫好不好?”

    楚玉祥道:“二師兄這計畫很好,只是二師兄傷勢雖愈,內力未複,至少也要休養一段時間,小弟也銜綠袍師父之命,要去一趟北峽山,才能回來。”

    林仲達道:“反正鏢局重新開業,也要有一段事前準備的時間,師弟去北峽山要多少時間,才能回來?”

    楚玉祥道:“小弟沒有去過,不知路上一去一回,要多少時間,不過我想有半個月大概也差不多了。”

    “那就這樣決定。”

    林仲達道:“我明天打發人去把阿發叫來,他是鏢局的老趟子手,從前局裏的人,家在那裏,他都知道,要他先把散去的人找回來,大概也需要半個月左右,那時師弟也好趕回來了,再擇日開張。”

    楚玉祥道:“師父從前一直誇獎二師兄有智謀,如今看來。二師兄果然是一位運籌帷幄的人。”’林仲達笑道:“沒有楚師弟學了一身武功回來,計謀再好,又有何用?”

    說話之間,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春蘭進來點起了燈。

    接著兩個老媽子提著食盒走進,春蘭在一張小圓桌上,擺好了兩付杯筷,兩個老媽子打開食盒,取出幾盤佳餚,一壺美酒,放到桌上。

    其中一人含笑道:“這幾盤菜肴,是老爺特別吩咐廚房做的拿手菜,老爺說,少爺和楚少快是同門師兄弟,可以無話不談,所以老爺不來陪楚少俠了。”

    林仲達笑道:“師弟,這裏和自己家裏一樣,不用客氣,快請坐吧,我傷勢好了,肚子早就餓了,咱們坐下來吃吧!”

    春蘭臉含嬌笑,說道:“二少爺,老爺才吩咐過,你重傷初愈。小婢已經要廚下熬了一鍋稀飯,你還是吃稀飯吧!”

    一手執壺替楚玉祥斟了一杯酒。

    林仲達道:“這半年多來,天天喝稀飯,把胃口都喝膩了,我不是已經完全好了嗎?”

    春蘭裝了一碗稀飯送上,說道:“這是老爺吩咐的,小婢不敢作主,二少爺就將就些吧,等明兒個身體完全恢復了,二少爺要吃稀飯,老爺也不答應呢!”

    “好吧!”林仲達無可奈何的端起稀飯,含笑道:“師弟,你請喝酒吧,我拿稀飯陪你。”

    楚玉祥道:“二師兄是知道的,小弟從小不善飲酒,就是喝上一杯,也會臉紅。”

    春蘭在旁介面道:“楚少俠,這時候已經夜晚了,就是喝醉酒,也沒關係了。”

    楚玉祥道:“不成,我只喝完這一杯就好,姑娘不可再給在下斟酒了。”

    林仲達道:“師弟,春蘭說得沒錯,咱們師兄弟已有半年多沒見面了,邊談邊喝,你現在內功精湛,多喝幾杯,又有什麼關係?來,吃菜。”

    菜肴雖然只有八式,但卻盤盤精美,十分可口,兩人邊談邊喝,楚玉祥喝了三杯酒,一張俊美如玉的臉上,已經滿面通紅,林仲達也連吃了兩碗稀飯。

    春蘭替楚玉祥裝上了碗飯送上。

    楚玉祥笑道;“酒不能喝,飯卻非三碗不飽。”

    他果然連吃了三碗飯,春蘭又替他舀了半碗冬菇火腿湯。

    楚玉祥道;“小弟長了十八歲,今天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添飯。”

    林仲達道:“師弟在這裏多住幾天,就讓春蘭給你多添幾次飯好了。”

    楚玉祥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小弟是覺得二師兄生活過得太好了,小弟住在一處海島上,足足有三個月沒吃米飯呢!”

    飯後,春蘭替兩人沏了新茶送上,才行退去。楚王祥道:“二師兄,小弟想明天一早就動身到北峽山去。”

    林仲達一怔道:“師弟怎麼不多住幾天再走呢?”

    楚玉祥道:“小弟覺得二師兄這計畫很好,小弟早去早回,東海鏢局就可早些重新開張了。”

    林仲達點點頭道:“也好,說實在,我真希望鏢局早些開張呢,把對方引出來了,師父、師娘之仇,也好早些報雪,以慰二位老人家在天之靈。”

    楚玉祥攢攢眉道:“只是小師妹至今不知下落,如果咱們鏢局開張了,各地的消息,也可以靈通多了,我想大師兄聽到鏢局重開張,也可能會趕回來的了。”

    林仲達道:“是啊,所以我覺得大師兄忽然收歇鏢局,實在是不智之舉。”

    正說之間,春蘭已經俏生生的進來,說道:“楚少俠的房間,小婢已經收拾好了,小婢領楚少俠去吧?”

    楚玉祥站起身來道:“好,二師兄身體尚未復原,也該早些休息了。”

    春蘭轉身道;“楚少俠請隨小婢來。”

    楚玉祥跟著她走出敞軒,折而向北,穿行一條兩邊都是花團的回廓,進入一道圓洞門,就是一排五間的樓房。

    春蘭過去打開東首一間房門,回身道:“楚少俠請稍候。”

    她首先走入,點起了燭火,才叫道:“楚少俠請進來吧!”

    楚玉祥跨入房中,但見房中果然收拾得極為整潔,除了北首靠壁處放一張木床,還有一排椅幾,和一張書桌,擺設雖然簡單,卻極為精緻,連床上被褥帳子,都十分講究。

    春蘭在一旁伺候著道:“楚少使看看還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楚玉祥道:“很好,不需要什麼了,姑娘請回吧!”

    春蘭欠欠身道:“小婢告退。”

    回身退出,隨手帶上房門。

…………………………………………………………………………………………


    楚玉祥脫下長衫,掛到床側的衣鉤上,伸了個懶腰,他早睡慣了,也就熄燈上床,放下帳子,在床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這是他每晚必修的課程,子夜以前練“太素陰功”,子夜以後練“純陽玄功”。

    就在他行功漸入忘我之際的時候,突然心靈上起了一絲警兆!

    楚玉祥如今身兼兩家之長,縱是睡熟之際,只要有人進入十丈以內,立刻就會警覺。

    他緩緩睜開眼來,心中暗道:“此時初更已過,將近二更,還會有什麼人到這裏來?”

    心念方動,只聽一個輕捷的腳步聲,正在掩掩藏藏的朝自己這間房的方向走來,差不多已接近到六七丈距離,心中更覺起疑,此人如果是二師兄家裏的人,就會大大方方的從月洞門進來,何用一路都掩掩藏藏的?

    此時到了月洞門,還在門外停住,那自然是在探看動靜了,莫非這人不是二師兄家裏的人,是外面摸進來的不成?

    這時腳步聲愈來愈近,快到南首窗下,這人腳步放得更輕,漸漸富欞上有了一個黑影,那人用手指沾著口水,輕輕點在花格紙窗上,然後戳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朝房中瞧來。

    楚玉祥看得暗暗冷笑,忖道:“這人使用這種方法,那只是江湖三流角色而已!”

    心中正在想著,突聽“繃”的一聲輕響,機簧方動,從窗外射入一大篷密集的藍芒,朝床上激射過來。

    楚玉祥沒想到這人會突然射出一蓬毒針來,耳中聽到機簧之聲,一大蓬毒針已經密集射入帳中,一時轉個念頭都來不及,右手一抬,發出一股勁風,把射來的毒針,悉數擋住,然後左手迅快撩開帳門,輕輕跨下床來,來不及取劍,身子一下掠近房門,技開門閂,側身閃出。

    那伏在視窗的人,打出一蓬毒針,自然要聽聽房內的動靜,楚玉祥雖然沒有作聲;但他撩開帳門,掠到門口,還要拔出門閂,才能出去,那人也是老江湖了,聽到房內有聲音,情知不妙,立即長身朝牆頭縱去。

    等楚玉祥閃出房內,只見東首牆頭人影一閃而沒,心中暗暗冷笑一聲,跟著長身掠起,縱上圍牆,只見一條黑影已經逃出六七丈外,急急忙忙的在屋面上朝西飛掠。

    楚玉祥自思並無仇家,就想到這人可能和殺師父、師娘有關,這一想,那還容他逃出手去?猛地一吸真氣,一個人淩空飛起,疾如鷹隼,朝那人背後飛撲過去。

    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復加,那人只覺頭頂生風,一道人影已經瀉落前面。

    那人猛吃一驚,裝作收腳不住,一個人朝楚玉祥撞了過來,同時雙掌提胸,在快和楚玉祥撞上之際,突然開氣吐聲,雙手凝聚了全身功力,朝楚玉祥胸前按了上來。

    楚玉祥堪堪看清此人面貌,正是自己替二師兄療傷時間進來的那個灰衣老道,就在此時灰衣老道的雙掌已經猛力印上胸口。

    要知楚玉祥身兼兩家之長,又豈是一個江湖二三流的灰衣老道所能傷得了他?

    但聽“砰”的一聲,雙掌擊去,那灰衣老道口中間哼一聲,人被內力反震,上身一仰,一個筋斗,往簷下跌了下去,接著又是“拍達”一聲,跌倒地面上。

    楚玉祥跟著飛身落地,站在他面前。

    那灰衣老道跌了個七葷八素,忍著疼痛,慢慢的支撐著爬起,只見楚玉祥已經站在他面前,心頭大吃一驚,現在他已明白自己絕非人家對手,急忙雙手伏倒在地,口中求饒道:“少俠留情,小道冒犯了你,只是……只是小道……”

    楚玉祥冷哼一聲,說道:“你起來。”

    灰衣老道依言站起。

    楚玉祥冷肅的道:“說,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夤夜來向我下毒手。”

    灰衣老道人張了張口,又撲的跪倒地上,伏下身去。

    楚玉祥覺得奇怪,喝道:“我問你的話,你怎不回答?”

    灰衣老道依然伏著沒有說話。

    楚玉祥覺得奇怪,舉足一蹴,灰衣老道撲的一聲,翻倒地上,僵屈如故,一動不動。

    楚玉祥一呆,忖道:“死了,他方才跪地求饒,明明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似乎不可能自絕,那麼是有人殺了他,這會是誰呢?”

    一念及此,不覺目射寒光,朝四周掃去,身形隨著一掠而起,撲向右首回廓轉角,這下差點和一個人影撞個滿懷,只聽那人口中發出一聲驚“啊”!

    楚玉祥急忙刹住身形,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一個眉目清秀的青衣女子,不由一怔,問道:“你是誰?”

    那青衣女子口中雖然發出驚“啊”之聲,臉上卻絲毫沒有驚慌之色,霎著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朝楚玉祥望來,問道;“你是誰?”

    楚玉祥目光通注,問道:“是你殺了灰衣老道?”

    青衣使女道:“沒有,我是奉少夫人之命,方才聽到異響,出來查看的,你到底是什麼人?快隨我去見少夫人去。”

    楚玉祥道:“在下楚玉祥,是這裏二少爺的師弟,方才這灰衣老道用暗器偷襲在下,在下追到這裏,灰衣老道忽然死了,在下看到轉角處似有人影,還當是害死老道的人,沒想到會是姑娘,事情就是這樣,請姑娘覆上少夫人,此時夜已深,在下不好去見少夫人……”

    ?“不成。”青衣女子忽然伸出手爪住了楚玉祥的手腕,說道:“少夫人叫我來看的,我這樣回話,少夫人一定不會相信,你非跟我回去不可。”卑楚玉祥被她爪住了手,他不好用勁甩脫,只得說道:“姑娘快請放手。”

    青衣少女道:“我不管,你隨我去見少夫人……”

    說完,拉著楚玉祥就走。

    楚玉祥對她毫無辦法,只好跟著走去。

    青衣少女拉著他由回廓進入一座跨院,才放開了楚玉祥的手,回身掩上了木門,低聲道:“你隨我來。”

    到了此時,楚玉祥只好隨著她身後走去,進入一間小廳,只見眼一亮,這廳上擺設精緻,一張小圓桌,點著一盞銀虹,光線明亮而柔和!

    小圓桌旁,端坐著一個素服的少婦,柳眉桃腮,眼如秋水,唇若點朱,看上去不過二二十出頭,雖是蛾眉淡掃,卻有著少婦成熟之美,也有撩人的誘惑。

    少夫人,她定然是二師兄的大嫂了。

    楚王祥只看了她一眼,就不敢再作劉禎平視。

    青衣少女走在前面,說道;“回少夫人的話,這位是二少爺的師弟楚少爺,方才……”

    素衣少女抬眼望了楚玉祥一眼,盈盈起立,臉上綻出微笑,說道:“春桃,別嘮叨了,先請楚公子坐呢!”

    她目光這一撩,就像有一道亮光,從楚玉祥臉上掠過。

    楚玉祥抱抱拳道:“在下見過少夫人。”

    素衣少婦道:“不敢,楚公子請坐。”

    楚玉祥只得在左首一張木椅上落坐。

    素衣少婦也隨著坐下,又瞟了他一眼,輕啟櫻唇說道:“賤妾聽說今天來了一位二少爺的同門,很快就把二少爺臥床半年的傷勢治好了,大概就是楚公子了?”

    楚玉祥道:“那是在下身邊正好帶有家師的傷藥,二師兄傷的不算重,服了藥,就很快痊癒了。”

    素衣少婦嫣然笑道:“楚公子還客氣呢,這半年來,不知有多少成名的傷科,都沒治得好二少爺的傷,楚公子一來,沒有多少時間,就把二少爺的傷治好了,這不是妙手回春還是什麼?”

    青衣使女不知何時退了出去,端著一盞香茗送上,說道:“楚公子請用茶。”

    放下茶盞,她又悄悄退了出去。

    素衣少婦抬眼叫了聲:“楚公子。”

    楚玉祥被她叫得心頭一震,連忙站起身,說道:“少夫人方才是聽到了異響,才要春桃姑娘去查看的,那是有一個替二師兄治傷的老道人,敢情認為在下斷了他的財路,懷恨在心,剛才用毒藥暗器偷襲在下,被在下發現,追到這裏,他摔落下來的聲響,驚動了少夫人,春桃姑娘卻一定要在下來面見少夫人,現在在下話已經說完了,在下告退……”

    素衣少婦慌忙跟著站起,說道:“楚公子,你請稍待,賤妾要春桃把你請來,實是有一件事要楚公子援手……”

    她望著他,一張粉臉上流露出希冀之色,也帶著幾分求助又怕楚玉祥不肯答應的惶恐,一雙眼睛只是望著他,任何人看了都會心有不忍。

    楚王祥遲疑了下,說道:“少夫人有什麼事。在下能力所及,當得效勞。”

    素衣少婦臉上有了喜色,說道:“那麼楚公子還請坐下。”

    楚王祥只得又回身坐下,說道:“少夫人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

    素衣少婦盈盈一笑,說道:“楚公子請用茶。”

    楚玉祥不好推辭,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茶是新沏的,而且是上好的茶葉,入口清芬,只是有些輕微微的苦澀。

    青衣少婦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眼中閃過了絲光亮,她神色立時顯得楚楚可憐,望著楚玉祥咽聲道:“楚公子,你一定要救救賤妾……”

    她忽然雙膝一屈,拜了下去。

    楚玉祥大吃一驚,連忙站起,又不好用手去扶,閃開身子,忙道:“少夫人快快請起,不知少夫人受了什麼冤屈,也請起來再說……”

    他話未說完、春桃慌慌張張的走入,臉色發白,說道:“少夫人不好了,他……來了……”

    素衣少婦臉色一變,手足無措的道:“這……怎麼辦?”

    楚玉祥問道:“是什麼人?”

    素衣少婦顫聲道:“這……楚公子,你來不及走了,萬一給他看到了,賤妾就是有口也說不清,不能做人了……現在只有……先躲一躲了……”

    楚玉祥道:“究競……”

    春桃惶急的道:“是啊,楚公子在這裏,萬一給他看到,少夫人就有口難辨了。”

    素衣少婦聽得更急,飛紅著臉道;“你快領楚公子到房裏去躲一躲了。”

    楚玉祥道:“這個……不……方便……”

    她不由他分說,拉著他就走。

    楚玉祥不知她們口中說的“他”是什麼人?但也可以想得到,深更半夜,自己在少夫人這裏,給人家看到了確有不便,只好糊裏糊塗的任由春桃拉著他入內室行去。

    室內沒有點燈,但他可以看得清楚一間十分華麗的閨房。

    春桃一直把他拉到房中,才行停住,舉目四望,壓低著聲音焦急的道:“楚公子,這怎麼辦?你躲在那裏好呢?”

    說話之時。她眼珠一下轉到那張檀花大床,立即推著楚玉祥說:“這樣吧,你只有躲到床上去,才不會被人看到楚玉祥低聲問道:“春桃姑娘,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別多問了……”春桃推著他身子,催道:“快過去……”

    忽然間楚玉祥突感身後有兩處穴道一麻,他縱然內功精純,但在驟不防之際,自然毫無閃避的機會,就被春桃推到床上,她動作很快,彎下腰去替他脫下靴子,然後又把他推問大床裏首,拉過一條絲被,覆到他身上,然後又輕輕放下了帳鉤,把錦帳放下,轉身而去。

    楚玉祥被點了兩處穴道,身子動彈不得,但心頭還是很清楚,只覺春桃點穴手法相當敏捷,一縷指風,居然直透經穴,他想不到二師兄家裏一個丫頭,竟然會有如此精純的點穴功夫。

    這時躺在床上,只覺鼻中聞到一股非蘭非麝的甜香,直沁心脾,這股甜香就是從枕頭上傳來,因為自己的頭就靠在枕頭上,所以在你一呼一吸之際,香氣就不住的鑽進鼻孔,香氣愈聞愈濃馥,心頭就起了飄飄的感覺,一絲綺念,從丹田緩緩升起。

    只覺自己就像曬在春天的陽光之下,暖洋洋軟綿綿的,覺得越聞越香,越聞越想聞,不但想聞,而且還想著睡過這枕頭的主人——蛾眉淡掃,楚楚動人的少夫人——那份撩人的誘惑,和成熟的美!……他漸漸感到喉頭乾燥,心跳加劇,臉上也熱烘烘的,他需要瓊玉液來解他的饑渴,也幾乎一刻都無法等待!

    他不用等待,迷迷糊糊的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一個綿軟的身軀,像水蛇般纏了上來,緊緊的抱住了自己,同時嘴唇也被兩片軟軟的東西吸住了。

    不,正有一條又軟又滑的蛇信,閃動著溜入了口中,他喉嚨乾燥,正需要滋潤,他就本能的吮吸起來。

    他感到這吮吸是生平未有的奇妙享受,這一瞬間,血脈貢張,情欲如潮,心頭有了強烈而迫切的需要只聽耳畔響起一個低低的,嬌嬌的聲音道:“好弟弟,我的好情郎,姊姊替你把衣衫脫了吧……”

    於是就有一雙柔軟的玉手正在替自己寬衣解帶!楚玉祥睜眼一看,只見少夫人柳眉星眸,瑤鼻櫻口,膚如凝脂,此時胸前繩結已經解開,只見淡藍色肚兜下雙峰微顫,有如成熟的水蜜桃。傲人的雙峰頓挺立在空氣中,雪白的酥胸美麗而驕傲,乳峰頂一顆紅櫻桃誘人之極。少夫人解開腰帶,除去絲綢長褲扯下,一條薄綾的淡粉色褻褲展現在眼前,上面繡了一隻嬌小的鳳凰。少夫人略一停頓,將褻褲脫下,成熟、健美、雪白的肉體完全裸露出來。

    此情此景,哪里能忍得住,雙臂一緊,已經將少夫人緊緊地貼住自己,頭一低,已吻住了那誘人的櫻桃小嘴。少夫人初嘗妙品,滿口瓊漿玉液,貪婪吮食。

    少夫人如半壁赤裸美玉呈現眼簾肌膚脂滑,泛著膚采媲美膠月,壁玉無瑕美不勝收。修長玉腿股骨均勻,深梨鳳臍含羞,似笑迷人,下方一片芳草萋萋掩映之間,微突兩道桃紅山脈活腴。桃源穀口那顆粉嫩小花苞,如綻展迎春的蓓蕾,豔紅欲滴,昂視下方那一線洞天,約寸許山溝,已然春水盈滿,尚兀自涔涔泌出股間。

    楚玉祥右手輕撫雪白肌膚,不舍乳峰,輕握緩擠,指縫夾著那峰頂嬌嫩蓓書,瞬間抖擻堅挺,似要綻放。順沿而下,滑過平坦小腹,食指輕觸梨渦鳳眼,柔撫打轉。少夫人那禁得起愛神如此垂顧,已經興奮得渾身酥爽,擺動抽搐不已。

    少夫人在楚玉祥懷裏掙扎呻吟著。少夫人的臉,紅的像紅柿子一般。少夫人的呼汲,是愈來愈急,短而又急促。楚玉祥緩緩的低下頭,含咬著那如葡萄般的乳頭,楚玉祥的雙手也開始在少夫人的陰戶扣弄。少夫人的淫水就像撒尿般的流下,順著大腿流個不停。

    不知何時,楚玉祥被點的兩處穴道已經解開她那一對又白又美又挺的乳房,直像山林中的竹筍。她那櫻桃似的小口,菱角線條分明,充滿了嫵媚的倔傲,嫵媚而又熱情,一身又白又嫩的肌膚,玲瓏適中的身材,大腿底部那一片的三角地帶,毛茸茸的陰毛,覆蓋下一道肉縫,春蔥似的大腿和那迷人的細腰,在在的充滿了性感,又充滿迷人的娓力。

    看到這裏,楚玉祥不禁的猛咽口水,大寶貝脹的幾乎快爆炸了,輕輕的分開她的雙腿,中間露出了一顆鮮紅的門縫。芳草萋萋之中,狹穀乍現,兩扇桃紅花瓣含羞待啟,輕撥芳草,尋探幽谷,見桃花源谷內如春雨澆淋,春潮潺潺,狹谷上方兩道山脈連接之處,又有一顆春蕾,已逢甘露滋潤,鮮豔欲滴。楚玉祥實在無法忍受,伸出一手,在她那充滿魔力的三角洲,溫柔地撫摸起來。

    “弟弟……小穴好癢哦……弟弟……小穴癢死了……嗯……”

     此時的少夫人,有如一隻待宰的美羊,不停的哀嚎,不停的呻吟,一副求助無門的樣子。而楚玉祥呢!全身炙燙髮熱,欲火就像渤情素的燃燒了整個人。楚玉祥壓住了少夫人,壓在她那美麗動人的胴體上。?

    於是楚玉祥不再等待,深深吐出一口氣,雙膝翻入她的雙腿內,把她的雙腿分的更開,用雙手支撐著身子,挺著火熱的大寶貝,對準了桃源洞口,輕輕磨了一下。少夫人知道楚玉祥的大寶貝一觸到陰戶,忙伸出她的右手,握著楚玉祥的寶貝,指引著楚玉祥,楚玉祥屁股一沉,整個龜頭就塞進陰戶。這時少夫人那紅紅的香臉上出現了無限笑意,水汪汪的眼中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楚玉祥一見如此,更是喜不自勝,屁股猛然用力一沉,把七寸多的大寶貝一直送到花心,他感到大寶貝在陰戶裏被挾的好舒服,龜頭被淫水浸的好痛快。抽了沒多久楚玉祥將少夫人的雙腿高架在肩上,提起大寶貝,對準小逼「滋」一聲又一次全根盡沒了,「蔔」的一聲又拔將出來。就這樣「蔔滋」、「蔔滋」,大寶貝一進一出。

     這種姿勢,女的陰戶大開陰道提高,大寶貝可次次送到花心底部,同時男的站立,低頭下視兩人性器抽插情形。楚玉祥看著大寶貝抽出時,將少夫人的小穴帶著穴肉外翻,分外好看,又插入時又將這片的穴肉納入穴內。這一進一出一翻一縮頗為有趣,看的他欲火更旺,抽插速度也越快,由於剛泄了兩次,所以這次他抽插的更是耐久。抽插一快,那穴內的淫水被大寶貝的碰擊,卻發出美妙的合擊聲:「噗滋」、「噗滋」。

     少夫人也感神魂顛倒,大聲浪叫著:“好弟弟,祥弟弟,插的我痛快極了。”

     “祥弟弟……我好舒服……啊……太美了……哎呀……我要上天了……”

     “弟弟……快用力頂……啊……唔……我……要……出……來了……喔……”楚玉祥的龜頭被火燙的淫水澆的好不舒服,這是多麼美少夫人淫精一出,楚玉祥將她的雙腿放下,伏下了身,吻著她的香唇同時右手按在她的雙乳上探索。

     “嗯,好軟、好細、好豐滿。”楚玉祥撫摸少夫人的雙乳,感到無限享樂,不禁叫道。楚玉祥的大寶貝將少夫人的小穴塞的滿滿,少夫人的香唇也被他封的緊緊的。少夫人吐出了香舌,迎接心愛的祥弟弟的熱吻,並收縮著陰道,配合著祥弟弟大寶貝的抽送。這一次重燃戰火,更是兇猛火勢燒的更劇烈楚玉祥是越抽越快,越插越勇,少夫人是又哼又叫,又美又舒服。

     忽然少夫人大聲浪叫著:“啊……美……太美了……我快活死了……弟弟你太偉大了……你給我……太美了……插吧……把小穴插……穿了也沒關係……我太快活了……真的……太美了。”

     少夫人的表情更嬌媚了,小穴心也一張一合地咬著楚玉祥的大龜頭,叫道:“弟弟!你插得姐姐……美……美死了……嗯……好弟弟……花心麻……死了……哦……姐姐……不……不行了……要……要去……了……”

     少夫人繼續挺著小穴,呻吟著道:“嗯……嗯……大寶貝弟弟……哦……插……插姐姐的……小穴……嗯哼……快一點……你……插……重一點……姐還……還要插……嗯……哦……”楚玉祥加緊抽動的速度,手也撚著乳尖,加重她的淫興,少夫人小穴中的水又多了起來,楚玉祥重重地插,狠狠地幹。她像一隻發狠的母老虎,魂入九霄,得到了高潮。他像一隻餓狼,餓不擇食,用盡了全身力量。

     楚玉祥見她嬌喘吁吁,魂遊太虛,陰精直冒,穴心子亂抖,全身酸軟無力,這才緩了下來。這時後少夫人全身一顫,一股火熱的陰精又噴射而出,真是太美了,楚玉祥的龜頭被淫精一灑,全身起了一陣顫抖,小腹一緊,丹田內一股熱呼呼的精子像噴泉似的,全射到她的子宮內。

     “啊……美死了……弟弟……”

    楚玉祥究竟靈性未眠,元陽一瀉,心頭驀然一驚,神智已經清醒了一半。慌忙深深吸了口氣,默默運起“太素陰功”,只覺一縷冰涼的陰氣,從丹田提起,心頭就清涼了許多。

    一下翻身坐了起來,但他要跨下床去,必須從她身上跨過,他話聲甫落,少夫人身軀一震“啊”一聲,急急叫道:“楚公子,是你害了奴家……”

    雙臂一環,朝他身上撲來,纖纖玉指舒展如蘭,已在這刹那間,連續彈出,一連點中他十處穴道。

    她一身武功,竟然絕高,使出來的卻是江湖上視為絕學的“蘭花拂穴手法”!

    楚玉神劍眉一剔,冷冷的道:“少夫人請放尊重些,在下不是這種人。”舉手朝她推去。

    她雙臂剛剛環住他身子,他的手掌已推到,一下按在她鼓騰騰怒放的兩堆軟球之上,他碰到如此美妙的物體,心頭一慌,不敢用勁,急急縮回手去。

    他方才已經運起“太素陰功”,雖然留勁未葉,但她最敏感的地方突然被一雙奇冷如冰的手掌按上,怎不叫她大驚失色,口中發出一聲驚啊,嬌軀迅疾無倚的往後一仰,倒飛出去。

    楚玉祥臉上也不禁一熱,趕緊跨下鏽榻,穿上了靴。兩手忙著扣好衣扣。

    少夫人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側過身去,幽幽的道:“楚公子,你……茶水裏不……是我做的手腳,我……我……”

    她似乎言有未盡,忽然低垂粉頭,從她眼角滾落一顆顆晶瑩淚珠。

    楚玉祥沒去看她,他是沒有這份勇氣再看她,如此意火尤物,再看上一眼,只怕連“太素陰功”都會失去功效了。只是冷聲道:“少夫人只管放心,今晚之事,在下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說完,雙腳未點,一個人業已隨著話聲穿窗而出。

    少夫人嬌呼道:“楚公子,你等一等……”

    追到窗外,人影已渺,她望著黑沉沉的夜色,不由幽幽一歎。*

…………………………………………………………………………………………


    楚玉祥回到房中,一顆波動的心,還是沒有平復下來。

    方才那一幕,畢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如今回想起來,卻大有著美妙之感。

    他心頭禁不住怦然跳動,耳邊重又響起少夫人幽幽的話聲:“楚公子,你……茶水裏不……是我做的手腳,我……我……”

    這幾句話,他當然聽到了,但當時並未理會,這時他忽然覺得其中頗值得推敲。再一仔細想來,今晚發生的事,也頗有可疑之處!

    第一、那灰衣老道敵不過自己,應該往外逃走,怎麼反會往少夫人的內宅逃去?這問題現在已可以解釋為內宅之中,有強過灰衣老道的高手,他把自己引去,自然希望那高手及時出手,可以對付自己。

    第二、灰衣老道跪地求饒,明明是個貪生怕死的人,等到問他為什麼要夤夜來向自己下毒手,他就優地不起,被人殺以滅口,自己聞聲撲去轉角處竟會是春桃,當時固然被她瞞過,但如今想來,春桃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那麼殺死灰在老道的可能也是她了。

    第三、自己練成兩種內功,尋常點穴手法,豈能制得住自己?但春桃點穴的手法甚是怪異,指風直透經穴,幾乎深入骨骼,似是比少夫人的蘭花拂穴還要高明!

    第四、少夫人說茶水中的手腳不是她做的,難道會是春桃?春桃不過是一名使女而已,如果沒有少夫人的授意,這種事情,她敢擅作主張?

    從這四點,又發生了兩個疑問;一、春桃為什麼要殺死灰衣老道,如果為了滅口,她為什麼要滅口?二、如果茶水中的手腳,確實不是少夫人做的,而是春桃做的,春桃為什麼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腳?少夫人又怎麼會肯獻出她的身體?

    從這兩點再想下去,事情就漸漸嚴重了,春桃殺死灰衣老道滅口,可見其中就大有文章。因為灰衣老道是給二師兄治傷來的,自己一來,就把二師兄的傷治好了,灰衣老道認為自己斷了他的財路,找自己拼命,拚不過使用歹毒暗器,本來只能說是一己的私憤而已;但春桃要殺他滅口、可見並不是灰衣老道的私仇了。

    再說,如果少夫人的意思,她不希望二師兄傷勢痊好,甚至勾結灰衣老道,暗施手腳,讓二師兄傷勢惡化,那也僅是兄弟爭奪林家財產;但如果這主意不出自少夫人,而出之於春桃,那就不是兄弟爭財產了。

    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腳的如果是少夫人,她可能因丈夫外出,不耐寂寞,那問題猶小;但如果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腳是春桃的主意,少夫人居然會肯聽她的話、甚至不惜獻出身子,這就大有問題。

    因為今晚,少夫人和春桃露出了武功來,而且春桃的武功還在少夫人之上,這就證明少夫人說的話可信。

    春桃為什麼要在自己茶水中做手腳,唯一的說法,那是她看到自己武功極高,不能力敵,只能智取,她才出主意要利用少夫人的肉體來羈縻自己。

    殺灰衣老道滅日的是春桃,在茶水中下毒藥,利用少夫人美色籠絡自己的也是春桃,現在問題集中在春桃一個人的身上了,她究竟是什麼人呢,楚玉祥越想越覺得春桃可疑,而且其中似乎隱藏著一個可怕的陰謀,本來二師兄是個很有機謀的人;但這件事自己不便和他說,那就只有自己暗中偵查了。*第二天一早,楚玉祥剛開出門去,春蘭就端著臉水走入,嬌聲道:“楚少俠怎不多睡回呢?”

    楚玉祥含笑道:“在下早起成了習慣,二師兄還沒起來麼?”

    春蘭嬌笑道:“楚少俠這回猜錯了,二少爺今天起來得特別早,天剛黎明就起來了……”

    只聽門外響起林仲達的笑聲,說道;“楚師弟也起來了麼?”

    春蘭道:“二少爺來啦,小婢給楚少爺去取早餐。”

    楚玉祥剛叫了聲:“二師兄。”

    林仲達已經跨進房來,一面朝春蘭吩咐道:“我也在這裏陪楚師弟一起吃早晚,你要廚房裏多做一份送來。”

    春蘭應著“是”,人已走出老遠。不多一會,她提著食盒走入,楚玉祥也已盥洗完畢,和林仲達在小圓桌兩邊坐下。

    春蘭放好碗筷,然後揭開食盒,取出一盤赤豆蒸糕、一盤小籠湯包、和一鍋小米粥,給兩人裝好了兩碗。

    林仲達笑道:“愚兄最喜歡吃赤豆糕,最近半年來,除了整天喝稀飯,已經很久不知糕味了。”

    楚玉祥笑道:“現在二師兄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了。”

    林仲達忽然哦了一聲道:“楚師弟,昨晚愚兄運功之時,發覺內功比沒有負傷前還精進了許多,大概是拜楚師弟之賜吧?”

    楚玉祥笑了笑道:“昨天小弟給二師兄療傷之際,順便以‘純陽玄功’給二師兄打通了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二師兄運氣之時,自可水到渠成,通暢無阻了。”

    林仲達聽得大喜過望,笑道:“這就是了,愚兄一經運氣,就覺得十分通暢,連從前走不到的地方,都可運行自如,唉看來楚師弟一身功力,比師父數一十年苦練,還要精深得多了,愚兄就更難望項背了,楚師弟真使愚兄羡慕不止。”

    楚玉祥道:“小弟二位師父,都以三月為期,旨在速成,其實這種情形,可說少之又少,小弟也只是機緣巧台罷了。”

    林仲達忽然搖著頭道:“依愚兄看來,其中只怕另有緣故,絕非機緣巧合。”

    楚玉祥愕然道:“師兄認為有什麼緣故呢?”

    林仲達道:“什麼緣故,愚兄也說不出來,如是巧合,祖半仙不會在你八歲那年送來內功口訣,綠袍神君不會帶你去島上練功,這種種可以說是這二位絕世高人早就安排好的,也許楚師弟的分尊,和二位高人有著極深的淵源,亦未可知。”

    楚玉祥聽得矍然道:“經二師兄說,小弟有此感覺,只是當時沒有想到,這麼說來,這二位家師一定知道小弟的身世了,唉,可惜沒有向二位老人家詢問……”

    林仲達笑道:“二位令師都沒有告訴你,那可能是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不到時候,師弟就是問他們,他們也不會說的了。”’楚玉祥茫然道:“那該怎麼辦呢?”

    林仲達笑了笑道:“這不是急事,如果到了應該告訴你的時候,我想二位令師不用師弟詢問,也一定會告訴你的了。”

    楚玉祥道:“二師兄、你看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林仲達道:“愚兄也只是猜想罷了,這時候當然不會是目前,也許二位令師要你在江湖上歷練一段時間,才會告訴你。”

    兩人邊談邊吃,把一盤赤豆糕和一盤小籠湯包吃了個盤子向天。

    春蘭忙道:“二少爺,還要不要?”

    林仲達:“我吃飽了,楚師弟呢?”

    楚玉祥忙道:“夠了,小弟幾乎吃了三分之二,加上兩碗甜粥,再要去添,不是成了天吃星了?”

    林仲達道:“好,春蘭,那就不用去添了,你還是給我們沏兩盅茶來吧!”

    春蘭收拾好碗筷,提著食盒退了出去。

    楚玉祥問道:“二師兄,令見不在家麼?”

    林仲達道:“家兄在南京,那裏也有一家綢布店,由家兄主持。”

    楚玉祥道:“那麼令嫂呢,在這裏,還是在南京?”

    楚玉祥道:“大嫂住在這裏,先母去世得早,家父要照顧店裏的事,我們偌大一個家,南京只是一個分店而已,家兄每個月總要回來兩次,這回他走了不過三天,所以師弟沒看到他了。”

    楚玉祥問道:“二師兄可知令嫂娘家是在那裏?”

    林仲達微微一怔,說道:“大嫂姓殷,是東門殷家來的,殷家世代書香,排起來還是舍間的遠房親戚,二師弟怎麼會問起大嫂來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說道:“小弟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說話之時,春蘭已經沏了一壺茶送上。另外是兩個精細的茶盞,替兩人面前倒上了茶。

    楚玉祥望瞭望春蘭一眼,問道:“二師兄,不知有幾位使喚的姑娘?”

    林仲達道:“一共只有三個,春蘭,春梅本來是侍候爹的,愚兄負傷之後,就要春蘭來服侍愚兄,另外還有一個是春桃,那是侍候大嫂的。”

    楚玉祥道:“這三位姑娘,來了已經有多久了?”

    春蘭站在一旁抿抿嘴笑道:“楚少快好像在盤查我們身世了。”

    林仲達是個很有機智的人,他看師弟從大哥、大嫂,問到了使女,想來必有緣故,他故作不知,答道:“春蘭、春梅,從小就在舍間,春桃是大嫂陪嫁過來的,也有兩年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少夫人和春桃果然大有疑問!”

    一面朝春蘭道。“在下和二師兄只是隨便聊聊,今天在這裏說的話,姑娘不可告訴任何一個人。”

    林仲達心中一動,暗道:“楚師弟果然心裏有事!”

    這就接著道:“就是有人問你,你也不准說出去,知道麼?”

    春蘭道:“小婢知道。‘’林仲達一揮手道:“你到外面去。”

    春蘭答應一聲,返身走出。

    林仲達國注楚玉祥問道:“楚師弟,你可是發現了什麼事嗎?”

    楚玉祥原待不告訴二師兄的、但想到自己要去一趟北峽山,來回至少也要半個月時間,二師兄傷勢剛剛復原、如果少夫人和春桃另有圖謀,二師兄一點也不知道,豈非蒙在鼓裏,何況家賊最是難防,不如透露一點消息給他,二師兄是個機智的人,有了防範,總比沒有防範好,一念及此,不覺笑道:“看來果然不容易瞞得過二師兄,好,二師兄請來看看這個……”

    他站起身、走到床前,放下帳子,伸手指了指帳門上許多針尖細孔。

    林仲達目光一注,失色道:“這是被什麼暗器打穿的,是不是梅花針?哦,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楚玉祥道:“梅花針是修道人防身暗器,但這是奪命黃蜂針,用機簧發射,一發就是七十二支,而且還淬過劇毒,很可能見血封喉……”

    林仲達吃驚道:“奪命黃蜂針愚兄曾聽師父說過,這東西霸道無比,江湖黑白兩道共同懸為禁例,這是什麼人居然使用這種歹毒暗器?”

    楚玉祥掛上帳鉤,又走到窗下,朝牆腳上一指,說道:“這一筒針,已經全數射入牆壁之中了。”

    林仲達看了師弟一眼,疑惑的道:“是師弟隔著帳子射出來的?”

    帳門上留下了許多細孔,針又全數射入牆腳,那自然是床上的人發射的了。

    楚玉祥笑著又指指紙窗上留下的小孔,然後說道:“小弟怎會使用這種歹毒暗器?那是昨晚有人在窗下用黃蜂針偷襲小弟,被小弟內力反震回去,打入牆下的……”

    林仲達聽得更加驚奇,說道:“師弟這樣霸道的黃蜂針都傷不了你,啊,你是否查出那是什麼人使的?”

    楚玉祥笑道:“他偷襲小弟,小弟自然不容他逃出手去,只是此人已經死了。”

    林仲達道:“是什麼人?”

    楚玉祥就把昨晚灰衣老道在窗下偷襲,被自己截住,後來忽然無故死去,顯然有人殺以滅口,自己循聲掠去,發現轉角上那人,竟是少夫人的使女春桃,自己因事無佐證,只好悄悄退走。他把以後的一段,略過不提。

    林仲過攢攢眉道:“會有這樣的事,春桃何以要殺人滅口呢?她難道也會武功?”

    楚玉祥點頭道:“據小弟觀察,春桃一身武功,還相當高明。”

    林仲達道;“春桃年紀不大,最多不過十七八歲。”他忽然哦了一聲道:“師弟可曾查看那灰衣老道是如何致死的嗎?”

    楚玉祥道:“因為小弟發現了春桃,來不及查看。”

    “唔!”林仲達點頭道:“不錯,如果灰衣老道不是她殺死的,西院內宅發現了灰衣老道的屍體,早就驚動了家裏的人,但昨晚到今朝,西院內宅一點動靜也沒有,那是已經毀屍滅跡了,她為什麼要毀屍滅跡,那就是她作賊心虛,怕驚動家裏的人,由此看來,這丫頭顯然是和灰衣老道互相勾結的了,但她是大嫂的陪嫁丫頭,據說從小就在閨閣裏陪伴大嫂的……”

    楚玉祥道:“二師兄,你看今嫂會不會武功?”

    林仲達搖頭道;“這不大可能,大嫂娘家世代書香,大嫂也是知書達禮,十分賢淑的人、平日弱不禁風,連走路都要丫環扶持,不像是會武功的人,這件事,愚兄自會查個明白。”

    楚玉祥忙道:“二師兄。小弟告訴你,只是要你防範一二,小弟要去一趟北峽山。來回總得有個十天半月,在小弟回來以前,切不可打草驚蛇,尤其鏢局重新開業之事,最好也等小弟回來之後再說,暫時不用找阿發了。”
2009-5-27 15: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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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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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南分令

林仲達身軀陡然一震,張目道:“師弟認為這丫頭和……”

    楚玉祥搖頭笑道:“不,二師兄想到那裏去了,小弟只是覺得鏢局開業之事,還須仔細商議,因為仇人是在暗裏,目前對方並不知我們有什麼行動,甚至連找我們這些人,都沒放在他心上,但一旦鏢局複業,他們就會注意上了,這一來,我們變得站在明裏,他們依然是在暗裏,他們隨時可以找我們,我們還是摸不到對方一點蹤影,所以小弟認為還是等小弟回來再作計議的好。”

    林仲達點點頭道:“這樣也好,師弟準備幾時動身?”楚玉祥道:“小弟想今天就走。”

    林仲達道:“那也不急在一時。”

    楚王祥道:“小弟心裏很急,希望早去早回。”

    林仲達道:“那你也要吃了午飯再走……”

    正說之間,只聽春蘭叫道:“二少爺,春梅姐來了。”林仲達道:“她有什麼事嗎?”

    話聲未落,只見春蘭領著春梅走入。春梅手中捧著一個大包袱朝林仲達欠欠身道:“小婢奉老爺命,去找二少爺,二少爺已經到這裏來了。”一面又朝楚玉祥躬著身道:“小婢見過楚相公。”

    林仲達問道:“你手裏拿的是什麼東西?”

    春梅道:“這是老爺昨天關照夥計替楚相公制的衣衫,要小婢送來,請楚相公試試,不知合不合身?”

    林仲達喜道:“爹想得真周到,我怎麼會沒想到的?師弟,你快換上了試試,不合身,可以要他們拿去修改。”

    春蘭道:“楚少俠,小婢給你來脫。”

    她伸出雪白的纖手來替他解扣。春梅立即打開包袱,取出一件天藍長衫,待候著他更衣。

    楚玉祥俊臉一紅。忙道:“在下自己來。”

    春蘭心裏暗暗好笑。自己替他解扣,他也會臉紅。

    楚玉祥脫下舊衣,春梅已經雙手提著長衫領襟,伺候他穿上。

    楚玉祥自己扣好衣扣,覺得長短大小,十分合身,春蘭已經說道:“楚少俠穿的剛好。”

    春梅一指包袱。說道:“還有一件。那就不用試了,這是兩套短衫上褲,楚少快要不要試試?”

    楚玉祥紅著臉道:“不用了,伯父怎好如此破費?”

    林仲達笑道:“師弟忘了爹開的是綢布店,裁縫也是店裏現成的,破費了什麼?”

    春梅打量了楚玉祥一眼。忽然粉臉一紅。低頭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楚玉祥道:“多謝姑娘了。”

    春梅說了句:“不用謝。”急步退了出去。

    林仲達看著楚玉祥笑道:“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師弟換上了一件新衣,更顯得豐神飄逸,有如玉樹臨風了。”

    春蘭瞟著美目,掩口嬌笑道:“楚少俠如果換上了女裝,只怕鎮江城裏的大家閨秀,都會給楚少俠比了下去呢!”

    林仲達道:“春蘭。不准胡說。”

    接著吩咐道:“你去吩咐廚下,今天下午,我要給楚師弟送行。”

    楚玉祥連忙搖手道:“二師兄,小弟到北峽山去,很快就要回來的,還送什麼行?”

    春蘭早已像一陣風般走了出去。

    林仲達微笑道:“中午給師弟送行,家父自然也會來,這樣就是告訴人家師弟已經離開鎮江了,這對你的行動,不就方便多了麼?”

    楚玉祥一怔道:“二師兄……”

    林仲達笑道:“師弟還要瞞我麼?你去北峽山,並沒有時間限制,可早可遲,但師弟發現春桃身手不弱,而且又有很多可疑之處。她勾結灰衣老道,不利於愚兄,愚見又不是她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之下,師弟豈會袖手不管?所以我猜師弟去北峽山,只是藉口而已,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楚玉祥點頭笑道:“二師兄果然機智過人,小弟一舉一動。果然瞞不過二師兄。”

    林仲達道:“愚兄剛才思索著這一件事,她潛伏在我家,和勾結灰衣老道,其目的顯然是要使愚兄淹留床第,起不了身,或者讓愚兄傷勢加重,終於不治,但害死愚兄,是為什麼呢?那只有一個可能,因為愚見是東海派的弟子,他們一個也不能留,因此昨晚暗算師弟,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楚玉祥聽得心頭一凜,說道:“二師見認為她和害死師父。師娘的賊人是一黨的?”

    林仲達道:“難道你還以為事情很簡單麼?從她殺人滅口這一點看來,大概也八幾不離十了。”

    楚玉祥心中暗暗感到為難,二師兄是個足智多謀的人,如果告訴他全盤經過,他自可更明瞭對方陰謀,但少夫人偏偏又是他的大嫂,這話自己如何能說?若要真如他所料,少夫人和春桃是害死師父、師娘的賊人一黨,將來他也一定會知道,自己就不該瞞他……林仲達抬國道:“師弟想什麼心事?”

    楚玉祥道:“沒有,小弟只是在想,此事應該如何著手?”林仲達道:“這倒不難,師弟既已發現蛛絲馬跡,只要循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就可以了。你下午離開寒舍之後,今晚到我書房裏來,再作詳談。”

    楚玉祥道:“小弟覺得今晚還是不來的好,只要一有消息,自會來和二師兄商量的。”

    林仲達點頭道:“這樣也好,反正我都睡在書房裏。”

    中午時分,這頓送行宴,就設在西花廳,酒菜自然特別豐盛。席間林厚福殷殷勸酒,一面說道:“楚少俠怎不多住幾天,你和仲達是師兄弟,這裏就和自己家裏一樣,大家有個伴兒。”

    楚玉祥道:“老伯厚恩,小侄至為感激,只是小侄此次北峽山之行,是家師臨行時交代的,小怪那時還不知道東海鏢局出了事,原想趕回來探望師父、師娘,再去北峽山,後來得知二師兄重傷未愈,小侄身邊正好有家師的治傷丹藥,才先來探望二師兄,如今二師兄傷勢已經痊好,師命難違,等辦完了事,自會再來。”

    林厚福笑道:“如此就好,楚少俠北峽山回來,就可在舍間多盤桓些時候了,依老朽看來,楚少俠一身所學,勝過仲達甚多,今後仲達還要你多多照應呢?”

    楚玉祥道:“老伯言重,如論才幹,二師兄勝過小怪太多了。”

    飯後,春蘭送上香茗,楚玉祥只喝了一口,就起身告辭。林厚福、林仲達一直送出店門,門口早已有一名小廝牽著一匹馬在待候。

    林厚福道:“楚少俠,請上馬了。”

    楚玉祥道:“小侄……”

    林仲達不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楚師弟不用客氣,我們馬廄裏豢養著不少馬匹,一般都是運貨用的,有幾匹,就是平常店裏夥計到金陵去騎的,你此去北峽山,路程不近,自然騎馬去的好,家父特地要他們挑了這匹腳程比較快的,自己兄弟,何須推辭,你看,春蘭已把你包袱、長劍都掛在鞍上了,你上馬吧!”

    楚玉祥只得拱拱手道:“老伯如此厚愛,小怪只好拜領了。”

    說著就從小廝手中接過韁繩,跨上馬鞍,又朝林厚福父子拱手作別。

…………………………………………………………………………………………

    出了西城,楚玉祥心中暗暗盤算,自己先得找個地方落腳才是,他在馬上舉頭望去,老遠就看到氣象雄偉的金山,和七層高的慈壽塔,在斜陽之中,顯得金碧輝煌,有如一枝彩筆。

    一路策馬徐行,覺得金山寺是大叢林(最大的廟宇叫做叢林)自己騎著馬匹去借宿,諸多不便,不如找一個冷落的小廟,才不至引人注意。

    這就從金山寺旁,過了一條小河,沿著柳堤行去,經過中冷泉,地勢漸僻,又走了一段路,山腳下果然有一座小廟,只要看山徑雜草叢生,該是荒圯已久!

    這就策馬來至小廟門口,一躍下馬,牽著馬匹,走進山門,小天井中草長過脛,十分荒蕪,大殿上到處都是瓦礫,連神龕都已破舊不堪,顯然是一所沒有廟祝的破廟了。

    心想:“這個地方倒不錯。”

    隨手把韁繩圈到馬頭上,任它在小天井中吃草,一手從鞍上取下長劍、包袱,只覺包袱提到手十分沉重,跨上石階,放下長劍,打開包袱,除了衣衫,還有一個油紙包,裏面居然是十幾個包子,還有切好的醬肉、肴肉,敢情是二師兄吩咐春蘭給自己準備的了。

    另外還有兩封銀子,每封一百兩,一共是二百兩。這可能是林老伯給自己做盤川的了,他們沒有跟自己明說,那是怕自己不肯收受了。

    這時天色已漸近黃昏,他俯身朝石階上吹去灰塵,坐了下來,飽餐一頓,然後把吃剩的依然用油紙包好,連同包袱,縱身飛上橫樑,吹去灰塵。放到梁上,又在石階上坐了一會。

    等天色全黑,站起身佩好長劍,又把馬匹拴好,兩扇山門,也移來了一塊大石堵上,才縱身越牆而出。

    此時天色雖黑,但從金山到鎮江城,不過五六裏路。最多也不過頓飯工夫,就可到達,這時距離夜行人出動的時間,當然還太早了些這就緩步徐行,沿堤走去,走上大路,依然安步當車,緩緩而行。

    他這一路上倒像是遊人墨客,踏用尋詩,信步倘佯,只是今晚已是下旬,一勾殘月,甚是昏黯。路上也沒有第二個人影,走得極為悠閒,右手還在有意無意之間。摸了摸長劍的劍柄,嘴角也在此時隱隱露出一絲微笑。

    他此時正在趕路,何以會有得意的微笑呢?因為他發現左側林中隱伏著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要知他如今身兼兩家之長,耳目何等靈異,只要有人進入十丈之內,就瞞不過他的耳朵,何況這片樹林和他相距還不到五丈遠。

    楚玉祥只作不知,看看時間還早,索性在左側林中找了一塊大石,坐了下來,輕咳一聲道:“林中的朋友可以出來了吧?”

    他背向林內,若是有人突起發難,豈不把整個背後賣給了人家?但他藝高膽大,根本沒把伏在林中的人放在眼裏。

    他話聲甫落。只聽“刷”的一聲,閃出一個人來。這人身穿黑布勁裝,神情陰冷。看了楚玉祥一眼,陰惻惻的道:“你姓楚吧?”

    楚玉祥安坐石上,含笑道:“噫,朋友怎麼知道我姓楚的?”黑衣人道:“沈道全是你殺的吧?”

    “沈道全?”

    楚玉祥已想到那個灰衣老道敢情叫沈道全,但故作驚訝的道:“朋友說的沈道全是誰?在下和他無冤無仇,怎會無故殺人?”

    黑衣人道:“沈道全就是游方道士,這回你總明白了吧?”楚玉祥哦了一聲道:“朋友說的就是那個穿灰色道袍的老道,你是他朋友?”

    黑衣人冷聲道:“我問你是不是你殺的?”

    楚玉祥笑了,隨口道:“昨晚確有一個灰衣老道拿著黃蜂針筒,打了我一筒七十二支毒針,被在下追上,他伏地求饒,我問他是什麼人支使的,他沒有說出來,就死去了,在下正因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朋友既然知道他叫沈道全,一定也知道他為什麼要用歹毒暗器暗算我了,朋友倒說說看,究竟是什麼人支使他來的?”

    黑衣人目芒飛閃,陰沉的道:“小子,你還是去問閻老二吧!”

    右手一抬,修地亮出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來。

    “慢來!”楚玉祥搖著手道:“樹林子裏,似乎還有三位隱藏著沒有出來呢,朋友既然約了幫手,何不一起請出來,讓楚某也見識見識,四位一起上,人手多些,也多有幾分勝算,如果只有朋友一個人出手,那就恐怕不是楚某的對手了。”

    黑衣人一楞,看他安詳的坐在大石上,連站都沒站起來,心中也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許真的不是他對手,隨即哼道:“你們出來吧!”

    他話聲出口,樹林中果然飛閃出三道人影,輕捷無聲的落到楚玉祥四周,這三人同樣穿著黑色勁裝,神情也同樣冷漠,一望而知四人都是戴面具。

    原來他們早已分成三面隱伏在林中。準備由為首的黑衣人出手,楚玉祥若是不敵,想逃入林去,正好被他們截住。

    如果為首黑衣人一個敵不住楚玉祥,他們可以從三面閃出,聯手合擊,設想不可謂不周,但卻被楚玉祥一口道破,他們只好現出身來了。

    楚玉祥依然坐著沒動,望望四周。朝先前那黑衣人問道:“看來朋友是他們領頭的了。”

    為首黑衣人不耐的道:“你不用多問,快亮兵刃吧!”

    楚玉祥笑了笑道:“在下非問不可,古人說得好,擒賊擒王,在下知道那一個是領頭的,只要把領頭的拿下,其餘三個就可以少費點手腳了。”

    為首黑衣人似被激怒。喝道:“小子,廢話少說,你再不亮刃,咱們一樣把你剁了。”

    楚玉祥冷笑一聲,虎的站起,他這一站起,就有一股逼人寒風隨著身形一動,朝外逼去,四個黑衣人身不由己的後退了一步。

    楚玉祥忽然伸手從腰間摘下長劍,隨手朝大石上一插,冷曬道:“和你們四塊廢料動手,還用不著楚某使劍。”

    他這隨手一插。一柄連鞘長劍就像毫不費力的插入大石,足有一尺來深,這下直把四個黑衣人看得心頭大為震驚,但聽為首黑衣人口中“呀”的一聲,雪亮的刀光,突然從四面合攏,四柄撲刀一齊朝楚玉祥身上劈到。

    像這樣四柄撲刀同時攻到,實在叫人無從招架。楚玉祥並沒有招架。他只是身形一側,雙手疾發,左手拍左刀,右手拍右刀,然後舒右腕,一把爪住對面為首黑衣人手腕,出左足使“虎尾腳”踢向身後一人。

    這一連四個動作,快逾閃電,左右兩人刀上被楚玉祥拍了一掌,便覺一柄刀奇冷如冰,五指凍得劇痛,那裏還握得住刀柄,當當兩聲,跌落地上,身後那個被一腳端中小腹,口中啊了一聲,仰面跌出。

    楚玉祥一把爪住為首黑衣人手腕,左手迅疾點出一指,身形一晃,人已到了左首黑衣人面前,抬手一指點了他穴道,再轉而向右,又朝右首黑衣人點出一指,兩人鋼刀脫手,連人影都沒有看清,就被點了穴道。

    楚玉祥身形疾彈,一下落到身後那人身旁,沒待他躍起,(他是仰跌出去的)一手提起他衣領,像老鷹爪小雞一般,提了過來,走到大石前面,用力朝地上一擲,然後大馬金刀的在石上坐下,喝道:“從你先說起吧!說,你們是什麼人,受何人指使而來?”

    那黑衣人被他這一摔,四腳百骸都被摔散了一般,眼看三個同伴都像泥塑木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真不敢相信憑自己四人,竟然會在出手第一招上就被人制住,口中倔強的道:“我不知道。”

    楚玉祥朝他笑了笑道:“你會說的,你們三個同伴也會說的,如果你說的和他們對不攏,我會對你不客氣……”

    隨著話聲,起身走到黑衣人身邊,手掌輕輕在他頭頂上一按,說道:“在下不想用強,還是你自己說吧!”

    他口中雖說“不想用強”;但手掌這一按,“太素陰功”一縷奇寒澈骨的冷氣,已從對方“百會穴”上像醍醐灌頂,沿著背脊骨直下。

    那黑衣人口中“啊”了一聲,就打著冷噤,全身隨即起了一陣顫抖,冷得有如墮入陰冰地獄,連心跳都快僵住了,口中斷斷續續的道:“我說……我說……了……”

    “好!”楚玉祥道:“先說說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道:“長江四凶。”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楚玉祥又道:“是什麼人叫你們到這裏來等我的?”

    黑衣人道:“是老大要咱們一起來的,他說你殺了沈道全。咱們要替沈道全報仇。”

    楚玉祥道:“沈道全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黑衣人遲疑了下才道:“他……本來和老大是熟人,最近……他把咱們引入一個叫……江南分令下面,他是咱們的聯絡人……”

    “江南分令?”

    楚玉祥心中一動,問道:“江南分令是什麼?”

    黑衣人道:“我真的不知道。”

    楚玉祥一指為首黑衣人問道:“他是你們老大?”

    黑衣人點點頭。

    楚玉祥道:“好。我問完了自會放你。”

    起身走到為首黑衣人身邊,舉手在他背後拍了一掌。他這一掌本是替對方解開被制的穴道,那知一掌拍下,為首黑衣人突然身軀一晃,朝地上撲倒下去。

    楚玉祥一怔,俯身看去,只見他雙目微睜,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分明中毒身亡,目光一注,果然發現他背後衣衫上有一個針尖細的小孔,四周略呈烏黑,若非楚玉祥精深,他們穿著一身黑衣,這點小孔是無法發現的。

    “好歹毒的暗器,敢情就是黃蜂針了。”

    楚玉祥看得極為憤怒,此人居然當著自己殺人,自己居然會一無所覺,晤,這分明也是殺人滅口了,莫非他會是春桃不成?他急忙起身,走到另外兩個黑衣人身後,仔細看去,這兩人背後果然也有一個極細小孔,分明也中了毒針,只是他們被自己制住穴道,血脈被閉,是以並未倒下,但只要穴道一解,或有人動他們一下,就會撲倒下去。

    看來這人身手大是不弱,潛近五丈之內,自己依然一無所覺,唔,他是趁自己問話之際,才出手的,那麼現在自己正在查看三人死因,他可能又向問話的那黑衣人下手了。

    楚王祥一念及此,迅疾無倫一步掠到坐在地上的黑衣人面前問道:“你沒事吧?”

    黑衣人道:“在下有什麼事?”

    楚玉祥一揮手替他解開穴道,說道:“你三個同伴已經死了。”

    黑衣人目射厲芒,說道:“是你殺了他們,我……和你拚了。”

    猛地一躍而起,揮手一拳,朝楚玉祥當胸直搗過來。

    他明知不是楚玉祥的對手,但一人拚命,萬夫莫當,這一拳拳風颯然,倒也勢勁力足,沉猛之極!

    楚玉祥伸手一格,一把就爪住他手腕,說道:“他們不是我殺死的?”

    黑衣人右手被執,左手又振臂一拳,迎面奮力擊手,粗聲道:“不是你,還有誰?”

    楚玉祥右手一帶,喝道:“我要殺你們。易如翻掌,何用抵賴?何況既然殺了三個,留你何用?”

    黑衣一怔,想想也有道理,問道:“那是什麼人殺死他們的?”楚玉祥五指一松,放開他的手腕,說道:“殺死你老大三人的人,也就是昨晚殺死沈道全的人,他殺死他們的目的,志在殺人滅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們三人都是被歹毒的黃峰針射死的。”

    黑衣人道:“那麼怎麼會沒向在下下手呢?”

    楚玉祥道:“因為我正在問你的話,你和我距離較近,射殺了你,我立時會發覺,他就不容易脫身了。”

    說到這裏,暗以“傳音入密”說道:“我想此人可能還隱伏附近,而且也絕不會放過你的,你若要給你同伴報仇,我也正在找他,那麼待回你離去之後,走得不要太快,我會暗中跟在你身後,就可以把此人引出來了。”

    黑衣人點著頭,轉身朝他老大走去,目光一注,只見老大半個身子已經化為一灘黃水,正在逐漸腐蝕。再看其他兩人也是一樣,上半個身子業已腐蝕消失,心中不覺一黯,切齒道:“竟然會是化血針,咱們兄弟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江南分令。竟然落得這樣一個慘死,屍骨無存。”

    說到這裏,朝楚玉祥拱拱手道:“閣下如果沒有什麼事了,在下告辭。”

    楚玉祥道:“你只管請便。”

    黑衣人轉身疾奔而去。楚玉祥伸手取過插在大石上的長劍,身形飄忽,遠遠尾隨了下去。

    但就在黑衣人和楚玉祥去得漸遠,刷的一聲,從樹林左側閃出一條人影,身法極快,朝大路上飛掠而去。

    原來這樹林中,除了四個黑衣人,還有一個人隱伏著,這人當然是用“化血針”射死三個黑衣人的人了,楚玉祥內功雖然精純;但終究經驗還不老到,這人隱伏林間,只要摒住呼吸。或者呼吸得極其輕微,他就會忽略過去。

    是以他連殺了三人。楚玉祥不曾發現他離去。還以為此人身手極高。他居然一無所覺呢!

    卻說楚玉祥尾隨黑衣人一連跟出十數裏外,依然不見一點動靜,自己還另有事去,沒有時間再尾隨下去,這就以“傳音入密”朝前面黑衣人道:“看來朋友不會有事了,今後好自為之,我不再跟你下去了。”

    說完,轉身朝來路奔了回去。

    這一陣耽擱趕到鎮江城中,差不多已經是二更時分,只有大街上還有零星的燈火。

    林大祥綢布莊正在大街之上,此時早已上了店門。

    楚玉祥繞到側首,四顧無人,點足躍上圍牆,再長身掠起,一道人影,疾如飛隼,不消幾個起落,掠過兩重院落,已經到了內宅,立時隱入暗處,舉目看去,少夫人寢室四扇雕窗雖已關上,但還有燈光從窗櫺上射出,顯然尚未入睡。

    楚玉祥藝高膽大,悄然飄落廓下,以他此時的功力,室內兩人縱然武功不弱,也未必會發覺,他輕輕掩近窗前,用手指沾著口水在窗紙上戳了一個小孔,湊著眼睛往裏望去。

    房中銀虹吐蕊,照得一室頗為明亮。中間一張小圓桌旁,一手支頤,坐著一個蛾暇淡掃,頭梳墮馬髻的少婦,目光望著油盞上結的燈蕊,怔怔出神,她邊上還放著一盞茗碗。

    楚玉祥看得不覺一怔,這裏明明是少夫人的臥室,連擺設也和昨晚看到的一樣;但坐著的這個少婦,卻並不是昨晚遇上的那一個少夫人。

    昨晚那少夫人黛眉如畫,眼波欲流,一張宜喜宜嗔的臉上,紅馥馥嬌豔欲滴,生得好不風流俏美?今晚這個少婦,雖然也風姿秀娟,但卻穩重端莊,眉目間另有一種淡淡的幽怨。

    楚玉祥心中暗道:“這人會是誰呢?”

    就在此時,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聳從房門口走入,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一看就知是使喚的丫鬟了,她,也不是春桃!

    楚玉祥想起二師兄說過,他家中只有三個使女,春蘭、春梅、春桃,這三人自己都已見過,他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但房中一切擺設,卻又和昨晚一般無二!

    心中正在疑慮之際,那丫鬢已經開口了:“少夫人,你怎麼還不睡呢?連茶也不喝一口?”

    “少夫人”,楚王祥心更覺疑竇叢生,這少婦也是“少夫人”。

    那少婦目光一抬,幽幽的道:“春桃,你也不想想,昨晚我們被兩個女強盜在身上一拍,就半點動彈不得,後來又把我們關在後面你的房裏,連想叫救命都好像夢厭似的,叫不出聲來,想想有多可怕?我……我……那裏還敢睡,大少爺偏偏一個月只回來這麼幾天,我真不想把昨晚的事兒,去稟告公公,偏偏我妝奩裏的金飾珠寶又一樣不少,說出來了也沒人會相信……”

    那丫鬟道:“少夫人,我說東西既然一樣不少,那就算了,張揚出去也不好……”

    聽到這裏,楚玉祥心中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原來昨晚喊人是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大概是為了對付自己,兩個女的假扮了少夫人和春桃,難怪沈道全(灰衣老道)暗算自己不成,就朝這裏逃來,那假扮春桃的人怕沈道全說出底細,才殺以滅口,眼看一計不成,又使一計,所以要硬拉著自己來見少夫人,又在茶中暗使手腳……。

    他想到昨晚那香豔的一幕,俊臉不禁為之一熱。

    看來那假扮“少夫人”和春桃的兩人,業已遠去,自己本來以為二師兄家中有了內奸,自己離開之後,二師兄孤掌難鳴的想法,也大有出入了。

    他悄悄退出走廓,長身掠起。朝前面二師兄住的書房飛縱而來,那是因為二師兄還等著自己的消息。自己告訴了他今晚所見,明天就可以上北峽山去了。

    書房裏當然還點著燈火,林仲達就坐在臨窗的一把籐椅上。小幾上也放著一盞茶。但正好拿起茶碗要喝,忽然微風一颯,他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

    林仲達一下放下茶碗。說道:“師弟。你怎麼這時候才來?”楚玉祥含笑道:“二師兄久候了,今晚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呢!”

    剛說到這裏,耳中突然聽到窗外響起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楚玉祥耳朵何等靈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林仲達已經站起身道:“師弟,今晚你遇上了什麼事?快坐下來再說,愚兄從初更一直等到現在了。”

    “不急。”楚玉祥回頭四顧,問道:“二師兄,你書房裏可有廁所,等小弟告個便再和你詳談。”

    林仲達伸手一指,說道:“就在後面院子轉角上,有一個尿桶。”

    楚玉祥不再說話,匆匆從書房一道側門出去,後面就是一個小院落,他可並不是真的要小便,身形縱起,一下越出圍牆,繞到了前面,再輕輕飄落地面,這是書房前面,院子相當大,花木扶疏,石砌花徑,曲折清幽,他悄悄行來,果然西面對著書房窗前,一排修剪整齊的冬青樹葉間,隱伏著一個小巧的人影。

    這人一身青衣,背後梳著一條長瓣,她雖然隱伏在這樹葉陰暗之處,但楚玉祥目能夜視,一眼就從她後形認出正是方才少夫人房中見到的春桃!她一身輕功,竟然如此高明!

    這下使他心頭感到十分困惑,她既然不是昨晚的春桃,何用跟在自己身後而來,竊聽自己和二師兄的談話?哦,他陡地想到方才自己在少夫人視窗聽到談話,莫非是她們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但她們面貌何以會和昨晚不同?那一定是經過了易容。

    心念轉眼之際,人已悄悄掩到了春桃身後,輕咳一聲,笑道:“姑娘可以站起來了。”

    春桃猛然一震,蹲著的人動如旋風,一下轉過身也站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身形剛轉,劍若流星,朝楚玉祥當胸刺到,出手奇快絕倫!”

    她這一轉身,楚玉祥才看清楚,一點沒錯,她正是今晚在少夫人房中的春桃,不覺微笑道:“這一來你不是洩露身份了嗎?”

    身子輕輕一側,就避開刺來的劍鋒。

    春桃一聲不作,右手連劃,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寒芒飛閃,大有拚命之意!

    楚玉祥只斜跨了一步,便自避開。春桃忽然身子一弓,疾如脫兔,企圖朝圓洞門奪路逃出。

    楚玉祥冷笑一聲:“今晚你還想走嗎?”

    人影一晃,已經擋在她面前。

    春桃抖手一劍,直射楚玉祥面門。楚玉祥左手立掌如刀,斜切而出。

    春桃心中暗道:“你是不要這只手了。”

    心念還未轉完,陡覺“啪”的一聲,手腕為之一震,不,刺去的短劍已被他手掌輕輕拍在劍身之上,這一拍,立有一股奇冷如冰的寒意,從劍身轉過來,五根握著劍柄的手指,就像握在寒冰之上,凍得麻木生痛,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楚玉祥腳上忽然跨上半步,右手疾出,口中喝了聲:“拿來。”

    春桃急急往後躍退,但掌中短劍已被楚玉祥奪了過去。

    這一段話,說來好像已經有許多時光,實則從春桃蹲著的人,轉身發劍,到短劍被奪,前後也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工夫。

    書房中的林仲達聽到楚師弟忽在他前面花圃中說話,心下大奇,他究竟是練過武的人,反應也不慢,急忙閃身而出,問道:“楚師弟,有什麼事……”

    楚玉祥把奪來的短劍,一抬手,飛射到花葉之中,一面笑道:“沒什麼,只是有一個奸細被小弟截住了。”

    “有奸細!”

    林仲達聽得一驚,縱身掠來,目光一注,口中咦道:“會是春桃?”

    他一眼就認出是春桃來,可見她今晚是真面目了。(昨晚春桃可能易了容)楚玉祥回頭笑道:“她是跟蹤小弟身後來的,小弟若是連這一點都會被她瞞過,那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動了。”

    他口中雖在說話,人依然擋在春桃面前,但臉上卻轉過去與林仲達說著話,這自然是沒把春桃放在眼裏。

    春桃短劍被奪,林仲達又趕了出來,心頭正感惶急,一見有機可乘,雙掌急翻而起,一先一後連續劈出,這一發之勢,是她蓄勢已久,一雙勻虹纖掌,一發即至,直向楚玉祥當胸印到。

    楚玉祥故作不知,待她雙掌接近,突然雙手翻起,五指勾曲如爪,朝她脈腕扣去。

    這一記,正是鷹爪門的“變擒拿式”,手勢不繁,但很實用,雙爪同發,只要被他拿住一隻,就會被他制住。尤其在目前的楚玉祥手中使出,威勢和一般鷹爪門的人使來,就大大的不同。

    春桃身手果然不弱,印出的雙掌突然一縮,舉手之間,就點出兩指,她這兩指,居然不帶絲毫破風之聲,只有一絲極弱的微風,點向楚玉祥雙掌掌心。

    楚玉祥雖然不識得她使的是什麼指法,但他依稀可以覺得出來,她這兩指指風雖微,卻有滲穴透骨之功,昨晚自己曾著她的道,敢情使的就是此種指法了。一時之間,倒也不敢大意,雙手連劃,幾股潛力,接連拂出。

    春桃始終一言不發,點出兩指之後,手腕連振,幾指不住的朝楚玉祥身上三十六處大穴,連續不斷的點出。

    先前她指風只是如絲如縷,不見如何勁急,但經她這樣連續不斷的點出。指風漸漸尖銳如針,嘶嘶風聲,發出刺耳的異聲,愈來愈見淩厲。

    因為她髮指的速度極快,看去好像一片指影,一齊出手,有如百十支極尖銳的玉椎,密集刺來。

    楚玉祥昨晚被她點中過穴道,心中不無顧忌,尤其他對自己身兼正邪兩種神功,卻並不知道自己的武功究有多高咱然不敢托大,看到春桃雙手發出來的指功,竟有這般厲害,也迅快的雙掌向空連封帶推,嚴密封閉住對方的指風。

    林仲達站在一旁,看得暗暗驚心,忖道:“春桃這一身武功竟然十分高明,她年紀不大,會是從那裏學來的呢?”

    一二十招下來,寒氣愈來愈重。直逼得她全身奇冷難耐,忍不住打著冷噤,幾乎連上下牙床都在發抖了,雙手全冷得發凍,“天星指”出手困難,大有點不出去之感!

    這情形。楚玉祥自然很快就發現了,她指法已現滯鈍,不似先前的輕巧淩厲,口中大喝一聲,欺身直上,左手化爪,一下就扣住了春桃的右腕。

    試想他這一二十招,運掌封解,“太素陰功”早已佈滿了全身。這五指扣落,幾乎有如五根冰條,奇冷澈骨!不,一股奇冷澈骨的寒氣。從春桃脈腕滲入,春桃縱有一身武功,那裏禁受得住,口中驚“啊”一串,忽然往後栽倒。

    林仲達急忙叫道:“師弟,要留活口!”

    楚王祥笑道:“小弟並沒有殺她,是她自己暈了過去。”

    林仲達道:“快把她帶到書房裏去。”

    楚玉祥點點頭,左手扣著她脈腕沒放,左手一把爪著她背後衣領,提了起來。大步走入書房。

    林仲達迅疾掩上了房門,又走過去放下窗簾。

    楚玉祥早已把春桃放到地上,她依然雙目緊閉,沒有醒來,心中暗暗奇怪。自己又沒點她穴道,怎麼會昏迷不醒的呢?莫非暗中有人殺以滅口?一念及此,急忙俯下身去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也並無被暗器擊中的痕跡。

    林仲達道:“師弟,你點了她穴道嗎?”

    楚玉祥搖搖頭,舉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拍幾下。他拍她臉頰,原是為了好使她早些清醒過來,那知這一拍,登時感到她臉上皮膚異樣,好像另有一層皮膚貼在肉上,本來還算或合得很好,但經手掌一拍,就有一種似離非高,似合非合的感覺,心中不禁一動,說道:“二師兄,她臉上好像戴著面具。”

    林仲達笑道:“她就是春桃,何用再戴面具?”

    楚玉祥道:“不信,你來摸摸她的臉皮?”

    林仲達伸出兩個指頭,在她臉頰上摸了一陣,點頭道:“她果然戴著面具,這就奇了,難道她不是春桃?”

    他只能摸到她臉上另有一層皮膚,卻無法把它取下來,不覺攢攢眉道:“師弟,你有辦法把它弄下來嗎?”

    楚玉祥道:“這個小弟也沒有經驗,她不知是如何戴上去的?小弟且試試看。”

    當下伸出手掌,橫按在春桃的鼻樑上,口中微微吸氣,掌心一凹,有吸力運在掌心,猛然向上提起。

    他原先是試試的,但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力何等精純,這一吸氣,頓覺有一層東西被吸在手掌上,提了起來,急忙低頭看去,那正是一張極薄的面具,已經爪在手上,脫離開春跳的面頰。

    春桃果然戴著面罩,面具被揭開掉,春桃已經不是春桃了,那是一個皮膚稍黑的女子,鵝蛋臉,彎彎的眉毛,挺直的鼻子,面貌姣好,比春桃成熟得多,看來約莫有二十三四歲。

    林仲達口中咦了一聲,還沒說話,那女子已經眼皮滾動,倏地睜開眼來!(她是被‘太素陰功’的寒冰之氣,凍得閉過氣去),她果然十分機伶,立即虎跳從地上挺身躍起!

    楚玉祥道:“姑娘還是坐著,咱們好好談談。”抬手一指,點了她的穴道。

    那女子堪堪躍地,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目露怨毒,冷冷的道:“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

    林仲達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假扮春桃,有何圖謀?還要老實說出來的好。”

    那女子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索性閉上了眼睛,一言不發。

    林仲達又道:“你已經落在咱們手中,還是好好答我所問,你不說咱們會放過你嗎?”

    那女子依然一聲不作,對林仲達說的話,恍如不聞。

    林仲達不覺怒哼一聲道:“你再不說,那就休怪林某手段毒辣。”

    那女子還是不理不睬。

    林仲達怒道:“媽的,你這丫頭,不給你吃點苦頭,你還以為林某是吃素念經的人,對你下不了手?”

    楚玉祥道:“二師兄,還是小弟來問她。”

    一面朝那女子說道:“二師兄說的話,姑娘大概都聽到了,江湖上有句話,叫做冤有頭、債有主,姑娘喬裝春桃,而且你們這般人,一再暗算在下,總有個原因,姑娘既非主謀之人,只要……”

    林仲達一擺手道:“楚師弟且慢!”

    楚玉祥問道:“二師兄有什麼事?”

    林仲達道:“她臉色有什麼不對!”

    楚玉祥目光打量著那女子,說道:“小弟怎麼看不出來?”林仲達道:“她膚色本來有些黑,但還是很光潤的,這一會工夫,原來的光采,漸漸失去,臉上好像多了一層黑氣,比方才晦暗得多了。”

    楚玉祥仔細看去,果然沒錯,方才她黑裏帶俏,臉上還有少女的光采,現在卻已變成了死灰色,這就問道:“二師兄,你看……”

    林仲達道:“她好像服毒自戕了!”

    楚玉祥道:“我們又沒有刑逼,她幹麼要服毒自戕?”

    林仲達道:“我們雖然沒有嚴刑逼供,但她落到我們手中。怕洩露機密,昨晚她既然殺灰衣老道滅口,她身落人手,自然也只好服毒自戕了。”

    這幾句話的功夫,那女子口角間果然緩緩流出黑血來,血,居然比墨還黑。

    最使人觸目驚心的,這人的五官也漸漸變形,好像裏面正在腐蝕,面額眉目鼻樑隨著緩緩的陷下,逐漸化去,不過盞茶工夫,一個人已經只剩了一堆衣衫,不,連衣衫也漸漸腐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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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厲害的毒藥!”

    楚玉祥看得目怵心涼,唉了一聲道:“他們是什麼組織呢?居然這般毒辣!”

    林仲達望望地上一灘正在消失的黃水,說道:“楚師弟。你還是把今晚的經過,先說出來給愚兄聽聽。”

    楚玉祥就把自己如何遇上長江四凶,以及自己在少夫人窗下看到今晚的少夫人、春桃兩人,和昨晚遇上的不同,以及聽少夫人和春桃說的一番話,極詳細的說了一遍。

    林仲達哼了一聲道:“這是她們活該敗露行藏了,本來楚師弟聽了她們這番話之後,如果春桃(那女子)不再跟蹤過來,想竊聽咱們的談話,她們就成功了,我們自然深信不疑,昨晚是兩個女賊人假扮了大嫂和春桃,啊,師弟,你聽說過‘江南分令’嗎?”

    楚玉祥搖搖頭道:“沒有。”

    林仲達站起身道:“師弟,你把揭下來的面具給我,咱們走!”

    楚玉祥把面具遞了過去,問道:“二師兄要去那裏?”

    林仲達道:“春桃既然有人假冒、臉上戴了面具,大嫂可能也不是真的大嫂了,我們自然找大嫂去。不論她是真是假。最好出其不意,先制住她。師弟有把握嗎?”

    楚玉祥點點頭:“小弟可以試試,要一招把她擒下,只怕沒有把握,不過小弟絕不會讓她逃跑。這是有把握的。”

    “如此就好!”

    林仲達把面具揣入懷中,接著微一攢眉道:“我想不論她是不是大嫂,現在只怕已經不在了。”’楚玉祥道:“她不會這麼快就得到消息的。”

    林仲達道:“她如果在春桃身後而來,躲在暗處,看到我們擒住了春桃就會逃走了。”

    楚玉祥道:“這有可能!”

    林仲達道:“快走!”

    兩人出了書房。立即縱身躍起,輕蹬巧縱,一路提氣而行,到了內宅。輕輕飄身落地,從回廓走到少夫人房門口,林仲達朝師弟打了個手式,也沒出聲。一腳闖了進去。

    房中,圓桌上依然點著銀虹,結了累累燈蕊。

    一張牙床上,羅帳未下,錦被折疊整齊,卻沒見到少夫人的影兒,她既不是少夫人,行跡已露,自是及早離去好!

    林仲達一個箭步,掠出房去。在少夫人住的這幢房屋幾間房中都找遍了,依然不見大嫂的人影,這就說道:“她果然跑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退出內宅,楚玉祥站住身子,拱拱手道:“二師兄,潛伏賊黨,一逃一死,目前大概已可無事,小弟先告辭了。”

    林仲達點點頭道:“好吧,師弟早去早回,等你回來了再作計議。”

    楚玉祥應了聲“是”,就長身掠起,飛越圍牆,出了林大洋綢布莊後院,一路飛掠。趕回小廟,已快近三更。

    他越牆而入,飄落階前,鼻中隱隱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非蘭非麝,但絕不是花香!

    這種香氣,他記憶猶新,那是昨晚,他被春桃點了穴道,躺在少夫人的床人,從枕頭上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差相仿佛!

    這下使得楚玉祥驀地一怔,腳下迅速後退了一步,目光一凝,定睛看去,只見石階西首,背著身子,臻首微俯,側身坐著一個穿玄色衣裙的女子,你能看到的只是她的一頭披肩秀髮,身黑如雲,和在裁剪得恰到好處的衣衫,裹著一個曲線玲瓏的胭體。

    只要看她背形,這女子可以保證絕不會是醜八怪。

    深夜,荒廟,何來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女子?“姑娘……”

    林玉祥剛說出兩個字,那玄衣女子已經緩緩的轉過身來,嫣然一笑道:“楚公子剛回來麼,賤妾已經等了你好一會了呢?”

    她這一轉身來,星月朦朧,但楚玉祥目能夜視,這玄衣女子柳眉含黛,眼波欲流,紅菱似嘴角微微上翹,露出盈盈淺笑,不但嬌、而且美,簡直既美又媚!

    簡直瑤台月下逢,楚玉祥看清她的面貌,不由得又是一怔,腳下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口中驚異的道:“會是你!”

    她。就是昨晚假冒了二師兄的大嫂子的女子!

    玄衣女子雙手攏攏後肩長髮。輕盈的站了起來,含笑道:“楚公子想不到吧?”

    這一瞬間。楚玉祥已經定下神來。冷然道:“你來作甚?”玄衣女子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秋波。嗤的輕笑了聲,才櫻唇輕啟,嬌聲道:“賤妾剛才不是說過了,賤妾是在這裏等你呀!”

    楚玉祥道:“姑娘等我有什麼事嗎?”

    “瞧你!”玄衣女子瞟了他一眼。披披嘴道:“楚公子好像對賤妾敵意很深,賤妾來找你,你是主,賤妾是客,這樣冷冰冰的、硬繃繃的口氣,是待客之道嗎?”

    楚玉祥道:“姑娘並不是楚某請你來的。”

    玄衣女子輕笑一聲,抿抿嘴道:“那就是不速之客了,但不論你請不請,賤妾總是你的客人咯。你先把敵意收起來好不好?”

    楚玉祥藝高人膽大。不覺瀟灑一笑道:“好吧,姑娘來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這還差不多!”

    楚玉祥同“哦”了一聲。

    玄衣女子偏著頭,幽幽的道:“你怎麼不請我坐呢?”

    楚玉祥回顧了石階一眼,笑道:“姑娘請坐。”

    玄衣女子果然輕輕撩起長裙,俯身吹吹灰塵,在階上坐下,一面仰起臉嬌笑道:“主人也請坐呀!”

    楚玉祥對她敵意已去,也就瀟灑的在階上坐下,只是和她保持了三尺光景的距離。

    玄衣女側過身來,說道:“楚公子已經知道賤妾不是你二師兄的大嫂了,那麼你知道賤妾是什麼人嗎?”

    楚玉祥道:“在下不知道。”

    玄衣女子又道:“你怎麼不問問賤妾呢?”

    楚玉祥笑了笑道:“姑娘肯說麼?”

    玄衣女子幽幽的道:“你問我,我自然會說的了。”

    楚玉祥笑道:“姑娘隨便說一個名字,在下也不知道。”

    玄衣女子道:“楚公子認為賤妾絕不會對你說真話?那我今晚何用來找你呢?”

    楚玉祥看她似乎生了氣,不覺拱拱手道:“在下失言,姑娘請勿介意。”

    玄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才道:“楚公子那是相信賤妾說的不是假話了。”

    楚玉祥道:“姑娘很重視在下的相信麼?”

    玄衣女子舉手掠掠被夜風吹拂的長髮,含笑道:“人無信不立,賤妾當然很重視自己說出來的話了,賤妾記得古人說過,可與言、不言、失人,不可與言、與言、失言,賤妾不會對一個不相干的人多說廢話,所以楚公子可以放心,賤妾對你說的自然全是真話了。”

    楚玉祥心中覺得奇怪,她何以一再強調對自己說的是真話呢?一面含笑道:“在下相信,在下現在可以請問姑娘芳名了吧?”

    玄衣女子忽然嬌臉泛紅,眨眨眼睛,說道:“我叫梁慧君……”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輕輕,顯然不是捏造的假名了。

    “原來是梁姑娘。”

    楚玉祥望著她道:“在下想請教姑娘幾件事,不知梁姑娘肯不肯見告?”

    梁慧君道:“那要看楚公子問的事,賤妾知不知道?能不能說?楚公子不妨說出來給賤妾聽聽。”

    “梁姑娘果然爽快。”

    楚玉祥道:“不過梁姑娘能說就說,不能說的,在下絕不勉強。”

    梁慧君站起臻首道:“你只管問好了。”

    楚玉祥道:“好,在下相信姑娘假扮二師兄大嫂和春桃,決不會是私人的行動,不知你肯不肯告訴在下,你們是一個什麼組織?”

    “賤妾知道你會有此一問。”

    梁慧君明眸微抬,幽幽的道:“賤妾如果說不知道,那是欺騙楚公子了,但賤妾如果說出來了,就難逃一死,賤妾還不想死,楚公子會原諒賤妾嗎?”

    她睜大一雙美眸,望著楚玉祥,說來極為委婉。

    楚玉祥相信,因為怕洩露機密,已經有幾個人先後被殺以滅口,或服毒自戕了,這就點點頭:“姑娘那就不用說了,只是在下還有一個問題,希望姑娘能告訴在下,如果姑娘不肯說的話,能不能以點個頭,或搖搖頭作答覆,在下會十分感激姑娘的。”

    梁慧君美目凝注,輕輕歎了口氣道:“好,你請問吧!”

    楚玉神道:“我義父、義母清明那天在北固山遇害,是不是江南分令下的毒手?”

    梁慧君聽得身軀一顫,嬌豔如花的臉上也變了顏色,顫聲道:“你怎麼知道‘江南分令’的?”

    楚玉祥目中神光逼視,說道:“姑娘請先答我所問。”

    梁慧君不覺輕輕的點了下頭。

    楚玉祥突然一把爪住梁慧君的手,說道:“你也是江南分令的人,快說江南分令在那裏?”

    梁慧君任由他緊爪著手,委曲的道:“楚公子,我不否認我是江南分令的人,但你也不用如此激動,聞總鏢頭夫婦不是我殺害的……”

    “我知道不是你殺害的。”

    楚玉祥放開她的手,切齒道:“如果是你殺害的,在下早就對你下手了,你可不可以告訴在下,江南分令設在那裏?”

    梁慧君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楚玉祥道:“在下如果知道,還會問姑娘麼?”

    梁慧君幽幽的道:“就在林大祥布店裏。”

    她不待楚玉祥追問,目光一抬,接著道:“自從楚公子來了之後,分令使者手下幾乎全已給你挑了,今晚使者一死,剩下的已經只有賤妾一個人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賤妾自然非走不可……”

    他眨眨眼睛,望著楚玉祥,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緩緩垂下頭去,赫然道:“昨晚……賤妾……是奉命……我們……雖然沒有……”

    她說得斷斷續續,極為礙口。楚玉祥聽她提起昨晚的事,俊臉也不禁紅了。

    只聽梁慧君續道:“賤妾並不是一個低賤的人,只是……只是身入分令。就不能自主,上面要你怎麼做,是不能違抗的……但賤妾自從見到公子,心裏不知怎的一直有著公子的影子,今晚也一直替公子耽心……使者死了,賤妾也非走不可,但為你楚公子,賤妾才找來此地,只想告訴你一句話楚玉祥道:“你說的使者,就是假扮春桃的女子了?”

    梁慧君點點頭,說道:“楚公子,你先讓我說完了,好嗎?賤妾找到這裏來,本來有一句話,想勸你的,就算你武功最高,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他們……聲勢極大……唉,賤妾無法多說,其實賤妾知道也並不多,我只是希望你……暫時離開這裏……因為死了一個使者,還會有第二個使者派到這裏來,這是賤妾唯一能說的話,你離開了,就沒有人會知道……”

    “他們不來、在下也會找到他們的。”

    楚玉祥俊目放光,切齒道:“他們殺害義父、義母,我楚玉祥豈是怕事的人?”

    梁慧君幽幽的道:“賤妾知道楚公子是不會聽我勸告的。但……這是我一點心意……我真替你擔心……”

    “謝謝你。”

    楚玉祥問道:“在下還想問姑娘一句話,他們殺害義父。

    義母,究竟為了什麼?”

    梁慧君搖著頭道:“我不知道,這是上面的命令,當時只有使者一個人到了這裏來,後來為了需要有人假扮林家少夫人,上面才派我來的,我……來了才三個月……”

    她忽然盈盈站立,說道:“好了,賤妾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賤妾要走了,今晚一別,我們不會有再見面的日子了,楚公子。你要記著賤妾的話,他們勢力正在方興未艾,你殺了使者,賤妾不得不據實向上面報告,你目前不是已經離開林大祥布店了嗎?最好改換一個姓名他們就不會找上你了,賤妾雖然沒有機會再看到你,我……會一直祝福……你的……”

    她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眼中隱隱包了霧水。

    楚玉祥感動的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雙柔荑。說道:“梁姑娘,謝謝你的關心,在下自會小心應付的,義父、義母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和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更姓,他們不找在下,在下也總有一天會找上他們的,姑娘不用替我擔心,楚王祥還沒把這些江湖敗類放在眼裏。”

    “你不知道……”

    梁慧君心頭一急,一個人緩緩的伸入他懷裏,幽幽的道:“他們人多勢眾,其中大有高手,賤妾……賤妾不能說,知道的人也不多,但你一個人要和他們硬拼,實在太危險了,你……你叫我怎麼好呢……”

    她急得幾乎要哭!

    楚玉祥看她惶急的神情,心中更是大為感動,舉手輕輕撫摸著她光潤如油的披肩秀髮,低頭笑道:“梁姑娘,你……”

    梁慧君偎在他懷裏,幽幽說道:“你不怕,我怕……你……萬一……”

    她忽然流下淚來,嗚咽的道:“你不知道,他們的實力有多強,你總只有一雙手……”

    她雙手一環,抱住他身子,嬌軀一陣輕顫。

    楚玉祥安慰著道:“梁姑娘,你不用怕……”

    他自然可以感到一個綿軟的嬌軀緊貼著自己身子,尤其她一對綿軟的玉球,緊貼在自己胸膛上,使人有窒息之感,他情不自禁的緩緩低下頭去,吻著她秀髮,這比昨晚聞到枕上的餘香還要刺激。他也雙臂一環。把她一個纖小嬌軀抱得緊緊的。

    兩人親吻擁撫,熱情如火,難以自製,梁慧君早已滿面通紅充滿春情,美目射出兩道灼熱的火焰,慢慢解開衣扣,當著楚玉祥的面脫光了衣裙,裸露出她那曲線玲瓏,晶瑩剔透的胴體。

    眼見這嬌嫩欲滴的美體,立刻從心底竄起一道熱流,令楚玉祥難以抗拒她的誘惑,當她撲入懷中時,楚玉祥伸出強而有力的臂膀,迎接她溫軟柔滑的嬌軀。望著那兩泓秋水,早已被欲火激揚得春光亂閃,春意無邊了。盡情地愛撫那玉潔冰清,光滑細膩的身體。楚玉祥的雙手放肆地在她的乳房與下身等處探索搜尋。她的雙乳豐滿結實,無法一手掌握,摸在手裏,感覺分外柔美纖細。紅潤的乳頭,傲然突起,咬在嘴裏,彈性特佳。平坦的小腹下是一片烏黑的陰毛,殷紅嬌嫩的肉片一目了然,在楚玉祥的觸摸與挑弄之下,更加開蛔有致。那顆粉圓般的陰核,也伴隨著顫動,看得楚玉祥目瞪口呆,神魂顛倒,好一處活色生香的桃源禁地。

     柔和的月光傾灑在梁慧君的身上,讓楚玉祥更得以看個清楚她那誘人的胴體。春情蕩漾的臉龐、光滑柔美的肩頭、搖曳生姿的雙峰、柔若無骨的腰枝、白嫩豐碩的香臀、修長勻稱的玉腿,當然最吸引楚玉祥的仍是那鮮豔欲滴的桃源洞了。她溫馴地靠在楚玉祥懷中,任楚玉祥的手指遊移於她的敏感地帶,靜靜地享受楚玉祥那刁鑽靈活的唇舌,興奮地撩撥與舔咬。縷縷不絕的快感,使得她時而低哼急喘,時而振臂踢腿,雙頰緋紅,美目緊閉,似乎已沉醉於極度的舒爽與歡愉之中。

     楚玉祥的寶貝早已堅挺脹大,一經她的觸碰,立刻抖動不已。她羞怯地握著它,慢慢地搓拉、抓揉、挑撥、捏扯,時重時輕、忽上忽下,寶貝更形熾熱堅硬粗長。楚玉祥趕緊翻個身,將她壓在下麵。挺起高翹的寶貝,對準了她美麗的肉洞,先對著那顆紅潤的陰核一番頂觸與挑逗,倏然硬生生地插進她的肉洞裏去。雖然縫窄洞緊,但テ濫濕熱,嬌嫩充滿彈性的肉洞,仍滿滿的將楚玉祥的碩長寶貝吞入,一下子全根盡沒。

     反因楚玉祥用力過猛,擠得她張口吐氣,頂得她屁股更強烈地往前挺進,口裏也不停地嬌叫連連。梁慧君蕩出大量的愛液,藉著愛液的潤滑,楚玉祥加速寶貝的抽送,清楚地感受到陣陣濕黏的熱流,不斷的刺激寶貝,楚玉祥緊擁著她抽搐的玉體,在緊窄的肉洞中抽送,漸次著力,隨著進出的次數增加,她的嬌呼婉啼開始有節奏地逐漸提高了。

     又濕熱又緊實的肉洞,和寶貝激烈的推拉與磨擦,帶給兩人無盡的暢快,汗流全身。那般兩情相悅,無比的歡愉與舒爽,卻已一層高過一層,終於飄升至頂端。楚玉祥急速地以粗壯的寶貝撞擊她早已テ濫成災的肉洞,噗滋噗滋的交合聲不絕於耳,她的嬌喘與浪叫也幾近聲嘶力竭。突然一股股汨汨的,滾燙的淫液,直沖楚玉祥的龜頭,她酥癢已至最高點,兩人互相交纏環抱,緊緊的接合成一體,愛撫著彼此的肌膚,同時獲致至高無上的滿足。

     稍作休息,梁慧君立刻又迎合楚玉祥插送,肉洞變得更加滑膩,加上配合著扭臀擺腰,楚玉祥的寶貝挺進得相當順利,深深地刺入肉洞末端,不但她爽得大聲吼叫,楚玉祥也感到極度的舒泰。楚玉祥拔出寶貝仰臥向上,她翻身壓在楚玉祥身上,用她的雙乳搔弄楚玉祥的臉部,楚玉祥盡興地咬噬乳頭,接著她兩手輕握住楚玉祥的寶貝,緩緩揉捏拉提,又改以豐滿堅實的雙峰,將寶貝緊實地包裹住磨擦包夾,再張嘴含住陽莖不住的挑逗。

     最後樑慧君起身跨坐在楚玉祥身上,對準寶貝施施然坐了下去,楚玉祥的寶貝被溫軟訪滑的肉洞緊緊裹住,梁慧君不時地上下套弄,不斷的加重力道增加磨擦的觸覺。楚玉祥享受著舒爽的快感,梁慧君努力地上下起落著,光滑的背脊上,流下潸然汗珠,堅挺的雙峰不斷的晃動。望著她聳動的肩頭,飄動的秀髮,楚玉祥憐惜地伸手扶住她的腰枝。梁慧君在極度興奮中,肉洞不住的伸縮緊放,發出驚天動地的嬌叫聲,盡情吞吐著那雄偉碩長的寶貝,在她敏感訪潤的肉洞內衝刺與震動。

     楚玉祥雙手抓住梁慧君的雙乳,輕輕地捏揉她的乳頭,那兩顆在激情中凸起的紅豆,捏在手指間,更覺得硬實可愛。隨著梁慧君的蠕動,一對豐滿的粉乳,不停地在楚玉祥手掌裏滑溜著,讓楚玉祥充份享受一種柔軟細膩的觸感。梁慧君緊緊地按在他的胸膛上,潮訪火熱的陰唇正在與楚玉祥的寶貝糾纏套動。

     楚玉祥延著接合處往上探索,搔到她的陰核,鼓脹柔滑,水份充足,只聽到噗嗤聲不絕於耳。而下體激烈的磨擦,引出楚玉祥無限的興奮,便坐起身來,摟著她的纖腰。梁慧君面對著楚玉祥騎坐努力套弄著,兩手撐在楚玉祥的肩膀,口中連聲長吟,楚玉祥用力抱住梁慧君,配合她的動作猛頂狂送,讓梁慧君立刻達到雲端,迭聲嬌啼中,癱在楚玉祥的胸前。

    良久,兩人才起身穿好衣物,梁慧君飛紅雙頰。又羞又喜,又傷感的低下頭去。黯然說道:“夠了,賤妾只是一個殘花敗柳,能蒙公子這樣相待,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今生今世,賤妾不會忘記你的,賤妾方才說的話,希望你時時記著。行走江湖,千萬小心,賤妾走了。”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迅疾的轉過身去,縱身掠起,翩然朝牆外射去。

    楚玉祥站在階下,怔怔的出了回神,眼看時間差不多已快交四更。這就在石階上盤膝坐下,但經過和梁慧君這番談話,別說她柔情似水。投懷送抱,使人纏綿難忘。

    如今證實義父、義母果然是“江南分令”害死的,聽她口氣,“江南分令”上面,另有主持的人,而且聲勢還著實不小,自己怎會從沒聽人說過呢?他雖然坐下來了,但思潮起伏,那裏定得下心來?一會工夫,東方漸漸已現曙光,天只要一亮,很快就天下大白,楚玉祥吸了口氣,索性站了起來,走出山門,找到一條小溪,俯身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縱身在梁上取下包袱,取出昨晚吃剩的包子、醬肉,吃了個飽,才牽著馬匹走出山門,翻身上馬,一路西行。

…………………………………………………………………………………………


    第二天中午由慈湖渡江,對岸和縣,已是北峽山脈的起處。

    楚玉祥在和縣客店住了一宵,翌日上路,也問了去北峽山的路徑。

    斐家堡果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一說出裴家堡來,客店掌櫃就陪著笑道:“客官要去的北峽山裴家堡,是在舒城、廬江、桐城之間,這三個縣就像鼎足而立,裴家堡正好在鼎足的中間,客官從這裏去,到巢縣向南,沿巢湖向西,經白石山、金牛,再過去就是北峽山裴家堡了。”

    楚玉祥連連稱謝,就策馬往西馳去,中午在含山打尖,傍晚趕到巢縣。

    這古老的縣城,街道隘狹,只有一家客店,正因生意不好,房間也極簡陋,一橫一直兩條大街,商店稀落,十字路口,算是最熱鬧的所在了,卻只有一家酒菜館,叫做巢湖酒樓,三間門面,還算是初具規模。

    楚玉祥跨進大門,就有一名夥計迎著哈腰道:“公子爺請高升一步,樓上雅座。”

    樓上是三間門面打通的一座敞廳,放了二十幾張八仙桌,但卻只有疏疏朗朗的十來張桌上,坐著客人,連一半還不到。

    靠北首中間,卻圍著屏風,擺了一桌紅氈銀盃的酒席,不知是什麼人在這裏宴客?楚玉祥上得樓來,也沒有酒保招呼,他就找了一個臨窗的座位坐下。

    過了一會,才見一名酒保匆匆走來,送上茶水,陪著笑道:“公子爺請用茶。”

    楚玉祥隨便要了幾樣酒菜,酒保退去之後,他拿起茶盞,喝了口茶,瞥見從樓梯口走上一個讀書相公裝束的青衫少年。

    這人看去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工面朱唇,眉清目秀,甚是俊美,手中還執了一柄白玉為柄的摺扇,顧盼之間,瀟灑已極。

    青衫書生上得樓來,他明亮的目光朝四周略一打量,眼看樓上食客,儘是些商賈俗人,敢情只有楚玉祥一襲藍衫,斯文俊雅,因此腳下不期而然朝楚玉祥這邊走來,就在左首一張桌子落坐。

    酒保慌忙趨了過去,哈腰道:“公子爺要些什麼?”

    青衫書生把手中摺扇緩緩放到桌上,抬目道:“你去叫廚下揀拿手的酒菜做幾式來就好。”

    酒保又道:“公子爺要什麼酒呢?”

    青衫書生隨口道:“花雕。”

    酒保退去之後,藍衫書生一手托著茶盞,回過頭來,朝楚玉祥含笑頷首。

    楚玉祥也朝他笑了笑,正待和他招呼,正好酒保送上酒菜來。
2009-5-27 1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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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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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露鋒芒

就在此時,忽聽樓上有人高聲吆喝著:“全老爺子到這聲吆喝傳到樓上,立時有兩名酒保迅快的朝樓梯口奔了過去,一左一右垂手伺立,只要看他們鞠躬如也,足恭唯謹的模樣,這位全老爺子准是巢縣的大人物了。

    接著但聽一陣樓梯響,上來的人。一個個冒了上來,一共是四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一個是紅臉禿頂的老者,年約六旬以上,中等身材,穿一件土布大褂,左手還拿著一支竹根旱煙管,步履沉穩,一望而知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

    第二個身穿藍布長袍,白臉黑須,年在五旬以上,為人沉穩。第三個是女的,一身青布衣裙,年在四旬左右,但卻風姿綽約,風韻猶存。

    第四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紫膛臉,濃眉如帚的漢子,五十不到身上穿一件古銅夾袍,顧盼之間,甚是氣概。

    兩名酒保一看到他。就趕緊躬下身去,口中叫著:“全老爺子。”

    全老爺子卻沒去理睬他們。才一登樓。就不迭的說著:“請。”帶前面三人朝中間圍著屏風的一席走去。

    楚王祥心中暗想:“這四個人氣度不凡,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中人,想不到會在山城小縣遇上了這樣四個人!”

    不,還有那個青衫書生,也人品非凡!心中想著。目光不期朝左首桌上那位青衫書生看去。

    青衫書生依然手托茶碗,倚窗而坐。目光只是望著窗外大街,悠悠出神,好似對剛才上來的四人,並沒注意一般!

    這也怪不得他,人家是讀書相公,又不是江湖人,酒樓上有人宴客,自然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了。

    楚玉祥斟了一杯酒,慢慢喝著。

    中間那一席主客一到,幾個酒保就忙碌起來,送茶的送茶。上酒菜的上酒菜,伺候得惟恐不周,可見這位主人全老爺子,在巢縣一定是一位極有頭臉的人了。

    楚玉祥倒不是全老爺子是極有頭臉的人才注意著他們,而是看出主客四人都是武林中人,才留上了心。

    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功精純,只要稍為留心,中間一席和他雖確相距有四五大遠近,但他們的談話,還是清晰可聞。

    只聽中間席上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呵呵笑道:“全師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幹麼還要這般客氣?”

    這人一開口,楚玉祥就可以想得到是紅臉禿頂老者說的話了,原來他們是師兄弟。

    只聽另一個洪亮的聲音說道:“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妹。難得到巢縣來,尤其難得的是咱們師兄弟四人聚在一起,能略盡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了。”

    這說話的自然是主人全老爺子了。

    “哈哈!三師弟……”

    這人聲音較為清朗,自然是穿藍布長衫的那人,只聽他笑著道:“咱們師兄弟確有多年不曾聚首了,這回還是大師兄說的,你這裏是必經之路。所以事前沒有通知你。免得你再去六合。多跑一趟路,不如咱們一起來了,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全老爺子一怔,說道:“二師兄、四師妹先去了大師兄那裏,再到小弟這裏來的,還要到那裏去?”

    禿頂老者道:“事情是這樣,下月初三,裴老哥正好花甲初度,他特地派他門下弟子送來四份請柬,邀咱們師兄弟四個一起去,裴老哥息隱林泉,已有多年不問江湖上的事了,縱然是他花甲初度,也不會鄭重其事邀約咱們師兄弟四人一起去的,因此愚兄覺得他可能以花甲初度為名,另有要事相商。”

    全老爺子道:“以大師兄看,裴老哥會有什麼事呢?”

    “這很難說。”

    禿頂老者道:“他在請柬上特別用親筆寫了:“堅辭隆儀,只是和多年未見面之老友敘敘’,可見邀約的並不止咱六合門師兄弟四人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是‘六合四傑’,自己曾聽義父說過,六合四傑老大是掌門人徐子常,老二是董友綸、老三全遵義、老四是女的叫吳燕娘,果然是他們四個人了,他們說的裴老哥,會不會就是北峽山裴家堡的裴三省呢?”

    只聽女的(老四吳燕娘)說道:“除了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和裴堡主有舊,小妹和他只有數面之緣,他連小妹也邀請了,由此類推,大江南北的知名之士,只怕全在他邀請之內了。”

    清朗的聲音(老二董友綸)笑道:“他邀了愚兄等三人,自然非邀請四妹不可。”

    “唉!”老大徐子常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六合淮揚三門派,太湖東海兩面旗,江湖上把咱們江蘇境內五大宗派,編成了這兩句轍兒,如今東海聞老哥這一門,竟然在一日之間,煙消雲散,說來當真良可慨歎!”

    他說的這兩句話,“六合淮揚三門派”,是指六合門、淮揚派、和鷹爪門,下旬“太湖東海兩面旗”,太湖幫本是反清複明的組織,乃是義旗,後來屢遭挫折,老一輩的人凋零已盡,如今的太湖幫,已是一個普通江湖幫會而已,東海門是以東海鏢局起家,兩面旗的另一面,指的是鏢旗而言,這是江蘇境內的五個門派。

    楚王祥聽他提到義父,盡頭不覺一黯,但卻暗暗咬牙切齒的道:“我一定要重振東海門,誰說東海門煙消雲散了?”

    只聽吳燕娘道:“東海聞老鏢頭這件事,江湖上傳說紛紜,大師兄可曾聽到什麼嗎?”

    “沒有。”徐子常道:“江湖上不外恩仇二字,聞老哥開的是鏢局,難免和黑道中人結怨,聽說鷹爪門追查了幾個月,依然一點眉目也沒有。”

    楚玉祥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義母是鷹爪門的人,她老人家遭了毒手,鷹爪門自然要追查真相了。”

    心中想著,舉杯喝去,原來杯中已經沒有酒了,這就取過錫罐,斟了一杯酒,再回頭看去,左桌上那個藍衫書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失去交臂,心中不禁有些悵惘,一時再也無心喝酒,要跑堂的去下一碗面來,匆匆吃畢,也就會帳下樓,回轉客店。

    一宿無話,第二天繼續上路,他一路西行,經高林橋、白石山,漸漸接近北峽山,路上不時可以遇上騎著牲口趕路的武林中人,敢情都是趕去裴家堡,正好遇上裴三省六十大壽。該不該帶一份壽禮去呢?但這一帶所經之處,只是些山間村落,臨時也買不到什麼東西。再說趕去祝籌的人,都是一方大豪,壽禮決不會菲薄,自己是厲神君門下,送得太寒酸,豈不辱沒了師父的名頭,倒不如不送的好,何況自己本來就不知他做壽,只是湊巧遇上而已。”

    這一想,心頭也就坦然了。

    裴家堡座落在北峽山南麓,是一座氣派極大的莊院。前面有一大片草坪,正面一排九間門樓,大門前蹲著一對比人還高的白石獅子,雕刻精細。栩栩如生。

    今天離裴家老爺子生日,還有三天,但因各地友好,已經紛紛趕來,是以兩扇黑漆大門一早就敞開著,石階上站著兩名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衣襟上雖沒掛上“迎賓”紅綢條,(還不到正日)但卻是職司迎賓的人。

    階下兩邊也有著七八個人,那是專門招呼來賓、馬匹、車輛的人。

    楚玉祥是騎馬來的。林大祥綢布莊是鎮江城裏首屈一指的大字型大小,飼養的馬匹當然不會是贏馬,何況這匹刺紅馬又是從中挑選出來的最好的一匹,雖非龍駒,卻也毛色光潤,神駿非凡,加上楚玉祥人如臨風玉樹,衣衫光鮮,腰懸一柄松紋劍,當真人如珠玉馬如龍,風度翩翩,豐儀照人,一看就知是大有來歷的人。

    站在石階上的兩名迎賓漢子自然老遠就看到了,沒等楚玉祥馳近,就一齊趨下階來迎接,另一名專司馬匹的漢子,也同時跟在兩人身後,趨了過來。

    楚玉祥看到有人迎出,趕忙下馬,早有一名漢子趨上兩步,攏住了馬頭,恭敬的道:“公子爺馬匹交給小的好了。”

    楚王祥含笑點頭,說了聲:“多謝。”

    兩名遼賓才迎著拱手道:“公子寵臨,請到裏面奉茶。”

    楚玉祥連忙抱拳還禮道:“在下楚玉祥,是拜訪裴老爺子來的,請二位代在下通報一聲。”

    左邊迎賓漢子陪笑道:“楚公子請到裏面奉茶,自有敝莊管事接待,楚公子要見老爺子,和管事說好了。”

    當下就由右首一人走在前面領路,陪同楚玉祥進入大門,楚玉祥目光一動,就看到二門外對面左首一排長廓,三間敞軒;貼著一張大紅紙條,上寫“收禮處”三字,正有幾個人在那裏等著送上壽禮,自己沒帶禮。當然不用過去。

    二門前,兩邊也站著兩三個穿青衣長衫的青年,年紀都不過是二十五六歲,想必是裴老爺子的門人弟子了。

    領著楚玉祥進來的漢子走進二門,朝站著的一人低低說了兩句,然後回身抱抱拳道:“楚公子要見老爺子,請隨在下來。”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這位裴三省倒是氣派得很!”一面拱手道:“兄台請。”

    那青年轉身領著楚玉祥進入二門,然後從長廓轉入東首一座偏院,這裏一排三間,像是一座較小的客廳。

    那青年領著楚玉祥進入客廳,就抱抱拳道:“楚公子請坐,在下告退。”

    楚玉祥還禮道:“兄台請。”

    青年退出不久,一名青年使女托銀盤,端著一盞茶送上,輕啟櫻唇,嬌聲道:“公子請用茶。”

    青衣使女退下之後,接著只聽履聲囊囊,從門外走進一個中等身材的老者,此人臉型瘦削,三角眉,眼細如縫,頦下疏明朗朗的花白鬍鬚,身穿一件香灰色長衫,一手拈著幾莖鬍子,緩步跨入,才朝楚玉祥含笑抱拳道:“這位是楚公子了……”

    這人個子不大,但架子卻不小。

    楚玉祥連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楚玉祥,你老人家就是裴老爺子了?”

    “啊,呵呵!”

    中等身材老者呵呵一笑,說道:“楚公子快快請坐,在下陸公車,實為裴府總管,聽說楚公子要見敝上,在下先來請教一聲,才好向敝上回報。”

    楚玉祥心頭微感不快,暗道:“裴三省好大的架子!”

    一面抱拳道:“原來是陸總管,在下失敬。”

    陸公車身為裴家堡總管,自然見多識廣,那會看不出來?瘦削臉上堆起笑容,歉然道:“楚公子請原諒,這幾天是敞上花甲子壽誕,各地趕來祝壽的賓客較多,如果—一都由敝上親自接待,就不堪疲累了,因此凡是敞上要見的來賓。均先由在下接待,問清楚了,再行稟報敝上,如在平時,賓客不多,就不用這樣麻煩了,這一點務清楚公子多多原諒。”

    楚玉祥心想:他說的也是實情,這就含笑道:“陸總管好說,原來近日是裴老爺子花甲壽誕,在下事前並不知道,這不是太失禮了麼?”

    “楚公子快駕光臨。已使敝堡增光不少,何必拘於俗禮?”

    現在陸公車已經知道這位楚公子不是祝壽來的,一面陪笑道:“在下看得出來。楚公子丰采迥異常人,自然是大有來歷的的人,不知尊師是那一門派的前輩高人?”

    這話。不過是奉獻承語,但問的卻是楚王祥師門來歷,說得極為技巧。

    楚玉祥道:“家師不在各大門派之中。在下此次乃是奉家師之命來見裴老爺子的,至於家師是誰,在下要見了裴老爺子才能說,這點,要請陸總管原諒。”

    陸公車微微攢了下眉。臉有難色,說道:“楚公子說的是,只是在下不過是老爺子手下一名管事,老爺子如何吩咐,在下就得如何做,在下當然看得出來,楚公子是一位大有來歷的人,但楚公子不肯說出尊師是誰,在下就無法向老爺子回報了。”

    楚玉祥淡淡一笑道:“陸總管不用為難,你只要告訴裴老爺子,家師有一柄劍存放在他這裏,在下是奉家師之命,前來取劍的,他自會知道。”

    陸公車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好吧,在下就把楚公子這幾句話回報稟上,楚公子那就請稍候了。”

    說完,起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也看得出來,這位陸總管在蓑衣堡中,權勢不小他因自己不肯告訴他師父是誰,面有不豫之色。心中也不覺有氣,暗暗哼道:“我師父是什麼人,憑你區區一個裴家堡總管,也配聽他老人家的名號?”

    陸公車走了沒多一會,只聽廓間傳來了陣急促輕快而又雜遝的腳步聲,楚王祥聽得出來,這一行人至少有三個人。

    接著只聽陸公車的聲音在階下叫道:“楚公子,敝上來了。”

    楚玉祥一怔,急忙起身迎出,只見一個身穿古銅團花長袍的老首已經一步跨進廳來,朝楚玉祥連連拱手道:“楚公子遠來,老朽事前一無所知,有失遠迎,實在深感不安,方才聽陸總管來說,才知楚公子已經光臨寒莊,老朽真是不勝榮寵之至。”

    陸公車身為裴家堡總管,堡主裴三省,在江湖上素有三省(蘇浙皖)龍頭之號、還是昔年武林盟主黃山萬九駿的師弟,聲名極盛,方才楚玉祥求見,而且不肯說出師門來歷,在陸公車想來,老爺子一定不會接見,那知自己剛說出他是奉師命前來取劍的。

    這時裴老爺子正好陪同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和剛到的六合四傑在花廳中閒聊,一聽楚公子來了,迅即站了起來,問自己人在那裏,就撇下高連升等人,要自己領路,匆匆的趕了出來。

    陸公車已可想到這楚公子果然是大有來歷的人,此時聽老爺子的口風,好像這姓楚的公子來到裴家堡,他感到無上榮寵!

    而且這“榮寵”二字,絕非一般的客套話,而是真正出自內心的話,心中不禁暗暗納罕,這楚公子究竟會是什麼人?

    楚玉祥這時才看清這位裴老爺子濃眉風眼,臉如重棗,年屆花甲,鬚髮全黑,身材高大,腰杆挺得筆直,是一位威儀頗重的老人。

    這就連忙抱拳道:“裴老爺子好說,在下奉家師之命,趨謁老爺子。方才剛聽陸總管說,近日是裴老爺子花甲子榮慶,在下竟然空手而來,真是失禮,甚感不安。”

    裴三省也在這一瞬間看清了面前這位年輕人豐神俊朗,宛如光風齊月,心中暗暗點頭,一面大笑道:“楚公子寵臨,老朽已經感到無上榮幸,啊,尊師可好?”

    楚玉祥道:“在下臨行之前,家師要在下問侯裴老爺子。”

    裴三省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尊師是裴某的大恩人,二十年前,若非尊師經過北峽山,別說老朽早已成了枯骨,連這片寒莊,只怕也成為一堆瓦礫了。”

    說到這裏,回頭道:“允文,快來見過楚公子。”

    他身後隨侍著一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應聲走出,神色恭敬的朝楚玉祥抱拳一禮,說道:“裴允文見過楚公子。”

    裴三省含笑道:“他是老朽犬子。”

    楚玉祥連忙還禮道:“原來是裴兄。”

    裴三省道:“楚公子這稱呼,犬子萬萬不敢當,尊師在武林中輩份極高,放眼天下,已沒有人敢和他老人家平稱了,公子是他老人家的傳人,豈可降低了身份?你叫他名字,已經很客氣了。”

    陸公車越聽越驚奇,這位楚公子的師父竟是如此崇高的身份,這會是誰呢?

    楚玉祥含笑道:“裴老爺子太客氣了,在下初出江湖,年輕識淺,怎敢托大,在下和裴兄如論年紀,只怕還要小上幾歲呢,江湖上有各交各的這句話,老爺子不用再客氣了。”

    裴三省晚年得子,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當然願意自己兒子和楚玉祥結交,能和這樣一個有此硬靠山的年輕人做朋友,一生就不會有人敢正眼看你了。

    天下父母,誰都希望他的子女一生平安無事,迎凶化吉,他一手摸著長須,呵呵笑道:“允文,你能交上楚公子這樣的朋友,為父就可以放心了。”

    一面含笑朝楚玉祥道:“這裏不是談話之所,楚公子請到老朽書房裏奉茶。”一手拉著楚玉祥,舉步朝外行去。

    陸公車忙著道:“堡主,屬下告退了。”

    裴三省點頭道:“也好,這兩天外面事情忙,你就去照顧一下!”

    陸公車應了一聲,轉身退出,裴三省攜著楚玉祥的手,來至書房,分賓主落坐,一名青衣使女送上香茗。

    裴三省朝裴允文道:“允文,高掌門人,徐掌門人都在廳裏,你代為父去陪陪他們。”

    裴允文答應了一聲,朝楚王祥拱拱手退了出去。

    裴三省過去掩上了書房門,回身說道:“楚公子奉尊師之命,前來取回尊師昔年寄存老朽這裏的寶劍,不知臨行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楚王祥想到綠袍老人交給自己的一塊紫紅竹牌,這就伸手從懷中取了出來,雙手遞到,說道:“家師曾把昔年信物,賜與在下,要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回寄存長劍,請老爺子過目。”

    裴三省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就連連點頭,把竹牌還到楚玉祥手上,說道:“楚公子快清收好了,這一點還要公子原有,因為神君此劍,不但是一件神兵利器,而且是神君昔年隨身之物,非同小可,老朽不得不慎重處事。”

    楚玉祥把竹牌貼身藏好,一面說道:“老爺子這是應該的,家師也吩咐在下,持此信物,向老爺子取劍的。”

    裴三省沒有說話,轉身走到東首一排書櫥前面,打開櫥門,取出兩函書籍,摸索了一會,然後從書櫥後面推開一扇小門,原來那壁間還有一道暗格,裏面存放的自然是極貴重的東西。

    楚玉祥不好去看,自顧自取起茶盞,低頭喝了口茶。

    裴三省從壁櫥中取出一個圓形的黃布小包,推上小門,放好了兩函書籍,捧著黃布小包,回身坐下,雙手在膝上打開黃布包袱,裏面是一條盤成數圈,用青色絲線結成的縷花絲條,(束腰帶)一面抬目說道:“這就是神君寄放在老朽這裏的寒螭劍了。它不用之時,可以當腰帶束在腰間,用時只須輕輕一按,劍就可以出鞘,這柄長劍據說是萬年寒鐵所鑄,十分柔軟,但它卻是斬金截鐵的寶劍,就是劍鞘,裏層是綠鯊皮,外面這一層卻是天蠶絲織成的,不畏刀劍水火,也可以說是一件難得的寶物,楚公子請看。”

    隨著話聲,站了起來,右手拇指一按,但聽錚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立時多了一柄寬才兩指,宛如汛秋水的軟劍,寒芒流動,數尺之內,已可感到有一股逼人的森寒劍氣!

    裴三省迅快還劍入鞘。才雙手遞過,說道:“楚公子把劍收了,你就束在腰間好了,這樣取用之時,就方便得多。”

    楚玉祥說了聲:“多謝。”

    雙手接過,然後依言先把自己的束腰帶解下,把寒螭劍當作束腰帶束好,又掛上了松紋劍。(這柄松紋劍是另一個師父祖半仙送給他的。)

    裴三省笑道:“這是尊師之物,楚公子怎麼謝起老朽來了?”

    他起身去打開書房門,接著說道:“說起來一這柄劍在寒莊已經待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前,老朽無意之間,傷了厲山雙凶的徒兒,厲山雙凶夫婦兩人一向凶名久著,即使平日遇上了,也無理可喻,老朽傷了他們徒兒,那還得了?趕上門來向老朽問罪,正好遇上尊師路過。把兩人訓斥了一頓。厲山雙凶心雖不甘。但當著尊師也不敢發作,悻悻而去,尊師就留下了這寶劍,曾說:如果他們膽敢再來尋仇,要老朽把這柄劍掛到大門上,就可無事,這二十年來,幸仗尊師神威,一向平安無事,老朽一家能有今天,都是神君所賜,這份大德,老朽這一生真是報答不盡……”  

    說到這裏,目注楚玉祥又道:“楚公子年紀不大,但神瑩氣朗,大概已得神君真傳,前途未可限量,老朽只有一子一女,犬子允文,楚公子已經見過,小女碗蘭,今年才十八歲,以後還要楚公子多多照顧。”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誇獎,在下如何敢當?”

    裴三省大笑道:“楚公子,這老爺子三字,老朽不敢當,如蒙不棄,就稱老朽一聲老哥哥就夠了。”

    楚玉祥道:“裴老爺子德隆望重,年歲比在下大得多,老哥哥的稱呼,在下不敢應命,承蒙老爺子不棄,在下就稱你一聲老叔好了。”

    “哈哈!”裴三省聽得十分高興,點頭道:“老朽雖然癡長你幾歲,本來這老叔二字,也萬不敢當,既然公子不肯稱呼我老哥哥,這樣也好,老叔就老叔吧!”

    楚玉祥起身作了個長揖說道:“老叔請受小侄一拜。”

    裴三省一把拉住,笑道:“咱們口頭叫叫就好,哈哈,老侄台,老叔有你這樣一個侄子,真可慰我老懷了。”

    接著問道:“老侄令尊堂康健納福吧?”

    楚玉祥聽他問到父母,不禁神色一黯,說道:“不瞞老叔說,在下從小是義父義母撫養長大的,在下除了只知姓楚,連生身父母是誰,至今猶身世未明。”

    “啊!”裴三省頗感意外,口中啊了一聲。問道:“老侄台的義父是誰?”

    楚玉祥道:“先義父姓聞。諱天聲……”

    裴三省驚啊道:“東海門聞掌門人?”

    楚玉祥不覺含淚點了點頭。

    裴三省驚奇的道:“半年前掌門人賢伉儷遇難,老侄台不在場麼?”

    如果楚玉祥在場,他師父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曆神君,天底下還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東海門一草一木?

    楚王祥道:“那時小侄還沒有拜師。先義父母遇害之時。小侄也身負重傷,幸蒙恩師救援……”

    當下就把自己被綠袍老人所救,醒來之時。已在船上,一直說到恩師把自己送到昆侖、另拜祖半仙為師,簡扼的說了一遍。

    裴三省喜道:“老侄還有這番奇遇,不但蒙神君收列門牆,連從不收俗家弟子的全真教祖道長也破例收錄,真是可喜可賀,只是老侄怎麼只在兩位號稱當世奇人的門下,只學了七個月時間呢?”

    練武的人,通常稱武功為功夫。功夫、就是工夫,要練好功夫,就要工夫深,七月時間,能練到什麼?裴家三省練武數十年,自然深知武功絕不可能速成;但這話他沒說出口,只是深為楚玉祥惋惜,人家要想求一位名師都求不到,你有這好的機緣。兩處一共只耽了七個月。

    楚玉祥道:“兩位恩師都說夠了。”

    裴三省聽他這麼說法,心想這兩位當世奇人也許另有緣故,這就點點頭道:“總而言之,老侄因禍得福,這是莫大的福緣。”

    他只好這麼說,心裏還是有替這位老侄台暗暗可惜。

    就在此時,只聽門外有人清脆的叫了聲:“爹!”一條紅影像一陣風般奔了進來,口中還在咭咭格格的說道:“鷹爪門的阮叔叔來了,爹給女兒說一聲,女兒跟他學大小擒拿好不好嘛……”

    話聲未落,人已掠進書房,才看到書房裏還有一位客人!而且還是一位俊美少年,不由得腳下一停。

    那是一個穿梅紅衫子的姑娘家,一張白裏透紅的蘋果臉,兩條又彎又細的柳葉眉,配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睛,和紅菱般的嘴唇,額前還覆了一排劉海,一頭青絲,梳成兩條烏油油的長辮,分別垂在鼓騰騰的胸前,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生得靈活而清鮮。

    她這一停住,白裏透紅的臉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雲,扭頭急匆匆要待回身出去。

    裴三省及時叫道:“畹兒,回來。”

    梅紅衫子姑娘脹紅了臉,嬌急的道:“爹……”

    裴三省莞爾笑道:“這位是楚老侄,不是外人,你快來見過。你該叫他楚大哥。”

    一面朝楚玉祥含笑道:“她就是小女畹蘭,老侄叫她名字就是。”

    裴畹蘭平日裏刁蠻任性。就像一匹沒韁的野馬,今兒個卻雙頰發赧,偷偷的朝楚玉祥看了一眼,才羞答答的叫了聲:“楚大哥……”

    這三個字比蚊子叫還輕。

    楚玉祥連忙還禮道:“裴大妹子好。”

    裴三省摸著黑須,呵呵笑道:“畹兒,這位楚大哥來頭可大著呢,你叫他一聲大哥,真是便宜了你。”

    裴碗蘭眨動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又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爹,楚大哥他是那一門派的人呢?”

    裴三省笑道:“他身兼兩家之長,不出十年。武林年輕的一代中,只怕無人能出其右了。”

    楚玉祥被他說得俊臉一紅。忙道:“老叔過獎了,小侄愧不敢當。”

    裴三省呵呵大笑道:“老叔還多說了十年,其實放眼天下,年輕的一輩中,還有誰能和老侄台相提並論?”

    裴畹蘭心中暗暗奇怪,爹平日對人很少嘉許,連黃山萬大哥(她大師怕萬九駿曾任武林盟主,子少駿)都只說尚可,怎麼對這位楚大哥如此推崇呢?心中想著,不覺又偷偷的朝楚玉祥看去。

    這一看,姑娘家心頭小鹿不由得跳了起來。這位楚大哥不但英俊瀟灑,而且溫文爾雅。爹說他身兼兩家之長,不知是那兩家?她對楚大哥起了好奇之心。最好跟他問個清楚。

    裴三省忽然哦了一聲道:“畹兒,你說阮叔叔也來了?”

    裴畹蘭道:“是啊,女兒是聽伺候西花廳茶水的茶花說的。”

    裴三省點點頭,說道:“老侄台。鷹爪門的阮傳棟,就是撲天鷹阮伯年的哲嗣,和東海門淵源極深。還有淮揚派高掌門人、六合四傑。都是聞老哥的舊友。他們正好都來了,老侄台也不妨和他們認識認識,江湖上有兩句話,叫做:朋友多一個好一個,冤家少一個好一個,雖然老侄台報雪義父母之仇,不需別人幫忙,但認識幾個人總是好的。”

    楚玉祥道:“老叔說得是。”

    裴三省欣然道:“老侄台既然同意,咱們就到西花廳去。”

    說著站起身來。

    裴碗蘭道:“爹。阮叔叔上次來,答應女兒的,他要教女兒大小擒拿手,您老人家給女兒提一句咯!”

    裴三省笑道:“武學一道。在精不在多。你貪得無厭。博而不精,有什麼用?”

    裴碗蘭道:“女兒不管,爹一定要給女兒說。”

    裴三省笑著應道:“好吧!”

    裴碗蘭喜孜孜的道:“爹答應了,那就一定要替女兒說的了。”

    裴三省回頭笑道:“老朽這一子一女,均是晚年所生,尤其這碗蘭,從小嬌生慣了,老朽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老侄台看了別見笑才好。”

    楚玉祥不好置啄,只好笑了笑,沒有說話。

    裴碗蘭不依道:“爹,你老怎麼當著楚大哥編排起女兒來了?”

    三人步出書房,楚玉祥自然讓裴三省走在前面。碗蘭跟在楚玉祥身後,偏頭問道:“楚大哥,你有兩個師父嗎?”

    楚玉祥點點頭。

    裴碗蘭又問道:“你兩個師父是誰呢?”

    楚玉祥道:“二位家師,一個人稱厲神君,一個人稱祖半仙。”

    “厲神君?祖半仙?”

    裴碗蘭聽得好生奇怪,叫道:“爹,女兒怎麼會沒有聽人說過呢?”

    裴三省叱道:“女孩兒家不許胡說,這兩位神仙,輩分甚尊。連為父都要尊稱他們一聲老前輩,你不許對人亂說。”

    一面回頭朝楚玉祥叮囑道:“老侄台,你要替聞老哥報仇,最好在人前說是東海門下,不可提及二位老前輩。”

    楚玉祥心頭一凜,點頭道:“小侄自當謹記。”

    “東海門?”裴碗蘭奇道:“林大哥怎麼又是東海門下了呢?”

    裴三省道:“楚賢侄是聞老哥的義子,當然是東海門下了。”

    他們穿行長廊,來至西花廳,只聽有人洪笑道:“對,對,非推裴老哥不可,誰叫他是咱們三省的龍頭?”

    這話說的是六合門的全遵義。

    接著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笑道:“哈哈,這就是了,兄弟這個提議,大家如果同意。那就要大家多多支持。”

    裴三省忖道:“不知大家在討論什麼?啊,徽幫的盧老大也來了。”急步走了進去。

    總管陸公車忙道:“敝上來了。”

    花廳上坐著的六七個人一齊站了起來。

    徽幫老大盧壽同和鷹爪門阮傳棟兩人剛到不久。供著手同聲道:“恭喜壽翁。”

    裴三省連連還禮。口中說著“不敢”,接著道:“兄弟聽說阮見來了,盧老大是什麼時候到的?兄弟失迎了。”

    盧壽同笑道:“兄弟和阮兄差不多是同時到。”

    裴三省道:“老侄台。老叔給你引見幾位大江南北的知名人物……”

    他指著中等身材,頭戴瓜皮帽,身穿表緞夾袍,年約六旬,瘦狹臉上皺紋甚深,對人笑臉相迎的是徽幫老大盧壽同。

    第二個身穿上市長袍,冬瓜臉的老者,看去像個土財主的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

    第三個不過四十出頭,清瘦精幹的是鷹爪門撲天鷹際伯年的長子阮傳棟。

    楚玉祥因他是義母的兄弟,小時候也見過幾次,面貌也和義母有幾分相似,還依稀認得出來。再就是在巢縣酒樓上見過的六合四傑。

    接著裴三省又朝楚王祥一指。說道:“諸位兄弟。這位老侄台是東海門聞老哥的義子楚玉祥楚公子……”

    總管陸公車聽得暗暗奇怪。忖道:“楚公子剛來的時候。堡主把他奉若上賓,分明是個大有來歷的人,才把他特延入書房裏去。如今堡主卻向人說他是東海聞天聲的義子,聞天聲不過是東海縹局的總縹頭,東海門在江湖上,只是一個小門派而已,何用值得堡主如此隆重接待?

    這大概是堡主和楚公子在書房中一席長談之後,才對人如此宣稱的了,看來這楚公子身份並不簡單。想到這裏。目光忍不住又朝楚玉祥投去。

    他身為裴家堡總管,自然見多識廣,見人不少,像楚玉祥這樣翩翩少年,豐神朗極,站在大家中間,簡直是鶴立雞群,憑東海門的聞天聲,怎麼也調教不出這樣的人才?心不禁暗暗狐疑不止!

    楚玉祥和大家—一抱拳見禮,自有一番寒暄,必不細表。

    阮傳棟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你是玉祥,唉,差點認不出來了,來,來,咱們坐下來談。”

    他拉著楚玉祥到右首兩張椅子落坐,然後說道:“我聽到姐夫和姐姐的噩耗,曾趕去鎮江,聽鏢局的人說,清明那天出事之後,你和家珍都失蹤了,一直沒有回去,你大師兄也走了,以致當日發生的情形,沒有一個人說得出來,你沒事就好,當日情形究竟如何呢?”

    楚玉祥給他問及義父、義母遇難情形,心頭不禁一酸。

    但身在裴府作客,不好流下淚來,只好強忍著悲痛,把當日情形詳細說了一遍,只把從師習藝一事,因記著裴三省的叮囑,只說當時自己負傷極重,被過路的農民所救,養了半年傷,才算痊癒。

    這話阮傳棟當然相信,因為林仲達中了一掌,至今傷勢尚未好轉,(他不知道楚玉祥替二師兄療傷之事)只是攢攢眉道:“十二個黑衣人?這會是那一條線上的人呢?啊,聽你口氣,這十二個人都已死了?”

    楚玉祥暗暗叫了聲:“糟糕!”

    十二個黑衣人都死了,是綠袍師父告訴自己的,那時自已中掌飛出,人已昏迷過去,如何還會知道?一麵點著頭道:“是的。當時我傷得很重,只聽義父長笑的聲音,依稀似是說:你們一個也不用回去了,那時我並不知道義父遇難了。”

    阮傳棟道:“這十二個黑衣人既然全死了,怎麼會沒有他們的屍體的呢?”

    楚玉祥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有人把屍體化去了。”但這話他並沒說出來。”

    因為如果說出來了,就要說到自己在林大祥綢布莊所遇上的一連串的事情,這些事情,目前還不宜當眾說出來。自己要調查“江南分令”,只有在暗中進行,知道的人多了,就很可能傳入對方耳中。這就搖頭道:“這個小侄就不知道了。”

    “唉!”阮傳棟緊蹙著眉頭,輕輕歎了口氣道:“這真是一樁無頭案,我偵查了許久,還是一無眉目……”

    楚玉祥切齒道:“義父、義母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找出他們來,誓不為人。”

    阮傳棟看他年紀不大,但氣宇不凡,心頭甚是同情,心想:你在姐夫門下,這點年紀,說來也沒學到什麼,不如把他引到鷹爪門下。也許可以造就一個人材。

    他緊緊握著楚玉祥的手,誠懇的道:“老弟有這份心,姐夫和姐姐在天之靈。一定頗為安慰,只是報仇二字,目前連仇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如果你聽到的姐夫的話沒有錯,那麼這十二個黑衣人,也均已被姐夫擊斃,就再也查不出幕後主使的人來了,老弟年事極輕,最好另投名師,才能深造,等這裏壽辰過去,不如隨我同去見見家父,姐姐是鷹爪門出身,你如肯投到鷹爪門來,也不算是另投外人門下,你看如何?”

    楚玉祥感激的道:“小侄有暇,自當前去拜謁阮老前輩。”

    剛說到這裏,裴碗蘭走了過來,叫道:“阮叔叔你上次來。答應過教我幾手擒拿手的,幾時教我呢?”

    阮傳棟笑道:“好,這次阮叔叔是拜夀來的,至少也要過了裴老哥哥的的壽誕才走,你要學什麼,阮叔叔還會吝嗇嗎?”

    裴脫蘭喜上眉梢,甜甜一笑道:“謝謝阮叔叔,今天下午,你說好不?”

    阮傳棟笑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好,下午找個時間。阮叔叔一定教你。”

    裴碗蘭嬌聲道:“阮叔叔,你真好。”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匆匆走入,朝陸公車低低的說了兩句。

    陸公車忙向裴允文道:“少堡主,黃山萬少莊主來了,快出去迎接。”

…………………………………………………………………………………………


    裴允文點點頭,隨同那青衣漢子匆匆往外迎去。不多一會,裴允文陪著一個身穿錦袍的少年公于走了進來。

    這人看去年約二十二三。生得劍眉朗目,玉面朱唇,錦袍佩劍,極為瀟灑,只是眉宇之間,有著一股淩人的據傲之色。

    他一步跨進花廳,就朝裴三省面前趨了過去,下拜道:“小侄給師叔拜夀。”

    裴三省連忙一把扶住,含笑道:“賢侄請起,大嫂可好?”

    錦衣少年站起身道:“家母托庇粗安,要小侄代向師叔致賀。”

    原來這錦衣少年是裴三省師兄萬九駿的兒子萬少駿。

    萬九駿是黃山世家第三代,二十年前擔任過一屆武林盟主,五年前已經去世。萬少駿是獨子,生長武林世家,少年人心高氣傲,難免目中無人,江湖上把他稱為武林四公子,和其他三位家勢顯赫的少年公子並稱。他和在座的眾人,俱都相識,但只是略為頷首招呼。

    裴三省含笑道:“萬賢侄、愚叔給你引介一位年輕朋友……”

    說著一指楚玉祥說道:“這位是楚玉祥楚老侄。東海門……”

    接著又朝楚玉祥道:“他是老朽師侄,黃山萬少駿。你們都是年輕人。應該多親近親近。””

    楚玉祥連忙抱拳道:“萬兄英名,在下久仰。”

    萬少駿看了他一眼,只是點點頭。淡然道:“不敢。”

    他只說了兩個字,口氣還冷澀得很、目光就轉到了裴碗蘭的身上,臉上才綻出笑容,說道:“小師妹,家母說你好久沒有到我家去了,很掛念你。幾時到黃山去玩?”

    楚王祥看他神色冷傲,自己向他拱手,他連禮也沒回,就轉臉和裴畹蘭說話,心下不免有氣,暗道:“看來武林中也有執褲子弟!”

    他總究礙著裴三省的面子。不好形之於色。依然面含微笑,裝作不在意模樣。

    裴三省看在眼裏。不禁暗暗點頭。心中也極為感慨,師兄為人一世正直,得是武林同道的敬仰,不料兒子竟是如此狂妄無知,他和楚老侄兩人這一站在一起。不論氣概風度,真有天壤之別!

    裴碗蘭站在楚玉祥邊上。看到萬少駿對楚大哥倔傲無禮的態度,心頭也不禁起了極大的反感。不知怎的,她和楚大哥還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傾慕,萬大哥呢。雖是熟人,但說不上什麼來。尤其如果拿萬大哥和楚大哥比的話,萬大哥雖然也很英俊瀟灑,但除了一身傲氣。就缺少楚大哥那股逼人的英氣。

    她舉手掠掠鬢髮。說道:“黃山我去過好多次了。還有什麼好玩?”

    裴三省呵呵一笑道:“你只知道玩,來,楚老侄、萬賢侄,大家可以入席了。”

    這時,莊丁們也早已在花廳上點起了四盞琉璃燈,擺好兩桌酒席,主人正在請大家人席。

    咱們古老的美德,就是謙讓,入席自然非謙讓不可。但謙讓歸謙讓,總是要入席的,經過一番謙讓之後,淮揚派的高連升坐了首席,接著是六合四傑,和徽幫的盧壽同依次坐下,這是以路程遠近分,由主人裴三省作陪。

    第二席應該由阮傳棟坐首席了,他已是四十出頭的人了;但他卻推請黃山萬少駿上坐,萬少駿也不謙讓,就昂然坐了首席,接著楚玉祥、裴允文、裴畹蘭兄妹。四個人坐了一席。

    莊丁們陸續上菜,兩名青衣使女手捧銀壺輪番斟酒。

    斟滿了酒,主人就要敬客人的酒,客人也要還敬主人的酒,而且客人和客人之間還要互相敬酒,大家好像專門敬酒來的,置菜肴於不顧,酒卻非敬不可,這也是咱們古老相傳的互相灌酒之道,敬到後來,小杯換成大杯,由朋友變成酒敵,誰都想把對方灌醉,醜態百出,不足以言樂。

    正在大家興高采烈,敬來敬去酒興正濃之際,只見總管陸公車神色惶急走了進來,一直走到裴三省的身邊,咐著耳朵,低低的說了兩句。

    裴三省一張臉登時煞白,一下放下酒杯,問道:“他們人在那裏?”

    陸公車道:“正在大廳上。”

    話聲甫落,突聽門口響起一聲蒼勁而尖的聲音說道:“咱們已經來了,想不到主人正在宴請親朋好友,咱們兩人老不死打擾盛筵,豈不掃興,裴三省,你不妨再喝一杯,和他們告個別,再出來。”

    此人話聲一落,就響起另一個破竹似的老婦人聲音說道:“老不死,你怎麼不進去呢?瞧瞧是些什麼人?老娘說過雞犬不留,就是雞犬不留,這些人既是他的親朋好友,就該陪他一起上路。”

    先前那個蒼勁而尖的聲音道:“這些好像是客人。”

    破竹老婦人聲音道:“客人就不能陪葬?你還不走在前面,讓老娘進去瞧瞧?”

    這兩人口氣不善,顯然是沖著裴三省來的了。

    在座眾人聽到方自一怔,從花廳外面已經走進三個人來。

    前面一個是中等身材的禿頂枯黃瘦臉老頭,生得獐頭鼠目,臉形尖瘦。頦下留了一小把山羊鬍子。面貌雖然很瑣。但雙目開閉之間,卻精芒逼入。

    第二個是高頭大馬。面長如驢,花白頭髮。黑絨包頭。頭上還戴了許多金鑲銀嵌的珠寶首飾,青布衣裙下面,一雙大腳,足有一尺多長。穿一雙繡花鞋。鞋尖上還綴有明珠。

    這兩人身後,跟著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女,看去約莫十七八歲,卻生得明眸皓齒,杏眼桃腮。一束烏黑的秀髮,披在肩後,出落得有如秋水芙蓉,美而且秀,清麗照人,只是臉色稍嫌白得沒有血色,怯生生好不惹人憐愛!

    裴三省發出一聲氣怒已極的大笑道:“很好,二位終於找來了,裴某已經恭候了你們二十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二位既是沖著裴某而來,自然由裴某接著,與在座的朋友無關,了斷過節,不妨到外面去……”

    馬臉老婦人破竹般聲音呷呷尖笑道:“看不出你倒是光棍得很,二十年才找上你,難道不要利息?誰說和這些人無關?誰要他們是你裴三省的朋友。老婆子說出來的話,幾時打過折扣?”

    這話就不僅沖著裴三省了,好像在座的人,誰也不能難逃一死,這可犯了眾怒!

    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坐了首席,也等於說他是眾賓之首。他自然要開口了,口中沉笑一聲道:“二位口氣不小,那是沒把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放在眼裏了?”

    他話聲剛落,坐在第二席上的萬少駿猛地把酒杯一頓、清俊臉上濃眉一軒,姆喝一聲:“無知村婆,你說什麼?”

    馬臉老婆子一雙三角眼剛朝高連升看去,現在給方少駿這句“無知村婆”,不由的朝他橫了過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說什麼,你剛才沒聽清楚?”

    萬少駿怒笑道:“你們敢到裴家堡來尋釁,可曾打聽清楚了?”

    馬臉老婆子道:“不打聽清楚,咱們怎麼會找來的?”

    裴三省忙道:“萬賢侄。這和大家無關……”

    萬少駿朗笑道:“師叔,本來和大家無關,但這瞎了眼睛的老村婆……”“好小子!”

    馬臉老婆子目中凶芒陡射,呷呷尖笑道:“原來你是裴三省的師侄。哦,你是萬九駿的兒子?”

    萬少駿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就好!”

    馬臉老婆子忽然回頭笑道:“老不死,你聽到了?黃山萬九駿活的時候,也沒放在咱們眼裏,他兒子居然背著他老子的木主牌位想來唬人,豈不可笑?”

    猥瑣老頭點著頭道:“就是萬九駿的老子。也不曾放在咱們眼裏。”

    馬臉老婆子忽然目射寒光,厲笑道:“小子,你說老婆子瞎了眼睛,老婆子就先要你一對招子!”

    說話之時,右手食中二指作出“二龍搶珠”之狀,遙遙作勢,朝萬少駿比了個手勢。

    坐在萬少駿右首的楚玉祥聽到她話聲甫出,立時有兩聲極輕微的尖銳勁風淩空襲來,看萬少駿竟然一無所覺,自己如果再不出手,替他擋上一擋,只怕他這雙眼眼非被兩股勁氣戳瞎不可,心念方動,這就右手取起酒杯就唇喝去,實則在抬手之際,業已暗中發出內功,把從身邊射過的指風,擋得一擋。

    萬少駿還不知道是楚玉祥替他解了圍,人已虎的站起,朗朗一笑道:“本公子招子就在這裏。你有本領就來取去。”

    徽幫老大盧壽同也站了起來。含笑道:“萬公子且請坐下,兄弟想和他們說幾句話。”

    他是徽幫老大。萬少駿知道父親在日,也要對他禮讓三分,這就哼了一聲。憤然坐下。

    盧壽同抱抱拳道:“二位向裴老哥尋仇,總有個前因後果吧,可否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這裏是北峽山,也是在安徽境內,他徽幫老大,也可以說是半個主人,自然先要問問清楚。

    馬臉老婆子發出破竹般聲音說道:“老婆子從不和人家講理,老婆子是殺人來的。這有什麼好問的?”

    盧壽同看她如此說話,心頭已有怒意,但臉上依然皺起笑紋,說道:“那麼二位總該亮個萬兒給兄弟聽聽吧?”

    “你是笑裏藏刀盧壽同。徽幫老大?”

    “不敢,不敢。”

    盧壽同依然抱著拳、陪笑道:“兄弟是生意人,和氣生財,笑臉迎人,總是不錯的,兄弟決不敢笑裏藏刀,二位大名,兄弟正想請教。”

    裴三省忙道:“盧老大,他們二位是從厲山來的。”

    這“厲山來的”四個字。聽到盧壽同耳朵裏,登時如遭雷殛,臉上皺成的笑容,也立即凝結住了。

    厲山來的,那不是厲山雙凶還有誰來?這兩個出名的凶人,男的叫做東門奇,外號禿狼,女的叫做西門大娘,外號母豹,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著;但卻有二十年不曾在江湖出現,大家早已把他們的名字忘記了,卻想不到今晚會找上裴家堡來。

    厲山雙凶的名號,自然非同小可,不但盧壽同笑臉僵在那裏,就在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六合四傑,和鷹爪門的阮傳棟等人也莫不臉色大變。

    只有萬少駿沒聽出來,大笑一聲道:“厲山來的有什麼了不起,本公子是黃山來的。”

    一面起身朝裴三省拱拱手道:“師叔,還是讓小侄先會會他們。”

    鏘的一聲,從身邊擊出劍來。

    四十年前的西門大娘,經過漫長的四十年,黑髮也變成了白色,大娘自然也變成姥姥了,她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還不去把萬九駿兒子的一雙眼珠搞來,老站在這裏幹麼?”

    禿狼東門奇當然也是個凶人,不然他就不能配成雙凶了;但他在西門大娘面門,卻半點威風也擺不出來,一直像個窩囊廢,在江湖上,怕老婆出了名的人也不少,他可是算得上第一號。

    這一下,禿狼立時就發威了,口中厲曝一聲:“小子來吧!”

    “吧”字出口,人已到了萬少駿面前,雙手化爪。一前一後爪出,右爪五指如鉤爪向萬少駿左肩,左爪又伸出兩根手指,朝萬少駿雙目挖來!

    他叫禿狼當真一點沒錯,這一朝萬少駿欺近過來,就像一頭立起的野狼,閃身發爪,神速絕倫!

    楚王祥看他已經來不及封架,時不我與,急忙站了起來,右臂一格,說道:“老文就是要和他動手,也該到廳外去才是,這裏動起手來,豈不把酒席都打翻了?”

    他坐在萬少駿的右首,禿狼東門奇欺來的人,非從他身邊經過不可,手臂這一格,正好把東門奇一前一後爪來的雙手都攔住了。

    東門奇不覺一怔。說道:“小子。你這是做什麼?”

    雙手一縮再發。快速無比朝楚玉祥爪來。

    凶人之為凶人。就在這裏。你不意他。他都會找上你,何況你惹了他。他話聲一落,一雙枯白鬼爪已經爪到,右爪由上而下,五指直插天靈。右手激射,直向當胸爪,果然動作如電,令人目不暇接。

    阮傳棟大吃一驚。急忙喝道:“玉祥。快往後退。”

    楚玉祥回頭道:“不要緊。”

    雙手一分。左手往上托起,右手向外推出,他出手之際,禿狼東門奇的雙爪幾乎已經到了,一離頭頂,一離胸日都已不過數寸。

    座上眾人莫不替楚玉祥感到膽顫心涼。試想一個東海門的弟子,如何禁得起禿狼“白骨爪”一擊?這下頭顱上不被插上五個血窟窿才怪。

    那知楚玉祥手勢不快,但卻居然一下把東門奇的雙手架住。

    東門奇又是一怔,不覺沉哼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雙手不但不收,反而勁運雙臂,內力源源攻出。

    楚玉祥剛架住對方雙手,陡覺壓力奇重,對方分明貫注了真力,也就只好運起神功和對方抗拒。

    那禿狼東門奇一生練的“白骨功”,原是外門陰功。換上別人,如何承受得了?他焉知楚玉祥使出來的“太素陰功”,乃是邪派陰功的老祖宗,是以禿狼縱有數十年修為,功力上雖然勝過楚玉祥。卻也絲毫沾不得上風,四條手臂相交,好像黏住了一般,居然不相上下。

    母豹西門大娘瞧得大為生氣。尖聲道:“老不死,你怎麼了,打發一個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也要費這大的勁?”

    這話聽得在座眾人不期一楞,她說得沒錯、厲山雙凶是何等人物?細數座上之人,只怕誰也接不下他們三招兩式,如今東海門下一個年輕人居然和禿狼較上內勁,還毫無敗象,每個人心頭不禁都暗暗納罕。

    只有裴三省心裏有數,這位楚老侄果然不愧是厲神君的傳人!

    禿狼聽了老伴的話,連忙回頭笑道:“這小子有些古怪,他手臂冷得很!”

    雙手突然一收,手臂關節一陣“格”“格”作響,雙手陡然暴長,數步之內,都可以聞到一股腥風,兩雙灰白鬼爪閃電爪來。

    楚玉祥試出對方也不過如此,膽氣為之一壯,口中大喝一聲,右手朝外格出,左手直豎如刀,直劈過去。

    這一記,他使出來的就是綠袍師父“三刀”中的第一刀。一道奇寒澈骨的掌風;和東門奇左爪接過正著。但聽“砰”然一聲,兩個人居然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禿狼東門奇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無堅不摧的“白骨爪”,居然傷不了這年輕小子,看來這小子倒真是自己數十年來第一個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心中想著,雙手又已閃電爪出。

    楚玉祥左手一收,右掌又迎劈而出。厲神君的第二刀,自然比第一刀更為淩厲,東門奇欺上來的人,陡覺發出的雙爪竟被一股冷得令人窒息的寒氣擋住,不,一雙直豎的手掌竟然從自己爪影中穿入。朝身上劈來!

    這下直把平日不可一世的禿狼東門奇看得大為涼駭,趕緊一吸真氣,要待往後躍退,已是遲了,楚玉祥一雙直豎的手掌,“砰”的一聲,擊在他左肩之上,把禿狼東門奇打得“啊”出聲來。連退了五六步,才算站住,口中還在“呵”“呵’的響著,就像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他直是打顫。那“呵”“呵”之聲。正是一個人在寒冷時發出來的聲音。

    這下直把所有的人都看得無比驚訝、禿狼東門奇竟然會在楚玉祥手下走不出兩招。

    最感驚訝的還是母豹西門大娘。她睜大一雙綠陰陰的三角眼。問道:“老人死。你怎麼了、’“呵,呵!好冷!”’東門奇搖著頭。說道:“不過現在好多了。這小子邪門得很。奇怪!他……怎麼也會練成‘九陰神功’的……”

    他把“太素陰功”當作了“九陰神功”!

    “會有這等事?”

    母豹西門大娘一雙三角眼不由得朝楚玉祥投來,問道:“小子,你師父是什麼人?”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在下師父是誰。你還不配問。”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小子,你倒也征得可以……”

    話未說完,目光一下看到楚玉祥腰間掛著的松紋劍,一張馬臉神色不由微微一變。說道:“原來你是全真教門下?”’她此話一出,高連升、盧壽同等人目光也不期而然朝楚玉祥腰!司投去,同時也暗暗叫了聲:“”慚愧!”這位老弟子身上明明佩了全真教的松紋劍,自己等人竟會並未發現。

    楚玉祥因師父祖半仙說過,自己不能算是全真教的人,只是師父的記名弟子而已。這就昂然道:“在下並不是全真教門下。”

    東門奇忙道:“他不是全真教門下,沒錯。全真教的門下,那會練‘九明神功’……”

    “給我閉嘴!”

    西門大娘望著楚玉祥尖笑道:“老婆子試你幾招。就知道了。”

    她是出名的母豹,豹有多凶?話聲甫出,人已像一陣旋風般欺到了楚玉祥身前,右手一抬,就一掌朝楚玉祥胸前印了過來。

    楚玉祥剛才使了第二刀,發現綠袍師父的三刀,(其實是掌。因為每一掌都是立掌劈出,故名為刀)果然一記比一記厲害。

    現在這馬臉老婆子光欺近身來,就有一股飛旋的陰風,等她掌勢出手,陰風更盛,似乎比那猥瑣老頭的爪勢還要淩厲,正好方才已使過第二刀,這就毫不思索,左手斜斜翻起,立掌如刀,朝對方印來的掌勢劈了過去。

    母豹西門大娘使的是“陰風掌”,別說被她手掌擊中,只要被她發出來的陰風透體而過,也休想有第二條命。

    此刻忽見楚玉祥居然毫不閃避,還揮掌迎來,心中暗暗冷笑:“好小子,你是嫌命長了!”

    忽然她想到楚玉祥身佩全真教松紋劍,雖然否認是全真教門下;但必和全真教有著極深淵源。全真教的人縱然從未在江湖走動,可是全真教創自重陽真人,昆侖一派,聲勢之盛,不在少林、武當之下。尤其祖半仙,被武林中人推為玄門第一奇人,自己夫婦可招惹不起!

    要待中途停手,但掌勢已發,就在她這一猶豫。楚玉祥迎擊出來的掌勢已然發出威力,一道奇冷澈骨的寒氣,應掌而生,直通過來。

    “太素陰功”的奇寒之氣,當然淩駕過“陰風掌”的陰風何止十倍?兩人掌勢未接,西門大娘心頭驀地一驚,暗道:“這小子果然練成了‘九陰神功’!”

    一時連收掌都來不及,急忙吸氣後退,但鐃你見機得快,楚玉祥第三刀掌力,已如浪潮般湧到,西門大娘已經退出一丈來遠,還是被掌風餘勁推撞得站不住腳,又後退了五六步,白髮飛揚,一張馬臉拉得更長。瞪大一雙綠陰陰的三角眼:“好,好,小夥子,你果然練成了‘九陰神功’,這真是太妙了!”

    說罷,又呷呷大笑起來。

    別人笑的時候,總比哭要好聽得多,惟有她這一縱聲大笑。就像野鴨叫一般,聽起來十分刺耳。

    母豹西門大娘竟然連楚玉祥一招都接不下,(其實她並未接)逼得她一退再退,她居然並不動怒,還連聲說好,看樣子她是真的很高興。這豈不是奇事?

    東門奇看她老伴笑了,他也裂著牙齒聳聳肩,陪笑道:“老伴,你連人家一招也沒接下來,竟然還有這麼高興?”

    母豹正在高興頭上,忽然笑聲一住,笑臉倏地沉了下來,雙目凶光隱現,叱道:“老不死,你懂個屁!”

    東門奇趕緊笑臉一收。縮著頭道:“好,好,我不懂,就不懂。”

    西門大娘再也不去理他。走近幾步。眯著一雙角眼,朝楚玉祥—陣打量,馬臉上綻出了平常很稀有的笑容,問道:“小哥叫什麼名字?”

    她不再叫他小子。口氣也和緩得多了。

    楚玉祥道:“在下楚玉祥。”

    酉門大娘又道:“今年幾歲了?”

    楚玉祥道:“十八。”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真是難得。很好……”

    她回過頭去。朝裴三省含笑道:“裴堡主,沖著這位楚相公,咱們昔年一場過節。就此揭過,你這裏高朋滿座。咱們兩個老不死諸多打擾,告辭了。”

    裴三省連忙拱手道:“昔年誤會既蒙見諒,裴某深表感謝,如荷不棄,怎不坐下來喝杯水酒再走?”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老婆子聽說三日後是裴堡主的花甲大慶,今晚不叨擾了,咱們明天再來,一來聊表祝賀之憂,二來也有一件事要和裴堡主商量,好了,諸位請喝酒吧,老不死。咱們走!”
2009-5-27 1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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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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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南盟主

“且慢!”

    這喝聲出之于萬少駿之口,方才他長劍已經離鞘,就被楚玉祥接了過去,一直未曾還鞘,眼看楚玉祥兩掌震退禿狼東門奇,母豹更是連他一招都沒接得下,就連連後退,細看楚玉祥出手三招,也並無什麼奇奧之處,心頭自然不服。

    西門大娘要走的人聽他喝出“且慢”,不覺腳下一停,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萬少駿俊目放光,大笑道:“你方才說過什麼,怎麼忘了?要走,也得試過本公子的劍再走!”

    裴三省聽得大急,這兩個出名的凶神,好不容易給楚玉祥神功震懾住了,大概對方已看出楚老怪的來歷,才把一場過節揭開,怎好再去招惹他們?一面連忙搖手道:“萬賢任……”

    萬少駿沒待他說下去,就搖手道:“師叔,你老人家不用管,這是小侄的事,他們方才辱及萬松山莊,連先祖、先父都沒放在眼裏,小侄自然要向他們討教幾招,不然,萬松山莊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麼?”

    裴三省攢著眉道:“這……”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裴堡主不用為難,這件事和你無關,他要試,就讓他試試,老婆子看在你裴堡主的面上,不傷他就是了。”

    一面朝萬少駿招招手道:“來,小夥子,你手上不是拿著長劍麼,老婆子讓你三招,夠了吧?”

    萬少駿鐵青著臉,朝笑道:“好吧,那你就接著了。”

    他持劍走出,一直走到雙方五尺距離,才右腕一振,刷的一劍平推出去。這一招正是“黃山劍法”中一招’流雲出岫”,劍勢才到中途,他手腕一振,銀光陡現,一下飛出大碗公大三朵劍花,去勢陡急,兩朵劍花分襲左右,使你無法向兩旁閃出,中間一朵劍花由下而上,直通西門,出去快捷無倫!

    只此一劍,已可看出名列武林四大公子的萬少駿,劍上造詣極深,無怪他少年盛氣,平日目無餘子!

    西門大娘四十年前就已凶名久著,他可不是武功不如楚玉祥,而是發現所練的陰功受制於人,才不再出手的,憑你萬少駿這點火候,如何會在她眼裏?直等萬少駿劍花直奔面前,才輕輕吹了口氣。

    她練的“陰風掌”已經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萬少駿劍尖離她面前一尺光景,就再也刺不過去!不,劍身一震,陡然向旁滑開。

    西門大娘笑道:“這是第一招了。

    萬少駿哼了一聲,長劍倏回,劃起一道銀光,手腕再振,劍光嗡然有聲,這一振,從他劍尖爆出百十點寒芒,飛灑如雨,去勢更快,幾乎籠罩住西門大娘全身要穴,但就在點點寒芒灑到她身前之際,西門大娘一個人忽然不見!

    萬少駿在這一劍中,真正所取穴道,也有七處之多,而且他是虛備了穴道才下手的,依他估計,至少劍法離她身子已不到五寸,她才倏然隱去的,根本沒有看到她如何閃出?就像平空失去了她的影蹤?萬少駿家學淵源,自然不信她會平空隱去,左右前三方既沒見到西門大娘的影子,她必然已問到了自己身後,他一聲不作,突然使了一招“雲封黃山”,一道匹練從他身前湧起,往後橫掃出去,劍光像扇面般展開,圍著他身子向外擴展,幾及一丈方圓!

    那知就在此時又響起西門大娘的聲音呷呷笑道:“方才是第二招,這是第三招了。”

    萬少駿急忙凝目看去,高頭大馬的西門大娘不是明明站在原處,好像連動都沒有動過!

    萬少駿豈肯甘休?手中長劍再振,匹練般劍光忽然間朝中間快速縮攏,變成了一縷精練,閃電般朝西門大娘當胸激射過去。

    這一招是三十六式“黃山劍法”中最具有威力的殺著,叫做“束劍成縷”,就是要把劍光集中一點攻向敵人,如果練到十二成火候,縱然敵人練有金童罩、鐵布衫等橫練功夫的人,也極難抵擋得住。

    西門大娘也有些想不到萬少駿這一劍變招竟有如此快速,眼前精芒一閃,一縷劍光業已當胸射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動,口中呷呷笑道:“這是第四招了。”

    萬少駿這縷劍光直貫對方胸口,但聽“撲”的一聲,刺個正著,同時只覺手上一震,劍尖好像刺在鐵石之上,一下滑開!

    不,劍尖一下被對方爪住,連劍帶人被她隨手一丟,呼的一聲,摔了出去。

    西門大娘拍拍手,笑道:“老不死,咱們走吧!”

    話聲出口,厲山雙凶和那青衣少女微風一颯,人影頓渺!萬少駿被摔出一丈開外,等他站起,人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一時之間,一張俊臉脹得通紅,返劍入鞘,轉身往外就走。

    裴三省急忙叫道:“萬賢侄……”

    萬少駿連頭也沒回,一路急奔而去。

    裴三省直是搖頭,感歎的道:“他就是這個脾氣,真是給老嫂子寵壞了。”

    一面連連抱拳道:“諸位老哥,咱們喝酒。”

    接著又朝楚玉祥含笑道:“今晚要不是老侄台出手,我這老叔只怕連厲山雙凶一招都接不下來呢!”

    坐在上首的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已經手舉酒杯,站了起來道:“楚老弟,今晚才教老朽開了眼界,厲山雙凶四十年來,大概第一次折在人家手下,老弟三招折雙凶,傳到江湖,若非親眼目睹,誰也不會相信是事實,來,來,老朽敬你老弟一杯。”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楚玉祥連稱“不敢”,雙手捧杯,和他對幹了一杯。

    徽幫盧壽同接著舉杯道:“老朽在這裏,吞屬半個主人,楚老弟少年英雄,了不起,老朽也敬你一杯。”

    楚玉祥道:“諸位前輩賜酒,在下萬萬不敢當。”

    口中說著,也把一杯幹了。

    六合四傑當然隨著跟進,任你楚玉祥如何推辭,這酒非敬不可,於是楚玉祥又和他們每人幹了一杯,一張俊臉登時紅如桃花。

    阮傳棟笑道:“玉祥,你先吃些菜,方才你三招折雙凶,使的究竟是什麼手法?我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你是從那裏學來的?”

    楚玉祥道:“此事說來話長,待回散席之後,小侄再行奉告。”

    裴碗蘭道:“楚大哥,我也要聽。”

    總管陸公車是個極工心機的人,平日也很少說話,他早就不相信楚玉祥會是東海門下,懷疑堡主故意替他掩飾身份,現在,他的想法證實了,連厲山雙凶這等魔頭;在楚玉祥手下還走不出三招。西門大娘從他身佩長劍,認出是全真教的門下,他又矢口否認;但厲山雙凶自找臺階,揭開了這場過節總是真的。

    從西門大娘的態度,突然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可以想見她一定已經看出他的來歷來了,這年輕人到底有什麼來歷呢?會使厲山雙凶這樣的凶人都軟化下來?不說陸總管心懷驚異,卻說眾入不但敬楚玉祥,也連帶的敬主人裴三省,慶賀他今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這一頓酒,自然要開懷暢飲,喝得十分熱鬧,賓主盡飲,每個人差不多都有了七八分酒意。

    席散之後,總管陸公車陪同大家來至賓舍休息,楚玉祥和阮傳棟同住一間。

    裴碗蘭現在和楚玉祥熟悉了。也跟著他們來至房中。賓舍派有兩名使女。伺候來賓的。

    這時忙著沏上茶來。

    裴碗蘭早已等不及了。過去掩上房門,笑盈盈的催道:“楚大哥,你現在可以說了。”

    阮傳棟笑道:“玉祥,你早些說出來吧,我這位侄女是個急性子,等著聽你的故事呢!”

    裴碗蘭粉臉一紅,說道:“阮叔叔,我不來啦,難道你不想聽?什麼帳都算在侄女頭上。”

    阮傳棟笑道:“好好,是阮叔叔要聽,你也坐下來聽吧!”裴碗蘭舉手掠掠鬢髮,果然傍著楚玉祥坐下。

    楚玉祥只好把自己負傷之後。被綠袍師父救到船中說起,如何在一處海島上練了三個月武功……裴碗蘭偏著頭問道:“楚大哥,你這位綠袍師父究竟是誰呢?”

    楚玉祥道:“在下只知道他老人家叫做厲神君。”

    阮傳棟驚啊道:“原來救你的竟會是厲神君,難怪你三招就敗厲山雙凶了。”

    裴碗蘭問道:“阮叔叔,厲神君是誰呢?”

    阮傳棟道:“據說厲神君武功高不可測,是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人物,他生性怪僻,不問善惡,一向都是憑他的好惡行事,早在四五十年前就被人叫做綠袍老怪,和昆侖山的祖半仙齊名,武林中人稱之為一奇一怪。”

    裴碗蘭道:“這麼大本領的人,我怎麼沒聽爹說過呢?”阮傳棟道:“那是因為厲神君已有多年不在江湖出現了。”裴碗蘭臉上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你運氣真好,拜了這樣一位大本領的人做師父,啊,你說厲神君傳了你三刀十三劍,三刀是掌法,方才打敗厲山雙凶的三掌,就是三刀嗎?”

    楚玉祥點點頭,接著說出綠袍師父三個月之後,把自己送去昆蕭山,又拜祖半仙門下……裴碗蘭臉上更浮現出驚喜之色,說道:“楚大哥,這麼說,你兩個師父,就是武林一奇一怪了,人家要找一個都找不到,你卻一下拜了兩個師父!”

    阮傳棟道:“你只跟厲神君學了三個月?”

    楚玉祥點點頭,說出在昆箭山耽了四個月,就下山了。

    阮傳棟笑道:“今天我見到你的時候,原想把你引到鷹爪門,拜在爹的門下,現在好了,就算你跑遍天下,也沒有高過你兩個師父的人了,可惜兩處只耽了七個月,時間太短些。”

    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問道:“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呢?”

    楚玉祥道:“小侄是奉綠袍師父之命,向裴堡主取回二十年前寄存的劍來的。”

    裴碗蘭聽得好生奇怪,說道:“這事我也沒聽爹說過,楚大哥,爹還沒給你嗎?”

    他身上只有一柄松紋劍。

    楚玉祥含笑道:“已經給我了。”

    他把昔年裴三省誤傷厲山雙凶門下,雙凶趕來尋仇,正好遇上綠袍師父經過,把雙凶驚走,留下了長劍之事,說了一遍。

    裴碗蘭問道:“楚大哥,爹給你的劍呢?你沒帶在身上?”楚玉祥站起身,從腰間解下寒摘劍,說道:“就是這柄了。”裴碗蘭伸手接過,看了一遍,說道:“劍有這樣柔軟的?楚大哥怎麼拔劍呢,你取出來給我瞧瞧好嗎?”

    楚玉祥隨手接過,輕輕一按,但聽錚的一聲,一道白光應手而起,一支兩指寬的長劍已經掙得筆直,森寒逼人!

    阮傳棟道:“好劍!”

    裴碗蘭道:“不是今晚楚大哥說,爹連看都沒讓我看過。”楚玉祥返劍入鞘,又在腰間束好。

    裴碗蘭站起身道:“時間不早,我走啦!”

    她剛走到門口,又回頭道:“楚大哥,明天一早,我來找你。”

    她說到最後一句,粉臉不禁一紅,急急拔門走出。

    阮傳棟自然看得出來,這位侄女對楚玉祥有了情意,這也難怪,像楚玉祥這樣的人品武功,武林中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不覺臉上有了笑容,伸手取過幾上茶盞,輕輕喝了一口。

    楚玉祥過去掩上了房門,回到椅上坐下,輕聲道:“阮叔叔。小侄方才還有一件事沒說出來。”

    阮傳棟啊道:“你還遇上了什麼事?”

    楚玉祥就把自己回到鎮江,替二師兄療傷,一直說到自己前來北峽山為止,中間只有把在小廟中和梁慧君見面一節略過不提。

    阮傳棟聽得聳然動容,低聲道:“江南分令,這會是怎麼組織呢?”

    “不知道。”

    楚玉祥道:“據小侄看,他們未必會就此甘休,所以小侄之意,回去之後,想和二師兄召集人手,把東海鏢局從新開業,他們聽到風聲,自然會找上門來。”

    阮傳棟點頭道:“這計畫不錯,我回去稟明家父,咱們鷹爪門一定全力支持。”

    楚玉祥感激的道:“謝謝阮叔叔。”

    阮傳棟道:“你和我謝什麼?我姐姐、姐夫死于歹人之手,難道鷹爪門不該出力麼?”

    *第二天一早,阮傳棟、楚玉祥剛盥洗完畢,裴碗蘭就來了。

    今天,姑娘家似已經過刻意修飾,把秀髮梳得又光又亮,連一根跳絲都找不出來,身上也換了一套淺紫色的衣裙,在朝曦下,更顯得秀麗動人,尤其姑娘不知逢上了什麼喜事,臉面上喜孜孜的掛著笑容,一雙秋水般眼睛,也更明亮照人,好像會說話一般!

    她叫了聲:“阮叔叔。”

    盈盈秋波就轉向了楚玉祥,嬌聲叫著:“楚大哥……”

    阮傳棟啊了一聲,笑道:“碗蘭,你真出落得越來越美了,就像一朵待放的玫瑰,清新脫俗,如花解語!”

    裴碗蘭粉臉驀地一紅,不依道:“阮叔叔,我不來啦,你一見面就取笑人家。”

    阮傳棟大笑道:“阮叔叔幾時說錯了,不信,你問問玉祥,你像不像美麗的花朵?”

    楚玉祥只好點著頭道:“大妹子真的很美。”

    話是說出來了,他俊臉不禁也為之一熱!

    裴碗蘭心裏一甜,有他這句話,自己一清早的刻意修飾,就沒白化工夫了,她飛紅了臉,瞟了他一眼,低著頭道:“我醜死啦!”

    她舉手攏攝秀髮,偏頭道:“阮叔叔,你答應教我大小擒拿手法,現在可以教我啦!”

    阮傳棟道:“好吧!”

    只聽門外響起徽幫盧壽同的聲音問道:“楚老弟起來了麼?”

    楚玉祥連忙應道:“在下早就起來了。”說著迎了出去。

    盧壽同一臉皺紋,也是一臉笑容,一腳跨進房來,看到裴碗蘭,含笑道:“裴姑娘原來也在這裏。”

    裴碗蘭粉臉一紅,忙道:“侄女是找阮叔叔來,他昨天答應教我擒拿手法,所以我一清早就來了。”

    盧壽同呵呵一笑道:“鷹爪門擒拿手法,可是武林中最具有威力的擒拿術了,那麼老朽不打擾了。”

    接著回頭朝楚玉祥道。“楚老弟,你到咱們房裏去坐坐吧?”

    楚玉祥道:“盧老有事?”

    盧壽同含笑道:“隨便聊聊咯!”

    隨著話聲,轉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聽出他的口氣。明明是找自己來的,何況阮傳棟要教裴碗蘭擒拿手法,自己也不好在場,這就跟著他跨出房門。

    盧壽同是和淮揚派的高連升同住一間,就在隔壁,楚玉祥隨著盧壽同走入,高連升立即站起身,拱手笑道:“楚老弟請坐。”

    楚玉祥也抱拳道:“高掌門人早。”

    盧壽同在楚玉祥進入房中之後,立即掩上了門,含笑道:“楚老弟隨便坐。”

    楚玉祥自然看得出他們定然有什麼話要和自己說了,這就在兩人橫頭的一把椅子上落坐,說道:“盧老見邀,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盧壽同含笑道:“見教不敢,高掌門人和老朽確實有一件事要和你老弟奉商。”

    楚玉祥道:“二位都是前輩,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哈哈!”高連升摸著鬍子,大笑道:“老弟這吩咐二字,咱們萬萬不敢當,事情是這樣,江湖門派眾多,大家往往有于門戶之見,常有意氣之爭,於是就由各大門派推舉一位久享聲望的人出任武林盟主,處理江湖上各種糾紛,也是大家團結的象徵,黃山萬老哥,(萬九駿)昔年就是這樣被各大門派推舉為武林盟主的。這還是二十年前的事,一任盟主,任期五年,後來萬老哥任期屆滿之後,各大門派大概鑒於江湖上沒有什麼大事發生,這推舉盟主之事,也就沒再舉行,一拖再拖,一晃眼十五年過去了……”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著道:“五年前,萬老哥也過世了,這件事昨天大家談起來、,都慨歎江湖各大門派形同一盤散沙,如今聽說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經公推太極門康子和康老哥擔任了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們大江南北似乎也該推舉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領導有人,這是昨天咱們幾個門派一致的意見,至於盟主人選,大家交換意見之後,初步認為裴三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龍頭之號,久孚眾望,而且還是昔年武林盟主萬老哥的師弟,他為人也正直無私,熱心公益,自是最理想的人選了。”

    盧壽同接著道:“你老弟是聞老哥的義子,聞老哥在世之日,他是東海門的掌門人,老弟又正好在這裏,自然可以代表東海門,不知你老弟的意見如何?”

    原來他們要選裴三省當武林盟主,徵詢楚玉祥的意見。

    楚玉祥道:“二位前輩說的,在下十分贊成,但在下還有大師兄和二師兄,這代表東海門可不敢當。”

    盧壽同笑道:“老弟既然同意,那就夠了,令師兄不在這裏,東海門只有你老弟,個人在這裏,自然可以代表東海門了,老弟這有什麼好作難的?”

    楚玉祥心中暗自忖道:自己回去鎮江,正準備和二師兄把歇業的東海鏢局從新複業,也就是要重振東海門,如今既有這許多江南武林門派推選江南武林盟主,有東海門一份,自然也是好事。

    何況殘害義父母的喊人,叫什麼“江南分令”,江南武林同道推舉盟主,也正好可以對抗“江南分令”,自己參與其事,能藉這機會,也好多結交幾個江南武林門派,雖然自己報雪義父母之仇,不用他們相助,至少對東海門有很大的聲援作用,可以助長聲勢。

    想到這裏,就點頭道:“在下師兄弟正有重興敝門之意,只是僅憑在下兄弟三人,力量薄弱,不敢和各位的大門派並列,既蒙二位前輩不棄,在下自當遵命。”

    高連升大喜道:“老弟客氣了,哈哈,以你老弟的武功,不出十年,定當出人頭地,為咱們江南武林同道,大放異彩呢!”

    盧壽同介面笑道:“楚老弟昨晚擊退厲山雙凶,即此一事,已可轟傳江湖……”

    剛說到這裏,只聽門人響起總管陸公車的聲音說道:“高掌門人、盧老大、楚公子可在房中麼?”

    高連升忙道:“是陸總管嗎?在,在。”

    盧壽同連忙開出門去。含笑道:“陸總管請進,高掌門人和兄弟正在跟楚老弟談推舉盟主的事。”

    他笑得接近諂笑,且有討好之意。

    高連升忙道:“楚老弟已經完全同意了。”

    陸公車點點頭道:“如此甚好。”一面朝楚玉祥拱拱手道:“堡主要在下來請楚公子,快到書房裏去。”

    楚玉祥道:“裴老叔有事找在下嗎?”

    陸公車道:“厲山雙凶又來了,現在正在堡主書房裏,所以特地要在下來請楚公子的。”

    楚玉祥還沒開口,高連升、盧壽同聽得一驚,同聲道:“厲山雙凶又來了?”

    陸公車道:“他們來意似乎不惡,方才還送了一份極重的壽禮呢!”

    接著道:“楚公子請,堡主正在書房裏恭候。”

    楚玉祥朝盧、高二人抱抱拳道:“在下那就少陪了。”

    高連升、盧壽同連聲說“請”。

    楚玉祥就隨著陸公車出了賓舍,一路來至書房門口,老遠就聽到西門大娘野鴨般呷呷的笑聲,似乎雙方談得十分融洽。

    陸公車走近門口,就躬著身道:“啟稟堡主,楚公子來了。”裴三省道:“快請。”

    陸公車朝楚玉祥抬手肅客,說了聲:“楚公子請進。”

    他只是總管身份,自然不好進去。

    楚玉祥舉步走入,只見禿狼東門奇今天換了一件簇新的團花長袍,敢情他平日穿慣了大褂,就顯得有些拘束,好比鄉下人進城,不大自在。

    高頭大馬的西門大娘,今天也穿了青緞衣裙,連一張馬臉也擦了粉,看去倒似京城裏的劉媒婆。

    他們身邊坐著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她今天也著實打扮了一番,秀髮梳得烏油油的,鬢角上還簪了一朵紅花,怯生生坐在一旁,看到楚玉祥走入。她晶瑩如玉的臉上,驀地飛起兩片紅霞,低下頭去,纖纖玉手只是抬著衣帶,流露出一副脈脈含羞的嬌態。

    裴三省一見楚玉祥走入,連忙招呼道:“楚老侄,東門老哥賢伉儷昨晚沖著你賢侄,揭開了二十年來一塊誤會,老朽已是覺得十分高興,不料他們二位今天卻送來了一份隆禮,真叫老朽過意不去,他們二位是江湖前輩,對你老侄卻是誇獎有加,所以老朽特地要陸總管把你請來作陪。”

    西門大娘接著呷呷尖笑道:“楚公子請坐呀!”

    楚玉祥朝兩人拱拱手道:“二位前輩過獎。”

    西門大娘尖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楚公子不用客氣。”一面朝她身邊少女一指,說道:“她是老婆子的徒兒英無雙。”

    回過頭去,一面問不勝羞怯的少女說道:“無雙,楚公子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就叫他一聲楚大哥好了。”

    英無雙站起身來,朝楚玉祥福了福,紅著臉,低低的叫了聲:“楚大哥。”

    她輕啟櫻唇,叫得比蚊子還輕,但總是叫了。

    楚玉祥連忙還禮,訕訕的道:“英姑娘不敢當,在下如何敢當?”

    西門大娘呷呷的笑道:“楚公子不用和丫頭客氣,就叫她無雙好了,老婆子是直腸子的人,咱們一朝生,兩朝熟,從不喜歡客套,楚公子越隨便越好。”

    楚玉祥道:“前輩這麼說了,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裴三省道:“老侄台,你也坐下來才好說話。”

    楚玉祥依言坐下。西門大娘一雙三角眼只是朝著楚玉祥上下,打量個不停、也一直嘻開著笑口,滿臉都是笑容,問道:“楚公子今年幾歲了?”

    楚玉祥道:“十八。‘’東門奇尖笑道:“楚公子比咱們無雙大一歲,她今年十七。”

    西門大娘三角眼一橫,哼道:“叫你少說話,你偏愛多嘴,無雙不是早就叫他楚大哥了嗎?”

    東門奇聳聳肩,猥瑣的一笑,果然不敢再說。

    西門大娘又道:“不知楚公子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楚玉祥道:“在下只是一個孤兒,從小就由義父母撫養長大。”

    東門奇又插口道:“巧極,咱們無雙也是孤兒,從小由咱們……”

    “你給我閉嘴!”

    西門大娘尖叫著,然後又朝楚玉祥道:“你義父就是開東海鏢局的聞天聲?”

    楚玉祥點點頭。

    西門大娘又道:“那麼你‘九陰神功’是跟誰練的呢?”

    楚玉祥不知裴老叔和他們如何說了,想到綠袍師父既曾把劍留在這裏,不准他們再向裴家尋仇,那麼自己也不妨說出綠袍師父來,這就肅容道:“家師就是綠袍神君。”

    他不用和他們多辯自己練的不是“九陰神功”。

    西門大娘一拍巴掌,呷呷笑道:“老婆子早就猜到楚公子是神君門下了,不然,天底下能有誰把徒弟調教得這麼出色。”

    東門奇道:“咱們無雙不也練成‘九陰神功’了?”

    越是不叫他說話,他就越愛插嘴。

    原來這一對凶人,原是昔年九陰神君西門相的門下,一個是徒弟,一個是愛女,九陰門雖被正派中人目為旁門左道,實系道家玄門煉氣一派的支流,“九陰神功”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

    東門奇和西門大娘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練功,青梅竹馬,耳鬢廝磨,自然日久生情,終於背著神君,私下定情,等到九陰神君發覺,已經破了童身,無法再練本門神功。

    兩人數十年來,雖在江湖上凶名久著,總是難有大成,因此化了二十年工夫,悉心調教唯一的愛徒英無雙,藉以補償兩人一生無法練成“九陰神功”的夙願。

    但練成“九陰神功”,也有一個缺點,就是一生不能婚嫁,因為練的是先天純陰之氣,一旦破身,就前功盡棄,除非對方練的也是“九陰神功”,才能相補相成。

    試想“九陰神功”乃是九陰門的秘技,一脈相傳,而且又需從小練起,普天之下,除了九陰門,還有誰練“九陰神功”的?卻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裏遇上楚玉祥,誤把“太素陰功”認作了“九陰神功”。

    其實“太素陰功”練的也是先天陰氣,列子所謂:“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大素者、質之始也。”但兩者相較,“太素陰功”更高一層,但外人是極難分得清的。

    閑言表過,西門大娘橫了他丈夫一眼,呷呷笑道。“所以老婆子要咱們無雙認楚公子這個大哥,咱們兩個老不死一世沒練成‘九陰神功’,只是依照師門留下來的口訣,囫圇吞棗的傳給了無雙,終究缺乏親身體驗,說不出道理來,以致越到後來,進境越慢,練到現在也不過四五成火候……”

    東門奇道:“無雙那有四五成火候?我看最多也不過三成而已!”

    “你懂個屁!”

    西門大娘臉上一紅,怒吼了聲,才朝楚王祥笑嘻嘻的道:“所以今後還要楚公子多加指導,你就把她當作小妹,指點指點她一無雙就受益不淺了。”

    楚玉祥俊臉一紅,連說:“不敢”目光忍不住朝英無雙看去。

    恰好英無雙一雙盈盈秋波,也偷偷的朝他看來,四目相投,楚王祥只覺她目光之中包含著脈脈柔情,也好像有著說不盡的傾慕希冀之色,她就像一株弱不禁風的依依小草,使人油生憐惜之心,心頭不覺起了一絲憐愛之情。

    西門大娘不肯放鬆,緊接著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你是她大哥,今後指點、切磋,老婆子可交給你了。”

    裴三省自從見了楚王祥,也有讓自己女兒多和他接近的意思,那知今天西門大娘一來,就和他說明來意,要他玉成徒兒和楚玉祥,同時也說出了“九陰神功”的缺點,只有和練成“九陰神功”的人婚配的話,裴三省聽得只有暗暗歎息,看來自己一番心意成了泡影。

    因此就一口答應了西門大娘的請求,但也說出楚玉祥義父初喪,而且血仇未報,自己不便在這時提出,最好還是過一段時間再說,不妨先讓楚玉祥和英無雙多加接近,讓他們自生情像。

    這話當然是在書房密室中談的,東門奇和英無雙坐在外面,並沒聽到,但這件事東門奇是知道的,也是兩人商量好了才來的,真正不知道的只是英姑娘而已,不然,她看到楚玉祥,會更羞得抬不起頭來。

    中午時分,總管陸公車秉承堡主之意,在西花廳擺設了兩席豐盛的酒筵,那是給厲山雙凶接風,作陪的有高連升、盧壽同等人,席間還特地安排,把英無雙坐在楚玉祥的身邊。

    酒過三巡,裴三省當眾宣佈收英姑娘為義女。

    這也是和西門大娘預先說好了的,厲山雙凶也自知凶名在外,自己徒兒若能認裴三省作義父,就可和楚玉祥多接近了。

    大家聽了裝三省的話,自然紛紛鼓起掌來。

    西門大娘就要英無雙當眾朝裴三省盈盈下拜,磕了八個頭,口中叫道:“乾爹。”

    裴三省高興得呵呵大笑,連忙伸手把她扶起,口中說道:“夠了,夠了。”

    這伸手一扶,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女孩一雙手竟有如此冰涼!”

    英無雙站起身,又向裴允文叫了聲“大哥”,叫裴碗蘭“姐姐”

    裴碗蘭喜孜孜的道:“現在我有妹妹了。”

    高連升舉杯道:“恭喜裴老哥,也恭喜東門老哥賢伉儷,兄弟先幹為敬。”舉杯一飲而盡。

    裴三省和東門奇夫婦也一齊乾杯。接下來大家也紛紛向裴三省和雙凶敬酒。

    東門奇酒量極洪,不但來者不拒,也和大家拼酒,一杯又一杯的往口裏直倒。

    西門大娘可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除了喝酒,還不住的夾菜給楚玉祥,就怕他吃不下。

    席上眾人都是老江湖了,這一情形,那會看不出來?於是大家就借題發揮,更要敬雙凶的酒了。

    這一席酒,大家自然喝得十分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總管陸公車了,他站在階前,臉上不時浮現出深沉的笑容。

    席散之後,大家幾乎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就各自回房休息。厲山雙凶下榻之處,是在賓舍東首一幢單獨的樓房。英無雙則由裴畹蘭作陪,住在相隔不遠的另一幢樓上。

    楚玉祥也喝多了幾杯酒,覺得頭腦昏昏的,他和阮傳棟回到房中,阮傳棟一言不發,往床中一倒,就睡熟過去。

    楚玉祥獨自坐了一會,”覺得頭腦愈愈脹,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來,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運一會“太素陰功”就會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盤膝坐下,默默運起功來。

    這一運功,他忽然發覺體內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應,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靜慮,一意運功,這樣差不多運了將近一頓飯的工夫,才算把這種說不出的感應,漸漸化去,由淡而無,一時還當自己酒喝多了,也並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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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飯時候,天色業已昏暗下來,阮傳棟依然昏睡未醒,楚玉祥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會醉得如此厲害!

    他獨自跨出房門,看到隔壁的高掌門人和盧壽同也房門緊閉,從窗下經過,還可以聽到他們重濁的呼吸,再過去是六合門的徐子常、董友綸。和全遵義,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傑的吳燕娘是女賓,住在賓舍東首的一幢小樓上)楚玉祥循著走廊,信步走出月圓門,那是東花園,花木扶疏,只是此時已籠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間,影幢幢有著四五座婁,那是準備招待攜帶女眷的貴賓的,目前只住了厲山雙凶和六合門的吳燕娘,裴畹蘭陪同英無雙也住了一幢。

    楚玉祥一手扶著花間雕欄,站在小溪上,靜靜的聽著潺潺溪流水,忽見一個苗條人影,從小橋上走來,那是英無雙。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覺腳下一停,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嬌聲叫道。

    “楚大哥,你也在這裏。”

    聲音又嬌又脆,比出谷黃鶯還要好聽!

    楚玉祥和她見面以來,還是第一次正式聽到她說話。當然聽到她說話,已經不止一次了,譬如第一次她叫自己“楚大哥”,後來在酒席上,她也舉杯說過:“楚大哥、我敬你”,那都是說得輕輕的,雖可聽到,就沒有這麼又嬌又脆。

    楚玉社連忙含笑道:“英姑娘是你。”

    英無雙對著他還有些面腆,說道:“楚大哥沒有喝醉?姐姐(裴畹蘭)到現在還沒有醒,我去看了師父、師娘,也喝醉了,我一個人覺得氣悶,才出來走走。”

    楚王祥笑道:“看來中午這頓酒,大家都喝醉了,在下方也頭腦昏脹,運了好一會功,才清醒的。”

    “啊!”英無雙睜大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說道:“對了,我方才和姐姐一起回房,姐姐一下就睡熟了,我也覺得頭腦昏脹,連眼睛也睜不開,也是運了快半個時辰的功,才慢慢消失的,師娘、師娘,一身功力比我強過十倍也不止,我從小到大,從沒看到他們這樣醉過。”

    楚玉祥聽得心頭突然一動,忖道:自己曾聽綠袍師父說過,練成“太素陰功”,有一個好處,就算有人在酒中下毒,也可以把毒逼出體外,方才的情形,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了毒不成?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聽厲山雙凶的口氣,和自己“太素陰功”頗相類似,所以也能把酒中的毒逼出體外,其餘的人,像厲山雙凶,武功雖高,因為練的不是“九陰神功”,就無法把酒中之毒逼出體外,那其餘的人就更不用說了,想到這裏,心頭不由得驚然一驚!

    英無雙看他一直沒有說話,不覺偏著頭道:“楚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楚玉祥哦了一聲,說道:“沒什麼?再過一會,兩位前輩再沒醒來,姑娘不妨去叫他們一聲。”

    英無雙嬌稚的道:“我才不敢呢?讓他們多睡一會好了。”楚玉祥心中雖然犯疑,但大家只是喝醉了酒,自己自然不可能貿然說大家是中了毒,只有再過一會,大家若是還沒清醒的話,再作道理,一面笑道:“姑娘很怕師父、師娘嗎?”

    英無雙晶瑩如玉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說道:“師娘、師父都對我很好,只是我素來膽小,看到師父,總有些怕怕的。”

    楚玉祥聽得也笑了,問道:“姑娘時常跟二位前輩出來走動麼?”

    “才沒有呢!”

    英無雙道:“我這次還是第一次跟師娘、師父行走江湖。”楚玉祥道:“出來好不好玩?”

    英無雙甜笑道:“我很高興,這次認識了很多人,還有乾爹、大哥,姐姐……”

    她說到這裏,忽然眨動盈盈秋水,望著楚玉祥,幽幽的道:“師父和楚大哥說過,你叫我無雙就行,你卻一直叫我英姑娘,聽得彆扭死啦!”

    楚玉祥看她天真純潔,就像一方白玉,一張白紙,心中越發覺得她可愛,那是一種出於內心,大哥喜歡小妹的愛,這就含笑點著頭道:“姑娘不嫌唐突,在下以後就叫你名字好了。”

    “還要以後嗎?”

    英無雙依然望著他,疑惑的道:“現在為什麼不能叫呢?”楚玉祥被她問得一怔,繼而笑道:“我說的以後,就是方才叫你姑娘的以後,自然就是現在了。”

    英無雙喜道:“楚大哥,那你就叫我名字咯!”

    楚玉祥笑道:“沒有事情,怎麼叫你呢?”

    英無雙撒嬌的道:“楚大哥,你叫一聲就好,好不好嘛?”楚玉祥出自內心的喜歡她,也就含笑叫道:“無雙……”

    英無雙心裏一甜,口中嗯了一聲道:“楚大哥,你真好。”就在此時,只聽不遠處有人發出一聲輕笑;楚玉祥耳朵何等靈異,倏地轉過身去,只聽極輕微的“嘶”,破空而逝,好快的身法!

    楚玉祥聽得暗暗吃驚,這人掩近自己三丈,自己竟然會一無所覺,耳中只聽遠處有人低低的叱道:“老不死,這有什麼好笑的?你也會笑出聲來。”

    聲音漸漸遠去,那是西門大娘。

    從她口氣聽來,剛才那聲輕笑想必是東門奇了!

    英無雙詫異的舉目四顧,說道:“楚大哥,你也聽到了,方才好像有人笑出家來?”

    楚玉祥俊臉一熱,說道:“是你師娘、師父,已經走了。”英無雙道:“師娘、師父酒已經醒了,他們到那裏去了呢?”楚玉祥道:“往前去的,自然是到裴老叔的書房去了。”

    英無雙道:“那麼我們也快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書房,書房中已燈火輝煌,大家都已在座。

    西門大娘看到兩人並肩走入,一張馬臉早已笑得皺起許多紋路,心裏暗道:裴三省說得果然沒錯,年輕人只要讓他們在一起,當真比做媒說合還要來得快,這一陣工夫,兩個人有說有笑,黏在一起了。一面呷呷尖笑道:“幾十年來,老婆子還是第一次喝醉,醉喝醉,可是醉得痛快。”

    東門奇忙道:“是,是,我看你至少二十年來沒有這樣高興過。”

    西門大娘笑駡道:“老不死,難道老娘不該高興麼?”

    東門奇縮著頭道:“該,該,你高興,老夫也就高興了。”瞧他在老婆面前這副窩囊相,有誰會相信他是凶名滿天下的禿狼東門奇?楚玉祥眼看大家都好好的,那有什麼中毒?自是自己多疑了,所幸方才沒說出來,不然豈不是自己少見多怪了?就走到阮傳棟身邊一張椅子落坐。

    裴三省接著笑道:“兄弟也沒這樣醉過,今天收了一個義女,一高興,也喝了個爛醉如泥!”一面回頭問道。“陸總管,晚餐準備好了麼?”

    陸公車忙道:“早就準備好了,方才屬下看大家都沒醒來,要他們關照廚下等一等,現在可以開席了吧?”

    裴三省一揮手道:“大家都在這裏,就開到這裏來好了。”接著吳燕娘和裴碗蘭兩人也走了進來,裴畹蘭道:“妹子,你出來也不叫我一聲?”

    英無雙嬌聲道:“姐姐睡熟了,你沒叫我叫你,我才不敢叫你呢!”

    兩名使女在書房右首,擺了一張大圓臺,放好杯快,就請大家入席。

    這一餐大家依然興高采烈的喝酒、敬酒,反正江湖人,都是洪量,大家又難得聚在一起,自然要喝個痛快。

    但這一頓酒,等大家酒醉飯飽,回到賓舍,雖然還是有人喝醉了;但並沒有像中午那頓酒一杯,喝得人人大醉,楚玉祥也喝了不少,並不覺得有頭昏腦脹的現象,一時也只當中午喝過了量。

    第二天,已經是裴三省花甲大慶的前一天,大江南北的江湖朋友,聞訊自動趕來的,也比前兩天多了。

    尤其從裴家堡傳出了兩件轟動江湖的大新聞:第一件是東海門的楚玉祥三掌驚退凶名滿天下的厲山雙凶。

    第二件是裴三省收了厲山雙凶的徒弟為義女,和厲山雙凶結了乾親家。

    江湖上消息之快,一日之間,就可以傳遍大江南北,於是有人就把楚玉祥說成了如何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也有人把厲山雙凶的徒弟說成了人間少有的絕色姑娘,這也差不多。

    還有些好事的人,把兩件事聯在了一起,就說成裴三省花甲壽辰比武招親。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當然愈傳愈轟動,因此不請自來的賀客和瞧熱鬧的人,自然也愈來愈多。

    到了正日,通往裴家堡的大路上,早已車水馬龍,壅塞不堪。

    裴家堡裏裏外外也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裴三省也想不到自己花甲壽辰,會有這許多賀客上門,但來者是客,都是一一接待。

    前面的正廳和東西花廳,早已擺開了數十桌筵席。

    大廳中間,高懸壽星中堂,長案上供起壽桃、壽麵,點起了兒臂粗的大紅壽燭。長案前面一共放著品字形三張八仙桌,鋪上紅氈玉箸銀盞,比其他席要考究得多。

    所有賀客心裏清楚,這上面三席是壽星和江南各門各派的貴賓席。

    此刻離正午還差一點,廳上數十席都已坐滿了。

    大江南北的江湖同道,自然全是素識,見了面,歡笑一堂,互道契闊,自然人聲嘈雜,其沸如鼎。

    這時大廳門口出現了一行人,那是由裴三省的大公子裴允文陪著進來的,走在最前面的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接著是徽幫老大盧壽同、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鷹爪門阮傳棟、東海門楚玉祥。最後才是兩位貴賓禿狼東門奇、和母豹西門大娘。

    照說應該由特別來賓厲山雙凶走在最前面的,但西門大娘說得好:“今天是乾親家的花甲大慶,要討個口彩,高掌門人大號連升,口彩好,要走在最前面,愚夫婦外號雙凶,豈可走到前面去?”

    她這話沒錯,因此索性把兩個特別來賓放到最後了。

    品字形的席位,除了正中間是壽星席,大家就坐了左右兩席。

    大家落坐之後,過沒多久,總管陸公車從屏後走出,提高聲音說道:“各位來賓,敝主人出來了。”

    他此言一出,大廳上互相交談的聲音,立即靜了下來。

    只見壽星裴三省由兩個如花如玉的天仙般姑娘隨伺著從屏後走出,廳上來賓立即紛紛鼓起掌來。

    裴三省抱著拳連連拱手,說道:“各位來賓,都是兄弟的諸親好友,今天是兄弟六十賤辰,六十歲,敢言何壽?辱蒙大家寵臨,能夠歡聚一堂,已使兄弟感到萬分榮幸,諸位還要隆重賜厚禮,這教兄弟如何敢當?當真受之有愧,兄弟在這裏謝謝諸位的隆情厚誼,謝謝,謝謝,兄弟敬備菲酌,待回請大家多喝一杯、謝謝諸位,謝謝。”大家紛紛鼓起掌來。

    裴三省站著沒有坐下,等大家掌聲一落,又道:“今天寵臨的來賓,都是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家也都是熟朋友,不用兄弟介紹了,但有兩位特別來賓,諸位大概聞名已久,但恐怕沒有見過面,兄弟特別要向諸位介紹,那就是東門奇老哥和西門大娘賢伉儷了。”

    他右手朝右首一席指去。

    大家雖然猜到右首席上那一男一女兩人,可能就是厲山雙凶,如今經主人一說,自然也紛紛鼓起掌來。

    厲山雙凶雖然成名已有五十年,但江湖上人聽到兩人的名字,就敬鬼神而遠之,退避還不及,更沒有人和他們打過交道,像今天這樣集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共聚一堂的大場面,他們可還是第一次遇上,尤其主人把他們兩人,奉為特別來賓,還要特別介紹,大家掌聲又鼓得那麼熱烈,像這樣露臉的事兒,他們可也是第一次。

    西門大娘一張馬臉上頓覺好不光彩,隨著掌聲站了起來。

    東門奇穿了新買的一件團花綢袍,就覺得沒有敞開大褂的舒暢,已經大受拘束,這回給大家一鼓掌,他更沒了轍兒,東張西望的一瞧,眼看老伴站了起來,他已趕緊跟著站起。

    西門大娘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尖聲道:“老不死,你也和大家說幾句話。”

    東門奇道:“你要我說什麼?”

    西站大娘道:“謝謝大家咯!”

    東門奇縮著頭笑道:“這我會說。”’他朝大家抱抱拳道,猥瑣一笑,尖著聲音道:“兄弟和老伴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走動了,尤其江南,咱們當年在江湖走動的時候,也很少來,所以和各位很少有見面的機會,這回趕上裴老哥的大壽,難得和大家見面的,也都見面了,兄弟那老伴,要兄弟說幾句話,兄弟不會說話,但兄弟會喝酒,裴老哥方才不是說過,要大家多喝一杯嗎?待會兄弟可以陪大家多喝幾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多喝幾杯,交個朋友……”

    西門大娘站在他邊上,嫌他嚕嗦,說道:“你說完了沒有?”東門奇聳聳肩笑道:“說完了,說完了,謝謝大家。”

    大家看他說得率直不由得又紛紛鼓掌,一時掌聲如雷,曆久不歇!

    東門奇望望酉門大娘,得意的道:“你看,我說得不錯吧?”於是兩人在掌聲中雙雙坐下。

    接著只見徽幫老大盧壽同站了起來,大聲道:“各位,今天是裴老哥的花甲華誕,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在這裏,這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咱們正好有一件大事,要趁這一機會,跟大家共同磋商,現在請淮揚派掌門人跟大家報告。”

    說完,轉臉朝左首席上坐了首席的高連升鼓起掌來。

    裴三省聽得暗暗奇怪,不知盧壽同說的一件大事,要高掌門人報告什麼?臉露驚訝的朝高連升看去。

    大家因盧壽同領導鼓掌,自然也跟著紛紛鼓掌。

    高連升是淮揚派的掌門人,淮揚派在大江南北,可是一個大門派,門人弟子遍佈全省,你別看高連升像個土財主,聲望可著實不小,他在如雷掌聲中緩緩站起,先整整喉嚨,咳嗽了一聲。

    只要聽他這聲咳嗽,你就可以想得到他是經過大場面的人,因為這聲咳嗽,其中就有大學問存焉!

    試想盧壽同剛才這一宣佈,說有一件大事,要和大家磋商,大家並不明就理,自然會交頭接耳,互相探詢,因此掌聲雖停,竊竊私語,依然亂烘烘的。

    從前可沒有麥克風,你喊破喉嚨,偌大一座大廳,也會聽不清楚。於是他在說話之前,先來上一聲咳嗽,這是清咳,也告訴大家他要說話了,希望大家肅靜下來。

    這聲咳嗽,真還管用,竊竊私語的嘈雜聲音,果然立時肅靜了下來,再要有人說話,邊上也會有人碰他手臂,偌大一座大廳,這回當真靜得墮針可聞!

    高連升抱抱拳,緩吞吞的道:“各位老哥,兄弟今天要報告的是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兄弟也曾和裴老哥、盧老哥、鷹爪門的阮老哥、六合門的徐老哥,都當面談過,但因大家散處各地,聚會不易,就一直耽擱下來,這回正好裴老哥大壽,咱們平日不容易見面的人,都見面了,兄弟在前天又舊話重提,大家交換意見之後,總算有了初步的統一意見,不過是咱們大江南北武林同道的一件大事,不是咱們幾個人所能作主,也不敢擅作主張,因此要等到今天,同道們差不多都到齊了,趁這一機會,徵詢大家的意見,由大家來共同決定……”

    他口氣微頓,但大家都等著他說出這件大事來,故而大廳上還是一片寧靜,不聞半點人聲。

    高連升接下去道:“自從各大門派,在二十年前推舉黃山萬九駿萬老哥出任武林盟主,本來任期是五年,等萬老哥任期屆滿,各大門派大概鑒於江湖上沒有發生什麼大事,這推選盟主之事,就延擱下來,一晃眼又是十五年過去了,連一點動靜也沒有,五年前,萬老哥也過世了,大家都慨感江湖各大門派形同一盤散沙,如今聽說北五省的武林同道已經公推太極門康子和康老哥擔任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咱們大江南北,也有不少門派,似乎也應該推舉一位江南武林盟主,俾使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領導有人……”

    大家聽到這裏,不由得報以熱烈掌聲,這就表示大家都贊成他的提議。

    高連升續道:“兄弟和幾位掌門人交換的意見,認為壽翁裴老哥不但素有三省龍頭之號,久孚眾望,而且還是昔年武林盟主萬老哥的師弟,為人正直無私。熱心公益,自是最適當的人選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今天在場的武林同道,也等於是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會,自可作一最後決定。”

    他說完之後,全廳爆起春雷般掌聲,曆久不絕。

    盧壽同起身道:“大家掌聲如此熱烈,那是贊成推舉裴老哥出任江南武林盟主了?”

    大家又紛紛鼓起掌來。

    東門奇尖聲道:“裴老哥任江南武林盟主,還是大才小用了,就是擔任天下武林盟主,又有何不可?”

    西門大娘叱道:“人家在選盟主,你多什麼嘴?”

    東門奇道:“老夫這話,就是舉雙手贊成,那個不贊成的,老夫就扭斷他的脖子。”

    西門大娘忙道:“你還不坐下來?”

    裴三省直到此時才知道高連升說的一件大事,卻是推舉自己當江南武林盟主,慌忙站起,搖著雙手道:“諸位老哥、諸位同道,這個萬萬使不得,兄弟一向閒散慣了,當不得重任,何況又在敝堡之中,賤辰酒筵之前推舉的,傳出江湖,豈不是遺人口實?如果真要推舉一位盟主,在座的各派掌門,盡多賢達之士,兄弟實在不敢當。”

    六合門徐子常站起身道:“裴老哥,方才高掌門人已經說過了,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今天可以說全到場了,就另選日子,到的人也未必有今天之多,這是大江南北同道共同決議之事,怎會遣人口實?至於推舉的人選也經敝門等幾個門派共同推庶,又經方才大家熱烈鼓掌,一致認可,絕非一兩個所能左右,因此既經大家公舉,裴老哥已經當選盟主,推也是推不掉的了,擔任武林盟主,並非只是一個榮譽的明銜,因為它是要替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擔當起排難解紛的重任,以裴老哥的聲望,自可勝任愉快,裴老哥就是要推辭讓賢,那也是五年之後的事了。”

    他這番話,又贏得了大家如雷的掌聲。

    裴三省面有難色,還堅持著道:“兄弟實在……”

    盧壽同沒待他說出口來,就接著道:“徐掌門人說得對,這是大家的意思,裴老哥只好勉為其難,就是要讓賢的話,也是五年以後的事了。好了,主人也不用再說了,還是快些上菜,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上幾杯吧!”

    總管陸公車站在階前抬了手,於是十幾名莊丁高聲叫道:“恭賀壽星榮膺盟主。”

    他這一領先一喊,大家也跟著高聲喊了起來,一時人聲如潮,裴三省就是再要推辭,也不容你開口了。

    酒菜已像流水般端了上來。

    陸公車走近楚玉祥身邊,低低的道:“楚公子,你是堡主的世侄,請坐到上首一席去,陪陪壽星吧!”

    上首一席,居中是壽星裴三省,左右兩邊,各有四個坐位,右首是裴允文、裴畹蘭,左首兩個位子,下首已坐了英無雙,好上百一個位子果然還空著。

    楚玉祥俊臉一紅,說道:“在下坐在這裏就好。”

    西門大娘笑道:“壽星總要有人陪坐才是,你快上去吧!”楚玉祥不好推辭,只得紅著臉走了上去,在英無雙上首位子落坐。

    賀客們用不著介紹,就看得出來,壽星席上,右首兩人,是壽星的一子一女,左首這一對英俊少年,如花少女,豈非就是東海門的楚玉祥,和壽星新收的義女,厲山雙凶門下了,果然好一對壁人!

    裴三省又站了起來,舉杯道:“諸位老哥,賤辰辱蒙光臨,兄弟萬分感激,敬以水酒三杯,向諸位敬致謝忱。”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全廳賀客,也紛紛站了起來,舉杯祝壽。

    壽星身邊侍立的一名使女,急忙手捧銀壺,給他斟滿了酒,他一口氣連幹了三杯,說道:“謝謝,謝謝!”

    才行坐下,大家隨著落坐。

    壽星,又當選了盟主,這是雙喜臨門,壽星敬了酒,大家也紛紛的向壽星敬起酒祝賀。

    這時總管理陸公車和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銀壺,俏生生的走入。

    陸公車走近壽星身邊,低聲道:“堡主可以敬酒了。”

    裴三省點點頭,仍由裴畹蘭、英無雙兩人左右侍奉,陸公車走在前面,手托銀盤的使女緊隨身後,向東西花廳的賀客敬酒。

    壽筵宏開,到了這時候,喝酒已經進入了高潮,賀客們不但敬同席的人,還向其他席上的人敬酒酒就像水一般流入賀客們的肚子。等壽星回來,不少人又走上來向楚玉祥和英無雙敬酒。這一席酒,可說大家盡歡,皆大醉飽。

    *壽筵散了,趕來祝壽的賀客,也紛紛散了,剩下來的都是裴三省的多年友好,像高連升、盧壽同和厲山雙凶等人,自然要多盤桓上幾天。

    晚餐之後,幾位掌門人還留在裴三省的書房裏,淪茗談天,裴允文拉著楚玉祥到西花廳去下棋。

    裴碗蘭、英無雙自然也跟了去坐在一旁觀戰。她們並不是喜歡看棋,只是要和楚大哥在一起而已,兩位姑娘口裏當然沒說出來;但可是一樣的心思。

    使女們給他們沏了四盞茗茶。

    裴畹蘭棋下的沒有大哥好;但她坐在楚大哥的身邊,時常給楚大哥出點子,楚玉祥若是聽了她的話,就往往給裴允文吃掉。

    裴允文笑道:“楚兄,你別再聽她的了,妹子和我下棋,我可以饒她一隻車,還能贏她的。”

    裴畹蘭不服氣的道:“明車暗馬偷吃炮,你是偷吃的。”

    裴允文笑道:“那是你要楚兄硬送上來的,我若客氣,豈不被你將死了?”

    英無雙道:“姐姐,這個我一點也看不懂。”

    她從小跟隨厲山雙凶,當然不會教她下棋。

    裴碗蘭道:“不懂,我教你,一學就會,我們也去拿一副棋來。”

    她要使女又拿來了一副棋,就教英無雙馬要如何跳,炮要如何打,卒子過了河可以橫走,仕象只能走固定的路線,一邊解釋,一邊拿著棋子示範。

    英無雙人本聰明,自然一學就會。

    裴畹蘭喜道:“妹子,你真聰明,很快就學會了,來,現在我們也可以下了。”

    兩人擺好棋子,下了一盤,英無雙只是初學,雖然會下了,但也只是限於會下而已,棋藝一道,講求一個精字,料敵先機,預布陷階,這一點,兩位姑娘沒心機,自然都不會去深思,她們只願你吃我的,我也吃你的,一盤棋很快就完了,結果當然是初學的英姑娘輸了。

    再下一盤,也很快結束,英姑娘覺得下棋並不好玩,裴碗蘭也覺得和妹子下棋,一下就可以把她棋子吃光,也沒有意思,就停手了。

    她們下了兩盤,再去看大哥和楚大哥,還是那一盤棋,而且下一顆棋,要思索上老半天,越看越索然無味,兩位姑娘坐了一會,越坐越覺得氣悶。

    裴畹蘭道:“大哥,你們盡坐著不下,這多無聊?”

    裴允文道:“你不是在教無雙妹子下棋嗎?怎麼不下了?快別多說。”

    裴碗蘭道:“你們要下多久?”

    楚玉祥笑道:“還早呢,裴兄和我約好,今晚至少要下十盤,這才是第二盤。”

    裴畹蘭站起身道:“妹子,我們走,再看下去,會把我悶死。”

    裴允文道:“你們走最好了,免得在旁嘮叨,你看我一雙卒子被楚兄吃去了。”

    裴畹蘭一賭氣,拉著英無雙就走。

    楚玉祥抬頭道:“她們真的走了。”裴允文道:“走了最好,坐在一旁煩不煩人,啊,將軍。”

    楚玉祥笑道:“不要緊,我跳馬就可以解圍。”

    兩人這回沒有人再旁打擾,就專心在棋上,十盤棋下來,結果是和了五盤,楚玉祥兩勝三負,等於輸了一盤,時間差不多已交初更。

    裴允文笑道:“楚兄棋下得著實不錯,兄弟經常和陸總管下棋,他說兄弟的棋已可列人高手,先前那一盤,要不是舍妹攪局,應該也是和棋,兄弟就不會勝了,明天咱們聯手,就可以和陸總管較量了。”
2009-5-27 15: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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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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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計解群迷

楚玉祥道:“陸總管棋下得很好嗎?”

    裴允文道:“陸總管下得好極了,兄弟從來就沒有贏過他。”

    楚玉祥回到賓舍,阮傳棟已經睡了,他不敢驚動,悄悄脫衣上床。

    下棋,絞了不少腦汁,依然好久沒有入睡,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才脖隴睡去,忽然聽到對面床上的阮傳棟披衣下床。往外行去,他只當阮叔叔喝了酒要去解溲,也並不在意。

    那知過沒多久,前面走廓上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楚玉祥內功精純,自己可聽得出這陣腳步聲至少有兩個人的聲音,那是從隔壁房間走出來的,往長廓行去。隔壁房中,住的是高連升和盧壽同。楚玉祥耳朵雖然聽到,但是還是沒加注意。

    那知正想睡去,接著又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窗前經過,這回一共有三個人,那是六合門的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了!

    阮傳棟出去了沒有回來。高連升、盧壽同跟著出去,如今六合三傑(四傑之一的吳燕娘是女賓,住在東首園中)又匆匆從窗前經過,他們好似約好了的?難道今晚有什麼事不成?楚玉祥這一想。不覺也一躍下床。芽好外衣。跟著走出房門,這一會工夫,六合三傑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長廓上靜悄悄不見半個影子。

    他們這是到什麼地方去的呢?他心中疑念一生,迅快穿出長廓,依然不見人影,正在遲疑之際,耳中突聽一聲極輕微衣袂飄風之聲,一道人影,從東首風火牆上掠過。

    楚玉祥一怔,暗道:“看來今晚果然有事。

    這一想,那還怠慢,立刻即吸了一口氣,身形倏地拔起,一下縱上屋簷,腳尖輕點,掠上屋脊,再一凝日看去,那道黑影已在十數丈外,正朝東首飛掠而去。

    楚玉祥藝高膽大,雖然不明白今晚究有何事,但他相信阮叔叔(傳棟)等入,也一定是往同一方向去的了。

    正等長身掠起,跟蹤下去,瞥見東首又出現了兩條人影,從這兩條人影冒起之處算來,應該是東花園無疑,這兩人身法之快,幾乎如天上流星,劃空一閃即逝,比起剛才那一道黑影,至少也要強過十倍。

    楚玉祥心中陡然一動,暗道:“是厲山雙凶,除了這二位前輩,裴家堡中那有如此高絕的輕功?”

    這下不禁更觸動了他的好奇心,暗想:如此看來,不但阮叔叔等人都趕去了。連厲山雙凶也趕去了,大概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知道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心念一動,人已隨著縱身騰空而起,銜尾追了下去,此時厲山雙凶早已去遠,但先前那條黑影,還在前面十數丈遠近,起落飛躍,他稍一提氣,就漸漸追上。

    以楚玉祥目前的功力,要越過他該是輕而易舉之事,但他和前面黑影保持了七八丈遠近,就沒再逼上前去。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厲山雙凶對口果迫不上,就沒有領路的人了,前面這條黑影,和厲山雙凶去的方向相同,自己要跟住他,一樣可以到達目的地,而且不用費多大的力氣。

    這樣不即不離的踉了一段路,現在楚玉祥已可隱約認出來了,前面這條黑影,身裁較小,在奔行之際,腰肢扭動,不像男子,敢情她就是六合四傑的吳燕娘了!

    今晚究竟是什麼事?他們是到那裏去的呢?他一路奔行,心中只是猜想著這兩個問題。

    這一段路,少說也奔行了二三十裏,而且都是山間小徑,現在前面的吳燕娘奔上了一處山腰。

    這是一座小山,山腰間是一片平臺,夜色中隱隱有一座廟字,廟前平臺上,已經站立著不少人。

    楚玉祥不敢跟著上去,正好這片平臺四周,都是參天樹木,當下就閃身入林,繞到平臺左側,距平臺已不過五六丈遠近隱住身子,凝目看去。

    這一看使得楚玉祥太感驚異,原來站在平臺上的這些人,他全都認識,那是新當選江南武林盟主的裴三省,淮揚派掌門人高連升、徽幫老大盧壽同。六台四傑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鷹爪門阮傳棟,裴家堡總管陸公車。另外兩人則是厲山雙凶東門奇、西門大娘。

    但盧壽同和陸公車兩人卻站在眾人前面,面向廟門而立。其餘的人則站在兩人身後,都面朝廟門,神色顯得十分虔誠。

    楚玉祥心中暗暗奇怪,他們約好了到這座小廟是做什麼來的?如果是拜神,那也用不著半夜三更裏來,他總覺得今晚這些入透著古怪,使人有神秘之感!

    就在此時,突然警覺身後有人欺近,急忙回頭看去,那是一個苗條人影,身法極快,但卻放輕了腳步,悄悄掩來。

    楚玉祥目能夜視,一下就已看清來人正是英無雙。這時她已經輕快的閃到他身邊,這就悄聲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英無雙挨近身子,悄悄說道:“我是偷偷跟在師父、師娘後面的,楚大哥,他們是在做什麼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那裏好像是一座廟。”

    英無雙道:“他們會不會是拜菩薩來的?”

    她和楚大哥挨得極近,說話之時,隱隱可以聞到她口脂芳澤。

    楚玉祥心施不禁為之一蕩,悄聲道:“我也正在奇怪,拜神怎麼會在半夜三更來拜的?”

    英無雙道:“深夜來拜的神,那一定是邪神了。”她沒待楚玉祥開口,接著又道:“楚大哥,我覺得今晚有些怪,師父、師娘從來就不信神的,不知怎的也會跟著乾爹來了?”

    楚玉祥聽她說出“邪神”二字,心頭不由得一動,壓低聲音說道:“我們看下去就會知道。”

    就在此時,那兩扇廟門已經徐徐開啟,廟不大,但山門裏面有一個天井,天井也不大,迎面兩級石階,階上有兩根石柱,然後是四扇雕花長門,門卻依然關著,只是在兩根石柱上插了兩盞淺紫色紗燈,因此已把小天井照得很亮。

    這廟門不知是誰開的?從廟門開啟,就沒見到人,如果有人開的,那麼此人的一身輕功,已是不同凡響了。

    站在廟門口的盧壽同朝陸公車一抬手道:“陸總管,可以請盟主和諸位老哥進去了。”

    陸公車點點頭,就轉身朝裴三省等人拱拱手道:“盟主,諸位大俠,請進去吧!”

    口中雖然說著請大家進去,但卻和盧壽同兩人走在前面領路,裴三省、厲山雙凶等人相繼跨入廟門,走近階前,依然站班似的鵲立寧候,臉情鄭重而虔敬。

    英無雙小聲道:“楚大哥,我們從圍牆進去,可以躲到左廂屋脊上去,那裏比較看得清楚。”

    楚玉祥微微搖頭道:“不成,這時事情還沒明瞭,不宜行動,令師和令師娘不是尋常之輩,我們隱身屋上。絕瞞不過二位前輩的耳目,我看連二位前輩都是一臉虔敬之色,此事一定非同尋常。”

    英無雙道:“你說不是拜菩薩來的?”

    楚玉祥道:“好像有些不像?”

    此刻大殿中間兩扇雕花長門徐徐開啟,一個身穿天青衣裙,梳著兩條長辮的少女已從門中走出。嬌聲道:“令主著陸公車、盧壽同引進新仟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東門奇,西門飛霜、高連升、徐子常、董友綸、全遵義、吳燕娘,阮傳棟等人入內相見。”

    此女看去不過十六七歲,口齒清嫩,但口氣卻極大,居然直呼諸入姓名!

    最奇怪的。陸公車只是裴家堡的一名總管。但他的名字,卻在眾人之上。

    尤其厲山雙凶,成名數十年,就是在四十年前,也沒人敢直呼他們的姓名。

    英無雙挨楚大哥,悄聲道:“直到今晚,我還不知道師父的名字。她叫的西門飛霜。大概就是師父的名字。她怎麼會知道的呢?”

    楚玉祥業已看出情形不對,沒有答她的話,只是低低的道:“快別作聲。”

    他凝足目光,朝殿上看去,但因他們隱身左側林中,和大殿相距已有二十來丈,何況殿上又香霧空蒙。隱綽綽看不清切。

    但見陸公車,盧壽同躬身領命。率同裴三省、厲山雙凶等人一臉虔敬的跨上石階,進入大殿。他們入殿之後。好像屬下普見上司一般,朝上首躬身行禮。

    楚玉祥不禁心頭起疑,裴老叔為人正派,以堂堂江南武林盟主身份,不可能對殿中人如此卑躬屈膝,尤其是厲山雙凶,一向凶名久著,自視甚高,更不可能以屬下自居,那麼其中莫非有什麼不對?他一念及此,立即悄聲道:“無雙,你在這裏等著,千萬不可過來,我過去瞧瞧!”

    話聲一落,立即身形掠起,宛如一道輕煙,越過左側圍牆,輕輕落到大殿屋脊後面,俯身蹲下,貼著耳朵聽去。

    他身兼兩家之長,內功精純,這一用心傾聽,雖然隔著一層厚厚的屋瓦,還可聽得相當清晰,只是無法看清下面的情形罷了。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徐徐說道:“陸公車、盧壽同,你們此次能促成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推舉裴三省出任盟主,這件事功勞不小……”

    楚玉祥心頭一震,暗道:推舉東南武林盟主,原來竟是陸公車、盧壽同兩人促成的!

    那蒼老聲音又道:“尤其能把東門奇、西門飛霜二位成名多年的人物,引到本令之下,更是大功一件,本座自當申報總壇,予以嘉獎……”

    楚玉祥暗付,厲山雙凶是陸公車、盧壽同兩人“引進”的,不知他們是如何把二位前輩“引進”的?只聽陸公車、盧壽同二人同聲道:“令主過獎,屬下也只是機緣巧合,怎敢以此居功?”

    那蒼老聲音又道:“還有萬少駿、楚玉祥和英無雙三人,怎麼沒有來?”

    楚玉祥聽到他提到自己和英無雙的名字,心頭不禁咚的一跳!

    只聽陸公車惶恐的道:“回令主,萬少駿是三日前負氣離去,至於楚玉祥、英無雙二人,昨天中午,他們分明已經喝下歸心散,酒醒之後,似乎毫無微兆,屬下就不敢通知他們楚玉祥聽得不禁驀然一怔,“歸心散”!原來是陸公車在酒中做了手腳,無怪昨天中午自己感覺頭腦昏脹,差幸自己練的是“太素陰功”,才算無事。英無雙也告訴過自己,她足足化了半個時辰!

    由此看來,裴老叔、厲山雙凶等人全都是中了“歸心散”之毒。這該如何是好?依著他的性子,這時就下去責問陸公車,不,向那蒼老聲音逼取解藥。

    但繼而一想:這麼一來,可能會把事情弄僵,二位師父都一再告誡過自己,遇事要冷靜;不可逞一時意氣,對方既化了這許多力氣,促成裴老叔當選盟主,必有極大陰謀,此事還是暗中進行,釜底抽薪,較為妥當,這一想,把一腔怒火,強行壓制了下去。

    只聽那蒼老聲音又道:“以你之見,歸心散對這兩人如何會無效的呢?”

    陸公車道:“據屬下所知,這楚玉祥原是東海門聞天聲的義子,但他身上佩著的長劍乃是全真教之物,可能與全真教有很深淵源,一身所學,很可能是玄門正宗內功,屬下不知道歸心散對精擅玄門內功的人。是否能運功逼出體外,至於英無雙,乃是厲山二老門下,已經練成‘九陰神功’,練成‘九陰神功’的人,可以水火不傷,諸毒不侵,可能是歸心散失效的原因了。”

    那蒼老聲音:“唔”了一聲道:“太湖的過江龍丁盛呢?”楚玉祥心中又是一跳,丁大哥是綠袍師父的記名弟子,他們也不放他!

    只聽陸公車道:“此次裴堡主壽辰,屬下也曾發了一份請束給他,據送去的人回報,丁盛有事外出,尚未回去。”

    盧壽同道:“屬下和丁盛是素撚,此事屬下自當在最近幾日之內辦妥。”

    蒼老聲音道:“太湖有一片現成基業,對本門至為重要,盧護法務必儘早辦妥才好。”

    盧壽同道:“屬下遵命。”

    蒼老聲音道:“黃山萬家呢?”

    盧壽同道:“萬少駿的事,請陸護法去辦較好。”

    蒼老聲音道:“好,陸公車,那就交給你了。”

    陸公車連聲應著“是”。

    蒼老聲音道:“裴護法身為盟主,今後諸位護法,均劃歸盟主指揮,只有東門,西門二位界以本令護法,似乎太委屈了,俟本座向總壇呈報以後,再作定奪,目前就請裴盟主代本座暫且招待些日子。”

    裴三省忙道:“屬下遵命。”

    蒼老聲音道:“好,諸位可以回去了。”

    裴三省等人同聲道:“屬下告退。”

    楚玉祥隱伏在大殿屋脊後,側臉看去,但見眾人魚貫退出大殿,退出廟門,然後紛紛縱身掠起,十一條人影,宛如離弦之矢,朝山下投去,眨眼之間,便已在夜色之中消失。

    小天井中燈光突然隱去,那是插在兩根石柱上的紗燈已經熄滅了!

    楚玉祥正待起身離去,就在此時,耳中突聽一絲極輕微的“嘶”聲,落到自己身後三丈之內,心頭不覺一驚,急忙一躍而起,轉過身去,只見屋脊上悄無聲息站著一個白髮如銀兩鬢飄胸身穿一件寬大紫袍,手持一支紫藤杖的老人,目光炯炯朝自己望來,在夜風中,飄然而立,有如圖畫中人,卻另有一股逼人的威儀!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白髯老人已經開口了:“你就是楚玉祥楚玉祥立時想到了對方是准,反間道:“你就是那個令主了?”

    白髯老人莞爾一笑道:“年輕人果然很做,老夫看在裴盟主份上,不究你夜探本令之罪,你可以去了。”

    楚玉祥冷笑一笑道:“閣下倒是大方的很。”

    白髯老人道:“難道你希望老夫把你拿下?”

    楚玉祥微曬道:“閣下有此能耐嗎?”

    白髯老人目光一凝,說道:“年輕人,你想和老夫動手?”楚玉洋微曬道:“見面就要動手嗎?”

    白髯老人道:“那麼你想做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是找你來的。”

    白髯老人道,“你找老夫何事?”

    楚玉洋道:“在下只想問你一句話,閣下使陸公車,在這許多人身上暗使手腳,到底有何陰謀?”

    白髯老人一怔,問道:“你都聽到了?”

    楚玉祥朗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作了的事,還怕人知道嗎?”

    白髯老人道:“老夫本待放你回去。但你既然知道得很多,老夫就不能放你了。”

    楚玉祥做然道:“閣下方才要我走,我都沒走,問在乎閣下放不放?”

    白髯老人道:“老夫不放你走。你就走不了。”

    楚玉祥看他一眼,道:“看來我們果然非動手不可,不過動上了手。就會有勝負之分,閣下勝了,可以把在下留下,生死唯命。若是在下勝了呢?”

    白髯老人道:“你想什麼?”

    楚玉祥道:“閣下交出歸心散解藥。”

    “不成。”白髯老人搖頭道:“老夫沒有解藥。”

    楚玉樣大笑道:“閣下此話有誰能信?”

    白髯老人道:“老夫從不說謊。”

    楚玉祥目光直注,冷然道,“那麼解藥在誰手裏?”

    白髯老人沉哼道:“老夫不妨告訴你,歸心散並非毒藥,沒有解藥?”

    “好卑鄙的手段!”

    楚玉祥目中星芒閃動,冷然道,“那我就劈了你。”

    嗆的一聲擊出松紋劍來。

    白髯老人也被激怒了,沉哼道,“年輕人,老夫只是看你少年有為,不忍毀你的前途,”像你這般狂妄的口氣,換了個人,老夫早就教你躺下了,你以為學了一手全真劍法,就天下無敵了。”

    楚玉祥手中長劍,正是全真教之物,但聽對方口氣,似乎沒把全真劍法放在眼裏,不覺朗笑一聲道:“那你就試試在下的全真劍法,你兵刃呢?”

    白髯老人手中紫藤杖一舉,說道:“老夫兵刃,就在這裏,你有多少本領,只管使來。”

    楚玉祥大笑一聲道:“好,閣下看招。”

    長劍一指、劍尖朝天,這一招使出來的正是全真劍法的起手式。他因白髯老人方才大有未把全真劍法放在眼裏的口氣,因此就立意要以全真劍法勝他。

    白髯老人並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他使出來的果然是全真劍法,心中暗道:“師父曾經說過,武林中有兩個最惹不得的人,一個就是全真教的祖半仙,她老人家還說:‘不過全真教門下,全是全真,從不在江湖行走,只要咱們不去惹他,絕不會礙咱們的事,’沒想到自己來到江湖,第一個就碰上全真教門下!”

    心念轉動,口中呵呵一笑,左手紫藤杖一掂,舉了起來,他沒去接楚玉祥的劍招,只是身形一偏,杖勢斜出,點向楚玉祥左腰。

    楚玉祥心中也暗暗忖道:“此人左手使杖,右手必有殺著”,長劍一圈,倏地劃出一劍。

    兩人都因不知對方深淺,沒有使出全力,但饒是如此,楚玉祥這一劍依然劍風嘶然,十分淩厲。

    白髯老人雖覺對方劍風凜烈,但也未見如何出奇,左手藤杖左右開閻,連發了兩招。他杖勢顯然已比方才一杖,增加了兩成力道,勢勁力猛,頓現威力。

    楚玉祥看得暗暗冷笑,右手展開劍法,立還顏色,也在劍上增加了兩成力道,劍光同樣立見大盛。

    此刻兩人在劍杖上,不過只用上了五成功力,如以江湖上一般普通高手來說,已是杖若雷奔,劍若雷馳,相當激烈了,但在楚玉祥和白髯老人來說,不過僅是隨手揮灑而已!

    白髯老人一連擊出八杖,眼看對方依然從容發劍,氣度悠閒,不覺又增加了兩成力道,一支藤杖,刹那之間杖影漫空,不但速度增加,每一杖都隱挾風雷,大有風雷丕變之勢。

    楚玉祥早已展開全真劍法,遇強即強,有如水漲船高,劍勢縱橫,攻守兼顧,任你白髯老人一支藤杖上下左右揮舞如風,依然沒有一杖攻得進去。

    這回兩人已經在劍杖之上,使出七成功力,雙方還是旗鼓相當,不相上下。

    白髯老人雙目之中,冷芒飛閃,大笑道:“年輕人,你一手全真劍法,果然不錯。”

    話聲甫落,但聽嗆然劍嗚,他右手已經多了一柄三尺青鋒,寒光如電,急疾刺來,原來他紫藤杖中、還藏有長劍。

    楚玉祥大笑道:“閣下既有長劍,早該使了,又何必浪費了許多時間?”

    白髯第人道:“方才怎知你配不配老夫使劍?”

    楚玉祥笑道:“現在在下大概配閣下使劍了?”

    兩人這幾句話工夫,雙方劍勢已是驟然加緊,楚玉祥直到此時,才發現對方果非易與,白髯老人一身劍光鐐繞,身形連轉,一層層劍光,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楚玉祥使的還是一套全真劍法,此刻居然漸漸感到壓力奇重,長劍幾乎施展不開。

    這還是楚玉祥出道江朔第一次遇上的勁敵。

    以他所學,除了全真劍沫,還有綠袍師父的三刀,十三劍,但他因對方只知道自己是全真門下,不想使出綠袍師父的劍法來,甚至他連“太素陰功”和“純陽玄功”都沒有使到劍上去,主要就是為了不想使對方知道自己的實際武功。

    但此時僅憑一套全真劍法,已經有難以應付之感,白髯老人使的不知是什麼劍法,居然這般厲害。

    這樣又打了盞茶工夫,全真教的劍法,此刻攻敵已嫌不足,但保身卻依然有餘,白髯老人劍勢像長江大河般攻來,還是無法攻得破楚玉祥的守勢。

    雙方正在膠著之際,突然一支紫藤杖影一下伸入楚玉祥劍影之中,悄然朝他“期門穴”點來。

    楚玉祥有大半武功尚未使出,對他區區一支紫藤豈會放在眼裏?不,這支藤杖能乘隙蹈暇,悄然穿過自己防守嚴密的劍影之中,也不覺使他為之一怔!

    楚玉祥在青牛宮練劍之時,三十六式全真劍法在施展之際,左手原有忽指忽爪的手勢為輔,一見紫藤悄然點來,左手五指一攏,便爪個正著,順勢往外一送,在他想來,這一下只是把對方藤杖奪下而已!

    那知他一直沒把真氣注到劍上。乃是自己限制了自己,其實他長劍展開,真氣自然而然已經流注全身,這一送,心裏既無約束,真氣就隨手而發。

    他練習全真劍法,使的自然不會是“太素陰功”,這一下“純陽玄功”沒有了約束,就隨杖發出,威力何等強大。但聽一一聲驚啊,隨著他左手一送之勢,搖曳而去!

    漫天劍影,和四周奇大的壓力。霎時盡消,定睛看去,那裏還有白髯老人的影子?楚玉祥不禁又是一怔。此人好快的身法,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應該把他拿下,不該讓他逃走的,右手返劍入鞘,才想起自己要英無雙在林中等候,她發現自己和白髯老人動手,不會不趕來的,經過這許多時間,依然沒見她現身,莫非已隨她師父回轉裴家堡去了?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身形淩空撲起,越過左首廂房,飛出圍牆,還是朝方才隱身的林前瀉落。閃了進去,目光一注,英無雙倚著一棵大樹,還站在那裏,看她模樣,敢情沒入和她說話,倚著樹身在打盹!

    楚玉祥看得微微一笑,這個沒有半點心機的姑娘,這樣也會睡熟的。他放輕腳步,走到她身邊,輕道:“無雙,我們可以回去了。”

    英無雙還是瞌著長長的睫毛,沒有作聲。

    這下,楚玉祥感到不對了,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已有幾分火候,縱然睡熟了。有人到了她身邊,豈會毫無警覺?莫非她著了人家的道?一念及此,急忙叫道:“無雙,你怎麼?”

    英無雙還是不言不動。

    敢情是那白髯老人先在這裏制住丁英無雙,才在屋上現身的,此人一身武功。果然極為了得!

    楚玉祥心中想著,立即伸出手去。在她身上連拍了幾處大穴,英無雙還是一動不動,一時不禁大急,他自然知道武林各大門派,點穴手法雖然各有異同,也只是大同小異,所以解穴並不太難,但如果遇上特殊手法,那只有他們特殊的解穴手法才能解得開。

    還有一些陰損的手法,你不解還好,若是解錯了穴道,就會逆血攻心而死,有的雖不至死,也終生殘廢。

    楚玉祥眼看自己連拍了她幾處大穴,依然無法解開她受制穴道,心頭這一急,登時給他想出一個計策來。

    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和自己練的“太素陰功”,既然同屬陰功,敢情她功力尚淺,自己無法衝開穴道,我何不以“太素陰功”助她運氣行功,她自可把穴道衝開了。

    心念一動,立即吸了口氣,運起“太素陰功”,伸出右手緩緩按在她後心“靈台穴”上,把一股真氣從掌心度了過去。

    試想“太素陰功”,乃是所有陰功之祖,練的是先天陰氣英無雙正苦幹被人以特殊手法閉住了兩處經穴,他練的。‘九陰神功”乃是後天陰氣,功力尚淺,無法衝開穴道,此時經太素陰功先天陰氣催動,先後天阻氣乍然交融,宛如水到渠成在這刹那之間流注全身,兩處經穴登時通暢無阻。

    她口中櫻嚀一聲,倏地睜開眼來,發覺有人用手抵在她“靈台穴”上,一股陰涼之氣源源不斷的輸入自己體內,感到比自己運功,還要舒暢,一時還當是師父正在替自己解穴,急忙叫道:“師父,好啦,我受制的穴道已經解開啦!”

    楚玉祥聽她穴道已解,也就緩緩收回手去。

    英無雙道:“師父,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啊,楚大哥怎麼還沒回來?”

    她隨著咕咕格格快得像連珠般的話聲,一下轉過身來。眨眨眼睛,咦道:“是楚大哥,我還當師父來了呢!啊,楚大哥,你練的也是九陰神功,比我不知高明了多少,你輸來的真氣,陰涼無比,比我自己運功的時侯,還要感到舒暢,真是謝謝你了。”

    楚玉祥看她一臉純潔無暇的模樣,不覺笑了笑道:“我練的不是九陰神功,但和九陰神功也差不多。”

    英無雙道:“那是什麼神功呢,我想一定比九陰神功還要上乘的神功了,不然,我不會感到有這麼舒暢的,啊,對了,楚大哥,你可曾看到了什麼事嗎?那制住我穴道的人,不知是誰,師父說過,我練成九陰神功,不怕人家點我穴道,這人怎麼會把我制住的呢?”

    在她心目中,楚大哥是個了了不起的人,應該什麼都知道,所以一口氣問出了幾個問題。

    楚玉祥心中有事,忙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回去吧!”英無雙道:“楚大哥,你還沒告訴我呢!”

    楚玉祥道:“告訴你什麼?”

    英無雙道:“你伏在屋上,看到了什麼?”

    楚玉祥心中暗暗付道:“不懼歸心散的,只有自己和她兩人,要救這些被歸心丹迷失心神的人,只有她能作自己的助手,那麼自該把事情都告訴她才行。”

    英無雙看他一直沒有開口,催道:“楚大哥,你怎麼不說話呢?”

    楚玉祥道:“好,我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今晚我和你說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

    英無雙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望著楚玉祥。低低的問道:“連師父、師娘都不能告訴他們嗎?”

    楚玉祥道:“我告訴你的話,你要放在心裏,只有你我兩個人知道,自然也不能告訴你師父、師娘了。”

    英無雙晶瑩如玉的臉上,忽然飛起兩片紅雲,點點頭,低著頭,幽幽的道:“楚大哥,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你說的話,我自然會……放在心裏,不會告訴人家的……”

    她說出口來,好像十分吃力,也不勝羞澀,一個人緩緩朝楚大哥的懷裏偎來,一顆頭低得再也不敢抬起來了。

    楚玉祥聽她口氣,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一時俊臉也脹紅了,她偎過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有任她偎依著,然後低低的叫道:“無雙,我有話和你說。”

    英無雙把臉埋在他懷裏,說道:“你說呢,我會聽得到的。”她秀髮上散發著一縷淡淡的幽香,鑽進楚玉祥鼻孔,他一顆心起了劇烈的跳動,雙手不自禁的抱住她嬌軀。她身子發出一陣輕微的顫抖,只是像小鳥依人般伏著不動。

    楚玉祥在山神廟裏,梁慧君也曾投懷送抱,但在感覺上,今晚更使他心跳得厲害。那是因為英無雙是純潔無暇的少女,她偎在懷裏發抖,他好似被她感染了,連心都抖了起來,雙臂也抱得更緊。

    兩人都有快要窒息之感,但在快要窒息之中,卻產生了一種夢幻似的美妙之境!

    楚玉祥只覺一股熱流快速的向下腹集中,一根大寶貝開始硬了起來,他迅速的脫下全身的衣物,並將其鋪在地上,然後將英無雙抱住。英無雙看著赤裸裸的楚玉祥,羞澀難當,楚玉祥一面貼腮磨蹭著,一面在英無雙的耳根吹著熱氣,一面已經暗地鬆開她的裙帶。

     “不……不要……羞死人……啊……嗯嗯……”隨著褲裙滑落,英無雙羞澀的輕叫著,但嘴巴隨即被楚玉祥的熱唇封住,她覺得楚玉祥不但用力地在吸吮著,還企圖鼓動舌尖撬開她緊閉的牙關,而小腹下竟然還貼附著一根蠢動的硬物,正在跳動、磨蹭著。藉著熱烈的親吻,有力的擁抱,還有濃濁的呼吸,楚玉祥不停地散發著男性特有的氣息與媚力,讓英無雙逐漸蕩漾的春潮替代了羞澀含蓄,也滾動著舌頭,跟楚玉祥的互相纏鬥在彼此的嘴裏,享受著水乳交融的親蜜滋味。

     “嗯……嗯……”英無雙敞開的衣襟,讓飽滿的豐乳與楚玉祥結實的胸膛貼得密不通風,挺硬如珠的乳蒂,卻因細嫩而敏銳地感受到肌膚磨擦時,所渡來讓人悸動的酥癢,讓她難忍地由鼻息間傳出細微的呻吟聲:“嗯……嗯……”

     “嗯……嗯……啊啊……”當楚玉祥雙手捏住豐乳的一刹那,英無雙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強烈得如遭電擊,一陣突來的暈眩,讓她脫力似地搖搖欲倒。楚玉祥順勢讓英無雙躺臥床上,也如蛆附體般隨之張著大嘴,含住半個乳房,唇夾、齒磨、舌挑,逗弄得英無雙如遇狂風乍雨般地花枝亂顫。

     “啊……哥……啊啊……別這麼……唔……嗯……癢得……難……啊呀……難受……”英無雙雙手扣著楚玉祥的腦袋,欲拒還迎地操控著,讓楚玉祥一會而左、一會兒右地舔吸著,心中潛伏的情欲,早就如潮似洪地潰堤氾濫了。當楚玉祥的手摸上她的下體時,英無雙的反應更是激烈,或挺、或擺讓接觸處更寬廣、更緊密,甚而併攏雙腿夾住楚玉祥的手,彷佛貪婪得要將它吞噬一般。

     “啊啊……輕……輕……啊……疼……”楚玉祥把寶貝擠入窄細小穴,龜頭剛擠入一半,一陣錐心的刺痛,把沉醉在淫欲迷茫中的英無雙給喚醒。楚玉祥當然知道英無雙「蓬門今始為君開」,憐香惜玉之情溢於言表。他一面輕輕磨轉著臀股,一面伸長舌頭舔拭英無雙臉頰上的淚痕。

     “君妹妹……哥哥……魯莽地弄疼了你……女孩子第一次總是有點疼痛……過會兒就好了……你放輕鬆……我會溫柔……輕一點的……”

     由於寶貝不再插入,而且楚玉祥的舌尖又溫柔地在臉頰、耳根、肩頸上移動著,還有充滿愛憐的輕聲細語,英無雙顫聲說道:“哥……你……輕一點……溫柔一點……我怕……”

     楚玉祥忍著把寶貝立即插入逼穴的欲望,他盡其所能地挑逗著英無雙,讓她淫興再起。溫柔的愛撫,讓英無雙逐漸燥熱難安,卡在陰道口上攪拌的龜頭,也讓她逐漸適應那種擴張的力量,小穴裏更是酥癢漸增,有如蟲蟻在騷爬一般。英無雙逐漸濃濁、零亂的氣息中夾雜著模糊的囈語:“嗯……舒服……嗯……好……”

     隨著英無雙無意識的輕扭,楚玉祥的寶貝隨著淫液的潤滑,一分一分地慢慢擠入陰道裏。雖然沒有像抽送時那種磨擦的快感,但是寶貝逐漸外翻,細細地品味著陰道壁上的每一道皺折、肉芽凸點,還有那種被緊裹著的舒爽,楚玉祥也感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哼哈……嗯……好漲……嗯……那裏漲……得好……嗯舒……服……”英無雙自然而然地閉眼品嘗,寶貝逐漸充滿逼穴的快感:“嗯……這麼大……嗯嗯……的東西……讓人……嗯……啊啊……漲的……舒……舒服……嗯……”

     楚玉祥以手肘撐著上身,說:“現在還疼不疼?”

     “嗯……一點點……嗯……可是……可是……嗯……漲得……難受……”英無雙似乎遍尋不著言語來表達她的感受:“嗯……還有……裏面……嗯……好癢……好熱……唔……真難……受……嗯……”

     “癢嗎?那有得治!”說著,楚玉祥便開始輕輕地把寶貝抽送起來,跟著說:“這樣動著,就可以讓我倆樂得飛上天。”

     “啊……啊……嗯……真的……嗯……這樣……動……動……哼……真的……好舒服……啊啊……”英無雙覺得圓滾的寶貝,彷佛平白長出許多菱角菱線,再抽動之餘正搔刮著酥癢的穴壁,那種滿足、愉悅、舒暢讓她一陣陣發顫:“嗯……用力……刮……啊……是……用力……嗯……搔……啊啊……”

     “嗯……你的小穴……還真緊……真暖和……嗯……把我……的寶貝……嗯……緊裹……嗯……”楚玉祥開始由淺入深,慢慢加快抽送的速度:“再……讓你……嗯……嘗嘗……我的……厲害……喔喔……”

     英無雙突然感到寶貝的前端,竟然有勁地衝撞著陰道內壁,那種具震撼力的快感,直逼腦頂,使她不顧一切地失聲呻叫起來:“啊……別……別頂……嗯喔……好深……啊啊……撞得……我魂……啊……都飛……了……啊……我……我……要……快別插……嗯……我……要尿……啊……尿……啊啊……”

     小穴裏突如其來的暖流,讓英無雙以為要解尿,可是那種感覺卻比解尿更令人舒暢。而楚玉祥不但沒有緩和動作,反而突然伴隨著急遽的呼吸,把寶貝更使勁地衝撞著。因為小穴裏的熱流,淹沒了寶貝的一刹那,楚玉祥也忍不住要射精,而難舍地作著最後的衝刺。

     “啊……啊……我……雙妹……嗯……我要來……啊啊……啊啊……嗯……”楚玉祥在那種酥麻入髓的舒爽中,把一股股濃熱的精液射入小穴深處。

     楚玉祥突然激動的動作與吼叫,讓英無雙一時間疑惑著,但那瞬間疾射的精液,卻先喚醒她的疑惑,隨即又把她推入另一個失魂的暈眩中,讓她也跟著呐喊著:“啊啊……好熱……啊啊……燙……嗯……美……嗚嗚……”

     射精後的寶貝,彷佛餘勁十足,仍然在抽動著,就像唧筒般地充脹著逼穴,果真把他倆直拋上雲宵,飛向天際。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終於起身穿好衣物。英無雙剛一邁步,只覺下身幽徑處傳來了一陣裂疼,差一點兒跌到。楚玉祥趕忙上前扶住,輕問:“雙妹,還痛嗎?”“嗯……有一點點……不過沒關係的。”

    這樣擁抱了一會,楚玉祥才緩緩鬆開了手,英無雙一張美玉般嬌面,紅得像柿子一般,舉手掠掠鬢髮,羞澀的道:“楚大哥,你說有話要告訴我,怎麼一直沒有說呢?”

    楚玉祥口中哦了一聲,伸手拉起她軟軟的柔荑,說道:“來,我們坐下來,我再告訴你。”

    英無雙柔順的任由他拉著手,兩人並肩在一株大樹根部坐下。

    楚玉祥就把陸公車在前天中午的酒中,下了歸心散,現在除了自己兩人,所有的人,幾乎全已中毒……英無雙吃驚道:“楚大哥,歸心散是什麼?”

    楚王祥道:“歸心散顧名思義,大概服下去了,就會乖乘的聽命於人。”

    英無雙偏著頭道:“那麼我們怎麼會不中毒的呢?”

    楚玉祥道:“你不是也中毒了麼?頭腦脹痛,幸虧你練的是九陰神功,一經運功,就把歸心散之毒逼出體外了。”

    “是啊!”英無雙昂起嬌臉,說道:“前天中午,我差不多運了半個時辰的功,才算沒事。”

    她忽然低啊一聲。偏過頭來,睜大雙目望著楚玉祥又道:“楚大哥,師父、師娘他們都中了毒,那麼怎麼辦呢?”

    楚玉祥攢著眉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話聲甫落,忽聽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傻小子,祖老道不是給你一瓶全真教無毒不解的辟毒丹麼?”

    這話聲細如蚊子,但聽得十分清楚!

    楚玉祥一怔。急忙回頭問道:“是什麼人?”

    英無雙趕快縮回手去,一面回頭聽了一陣,說道:“沒有人呀!”

    楚玉祥聽了一陣,確實連一絲風聲都沒聽到,一面說道:“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英無雙道:“那會是什麼人呢?他和你說了些什麼呢?”

    楚玉祥道:“他在我耳邊說。我師父的辟毒丹,無毒不解。”英無雙喜道:“楚大哥。

    你有辟毒丹。那就好了。明天喂他們服上一顆,不就可以解毒了嗎?”

    楚玉祥道:“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效呢,我回去先試試。

    再告訴你,不過這事十分機密。你不可告訴任何人。”

    英無雙郝然道:“我說過不會告訴人的。”

    “那就好。”

    楚玉祥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英無雙跟著站起,問道,“明天,我們見了面。也不能說麼?”

    楚玉祥又拉起她的纖手,含笑問道:“你會不會‘傳音入密’?”

    英無雙道:“還是這次到江南來的時候,師父才教我的,我還不大會,只能說很短的話,一句兩句還可以,多了就不成。”

    “有一句兩句就夠了。”

    楚玉祥道:“我們走吧!”

    兩人手拉著手,一路施展輕功,不過盞茶工夫,已經回到裴家堡,就各自分手。

    楚玉洋悄悄回轉房中,掩上房門,只見阮傳棟已經入睡。

    而且睡得很熟,這就從懷中取出辟毒丹瓶,傾了一粒藥丸,然後一指點了阮傳棟的睡穴,一手捏開他牙關,把藥丸納入他口中,再取出一盅茶水,把藥丸灌了下去,才替他閉上牙關。

    自己就在他對面床鋪上坐下,靜靜的等著。

    他聽師父(祖半仙)說過,這辟毒丹只要有一盞熱茶的時間,藥力就可以行開,他要等到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再解開阮叔叔的穴道,看阮叔叔被歸心散迷失的神志,是否清明?真要有效的話,阮叔叔江湖經驗比自己豐富得多,他可設法解救其他的人了。

    忽然他想起方才在自己耳邊說話的人,不知是誰?他可以確定是這人和自己說話,絕非“傳音入密”,而是比“傳音入密”更高深的功夫,這人可能在數十丈之外。

    自己曾聽綠袍師父說過,好像叫做“千里傳音”,可以在數裏之外說話,把聲音傳到你耳中。這人說的一定是。‘千里傳音”了,但有這般高深武學的人,敢情是一位前輩高人無疑。

    心中思忖之間,看看大概已有一盞茶的工夫了,這就走近過去,手掌在阮傳棟身上輕輕一推,替他解開了穴道。

    阮傳棟究是功力不弱,倏地睜開眼來,口中輕咦了一聲。

    楚玉祥急忙低聲間道:“阮叔叔,你感覺如何?”

    阮傳棟在黑暗的房中,自然看不到楚玉祥,但楚玉祥的聲音總得出來,心頭一怔,立即低聲問道,“玉祥,有什麼事嗎?”

    楚玉祥道:“阮叔叔仔細想想看,可有什麼不對嗎?”

    阮傳棟略為思索了下,說道:“不錯,愚叔想起來了,這兩天愚叔果然有些不對,心神模模糊糊的,方才好像隨著大家去過一處小廟,參見一個自稱令主的人、如今想來,如夢似幻,直到你剛才叫我,才完全清醒過來。”

    楚玉祥聽得一喜,這就證明師父給自己的辟毒丹對歸心散果然有效,這就走到阮傳棟床前,在床沿上坐下,壓低聲音說道:“阮叔叔果然恢復清明了,你是被歸心散迷失了神志……”

    阮傳棟猛然一震,說道:“你說什麼?”

    楚玉祥就把前天中午的酒中,有人下了迷失心神的歸心散,所幸自己練的是“太素陰功”不懼劇毒,遇上英無雙,她練的“九陰神功”,也在無意之中把毒逼出體外,以及今晚自己追蹤黑影,以及在小廟中所見所聞,和白髯老人動手等等,詳細說了一遍。

    這些話聽得阮傳棟大為凜駭,說道:“這麼說,裴盟主等人全部中了對方迷藥,唔,這事情果然十分嚴重,所幸你身邊攜有全真教的辟毒丹可解,否則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楚玉祥道,“阮叔叔,你著此事該……”

    “慢點!”阮傳棟沉吟道:“你讓我仔細想想……目前,咱們應付之道,應該不動聲色,將計就計……”

    他不待楚玉祥開口,接著道:“不動聲色,就是咱們不可露出半點動靜,將計就計是咱們把解藥讓大家服下之後,依然裝作神志被迷,才能得到更多消息,瞭解對方內幕,和對方究竟有什麼陰謀,才能把賊黨一網打盡。”

    楚玉祥道:“小侄一切都聽阮叔叔的,只是我們如何給他們服藥呢?”

    阮傳棟笑道:“這個容易,明天一早,咱們先去看徐掌門人和全兄,你出手制住他們,我就給他們喂下解藥,就可以了,至於高掌門人和盧壽同一問,較難下手,但盧壽同在令主面前一力承擔,自然要趕去太湖,只有等他走後,再給高掌門人解藥,至於裴盟主,今晚由你一個人去見他就好,還有東門、西門二位、英姑娘既沒有迷失神志,事情就好辦。”

    楚玉祥道:“小侄未必制得住他們。”

    阮傳棟笑道:“你放心,只要如此如此,不就成了麼?”

    楚玉祥點頭道:“阮叔叔這計策不錯,只是大湖丁盛丁大哥,是綠袍師父的記名弟子,盧壽同趕去,小侄也得隨後趕去,才能暗中行事。”

    阮傳棟笑道:“這倒不急,先讓盧壽同把他迷失了,你再給他解藥,才能和咱們一樣,不動聲色,將計就計,如果你去早了,盧壽同此行縱或失敗;但那令主既然十分重視太湖那片基業,豈肯就此罷手,因此我倒覺得你是遲去幾天的好。”

    楚玉祥道:“阮叔叔運籌帷幄,小侄無比欽佩。”

    阮傳棟笑道:“你也給我戴起高帽子來了……哦?”

    他突然哦了一聲,神情凝重的道:“這江南武林盟主,既是他們弄出來的名堂,那白髯老人又自稱令主,莫非就是江南分令?”

    楚玉祥一怔,矍然動容,不覺劍眉軒勁,切齒道,“真要是他們,我非把這批人劍劍誅絕不可!”

    “不然!”阮傳棟搖頭道:“江南分令,只是分令而已,你殺了他們令主,又會有第二個令主出來,你應該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從分令著手,一步步的查出他們分令後面的總令來,好了,時間不早。咱們不妨休息,等天亮了,就依計行事。”

    楚玉祥退回自己鋪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第二天早晨,阮傳棟、楚玉祥盥洗完畢,跨出房門,就看到高連升站在走廓上,手抹欄杆,正在欣賞著欄外圃中盛開的秋菊,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朝兩人含笑道:“阮老弟、楚老弟二位早啊!”

    阮傳棟和楚玉祥商量好了,本待到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的房中去的,但高連升招呼”,只得停下身,含笑道:“高掌問人不是更早嗎?”

    高連升笑了笑道:“老朽上了年紀的人,一清早就睡不熟了,所以每天都是天一亮就起來了。”

    阮傳棟趁機道:“盧前輩還沒起來嗎?”

    高連升道:“盧老大早就走了,他要趕去太湖,這時候只怕早在數十裏之外了呢!”

    阮傳棟聽得正中下懷,趕緊走上一步,低聲道:“在下正有一件事要跟高掌門人奉商。”

    高連升口中啊一聲,就抬手道:“阮老弟就請到老朽房裏去。”

    他讓阮傳棟走在前面,阮傳棟不好和他客氣,因為自己走在前面,他就跟在自己後面了,楚玉祥跟進來。憂在他後面,可以輕而易舉的點他穴道。

    高連升又朝楚玉祥道:“楚老弟請。”

    楚玉祥連忙退後一步。拱拱手道:“高老不可客氣。你請前吧。”

    高連升不疑有他,楚玉祥既然後退了一步,不是走在前面,他就不再客氣。舉步走入。

    楚玉祥跟入房中,就出手一指,點了他背後穴道,一面迅速從懷中取出辟毒丹藥瓶,遞給了阮傳棟。

    阮傳棟接過藥瓶,抬頭道:“玉祥,你去隔壁房中,就說高掌門入請徐掌門過來一趟,有事相商。”

    楚玉祥心中暗道:“阮叔叔果然機智,這樣就不至浪費時間了。”

    口中答應一聲,立即轉身走出,朝隔壁房中走去。

    徐子常和董友綸剛剛盥洗完畢,看到楚玉祥走入,徐子常笑道:“楚老弟早,快請坐。”

    楚玉祥朝兩人抱抱拳,然後說道:“徐掌門人,高掌門人請你老過去一趟,有事奉商。”

    徐子常哦了一聲問道:“高掌門人在那裏?”

    楚玉祥道:“就在他房中。”

    徐子常趕緊舉步跨出,朝高連升房中走去,楚玉祥跟在他身後,很快就點了他穴道,然後扶著他坐到椅上。

    阮傳棟喂了高連升的解藥,轉身又捏開徐子常的牙關,把藥丸納入他口中,一邊笑道:“玉祥,咱們索性一次完工了,你去把董友綸和全遵義一起請來吧!”

    楚玉祥點點頭,又返身走出,來到隔壁房門口,叫道:“董前輩、徐掌門人請你和全前輩一起過去呢!”

    董友綸當然不會起疑,口中答應一聲,急步走出,一面朝他們隔壁房間的全遵義叫道:“三師弟,掌門人叫你一起來。”

    全遵義聽到是二師兄的聲音,連忙應了一聲,走出房來。

    楚玉祥等在走廓上,等二人走近,抬手道:“二位請進。”董友綸、全遵義一前一後,一個剛跨進房門,一個還未走入,楚玉祥業已雙手齊發,點了兩人穴道,然後把他們扶入房中,在對面盧壽同的鋪上,並肩坐下。

    阮傳棟道,“好了,你快到外面站著,別讓人撞見了。”

    楚玉祥點點頭,迅快退出,一手扶著欄杆,裝作看花模樣,替阮叔叔把風。

    就在此時,只見人影一閃,但沒看清是誰,已經有人嬌聲叫道:“楚大哥。”

    像一陣風般飛了過來,那正是英無雙,朝晴之中,她那張晶瑩如玉的臉上,紅馥馥,喜孜孜的,看到他還有點嬌羞!

    楚玉祥道:“你來得這麼早?”

    英無雙淺笑道:“姐姐(裴碗蘭)起來了。還要練習擒拿手法,我就到這裏來了。”

    說完,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問道,“事情怎麼了?”楚玉祥低聲道:“很順利,現在他們都已服過藥了,再有一盞茶的工夫,就可以清醒過來。”

    英無雙和他並肩站在一起,也手扶欄,低聲道:“那麼師父,師娘呢?”

    楚玉祥低聲道:“他們是我先制住了他們的穴道,由阮叔叔喂他們解藥的,至於二位前輩,武功極高,我如何制得住他們穴道?所以要另想辦法。”

    英無雙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問道:“想什麼辦法呢?楚大哥你想出來了沒有?”

    楚玉祥笑道,“不用你擔心,辦法早就有了,不過要等裴老叔先服瞭解藥,才能行事。”

    英無雙道:“那你先告訴我咯!”

    楚玉祥和她低低說了兩句。

    英無雙唁的笑道:“楚大哥,你這辦法真好。”

    楚玉祥笑道:“這是阮叔叔想出來的。”

    英無雙問道,“你站在這裏做什麼呢?”

    楚玉祥低笑道:“我是給阮叔叔在把風,不過現在不要緊了,他們服下解藥,已有一盞茶工夫了,大概都可以清醒過來了,阮叔叔可能在向他們述說經過。”

    英無雙道:“楚大哥,依阮叔叔的計畫,我就沒有什麼可做了。”

    楚玉祥笑道:“你自然也有事。”

    英無雙喜道:“真的,那我做什麼呢?”

    楚玉祥低笑道:“你就在這裏陪我看花、談心好了。”

    英無雙粉臉一紅,說道:“人家和你說正經咯!”

    楚玉祥道:“看花、談心,難道不是正經事嗎?如果有人闖進來,我們就得設法攔住他。”

    英無雙看他腰間佩著長劍,羡慕的道:“楚大哥,我看你們身邊都佩著長劍,我不曾使劍,你幾時教我好嗎?”

    楚玉祥道,“那你使什麼兵刃?”

    英無雙道:“師父,師娘都不使兵刃,我自然也不會使兵刃了,但我很喜歡劍,你教我好不好嘛?”

    楚玉祥點點頭,說道:“你要學,我自可以教你,其實武功到了上乘境界,根本用不著使什麼兵刃。”

    話聲東落,只見走廓門前,走進一個人來,那是裴允文。

    英無雙低聲道:“楚大哥,要不要我去把大哥制住了!”

    她認為有人進來,就要出手把他制住。

    楚玉祥忙道:“無雙,不可出手,我們只要設法和他多說幾句話就好。”

    兩句話的工夫,裴允文已經走了進來,看到兩人,含笑道:“楚兄早啊,無雙妹子也在這裏。”

    楚玉祥忙道:“裴兄早。”

    英無雙臉上微微一紅,叫了聲:“大哥。”

    裴允文道:“幾位前輩不知起來了沒有?”

    楚玉祥道:“裴兄有事嗎?”

    裴允文道:“家父書房裏恭候幾位前輩一同去用早點,要兄弟前來相請。”

    楚玉祥問道:“陸總管呢?”

    裴允文道:“陸總管一早和盧伯父一起走了。”

    楚玉祥心中暗道:“陸公車是上黃山去的了。”

    只聽高連升的聲音笑道,“盟主要裴少俠兄來請,咱們走吧!”

    接著由高連升為首、大家一起走了出來。

    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阮叔叔已和他們說清楚了。”

    裴允文慌忙走上前去。躬身道:“家父請諸位伯父同去書房用早點了。”

    高連升笑道:“盟主要咱們多盤桓幾天,從早到晚,大概就是忙著吃了。”

    英無雙道:“楚大哥。大哥,我走啦!”

    楚玉祥道:“你不和我們一起到書房裏去嗎?”

    英無雙道:“我先要去看師父呢!”說完,急匆匆的走了。裴允文道:“二位前輩和無雙妹子的早點,已經送到花園裏去了。”

    一行入來至書房,只見一張圓桌上已經擺滿了點心,有春捲,蒸餃、小寵包、豆沙包等還有四式醬菜,和一鍋白米粥。

    裴二省看到眾人。連忙站起身笑道:“‘諸位老哥快請坐下來,早點涼了,就不好吃了。”

    大家也不客氣,各自圍著圓桌坐下,一名使女給大家裝了稀飯送上。

    徐子常笑道:“盟主何必這麼費事?要廚下弄了這許多點心?”

    裴三省笑道:“徐掌門人不知道,這是新來的一個廚司做的,他是敝堡一個老廚司的侄子,本來是在揚州綠楊村做的,這次賤辰,他叔叔特地把他叫來,專做點心,過幾天就要回揚州去,所以兄弟特地交代他做幾式拿手的,給大家嘗嘗。”

    高連升笑道:“原來如此,哈哈,看來咱們口福不淺,這樣吧,我看這位廚司幾時走,咱們也幾時走好了。”

    大家聽得不覺笑了起來。裴三省舉起筷於,連聲說:“請。”大家也就吃了起來,這廚司的手藝果然不錯,每式點心,都做得十分可口。

    用過早點,兩名使女撤去盤碗,又給大家切上茗茶。

    高連升目光一動,說道:“裴盟主,咱們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和老哥磋商,請裴世兄站到門外去,不論什麼人都不得進來卅裴三省看高連升說得如此鄭重,就朝裴允文吩咐道:“允文,你去門口站著,不論何人,都給為父擋駕就是了。”

    裴允文答應一聲,舉步朝外走去。

    裴三省道:“高掌門人有何見教,現在請說吧!”

    高連升回頭朝楚玉祥笑道:“楚老弟,還是你來吧!”

    裴三省道:“老侄台有什麼事嗎?”

    楚玉祥走上一步,拱拱手道:“裴老叔請恕小侄無禮了。”一指點了裴三省穴道。

    高連升一手摸鬍子笑道:“楚老弟這一手真是漂亮之至,就算你眼睜睜的看著,也沒有人來得及躲閃。”

    徐子常點頭道:“這倒一點不錯,咱們都是過來人,誰都沒有躲閃得開。”

    楚玉祥俊臉一紅,說道:“二位前輩誇獎,在下只是出其不意了。”

    董友綸笑道:“楚老弟這是自謙之同,練武的人,誰不講求眼快子快,出其不意四個字,要使到練武人身上,又豈是容易之事?”

    他們說話之時,阮傳棟已把藥丸納入裴三省的口中,然後把藥瓶交還給楚玉祥。

    高連升道:“咱們拜楚老弟之賜,還沒向老弟道謝的呢!”楚玉祥道:“這是師門所賜之藥,原是濟人之用,高掌門人道謝二字,在卞如何敢當?”

    徐子常笑道:“楚老弟說得對,咱們都是自己人,如今等於是同舟共濟,危難共扶,不謝就不謝了,大家請喝茶。”

    一盞熱茶工夫,迅快的過去。楚玉祥走近裴三省身邊,輕輕推開了他受制的穴道。

    裴三省雙目乍睜,口中咦了一審道:“楚老侄,你剛才喂了老叔一顆什麼藥丸?”

    楚玉祥道:“老叔是否覺得心頭清明多了。”

    裴三省點頭道:“不錯,心頭是清明多了,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

    阮傳棟把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裴三省聽得驚然變色,說道:“如此說來,兄弟這個江南盟主,還是這批賊子暗中佈置的,他們想利用兄弟,作他們的傀儡,這真是豈有此理!”

    阮傳棟笑道:“此事原是盧壽同和陸總管兩人策動的,但這樣也好,本來咱們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散處各地,有如一盤散沙,現在有裴老出頭領導……”

    “不,不!”裴三省搖手道:“兄弟這盟主豈能再當下去?”阮傳棟道:“裴盟主這盟主非得當下去不可。”

    裴三省道:“阮老弟此話怎說?”

    阮傳棟笑了笑道:“此一邪惡組織,既有一個令主,野心自然不小,只是目前企圖不明,咱們有裴盟主領導,才能不落入他們之手,否則大江南北的各派,在防不勝防之下,豈不讓他們逐個吃掉了?”

    他口氣微頓,接著道:“因此在下覺得咱們目前雖已服下解藥,恢復清明;但應該繼續裝作神態被迷,依然聽命於他……”

    裴三省道:“這為什麼?”

    阮傳棟道:“因為咱們除了看到過一個自稱令主的白髯老人,對他來歷和他這幫人的組織,都一無所知,所謂令主,不過是一個江南分令,既稱分令,他後面一定還有總令,可見他們的組織一定十分龐大,他們既能令盧壽同、陸公車四下活動,推舉出一位江南武林盟主,自然也可以命他們的爪門四出活動,推舉出一位北五省的盟主來……”

    裴三省罷然道:“老弟是說康子和也是他們的傀儡了?”

    阮傳棟道:“目前事無證據,還很難說,但賊黨既有一個江南分令主,自然也可能有一個北方的分令主了。”

    他口氣略為一頓,又道:“在下這是說,對方雖在暗中活動,組織必然相當龐大,而且野心絕不會小,說不走會給整個武林帶來一場大風暴。咱們所幸有楚玉祥發現,他身邊又有全真教煉製的辟毒丹,幸而得解,但對方在目前來說,還只是初步發難,如果知道咱們歸心丹業已解去,豈肯平白放過,那麼只怕咱們連人家底細還沒弄清楚,極可能一個個不明不白的遭到他們殘殺了,咱們這點力量,就算集合起來,也可能是螳螂擋車,所以目前咱們必須忍耐……”

    高連升道:“阮老弟分析得極是,咱們不怕事,但也不能作無謂犧牲,至少也要弄清楚這批賊人的陰謀何在?”

    裴三省點頭道:“阮老弟,你要咱們暫時忍耐,不知還有什麼計較?”

    阮傳棟道:“方才在下和高掌門人、徐掌門人作了一個初步研討,認為咱們在入手方面,除了咱們幾個門派,還有東門、西門二位前輩。和楚玉祥,實力可說已十分堅強,目前第一步應該是不動聲色,將計就計,才能得到對方更多消息,和他們總令在什麼地方?主要份子是些什麼人?有些什麼陰謀,第二步,咱們這實力,當然不夠,最好能探聽北五省盟主,是否也是他們預先佈置的傀儡?然後設法釜底抽薪,也讓他們服下解藥,能和咱們聯成一氣,當然更好。這樣一來,他們想利用的實力,都沒有了,剩下來的,只是他們原來的賊党的幾個死黨,就容易對付了。”

    裴三省點著頭,捋須笑道:“阮老弟不愧足智多謀,把敵我形勢消長之道,說得極為精癖,好,大家既然都認為可行,咱們就這麼做,不過,這計畫是你老弟提出來的,你就得留在老夫身邊,作個助手才行。”

    高連升道:“裴老哥當了盟主,事務較繁華,那令主又要咱們全數聽令於你,迷失心神的人,是沒有什麼主見的,咱們索性就全都留在盟主府,協助盟主不好麼?”

    裴三省笑道:“那自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道:“還有東門、西門二位,尚未解去歸心散,那該怎麼辦呢?”

    阮傳棟笑道:“這個容易,盟主請允文老弟把他們二位請來就好。”

    裴三省目注楚玉祥間道:“楚老侄有把握制得住他們嗎?”阮傳棟笑道:“不用制住他們,只須如此如此就好。”

    裴三省呵呵一笑,點頭道:“不錯,這辦法倒是可行。”一面抬頭道:“允文。”

    裴允文急忙走入,垂手道:“爹有什麼吩咐?”

    裴三省道:“你去一趟東園,請東門、西門二位前輩到書房裏來。”

    裴允文答應一聲,轉身往外行去。

    楚玉祥從瓶中傾出二顆藥丸,送到裴三省面前。

    徐子常道:“楚老弟再賜我一粒,還有敝師妹尚未獲解。”楚玉祥又倒了一顆,交給徐子常。

    沒過多久,東門奇、西門大娘和英無雙一起走了進來。

    裴三省朝兒子使了一個眼色,裴允文依然退了出去,這回連楚玉祥也跟著退出。

    東門奇拱拱手道:“諸位老哥都在這裏了。”

    西門大娘道:“盟主召見,自然是有什麼事和大家商量。”裴三省拱手道:“二位請坐。”

    東門奇和西門大娘落坐之後,使女就送上兩盞香茗,退了下去。

    裴三省從袖中取出兩顆藥丸,雙手送給兩人,神色鄭重的道:“這是歸心散的解藥,令主因二位乃是望重武林的前輩,用不著以歸心散羈縻,應該由總令敦聘才對,所以今日一早就著人送來解藥,請二位服用。”

    東門奇接過藥九,說道:“這話沒錯,咱們在江湖上,少說也混了五六十年啦,由總令敦聘,也是應該的了。”

    話聲一落,果然把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西門大娘因是令主領發的,也毫不動疑,接過藥丸,就吞了下去,口中呷呷笑道:“老不死,你老是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這是令主瞧得起咱們,可不是咱們有什麼驚人之藝,幸虧親家和這幾位老哥都不是外人,否則不把人家大牙都笑掉了?”

    裴三省眼看兩人果然毫不猶豫把藥丸吞了下去,才算放心,一面也暗暗驚凜,以厲山雙凶平日那樣梁鼇成性的人,服了歸心散,對令主就如此服從,這歸心散真可怕得很,一面連忙抬手道,“二位請用茶,”

    一盞茶的工夫,自然很快過去,東門奇突然雙目一睜,射出兩道逼人金芒,虎的站起,雙手提胸,五指勾曲,目注裴三省喝道:“裴三省,你在老夫兩人身上下了什麼手腳?”

    裴三省含笑道:“東門老哥總算恢復清明了,方才是兄弟給二位解藥的,如果是兄弟在二位身上下了手腳,又何用給二位解藥,老哥不可誤會了。”

    東門奇道:“那是什麼人在咱們身上做的手腳?”

    裴三省道:“兄弟和在座這幾位老哥,也是剛才服瞭解藥才清醒過來,東門老哥先請坐下。聽兄弟奉告。”

    西門大娘道:“老不死,親家說得不錯,如果是他做的手腳,還會給咱們解藥?你還不坐下來,聽親家說呢!”

    東門奇聽了老伴的話,才回身坐下。

    裴三省就把盧壽同和陸公車勾結,此次推選盟主,也出之於令主授意,陸公車在三天前如何在酒中暗下歸心散……
2009-5-27 15: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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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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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萍水締交

東門奇又虎的站了起來,尖聲道:“好個老小子,他人在那裏、老夫去把他撕了。”

    裴三省道:“老哥請坐,聽兄弟把話說完了。”

    東門奇悻悻的坐下。裴三省又把昨晚楚玉祥追蹤趕去小廟……東門奇道,“楚玉祥怎麼沒有被迷呢?”

    裴三省笑道:“咱們這裏,大概只有楚賢侄和無雙兩人沒有被歸心散所述了。”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丫頭,你怎麼不早說?”

    英無雙道:“徒兒原先也不知道,還是昨晚聽楚大哥說的。”

    西門大娘眯起三角眼,奇道:“昨晚你和楚少俠在一起?”這話間得英無雙一張粉臉,登時飛紅了兩頰,低下頭道:“昨晚楚大哥去得較早,徒兒是偷偷跟在師父、師娘身後去的。”

    裴三省笑道:“這事還是由兄弟來說吧!”

    接著就把楚玉祥的經過情形以及他身邊攜有祖半仙一瓶解毒丹,給大家解去歸心散,大略說了一遍。

    東門奇怒聲道:“那個鳥令主不知道是什麼人,老夫非把他撕裂了不可。”

    西門大娘橫了他一眼道,“盟主和幾位掌門人都在這裏,只有你一個人亂嚷亂嚷的,也不聽聽大家的意見?”

    東門奇聳聳肩笑道:“老夫是急先鋒,盟主要兄弟去爪誰,兄弟保管一爪,就把他爪死。”

    裴三省笑了笑道:“親家母說對了,方才咱們討論的結果,是咱們暫時不動聲色。只當沒有服過解藥,依然神志被迷,聽從令主的指揮,主要是先弄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來歷?他們身後的主腦份子是誰,才把他們一網打盡。”

    “對極!”東門奇道:“裝迷糊簡單得很,這令主小子說什麼,咱們對他唯唯喏喏就行了。”

    裴三省道:“據楚賢侄的推測,這令主可能就是江南分令,東海門聞老哥夫婦,就是江南分令所殺。楚賢侄準備回去把東海鏢局複業,主要就是對付江南分令,這樣就正好,他以東海鏢局名義對抗江南分令,咱們這些人就可有兩種身份,明的是武林盟主,聽命於令主,暗中就全力支援楚賢侄。”

    東門奇大笑道,“老伴,咱們喬裝一番。就去當東海鏢局的鏢師。”

    西門大娘叱道:“你老是打岔……晤,咱們既要裝作神志被迷,自然不能明去,無雙沒被迷失神志,可以跟楚大哥去幫忙。”

    東門奇道:“對極,無雙要去鏢局幫忙。只要穿上男裝。就沒人知道了。”

    西門大娘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

    東門奇平日只要一開小西問大娘總要攔著他,這回聽老伴贊成自己的辦法,不由大力高興,尖笑道:“老夫說話。

    你一向部攔著不讓我多說,其實老夫有的是辦法,只是有許多辦法沒說出來,就胎死腹中了。”

    這話不禁聽得大家心裏暗暗好笑,只是沒有人笑出來罷了。

    大家計議停當,楚玉祥也走了進來,說出盧壽同趕去太湖,過江龍丁盛是自己好友,自己打算立時啟程,就趕了去。

    東門奇因自己說出要英無雙女扮男裝,獲得老伴稱許,心裏極為高興,這就介面道:“楚老弟,你一個人到太湖去,沒有一個助手怎麼成?我看無雙和你一同去,她不懼人家暗中下毒,是你最好的幫手了,無雙只要換上男裝,路上和你兄弟相稱,人家看了也不會起疑。”

    西門大娘巴不得徒兒和楚玉祥多接近,這就點頭道:“楚少俠,老不死這話說得不錯,盧壽同已經先去了太湖,如果丁盛已被歸心散所述,聽了他的話,可能對你不利,你一個人去,終究是單身只劍,大家也不放心,無雙不畏劇毒,和你同去,遇事也好有個接應,而且你們從太湖回來,不用再到這裏來,可直接回鎮江去,東海鏢局複業,無雙也可以當你的助手,因為咱們只能暗中相助,明的還要聽命於令主,無雙改換了男裝,沒人會注意她,對你不無幫忙。”

    東門奇搶道,“這些話,都是老夫要說的話,全給你說出來了,老夫就沒話好說了。”

    楚玉祥俊臉微紅,說道:“這個……”

    裴三省含笑道:“賢侄台,大娘方才說的,確是實情,無雙確是你一個好幫手,有她和你同行,大家也可以放心多了。”

    阮傳棟也道:“玉祥,英姑娘不畏劇毒,這一點就勝過其他的人很多,前去太湖,也許不用幫手,但你要把東海鏢局從新複業,人手就嫌不足,有英姑娘相助,第一就是你可以完全信得過她,愚叔也放心多了。”

    楚玉祥俊臉還是紅紅的,應了聲“是”道:“小侄只覺得路上不大方便……”

    東門奇不待他說完,就截道:“無雙叫你大哥,你們就是兄妹了,她改扮男裝,路上兄弟相稱,有什麼不方便的,方便得很!”

    這句“方便得很”,聽得大家不禁好笑,但大家怕楚玉祥臉嫩,可不敢笑出來。”

    楚玉祥點點頭道:“那就這樣決定,只是無雙妹于有沒有男裝?”

    裴三省:“這個不成問題,叫允文去辦就是了。”

    英無雙聽說自己和楚大哥同去太湖,又要去鎮江開鏢局。自然喜上眉梢,介面道:“我這就找大哥(裴允文)去。”興匆匆奔了出去。

    西門大娘回頭朝阮傳棟間道:“阮老弟,你也是楚少俠的叔叔?老婆于倒還是第一次聽到。”

    裴三省笑道:“東海門聞老哥的夫人,是阮老弟的親姐姐。也是楚賢侄的義母,排來還是楚賢侄的幹舅舅呢!”

    東門奇舉手朝阮傳棟肩頭一拍,尖笑道:“老弟,這麼說,咱們也是乾親家了。”

    阮傳棟冷不防給他一拍,這位禿狠心裏一高興,手上就不知不黨的用力了,阮傳棟被他拍得上身前傾,差點朝前撲了出去。

    東門奇忙道:“對不住,老夫心裏一高興,沒了準頭,差點叫老弟跌跤了。”

    *這是傍晚時光,無為州南街興隆客店門口,來了兩匹駿馬,一匹是棗紅馬,毛色紅得發亮。一匹是白馬,純白如雪,光是這兩匹馬,已是千中挑一之選。

    不但馬駿,馬上的人更俊,棗紅馬上是一個十八九歲藍衫少年,生得劍眉朗目,氣字軒昂,腰間還掛了一柄松紋長劍,瀟灑之中,另有一股英雄氣概。

    騎白馬的也是一個藍衫少年,只有十七八歲,同樣生得秀眉星目,玉面朱唇,更為俊美,腰間也懸著一柄長劍,但個子較為瘦小,像個文弱書生。

    這兩位少年公子剛一下馬,就有一名夥計迎了下來,哈著腰道:“二位公子爺請進,牲口交給小的就好。”

    兩人隨手遞過疆繩,舉步走入。另一名夥計慌忙迎了上來,陪笑道:“二位公子爺要住店?”

    年長的道:“有沒有清淨上房?”

    夥計連連哈腰道:“有,有,小店後進共有六間官房,剛才有一位公子爺住了一間,還有幾間空著,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他走在前面引路,從店堂進去,穿行長廊,進入後進,中間是一個小天井,還有假山小池,兩邊朱欄回廓,果然十分清幽,和外面完全隔絕。

    夥計領著他們來至東廂,打開房門,說道:“二位公子請看,這間房寬暢舒適,門外就是假山,幽靜得很。”

    年長的舉目一瞧,房間果然相當寬暢,一張雕花木床上,放著兩條薄被,兩個枕頭,敢情是雙人房,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間道:“還有房間麼?”

    夥計聽得一楞,陪笑道:“公子爺可是……”

    年長的不待他說完,笑了笑道:“我們要兩間房,住得舒適一點。”

    “是,是,有,有。”

    夥計連聲應著,陪笑道:“隔壁是一間單人房,稍為小一點。”

    年長的道:“那就這兩間好了。”

    夥計聽得大喜過望,又連聲應著“是”,就去把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說道:“二位公子爺請坐,小的去打洗臉水。”

    急匆匆退了出去;兩人跨進較大的一間,剛剛坐下,夥計已經端來了一盆洗臉水,一面陪笑道:“那一位公子住在隔壁,小的把洗臉水送去,請去洗臉了。”

    年小的應道:“我。”

    夥計退出,又把另一盆洗臉水送到隔壁房中,年小的跟著過去。

    接著夥計又送來了兩盞香茗。

    兩人盥洗完畢,夥計又送來了燭燈,陪笑道:“二位公子爺,小店前面興隆樓,是有名的徽菜館,二位要到前面去用,還是送到房間裏來?”

    年長的道:“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吃好了。”

    夥計又應了兩聲“是”,才退了出去。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全黑,年長的站起身道:“兄弟,我們到前面去吃飯了。”

    年小的跟著站起,兩人走出店堂。一名夥計站在樓梯口,連連哈腰道:“二位公子請高升幾步,樓上雅座請坐。”

    登上樓梯,只見樓上燈火通明,差不多已有七成座頭,雖然號稱雅座,食客們依然縱酒談笑,人聲嘈雜。一名堂倌看到上來的是兩位衣衫楚楚的少年公子,連忙趨了過來,陪笑道:“二位公子請到這邊來。”

    他引著兩人來至一處靠窗口的桌子,拉開板凳,說道:“兩位公子爺請坐。”

    這靠視窗的位子,可以憑欄看到街上景色。

    年長的目光一轉,看到自己鄰桌,坐著一個身穿天青衣衫的讀書相公,這人看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生得玉面朱唇,眉清目秀,極為俊美,好像在那裏見過,不覺朝他多看了一眼。

    那青衫書生看到年長的朝他看去,一雙明亮的目光,也凝注著年長的,恰有似曾相識之感。

    這時年長的和年小的二人已在對面坐下,堂棺放好杯筷,送上兩盅茶,年長的要過酒菜,堂倌退下。

    鄰桌青衫書生忽然站起身,走了過來,朝兩人拱拱手道:“二位兄台請了。”

    年長的和年小的因人家出聲招呼,也趕緊站了起來,一齊拱手道:“兄台請了。”

    青衫書生朝年長的含笑道:“方才這位兄臺上來之時,兄弟覺得好生面熟,好像在那裏見過,不知如何稱呼?”

    長年的忙道:“兄弟楚玉祥,兄弟方才看到兄台,也有似曾相識之感。”一面介紹年小的道:“他是兄弟的義弟東方英。”

    和楚玉祥同行的,當然就是英無雙了,她改扮了男裝,不好用英無雙三字,才叫東方英的。

    青衫書生俊目看了英無雙一眼,抱著拳道:“原來是楚兄、東方兄,真是幸會之至,兄弟葛真吾……啊,哈哈,兄弟想起來了,幾天前,是在巢縣巢湖酒樓上遇上楚兄的,那天失之交臂,今晚又會在這裏和楚兄二位相遇,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可謂巧極!”

    楚玉祥因他人品俊逸,言談不俗,這就問道:“葛兄只有一個人嗎?怎不請坐下來,和兄弟同席,也好暢聆雅教,不知葛兄意下如何?”

    葛真吾目中異采閃動,欣然道:“兄弟方才說過,巢縣一別,兄弟對楚兄正有失之交臂之感,楚兄說的,正合兄弟之意,兄弟那就不客氣了。”

    說著,果然在兩人橫頭坐了下來,回頭吩咐堂倌要他把自己桌上杯筷和叫過的酒菜都送到這一桌來。

    堂棺唯唯應是,把杯筷和茶盅一起送了過來。

    就在這時候,樓梯口走上一個瘦小老頭,他在樓梯口站停下來,聳著雙肩,瞪大一雙鼠目,向四下骨碌一轉,就舉步朝三人桌上走來,就在方才葛真吾坐過的位上坐下,朝著三人裂嘴一笑道:“就這裏坐吧!”

    這回大家看清楚了,這人生得獐頭鼠目,酒糟鼻,一把山羊鬍子,又聳肩,又縮頭,生相猥瑣,一身衣服也穿得不合身,胸前衣扣幾乎都扣不上,兩隻衣袖也又小又短,露出了大半截又黑又瘦的手腕。

    這樣一個人,上酒樓來,當然不會受到歡迎,連堂倌也沒跟著過來。

    這時楚玉祥這邊酒菜已經陸續送上來了,這些菜大多都是葛真吾點的,他倒好像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有三個人同席一般,菜肴叫得十分豐盛,只有他一個人是絕對吃不下這許多菜的。

    酒是上好的花雕,葛真吾伸手取過酒壺,替兩人斟滿了酒,然後在自己杯中也斟滿,舉杯笑道:“萍水相逢,一見如故,兄弟先敬兩位一杯。”杯一飲而盡。

    楚玉祥舉杯笑道:“葛兄,咱們應該是二見如故,這杯應該兄弟敬你才對。”也一飲而盡。

    英無雙道:“大哥,我也要幹麼?我……不會喝酒。”

    葛真吾大笑道:“對、對、兄弟和楚兄應該是二見如故,咱們應該幹二杯才是,東方兄還是第一次見面,就喝一杯好了。”。

    說話之時,又給楚王祥和自己面前斟滿了酒,舉杯喝幹。楚玉祥看他雖是一個書生。生性豪邁,也就和他又幹了一杯。

    鄰桌的酒糟鼻小老頭看著他們於杯,酒糟鼻掀動,向空聞了聞,咽著口水,說道:”喂,酒保,我老頭子已經坐了半天,難道你們沒看到嗎?”

    堂棺這才懶洋洋的倒了一盅茶送上,站著沒有作聲。

    小老頭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在嘴上咕咕的漱了幾口,才伸伸脖子咽了下去,兩顆小眼珠一翻,望著站在一旁的堂棺說道:“你怎麼沒問我老頭子要吃什麼?”

    堂倌瞧著他一付窮相,很可能身無分銀,冷冷的道:“你要吃什麼?”

    小老頭沒有作聲,伸手在腰間錢兜中掏摸了一陣,才摸出十幾塊赤金,足有五六十兩,他一塊塊的擺在桌上,拍著桌子,尖聲道:“你當我老頭身無分銀,付不起酒帳,我這金子都是假的?”

    堂倌看他摸出一大堆黃澄澄的金子來,早已看傻了眼,連忙哈著腰陪笑道:“你老誤會了,小的方才不是問你老要吃什麼嗎?小的站著就是等候你老吩咐。”

    “這還差不多。”

    小老頭舉起烏爪般又黑又瘦的手指,又一塊塊的掂著,收進錢兜,才伸手朝三人桌上一指,說道:“照他們的樣,給我做來就好,酒要先送來,好潤潤喉嚨。”

    葛真吾點的菜,十分豐盛,已經擺滿了一桌,就算三個人也吃不完,小老頭要照他們的樣,只有一個人當然更吃不完了;但堂倌看了小老頭身邊有的是金子,管他一個人吃得完、吃不完,口中連聲應著;轉身飛快的吩咐下去,這回他腳下勤快了,很快就送上一壺好酒。

    小老頭趕忙搶著接過,倒了一杯,舉起酒杯,自言自語的道:“一會生,兩回熟,來,來,你已經等了好幾天,小老兒敬你……咕……”

    一口就把酒喝幹。

    英無雙聽他自言自語的跟自己敬酒,不覺抿抿嘴,幾乎要笑出聲來。

    小老頭一手斟酒,一手舉杯,又道:“可惜這裏沒有花令,醉折花枝當酒籌,行個令兒,也挺雅的,要行令,就得有個令主,老頭子這一桌只有光棍一個,看來這酒令就行不成了,來,來,喝酒……哂……”又幹了一杯。

    英無雙聽得奇怪,悄聲問道:“大哥,什麼叫做酒令呢?”楚玉祥道:“如果有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就可以出酒令了,譬如每個人說一句詩,規走詩中要帶一個花字,這句詩的花字在第三個字中,數到第三個就要喝酒,由他說一句詩,看花字在第幾個字上,就是幾個人喝酒,這樣一直輪下去。”

    “對,對,”小老頭介面笑道,“這就叫花令,出令的人就是令主。”

    葛真吾淡淡一笑道:“楚兄,咱們喝酒。”

    這時小老頭叫的菜,也陸續送上,小老頭拿起酒壺,對著嘴咕咕的一陣狂喝,砸砸的嘴角,尖聲叫道:“喂,酒保添酒。”

    口中叫著,雙手端過一盤菜肴,舉筷就夾,往嘴裏猛送,菜送進嘴裏,他幾乎連嚼都不嚼,一口就吞了下去,一盤菜肴,就像風掃落葉,只幾筷就盤底向天。

    堂棺送上一壺酒來,他接過酒壺,就對著嘴狂喝,這壺酒堪堪喝完,第二盤菜正好送上,他放下酒壺,口中朝送菜的堂棺說了聲:“添酒。”

    又用雙手把菜肴移到面前,落筷如風,往嘴裏猛送。

    他簡直和送菜。送酒的堂倌配合得天衣無縫,堂倌送酒來的時候,他正好把一盤菜吃完,堂倌送菜來的時候,他正好把一壺酒喝完,吩咐著“添酒”。

    這等於說他喝一壺酒,吃一盤菜,時間一點也不浪費,轉眼工夫,他已經喝了七八壺酒了,面前也有七八個裝菜肴的盤子,都成了空盤子。

    葛真吾和楚玉祥邊吃邊談,兩人越談越覺得投契,幾乎相見恨晚。

    英姑娘不會喝酒,吃的也不多,她只是偏著頭看小老頭又喝又吃的,心中覺得這小老頭挺好玩,臉上下覺流露出笑容。

    那知小老頭雖在低著頭猛吃,卻像額頭上長著眼睛一般,你堪堪流露出笑容,他忽然抬起頭來,眯著小眼也朝著英無雙裂著一笑。

    不多一會,小老頭桌上,一共已經上了十幾個菜,也添了十幾壺酒,他居然全吃了下去,盤底雙雙翻天,連湯湯鹵鹵都一滴不剩。

    這可把幾個送菜的堂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自從當堂倌以來,從來也沒見過這樣一位天吃星。

    小老頭等堂伯送上最後一個菜時,打著酒呃,間道:“喂,酒保,菜還有沒有?”

    堂倌道,“回老客官,這是最後一個菜了。”

    小老頭點點頭笑道:“我老頭算是也差不多了,再多來幾個,我就會吃不下。”

    他把這盤菜肴哩嘩啦的吃下肚去,然後再拿起酒壺,喝幹了,才徐徐站起身,雙手拍拍肚子,裂嘴一笑,得意的道:“今天總算對得起你了,又是酒,又是菜,把你喂得飽飽的,嘻嘻,還用不著我老頭化銀子哩。”

    英無雙聽得暗暗奇怪,他說不用化銀子,那是誰化銀子呢?小老頭似乎猜著她的心意,朝她霎霎眼睛,腳步踉蹌走了過來,朝葛真吾笑嘻嘻說道:“公子爺,小老頭碰上你這位三公子,真是有緣,嘻嘻,小老兒的酒帳……大概不用小老兒掏荷包了吧?”

    他說話時一口酒氣,聞得令人作嘔,三位公子也說成了“這位三公子”。

    葛真吾攢攢劍眉,要待發作,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三公子新交了一個好朋友,在他面前,小老兒可沒露一點口氣,說出你是三公子呀!”

    楚玉祥看他喝醉了酒,忙道:“老丈這酒帳,算在下的好了。”

    葛真吾笑道:“不,楚兄沒看這位老丈是要兄弟請麼,自然是由兄弟會了。”

    堂倌因小老頭站了起來,趕緊走來。小老頭又打了個酒呃,指指葛真吾,楚玉祥,得意的道:“看到了沒有,這兩位公子還搶著給我老頭子會帳呢,我就不用付錢了。”說罷,踉踉蹌蹌的往樓梯上走去。

    堂倌望著葛真吾、楚玉祥兩人,還沒開口。

    葛真吾一揮手道:“這位老丈的酒帳,待回一起算在我們帳上好了。”

    堂倌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應了聲“是”,就轉身退下。

    英無雙道:“大哥,我看這人一定是個異人,不然,一個人怎會吃得下這許多酒菜?”

    楚玉祥點頭笑道:“兄弟果然有些眼光,我也有些看法,這人很可能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

    葛真吾笑道:“二位兄台身佩長劍,當是少年英雄了,兄弟一介書生,今天得和二位少年英雄論交,真乃人生幸事。”

    楚玉祥道:“葛兄這是說笑了,兄弟和東方賢弟只是讀書不成學劍,學劍也未必有成,那裏談得到英雄二字?”

    葛真吾大笑道:“二位兄台英氣勃發,大丈夫不為良相,我認為當為良俠,仗劍天下,為人間誅不平,正是英雄本色,兄弟恨不棄文習武,跟二位學劍呢?”

    英無雙抿抿嘴笑道:“葛兄不可把小弟也說進去,我雖然佩著長劍,其實是最近才跟大哥學的呢?”

    葛真吾道:“好啊,楚兄,我們二見如故,兄弟也想跟你學劍,你肯教兄弟麼?”

    楚玉祥為難的道:“葛兄休得取笑,兄弟這點能耐,那裏能做葛兄的教師?”

    葛真吾看了英無雙一眼,說道:“看來兄弟和楚兄二見如故,還不及東方兄和楚兄的交情深厚呢?”

    他說到這裏,忽然低哦了一聲道:“我們三人,難得機緣巧台,而且又談得十分投契,兄弟之意,想和二位結成盟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玉樣本來對他有惺惺相惜之意,聞言喜道:“葛兄說的正合我意,咱們難得的是二見如故,結為盟兄弟,正好應這段因緣,不知東方兄弟有沒有意見?”

    英無雙道:“小弟都聽大哥的,大哥同意了,小弟自然也同意了。”

    葛真吾喜形於色,說道:“那就一言為定,咱們三人就當筵結為兄弟,如手如足,生死不渝,好了,我們還該敘敘年庚,看誰的年紀大了?”

    楚玉祥道:“兄弟十八。”

    英無雙道:“我十七。”

    葛真吾笑道:“這麼說,我今年十九,還是二位的大哥呢!”楚玉祥拱手道:“你是大哥,我居中是二哥,東方兄弟最小,是三弟了。”

    “對、對!”葛真吾欣然道:“來,二弟、三弟,我們幹一杯。”

    英無雙發愁道:“這怎麼辦,我一直叫楚大哥大哥的,這是師父教我這樣叫的,我不能改口叫楚大哥做二哥。”

    葛真吾笑道:“三弟,這個容易,你還是叫他大哥,叫我葛大哥,不就成了嗎?”

    英無雙喜道:“葛大哥,你想的真周到。”

    楚玉祥舉杯道:“兄弟,我們敬葛大哥一杯。”

    葛真吾笑著舉杯道:“不,大家一起來,為咱們結為金蘭乾杯。”

    三人都喝了一杯。

    葛真吾問道:“二位賢弟下榻何處?”

    楚玉祥道:“就是這裏興隆棧的後進。”

    葛真吾大笑道:“這又是巧合,我也住在後進。”

    英無雙道:“原來夥計說的一位公子,就是葛大哥了。”

    葛真吾問道:“二位賢弟要去那裏?”

    楚玉祥不好說自己兩人要去大湖,這就說道:“無錫。”

    葛真吾伸手在桌上輕輕一拍,說道:“我還以為咱們今晚結為兄弟,明天就要各自東西,會短離長,揮淚道別了呢,這麼說,咱們還是有幾天可以一路同行了。”

    楚玉祥道:“葛大哥是去那裏?”

    “蘇州。”葛真吾道:“如果二位賢弟到無錫辦完了事,到蘇州去找愚兄,還可以在蘇州盤桓上幾日。”

    這時酒樓上的食客,已經漸漸少了,葛真吾站起身道:“咱們也可以走了。”

    楚玉祥叫道:“夥計,結帳。”

    葛真吾一擺手道:“二弟,這頓酒,是咱們的結義筵,自當由做大哥的我來付,你不能跟愚兄搶了。”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錠六七兩重的銀子,朝堂倌遞了過去,問道:“夠不夠?”

    堂棺接過銀子,哈著腰道:“兩桌一共四兩三錢七分,還要找……”

    葛真吾一擺手道:“不用找了。”

    那堂倌聽得一呆,趕忙哈腰道:“謝公子爺的賞。”

    三人回轉後進,店夥看到三人一同走進,還一路談笑著,連忙哈著腰道,“原來三位公子爺是熟人?”

    葛真吾笑道:“咱們還是兄弟呢!”

    店夥忙道:“小的去給三位公子沏茶。”說完,三腳兩步的退出。

    楚玉祥忙道:“葛大哥,兄弟的房間就在東廂,到兄弟的房中坐吧!”

    他走在前面,推開房門,三人剛在房中落坐。店夥已經沏了三盞茶送上。

    葛真吾問道:“二弟府上那裏,不知還有些什麼人?”

    楚玉祥道:“不瞞大哥說,兄弟是人家棄嬰,由義父母一手養大的,義父母已于半年前被仇家殺害,現在只有兄弟一個人了。”

    “哦!”葛真吾驚異的道:“二弟義父母不知如何稱呼,仇家是什麼人呢?”

    楚玉祥道:“義父姓聞,諱天聲,在鎮江開設東海鏢局,至於仇家,兄弟至今還不清楚。”

    葛真吾神色微震,說道:“東海鏢局名氣很大,愚兄好像聽人說過,只不知二弟的義父母,怎麼會被人殺害的呢?”

    楚玉祥切齒道:“詳細情形,兄弟也不清楚,只是冤有頭、債有主,兄弟一定會把他們查出來的,一個也不想漏網,我要把他們劍劍誅絕。”

    葛真吾點點頭道:“二弟最好查清楚了,江湖上的事情,愚兄雖不知道,但其中必有緣故,二弟為義父母報仇,無可厚非,但也不可妄殺無辜。”

    楚玉祥點頭道:“葛大哥說的,兄弟自當謹記。”

    葛真吾又道:“如此說來,二弟前去無錫之後,一定是回鎮江去的了?”

    楚玉祥道:“是的,兄弟回鎮江去,是想把已經歇業的東海鏢局從新複業……”

    “這樣就好。”

    葛真吾欣然道:“愚兄到鎮江、就有地方可以找到二位賢弟了。”

    他說話之時,雖然含著笑容,但笑容,後面,卻隱然有憂慮之色,這一點,楚玉祥和英無雙都沒有看得出來。

    三人談了一會,就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就相偕上路。

    這三位公子,都是翩翩少年,英俊瀟灑,入如美玉馬如龍,一路上不知羨煞了多少江南姑娘。

    葛真吾不但風流蘊藉,談笑生風,對何處打尖,何處食宿,也極為熟悉當行,和他同行,無不安排得舒舒服服。

    只有英姑娘內心有一種感覺,好像楚大哥被他搶走了一般。

    葛大哥對自己雖然也很好,但他和楚大哥說的比較多,自己插不上口去,只有坐在一旁聽他們談笑的份兒。好在英無雙生性柔順,心地純潔,不會有什麼不高興。

    他們經蕪湖、高郵、溧陽、宜興、抵達無錫,已是傍晚時候,就在城中一家叫做惠山樓的客店下榻。

    這八九天工夫,同宿同止,三人感情已如漆如膠,現在楚玉祥、英無雙已經到了地頭,明天就要分手,難免有依依不捨之感。

    惠山樓是道地的無錫菜,這時華燈初上,樓上已經有了八成座頭,三入剛上得樓來,堂倌早就站在樓梯口,連連抬手道:“三位公子請到這邊坐。”

    他走在前面。把三人引到一張空桌上坐下,葛真吾點了酒菜,堂倌退下之後,不多一會,就送來酒菜。

    英無雙是三弟,她伸手取過酒壺,要待給二位大哥斟酒,葛真吾很快伸過手去,一手按在英無雙手背上,說道:“今晚是愚兄作東,該由愚兄給二位賢弟斟酒。”

    英無雙給他溫軟的手掌按在手背上,不禁臉上一紅,急忙縮回手去。

    葛真吾口中咦了一聲,目注英無雙說道:“三弟,你手很涼,莫非衣服穿少了?”

    英無雙紅著臉道:“小弟一向都是如此。”

    葛真吾點頭道:“你臉色也略帶蒼白,身子太單薄了些!”舉壺斟了三杯酒,才舉杯道:“咱們兄弟,結伴同行,明天就要分手,這叫別多聚少,今晚是臨別前夕,明日即天涯,愚兄要和二位賢弟多喝幾杯,先幹這一杯。”說完,一口喝幹。

    楚玉祥、英無雙陪他幹了一杯。

    葛真吾一手持壺,又給兩人斟了酒,說道:“三弟不會喝酒,就慢慢的,二弟,咱們兄弟可得多喝幾杯。”又舉杯一飲而盡。

    楚玉祥自然又和他幹了一杯,說道:“葛大哥,你也喝得慢一點。”

    葛真吾兩杯下肚,面頰飛紅,一雙星眸也亮若秋水,含笑道:“咱們一見如故“兄弟論交,古人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楚二弟乃我生平第一知己,為知己乾杯,千杯猶嫌少呢!”接著目眼英無雙笑道:“三弟當然也是我的知己;但卻是第二知己了,我想三弟也是把愚兄列為第二知己,你的第一知己,自然也是楚二弟了,只不知楚二弟心中把咱們兩個,誰列為第二呢?”

    英無雙被他說得臉上又是一紅,說道:“大哥心中,自然把葛大哥列為第一了,因為你是咱們三入中大哥,我只是小弟罷了。”

    楚玉祥笑道:“我們既是兄弟,只有年齡有大小之分,還分什麼第一第二呢?”

    “說得好。”葛真吾舉杯道:“楚二弟。這是你說的,咱們一盟在地,三人一心,不分彼此,這話你可要記得,來,這一杯,三弟也非喝不可。”

    英無雙只得和兩人一起幹了。

    菜陸續上來,葛真吾和楚玉祥又連幹了幾杯,大家都有了幾分酒意,才會帳下樓。

    楚玉祥眼看葛大哥喝得連腳步都已見踉蹌就扶著他的手臂而行。

    葛真吾一手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二弟,你不用扶我,我又沒醉。”

    口中說著沒醉,一個人幾乎傾跌下去。

    楚玉祥暗暗好笑,你明明喝醉了,還說沒醉,但這話並沒說出口來,只覺葛大哥把自己的手握得緊緊的,他是沒練過武的讀書相公,一雙手溫暖如玉,簡直像是姑娘家的纖纖玉手。

    回到後進,楚玉祥扶著葛真吾送入房中,讓他在床上坐下,說道:“葛大哥,小弟替你把靴脫去了,你睡一會吧。”

    葛真吾突然靜目笑道:“二弟。愚兄……還沒醉到傾頭就睡的程度,這樣坐一會就好,你……也坐下,我們明天就要分手了,你多坐一會,陪我聊聊。”

    店夥看到三位公于爺回來了,而且還喝醉了酒,結巴著沏了一壺濃茶送來,陪笑道:“三位公子爺請用茶,喝口濃茶,可以醒酒。”

    英無雙倒了一盅茶,送到葛真吾面前,說道:“葛大哥,你先喝口茶。”

    葛真吾朝她含笑道:“謝謝你,三弟……”

    楚玉祥和英無雙陪他坐了一會,就起身辭出,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晨,楚玉祥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打開房門,店夥送來洗臉水,陪著笑道:“二位公子,大公子天沒亮就走了。”

    楚玉祥聽得一怔,說道:“大哥已經走了,他走得這麼早?”店夥道:“是大公子吩咐小的不許驚動二位公子的,連店帳都已付了。”

    說話之時,英無雙也走了進來,說道:“葛大哥已經走了嗎?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我想我們還要送他一程呢?”

    店夥退去,又給英無雙送來了洗臉水,兩人盥洗完畢,吃過早點,就離開客店,兩騎並轡出城。

    英無雙回頭嫣然一笑道:“大哥,現在我們又是兩個人了,前幾天,我總覺得大哥被葛大哥分去了很多。”

    楚玉祥笑道:“你這真是孩子話,我怎麼會被葛大哥分去呢?”

    “我說的是真話咯!”

    英無雙認真的道:“葛大哥和你有說有笑的,我就插不上嘴來。”

    楚玉祥笑道:“葛大哥是好人,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便風流,葛大哥真是一位風流名士!”

    英無雙道:“只可惜他不會武功,不然,倒是大哥的一個好幫手。”

    楚玉祥含笑道:“有你這個好幫手,已經夠了。”

    英無雙心裏一甜,回眸低低的道:“是真的?”

    楚玉祥道:“自然是真的了。”

    “那我們晚一天走可以嗎?”

    “為什麼?”英無雙突然滿面紅暈,“我好久沒和大哥單獨在一起了,所以……”她說不下去了。楚玉祥卻聽懂了他的意思。他自然不會反對。

    故而,兩人早早的便落了店。當夜果然英無雙前來報到,轉眼之間,英無雙只剩下了睡袍,原來她只在睡袍外面又罩了件衣服。看到英無雙此時的穿著不禁令楚玉祥心神一蕩。但見英無雙穿上一身系鮮紫色的睡袍,而如經絲的睡袍是真空的,豐腴白嫩的胴體若隱若現,挺著一對堅翹的雪白乳峰。高挺凸翹的乳頭,在她走動時一抖一抖的噴出令人窒息的美豔香火。苗條玲瓏的曲線,婀娜多姿,尤其她下體穿著一條小巧的褻褲。楚玉祥看得出神,腹中正有如一團烈火燃燒著。

     英無雙看那楚玉祥的雙眼,直往自己神秘的地方瞧,一股喜悅的浪潮直沖心頭,雙眸也往楚玉祥的褲襠瞧去。那張白嫩的俏麗臉蛋,染著淺淺地紅暈,使得她原本豔麗性感的臉龐,這時更顯得嫵媚動人。她已斜臥在楚玉祥的軟床上,右手肘撐著身子,手掌輕托著粉腮,一雙媚眼斜勾著楚玉祥,小嘴邊含著無限的春意。左手故意將腰袍撩起,露出兩條白皙渾圓修長的粉腿,姿態撩人。

     楚玉祥只覺心頭火起,自己就把身上的衣服,褲子迅速的脫光,全身一絲不掛的站在她的面前。充滿男性活力的健壯體格呈現在英無雙的眼前,不禁使她睜大美目,小嘴微張輕呼出聲,粉臉通紅,嬌羞不已。一瞬之間,英無雙的睡袍和褻褲已被楚玉祥脫下。英無雙雪白如凝般的肌膚,微透著紅暈,豐腴白嫩的胴體有著美妙的曲線。飽滿誘人的玉乳高挺著,頂著一粒葡萄熟透般的乳頭。下面是平滑的小腹,在那既豐滿又白嫩的大腿交界處,毛茸茸的烏黑陰毛叢生,三塊微突的嫩肉,中間一條肉縫,真是美妙無比。

     楚玉祥一刻也不能等待了。他連忙伏下身,健壯的身體便壓在英無雙那柔軟光滑女姓的胴體上。這時他的嘴已湊向英無雙胸前那兩個肉球,張開便將鮮紅的乳頭含住,用力的吸著,含著。這樣用舌頭在乳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斷的打轉著。一手把另一邊的乳房抓住,大力按了下去,在白嫩堅挺肉乳上,便是一陣的揉弄,手指更在她的乳頭,揉揉捏捏。英無雙欲念激蕩地,胴體不安的挪動一下,表示抗拒,可是卻引得楚玉祥欲火上漲,嘴裏含著乳頭吸吮得更起勁,按住乳房的手,揉捏得更用力。這一按一吸的挑逗,使得英無雙十分難耐。

     “唔……哼……嗯……嗯……嗯……”英無雙只覺渾身酸癢難耐,胸前那對乳房,似麻非麻,似癢非癢,一陣全身酸癢,深入骨子裏的酥麻,她享受著這滋味,只陶醉的咬緊牙根,鼻息急喘,任楚玉祥玩弄自己美麗的胴體乳房。

     “大哥……我……嗯……哼……別……別吸奶……別……唔……妹……妹的小穴……好癢……癢……哼……”英無雙經過他一陣的挑逗後,已緊緊抱著楚玉祥輕呼著。

     楚玉祥知道她已春情難抑了,於是他忙將右手滑下,穿過光滑的小腹,毛茸茸的烏黑叢林,向英無雙迷人的桃源洞口探去。只覺她的陰戶外有著幾根軟柔柔的陰毛,兩片肥飽的陰唇已硬漲著,中間一條深深的肉縫早已騷水氾濫,摸在手上是如此的溫溫燙燙,濕濕黏黏的。突然,楚玉祥用手指往肉穴中一插,便在滑嫩的陰戶中,扣扣挖挖,旋轉不停,逗得陰道壁的嫩肉已收縮,痙攣的反應著。

     英無雙心如小鹿亂跳,滿面通紅,渾身白肉已輕抖著,口中浪叫著:“大哥……別扣了……嗯……哼……妹……妹給你插……唔……不……不要挖了……小穴癢……癢……哼……”

     壓在柔嫩迷人的胴體上,楚玉祥早已意亂悄迷,心神幌蕩不已。現在英無雙的浪叫聲,使得他更是按耐不住了。他連忙跳下床,立在床邊,兩手抓住英無雙的小腿,將那兩條渾圓的粉腿,抬得高高的,早已挺硬直翹的大寶貝便塞到英無雙的水淫淫的陰戶口上。他兩腿下蹲,屁股往前一挺,大寶貝用力的往小穴裏面狠插。「噗滋」一聲的,兩人的器官接觸在一起了。

     “啊……痛呀……大哥……你……輕點……喔……喔……”

     英無雙的小穴畢竟也才被楚玉祥幹過一回,而且也是許久荒蕪了,何況楚玉祥如今的寶貝因為接受了純陰“洗禮”的關係,更加粗大。英無雙的小穴被大寶貝一塞,早就痛得全身一震,緊閉著雙眼眸,皺著秀眉,銀牙緊咬的輕呼起來。

     “大哥……喔……你的大寶貝……太……太……啊……啊……”

     楚玉祥感到龜頭被小陰戶夾得死緊,柔嫩無比的陰道是如此的誘人,他停頓一會,知道英無雙已經逐漸適應了。他忙丟開英無雙的玉腿,轉而抱住了她渾圓肥臀,屁股再用力前挺,拼命的大寶貝便狠心的盡根插入,正中子宮頸。

     “啊……大哥……你……啊……啊……”

     大寶貝一旦插進去,楚玉祥便是一陣的狠插狂送。鮮紅的穴肉,被粗大的寶貝插擠得翻出陷入不已,軟綿綿的花心更是被大寶貝已撞得顫抖不停。窄小的陰道仍然受到他的狠插猛幹,陰道口的淫水不停的流出,流在陰戶的四周。

     英無雙已體會出抽送的滋味,雙手緊抱著楚玉祥,嬌呼著。楚玉祥經過一陣的狠插之後,心中的欲火舒解不少。聽到英無雙已漸感舒適的嬌呼聲,抬頭看她美目半閉,嘴角帶春的含笑著,那陶醉的浪蕩模樣實在迷人,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親吻著她。而英無雙也兩條粉臂緊纏住他的脖子,熱情的反應著,那張豔紅的小嘴大張,讓楚玉祥的舌頭恣意地在她的口中狂卷。

     楚玉祥的兩手也分握著英無雙的兩隻堅挺肥翹的乳房,輕揉的撫捏著。屁股不再插動,大寶貝插在水汪汪的小嫩穴裏,龜頭深抵著花心,便是一陣的旋轉,磨擦。英無雙被他上下的挑逗,情欲再次的高漲。尤其陰片深處的子宮頸,被大龜頭轉磨得,整個陰道有說不出的搔癢。

     “嗯……大哥……妹的小穴好癢……快……快用你的大寶貝……給我……舒服……快……哼……快……妹……妹要你的特大號寶貝……”

     英無雙渾身酸癢不已,口中隨著春心的蕩漾,叫喊得很不像話,一旁的祝雅琴更是羞得無地自容。但是,這些叫床聲,在楚玉祥的耳中聽起來,卻是很大的鼓舞。楚玉祥面露出得意之色,氣貫丹田,那根漲得發紅的寶貝,更挺著直直的。他雙手再次抱起英無雙豐滿的屁股,開始直起直落狂抽了起來,每一下都直頂著花心。英無雙緊緊摟住他的背脊,緊窄的陰道內含著根大寶貝,配合著他插穴的起落,搖晃著纖腰,大屁股也款款的迎送著。

     “嗯……嗯……美死了……好……真好……君哥哥……大哥……喔……你的大寶貝……使妹……嗯……美極了……唔……”

     “哎唷……嗯……好哥哥……用力……再用力插……啊……美死我了……哦……好酸啊……嗯……快活死了……”

     楚玉祥感到他的心在狂跳,英無雙的叫床聲,使他渾身發熱。他抱著她的屁股,雙手不停的撫摸,大寶貝進出的更快了。英無雙全身舒暢極了,尤其陰道內有大寶貝的插抽,更覺無比充實舒服。她秀髮散亂,雙手緊抱著他,粉臉深埋在枕頭裏,滿臉漲紅,銀牙緊咬著枕頭角,柳腰猛扭,屁股高高的拋送,使得水潺潺的陰戶更加的凸出。小穴洞口的騷水就如泉水般,一股股的湧了出來淋浸著楚玉祥的大寶貝,弄得楚玉祥萬分的舒服。楚玉祥抽插的更加瘋狂,大寶貝在陰道內左右狂插,撞來撞去,英無雙的花心,被大龜頭磨擦得酥麻入骨。

     “哎唷……我的小穴……啊……妹妹全身酥……酥軟了……喔……哦……麻麻的……哎呀……水流出來了……唔……哥……你的大寶貝……真會……插穴……舒服死了……啊……啊……”楚玉祥見她的騷水愈流愈多,陰道裏更加的濕潤溫暖。於是,他毫無忌憚的一起一落,寶貝如入無人之地似的幹進她的小穴。

     “啊……啊……妹……你的小……浪穴……真美……又緊湊……又濕潤……大寶貝幹起來……真舒服……”

     英無雙已達性欲的高潮顛峰,小嘴輕喘著:“嗯……嗯……真痛快……美死了……再用力……唔……哥哥……我愛死你的……大寶貝……嗯……美死小浪穴了……”

     楚玉祥已到最後關頭,寶貝不停的狂搗著英無雙多汁的小穴,英無雙兩手緊緊的摟著他的腰身,屁股款款的向上迎湊。陰戶裏直流著淫水,大龜頭一進一出,滋滋作響。他們兩人盡情的纏綿,寶貝和陰戶密切的搖擺,起落,真是春色無邊。

     “哎……哎……哥哥……嗯……快……浪穴……舒服死了……唔……我快要美上天了……嗯……大哥……快插穿我……插死小穴……快……”楚玉祥聽到她的浪聲蕩叫,不由得欲火更加爆漲。雙手將她的兩條粉腿扛在肩上,兩手緊按著肥漲無比的乳房,不停的重揉狂捏,吸口氣,寶貝奮力的抽送,狠狠的插在英無雙的陰道中……

     英無雙似乎絲毫不感覺到痛,雙手抱著他的屁股,用力的往下按。雙腿舉得很高不停的亂踢著,豐肥的屁股用力往上迎湊,動作十分激烈,粉臉已呈現出飄飄欲仙的淫摯,口裏嬌哼著:“啊……大哥……你的……大寶貝……好棒啊……唔……幹死小穴了……唔……美……美死了……唔……”

     “哎呀……妹妹……從沒……這麼舒服……的滋味……哦……哦……我要死了……我快忍……忍不住……了……”

     “啊……啊……”

     英無雙拼命的搖盪著屁股,花心禁不住舒爽,陰精自子宮狂噴而出。她最後這陣要命的掙扎,使得楚玉祥有種難以形容的快感。大寶貝好像被陰道緊緊的吸住,花心似張小嘴在龜頭上輕咬,輕吸著。楚玉祥忍不住一陣快感傳遍全身,把寶貝再用力地抽插幾下……

     “喔……喔……妹……喔……”他的寶貝一抖一抖的射出了精液,兩人都感到無比的舒服、滿足。

    ??隔天,二人繼續上路,不過英無雙在走動時顯得有些艱難。

    英無雙忽然發現自己兩人走的這條路,好像是昨天的來路,舉手掠掠秀髮,問道:“大哥,昨天我們就是從這條路來的?”

    楚玉祥道:“不錯,前天是胡漆,我們要去太湖,要到雪堰才有到太湖去的船。”

    不多一會,就趕到雪堰,這是臨湖的一個小鎮甸,只有一條鋪著石板的小街。

    這時才不過辰已之交,小街上忽然來了兩匹駿馬,馬上又是兩個玉樹臨風的俊美少年,而且腰間又懸著長劍,自然極為引人注意。

    楚玉祥在一家雜貨鋪門口下馬,朝站在門口的老者拱拱手道:“請問老丈一聲,在下兄弟要去馬跡山,不知在那裏下船?”

    那老者朝兩人打量了一眼,才道:“二位公子從前沒有去過太湖?”

    楚玉祥道:“是的,在下兄弟還是第一次來。”

    老者道:“這就是了,二位公子從這裏去,街尾有一家茶館,二位公子的牲口,可以交給茶館小廝看管,二位只要坐下來喝茶,胡管事就會來問二位要去那裏,找什麼人,他自會給二位公子安排的。”

    楚玉祥心中暗道:還有這麼麻煩,一面拱拱手道:“多謝指點。”

    老者道:“不用客氣。”

    兩人跨上馬背,循著石板路緩緩馳去,街尾臨湖果然有一爿茶館,也沒有招牌,只有相當寬敞,裏面放著十幾張板桌、板凳,也有不少人坐在那裏喝茶,有幾張桌上,還有人在下著棋。在這裏靜靜的品茗,看太湖的湖光山色,倒是很好的地方。

    兩人下了馬,果然有一名小廝替兩人牽過馬匹。

    楚玉祥走在前面,找了臨湖的一張桌子,兩人坐下之後,一名夥計就沏了一壺茶送上。

    喝茶的人只看了兩人一眼,也沒多瞧,這些人到這裏來喝茶,當然都懂得江湖規矩,不關自己的事,不會多看。

    英無雙取過茶壺,給大哥斟了一盅茶,然後也給自己斟了一盅,淺淺喝了一口,說道:“大哥,這茶葉不錯。”

    楚玉祥笑道:“這是洞庭山的茶葉,出名的……”

    他話未說完,就見一個穿著藍布長衫的漢子,迎著走來,朝兩人抱抱拳,含笑道:“二位公子難得光臨,在下敝姓胡,是這裏的管事,不知二位公子有什麼要在下效勞之處嗎?”

    楚玉祥連忙站起,抱拳道:“原來是胡管事,在下兄弟,正想請胡管事幫忙。”

    “不敢。”胡管事道:“二位公子請坐。”

    他在兩人橫頭移開板凳,坐了下來,說道:“二位公子有何見教,只管請說。”

    楚玉祥道:“在下楚玉祥,他是我義弟東方英,是找丁盛丁大哥來的,不知胡管事可否給在下兄弟找一條船?”

    胡管事哦了一聲,連忙拱羊道:“原來是楚公子、東方公子,在下失敬,總堂主本來是在馬跡山,擔任水上總巡,自從擔任了總堂主職務,就到西山總堂去了,二位公子既是總堂主的朋友,在下立時派船送二位上西山去好了。”

    楚玉祥拱手道:“如此多謝胡管事了。”

    胡管事連說“不敢”,站起身道:“二位公子請稍待,在下這就去叫人準備。”說完,匆匆走了。

    英無雙悄聲問道:“大哥,這位丁大哥是總堂主,總堂主是做什麼的呢?”

    她從未在江湖行走過,是以什麼都覺得新奇。

    楚玉祥道:“我也不大清楚,一般江湖上組織,有內三堂、外三堂,他是總堂主,自然還要高一級了。”

    英無雙道:“丁大哥本領也很大了?”

    楚玉祥道:“應該很大,他有個外號叫做過江龍。”

    英無雙眨著眼睛說道:“大哥,你的外號叫什麼呢?”

    楚玉祥笑道:“我初出江湖,那有什麼外號?”

    英無雙道:“你為什麼不取一個呢?”

    楚玉祥道:“名號是人家給你取的,那有自己取的道理?”正說之間,胡管事已經匆匆走來,抱著拳道:“二位公子,船已經準備好了,二位是不是就要下船?”

    楚玉祥拱手道:“真是麻煩胡管事了,在下兄弟這就下船好了。”

    “這是應該的。”

    楚玉祥摸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

    胡管事忙道:“二位公子是自己人,這個萬萬不敢收。”

    楚玉祥心知這片茶館准是太湖幫開的,這就含笑道:“這小意思,算是在下兄弟給夥計的好了。”

    胡管事還是再三不敢收,最後要夥計謝二位公子的賞,才領著兩人走出茶館,走至一處埠頭,果見一艘帆船,已停在岸旁。

    胡管事陪同兩人走入中艙,敢情這艘船是專為迎接賓客之用,艙中有一張圓桌,兩把椅幾,艙中板壁,地板,都漆得極為光亮,兩邊還有窗戶,可以例覽湖中景色。

    一名身穿青布衣裳的少女端著兩盞香茗,和一個果盤,一起送上,放到小圓桌上,說道:“二位公子請用茶。”

    胡管事吩咐道:“茶花,快去見過楚公子、東方公子。”

    青衣少女朝兩入福道:“小婢茶花。叩見楚公幹、東方公子。”

    胡管事一面朝兩人道:“她是派在這條船上,伺候貴賓的,二位元公子需要什麼?請只管吩咐她就是了。”

    楚玉祥道:“胡管事太客氣了。”

    胡管事連連拱手道:“二位公子蒞臨太湖,這是應該的。

    在下招待不周,務請二位多多包函,現在就要開船了,在下就恕不遠送。”

    楚玉祥連忙拱手道:“多謝胡管事,你請便吧!”

    胡管事連連拱手,才行退出。

    青衣少女茶花躬躬身道:“小蟬就在後艙,二位公子有什麼吩咐,只要叫小婢一聲就好。”

    說著,也退了出去,隨手掩上了艙門。

    英無雙道:“大哥,這艘船真好,我還是第一次坐船呢!”楚玉祥道:“你坐下來,他們就要開船了。”

    英無雙依言坐下。這時水手們已經撤去跳板,船緩緩的駛離埠頭,朝湖中駛去,船身起了一陣輕輕晃動,但坐在艙中,依然很是平穩,等船到了江心,只聽一陣轆轆之聲,水手們已經掛起了風帆。

    兩人坐在艙中,可以遠眺無涯無際三萬六千頃的太湖,眼前白茫茫一片,天水相連,只有湖上點點風帆,和翱翔在天空的沙鳥,出沒煙波之間,太湖三十六峰,近的還可以看得到,遠的卻隱隱約約籠罩著一層輕雲。

    英無雙心情好像特別開朗。看著窗外景色,幽幽的道:“太湖有這麼美,我真想住到這些山上去。”

    楚玉祥笑道:“你初出江湖,就有歸隱之心了?”

    英無雙道:“難道你不想到這樣美的湖山中來?”

    楚玉祥笑道:“想是想,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英無雙輕啊一聲道:“對了,大哥還要去開鏢局,替義父母報仇,但等這些事情都完成了,就可以往到這裏來了。”

    楚王祥點著頭道:“但願有這一天。”

    英無雙霎著一雙明亮的眼睛,說道:“一定會有的。”

    楚玉祥緩緩拉起她玉手,說道:“我只要報了義父母的血仇,我們就到這裏來,再也不出去了。”

    英無雙粉臉紅紅的,低下頭道:“只要和大哥在一起,我也……也不出去了……”也羞澀的緩緩朝大哥的懷裏偎去。

    楚玉祥只覺這位妹子柔順得像依人小鳥一般,一手攏住她嬌軀,一手輕輕撫著如雲秀髮,柔聲道:“那時我們永遠不分開了。”

    英無雙忽然雙肩聳動,好像哭了!

    楚玉祥心頭一急。一手把她埋在胸窩的蜂首抬了起來,問道,“無雙,你哭了?”

    英無雙嬌面紅馥馥的,還掛著兩行晶瑩淚珠,羞急的道:“人家……太高興了!”

    楚玉祥看她一副嬌憨模樣,宛如梨花帶雨,心頭又憐又愛,忍不住緩緩低下頭去,四目相注。兩片熾勢的嘴唇,落在她瓠犀微露,蘭息輕喘的櫻唇之上。

    英無雙口中唔了一聲;但立時被他嘴唇封住,這一刹那,她身上好像通過一道電流,起了一陣又驚又喜的顫抖。

    她感到他雙手摟得越來越緊,使她快要窒息,也把她帶進了奇妙美好的幻想,她一雙玉臂也很自然的環抱住他。

    過了很長一會工夫,楚玉祥才鬆開了雙臂,英無雙脹紅了臉,一顆頭躲在他懷裏,再也不敢抬起來。

    楚玉祥任由她偎在懷裏,又過了一會,耳中聽到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朝後艙走來,忙道:“無雙,有人來了。”

    英無雙趕緊回到椅上坐下。假裝望著窗外景色。

    艙門推啟,茶花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走入,含笑道:“二位公子,請用午餐了。”

    她走近圓桌,把果盤,茶盤移開,然後從食盒中取出兩副杯筷,四盤菜肴和一壺美酒。

    楚玉祥道:“船上還準備了午餐嗎?”

    茶花嫣然一笑道:“是胡管事特別吩咐的,因為這趟水程,少說也要四個時辰才能到達。”

    楚玉祥道:“要這許多時間?”

    茶花道:“二位公子如果從木瀆鎮下船,就近得多了。”

    她在說話之時,已替兩人杯中斟了酒,然後說道:“二位公子請用酒了。”

    楚玉祥道:“我們不喝酒。”

    茶花嬌聲道:“這一壺酒,不過半斤,是用惠山泉水釀的,入口香醇,不會醉人,二位公子不妨試試。”

    楚玉祥舉杯喝了一口,果然極為清例,這就笑道:“這酒果然不錯,兄弟,你也喝一杯,我們就以這一杯為限好了!”

    英無雙也舉杯喝了一口。

    桌上雖然只有四式菜肴,但卻件件精美可口,兩人喝完一杯酒,茶花就裝了兩碗飯送上,又從食盒中端出一小鍋湯來。

    她一直在旁伺候著,等兩人吃畢,收拾起食盒,又沏上了茶,才行退去。

    果盤中有荔子、桃脯、密梅、松仁,還有一小碟玫瑰水炒的瓜子,船中無聊,而一面品茗,一面嗑嗑瓜子,確是最好的消遣了,英無雙從未吃過這些東西,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傍晚時分,茶花推門進來,在艙中點起一盞六角宮燈。

    英無雙問道:“姑娘,我們要什麼時候可以到呢?”

    茶花道:“快了,大概再有半個時辰就可以到了。”

    不到半個時辰,船已緩緩靠岸,茶花推開艙門,走了進來,躬身道:“二位公子,請上岸了。”

    兩入走出艙門,跨上跳板。

    岸上早有兩名青衣漢子手持燈籠,仁立等候,看到兩人舍舟登陸,立即躬身道:“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

    說完,走在前面引路。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只覺峻峰矗立,黑幢幢接連雲表,一條登山石徑,盤曲而上,兩邊古木參天。

    走了半裏來的路,迎面矗立著一座石砌牌坊,就是一片平臺,越過平臺,便有一道寬闊的石級,直達山腰。

    那兩名漢子提燈引著兩人拾級而上,石級盡頭,是一道石砌圍牆,兩扇黑漆漆大門緊緊閉著。

    其中一名漢子走上前去,伸手輕輕叩了三下。

    半晌之後,兩扇大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身穿青衣的漢于朝楚玉祥兩人打量了一眼,問道:“兩位公子已經來了麼?”

    前面漢子點頭道:“已經來了”。

    那看門的漢子趕忙道:“總堂主已經吩咐過,兩位公子來了,就請到東廂奉茶。”

    領路兩名漢子應了聲“是”,回身道:“二位公子請進。”

    楚玉祥、英無雙也不客氣,雙雙跨進大門。

    守門漢子迅快的關上大門,走在前面說道:“方才總堂主已經吩咐過,二位公子請到東廂休息,小的給二位領路。”

    這是一座大天井,他領著兩人穿行長廓,到了東廂門口,推開木門,躬躬身道:“二位公子請到裏面坐,小的就進去通報。”

    說完,匆匆退了出去。

    東廂沒有點燈,但確是一間相當寬敞的客室,放著兩排椅幾。

    楚玉祥覺得奇怪,這裏是太湖幫的總柁,怎麼不見一點燈火?他因廂房中甚是黝黑,就一手拉著英無雙的手。相偕走入,在左首一排椅子上落座。

    英無雙道:“大哥,你看得清看不清?”

    楚玉祥道:“今晚不算大黑,還可以看得清。”

    英無雙道,“這裏好像很久沒有住人了。”

    楚玉祥道:“你看到了什麼?”

    英無雙道,“我不是看到的,是手摸到的,我們坐的椅子上,積了一層灰塵。”

    楚玉祥目能夜視,也只能看到室中的椅幾,看不到椅上的灰塵,聽她一說,就伸出一個指頭朝椅子上一抹,當真抹起了一層灰塵,心中雖覺奇怪,一面說道:“也許這東廂很久沒有接待貴賓了。”

    英無雙道:“他們怎麼沒有人掌燈來,也沒人送茶來呢?”楚玉祥當然也有此想法,自己人遠來太湖,總是客人,像這樣讓客人坐在黝黑的東廂,既沒點燈,也沒人送茶,這那是待客之道?心念這一動,不覺站起身道:“我們出去瞧瞧。”

    兩人跨出廂房,只見大廳上黑沉沉的極為陰森,兩邊長廓也靜悄悄不聞一點人聲,偌大一座房屋,生似久無人住的空宅!

    楚玉祥愈看愈可疑,他想不出丁盛要人把自己領到這座空宅裏來,究是為了什麼、莫非丁大哥已被盧壽同做了手腳。

    迷失神志,把自己兩人引來,也是盧壽同使的狡計了?但把自己兩人引到這裏來,又算得是什麼狡計呢?就在他沉思之際,突聽身後有人低喝一聲:“打!”一縷勁風朝自己後心激射而來!

    楚玉祥反手一抄,只覺入手甚輕,打來的不像是什麼暗器,低頭看去,原來接在手中的只是一個揉得很小的紙團,急忙打開紙團,只見上面潦草的寫著:“快走”二字。

    英無雙問道:“大哥,是什麼人暗算你呢?”

    楚玉祥低聲道:“剛才有人打來一個紙團,上面寫著‘快走’兩個字。”

    英無雙道:“這會是什麼人呢,哦,大哥,我們走不走呢?”楚玉祥略為沉吟,說道:“當然不走,我們是找丁大哥來的,還沒見到丁大哥,怎麼就要走呢?”

    突聽有人沉哼一聲道:“你們還走得了麼?”

    砰然一聲,兩扇大門已被撞開,從門外走進六個人來。最前面一個是四十開外的瘦削臉中年人,目光陰隼,一望而知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稍後一個身材較壯,年齡也在四旬出頭,方面、膚色稍黑。和這兩人一同進來的還有四個人,年齡,高矮不等,顯然都有一身武功。

    這六個人剛一進門,身後分兩邊湧進八名青衣勁裝漢子,一手挑燈,一手執著雪亮的鋼刀,每人腰間還掛著匣弩。

    在這同時,東西兩面圍牆上,也現出了幢幢人影!

    不,從大廳後面兩邊廊上,也同時湧出十幾個勁裝漢子,他們都是手待匣弩,對準了楚玉祥,英無雙兩人!

    楚玉祥目光一動,心中暗道:看來把自己兩人引來此地,果然是早就佈置好的陰謀了。

    瘦削臉中年人厲笑一聲,回頭朝黑面中年人道:“竺兄,兄弟據報,有兩名奸細潛入得仁堂準備縱火,看來不假了,你們分人到堂上去搜,這兩個賊子給我格殺勿論。”

    方面黑膚中年人頷首道:“許兄說得是。”目光一抬,沉喝道:“你們兩個年輕人,還不束手就縛,聽候發落?”

    楚玉祥神色自若,徐徐說道:“二位說什麼?在下兄弟會是奸細?哈哈,在下在雪堰一家茶館找上貴幫負責接待賓客的胡管事,告訴他在下兄弟是找丁盛丁大哥來的,他說丁大哥已經不在馬跡山了,特地派船把在下兄弟送到縹渺峰來的,上岸之後,就有貴幫兩名弟兄手持燈籠,把在下兄弟領來此處,如何說得上潛入二字?”

    方面黑膚中年人冷冰冰的道:“這裏並不是縹渺峰。”

    楚玉祥問道:“那是什麼?”

    方面黑膚中年人微哂道,“大龍山得仁堂。”

    楚玉祥奇道:“大龍山得仁堂?”

    他根本不知道大龍山得仁堂是什麼地方?這時奉命進入大廳搜索的兩名勁裝漢子迅快的回身走出,朝瘦削中年人道:“回總管的話,堂內發現兩個大麻袋,裏面裝的是硫磺、松香等物……”

    瘦削臉中年人目中厲芒閃動,陰嘿道:“物證俱在,你們還想狡賴麼?只要說出共謀之人是誰?還可饒你們不死,說,你們到得仁堂縱火,是和什麼人聯繫的?”

    方面黑膚中年人道:“年輕人,許總管說的話,你們總聽到了,只要你們說出系奉何入之命,和本幫什麼人聯繫的,就可饒你們不死,這對你們已經是很優待了。”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你們派船把在下兄弟送來此地,總不假吧?在下根本連這裏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怎會到這裏來縱火的呢?”

    瘦削中年人回頭哼道:“有人派船把他們送來此地,可見是幫裏有了內奸。”

    方面黑膚中年人道:“你們不知道大龍山得仁堂是什麼地方、這裏是本幫歷代先賢存放骨罐和收藏先賢事蹟之處,先賢們求仁得仁,捨身取義,只有你們這些鷹爪孫才會潛入此堂,企圖竊取先賢事蹟,還要縱火焚燒,手段果然毒辣得很!”

    原來太湖幫立幫之初,原是明朝遺民糾合志士,志在反清複明,光復華夏的一個秘密組織,當年勢力遍及長江下游,但在幾次密謀失敗,經過數十年下來,清廷漸漸採取懷柔政策,上一代的人,逐漸凋謝,傳到這一代“湖主”手上,太湖幫早已只是一個江湖幫會,和創立的宗旨,完全變了質,但太湖幫還是嚴守幫規,不與官方打交道,不作鷹爪孫,在黑白兩道中,別樹一幟。

    得仁堂是他們存放歷代先哲骨灰壇千,和存放幫中重要文獻之處,自然是太湖幫視為最機密的禁地了。

    英無雙偏頭問道,“大哥,他罵我們鷹爪孫,鷹爪孫是什麼呢?”

    楚王祥道:“我也沒聽人說過。”

    方面黑膚中年人心中暗道:“原來這兩人競是初出道的雛兒。”一面冷冷的道:“鷹爪孫就是八扇門裏的走狗腿子,利欲黛心的官家爪牙。”

    英無雙奇道:“誰說我們是官家的人了?”

    瘦削中年人喝道:“你們再不說出和本幫什麼人勾結,企圖在得仁堂縱火,本座就要對你們不客氣了。”

    楚玉祥劍眉軒動,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冷芒,朗朗一笑道:“這是你們預先設好的圈套。

    故意把在下兄弟引來此地,在下弄不懂的是和爾等素昧平生。談不上恩怨,何以要設下陰謀,用這種卑鄙手段來對付在下兄弟、老實說,憑你們區區幾個人手,還不在楚某眼裏,在下是找丁大哥來的,你們去把丁大哥找來,免傷雙方和氣。真要和在下動手。萬一失手,這後果就該由你許總管負責了。”

    瘦削中年人怒喝一聲:“好小子,你口氣倒狂得很!”

    英無雙氣道:“你敢罵我大哥小子,你才是小子。”身形翩然飛起,一下欺近過去,喝道:“你先接我一掌。”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她身法奇快,聲別人到,掌到,瘦削中年人驟不及防,眼前人影掌影同時襲來,急忙抬手發掌,迎擊而出,他怎知英無雙練的是旁門中最厲害的“九陰神功”,雙掌甫接,拍的一聲脆響,頓覺一陣澈骨奇寒。襲上身來。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冷襟,腳下踉蹌後退。

    英無雙一擊出手,人已翩然飛了回去。

    方面黑膚中年人就站在瘦削中年人邊上,竟然無暇出手,眼看瘦削臉連退了幾步,臉上神色大變,不覺間道:“許總管,你怎麼了?”

    瘦削臉中年人但覺身上一陣冷過一陣,縱然想運功禦寒,還是無法辦到,身子起了一陣劇抖,連牙齒都不住的打戰,顫聲道:“那小子邪門得很,掌力好冷……”

    方面黑膚中年人聽得不由一楞,心想:許總管一身功力,絕非庸手,競會連人家一掌都接不下來。但此時已不容他多想,一揮手道:“大家一起上,先把這兩入拿下了再說。”

    右手一抬,嗆的一聲抽出長劍。

    他身後四人聽了他這聲大喝,也各自拿出兵刃,朝楚玉祥二人逼近過去。

    楚玉祥眼看對方居然仗著人多,一擁而上,不由心頭大怒,回頭道:“兄弟,這幾人我一個人就夠打發了,你站著不用出手了。”

    英無雙道:“不,大哥,我學了劍法,平日沒有機會出手,今晚自然也要試試了!”

    她不待楚玉祥再說,身形一閃,朝石首一個持刀的漢子欺了過去,口中喝道:“來,我們較量較量。”刷的一劍刺了過去。

    她在裴家堡之時,因大家都身佩長劍,心中好生羡慕,就纏著楚大哥教她劍法。

    楚玉祥因她不是全真教的門人,未得師父允准,當然不敢傳她“全真劍法”,心想綠袍師父沒有門派,就把“十二式”劍法,傳給了她。”他怎知綠袍神君這十三式劍法,乃是集天下劍法之精英,又經他加以改進,比“全真劍法”更具威力。
2009-5-27 15: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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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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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變生腋時

英無雙目前僅學會了七式,她已是迫不及待躍躍欲試,這一劍出手,劍風嘶然,煞是淩厲。

    那使刀漢子方才看她一掌就把許總管擊傷,對她不無顧忌,一見她揮劍攻來,急忙後退了一步,要待揮刀攻去,那知英無雙一劍出手,第二劍又緊接著刺出。

    綠袍神君的劍法,豈容你有還手的機會?那漢子刀招未出,森寒劍鋒又閃電般攻到,他幾乎有不知如何封架之感?心頭一凜,又急忙吸氣後退。

    英無雙氣道:“真沒有用,你怎麼不還手呢?”

    刷的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那使刀漢子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聲,聽了英無雙的話,不由激起他心頭怒火,自己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動手,競被逼得連連後退,封架不住,傳出江湖,豈不辱沒了名頭?

    還手就還手,難道老子真還怕了你不成?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聲,橫刀斜劈出去。

    對敵之際,最忌氣往上沖,就會粗心大意,他方才明明發現英無雙的劍勢奇詭無比,無從封架,這回一怒之下,居然橫刀劈出。

    這一刀自然沒有封住,突覺右腰一涼,接著感到一陣刺痛,才知沒有封住對方劍勢,已被人家刺中右腰,急急往後躍退。

    英無雙早已收劍,披披咀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快下去罷!”

    她目光一轉,只見四個漢子正圍著大哥動手,心頭一氣,叫道:“大哥,我來了。”

    她因對方有四人之多,人隨聲到,右手長劍一點,朝方面黑膚中年人刺去,身形倏地右挪,左手一掌朝一個連鬢短須,手使紫金銅的漢子拍去。

    她這一式身法奇快,出手更快,方面黑膚中年人乃是太湖幫的水上總巡竺天生,武功自然不會差到那裏去,英無雙一劍刺到,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封解?心頭不由一驚,急急往旁閃出,才算避開。

    那使紫金銅的還沒看清人影,陡覺一股奇寒掌風透體而過,打了一個冷襟,口中忍不住啊了聲:“好冷!”

    就再也支援不住,身上起了一陣顫抖,跟蹌後退。

    就在此時,山下正有一條人影如飛而來,口中叫道:“大家住手!”

    轉瞬工夫,那人已經奔入天井,又喝了聲:“竺兄快要他們住手。”

    楚玉祥原本不願傷人,他雖力敵四人,展開“全真劍法”,卻是只守不攻,這時聽到那人的喝聲,不覺喜道:“是丁大哥。”

    來人正是丁盛,大家因總堂主趕到了,自然都停下手來。

    丁盛一眼看到楚玉祥,不禁大喜過望,即忙一個箭步趨了上去,一把爪住楚玉祥的手說道:“真是楚兄弟,這是怎麼一回事?”

    竺天生道:“總堂主來了就好,兄弟是接到許總管的通知,聽說有兩個奸細黃昏潛入得仁堂,意圖縱火,才一同趕來,果然在這裏發現了這兩人,許總管還著人在得仁堂內搜出兩麻袋硫磺、火硝等物……”

    “會有這等事?”

    丁盛心頭大感驚疑,回頭看去。只見總管許常勝和巡湖四雄之一的貝大榮二人,坐在右廊石階上。左右扶持著兩名武士,身軀還在不住的抖的動,好似中邪一般,忍不住問道:“許總管和貝兄怎麼了?”

    竺天生道:“他們好像中了陰風掌。”

    楚玉祥道:“大概他們是中了我兄弟的掌風。”接著說道:“我還沒給丁大哥引見,他是我兄弟東方英。”

    英無雙立即朝丁盛拱拱手,也叫了聲:“丁大哥。”

    丁盛含笑點頭,說道:“原來是東方兄弟,大家都是啟己人了,東方兄弟可否先把許總管和貝兄的傷治好了,再作長談。”

    英無雙聽得一愣,說道:“我不會治。”

    楚玉祥道:“還是兄弟去看看。”

    說著,走近許常勝身邊,伸手朝他頭頂“百匯穴”按去。

    竺天生因總堂主在場,自然不用防他使詐,是以並未出言阻攔。

    楚玉祥運起“太素陰功”,掌心微微一吸,許常勝但全身冷氣哩的一聲。絲絲縷縷。從百匯穴上冒出。顫抖的身子,立時止住。

    楚玉祥又走到貝大榮身邊,如法泡制,把他身上寒氣吸出。兩人長長籲了口氣,便自站起。

    丁盛含笑道:“許兄、貝兄。兄弟給二位介紹……”

    許常勝鐵青著臉,哼道:“不用了。”

    怒匆匆往外便走。

    竺天生抱抱拳道:“總堂主招待這二位朋友到柁上去休息,兄弟也告退了。”

    他回身一走,隨他同來巡湖四雄自然也跟著走了。所有隨同總管和水上總巡來的弟兄也一齊去了。

    一瞬工夫,這座得仁堂就恢復了陰森黝黑,大天井中剩下來的只有丁盛和楚玉祥、英無雙三人。

    丁盛攢攢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楚兄弟,你們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楚玉祥道:“這也許就是陰謀……”

    “哦!”丁盛年紀不大,但他能當上太湖幫的總堂主,江湖經驗自然極深,是以口中“哦”了一聲,就抬抬手道:“楚兄弟、東方兄弟,這裏不是談話之所,且到愚兄那裏奉茶。”

    楚玉祥道:“丁大哥請。”

    丁盛也不客氣,走在前面領路。三人腳下均快,奔到山麓,從另一條山徑盤著山腳而行,不多一回,只見前面山麓間出現了一片隱約燈火,看去像是一片村落,那自然是太湖幫的總枕了。

    但到了近處,才知山麓間林木蔥郁,雖有許多房舍,卻東一幢、西一幢,各有樹林掩蔽,並不相連,因此林中小徑,岔路極多,若非有丁盛領路,外人到了這裏,准會迷失方向。

    丁盛領著兩人在林中轉來轉去走了一陣,才到了一座高牆黑漆大門的宅院前面,舉手叩了兩下。

    兩扇黑漆大門啟處,一名青衣漢子神色恭敬的躬身為禮。

    丁盛領著兩人進入大門,走了一箭來路,迎面又是一道圍牆,緊閉著兩扇黑漆大門,那是二門。丁盛沒進二門,就從左側一道門中走去,在一排一間房屋前面,腳下一停,含笑肅容道:“到了,二位兄弟請裏面坐。”

    進入屋中,就可看出這三間房屋敢情是丁盛日常的起居之所。中間一間是客室,各有一個圓洞門相通,左首是他平日治事、看書的書房。右首放一張八仙桌,和八把椅子,那是進膳之處。

    丁盛讓兩人在太師椅上坐下,就有一名青衣漢子送上三盞茶茗。

    丁盛含笑道:“楚兄弟,現在可以說了,二位怎麼會找到大龍山得仁堂去的?”

    楚玉祥就自己在雪堰茶樓由胡管事安排船隻,上岸時天色已黑,有二名漢子手持燈籠,把自己兩人引上山腰,進入得仁堂東廂,後來許常勝,竺天生率同眾人趕到,硬指自己兩人勾結內好,意圖在得仁堂縱火。接著就動起手來,詳細說了一遍。

    丁盛聽得雙目之中精芒連閃。怒哼道:“這果然是有計劃的陰謀……我會把它查出來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你既然並不知道我們來了,又怎麼會趕到大龍山得仁堂去的呢?”

    丁盛道:“是有人通知我的。方才我就坐在裏面一間……”

    他伸手指指左首那間書房,說道:“忽然只聽窗外有人喝了一聲‘打’,一縷勁風朝我當胸射來,我一手抄住,才發現並不是什麼暗器。那只是一個小紙團,我心中一動,打開紙團,上面只有五個字,寫得很潦草。那是‘速去得仁堂’,我想不出得仁堂會發生什麼事。

    但那人既然示警,趕去看看也好,不想卻遇上了二位。”

    英無雙道:“大哥,你不是也接到一個小紙團麼?會不會是一個人呢?”

    丁盛奇道:“楚兄弟也接到一個紙團?”

    楚玉祥就從懷中把紙團取出,遞了過去,一面也把方才有人喝打,接到紙團的事說了出來。

    “這很可能是一個人!”

    丁盛把兩張字條放在一起比了比,只要看字跡,就知出於一個人之手,不禁奇道:“這會是什麼人呢?”

    楚王祥道:“丁大哥,咱們還沒吃晚餐,你這裏有什麼吃的,隨便弄一些來可好?”

    丁盛大笑道:“我真糊塗,你們上岸之後,就被騙上得仁堂去,當然還沒吃晚餐了,有!有!”

    他舉手輕輕拍了兩掌。

    只見方才送茶進來的青衣漢子急步走入,躬身道:“總堂主有什麼吩咐?”

    丁盛道:“我這兩位兄弟還沒吃晚餐,你去吩咐廚下,做幾式拿手的酒菜,快些送來。”

    楚玉祥道:“丁大哥,廚房裏有什麼,就拿什麼來好了,不用太麻煩。”

    丁盛笑道:“廚下隨時都準備了酒菜,不會麻煩什麼?”

    那青衣漢子早已退下。

    丁盛喝了口茶,問道:“楚兄弟,你不是到昆箭山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楚玉祥就把自己下山之後,因綠袍師父要自己到裴家堡取劍……

    底下的話,他可不敢貿然說出來,因為盧壽同比自己先來,不知丁大哥神志是否被迷?

    丁盛沒待他詳盡下去,哦了一聲:“對了,裴老爺子壽誕,我正好因事去了一趟南昌,還是今天中午剛回來、不然,在裴家堡就遇上楚兄弟了。”

    楚玉祥問道:“丁大哥認不認識徽幫的盧壽同?”

    丁盛笑道:“徽幫盧老大在大江南北是響噹噹的人物,我不但認識,還是很好的朋友,楚兄弟也認識他麼?”

    楚玉祥道:“小弟是在裴家堡認識的,他也到太湖來了,大概也是找丁大哥來的了?”

    他不好問盧壽同可在大湖,只好側擊旁敲的說了。

    丁盛大笑道:“盧老大這裏極熟,到太湖來,和回到徽幫去一樣,他聽愚兄卞在,大概在前山就被留住了。”

    楚玉祥聽說他還沒和盧壽同見面。心頭總算稍放心,至少丁大哥還沒被他暗施手腳,下了“歸心散”。

    剛說到這裏,那青衣漢子已經手提食盒。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兩名灰衣漢子,也同樣提著食盒,走入右首一間,在八仙桌上放好杯筷,就從食盒中取出酒菜,一盤盤放到桌上,兩名灰衣漢子退去之後。

    青衣漢子在圓洞門口躬身道:“總堂主,可以請二位貴客人席了。”

    丁盛站起身含笑道:“二位兄弟,來,來,你們肚子大概早就餓了,那就不用客氣,快快坐下來,隨便用吧!”

    他陪著兩人坐下,一手執壺。替兩人面前斟滿了酒,說道:“愚兄敬二位兄弟一杯。”

    楚玉祥舉杯道:“丁大哥,小弟和東方兄弟都不會喝酒,這一杯算是我們敬丁大哥的。

    喝了這一杯就不喝了。”

    丁盛道:“好,那麼大家幹了這一杯就好。”

    三人幹了一杯,楚玉祥、英無雙就各自裝了一碗飯,低頭吃著。

    突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接著只見那青衣漢子在門口躬著身道:“啟稟總堂主。湖主派人前來請總堂主和二位貴客前去總柁相見。”

    丁盛點點頭道:“知道了。”

    那青衣漢子退去之後,丁盛奇道:“湖主這麼快就知道了?”

    楚玉祥問道:“丁大哥,湖主是什麼人?”

    丁盛道:“湖主,就是太湖幫的幫主,不稱幫主,就是表示咱們不是普通的江湖幫會。

    和他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完全不同。湖主姓敖、諱如山,和師父老人家是多年好友,愚兄到這裏來,還是師父介紹給湖主的,本來楚兄弟來了,我也想明天晉謁湖主,向他報告,卻沒想到湖主已經知道了。”

    楚玉祥吃了兩碗飯,就推筷而起,說道:“那就走吧!”

    丁盛點頭道:“也好,你們隨我來。”

    他領著兩人走出了宅院,一路行走,不多一會,來至一處古木森森,濃陰蔽天的林中,等到走出樹林,中間竟然有著一片廣場,稍後矗立著一座黑壓壓的大宅院。

    他們是從東首來的,,所以不用穿過廣場,就到大宅院東首的一道邊門。

    邊門左右站著兩個青衣佩刀漢子,看到丁盛一齊躬身行禮。

    丁盛朝他們點點頭,就領著兩人走入,一條長廊剛走到中間,就有一名青衣漢子從後面急步追了上來,口說道:“總堂主請留步。”

    丁盛腳下一停,回頭道:“什麼事?”

    那青衣漢子走近過來,神色恭敬的道:“湖主在議事廳,請總堂主到議事廳去。”

    “議事廳?”丁盛臉色感到有點異樣,點點頭道:“好,我們到議事廳去。”

    他領著兩人退出長廊,穿行過兩重院落,再折入一條回廊,進入一道耳門,才到達議事廳門首。

    只見四扇雕花長門,緊緊閻閉,兩邊站著八名佩刀青衣壯漢,看到丁盛到來,一齊躬身施禮,其中兩人迅快推開中間兩扇長門。

    丁盛回頭道:“你們隨我進去。”

    大步跨入門去。

    楚玉祥、英無雙緊隨他身後走入。

    議事廳上燈火通明,已經坐著不少入,丁盛目光一瞥,便已發現情形不對!

    上首一把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臉色紅潤,白髮館髻、白髯飄胸,身穿古銅長袍的老者,正是湖主敖如山。

    他身旁坐著一個體態輕盈,身穿墨綠衣裙,面垂黑紗的少婦,則是湖主的侍姬窈娘。

    下首,左上首前面空著一張木椅,那是總堂主丁盛的坐位,後面三張木椅,已經坐了三個人,那是總堂主手下的外三堂堂主。

    右上首前面一張木椅上,坐的是總管許常勝,他後面兩張木椅,坐的是二位副總管。

    左下首前面一張木椅坐的是陸上總巡遞來福、他身後四張木椅,應該是巡山四猛,現在只坐了兩個人。

    右下首前面一張木椅坐的是水上總巡竺天生,他身後四張木椅應該是巡湖四雄,現在也只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是方才被英無雙掌風擊傷的貝大榮)

    這原是目光一瞥間事,丁盛暗暗攢了下眉,湖主親自主持的會議,只有幫中發生了重大事情,才召集的。今晚此一會議,自己身為總堂主,事前一無所知,已是異事,湖主又傳命要自己帶楚兄弟二人同來,那分明是楚兄弟二人夜闖得仁堂這件事,總管許常勝告到了湖主面前,才臨時召集的了。

    心念閃電一動,立即走上幾步,躬下身去,說道:“屬下參見湖主。”

    敖如山點點頭道:“總堂主請坐。”

    丁盛直起身道:“屬下帶著兩個兄弟同來,拜謁湖主……”

    敖如山依然點著頭,說道:“他們一個叫楚玉祥,一個叫東方英,對不?”

    楚玉祥、英無雙同時朝他作了個長揖,說道:“晚輩楚玉祥、東方英拜見湖主。”

    敖如山點點頭道:“好、好,你們就和總堂主坐在一起好了。”

    丁盛退到左首一張空椅子上落坐,兩名青衣漢子立時端來了兩把椅子,放到丁盛的椅子後面,和外三堂三位堂主坐成一排。

    湖主敖如山咳嗽一聲,緩緩說道:“丁總堂主,你可知道今晚這一會議,是為了什麼事嗎?”

    丁盛迅快起立,欠身道:“屬下不知道,請湖主示知。”

    熬如山一擺手道:“你坐下。”

    丁盛依言坐下。

    敖如山目光望著他,續道:“因為有人告你勾結外人,背叛本幫,居然把兩名奸細送上大龍山得仁堂,企圖縱火,不知可有此事?”

    丁盛一張紫臉氣得通紅,虎的站起,說道:“湖主……”

    敖如山擺著手道:“你坐下來再說。”

    丁盛只得回身坐下,說道:“屬下也是剛才才問清楚,就是湖主不召見,屬下也要帶他們二人前來晉見湖主,稟明經過,屬下十年前投效本幫,是屬下師父引介給湖主的,屬下僅是師父的記名弟子,這位楚兄弟,乃是師父的唯一傳人,屬下可以生命作擔保,楚兄弟絕非奸細,而且今晚這事,顯系有人預作安排,設好了的圈套,楚兄弟二人都在這裏,湖主不妨聽聽他們述說經過,就知此中必有陰謀……”

    他沒說出師父是誰,那是因為湖主知道的,他不願旁人知道他的來歷。以湖主和綠袍神君數十年交情,他說楚玉祥是神君唯一傳人,就可證明楚玉祥絕不會是奸細,這話只有湖主一個人聽得懂的。

    坐在右上首前排的總管許常勝冷哼一聲道:“此事本來就是預有安排的陰謀,湖主,人證、物證俱全,何用再聽奸細狡辯?”

    英無雙聽得氣道:“你說我大哥是奸細,你這人果然不是好人,早知這樣,我大哥就不該救你的了,該你去凍死好了。”

    許常勝大喝一聲道:“小子,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亂嚷亂叫?”

    英無雙道:“你可以說話,我就不可以說話?”

    敖如山平靜的道:“丁總堂主,你叫他把經過說出來。”

    丁盛應了聲“是”,回身道:“楚兄弟,你只管把經過說出來。”

    楚玉祥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楚玉祥,他是我義弟東方英,這次原是路過太湖,才來找丁大哥的。”

    敖如山問道:“你們從何處來?”

    楚玉祥道:“裴家堡。”

    敖如山道:“你是替裴盟主祝壽去的?”

    裴三省當選江南武林盟主,太湖幫自然知道了。

    楚玉祥應了聲是。

    敖如山又道:“你這義弟是何來歷?”

    他只問英無雙來歷,不問楚玉祥。是因為了盛已經說過楚玉祥是綠袍神君的唯一傳人了。

    楚玉祥道:“東方兄弟是裴盟主的義子。”

    敖如山又道:“你說路過太湖,是要往問處去?”

    楚玉祥道:“鎮江。”

    敖如山問道:“去鎮江何事?”

    楚玉祥道:“晚輩義父東海門聞天聲,遭賊人殺害。在下藝成下山,立誓要替義父母報仇,此去鎮江,就是為了重開東海鏢局。”

    那坐在敖如山邊上的窈娘聽了楚玉祥的話,她蒙面黑紗後面,一雙眼神閃動了一下。

    敖如山道:“好,你說下去。”

    楚玉祥就把自己趕到雪堰,在茶館中遇上胡管事,由他準備船隻,登岸時天色已黑,由兩個青衣漢子手提燈籠引路,進入山腰一座宅院,由看門的漢子把自己兩人領入東廂,詳細說了一遍。

    熬如山道:“許總管,你都聽到了?”

    許常勝道:“這是他一面之同,豈可相信,雪堰茶館管事胡老規因辦事不力,已於三月前調職,離開雪堰,現在的管事姓劉,根本不是胡管事了,因此他說胡管事派船一節,就不對了。”

    英無雙道:“太湖四面環水,我們總不能插翅飛過來吧?”

    許常勝冷笑道:“太湖雖然四周環水,外人插翅也飛不進來;但你們二人潛入太湖,有本幫手握大權的人物作內應,別說只有兩個人了,就是有兩百個人,一樣可以用船隻悄悄接運過來了。”

    他口中“本幫手握大權人物”,自然是指總堂主丁盛了。

    敖如山道:“你指稱總堂主丁盛勾結外人,圖謀不軌,可有證據?”

    許常勝道:“屬下是有人前來告密,先前也不置信,但經事實證明,卻又不能不信,所以只好向湖主報告了。”

    丁盛怒聲道:“許常勝,你有什麼證據?”

    許常勝冷冷的道:“總堂主不會等著瞧嗎?”一面回頭道:“田副總管,帶人。”

    坐在他身後右首的田副總管答應一聲,起身走出,回入之時,身後跟著一個人走入,那人身穿青衣勁裝,但生相猥瑣,一看就知是個小人。

    另外還有兩個青衣勁裝漢子各人提著一隻半人來高的大麻袋走入,放下麻袋,便自退去。

    那人一直走到許常勝面前,躬著身道:“小的見過總管。”

    許常勝道:“劉老三,這兩個麻袋是你偷偷送上得仁堂去的,是不是?”

    劉老三連連躬身應“是”。

    許常勝道:“當著湖主,和在座本幫負責老哥們,你說,是什麼人叫你把這兩上麻袋送上得仁堂去的?”

    劉老三望望湖主和兩邊的人,神情顯得十分惶恐,訥訥的道:“小的……小的不敢說,說出來的,小的就沒命了。”

    許常勝道:“你只管說出來,是什麼人支使你的,不用害怕,自有本座替你作主。”

    劉老三遲疑了一下,才躡孺的道:“是……是李堂主他說的李堂主,是外三堂朱雀堂堂主李萬里。

    坐在丁盛後面的李萬里一張深沉臉色為之一變,倏地站起身道:“劉老三,你是本堂的人,膽敢胡說八道?”

    許常勝道:“李堂主,在湖主面前,你這般吆喝證人,是問道理?”

    丁盛一擺手道:“李堂主,此人就是一個月前,派他出去辦事,他以假賭手法,詐騙鄉人錢財,給本座查到,要你嚴辦的劉老三麼?”

    李萬里應道:“屬下當時按幫規打了他二十棍,不想他竟然挾嫌誣告……”

    丁盛道:“由他去說好了。”

    李萬里應了聲“是”。

    許常勝道:“劉老三,當時李堂主和你說了些什麼話,你一字不許遺漏,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劉老三道:“李堂主是今天午後交代小人的,說是總堂主交代的,把這兩隻麻袋務必在黃昏前送上得仁堂去,後來小的又要張得標同去,那得仁堂看門的王阿七看到咱們二人去了。只問了句是總堂主送來的麼?小的兩人點點頭,他就要咱們放到大廳左右兩邊,咱們就回來了,小的去向李堂主覆命,李堂主就賞了小的和張得標一人二十兩銀子。”

    敖如山道:“李堂主,這劉老三說的,可有此事?”

    李萬里身軀一震,急步越眾走出,朝敖如山面前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屬下該死,這是總堂主吩咐的,屬下不敢不遵辦……”

    丁盛聽得心頭大怒,喝道:“李萬里,我吩咐了你什麼?”

    李萬里續道:“總堂主臨去南昌之前,曾和屬下說過,咱們太湖幫如今只是一個江湖幫派,和從前的大湖幫在性質上已經完全不同,但官方卻一直把咱們視作亂民,咱們縱然不去作官,但也犯不上背上殺頭罪名,總之,這問題就出在得仁堂上,前代英雄,每人都有一段抗清起火的歷史,寫成小傳,藏在閣上,咱們為本幫著想,應該把它毀去……”

    丁盛怒極,大喝道:“李萬里,你真是一片胡說。”

    敖如山道:“丁總堂主,你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丁盛躬身道:“屬下不敢。”

    李萬里續道:“總堂主還說,他當了湖主,屬下就是總堂主。昨天晚上,總堂主以飛鴿傳令,要屬下,一、準備兩麻袋硫磺火硝,派人在今天黃昏前送到得仁堂去。二、派船去雪堰接運兩個叫楚玉祥、東方英的青衫少年到大龍山去,屬下一時糊塗,但請湖主從輕發落……”

    敖如山一手捋著白髯,望著丁盛微微出神,他想不到一手培植的人,竟敢做出這等叛幫滅祖的事來!

    丁盛眼看自己手下的堂主;平日自己待如手足,居然在湖主面前捏造是非,出賣自己,心頭也十分氣惱,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湖主一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丁盛,忍耐些,今晚不但老夫處境極危,本幫也可能發生極大變故,因此老夫要護衛武士點你和楚玉祥二人穴道之時,你要叮囑他們不可反抗,一起押下,靜觀其變。”

    丁盛聽得一怔,舉目看去,只見敖如山朝自己點點頭。

    丁盛眼看今晚形勢,顯然是許常勝別有圖謀,因為自己是湖主得力助手,故而藉機先剪除自己,這一想,就朝楚玉祥以傳音入密說道:“楚兄弟,事情有變,你和東方兄弟切不可反抗。”

    他剛說到這裏,只聽敖如山身軀顫動,冷冷一笑,氣憤的道:“丁盛,老夫和你記名師父有數十年交情,他把你引介到本幫來,這十餘年來,老夫把你提升到總堂主,待你可謂不薄,你居然作出這等叛幫的事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你還有何說?”

    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來人,你們把總堂主和姓楚的二人給老夫一起拿下,點了穴道,押到一邊去。”

    他喝聲甫出,站在大廳兩邊的八名青衣武士口中答應一聲,就有四個走了過來。

    丁盛大聲道:“湖主,屬下……”

    二名青衣武士不容他多說,一指點了他穴道。

    楚玉祥早已暗中通知了英無雙,他們一個練成“太素陰功”,一個練的“九陰神功”,是不懼穴道受制的,因此也並不反抗,任由二名青衣武士點了他們的穴道,把三人押到大廳左首站定。

    許常勝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順利,臉上不期飛過一絲得意之色。

    敖如山朝站在一旁的李萬里(方才他出來作證,在丁盛沒被拿下之前,他不敢回座)擺手道:“你回去坐下。”

    李萬里答應一聲,回到椅上坐下。

    敖如山沉痛的道:“丁盛叛幫有據,現在大家討論一下,應該如何處置?”

    許常勝道:“湖主聖明,丁盛勾結外人,叛幫有據,律應處死。”

    陸上總巡遲來福道:“屬下覺得許總堂說得極是,本幫以忠義傳幫,這等不忠不義之徒,理應處以極刑,以警效尤,而伸幫紀。”

    水上總巡竺天生道:“湖主,屬下覺得了盛雖有叛幫行為,但他似乎並未承認,應該先予收押,另外再把胡管事、劉管事,以及運送兩人來至大龍山的船隻水手,一應傳訊之後,確定罪名,再作議處,還有就是姓楚的和姓東方的二人,如何和丁盛勾結,他們是奉何人指使,縱火得仁堂之後,又有什麼圖謀?也應問個清楚,因為據姓楚的自稱是東海門的人,姓東方的又是裴盟主的義子,是否屬實,也須經過調查,才能處置,不然,豈不無故開罪了東海門和裴盟主?”

    敖如山心中暗道:看來竺天生倒不是他們同黨!

    許常勝笑道:“竺總巡這顧慮原也極是,但這卻不是問題,現在有徽幫盧老大在本幫作客,他剛從裴家堡來,對這兩個小子說的是否真實,一問便知。”

    楚玉祥心中啊了一聲,忖道:今晚之事,課然是盧壽同煽惑的了。

    就在此時,突見兩扇廳門開處,一名青衣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施禮道,“啟稟湖主許總管、得仁堂忽然起了大火,延燒極為猛烈……”

    管理得仁堂,是許總管之事,所以他要向湖主和許總管二人報告。

    敖如山聽得身軀一震,怒聲道:“他們果然在得仁堂縱火!”

    許常勝倒似乎並不感到意外,但這是他的職責,不得不霍地從椅上站起,哼道:“這還得了!”

    話聲未落,只見四個人像一陣風般沖了進來。

    這四人渾身都是血跡,每人身上至少也有五六處劍傷!

    全廳的人看得不由猛然震驚,遲來福和竺天生二人身不由己霍地站起!

    因為這四人,兩個是巡山四猛中人,兩個是巡湖四雄中人。他們因湖主正在主持會議,陸上,水上,就由他們四人負責,如今他們全掛了彩,而且傷勢不輕,這不是很明顯的已有強敵莊境了嗎?

    竺天生一下掠到他手下兩人身邊,問道:“壽兄、滕兄,水上出了什麼事?”

    其中一個姓壽的道:“方才有一艘大船駛近本山,屬下看是本幫的船,正待間話,那知船上突然閃出兩人,劍法十分淩厲,屬下二人不是他們對手,正好遇上沈、關二兄,(巡山四猛之二)上來接住,但仍非對方之敵,屬下等人都已身中數劍,只得退下,敵人只怕……很快就會追來……”

    竺天生問道:“來的是些什麼人?”

    姓壽的道:“不詳細,屬下看到的只是兩個蒙面年輕人,但一手劍法,十分辛辣……”

    竺天生目光一掠,說道:“遲老哥,咱們出去看。”

    只聽一個冷清的聲音從廳門外傳了進來:“咱們已經來了。”

    隨著話聲,大步走進四個人來。

    這四人果然臉上都蒙著黑紗,一式天藍長衫,腰系長劍,只要看他們步履輕穩,舉止瀟灑,年紀不會大大。他們進入議事廳之後,卻向左右兩邊分開,就站停下來。

    接著從門外抬進來一頂轎子,四名抬轎的漢子就在入門處放下轎子,分站四角,垂手肅立。轎前懸著兩盞六角宮燈,每面燈紗中間都貼著一朵紫紅玫瑰花。

    會議廳本來相當寬敞,但這頂軟轎當門停下,雙方的人面對面,倒似和湖主分庭抗禮,你占了北首一半,我也占了南首一半。

    這一刹那,廳上靜寂得幾乎墜針可聞!

    敖如山見識廣博,眼看對方只來了四個年輕人,一頂軟轎,就如入無人之境,深入太湖幫腹地,自是有著驚人之藝,只是心頭暗暗納罕,輕咳一聲道:“你們夜入太湖幫,所為何來?”

    只聽軟轎中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道:“你就是湖主敖如山了?”

    敖如山在江湖上聲名極隆,數十年來從沒有當面直呼他姓名的人,聞言不覺沉笑一聲道:“不錯,老夫正是敖如山,閣下什麼人,既然到了太湖幫,那也不用再裝什麼神秘了,請下轎奉茶。”

    “不用。”轎中人道:“我只是奉命來接太湖幫的,湖主此時退出太湖,實力上策。”

    敖如山怒笑一聲道:“閣下奉命前來接管太湖幫?奉誰的命?閣下是何身份?難道就憑你這句話,老夫就把太湖奉上了麼?”

    轎中人冷冷的道:“我奉誰之命,你不用知道,不過我是好言相勸,聽與不聽,全憑湖主一言可決。”

    敖如山道:“老夫聽如何?不聽又將如何?”

    轎中人道:“湖主離開太湖,你太湖幫的金銀可以任你取走,你有花朵般的侍姬奉陪,可以邀遊名山大川,傲嘯山林,頤養天年,難道還不夠麼?”

    敖如山大笑道,“你們的意思,是要老夫退出江湖?”

    轎中人道:“你如果戀棧湖主的尊榮,那也可以,只要你投效本門,你這湖主仍可以繼續當下去。”

    敖如山道:“老夫若是不投效你們呢?”

    轎中人道,“不投效本門,今晚你就會失去湖主的地位,也失去了太湖。”

    “哈哈!”敖如山笑道:“閣下口氣不小,老夫自從接掌太湖幫,數十年來也經歷過不少險惡波浪,但還不曾遇到過像閣下這般狂妄之人。你們是什麼門派,奉何人之命而來,都諱莫如深,居然要老夫讓出太湖幫,寧非天大的笑話?”

    轎中人冷嘿一聲道:“湖主以為可笑?”

    敖如山道:“不錯,閣下藏頭露尾,不肯說出一點來歷,老夫豈是三歲小孩,被人幾句話就唬倒了?”

    轎中人冷冷一笑道:“湖主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人,那就應該有自知之明。你現在什麼處境,難道還不明白吧?”

    敖如山聽得暗暗一驚,一手捋髯,緩緩說道:“老夫現在什麼處境?哈哈,閣下帶來區區四個人手,深入本幫,閣下應該知道是在什麼處境之中才對?”

    轎中人道:“湖主可是想動手嗎?”

    敖如山沉吟道:“老夫和你動手?你還不配。”說到這裏,目光一抬,朝陸上總巡遲來福道,“遲總巡。”

    遲來福躬身道:“湖主有何吩咐?”

    敖如山道:“你要他們去把來人拿下了。”

    遲來福一抱拳道:“屬下遵命。”

    他這一站起,四名巡山四猛(兩人坐在他身後椅上,兩個方才身負五六處劍傷,已經包紮好了),一起跟在他身後,大步朝軟轎面前走去,但他們五人竟連劍都未曾擊出,就走了過去。

    那四個蒙面藍衫人站在軟轎兩側,也並未出劍阻攔。

    雙方呻然未擊出兵刃,但此刻大廳上的形勢,卻是劍拔彎張就要動手的局面。那知遲來福走近軟轎,神色恭敬的抱抱拳道:“大湖幫陸上總巡遲來福,率同巡山四猛,參見令主。”

    這下看得所有在場之人不由暗暗一凜!

    只有楚天祥和英無雙卻絲毫不感驚異,心想:敢情盧壽同來到太湖,就住在遲來福那裏了。(大湖陸上總巡,設在東洞庭山,水上總巡設馬跡山)

    轎中人道:“很好,你們站到邊上去。”

    遲來福答應一聲,率同巡山四猛,果然一齊退下。

    大家直到此時,才發現那兩個身負劍傷的人,根本看不出有負傷的模樣來,原來他們竟是假負傷,退進來的。

    敖如山早就預料今晚會有變故,但卻沒料到追隨自己二十年的陸上總巡遲來福會投靠到對方去,不由苦笑了笑,點頭道:“好、好,閣下所謂老夫處境,就是本幫有了叛幫奸細,無怪你能直逼本幫腹地,口發狂言了。”

    回頭朝總管許常勝道:“許總管,你負責本幫刑堂,遲來福勾結外人,背叛本幫,你去給老夫拿下了。”

    許常勝起身道:“湖主說得極是。”

    他這一站起,身後兩名副總管(一名負責刑堂,一名負責財務)也隨著走出。

    敖如山早就料到他和對方已有勾結,不然,不會設下圈套,指控丁盛叛幫,因此只是一手托著下巴,朝他們三人冷冷的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許常勝率同兩名副總管不向遲來福等五人走去,卻走向軟轎,抱抱拳道:“太湖幫總管許常勝率同所屬參見令主。”

    轎中人道:“很好,你們也站到邊上去。”

    許常勝躬身應“是”,和遲來福等人站到了一起。

    水上總巡竺天生看到這裏,不禁心頭一怒,鏘的一聲擊掣劍在手,回身喝道:“竺某真想不到你們身為本幫總管、總巡,竟然勾結外賊,背叛本幫,馬兄、何兄,隨本座去把叛幫之徒拿下,他們若敢抗拒,只管格殺勿論。”

    他話聲出口,坐在他身後的巡湖二雄(還有二雄身負劍傷)同時霍地站起,從身邊掣出了兵刃,跟著大步跨上。

    就在他們站起之時,本來坐在總堂主丁盛後面的兩人(外三堂堂主本有三人,李萬里已叛,剩下兩個)也跟著虎的站起,一下掣劍在手,大步走出,同聲道,“擒拿叛幫賊子,人人有責,兄弟二人不敢後人,咱們一起上。”

    敖如山看得暗暗點頭,忖道:看來這幾個人倒是並未和許常勝、遲來福勾結了。

    竺天生等五人拔劍而起,許常勝冷笑一聲道:“竺天生,憑你們五個人,當真是螳螂擋車,還能挽回太湖幫的頹勢嗎?”

    竺天生怒笑道:“本座至少先劈了你們幾個叛賊。”

    他們說話之時,遲來福長劍也蔣然出鞘,緊接著兩個副總管、巡山四猛、和外三堂的李萬里等人了紛紛掣出劍來。

    這一來,竺天生這邊一共只有五個人,許常勝一夥卻有九人之多,雙方一邊直逼而上,一邊挺劍迎出,雙方自然很快就接近了。

    正要動手之際,只聽轎中人冷然喝道:“你們給我站住!”

    竺天生橫劍喝道:“竺某專殺本幫叛賊,你也管得著嗎?”

    轎中人道:“許常勝,遲來福已經投入本門,就不是太湖幫的人了。”

    竺天生大笑道,“原來這些叛幫賊子,有你給他們撐腰,才敢目無幫紀,背叛湖主,出賣本幫,那好,你下來,竺某倒要掂掂你有多少斤兩,敢夜闖太湖幫,如此倡狂?”

    轎中人微哂道:“看來你們幾個還意圖頑抗?”

    說到這裏,接著道:“許常勝、遲來福,你們只管站到一邊去,這幾個無知之徒,用不著你們出手。”

    許常勝、遲來福等人聞言果然收起長劍,一齊退下。

    竺天生虎的跨上一步,長劍一指,瞋目喝道:“閣下再不下來,竺某就不客氣了。”

    就在他左腳跨出之時,站在軟轎右首的一名藍衣蒙面人,也左足橫跨,一下攔在他面前,從他蒙面黑紗之中透出炯炯目光,朝竺天生投射過來。

    竺天生身為太湖幫水上總巡,對他手下巡湖四雄的武功自然知之甚撚,方才滕、壽二人身負劍傷,退入廳來之際,曾說有兩個蒙面人劍法十分淩厲,動手沒有幾招,滕、壽二人就負了傷,可見這四個蒙面人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學,不然,轎中人就不敢如此托大,坐在轎中,直闖太湖幫重地來了。

    心念這一動,也就不敢輕視了他,既要動手,自然先出手為強,手中長劍突發,朝蒙面人右腰刺去,口中喝道,“讓開,竺某要會的是你們主子。”

    他這一劍是發劍在先,喝聲在後,而且雖是第一劍,劍上已經使出八成力道,迅疾淩厲兼而有之。

    蒙面人居然視若無睹,不退反進,這摹地跨上一步,身形一側,就貼著竺天生刺去長劍的劍身直欺過來,右手也在此時嗆的一聲抽出長劍,但因人已欺近,長劍無用武之地,因此劍貼時底,右手抬處,把柄當作點穴钁,直指竺天生左胸“命脈穴”,身法奇妙,看得竺天生身後四人齊齊一驚!

    要知他貼劍欺來,也正是竺天生劍招用老之時,一時收劍不及,被逼得慌忙吸氣後躍。

    蒙面入得勢不讓人,右足倏地跟進,劍光一閃,長劍已從他袖底翻上,一道雪亮的劍光,筆直朝竺天生刺來。

    你說他長劍筆直刺來,當然沒錯,因為他右腕是筆直朝前送出來的,但他劍光可不是筆直刺來的,那是劍尖在左右擺動,這一來,這道劍光就走著“之”字,夭矯若龍,令人不可捉摸了。

    因為劍尖左右擺動,你就測不透他刺你左邊或者右邊了。於是也會有人說:不論他劍尖刺左或者刺右,劍勢既然是從前面刺來,我只要舉劍朝前封格出去就是了。

    竺天生眼看對方長劍追擊而來,他就是舉劍朝前封格出去的。但聽“當”的一聲,他不但沒有把人家的劍勢格出去,自己格出去的長劍,反而被人家蕩了開去。

    這可說他格的不是時候,才會被人家反格出去。

    這話怎麼說呢:因為蒙面人劍勢是走著“之”字刺來,你如果順著他劍勢“由左向右”,向尚未變為再,“從右向左”之力未生,你自可把他劍勢格開了。

    但竺天生舉劍格出去之時,對方劍勢“由左向右”劃過,正好再“從右向左”劃來之時,這一劍上;竺夭生舉劍格出,沒有格到對方“由左向右”的劍勢,(格了半招空)力道已經由盛而衰,蒙面人的劍勢從“由左而右”,再“從右而左”,向左劃出的力道,正好初生,這就是竺天生舉劍格去,反被人家蕩了開去的道理。

    高手過招,有不得半點疏忽。竺天生長劍一下被人蕩開,這電光石火之際。等於是門戶大開了。竺天生猛然一驚,急急回劍護身,腳下往後疾退;但已經遲了!

    因為蒙面人劍走:‘之”形,他劍勢“從右向左”的時候,把你長劍蕩開,正好劍勢一轉,又變為“由左而右”,你被蕩開的長劍,再要回劍護身。就落在他後面了。(蒙面人劍勢“從右而左”,把你蕩開,那就是他的劍在裏面,你的劍在外面,兩人同時回劍,也是他比你快了)

    蒙面人當然不會失去這一機會,在劍勢“從右向左”之際,劍尖一顫,閃電刺到竺天生右肩。

    竺天生雖然慢了半著,但也夠快,蒙面人劍尖刺到,他已往後疾退,饒是如此,右肩已被對方刺入半寸有餘。

    如果他不是見機得快,這一劍就會穿肩而過,刺上一個大窟窿呢!

    這一段話,浪費了許多筆墨,但如果不說清楚,讀者就不明了竺天生中劍之由,一個堂堂太湖幫水上總巡豈不成了窩囊廢?

    但事實上,從竺天生出手到負傷,僅只第二招而已!

    竺天生肩頭中劍,血流如注,急急後退,差幸蒙面人一劍刺中竺天生之後,並未追襲,站在竺天生身後的巡湖四雄之一馬、何二人,不待多說,雙雙躍出,擋在總巡前面。

    竺天生負傷在右肩,一條右臂已經用不上力,劍交左手,忍痛後退,自有太湖幫的人給他上藥止血,包紮好了。

    再說這挺劍而上的兩個巡湖四雄,一個叫滕開泰,一個叫壽齊彭,試想能夠列名太湖幫巡湖四雄,武功當然絕不會含糊,他們同時挺劍而上,原是為了怕對方乘勝追擊,才一起搶出攔到前面。

    蒙面人沒有向竺天生追擊,卻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冷峻的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嗎,那就不用客氣了。”刷的一劍,朝前刺來。

    他刺出的劍勢,依然劃著“之”字,因此在滕開泰的感覺上,他這一劍是朝他刺來的,但壽齊彭的感覺上,對方這一劍,卻是朝他刺去的,這一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嗔目大喝,揮手發劍,朝對方搶攻過去。

    蒙面人身隨劍上,手中長劍左右一撥,已從兩人合擊的雙劍中直欺而入,倏然身如陀螺,一個輕旋,已經到了兩人身後,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滕開泰、壽齊彭兩人一劍刺去,眼前入影頓遝,立時感到不對,急急轉身發劍,已時不及,兩入同時感到後肩劇痛,均已中了對方一劍,口中輕哼出聲,往兩旁躍開,腳下一個踉蹌,幾乎栽倒。

    丁盛手下兩個外三堂堂主符德全,張騰皎根本連看都沒有看清,兩人已中劍後躍,一時無暇多想雙雙掠出,橫劍當胸,掩護滕、壽兩人後退。

    蒙面人目光冷冷的打量了兩人一眼,不屑道:“只有你們兩個了?”

    突聽丁盛大喝道:“符堂主,張堂主快退下來,此人由本座來對付他。”

    他原未被制住穴道,喝聲出口,業已拔劍在手,縱身而起,朝廳前撲來。

    符德全、張騰蛟聽到總堂主的喝聲,心中一喜,立即應了聲:“是”,正待退下!

    只聽蒙面人嘿了一聲道:“你們還想全身而退嗎?”刷的一劍,分向兩人當胸刺來。

    此人劍劃“之”字,出手之快,何殊閃電,符,張二人後退未及,眼看一道比閃電還快的劍光已經刺到,不論你後退或是旁閃,已都嫌不及,就是丁盛已經掠起的入,也施救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聽:‘叮”“叮”兩聲輕響,那蒙面人刺出的一劍劍尖業已朝外蕩開!

    符德全、張騰蛟死裏逃生,不覺一怔,定睛看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劍眉星目的藍衫少年,這人不就是總堂主的朋友被拿下的楚玉祥還有誰來?

    敖如山坐在上首看得暗暗點頭,忖道,“神君門下,果然身手不同凡響!”

    這時丁盛也已掠到,喜道:“楚兄弟好快的身法!”

    蒙面入連人影都沒看清,就被人家指風把劍尖震盪出去,也微微一怔,冷嘿道:“好,你們兩個一起上吧!”

    話聲甫落,突聽身後有人哼道:“你少冒大氣,只怕連我幾手劍法都接不下呢!”

    蒙面人又是一驚,急忙回身看去,這說話的又是一個藍衫少年,看去只有十六七歲,不知他何時欺到自己身後的?

    這藍衫少年自然是英無雙了,她毫無心機,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劍法,她只練熟了七式,所以說出幾手劍法來;但這話聽在別人耳中,就變得口氣極狂,接不下她幾手劍法了。

    蒙面人冷冷一哼道:“閣下口氣雖狂,不知手底下如何,你們三個聯手出手好了。”

    英無雙回身道:“丁大哥、大哥,這人讓給小弟吧,你們不用出手啦!”

    蒙面人方才連敗太湖幫三名高手,豈會把英無雙放在眼裏?嘿然道:“好,你接著了。”

    刷的一劍,朝前刺出,劍劃“之”字,分刺英無雙左右雙肩,出手就極為淩厲。

    英無雙也學著江湖人過招的口氣喝了聲:“來得好!”

    右手長劍倏起,側身進招,劍勢斜發,她這一側身,就避開了對方“之”字劍勢刺向她左肩的一劍,劍光倏吐,反削蒙面人執劍右腕,出手之快,絲毫不輸對方。

    蒙面人劍走“之”字,刺向她左肩的一劍堪堪落空,刺向她右肩的一劍堪堪遞出,英無雙的劍光已經削上他右腕,這下變得他這一劍未必刺得到英無雙右肩,而自己的右腕卻必然先被削上,急忙右手一縮,反劍朝英無雙劍上磕去。

    英無雙一招佔先,心頭不覺一喜,右腕一顫,劍尖上揚,點向蒙面人眉心。(他蒙著面,當然看不到眉心,但英無雙的劍尖就是朝他眉心點去的)

    蒙面人橫削的一劍又落了空,只得往後退了一步。

    英無雙劍勢展開,豈會容你後退,左腳跟進,長劍閃動,幾點劍芒,朝他胸前幾處大穴刺到。

    蒙面人方才和竺夭生、膝開泰、壽齊彭三人動手,揮灑傷敵,似乎毫不費力,這回和英無雙動手,人家接連三招,步步進逼,他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逼得連連後退,心頭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聲,一退即上,刷刷兩劍,飛刺而出。

    英無雙道:“動手比劍,你大聲吼叫什麼?”

    她眼看對方劍勢大盛,根本不知道如何封解,手中長劍劃處,也和他以快打快,搶攻而上。

    這下可正合使劍的原理。因為劍走青、刀走黑,因為使劍的人,不論迎面分根砍來,你根本不用躲閃,亦不要架攔,立即起舞用劍,對面砍去,這一起舞,身法自開,可以不沾青(沾青即不能躲閃乾淨也)而走青矣。

    她雖然對十三劍只練熟了七劍;但綠袍神君的劍法,豈同等閒?就是這七招劍法,換一個普通高手,只怕連一招也接不下來。

    蒙面人連發了數劍,不但無法扳回先機,英無雙使出來的每一劍,他都無法破解,別說攻敵,幾乎連守都守不住,還是被逼得連連後退。這還是英無雙初學乍練,經驗不足,幾乎每一劍都可以傷敵的,都沒傷到敵人,她雖沒有傷人,但蒙面人卻已經連遇險招,驚險無比。

    英無雙卻愈打愈有精神,因為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劍法,這些天來,她練熟的只有七招,還有後面六招,只會不熟,現在蒙面人倒像和她喂招一般,她使到第七式、第八式本來不大純熟,但七式使完了,只好使第八式,使出來雖然還生疏一些,還是把蒙面人逼退了一步,於是只好接著使第九式,這一樣一式接一式的使出,在蒙面人的感覺上,不過是她劍勢弱了一些,逼得不算太緊,他還是沒有破解的餘地。

    一會工夫,英無雙已把十三式劍法全使出來了,心裏自然更自高興,大哥還說還沒有練熟,不可使出來應敵,如今自己全使出來了,對方也沒有把自己擊敗。

    於是她又從頭開始,重複使出,這回她當然比方才純熟多了,蒙面人和她打到二十來招,英無雙越練越熟,蒙面人受到的威脅也越來越大。

    要知蒙面人劍法自成一家,他也素以劍法自負,如今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手下,自從一開始就受制於人,著著都被逼落下風,心頭自然怒惱無比,恨不得一劍把對方刺個透心,口中再次暴喝一聲,長劍回環,飛起一片劍光,像扇面般灑出。

    突覺左肩一涼,被英無雙劍尖刺中,手上長劍摔倒,兩處劍傷,登時血流如注!

    英無雙不覺劍勢一停,口中咦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把你刺傷了。”

    蒙面人氣怒交迸,雙目通紅,眼看對方停下來,這機會豈能錯過?切齒道:“小子,你拿命來!”抖手一劍當胸刺去。

    英無雙來不及封解,其實她除了會使劍,根本不懂得如何封解來勢,只見對方乘自己不備,當胸刺來,心頭不禁有氣,左手一掌朝著劍上拍去。

    她從前不會使劍,只會用掌,也不管自己只是一隻肉掌,如何能向鋒利無比的劍上拍去?

    焉知她練的“九陰神功”,只要使掌就可以克敵,她纖纖玉掌堪堪對著劍上拍出,一道無形無聲,奇寒無比的掌風已經一下襲上蒙面人身子。

    蒙面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嘩,腳下踉蹌後退了三步,他身往後退,刺出的長劍自然也跟著他退去,只聽砰然一聲,跌倒地上。

    英無雙也不去管他,喜孜孜的轉過身來,叫道:“大哥,我後面六招,也學會了,你看對不對呢?”

    這話聽得所有的人大感奇怪,他後面六招法:還沒學會,那不是剛剛初學乍練?居然還能把蒙面人逼落下風。刺傷了對方,這是什麼劍法,竟有如此厲害。

    楚玉祥點點頭含笑道:“你記性不錯,使得也還算對,只是並不純熟,否則何用和他打到二十幾招?”

    這時那蒙面人已由許常勝手下兩個副總管門身而出,搶救回去。

    對方三個蒙面藍衣人,眼看同伴傷在英無雙手下,自然把他們激怒了,但聽三聲鏘鏘劍鳴,不約而同的舉步朝丁盛三入走來,冷然喝道,“你們兩個亮劍!”

    這人要丁盛、楚玉祥亮劍,是因英無雙手中還執著長劍,這意思自然是一對一動手了。

    丁盛仰首大笑道:“很好,丁某先把你們拿下了,幾個叛幫賊子諒他們也逃不到那裏去。”

    鏘的一聲,抽出劍來。

    英無雙聽說還有機會動手。自然大喜過望。目光一掠三人,問。道:“你們誰和我動手?‘快過來吧!”

    右首一個蒙面人冷聲道:“小子看劍!”

    喝聲出口,抖手一劍直刺眉心。

    英無雙現在有了信心,口中哼了一聲,身形輕旋,劍尖點動,朝他右首太陽穴刺去。

    蒙面人一招落空,突然點足飛撲而起,長劍連揮,一連刺出五劍,一蓬劍雨,像箭鏃般迎而飛刺過來。

    英無雙不加理會,你飛撲過來的人,總要落地,她卻我行我素,長劍揮舞,展開身法,一蓬急疾的劍雨灑到之處,她早已閃身移步,劍光如電,攻到你身側。

    蒙面人劍法雖精;但綠袍神君的十三招劍法,奇奧詭異,又豈是一個年輕高手所能蠢測?急忙撤劍後退,口中大喝一聲,又點足飛起,長劍揮出一片寒光,迎頭罩落。

    這要換了旁人,必然舉劍向上迎擊,但英無雙學的這十三招劍法,沒有一招朝上迎擊的劍式,她依然一式又一式的照式演練,你飛縱撲擊,她全不理睬。

    蒙面人撲擊之勢,當然又落了空,等他飛身落地,雪亮的劍光已經在等著他,飛刺過來。

    這下他不得不再次縱身躍起,劍光如練,當頭劈落。

    就這樣一個既不躲閃,又不封架,劍法展開,不躲自然閃開,不封自然落空,一支長劍有攻無守,而守自在其中。

    一個被逼得跳腳,一會落地,一會騰空,本來騰空發劍,是攻敵的殺著,但現在的騰空而起,是為了躲閃對手的攻勢。

    英無雙十二式劍法,愈練愈熟,漸漸已可得心應手。

    蒙面人出道江湖,本以騰空撲擊的劍法著稱,現在他幾乎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是倏起倏落,不住的縱身躍起來閃避對方劍勢,這份狼狽,就可想而知。

    搶到楚玉祥身前的蒙面人一言不發舉劍就刺,出手一劍,就劍風嘶然,十分淩厲。

    楚玉祥身形斜退半步,冷笑道:“閣下以為這樣就可以搶得先機了麼?”

    蒙面入看他還未拔劍,往後斜退,自然是為了拔劍,他豈容你拔劍還手?依然一聲不作,倏地欺進,長劍虎虎有聲,攔腰掃到。

    楚玉祥又斜退了一步,因他兩次發劍都沒吭聲,心頭不覺起了怒意,目光一凝。凜聲喝道:“閣下找我動手,理該等我亮劍之後再出手,你一而再的乘人不備,一聲不作,發劍就刺,這等行徑,何異偷襲,你根本不配在江湖走動,更不配使劍,楚某不給你一個教訓,江湖上豈不任由宵小橫行了?”

    蒙面人兩道目光從蒙面黑紗之中透出淩淩凶光,厲聲道:“殺人還要告訴你嗎?”

    刷的又是一劍急如星火,朝楚玉祥左胸刺到。

    楚玉祥只覺對方口音好像那裏聽到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聞言不覺怒笑道:“憑你這點能耐,能殺得了楚某嗎?楚某就是不使劍,諒你在楚某手下也走不出三招。”

    蒙面人沉哼一聲,右手揮動,一柄長劍大開大闔,猛攻過來,他這一展開劍法,寒光如濤。洶湧卷到。
2009-5-27 15: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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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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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太湖退敵

楚玉祥果然沒有拔劍,口中發出一聲嘹亮長笑,一道人影不退反進,掄手一掌朝他劍上劈去。

    但聽鏘的一聲金鐵狂鳴,蒙面人只覺手上劇震,一柄長劍業已齊中斷折,心頭不期猛然一驚,一言不發,轉身往外飛射而去。

    楚玉祥只使了一掌,就震斷蒙面人長劍,這下也看得許常勝、遲來福等人驚然變色!

    另一個蒙面人也和丁盛動上了手。

    兩人使的都是長劍,丁盛原是崆峒門下,“崆峒劍法”素以奇詭出名,劍勢飄忽無定,辛辣已極。

    他對手蒙面人一柄長劍施展開來,風起雲湧,氣勢極盛。

    兩人幾乎是半斤八兩,一個人隨劍走,忽東忽西,到處劍光流動,一個全身劍光鐐繞,攻勢如奔雷掣電,打到二十來招,雙方都已被劍光淹沒,人影若隱若現,不時傳出鏘鏘劍鳴之聲!

    他們這一對,可說功力悉敵,如果打下去,大概在一二百招之內,應該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但誰也沒料到楚玉祥這一對,會結束得如此快法,就在和楚玉祥動手的蒙面人長劍折斷,迅疾無倫轉身朝廳外飛掠出去的同時,但聽左首砰的一聲,和英無雙動手的蒙面人在縱身躍起之時,被她一劍刺中左腳“公孫穴”,跌到地上。

    此人身手真還不弱,腳踝負傷,他手中長劍一點,一個人倏地一躍而起,身法奇快,只一閃就已掠出廳外,飛奔而去。

    英無雙早已住手,冷笑道:“你逃什麼,我又不會追擊你的。”

    這下四個蒙面人一傷,(傷在英無雙九陰神功之下)二敗,只剩下一個還在和丁盛力拼。

    許常勝、遲來福等入眼看局面急轉直下,心頭大力驚駭,暗暗朝他身旁幾人使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往大廳門口退去。

    竺天生左肩劍傷早已包紮好了,口中大喝一聲:“你們還想走麼?”

    長劍一振,首先搶出。符德全、張騰蛟也跟著逼上。

    許常勝等人那敢停留,退到門口,已經紛紛閃出廳去。

    這時軟轎中人也喝了聲:“退!”

    前後四個抬轎漢子急忙抬起轎子,往後退去。

    竺天天大喝一聲:“停住!”

    揮手一劍,刺倒了右首一個漢子,符德全飛起一腳也把另一個抬轎漢子掃倒。

    這一來,軟轎正好停在門口,堵住了出入,反倒讓許常勝等人有了逃走的機會。

    和丁盛動手的蒙面人口中大喝一聲,刷刷兩劍,逼退丁盛,雙足一點,劍先人後。連劍帶入化作一道銀虹,砰然一聲撞上左首一扇雕花長門的花格子。穿窗而出。

    丁盛大喝一聲:“你還往那裏走?”正待跟縱穿窗而出!

    坐在上首的敖如山沉聲道:“丁總堂主,讓他們去吧,咱們把這位令主留下就勝過其他的人了。”

    楚玉祥眼看三個蒙面人匆匆退走。但軟轎中的令主武功極高,只怕竺天生、符德全等人不是他的對手,早已一個箭步掠到轎前,抬手掣劍,寒光一閃,已把轎簾劈落,喝道:“令主可以請出來了。”

    等到目光一注,只見轎中除了一頂白髮,一掛白髯,和一件紫袍之外,那裏還有令主的人影?不覺怒哼一聲道,“好個狡猾的賊人!”

    敢情那轎中人喝出“退”字,人早已從轎後小窗逃走,他算定軟轎抬起後退之際,太湖幫的人必然會出手攔阻,那麼軟轎這一步後退,正好堵住大門,使得追出的人,一時無法追出,他就可以從容退走了。

    英無雙咦一聲道:“轎中已經沒有人了,那令主逃走了嗎?”

    楚玉祥道:“此人根本不是令主。”

    英無雙奇道:“那會是誰呢?”

    楚玉祥道:“你沒看到轎中留下的假髮、假須和一件紫袍嗎?此人只是假扮令主而來,自然不會是真的令主了。”

    竺天生一揮手,從懷中取出一面小旗,說道,“滕兄、壽兄,你們傷勢還撐得住吧,叛賊要逃離太湖,必須乘船離去,你們立時傳出火花旗令,要所有湖上船隻,全面攔截……”

    他是水上總巡,大湖幫所有巡邏快艇,全在他指揮之下。

    但他話聲未落,敖如山呵呵一笑道,“竺總巡,不用追了,他們要逃高大湖,自然必須乘船,此刻雖然仍在湖上,但以他們的實力,豈是幾艘巡邏快艇所能攔截得住,徒然折損本幫弟兄,于事無補,本幫去了這批叛賊,等於去了心腹大患,賊人再要圖我;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竺天生躬身道:“湖主說的極是,只是便宜了這幾個叛賊。”

    敖如山一手拂髯,大笑一聲道:“許常勝、遲來福都是江湖人,他們背叛本幫,縱然有那個令主收留他們,今後在黑白兩道人均難有立足之地,咱們要找他們還不容易嗎?哈哈,今晚本幫若無丁總堂主的這兩位小友相助。那就不堪設想了,大家還是請坐下來,哦,丁總堂主,你要符堂主、張堂主到外面去查視一番,先把陸上弟兄和巡邏崗位予以整頓,倒是不可忽略了。”

    丁盛、符德全、張騰蛟三人,躬身應是。丁盛又囑咐了兩人一番,符德全、張騰蚊立即退了出去。

    敖如山又朝站在廳上兩邊的八名武土揮揮手道:“你們到廳外去,未奉老夫令諭,任何人不得出入。”

    八名武士躬身領命,迅快退出廳去。

    敖如山才含笑朝楚玉祥,英無雙兩人頷首笑道:“二位小友請坐,丁總堂主、竺總巡,你們也坐下來,今晚負傷的人,可先去休息。”

    巡湖四猛都身中劍傷,也一齊躬身退出。

    敖如山回頭朝侍姬窈娘含笑道,“窈娘,你也去休息吧!”

    窈娘站起身,俏生生走了兩步,才回眸嫣然一笑道:“湖主大概有什麼重大事情。不讓賤妾聽了?”

    敖如山大笑道,“太湖幫差點全盤傾覆,還有什麼重大之事,你快去休息吧!”

    窈娘應道:“那麼賤妾就告退了。”

    她體態妖燒,這幾步路走得有如仙子淩波,風情萬千。

    就在她剛走到一半,(大廳一半)敖如山突然沉喝一聲:“丁總堂主、竺總巡,你們把她拿下了!”

    這喝聲當真出人意料,丁盛、竺天生不禁為之一怔,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湖主會要他們把窈娘拿下。

    只聽敖如山第二次催著喝道:“還不快把她拿下,這賤人是賊人一黨!”

    現在他們聽清楚了,湖主侍姬竟然會是賊黨。但不管如何,湖主既然下了命令,他們自然要把窈娘拿下;但他們這一耽擱,窈娘身形閃電般朝廳外投去。

    她剛掠近廳門,眼看忽然人影一閃,已有一個人攔門口,冷笑道:“你請留步。”

    這人正是楚玉祥。

    窈娘腳下一停,低聲急促的道:“楚少俠,得仁堂投字示警,你難道會是恩將仇報的人?”

    楚玉祥不由一怔,舉目看去,香風一動,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謝謝你。”

    窈娘已是一陣風般從身邊掠過,飛射出去。

    丁盛、竺天生二人也在此時一同迫掠而來,丁盛道:“楚兄弟,沒截住她?”

    楚玉祥只得說道:“她身法十分滑溜,小弟剛攔住她正面,她卻從旁閃了出去。”

    竺天生道:“總堂主,咱們追!”

    只聽敖如山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你們回來吧,賤人逃出廳外,你們就拿不住她了。”

    三人回到上首落坐,偌大一座大廳,如今只坐了五個人,就有空空蕩蕩的感覺!

    只聽敖如山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夫沒想到她一身武學居然會有如此高明。”

    丁盛和竺天生望著湖主,心中暗道:“窈娘方才一直坐在湖主身旁,以湖主的武功,要把窈娘制住,易如反掌,怎麼會要自己兩人出手呢?”

    敖如山朝兩人微微一笑道:“你們是不是覺得奇怪,窈娘方才一直坐在老夫身旁,老夫如何不把她拿下,唉,她已經不是窈娘了……”

    丁盛、竺天生聽得大奇,異口同聲的道,“她……”

    他們自然是問:“她是什麼人?”但只說了一個“她”字,底下的話還沒出口!

    敖如山已經介面道:“不但她已非窈娘,老夫也被這賤人暗使手腳,下了散功奇毒,一身功力等於盡廢!”

    丁盛、竺天生大吃一驚,說道:“湖主……”

    敖如山輕輕歎息一聲道:“這是老夫想不到的事,這賤入不知何時假冒了窈娘,連老夫都被瞞過了,直至今晚許常勝向老夫告密,說丁總堂勾結外人。意圖在得仁堂縱火,老夫心中覺得可疑,丁盛是楚小兄弟令師引介給老夫的,老夫和令師相交數十年,丁盛決不敢做對不起老夫的事,許常勝一向好高騖遠,莫非許常勝有什麼花樣?老夫正在沉思之際,瞥見窈娘從門口走入,老夫突然發現她走路的步子,不是窈娘,這一下使老夫起了警覺,就隨口告訴她通知大家到議事廳來,哈哈,這下她果然露了馬腳,要知窈娘只不過是侍候老夫的人,數十年來,傳令大家到議事廳來,乃是幫中大事,一向都是由老夫先傳令知會總堂主。再由總堂主通知各入,窈娘從不過間幫中之事。她聽了老夫的話,居然派入通知了水陸總巡等人,此其一,後來老夫要她隨我同來,她居然也來了,歷次在議事廳議事,窈娘幾時參加過了?因此老夫業已確定這人絕非窈娘了。”

    丁盛心想:“原來如此,難怪方才自己進入議事廳之時,本已覺得可疑了。”

    敖如山又道:“老夫既發現窈娘系賊入假扮,自然要運氣檢查,賊人如無圖謀,何用假冒老夫貼身侍候之人?這一運氣,果然發現全身真氣瘓散。無法凝聚。不過老夫仗著數十年修為,旁人一時自然無法發覺,就是方才以傳音入密和丁總堂主說了幾句語,已經把老夫能夠逼聚的一口真氣,全使出來了,若非那賊人深知老夫修為功深,弄不清老夫還能凝聚多少功力,只要老夫尚有三成功力,就足夠把她置之死地,她因沒有把握,才不敢妄動,否則只要那令主進入大廳之時,她突起發難,制住老夫,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英無雙道:“大哥說轎中那人並不是真的令主,是有人假扮的。”

    敖如山點點頭,目光投到楚玉祥臉上,問道:“楚小兄弟見過自稱令主的人嗎?”

    “見過,而且晚輩還和他動過手。”楚玉祥道:“這事說來話長……”

    當下就把自己從昆嵌回轉鎮江說起……

    敖如山問道:“對了,小兄弟是神君傳人,去昆崳何事?還有、你身邊佩的是全真教長劍,據老夫所知,只有全真教門下,才能佩掛他們的長劍,而且全真教門下弟子,不准在江湖走動,這是怎麼一會事?”

    楚玉祥道:“晚輩有兩個師父,一個是綠袍師父、一個是祖師父……”

    他只好從義父遇害說起,如何拜見兩個師父,大概說了一遍。

    敖如山聽得呵呵一笑,說道:“祖半仙,厲神君人稱武林一奇一怪,而且兩人生性行徑,也截然不同,他們居然兩個人合收了一個徒弟,這倒真是奇事。”

    心中暗暗忖道:“莫非此子和兩人有什麼淵源不成?”只是這話並沒說出口來。

    楚玉祥就把替二師兄林仲達療傷,發現林家少夫人和春桃被賊人假冒。後來自己前去裴家堡,總管陸公車在酒中暗下“歸心散”,第三天晚上,自己如何在一處小廟發現令主,那是一個白髮白髯的紫衣老人,自己如何和他動手,詳細說了一遍。敖如山沉吟道:“江湖上從未有個這樣一個人,如果一頭白髮、一把白髯,此人年歲當在八旬以上,而且聽楚小兄弟所說,此人武功也大非庸手。那麼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數十年,早該有一個響亮的萬兒,他的成就也決不止僅僅是一個毫不知名的江南分令主而已。因此據老夫判斷,小兄弟看到的大概也只是他的偽裝,不可能是他真面目了。”

    這話沒錯,江湖上可不比官場,有幸進之人,要在江湖上揚名立萬,就得有真才實學。

    那令主既有一身極高的武功,數十年來,早就應該小有成就,怎會是一個沒人知道的人?

    楚玉樣點頭道,“湖主說得極是。”

    敖如山道:“不過小兄弟認為今晚來的,不是令主本人,倒也可信,因為聽小兄弟所說,此人一身武學,不在你小兄弟之下,今晚來的如果是他。就不會只是躲在轎中不出來了,由此可見轎中人只是奉命行事。武功並不高明,才不敢現身了,唔,此人不是陸公車,便是盧壽同無疑,不過這樣也好,真要把他拿下了,等到發現他真正是誰,那就不好處置了,譬如四大公子,真要拿下。他們父執,多半是老夫熟人,釋放不釋放他們呢?”

    丁盛聽得一怔道:“武林四大公子?湖主認為那四藍衣蒙面人就是四大公子嗎?”

    敖如山莞爾一笑道,“老夫若是老眼不花,應該不會看錯了人,那個傷在東方小兄弟掌下的。每一劍都走‘之’形,使的正是劍門‘游龍劍法’,後來第二個和東方小兄弟動手的,一直縱撲發劍,自是‘衡山劍法’了,和楚小兄弟動手的蒙面人,劍法大開大闔,是黃山萬家的家數,和丁總堂主動手的劍起雲湧,氣勢極盛,正是雲龍山徐家的‘雲龍劍法’,這四人走在一起,不是四大公子,還會是誰?”

    原來武林四大公子乃是黃山萬少駿、雲龍山徐從雲、衡山賓仲華,劍門宋君天。這四人都是武林世家出身,一身武功,家學淵源,而且都只有二十出頭,人又生得英俊,因此大家都以四大公子相稱。

    楚玉祥聽得一怔,和自己動手的會是萬少駿,自己和他無怨無仇,他方才卻好似對自己十分仇視!

    敖如山話聲一落,回頭朝英無雙道:“東方小兄弟,那劍門一派,劍法自成家數,門人子弟,為數不下數百人,宋君天叔伯一輩,也有一二十人,個個劍法高深,小兄弟為了敝幫之事,掌傷宋君天,雖然他蒙面而來,這筆帳很可能會記到小兄弟頭上,日後行走江湖,遇上紅、白、黑三種顏色劍穗的人,務必特別小心。”

    英無雙道:“我才不怕他呢,有本領,何用蒙著面來?”

    她心中一片純潔,說話也極坦率。

    敖如山含笑點頭道,“小兄弟是神君門下,當然不會怕了他們,何況他父執輩如果知道小兄弟是神君門下,自然也不敢得罪小兄弟了。”

    他把英無雙練的“九陰神功”,當作了綠袍神君的“太素陰功”,才有此言。

    英無雙笑看道:“我不是神君門下,不然,我就要叫大哥大師兄了呢!”

    楚玉祥到了此時,只得把英無雙是厲山雙凶門下,此次是奉兩位老人家之命,協助自己去的,說了出來。

    敖如山聽得暗暗哦了一聲,他目光何等犀利,早就看出英無雙是個女子,只是不好說出來而已,這就點點頭道,“原來英姑娘是東門老哥賢伉儷門下,哈哈,這麼說,東門老哥賢伉儷一生認為最大遺憾,沒有練成‘九陰神功’,都已傳給姑娘了。”

    英無雙道:“湖主也知道嗎?”

    敖如山大笑道:“東門老哥賢伉儷名滿江湖,老夫怎會不識?”

    楚玉祥方才聽說湖主中了散功奇毒,心想:自己身邊有祖師父的辟毒丹,不知對散功奇毒有沒有效?心中想著,就抬目問道:“湖主身中散功奇毒,晚輩身邊有祖師父所賜辟毒丹,能解天下奇毒,不知有沒有效?”

    敖如山聽得目光一亮,大笑道:“老夫忘了楚小兄弟還是祖半仙的門人,哈哈,祖半仙武林一奇,他大半生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據說配製了一種‘百一丹’,能解天下奇毒,百無一失,小兄弟身邊,大概就是此丹了,果真此丹,區區散功奇毒,又算得了什麼?”

    楚玉祥道:“家師賜給晚輩之時,只說是辟毒丹,晚輩不知是不是百一丹?”

    當下就縱身邊取出藥瓶,傾了兩粒,雙手遞去。說道:“湖主服下試試就知道了。”

    敖如山欣然道:“如果是‘百一丹’,一粒已足夠了,這一粒你收好了。”

    他伸手取過一粒,納入口中,取起茶盞,喝了一口,吞入腹中,就緩緩閉上眼來,含笑道:“祖半仙人稱武林一奇,果然名不虛傳,他‘百一丹’善解天下奇毒,也果然應驗如神,老夫身上散功奇毒,藥到毒消,已經完全好了。”

    丁盛、竺天生喜形於色,連忙拱手道:“恭喜湖主,奇毒得解,這是本幫不幸中之大幸。”

    敖如山笑道:“這是天佑本幫,楚小兄弟正好來找丁總堂主,不然,不但本幫不堪設想,老夫數十年修為,也毀在一旦了。”

    說到這裏,目光一抬,接著道:“時間不早,楚小兄弟、英姑娘二位,也該去休息了,丁總堂主,你代表老夫,領他們前去賓舍休息吧!”

    丁盛應了聲“是”,竺天生。楚玉祥、英無雙同時起身告辭丁盛領著兩人來至賓舍,這是太湖平日接待貴賓之處,自然十分講究,丁盛坐了一會,因時間已晚,起身辭出,兩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楚玉祥躺在床上,想起自己在大廳門口截住窈娘之時,她說出:“楚少俠,得仁堂投字示警,你難道會是恩將仇報之人?”

    她既是賊党的同路人,自然知道許常勝有意把自己兩人引去得仁堂,設計陷害的陰謀,故而趕去得仁堂向自己投字示警,後來又因許常勝等人已經趕到,她不好露面,於是又趕去丁大哥那裏,通知丁大哥前來解圍。

    她和自己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向自己示警,再趕去通知丁大哥呢?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不可能對自己如何關心,那麼她會是誰呢?

    摹地他想起一個人來,口中忍不住低低的道:“莫非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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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5-27 15: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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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東海雄風

杜永看到林仲達、楚玉祥來了,慌忙迎了出來,他臉上充滿了興奮而愉快的神色,躬著身道:“小的見過林少爺、楚少爺,方才小的找到幾個住在附近的弟兄,告訴他們鏢局複業的情形,大家都十分高興,已有七八個人自動前來幫忙,其餘的人得到資訊,也會很快趕來,據估計,已有三十幾個弟兄了,鏢頭也有二位住在鎮江城裏,一位姓何,一位姓向,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老人。”

    林仲達點點頭道,“很好。”

    當下由杜永陪同,越過天井,進入大廳,天井兩旁各有五間房屋,是趟子手的休息室,大廳左首兩間,是帳房,一是鏢頭休息室,右首兩間,一個總鏢頭的休息室,外間是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中間是膳廳,兩邊則是鏢頭們的房間,第三進則是趟子手住處。

    林仲達看了一遍,隨即告訴杜永,那裏應該打通,那裏應該如何問隔,邊走邊說,好像他早就有通盤籌畫一般。

    杜永一一記住,口中直是唯唯應是。

    林仲達又道:“杜永,我看你們應該先打掃後進趟子手住的房間,有人來了,就可以往下來,還有廚房裏的人手,也要他們先搬進來,從明天起,就該開夥了。”

    杜永又連聲應“是”。

    楚玉祥心中暗道,“二師兄真是一個人才,他只在鏢局裏走了一遍,就有通盤籌畫,指示得井井有條。’、午餐之後,杜永陪同姓何的和姓向的兩位鏢頭,來見林仲達。

    姓何的單名一個尚字,生得短眉小眼,中等身材,為人幹練,江湖上替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金和尚。

    姓向的叫做向傳忠,個子高大,生得一臉麻子,為人直爽,是個張飛型的人,江湖上也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麻面張飛,也有人叫他向麻子。

    這兩人年齡都在四旬以上。追隨聞天聲多年的人。林仲達和他們原是素識,楚玉祥因很少到鏢局裏去,見了面只覺十分面善而已!

    林仲達含笑道:“楚師弟大概不認識了。”

    一面朝何,向二人說道:“這位就是三師弟楚玉祥,從前很少到鏢局裏去,二位總還記得?”

    何尚、向傳忠二人口中不覺“啊”了一聲,連忙抱拳道:“原來是楚少鏢頭,前些日子,江湖上盛傳著咱們東海門的楚少俠三掌驚退名滿武林的厲山雙凶,把楚少鏢頭說得是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如今楚少鏢頭的大名,在江湖上已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了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說道:“這是江湖上傳聞之誤,厲山二位前輩和兄弟雖然交手了三招,那原是一場誤會,還是二位前輩手下留的情。”

    林仲達也因英無雙是厲山雙凶門下,不便多說,這就岔了開去,說道:“這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年紀雖輕,一身武功可不在一般江湖成名人物之下。”

    林仲達又指指趙雷等四人道:“這四位是太湖敖湖主推薦的,咱們鏢局複業,人手不足,楚師弟向敖湖主借調來的。”

    何尚、向傳忠連忙拱手為禮說了些久仰的話。

    林仲達就把縹局複業的事,和兩人詳細說了一遍,接著道:“何鏢頭,向鏢頭都是跟隨先師多年的人。在下自然不能對二位隱瞞。在下和楚師弟此次決定鏢局複業,主要還是為了替先師報仇,引出對方的人來,據在下推想,對方聽到咱們鏢局複業的消息,必然會多方設法,打進咱們鏢局裏來,探聽消息,現在二位元鏢頭來了,那是最好不過,這幾天從前鏢局的趟子手,大概有三十多名,都會回來,這些人,二位都是最熟悉了,咱們鏢局草創伊始,不得不防,雖是熟人,也難免被對方買通勾結,這方面在下就要拜託二位,隨時注意。晴中加以查核。”

    向傳忠道:“這個就是林少鏢頭不吩咐,兄弟兩人也會留意的,這些趟子手都是跟隨總鏢頭多年的人,真要有人忘恩負義,貪圖小利,出賣東海鏢局,兄弟就扭斷他的脖子。”

    何尚跟著道:“這個林少鏢頭只管放心,這件事,就由何老哥和兄弟兩人負責好了。”

    林仲達又和兩人商討了鏢局夏業的一些瑣碎事情,兩人便自辭去。

    這幾天,總管杜永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東海鏢局裏裏外外,也業已粉刷煥然一新。

    東海鏢局兩扇大門,也一直敞開著,進進出出的人,也極為忙碌,所有;日日的趟子手們,也紛紛聞訊趕來,差不多已有四十來個。

    為了籌備複業。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和趙雷等四人也都搬到鏢局裏來往。

    林仲達把嫖局三進房屋,重新加以分配。第一進,天井兩邊左右走廊,各有五間房,住十個趟子手,由金和尚何尚率領。大廳兩邊左右兩間是鏢頭休息室,最左首了間是帳房,最右首一間是總鏢頭和副總鏢頭的休息室。

    第二進天井左右走廊,也各有五間房,住十名趟子手。由麻面張飛向傳忠率領,中間大廳為膳廳,左首兩間,住趙雷等四人。右首兩間,里間作為英無雙的臥室。外面一間,作為林仲達和楚玉祥的臥室。

    第三進住二十名趟子手,其餘房舍,是打雜的和廚房。

    另外第二進東首,還有一座小花園,和三間精舍,留作賓舍,準備接待賓客之用。

    在職務方面,總鏢頭是陸長榮。副總鏢頭二位,由林仲達、楚玉祥擔任。

    楚玉祥從四十名趟於手中。挑選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歸孫風、李雲率領,由孫風傳授暗器。李雲傳授三節棍,加緊訓練,擔任鏢局警衛工作。其餘的趟子手,也一律參加三節棍的訓練。

    英無雙也在這些日子裏。用心苦練楚大哥傳她的十三式劍法。

    東海鏢局複業還有半個月,所有的人卻早已關起門來苦練武功,整個鏢局,倒成了一個大教場,每人臉上都掛著一片興奮,大有奮發圖強的氣勢!

    這是外面的人所不知道的;但東海鏢局即將夏業的消息,卻已在江湖上傳揚開來。

    這是因為東海鏢局在粉刷門面。油漆旗杆。和東海鏢局一千舊日的趟子手紛紛回到東海鏢局去了。這些都是外人都可以看得到的。

    另外幾個裁縫鋪裏,都在替東海鏢局趕制藍布勁裝,鎮江城裏唯一的一家旗幟店。也在趕制東海鏢局大小鏢旗,幾家鐵鋪也日夜開工,替東海鏢局鑄造純鋼的兵刃,這些都是瞞不住人的。

    東海門下的楚玉祥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凶,已使得江湖上對東海門有了新的估價,如今又傳出東海鏢局複業的消息,大家自然更加注意。

    自從東海門掌門人聞天聲遇害,東海門這三個字本來已經隨著瓦解,許多人當時聽到消息,還嗤之以鼻,認為聞天聲不過是一個走江湖保鏢的,居然自不量力,稱起東海門來,現在不是禁不起打擊,就煙消雲散了?

    可是八個月後,東海鏢局傳出了複業的消息,東海門又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楚玉祥,先前瞧不起東海門的人,也不敢再小覷東海門了。

    正在江湖上盛傳東海鏢局即將複業的消息,不久之後,大江南北,各處大商埠,諸如金陵、蘇州、揚州、徐州、杭州、金華、廬州、安慶、桐城,蕪湖、南昌、九江等地的鏢局、銀號、銀樓、糧行,花行,藥行,鹽行、綢布莊等,凡是大買賣的字型大小,都接到了東海鏢局複業的請柬和通知。

    請柬和通知,當然是有區別的;收到請柬有物件,是鏢局同行和江南幾個武林門派,如鷹爪、六合、淮揚、徽幫、太湖、洪澤、鄱陽、洞庭等,個人則為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父子、東門奇、西門大娘、撲天鷹阮伯年父子、太湖敖如山、丁盛、符德全、張騰蛟、竺天生等人,那是恭請他們蒞臨指導的。

    至於收到通知的物件,是所有通商大埠、各行各業做大買賣的字型大小,告訴他們東海鏢局複業了,舊雨新知,多多賜教,那是拉生意的廣告。

    但不論是請柬,或者通知,都有總鏢頭陸長榮、副總鏢頭林仲達。楚玉祥三人具的名。

    江湖上雖然對陸長榮,林仲達兩人,並不熟悉;但兩個副總鏢頭中有一個楚玉祥,則是近日名揚江湖,三掌驚退厲山雙凶的少年英雄,看他在請柬:只是排名在第三位,那麼由此推類,陸長榮、林仲達也絕不會是泛泛之輩了。

    東海鏢局複業的日期,定在七月初一日,但在六月三十臼,大門前早已張燈結綵,好像辦喜事一般。

    大門左首粉牆上,也貼出了整張大紅紙書寫的海報,(當時還沒有海報這個名稱,應該是啟事吧)濃墨正楷,每個字都有大碗公大小,寫著:“東海鏢局複業啟事,敬啟者敝局謹詹於七月初一日複業,敬請,各界先進,舊雨新知蒞臨指教,不勝榮幸之至。”

    下麵也有總鏢頭、副總鏢頭三人具的名。

    入夜之後,大門前懸掛起八盞紗燈,燈光照耀,把幾個月來暗沉沉的東海鏢局照得如同白晝。連這條本來冷清清的街道,好像也登時熱鬧起來。

    因為鏢局明天就要開張,今天晚上,每一個人都已分配了職司,各自在忙著。

    只有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因為事情大致就緒,反而顯得沒有事可做,正在大客廳右首一間起居室中圍著桌子喝茶。

    林仲達舒了口氣道:“鏢局總算籌備妥當了,但從明天起,咱們就進入了另一個局面,最可慮的是敵暗我明,躲在暗處的人,放冷箭容易,站在明處的人,要躲冷箭比較難……”

    他話未說完,楚玉祥突然站起身來J印首喝道:“什麼人?”

    林仲達不知來了什麼人?心頭方自一驚,自己什麼也沒聽到,師弟已經聽出有人來了!

    只聽屋簷上響起一個蒼老尖沙的笑聲,說道:“楚公子、是老夫夫婦。”

    英無雙喜道:“是師娘,師父來了!”

    楚玉祥說了聲:“二師兄,是厲山二位前輩。”說著急忙迎了出去。”

    林仲達、英無雙也跟在他身後迎出。

    只見石階下站著兩個人,那不是東門奇、西門大娘還有誰來?在他們數丈之外,遠遠站著四個人,那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四人,各占一位,正好把雙凶圍在中間,此時看到楚玉祥等人迎出,才倏然隱去。

    東門奇咯咯笑道:“這四個小子身手倒是俐落得很。”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看你出口就是粗話。”

    東門奇聳聳肩道:“咱們和楚公子是自己人,還用客氣?”

    西門大娘道:“你少說幾句行不行?”

    楚玉祥看他們一來就拌著嘴,心中暗暗好笑,連忙迎了上去,拱手道:“兩位前輩光臨,晚輩迎近來遲,請到裏面坐。”

    英無雙跟著上去,恭敬的叫了聲:“師娘、師父。”

    東門奇看著兩人,裂嘴笑道:“老弟想不到咱們會今天趕來吧?”

    楚玉祥就替林仲達引介道:“這二位前輩就是東方兄弟的師娘、師父,這是晚輩二師兄林仲達。”

    林仲達連忙拱手道:“晚輩林仲達見過二位前輩。”

    三人陪同厲山雙凶跨上石階,東門奇道:“楚老弟,你說的東方兄弟是誰?”

    楚玉祥道:“二位前輩且請到裏面奉茶,晚輩再行奉告。”

    東門奇搔著頭皮,尖聲問道,“老伴,你幾時收了一個姓東方的小子做徒弟,老夫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英無雙湊首西門大娘耳朵低低的道:“師娘,是徒兒化名東方英的。”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你老不死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東門奇不快的道:“原來你什麼事情都瞞著老夫。”

    說話之時,楚玉祥已把兩人接入總鏢頭休息室,請兩人落了坐,才含笑道:“前輩誤會了,無雙妹子改扮了男裝,在鏢局裏幫忙,就不好再用英無雙三字,所以化了個名,改稱東方英。”

    東門奇聽得呵呵笑道:“原來如此,這名字取得不錯,老夫還當老伴另外又收了一個徒兒呢!”

    “你老說廢話。”

    西門大娘回頭朝楚玉祥道:“楚少陝,鏢局都準備好了?裴盟主怕你們人手不夠,才要咱們先行趕來、萬一有不開眼的東西,想乘你們正在忙著的當口搗亂,愚夫婦就可以代你們處理。”

    東門奇道:“你說的這幾句話,老夫也會說,卻給你搶著說了,還說老夫說的是廢話。”

    楚玉祥連忙介面道:“二位前輩能來這裏坐鎮,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晚輩兄弟就可以放心了。”

    東門奇道:“老弟只管放心,有咱們兩個在這裏,誰敢到鏢局來尋釁?”

    西門大娘道:“不過咱們兩人能不露面,還是不露面的好東門奇道:“咱們不露面。還來這裏作甚?”

    英無雙咭的笑道:“師父、師娘不會和徒兒一樣,改扮改扮,就沒入認得出來了。”

    東門奇欣然道:“這話老夫在裴家堡就說過,咱們改扮改扮,當上兩名鏢頭幹幹,也蠻有意思。”

    西門大娘口中哈了一聲道:“老不死這話倒是不錯,咱們本來就要戴了面具來的,怕楚少俠見了面認不出來,才沒戴上,老婆子從沒穿過男裝,換上了男裝,就沒人認得出我來了。楚少俠,你們這裏可有現成的男裝?”

    林仲達一直認為凶名久著的厲山雙凶,一定是戾氣逼人的煞星,怎知見了面,卻是有說有笑,和藹可親,這就介面道:“前輩要改換男裝,晚輩去替前輩辦好了。”

    一面站起身,朝楚玉祥道:“師弟,東方兄弟陪二位前輩聊聊,愚兄去去就來。”說完,匆匆退出。

    他家開設綢布莊,也賣現成衣衫,他看了兩人身材,匆匆趕回店去,不消一會,就捧著一個包裹走入,說道:“二位前輩的衣服,晚輩取來了,不知合不合身,楚師弟,請二位前輩到賓舍休息,去試試衣服。”

    當下就由楚玉祥等三人陪同雙凶進入第二進東首花園中的一座精舍,樓上正好有三問房,作為雙凶的臥室,英無雙也好搬了來,和師娘、師父同住。

    西門大娘居然興致很好,立即換上了男裝,她只是個子短小了些,但林仲達拿來的衣衫,卻甚是合身,看去很像個小老頭。

    東門奇看得呵呵笑道,“這回老夫該稱你老弟了。”

    西門大娘取出兩張面具。遞了一張給東門奇,說道:“老不死,快戴上了。”

    東門奇道:“這勞什子戴了不舒服,老夫才……”

    西門大娘已把面具覆到臉上,一面說道:“從現在起,咱們就不是東門奇,西門飛霜了,你自然要戴上了。”

    東門奇只得接過面具,覆在臉上,說道:“咱們不叫東門奇,西門飛霜,那叫什麼呢?總不能沒有姓名。”

    西門大娘道:“徒兒叫東方英、師父叫東方雙奇。”

    東門奇搖著頭道,“東方雙奇不如南荒雙奇,老夫就叫南方豪,老伴你叫南方傑好了。”

    “好吧!”西門大娘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件紫色綢袍,問道:“楚少俠,老婆子還像不像?”

    她戴了一張黑裏透紫的面具,看去約莫五十出頭年紀,只是沒有鬍鬚。

    楚玉祥道:“前輩像是像,只是沒有鬍鬚。”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這個容易。”

    她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包,裏面就是假須,隨手把兩撇短須貼到嘴上,笑道,“咱們這兩張面具,還是二十年郎從神偷錢老二身上搜來的,沒想到二十年後卻派上了用場。”

    楚玉祥拱手道:“二位前輩為了鼎力賜助,還要歇容改裝,真教晚輩感激不盡。”

    東門奇拍著他肩膀,尖笑道,“咱們把徒兒都給了你,咱們兩個老不死不幫你,還幫誰去?”

    楚玉祥被他當著、師兄說出這樣話來。不覺俊臉驀地紅了起來。

    西門大娘叱道:“老不死,你真是口沒遮攔。”

    東門奇瞪著眼睛大聲道:“老夫這話幾時說錯了?”

    剛說到這裏。只見一名使女端著茶走入。

    林仲達忙道:“春蘭,這二位是南老爺子。”

    原來他因西門大娘是個女的。英無雙也要搬到精舍裏來住,伺候的人,自然要女子才行,但鏢局裏都是男的,才把春蘭調到鏢局裏來伺候雙凶和英無雙。

    春蘭端上兩盞香茗,躬著身道:“二位南老爺子請用茶。”

    林仲達在旁道:“二位前輩,她叫春蘭,晚輩派她在這裏伺候的,二位元需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就好。”

    春蘭退出之後,英無雙喜孜孜的道:“大哥,林大哥要我也搬到這裏來住呢!”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住在這裏,你自然也搬這裏來住了。”

    東門奇道:“你們外面還有事,不用在這裏招呼了。”

    林仲達道:“二位前輩一路辛苦,早些好休息了,晚輩兄弟那就告退。”就和楚玉祥辭了出來。*第二天,就是七月初一了。東海鏢局大門前張燈結綵,宛如辦喜事一般,門日掛起了一串丈餘長的鞭炮,一清早,大門開啟,一名趟子手就點燃起鞭炮,一陣驚天動地的劈劈拍拍之聲,曆久不絕,煙硝彌漫!

    林仲達、楚玉祥、率同英無雙、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以及四十名趟子手魚貫走出大門。

    當下就由兩名趟子手捧著一方上綴紅綢,擦得雪亮的“東海鏢局”白銅招牌,送到林仲達、楚玉祥二人面前,由林仲達、楚玉祥兩人一左一右捧著招牌,掛上大門左首。

    總管事杜永雙手捧一個上鋪紅綢的盤子,走近三丈高旗杆面前站定。

    林仲達、楚玉祥並肩走上,四十名趟子手身穿新做的天藍勁裝,腰跨單刀,一個個精神抖擻,分兩行站到旗杆兩邊。鏢頭們則站在林、楚兩人身後。

    總管事杜永把雙手捧著的託盤送到林、楚兩人面前。

    林仲達、楚玉祥同時伸出手去,從託盤紅網上取起一面摺疊整齊,足有一丈見方的東海鏢局旗,一左一右緩緩展開。

    杜永把託盤交給了身邊一名趟子手,然後就走上敲去,將穿在鏢旗上的繩子縛到旗杆兩條長繩之上。

    林仲達緩緩拉動,一面白底中間繡一條金線飛龍,上下各有一個黑絨大字“東海”二字的鏢旗,臨風招展,緩緩往旗杆上升起,站在兩旁的趟子手和鏢頭們立時紛紛鼓起掌來。

    這一片廣場上,圍觀的人也越聚越多,在四周圍成了一大圈,也隨著鼓起掌來。一時掌聲如雷,氣氛顯得十分熱鬧。

    旗杆上升起鏢旗之後,鏢局大門左右。也同時豎立起了八面鏢旗,每一面鏢旗前面,站立一個身穿天藍勁裝,腰跨鋼刀的漢子。

    東海鏢局複業開張的儀式,簡單而隆重,現在由林仲達、楚玉祥為首率同大家魚貫回入鏢局。

    今天鏢局中每一個人都有職司,有的擔任接待賓客,有的擔任警衛事宜,因此回進鏢局之後。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自散去。

    因為方才參加鏢旗升旗儀式的鏢頭們,也都穿了一身勁裝,各自擔任接待貴客的人,就得在勁裝外面穿上青綢長衫,並在胸前別上“迎賓”的紅綢條。

    就在大家剛回進鏢局,只聽大門外傳來一陣鑼鼓和管弦細樂之聲,吹吹打打由遠而近,接著但聽鞭炮盈耳,已經快要接近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方自一怔,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說道:“啟稟二位副總鏢頭,是江南武林盟主派人送匾來了。”

    林仲達道:“師弟,我們快出去。”

    兩人急步迎出大門,只見廣場上樂聲悠揚,鞭炮不絕,一隊人緩緩進入廣場之後。鳴鑼奏樂的入,已經往兩邊分開。

    走在最前面的是兩個少年男女,男的年約二十四五,身穿青紗長衫,腰懸長劍,生得劍眉朗目,步履穩重。女的身穿青羅衣裙,腰間也掛著一隻長劍,看去不過二九年華,嬌燒多姿!

    這兩人身後,則是由八名莊丁模樣的漢子橫抬著一面朱紅金字的橫匾,緩緩走來。

    橫匾上是四個大字:“東海雄風”,上款“東海鏢局複業志慶”,下款“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敬賀”。

    楚玉祥一眼就看到這對少年男女正是裴三省的一雙兒女裴允文、裴畹蘭兄妹,連忙朝林仲達低聲道:“二師兄,這兩人就是裴老爺子的哲嗣和令媛,咱們快迎出去。”

    兩人急步走下石階,迎了上去。

    楚玉祥拱拱手道:“裴兄、裴家妹子一路辛苦了,怎不事先送個信來?”

    一面就替林仲達介紹了裴允文兄妹。

    林仲達連連拱手道:“裴盟主寵賜匾額,在下兄弟如何敢當?”

    裴允文拱手道:“恭喜二位,家父要在下兄妹先替貴鏢局上匾,家父等人隨後就會趕來。”

    林仲達聽說裴盟主還要親自趕來,對鏢局來說,武林盟主親來道賀,這是何等榮耀之事,心中自然十分高興,口中卻連說“不敢”。

    裴畹蘭抿抿小嘴,朝楚玉祥道,“楚大哥,爹說的,送這方匾額來,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楚玉祥笑道:“敝局複業,有裴兄和你大妹子來了,已經夠榮幸了,怎敢勞動者爺子親自光臨?”

    裴畹蘭道:“不是為了爹要我們送這塊匾額,我和大哥幾天前就要趕來的。”

    裴允文道:“妹子別盡說話了,先把匾上了再說不遲。”

    說完,朝後揮了揮手。

    八名抬著匾額的莊丁,就舉步往前走出,一行樂隊隨著八人後面,吹吹打打的進入鏢局大門。

    林仲達,楚玉祥也陪同裴允文兄妹,一齊進入鏢局,由總管事杜永指揮著幾名趟子手,把裴盟主這方匾額懸掛到大廳上首。

    大門外又燃放起一串鞭炮。八名莊丁和一隊樂手,自有趟子手們招待到後進休息去了。

    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剛陪同裴允文兄妹到左首廂房落坐。

    只見一名趟子手又急匆匆的奔了進來,躬身道:“二位副總鏢頭,太湖幫也派人送匾額來了。”

    楚玉祥站起身道:“裴兄、大妹子二位請坐,東方兄弟,你代我們陪他們聊聊,我們得出去當下就和林仲達一起迎出大門,廣場前面果然又金鼓齊鳴、弦管同奏,一行人抬著一方橫匾,緩緩而來。

    走在前面的兩人,一個是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一個是總管符德全,橫匾也是朱紅金字:“我武維揚”四字,下款是“敖如山敬賀”。

    太湖幫威震長江上下游,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幫,湖主敖如山在武林中威名之盛,猶在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之上。(敖如山稱雄太湖數十年,裴三省才只是近日才當上江南武林盟主的,論聲望自然是敖如山高過他了)。

    東海鏢局大門一開,就有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和太湖幫敖如山送來了匾額,這對東海鏢局來說,真是捧足了場,這種盛況,是江湖上所有鏢局開業所未有的。

    這也等於是說東海鏢局後面,有江南武林盟主和太湖幫的支持。

    楚玉祥陪同林仲達迎了上去,也引介了丁盛和符德全。

    丁盛含笑道:“楚師弟,湖主本來要親自趕來道賀的,只是太湖須他老人家坐鎮,所以要兄弟和符總管代表湖主,向二位致賀。”

    林仲達眼看楚師弟只出去了一趟,就結交了武林盟主和敖湖主等江湖上屈指可數的大人物,心中自然暗暗高興,將來復興東海門,看來全在楚師弟一人身上了。

    楚玉祥連說“不敢”,當下就陪同丁盛、符德全進入鏢局,敖如山的這方匾額,則懸掛在大門進門的梁上。

    一時又金鼓齊鳴,細樂同奏,門外燃放起一串鞭炮。

    丁盛、符德全進入廂房,楚玉祥又和在座的裴氏兄妹作介,雙方說了些久仰的話。

    這時從金陵趕來的十二家鏢局,和鎮江城裏五家鏢局的總鏢頭也一起趕來道賀,林仲達、楚玉祥剛把這些同行延入大廳,正在寒暄之際!

    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奔入,躬身道:“啟稟副總鏢頭,江南武林盟主裴老爺子、淮陽派高掌門入、鷹爪門阮掌門人、六合門徐掌門人、徽幫盧老爺子架到。”

    這話聽得在座的金陵、鎮江十幾家鏢局總鏢頭不期一愣,照說、這林仲達、楚玉祥二人,不過是聞天聲的門人,東海鏢局複業,他們從前和聞天聲相識,大家又是同行,不得不來道賀,而且老實說,有自己等人趕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如今居然連武林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親自趕來了。沒想到聞天聲的兩個門人居然會有這大的面子!

    這時林仲達,楚玉祥已迅速的迎了出去。陪同一行人走了進來,當前一個面如重棗。身材高大的黑須老者正是江南武林盟主裴三省,接著是淮揚派掌門人高連陸,鷹爪門掌門入阮伯年、阮傳棟父子。(阮伯年還是楚王祥義母阮夫人之父)六合門掌門人徐子常。和師弟董友綸、全遵義、師妹吳燕娘、徽幫龍頭盧壽同一同進入大廳。

    英無雙也在此時陪同裴允文、裴碗蘭和太湖幫總堂主丁盛、符德全走人大廳。

    丁盛和符德全朝裴盟主等人抱拳見禮。在江湖上跑的人都認識大湖幫的總堂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眼看大湖幫總堂主丁盛是從裏面走出來的,可見和東海鏢局交情之深了,大家真測不透林仲達,楚玉祥這兩個年輕人,不但交遊廣闊,而且所交都是名動武林的人物。

    幹鏢局這一行,全靠交遊廣闊。今天到場的人,都是江南武林頂尖人物,這些人平日想結交都結交不上,此刻全在大廳之上,十七位總鏢頭豈有錯過機會?慌忙走上前去,一一抱拳見禮,能和這些知名人物寒暄上幾句,豈不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這一來,本來已經夠熱鬧了,再經逢人拱手,就更增添了鬧烘烘的場面,廳上一片道賀寒暄之聲!

    楚玉祥接著就請裴三省、高連陸,阮伯年、徐子常等人到總鏢頭休息室待茶。外面的賓客則由林仲達招呼。

    鏢局裏裏外外,賀客盈門,絡繹不絕。場面比之聞天聲在日,還要壯盛。

    中午,筵開數十席,除了大廳上五席,坐的是盟主和各大門派掌門人、和金陵、鎮江十六家鏢局的總鏢頭,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三人作陪之外,大天井上也擺了二三十席。

    自有金和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等人招呼。

    厲山雙凶是東海鏢局隱藏的實力,自然沒有在大庭廣眾之前露面,甚至連鏢局中人都不知道東首花園中住了兩位高人,酒菜是由春蘭送上去的。

    林仲達、楚玉祥等酒過三巡,就站起身向廳上來賓,一一敬酒。

    如今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經過這一陣觀察。這些人都是老江湖,武功也許並不高,但鑒貌辨色,見微知著,早已看出來,今天的這些貴賓,從盟主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以及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等人,在言談之間,對兩位主人中的楚玉祥似乎熟悉得多,也較為親切,和林仲達只是賓主之間的酬醉而已!

    大家雖然不知楚玉祥的底細,但有一點可以看得出來的,那就是他雖然只是弱冠年紀,但眉宇之間,隱蘊紫氣,雙目神光充足,這一走近,就有一股說不出的逼人英氣。

    這十七位總鏢頭自然要竭力拉攏,於是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過來敬酒,自然“林兄”、“楚兄”叫得挺熱絡,你還沒和他舉杯,他先舉起杯來,口中直說以後多多聯絡,多多照顧。

    這些本來該主人說的話,他們都搶先說了出來,有幾個還特別跟楚玉祥拉近乎,只聽有人說道:“楚兄少年雋才,東海鏢局本來就是咱們的龍頭,以後咱們都以追隨楚兄為榮。”

    他這一說,大家都紛紛鼓起掌來,有人立時附和著說:“對,咱們金陵、鎮江一十七家鏢局,從今天起,就公推東海鏢局做咱們的龍頭。”

    大家又一致鼓掌。林仲達看大家對東海鏢局如此推重,內心自然暗暗高興,但還是和楚玉祥連聲說著:“不敢。”

    由大廳行到天井,兩人所到之處,每一席都掌聲雷動。林仲達、楚玉祥都表現了十分謙虛的風度,不論識與不識,都一一舉杯敬酒,口中說道:“謝謝。”

    就在此時,楚玉祥耳邊突聽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楚少俠,今晚小心。”

    楚玉祥聽得一怔,此時大家正在紛紛起立之際,人事嘈雜,一時聽不清這個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的是什麼人?再說此入以“傳音入密”示警,當然不願人知,自己也不好回頭去瞧。當于依然若無其事的和二師兄一席席敬了過去。

    這一席酒,不但菜肴豐盛,也賓主盡歡。

    席散之後,賓客紛紛離去,金陵、鎮江十七家鏢局的總鏢頭向二位主人告辭,當然也免不了向盟主和幾位掌門人、太湖丁盛等人一一告退。

    林仲達、楚玉祥一直送到門口,十七位總鏢頭又和兩人殷殷握手,再三說了些以後多多聯絡的活,才行別去。

    接著盟主裴三省、高連陸、六合四傑、徽幫盧壽同等人也起身要走。

    只有鷹爪門掌門人阮伯年、阮傳棟父子和東海鏢局淵源極深,(阮伯年還是聞天聲的岳父)既然來了,自然要盤桓幾日再走,裴三省要他一子一女裴允文兄妹留下來在鏢局幫忙。

    另外留下來的還有丁盛,符德全也要趕回太湖去,和大家一起站起身來。

    楚玉祥一怔道:“裴盟主、高掌門人諸位,難得親臨鎮江,方才晚輩兄弟又忙著招呼賓客,未能稍盡地主之誼,諸位前輩既然來了,自然要多盤桓幾天再走。”

    裴三省呵呵笑道,“二位老弟不用客氣,老夫已要允文。婉蘭兩人留下來了,你們鏢局新張。人手不足,也可以幫個忙,二來你們年輕人在一起,夾上咱們幾個老頭作甚?咱們是道賀來的,賀了自然得走,如果道賀的人,大家都留下來,鏢局裏還住得下?”

    阮伯年大笑道:“裴盟主這話是催兄弟走了。”

    裴三省笑道:“阮老哥和東海門淵源極深,自然又當別論,林老弟,楚老弟年紀還輕,初入江湖,有你阮老哥坐鎮,兄弟也可以放心了。”

    林仲達、楚玉祥只得一路送出大門。

    裴三省道:“二位老弟鏢局中還有事,再不用送了。”

    林仲達、楚玉祥又向大家一一致謝,裴三省等人才上馬而去。

    這時鏢局中賀客差不多全已走了。十幾名趟子手正在忙著裏裏外外打掃。

    林仲達、楚玉祥陪同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等人進入大廳右首的總鏢頭休息室落坐,一名趟子手給大家沏上了香茗。

    楚玉祥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你站到門口去。”

    英無雙答應一聲,舉步走到門口站定。

    林仲達心中奇怪,看了楚玉祥一眼,問道:“三師弟,你好像有什麼事?”

    楚玉祥點點頭道:“是的,方才我們在大天井敬酒之時,有入以‘傳音入密’向小弟示警……”

    林仲達奇道:“示警,他和你說了什麼?”

    楚玉祥道:“他只說了‘今晚小心’。”

    阮傳棟問道:“此人是誰,你看到了沒有?”

    楚玉祥道:“那時,正好是大家紛紛站起來的時候,小侄不好回頭去看,不知這說話的人是誰?後來小侄暗暗留心每一席上的人,也看不出是什麼人來。”

    “今晚小心?”林仲達道:“這麼說。咱們鏢局才開門,賊人就找上門來了。”

    阮伯年一手捋著花白長須,嘿然道:“你們師父、師娘遇害,老夫要傳棟多方查證。除了已死的十二個人是黑煞十二星之外,沒有一點跡象可尋,此次傳棟從裴家堡祝壽回去,才說出什麼江南分令來,老夫今天前來鏢局,就是要協助你們對付江南分令來的,除了老夫父子之外,還有八名鷹爪門弟子同來鎮江,他們沒有到鏢局裏來,各自住在外面,有什麼消息,他們自會趕來通知,就以眼前咱們這些人手,真要有不開眼的賊人敢來,咱們也足可把來人一網打盡,即使他們要來,也自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因此,老夫覺得這個以‘傳音入密’向你示警的人,說不定就是賊党,他向你示警,只是有意擾亂大家的心情而已!”

    楚玉祥道:“老爺子說得是。”

    林仲達是個謹慎的人,心想:“既然有人示警,無風不起浪,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大家總以小心為是。”

    但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來,阮老爺比他長了兩輩,就不好多說,坐了一會,就推說外面有事。退了出來,找到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二人,暗暗囑咐了一番,要他們入晚之後,參加小心,各處加添暗崗。嚴加戒備。

    兩人領了副總鏢頭之命,各自退去。

    楚玉祥因英無雙和裴畹蘭是姐妹。(英無雙認了裴三省做乾爹)因此就要裴畹蘭也住到東花園的精舍中去。

    阮伯年、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四人,則住到第二進的樓上,那裏原是準備好的客房。

    鏢局開業。只有上午賓客盈門,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下午賓客散了,趟子手們內外打掃乾淨之後,就比較空閒了。

    阮伯年、丁盛等人還在總鏢頭休息室裏喝著茶閒聊。

    只聽外面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楚副總鏢頭在嗎?”

    楚玉祥趕忙站起身走出,只見大廳門首站著一個玉面朱唇的藍衫公子,這就拱拱手道:“在下楚玉祥,兄台……”

    藍衫少年抱抱拳,展齒笑道:“在下藍九桌,是向貴局投保來的……”

    裴允文隨同楚玉祥走出,叱道:“妹子,不許胡鬧。”

    楚玉祥方自一怔,那藍衫少年忽然抿抿嘴,咭的笑出聲來,說道:“大哥,你不出聲,楚大哥絕對看不出我的。”

    原來這藍衫少年竟是裴畹蘭改扮的,她和英無雙一同去了精舍,覺得英無雙改扮男子甚覺好玩,也就穿著英無雙的男裝出來了。

    楚玉祥啊了一聲,笑道:“原來是裴家妹子,你還會易容?”

    裴允文道:“她那會什麼易容?只是把眉毛畫粗了一點而已!”

    裴畹蘭披披嘴道:“誰說我不會?你要不是聽慣了我的口音,一樣認不出來呢!”

    英無雙跟著走入,說道:“姐姐,是不是大哥認出來了?”

    裴畹蘭哈的笑道:“楚大哥才沒有認出來呢,方才還叫我兄台。是大哥聽了我聲音才聽出來的。”

    一面接著道:“楚大哥,從現在起,我就是藍九桌,你不能再叫我裴家妹子了。”

    裴允文道:“真是胡鬧。”

    楚玉祥看了裴畹蘭一眼,說道:“裴兄,無雙也改穿了男裝,令妹換上男裝也好,在鏢局裏進出也方便得多了。”

    “是啊!”裴畹蘭喜孜孜的道:“楚大哥也說我穿男裝好,現在大哥就沒有話說了吧?”

    英無雙道:“大哥,姐姐姓藍,還是我給她想出來的呢!”

    裴畹蘭右手長袖一甩,口中咄了一聲,說道:“東方兄弟,從現在起,你該稱我藍兄才是。”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東海鏢局因為今天第一天開業,門前結了彩,八盞紗燈,就點起了紅燭。鏢局裏面,也到處燈光通明。

    大廳上擺起了兩席酒筵,那是給阮老爺父子、裴允文兄妹、和丁盛等五人的接風宴,由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坐了第一席,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坐了第二席。

    第二進的膳廳上,也擺了五席酒筵,那是鏢局的趟子手們,在鏢局尚未開門,一直忙到現在了,這一頓酒菜,也可以說是慶功宴,含有慰勞大家的意思。

    這班趟子手,全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從鏢局收歇之後,就天天盼望著鏢局複業,今天果然複業了,而且看了白天那種盛況,每個人心裏都有著說不出的興奮。

    晚上這頓酒筵,大家自然要開懷暢飲,喝個痛快。

    前面大廳上,因有阮老爺子在座,他還是鏢局老總鏢頭的岳丈,就是在江湖上,也是聲望久著的老一輩的人,大家自然不敢鬧酒。

    但阮老爺子今晚卻興致很好,這半年來,他眼看著女婿、女兒遇害之後,東海鏢局也從此關門大吉,只怕再也沒有複業的一天了。想不到半年之後的今天,東海鏢局不但複業,而且盛況空前,他當然老懷彌慰,一直笑口常開,杯到酒幹。

    大家看到阮老爺子興致甚好,自然也紛紛向他敬酒。任何酒筵上,只要敬酒一開始,那麼敬來敬去就沒個完了。

    何況除了阮老爺子,差不多全是年輕人,酒就像水一般往喉嚨裏流下去,雖說沒有鬧酒,但大家還是喝了不少酒。

    眾人之中只有林仲達心裏一直記著有人向楚師弟示警之事,心中有事,酒便不敢多喝。

    第二席上的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因林仲達暗中囑咐過他們,自然也不敢多喝,席散之後,他們兩人就先行退了出去。

    這一晚整個鏢局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喝得酩酊大醉,但這一晚卻是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也許阮老爺子說得對,即使有人要來尋釁,也會估量估量雙方實力。今晚東海鏢局可說高手如雲,自然沒人敢來尋釁了。

    第二天一早,東海鏢局大門剛一開啟,就來了一個店夥模樣的人,雙手捧著一隻四方的錦盒,剛走到門口。

    一名趟子手就攔著問道:“你要找誰?”

    那店夥模樣的人陪著笑道:“小的是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是一位客官要小的送來的,他說昨天沒趕上鏢局開門,自己不好意思來,這是他一點小小的禮物,聊表賀意,上面還有一封信。”

    他手中捧著錦盒,四面捆著紅色緞帶,錦盒上面果然還有一封信。

    趟子手道:“你等一等。”轉身往裏就走。

    不多一會,趟子手回了出來,說道:“你隨我進去。”

    那夥計捧著錦盒,跟著趟子手身後,進入大門。

    石階上站著總管事杜永,趟子手須著他走到階下,抱抱拳說道:“總管事,他就是興隆客棧的夥計,送禮來的。”

    那夥計連躬身道:“小的見過總管事。”

    杜永問道:“這是什麼人叫你送來的?”

    那夥計陪笑道:“回總管事的話,這是一位姓王客官要小的送來的、那客官言道:他昨晚沒趕上鏢局開業。自己不好意思來,才要小的替他送來,上面還有一封信。”說著雙手奉上。

    杜永伸手接過,覺得錦盒極重。上面果然有一封密封的信柬,寫著:“送呈、林、楚副總鏢頭親啟。”

    既是“親啟”,他就不好拆了。伸手從懷中掏出一錠一兩重的碎銀,隨手遞去,說道:“夥計。辛苦你了。”

    那夥計接過銀子,連聲道謝,歡夭喜地的走了。

    杜永捧著錦盒,回身走入。

    正好林仲達從裏面走出,問道:“杜總管事,你手裏捧的是什麼?”

    杜永忙道:“回副總鏢頭,這是剛才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據說有一位姓王的客官交代他送來的禮,上面還有一封信,寫著副總鏢頭親啟,屬下不敢擅拆。”說著就把信取出,遞了過來。

    林仲達伸手接過,說道:“姓王的會是誰?”

    隨手拆開信封,只見裏面還有一個信封,寫著:“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啟”。

    是阮老爺子的信,自己就不好拆了。這就把信遞還給杜永,說道:“這是阮老爺子的信,你把盒於一起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待會等阮老爺子起來再說。”

    杜永唯唯應是。捧著錦盒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剛回身退出,就遇上阮傳棟、楚玉祥、裴允文三人一同走出。

    杜永慌忙行禮道:“阮大爺,剛才南城興隆客棧的夥計送來一個錦盒,和一封信。說是一位姓王的客人要他送來的禮,338後來林副總鏢頭拆開信封,裏面還有一個信封,是給阮老爺子的,林副總鏢頭要小的把它送到總鏢頭休息室去了。”

    楚玉祥奇道:“這話不對,既是送給鏢局的禮,信怎麼會是給老爺子的呢?”

    阮傳棟點頭道:“玉祥這話不錯,咱們進去瞧瞧。”

    三人一起走入總鏢頭休息室,只見茶几上果然放著一個四方的錦盒,四周束以緞帶,盒上端端正正放著一個信封,上面果然寫著:“敬煩轉呈阮掌門人伯年親啟”字樣。

    阮傳棟伸手取起信封,正待撕開信封。

    裴允文急忙攔道:“阮叔且慢,咱們且猜上一猜,這是什麼人送來的?”他從阮傳棟手上把信接了過去,反覆著看。

    楚玉祥笑道:“裴兄猜會是誰送來的?”

    裴允文笑道:“兄弟有這個習慣,有人給家父來信,都是兄弟拆的,兄弟在未拆信以前,總要先猜上一猜,譬如看這人寫的字體,和猜想這人是什麼人,這裏有些什麼內容?這是很有趣的事,有時會給兄弟料到十之七八。有時又會大出意料,這封信是和禮物一起送來的,如是給鏢局送的禮,就如楚兄所說,信就不會給老爺子的,這只有一種情況,這人和阮老爺子是老朋友,才會在送禮之時,附帶給阮老爺子寫一封信。”

    阮傳棟笑道:“這何用多費腦筋,拆開來不就知道了麼?有什麼好猜的?”

    只聽有人轎聲道:“你們在猜什麼呀?”

    這是裴畹蘭的聲音,但走進來卻有兩個人,另一個則是英無雙,她們當然都穿著男裝。

    阮傳棟笑道:“是你大哥要猜這封信是什麼人寫來的,不讓我拆呢!”

    裴畹蘭道:“大哥就是這佯,有時接到一封信,翻來覆去要看上老半天,啊,這封信是誰送來的呢?”

    楚玉祥一指幾上錦盒,說道:“剛才有人送來的,裴兄就因為禮是送給鏢局的,這封信上卻寫著阮老爺子親啟,所以要猜上一猜。”

    裴畹蘭笑著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他們去拆信,咱們把錦盒拆開來瞧瞧。”

    英無雙道:“藍兄說得極是,咱們拆的時候,不能給他們看到。”

    裴畹蘭雙手捧起錦盒,走到裏首,英無雙立即跟了過去,兩人背過身去,用身子遮住了大家的視線。

    裴允文還是拿著信封,正在仔細研究,一面自言自語的道:“信上這筆字,寫得很粗劣,年紀也不會太大,應該不會是阮老爺子的朋友……”

    阮傳棟笑道:“你們兄妹兩人,一個慢吞吞的還要研究字體,一個卻是急性子,最好立時就看個究竟。”

    裴畹蘭已經迅快的解開緞帶,一面說道:“東方兄弟,我們看過了,也不能告訴他們要讓他們也猜上一猜。”

    英無雙道:“對,看了自然不能告訴他們。”

    解開緞帶,錦盒外面還有一層紙包著,裴畹蘭是個急性子的人,自然不會好好的拆。嘶的一聲,把紙撕開,忽然攢攢眉道,“這氣味好怪!”

    英無雙站在她邊上,自然也聞到了,口中唔了一聲,說道:“這會是什麼呢?”

    裴畹蘭在她說話之時。已經一下把盒蓋掀了開來,兩位姑娘也在此時發出一畝驚叫,不約而同驚得往後連退。

    阮傳棟、裴允文、楚玉祥聽到她們驚叫之聲,不覺抬目望去。

    裴允文道:“你們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裴畹蘭道:“你們快來,錦盒裏是一顆人頭,好怕人!”

    “人頭”,這話聽得三人也驀然一驚,急忙走了過去。

    錦盒盒蓋已經掀開,裏面果然端端正正放著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下面還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石灰沾到了死者的臉上,看去更是猙獰可怖!

    阮傳棟一眼就認出來了,身軀陡顫,目含急怒,凜然道:“會是卞師弟!”

    他口中的卞師弟,正是阮老爺子帶來的八個鷹爪門弟子之一。

    他們沒跟隨阮老爺子到鏢局裏來,只是改扮了各式各樣的人,散在鏢局四周,擔任踩盤的。

    這是阮老爺子下的一著棋,鎮江城中如果有什麼動靜,他們會迅速把消息傳送過來。

    裴允文這回不用再猜了,一下撕開信封封口,抽出一張信箋,朝阮傳棟手中遞去,說著:“阮叔快看看信上怎麼說?”

    阮傳棟接過信箋,低頭看去,只見上面寫著:“貴門中人,散處鎮江城中,覷伺本令行動,是乃蓄意為敵,奉上人頭一顆,以示薄警。”

    兩行歪歪倒倒的字體,也沒具名,但顯是江南分令所為。

    阮傳棟切齒道:“江南分令欺人太甚了!”

    楚玉祥劍眉剔動,憤然道:“該死的東西,他們不敢向咱們正面挑戰,卻出此卑鄙手段。”

    裴允文道:“這還不是和咱們挑戰麼?”

    裴畹蘭道:“他們信上怎麼說呢?”

    阮傳棟已經拿著信箋,轉身道:“玉祥,我去稟報家父。”急匆匆往外就走。

    裴允文把信上的內容告訴了妹子和英無雙二人。

    英無雙忽然唁的笑道:“藍兄,咱們正愁賊人不來呢,現在證明賊人也在鎮江城中了。

    侍回咱們出去逛逛,遇上了也殺他們一個。把人頭送給他們去。”

    裴碗蘭道:“對,咱們也用錦盒裝了送去,啊,咱們送到哪里去呢?”

    英無雙道:“這錦盒是城南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咱們,自然也送到興隆客棧了。”

    裴允文喝道:“敵暗我明。你們兩個不許出去惹事。”

    這時,丁盛和林仲達聽說送來的錦盒中。貯放的竟是鷹爪門弟子的首級,也匆匆趕了進來。

    林仲達目光一瞥。看到錦盒中裝著的人頭,就攢著眉道:“他們果然找上門來了。”

    丁盛豁然大笑道:“咱們就是要他們找上門來。”

    阮伯年由阮傳棟陪同,氣呼呼的走入,他看到自己門人慘遭殘殺,忍不住臉色一黯。說道,“卞長根追隨老夫二十幾年,慘遭江南分令殘殺,咱們鷹爪門和江南分令勢不兩立,傳棟,你立時去把劉傳法等七人都找回來。他們留在外面,人單勢孤,只伯也會出事,索性一起列鏢局裏來,集眾人手,只要江南分令敢來,咱們就和他拼了。”

    老爺子這次真是氣怒已極!

    阮傳棟答應一聲。轉身欲走。

    楚玉祥道:“阮叔叔,小侄陪你一同去。”

    英無雙道:“阮叔叔,我也去。”

    裴畹蘭道:“我也要去。”

    阮傳棟道:“不用去這麼客人。”

    裴畹蘭道,“多去幾人有什麼要緊,萬一遇上江南分令的人,咱們也逮他一兩個回來,留在鏢局裏反正也沒事。”

    裴允文道:“你是沒事要惹事的人,阮叔有事去,你跟去只會添麻煩。”

    裴畹蘭道:“裴兄只管放心,小弟不惹事就是了。”

    裴允文道,“爹該把你帶回去的,留在這裏,就沒人管得了你。”

    裴畹蘭道:”在下藍九桌,像裴允文,自然管不了在下了。

    說完,一手挽著阮傳棟的手臂,叫著:“阮叔叔,我們走了。”

    阮傳棟朝裴允文笑了笑道:“好吧,讓她們出去走走也好,咱們幾個人在一起,絕不會出事的。”

    阮伯年也因江南分令已經殺了一個卞長根,可見江南分令的人手,就在鎮江城中,有楚玉祥和英無雙同去,自己也稍可放心。

    於是阮傳棟、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四人,相偕出門而去。

    林仲達因鷹爪門下已經有人出了事,心中就有山雨欲來之感,雖然目前鏢局之中,來了不少高手,但究竟敵暗我明,因此退出休息室,就要金和尚、麻面張飛兩入,通知所有鏢局的趟子手,沒事不要離鏢局太遠,就是有事出去,也得有兩個人同行,免得中人暗算,一面也要大家加強戒備。

    這些趟子手們經孫風、李雲半個月的訓練,學會了三節棍和暗器,自以為別家鏢局的鏢頭也不過如此,巴不得有賊人送上門來,好露露身手。

    聽說鷹爪門下有人被殺,賊人還送來了首級,大家反而覺得興奮,殺賊的機會終於來了。

    如果不是林仲達要大家沒事不准出去,大家真想上街去蹈踏,也好踩踩盤子,看看能不能把江南分令的賊人誘出來,逮上一兩個,豈不可以顯顯東海鏢局的威風?因此反而覺得林副總鏢頭太膽小了。

    阮傳棟等四入,出去了:一個上午。直到中午時分才回轉鏢局。

    阮伯年問道:“傳棟,你找到他們了嗎?”

    阮傳棟搖著頭道:“孩兒等四人,走遍了整個鎮江城的大街小巷,連劉師弟等入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阮伯年聽得一怔,說道:“這怎麼會呢?即使你們不出去找他們,卞長根出了事,他們總該知道、也會趕來這裏報信……除非他們都被江南分令逮去了!”

    阮傳棟道,“卞師弟昨晚也許落了單,但如果說陸師弟他們全被對方逮去了,這個似乎不大可能。”

    阮伯年道:“你們沒找到他們的人,也沒看到他們留的記號嗎?”

    阮傳棟道:“沒有,孩兒卻在幾處街道的轉角上,留下了咱們的記號,陸師弟他們看到記號,大概都會趕回來的。”

    阮泊年一手摸著花白長髯,口中唔了一聲。

    只見一名趟子手走了進來。躬躬身道:“楚副總鏢頭,可以請阮老爺子幾位到膳廳去用飯了。”

    楚玉祥,點點頭,拱手道:“老爺子、阮叔叔、丁大哥,請到膳廳去用飯了。”

    膳廳是在第二進的大廳,中間一席是阮伯年父子,丁盛、裴允文兄妹、和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等八人,第二席則是金和尚、麻面張飛、總管事杜永和趙雷等四人。下首四桌則是趟子手們。

    只有上首一席準備了酒,其餘鏢局的人,中午是不准喝酒的。

    就在大家用飯的時候,一名趟子手興匆匆的奔了進來,說道:“林副總鏢頭、楚副總鏢頭、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放下竹筷,問道:“你說什麼?是總鏢頭回來了?”

    楚玉祥喜道:“是大師哥?”

    那趟子手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總鏢頭回來了。”

    林仲達道:“他人在哪里?”

    那趟子手還沒答話,只見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已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人不過三十出頭,臉型清瘦,雖然一臉俱是風塵之色,卻掩不住他英武幹練之色。

    林仲達、楚玉祥急步迎了上去,口中同聲叫道:“大師兄。”

    他,正是聞天聲的大弟子,東海鏢局從前的少鏢頭,現在的總鏢頭陸長榮。

    杜永也迅快的跟了上去,欣喜的道:“總鏢頭,你終於趕回來了。”

    這時下首五桌坐著的趟子手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都是東海鏢局的老人,自然認識)上首一席阮傳棟、丁盛、裴允文等人也一齊站起身來。

    林仲達忙道:“大師兄快去見過老爺子。”

    陸長榮聽得一怔,說道:“阮老爺子也來了?”

    隨著話聲,急步走了上去。

    阮伯年呵呵笑道:“長榮,老夫知道你聽到消息,一定會趕回來的。”

    陸長榮已經走到阮老爺子前面,撲的拜了下去,說著:“老爺子在上,晚輩給你老人家請安。”

    阮伯年道:“長榮,你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阮傳棟一把把他扶了起來。

    陸長榮又朝阮傳棟作了個長揖道:“小侄見過阮叔。”

    阮傳棟道:“陸老弟,快別多禮了,這裏有幾位你都沒見過,我來給大家引見……”

    於是給在座的丁盛、裴允文等人一一作介紹。然後又引見了趙雷等四人。

    阮伯年道:“長榮,你還沒用飯吧,先坐下來再說。”

    好在每一席都是圓桌面,下一名趟子手不待吩咐,給總鏢頭添了杯筷坐椅,大家重又落坐。
2009-5-27 15: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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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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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步步陷阱

陸長榮朝下麵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諸位快請坐下來用飯吧!”

    阮傳棟道:“陸老弟昨天趕來就好,鏢局是昨天複業的,場面熱鬧極了,裴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到了。”

    陸長榮道:“小侄還是十天前就聽到消息,先前還不敢相信,還是幾個鏢局的朋友告訴小侄的,說請柬上還有小侄的名字,連當了總鏢頭,自己都不知道。”

    阮伯年呵呵笑道:“回來了就好,你是你師傅的大弟子,也跟隨你師傅多年,鏢局裏的事,你要多負點責。”

    陸長榮道:“老爺子說得是。”

    飯後,阮伯年上了年紀的人,午後照例要小睡一會。

    陸長榮剛回來,要瞭解鏢局的情況,把林仲達,楚玉祥叫到總鏢頭休息室去,要聽聽兩人的意見。

    三人剛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盞茶送上。

    陸長榮道:“二位師弟,怎麼想到把鏢局複業的?你們可知道鏢局複業之後,有許多困難,都會接踵而來?”

    他一開口,就不贊成鏢局複業。

    林仲達被大師兄問得臉上一紅,嚎懦的道:“小弟因楚師弟學藝回來,立志要替師父、師母復仇,商量的結果,只有鏢局複業,對方才會找上門來……”

    “學藝回來?”

    陸長萊目光轉向楚玉祥,問道:“楚師弟從哪里學藝回來,你是另投名師了?”

    望著楚玉祥的目光,極為嚴厲,頗有責怪之意。

    楚玉祥看他一回來,就擺出大師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責問,心中不覺大為不快,聞言說道:“小弟從小由義父、義母扶養長大,但義父並沒叫小弟入東海門,也沒傳小弟東海門的武學,當時曾說小弟已後另有遇合,義父母遇難那天,小弟重傷昏死,幸蒙師父路過相救,帶回東海一處小島,傳了小弟幾手劍法,小弟是拜了師,但不是另投名師。”

    陸長榮當然聽得出楚師弟的口氣,不覺笑了笑道:“楚師弟,愚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次聽到江湖上的傳說,你在裴家莊三掌驚退厲山雙凶,大家把你說得武功如何高強,愚兄聽了也替你高興,不過半年工夫,小師弟武功精進得如此神速,可喜可賀,只不知師弟的師父是什麼人?”

    楚玉祥道:“小弟曾問過他老人家,師父不肯說,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師父的名號了。”

    陸長榮目中神采飛閃,他自然不相信徒弟會不知道師父的名號,只當楚玉祥不肯說,點點頭,說道:“你們立志要替師父報仇,這自然沒有不對,但鏢局不復業,我們可以暗中尋訪,敵人雖在暗處,但我們也在晴中,是以暗對暗,一旦查到了敵人,那就是敵明我暗,如有一家鏢局開著,豈不是敵暗我明,處於挨打地位,這就是愚兄當日毅然決定鏢局暫行歇業的道理,你們不明愚兄這番心意,竟然逞一時之能,又把鏢局複業,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林仲達道,“因為在鏢局沒有複業之前,我們和江南分令已經成了敵對之勢,總有一天,會放手一搏的,那麼有一個鏢局,就有了一個中心,咱們也可以把人手集合在一起了。”

    陸長榮道:“二師弟既然有這麼想法,也未嘗不可,只是僅憑咱們現在這點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嗎?”

    林仲達道:“楚師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幫敖湖主的支持,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對付江南分令應該已經夠了。”

    陸長寧目中神采閃動,問道:“我們現在有多少實力?”

    林仲達道:“鏢局的總鏢頭是大師兄、副總鏢頭是小弟和楚師弟、總管事杜永、鏢頭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另外還有四位鏢頭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邊的八名衛士中人,因鏢局人手不足,敖湖主借給楚師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們都是老人,由孫風、李雲二人負責訓練,這是鏢局中的大概情形……”

    陸長榮口中唔了一聲。

    林仲達接著又道:“至於助拳的人,阮老爺子已把鷹爪門的實力,都移到鎮江來了,老爺子在這裏坐鎮,另外丁盛是太湖幫的總堂主,還有裴盟主的一子一女,裴允文、裴畹蘭,還有一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還有……”

    陸長榮目光一注,問道:“還有什麼?”

    林仲達壓低聲音道:“東花園精舍中,還住著兩位老前輩,也是給咱們助拳來的。”

    陸長榮問道:“那是什麼人?”

    林仲達低低的道:“厲山兩位老前輩。”

    陸長榮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聲,說道:“好吧,既然有這許多人助拳,愚兄是白耽心了。”

    林仲達聽大師兄口氣緩和下來,暗暗籲了口氣,說道:“大師兄這是同意了。”

    陸長榮哼道:“鏢局門已經開了,難道我不同意,就再關起來不成?愚兄耽心的是敵晴我明,不容易應付,目下咱們已有足夠的人手,實力增強了,還怕什麼人來?”

    說到這裏,朝楚玉祥間道:“當日師父、師母慘遭毒手,師弟和小師妹同時失蹤,如今師弟回來了,你可知小師妹的下落嗎?”

    楚玉祥道:“不知道,當時小弟傷勢極重,是師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師妹沒和小弟在一起。”

    陸長榮問道:“你從師經過,說出來給我聽聽。”

    楚玉祥不好隱瞞,只得把拜師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陸長榮道:“師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間,拜了兩個師父,愚兄真有點弄不懂,武功一道,貴在精專,學得多,沒下苦功,怎麼練得成?”

    林仲達在旁道:“大師兄還不知道呢,楚師弟一身所學,縱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顯身手,不然怎麼會交得上裴盟主、敖湖主這樣兩位前輩?”

    陸長榮道:“楚師弟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凶,盛傳江湖,愚兄已經聽人說過,在太湖有什麼事,愚兄倒並未聽說過。”

    林仲達不待楚玉祥開口,就搶著把楚玉祥回到鎮江,替自己療傷說起,一直說到在太湖幫協助丁盛、鏟平亂事為止。

    這一席話,直聽得陸長榮目芒連閃,不住的點頭,含笑道:“這就難怪裴盟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們了,楚師弟,你年紀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難得。”

    只見總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聲:“總鏢頭,二位副總鏢頭……”

    陸長榮道:“你有什麼事?”

    杜永垂手道:“回總鏢頭,外面有一個漢子要來投保……”

    林仲達道:“你不會回了他,說咱們鏢局目前不接鏢,請他到別家去不就結了?”

    杜永道:“小的說了,但那漢子說,他這鏢很重要,他聽說咱們東海鏢局牌子老,昨天重新複業,連江南盟主裴老爺子都親自來了,可見咱們鏢局在江湖上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請咱們給他保不可,他還說那有鏢局開了門,那有不做生意的?所以他說,他要見見總鏢頭……”

    林仲達攢攢眉道:“你不會說咱們鏢局只是提前複業,目前鏢局人手不夠,還要過幾天,才接生意?”

    杜永道:“回副總鏢頭,小的看他來路不大對,所以才請他稍坐,進來報告的。”

    林仲達間道:“你看他哪里不對?”

    杜永道:“因為他來投保的那只錦盒,和早上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錦盒,看來一模一樣……”

    林仲達目光一注,急急問道:“他人在哪里?”

    杜永道:“就在廳上。”

    陸長榮問道:“早晨也有人來投保了麼?”

    林仲達道:“不是,早晨有一個自稱城南興隆客棧夥計的人,送來一隻錦盒,後來打開錦盒,裏面竟是陸老爺子門下卞長根的一顆頭……”

    陸長榮目芒閃動,說道:“會有這等事,二師弟咱們出去看看。”

    他朝杜永揮了揮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三人也隨後走出。

    廳上果然坐著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他身邊茶几上,放著一盞茶。

    中間八仙桌上,果然有一隻四方錦盒,用花布包袱著,只是四角依然露在外面,林仲裁達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錦盒,無論大小以及盒外棱裝的錦緞,都和早晨興隆客格夥計送來的那一隻,完全一樣,這就和楚玉祥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廳上,朝那漢子含笑道:“何爺,敝局總鏢頭出來了。”

    那姓何慌忙站起身來。

    陸長榮抱抱拳道:“在下陸長榮,不知何爺有什麼見教?”

    姓柯的漢子連忙抱拳道:“陸總鏢頭,在下久仰得很。”

    陸長榮一抬手道:“貴客請坐,兄弟還沒請教貴姓大名?”

    兩人落坐之後,姓何的漢子道:“在下何全發。”

    陸長榮道:“原來是何掌櫃,方才兄弟聽敝局杜管事說。何掌櫃是來投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

    何金髮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說道:“就是這只錦盒。”

    陸長榮目光瞥過包袱中錦盒,隨即朝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投來。這一眼是暗中詢問二師弟,這只錦盒和早晨興隆客枚夥計送來的是不是一樣?

    林仲達當然懂得大師兄的心意,暗暗朝他點了點頭。

    陸長榮一手摸著下巴,沉吟道:“不瞞何掌櫃的說,敝局雖是昨天開的門,只是鏢頭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來是要過幾天等人手夠了才做生意,但你何掌櫃是敝局複業第一個上門的主顧,好在東西不大,敝局總不好把生意往外推,只是兄弟想知道這錦盒放的是什麼東西?何掌櫃要敝局送往何處?才好議個價錢?”

    何金髮道:“總鏢頭說得是,這只錦盒,原是一個朋友寄存在在下之處,裏面好像是貴重的首飾,最近他捎個信來,女兒下個月要出嫁,叫在下托人給他送去,在下因錦盒中存放的既是飾物,不好隨便找人送去,萬一失落了,在下就無法交代,所以要來麻煩貴局……”

    陸長榮道:“令友住在哪里?”

    何金髮道:“敝友姓竹、住在蕪湖竹絲港竹家村。”

    陸長榮道:“何掌櫃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

    何金髮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說,運費等錦盒運到之後,由他支付,在下想請教總鏢頭,不知保費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數。”

    陸長榮微微一笑道:“保費是要看了盒中東西,才能開價,這是鏢行的規矩,照價抽取二分。”

    何金髮為難的道:“總鏢頭的意思,還要打開來看麼?”

    陸長榮點頭道:“不錯,這是咱們鏢行的規矩,凡是托保之物,必須件件點交,敝局才能出字據給你,那就請何掌櫃打開盒子,兄弟才能估個價,如有失落,敝局方可照價賠償。”

    何金髮道:“這個……敝友寄存之時,也沒有打開過……”

    陸長榮道:“方才兄弟說過,這是鏢行的規矩,何掌櫃若是不肯打開來,敝局就無法接受何掌櫃的委託了。”

    何金髮似乎舉棋不定。

    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楚玉祥聽得心頭不禁暗暗著急,兩隻錦盒,完全一樣,已可證明此人顯系賊黨一路,他不肯打開,大師兄說出不能接受他的委託,他就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髮只遲疑了下,終於點頭道:“好吧,總鏢頭既然說非打開來不可,這是鏢行的規矩,在下看來只好遵辦了。”

    說著,站起身,解開包袍,裏面是一隻四方的錦盒。

    這回林仲達、楚玉祥都看清楚了,和早晨貯放人頭的錦盒,果然一模一樣,只是這只錦盒上多了一個小小銅鎖。

    何金髮從身邊取出一個鑰匙,打開銅鎖,然後掀開了盒蓋,說道、“總鏢頭請點仔細了。”

    錦盒之中,貯放的果然是貴重飾物、珠花、串練、手鐲、指環等,珠光寶氣,不下二十幾件之多,折含時價當在萬兩左右。

    陸長榮要杜永開列了一張清單,簽了收押,然後又一一放入錦盒之中,由何金髮鎖上了鎖。

    何金髮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兩銀子的莊票,隨同鑰匙,和送交地點及收件入的姓名,一起交到陸長榮手中,說道:“一切拜託總鏢頭,不知貴局幾時可以送去?”

    陸長榮道:“敝局既然接下來了,三天之內,就可動身。”

    何金髮道:“那麼在下不知什麼時候來聽回信?”

    陸長榮道:“此去蕪湖,並不算遠,何掌櫃半個月之後來取回條好了。”

    何金髮拱拱道:“如此多謝總鏢頭了,在下告辭。”說完,舉步往外行去。

    林仲達朝杜永低低說了幾句。杜永點點頭,急忙往外行去。

    楚玉祥道:“大師兄,方才小弟心裏很急。”

    陸長榮含笑道:“為什麼?”

    楚玉祥道:“大師兄說:他不肯打開來,咱們就不能接受,萬一他提起包袱走了呢?”

    陸長榮笑道:“咱們開的是鏢局,他不肯打開來,咱們總不能強人所難,硬要他打開來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證明他作賊心虛,咱們不會派人跟蹤他嗎?”

    林仲達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蹤他了。”

    陸長榮問道:“這錦盒真和早晨送來的一樣嗎?”

    林仲達道:“簡直一模一樣。”

    陸長榮笑道:“但他錦盒中裝的並不是人頭。”

    林仲達道:“所以小弟覺得奇怪。”

    陸長榮笑道:“這種錦盒很普通,到處都可以買到,二師弟就是多疑。”

    林仲達道:“小弟雖然說不出他那裏不對,但總覺得這兩隻錦盒未免太巧合了,事情不無可疑。”

    陸長榮交代杜永將錦盒收放到帳房裏去。

    現在已快是上燈時分,鷹爪門七個門人,始終沒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手卻回來了。

    杜永把他叫到帳房裏,問道:“你盯著他去了什麼地方?”

    趟子手道:“回總管事,這姓何的出了咱們鏢局,就在幾條街上兜著圈子,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後面……”

    杜永道:“有沒有被他發覺?”

    趟子手道:“沒有,小的就是沒有總管事交代,這點門檻也是有的,盯一個人,那能讓他發現?”

    杜永問道:“最後你在哪里看他落腳?”

    趟子手道:“南城興隆客棧。”

    杜永聽得一怔,說道:“會是興隆客棧。”一面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進膳廳已經開飯了。上首一桌阮老爺子、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和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等已圍著坐下,只有兩位姑娘英無雙、裴畹蘭還沒有來。

    大家正在談論著剛才有人投保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達身邊,低低的道:“回副總鏢頭,徐德生已經回來了,那點子就住在南城興隆客棧裏。”

    林仲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盤來的了。”

    話聲未落,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道:“二位副總鏢頭,東方鏢頭和藍鏢頭逮來了一個人。”

    林仲達間道:“他們逮來了什麼人?”

    那趟子手道:“小的聽說是一名奸細。”

    裴允文站起身道:“他們兩個真是胡鬧,林兄,咱們快出去看看。”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英無雙、裴畹蘭兩人押著一個小販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裴畹蘭還在叱喝著:“還不走得快些,大爺肚子已經餓啦!”

    英無雙接著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為你同黨看到了會來救你,現在到了咱們鏢局裏,你敢有半點倔強,大爺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兩人一路嚷著已經穿行天井,進入膳廳。

    裴允文朝他妹子說道:“你們怎麼把人弄到鏢局裏來了,咱們又不是官府,怎麼可以隨便逮人?”

    裴畹蘭哼道:“你不知道這廝多可惡,一路尾隨著咱們,不是賊黨,他盯我們幹麼?”

    英無雙道:“其實是他自己不好,我們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個圈子,他還緊跟著不放,藍兄回過頭去,問他誰叫他盯我們的,他還發橫呢,說什麼大街上人人可走,又不是我們買下來的?藍兄說:你喜歡跟,就跟我們回鏢局去,一下點了他三處穴道,其中一處點了猛咳不已,他才連連告饒,藍兄要他走在前面,到了鏢局,才給他解了穴道。”

    阮伯年洪笑一聲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對,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來,難道當面就輕易放過了不成,來、來,你們且坐下來,先填飽肚子,再慢慢的問他不遲。”一面揮揮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要兩名趟子手把那小販押了下去。

    大家就各自落坐,席問談論的話題,當然是兩件事,一是投保的那只錦盒、二是逮住的這個人。

    丁盛笑道:“阮老爺子門下有七個人下至今落不明,咱們正愁找不到主子,現在他們自己送來了兩條線索,豈不正好,這兩件事,並起來還是只有一件,但咱們仍可分作兩件來辦。”

    林仲達道:“丁大哥想必已經有了腹案?”

    陸長榮笑道:“丁兄是太湖的總堂主,江湖上的事,見多識廣,這還用說,咱們聽丁兄安排就是了。”

    丁盛道:“總鏢頭好說,第一、那何金髮落腳在興隆客棧,咱們今晚就到興隆客棧去踩踩盤,看他有何舉動,和些什麼樣的人來往,他如果夜間出來,就盯住他,第二、咱們這裏是鏢局,東方兄弟、藍兄弟二位隨便把人逮來了,這可不大方便,待回可由林老弟以副總鏢頭的身份,去問問他,順便不妨告訴他咱們鏢局今天收到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在暗中偵查,他如果不想吃官司的話,就該老老實實的說,如果他真要沒有嫌疑,就把他放了。”

    裴畹蘭搶著道:“丁大哥,這人明明是賊人一黨,怎可輕易放他?”

    英無雙也正要開口!

    裴允文道:“丁兄還有下文沒說出來呢,你們別打岔。”

    丁盛朝英無雙、裴畹蘭笑了笑道:“我方才說了,咱們是鏢局,他不肯說,又能把他怎麼樣?嚴刑逼供?放了他,讓他給咱們帶路不好嗎?”

    陸長榮笑道:“丁兄果然高明,咱們就這樣辦。”

    英無雙道:“丁大哥,這兩件差使,我和藍兄(裴畹蘭)總要分一件吧?”

    丁盛笑道:“你們兩個逮來了一個奸細,已經立了頭功,晚上這兩件事,沒有你們的事了。”

    裴畹蘭道:“丁大哥,這人是咱們逮來的,當然還是咱們盯他了。”

    “不!”丁盛道:“你們兩個,人家已經認得是咱們鏢局的人了,盯他的人,可不能讓他認出來,必要時,還可以再把他逮住,那時就要用上點手法,不怕他不說,所以你們兩個就不能去了。”

    裴畹蘭道:“那你要派誰去呢?”

    丁盛笑道:“你們如果覺得閒著沒事做,倒也不妨去活動活動手腳……”

    英無雙喜道:“丁大哥,你要我們做什麼事?”

    丁盛道:“方才我不是說有兩件事嗎?現在咱們不妨來分配一下人手,總鑲頭、林老弟,這裏認識的人多,當然不能出去,阮兄、裴老弟,也留在這裏,因為今天有人來投保了,這當然是對方的陰謀,雖然保的東西數目並不大,但萬一丟了,鏢局招牌豈不砸了,所以鏢局中也該有留守的人。”

    阮傳棟笑道:“丁兄不讓咱們去,還說了一番大道理出來。”

    阮伯年道:“丁老弟說的確是經驗之談,你們年輕人只知去湊熱鬧,丟了錦盒,東海鏢局剛複業,這招牌如何砸得起?”

    丁盛又說道:“現在先說到興隆客棧去踩盤,可由趙雷先去,由我和楚兄弟、東方兄弟、藍兄弟四人隨後接應。林兄弟釋放了那個小販之後,由孫風跟著他,李雲跟在孫風後面去打接應就夠了。”

    他說出來了,大家自表同意。飯後,丁盛悄悄的囑咐了趙雷幾句,趙雷立即起身,回房換過衣衫,先行走了。

    裴畹蘭問道:“丁大哥,咱們什麼時候走呢?”

    丁盛笑道:“還早著呢,夜行人那有這麼早就出動的?”

    卻說林仲達一個人來至後進,跨進一間幽暗的屋中,兩名趟子手坐在長板凳上,看守著那個小販的模樣的人。

    林仲達道:“你們出去好了。”

    兩名趟子手依言退出。

    林仲達點起了油盞,伸手替他拍開被制的穴道。

    那小販目光一動,看到暗沉沉的屋中,只有林仲達和他兩人,不覺暗暗吃驚,一面說道:“你們這裏是東海鏢局,不是什麼衙門,你們無緣無故把我擄來,究竟想做什麼?”

    林仲達看他嘴上說得很硬,臉上卻已流露出怯意來,不覺朝他微微一笑道:“在下想問你幾句話。”

    小販道:“你們私設刑堂,想嚴刑逼供嗎?”

    林仲達笑道:“這裏像設了刑堂嗎?”

    小販道:“那你想問什麼?”林仲達說道:“在下林仲達,是這裏的副總鏢頭,今天早晨,咱們收到一個錦盒,裏面裝的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小販道:“我是做小生意的,人頭和我有什麼關係?”

    林中達臉色沉了下來,說道:“咱們正在偵查之中,你跟蹤咱們偵查的人,朋友自然有很大的嫌疑,你如果不肯實話實說,咱們只有把你送官究辦,你是不是小販,有沒有嫌疑,自有官府會問你的。”

    小販吃了一驚,口氣立時軟了下來,說道:“林副總鏢頭,小人一生從沒見過官府,小人只是做小生意的,你副總鏢頭不認識小人,小人經常在你綢布店門口做生意,所以認識副總鏢頭,小人只是從東門來,跟在二位鏢頭後面,二位鏢頭回過身來,就說小人跟蹤他們,真的是冤枉的……”

    林仲達道:“你說的是真話?”

    小販道:“副總鏢頭若是不信,可以去間你們綢布莊裏阿福,還有許師傅,他們都認得小人。”

    林仲達聽他這一說,不覺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販道:“小人余大中。”

    林仲達道:“你怎不早說,好?我相信你,你可以去了。”

    小販連連拱手道:“多謝副總鏢頭,小人走了。”林仲達道:“慢點。”一面朝站在門口的一名趟子手吩咐道:“領他從後門出去。”

    那趟子手答應一聲,說道:“你隨我來。”

    小販又朝林仲達謝了幾句,才跟著那趟子手朝後門走去。

    小販離開東海鏢局,就像離開了牢籠,腳下加緊,一路疾走,但他走得並不快,只是和普通毫無武功的人一樣。這樣穿過兩條橫街,忽然朝小巷中閃了進去。

    他在閃進小巷之時,當然也迅速的朝身後打量了一眼,身後並沒有人跟蹤,心中暗暗感到奇怪,東海鏢局居然會沒人盯著自己下來。於是他就低頭疾走,忽然腳下一停,目光朝左右一掃,一下閃進一家後門。

    那是一家當鋪的後門,他穿過院子,揚長從前門出去。

    現在他放心了,就算東海鏢局有人跟蹤,也被他甩脫了。

    他從這家當鋪走出之時,早已從身上脫下那件髒兮兮的小販服裝,身上穿的變成半新不舊的大褂,手中還拿著脫下來的一團衣服,反正你是從當鋪大門走出去的,手中拿著衣服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方才是小販模樣,還彎著腰,好像見人陪笑打躬似的,一副猥瑣,如今他腰幹挺直了,衣衫也不一樣了,雖然面貌沒有改變,人卻換了一個樣子,就算有跟蹤,也會舍他而去。

    (跟蹤在後面的人,注意的當然是被跟蹤的體型和衣衫,現在都改變了)

    於是他施施然走出大街上,轉了一圈,現在他已可確定後面真的沒人跟蹤,這回他腳下突然加快,一路往南飛奔,不大工夫,就奔近城腳,劃手作勢,躍登城牆,迅即回頭看去,身後當然沒人。

    他臉上微露冷笑,再一劃手,飛落城外,就放腿急掠,一路奔行而去。

    奉命跟蹤他的孫風,一身輕功,在江湖上可以說是一流的,雖說你小販只是一個三流角色,就算你身手再高,他跟在你後頭,你也休想看得到。

    因此,從小販折入小巷,再從當鋪前門走出,孫風就一直跟在他身後,現在小販出了南城,孫風自然也跟了下去。

    一會工夫,少說也奔行了二十來裏,前面小販忽然舍了大路,掠入一片松林。

    江湖上原有“遇林莫入”的成語,意思是敵人閃入樹林,縱然沒有厲害埋伏,但他可以隱身暗處,出手愉襲。孫風藝高膽大,自然不會把區區一個小販放在眼裏,身形一晃,跟著掠入。

    松林並不密,林間還有一條小路穿林而入。孫風堪堪跟入松林,突然前面有人低喝一聲道:“什麼人?”

    孫風反應何等快速,聲音入耳,人已提氣長身,悄無聲息的躍上附近一顆松樹。

    只聽前面的小販已經開口了:“合字,鎮三。”

    這自然是他們的口號了,孫風凝目看去,松林間果然有四個暗崗,各自隱伏在樹後,要不是對方開口一真還不易發現。

    正待縱身掠起,突聽身後響起一聲輕微的颯然風聲,他以輕功出名,耳目自然十分敏稅,不待對方欺近,已經閃開數尺,迅疾回過身去。

    那人身法極快,孫風堪堪閃開,他已相繼掠到,口中低喝一聲:“孫兄,是我。”

    孫風方自一怔,只覺對方聲音聽來極熟,還沒聽出這人是誰?

    那人已經壓低聲音說道:“李兄遭人偷襲,傷得不輕,孫兄快隨兄弟來。”話聲出口入人已翩然往林外掠去。

    孫風聽得暗暗一驚,李雲是跟隨自己身後來的,最多和自己保持十丈距離,何以自己會沒聽到他和人動手的聲音,再說自己四人,武功都是在伯仲之間,以李雲的身手,也不可能一招之間就傷在人家手下。

    但這人已經匆匆返身出林,說的話又不能使人不信,因為李雲和自己兩人跟蹤小販,只有鏢局中人才知道。

    他心念轉動之際,人已跟著回出松林,只見那人已掠出去數丈之外,也就跟著掠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奔出一箭來路,那人果然站停下來,孫風也跟著掠到,這一對面,自然看清楚了,這人正是東海鏢局總鏢頭陸長榮。

    他沒待孫風開口,就伸手一指路旁臥地的人,說道:“兄弟是怕對方可能另有陰謀,趕來支援二位的,不想剛追到這裏,就發現李兄中人暗算,臥地不起,似乎傷得不輕,才要孫兄趕快回來……”

    孫風目光一注,躺臥在地上的不是李雲,還是誰來?心頭不由一驚,只要看他卷伏不動,分明傷勢極重,急忙走上一步,蹲下身去,口中叫道:“李兄,你……”

    話聲未榮落,陸長榮也跨上一步,到了身邊,一掌朝孫風背後拍落。

    孫風為人機警,陡覺背後寒風襲體,蹲著的人立即就地一個打滾,滾出去四五尺遠,避開了一擊。陸長榮一掌落空,口中發出一聲陰笑,沒待孫風站起,一個箭步,舉手又是一掌追擊過來。

    孫風是什麼人,他身子滾出,早就料到陸長榮會趁勢追擊,沒待對方追到,左手揚處打出三點暗器,身子又隨著滾出去數尺,右手再揚,又打出五支袖箭,人已一躍而起,從身邊取出一柄鐵骨摺扇。

    陸長榮沒想到孫風人還沒有躍起,就會抖手打出暗器來,他欺過來的人,來勢何等快速,三點寒星幾乎一閃而至,等他發覺,已是不及,急忙揮手一掌,拍出一記掌風,把三點暗器一齊震飛出去。

    這一耽擱,孫風五支細箭又迎面射到。陸長榮一身武功也極為了得,只見從他身前閃起一片劍光,又把五支袖箭一齊擊落。

    但他沒想到孫風以暗器、輕功,列名敖湖主身邊衛士,他的暗器手法,豈會如此簡單?

    先前發出三點寒星,只是在措手不及之際打出的。

    但他第二次滾出去,已經有了準備,打出五支袖箭,只須一按機簧之勞,沒有什麼手法可言,但他右手這一揚,卻打出了兩支問心釘,因為他人還未站起,這兩支問心釘就是貼地射出,等到了陸長榮身後雙肩,五支袖箭正面射去,只不過是引他注意前面而已。

    陸長榮揮手發劍,上身自然要向右側,打到他左肩的一支擦衣而過,但打到右肩的這一支卻打個正著。

    陸長榮堪堪擊落五支袖箭,陡覺右肩一麻,肩頭就有麻本之感,心中大吃一驚,眼看孫風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那敢戀戰,雙足一頓,飛身疾掠,朝松林中投去。

    孫風不知李雲是死是活,傷勢如何,自然不能舍了李雲追去,當下回身走到李雲身邊,俯身看去,李雲雙目緊閉,氣若遊絲,總算還沒有死,一時也無暇多看,立即雙手抄起,一路施展輕功,好趕回鏢局施救。

    這時初更已過。南城興隆客棧門首還點著一盞風燈。

    客棧門前的風燈,一晚都不熄的。

    客棧的兩扇大門,雖然已經掩上了一扇,另一扇當然也是撤夜不關的。

    但客棧裏的客人,都守著兩句老話: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這時初更已過,大家當然早已入了睡鄉。

    只有後進左廂房,燈雖已熄,人卻沒睡,一個人站在黝黑的房間裏,臨近窗下,不時的朝窗外張望,花格子窗上,早已戳了一個小孔,這小孔正面對著小天井右首一個房間——右廂房。

    這人正是趙雷,他在晚餐之後,換了一身長衫,也戴上了一張面具,投宿到興隆客棧來的。

    他是一個精細的人,這一陣工夫,他已把住在興隆客棧的十幾個客人,姓名、行業都摸清楚了。

    向東海鏢局投保一隻錦盒的何金髮,倒不是假名字,一問夥計就知道,他就是住在後進的右首廂房之中。據店夥說,他是金陵一家糧行的掌櫃,到鎮江來,經常落腳在興隆客棧的,也是興隆客棧的老主顧。

    那就沒有可懷疑的了,金陵的糧行掌櫃,和蕪湖的糧商自然有往來,他托鏢局把一盒實首飾送去蕪湖,那也沒錯。

    趙雷是踩盤來的,但住在興隆客棧的客人,幾乎沒有一個岔眼的人。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對方早晨送去的錦盒,是故意說南城興隆客棧的,主要是轉移東海鏢局的目標。

    但巧也巧在這裏,何金髮投保的錦盒,竟會和早晨送去的一隻一模一樣,而他又住在興隆客棧,如果說這是巧合,誰都不會相信。

    就算早晨那錦盒也是何金發送去的,那麼下午他又拿一隻相同的錦盒到鏢局去投保,這又為了什麼呢?他怕人家不知道,不去追查,才要自露身份?

    這種種都是說不通的事,如果人頭真是他送去的,他怎麼還會有恃無恐的住在客棧裏不走,趙雷當然是老江湖,但經他仔細的思索了一會,把老江湖也給弄糊塗了。

    他和何金髮,兩個房間,只隔著一個小天井,他這許時間、一直站在窗下,隔窗相望,暗中監視著對方的行動。

    何金髮一直沒露面,很可能他已泰然進入夢境。

    趙雷又湊著眼睛對面望了一下,時間應該初更已過,這是丁總堂主和自己約好的時間了。他只是負責監視何金髮來的,有什麼行動,當然不敢擅自主張,要丁盛來決定。

    於是他直起身,悄悄走近後窗,打開窗戶、嗖的穿窗而出,雙臂一劃,悄無聲息的躍登屋面,再一點足,越過一重屋脊,才飄落地面,這裏也是興隆客棧的後面,靠近街梢,過去是一片菜畦,右邊還有一顆幾人合抱的大樹。

    他剛剛掠過,突聽耳邊響起丁盛傳音入密的聲音:“你快上來。”

    趙雷騰身飛起,躍上樹幹,丁盛、楚玉祥、裴畹蘭、英無雙都在樹上。

    丁盛悄問道,“姓何的還住在客店裏麼?”

    趙雷點點頭,把自己探聽到的都說了一遍。

    丁盛攢攢眉道:“這麼說興隆客店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了?”

    趙雷道:“屬下認為此人有無可疑,目前還很難說。”

    丁盛點點頭道:“那麼你還是回客店去,不宜打草驚蛇,再看他一天,有些什麼人和他來往,或者他去過什麼地方,都要特別注意。”

    趙雷道:“屬下省得。”話聲一落,正待飛身落地!

    楚玉祥口中噓了一聲,低聲道:“趙兄且慢,客店屋上出現了一個夜行人!”

    大家經他一說,不約而同的凝目看去,楚玉祥說得沒錯,興隆客棧屋上果然正有一條黑影越過屋脊,飄落地面,他走的路線,和趙雷一樣。

    趙雷輕哼一聲道:“看來他是跟蹤屬下來的了。”

    丁盛道:“你們且莫作聲,他就是朝這裏來的。”

    楚玉祥口中輕咦道:“會是何金髮!”

    他目光敏銳,那人相距還在十數丈外,已可看清何金髮的面貌了。

    英無雙悄聲道:“咱們要不要去把他拿下了?”

    丁盛道:“他過來了,你們不可出聲,更不可輕舉妄動。”

    那人在這兩句話的工夫,已經掠近樹下,現在大家都可以看清他的面貌了,不是下午去東海鏢局投保錦盒的何金髮,還有誰來?他目光左右環顧,看看沒人,腳下突然加快,一路奔行而去。

    丁盛低笑道:“看來咱們不虛此行!”

    裴畹蘭道:“丁大哥,現在可以去攔住他了。”

    丁盛笑道:“攔住他有什麼用?他替我們帶路不好嗎?”

    英無雙催道:“那就快走了。”

    丁盛道:“不用急,諒他也跑不出我們的眼底去,我們也不能一窩蜂的追下去,此人看來十分狡猾,人多了跟在他後面,容易被他發覺,趙兄,你先跟下去。”

    趙雷答應一聲,立即飄身落地,遠遠的綴了下去。

    裴畹蘭間道:“我們呢?”

    丁盛笑道:“我先下去,跟蹤趙雷,你們三個只要跟住我就好了,不過要離開得遠一點。”

    話聲一落,人已隨著飛出大樹,像一縷輕煙,往北首飛去。

    英無雙道:“大哥,現在該我們了。”

    楚玉祥道:“好,你們跟我來。”

    三人飄落地面,眼看丁盛一條入影已經掠出十數丈外,也就遠遠跟了下去。

    裴畹蘭道:“這人不知到那裏去的,今晚咱們最好逮住他們幾個,也給阮老爺子出口氣。”

    英無雙道:“他到這時候才出來,可見行動十分隱秘,說不定是到江南分令去的了。”

    裴畹蘭道:“那麼咱們正好把他們分令挑了。”

    楚玉祥笑道:“你們好大的口氣!”

    裴畹蘭回頭笑道:“有你楚大哥在一起,還怕挑不了區區一個分令?”

    前後五人這一路疾奔,不消片刻,已經到了北門城牆,最前面的何金髮好像根本不知道後面有人跟蹤,他一路奔行,連頭也沒回一下,其實就算他回過頭來,跟蹤他的趙雷,江湖經驗何等豐富,豈會給他看到?

    現在,到了城腳,問金髮依然沒有回頭,雙腳一頓,一個人拔身而起,一下撲上城牆,再一頓足,就往城外躍落。

    趙雷跟著飛身頁上,躍落平地。眼看何金髮依然一路低頭關奔,從未回頭看過一下,心中不禁暗暗生疑,心想:“此人一身武功,看去不弱,他從興隆客棧起出,要在初更以後,分明行動極為隱秘,江湖上人,應該處處提防,不可能一路奔行,始終不朝後面看上一眼,這一情形,豈不大悸常情?莫非他有意把自己等人引到這裏來的?”

    他雖然起疑,但有總堂主和楚大俠等人跟在後面,料想縱有埋伏,又何懼之有?

    這一陣工夫,又快奔行了二十來裏,前面的何金髮忽然舍了大路,朝左側一片松林閃了進去。

    不,他一低頭,就像被獵人追逐的野獸,雙足一蹬,頭前身後,飛快的朝林中竄入。

    趙雷心中暗暗冷笑,同樣雙足輕點,銜尾追入,但就在這一瞬之間,比他先一步竄入林來的何金髮,業已走得不見蹤影!

    趙雷心頭不期一緊,自己奉命盯人來的,這還是跟隨楚大俠到鎮江來的第一件差事,竟會把人盯丟了,豈不丟人,心念一動,立即一吸真氣,身形如電,朝林中追入。就在此時,驀地疾風颯然,有人從身後拍來一掌,勁風嘶嘯,出手一掌就十分淩厲。

    趙雷是何許人?他進入松林,早就功凝百穴,耳聽八方,豈會中你偷襲,身子一個輕旋,口中大喝一聲,順掌隨著轉身之際,已經迎劈出去。

    他這聲大喝,正是知會後面的人,林中有伏。

    雙方這一記快逾雷奔,但聽蓬然一聲,勁風四卷,兩個人居然半斤八兩,毫無遜色,各自被震得上身晃動,後退了一步!

    趙雷是太湖八衛之首,口中又是一聲大笑,身形一晃,一退即發,淩空飛撲過去,人還未到,雙手已在腰間取出雙銅,宛如雙龍戲水,猛攻過去。這一招當真有如雷轟電劈,快速絕倫!

    那人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趙雷一招出手,豈肯讓你緩過手來,乘勢追擊,雙銅像狂風驟雨般疾卷而出。

    那人被逼得在林中連連躲閃,才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奮起迎擊,一支長劍劍光亂閃,劍勢開闔,敵住了雙鐧的攻勢。

    跟在趙雷身後的丁盛,堪堪撲到林前,就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自然是林中有伏,急忙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首先沖入林去。

    他身形剛一撲入,陡聽有人冷笑一聲,一條黑影唆的朝左掠去。

    丁盛大喝道:“冤崽子,丁某前面,用不著誘敵。”

    跟著黑影追去。

    兩條人影穿林深入,約莫有一箭之遙,前面黑影忽然轉過身子,站停下來。

    丁盛追去的人也立即站住,目光一注,只見那人身穿一襲青衫,腰佩紅穗長劍,但頭臉卻蒙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目光炯炯朝自己投來,冷森的道:“你是太湖過江龍丁盛?”

    丁盛大笑道:“不錯,丁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正是丁盛,閣下呢?你自己說吧,這般見不得人?連頭臉都要用黑布包起來?”

    蒙面青衣人冷聲道:“咱們要找的是東海鏢局,和太湖幫無關,丁朋友似乎用不著淌這場渾水,依在下相勸,丁朋友立即回轉太湖,免傷雙方和氣。”

    丁盛大笑道:“閣下要丁某退出這場是非,總該亮亮你的身份,閣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咱們有什麼和氣可言?”

    蒙面青衣人嘿然道:“丁朋友這麼說,咱們就沒有好說的了。”

    丁盛道:“閣下不肯取下蒙面黑布,咱們本來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蒙面青衣人冷然道:“丁朋友可知和咱們作對的後果嗎?”

    丁盛目射精芒,大笑道:“閣下是江南分令的人?咱們作對也不是今晚開始的了,來來,丁某這就伸量伸量和你們作對的後果!”

    話聲出口,鏘的一聲掣出劍來。

    蒙面青衣冷笑一聲,翻腕抽劍。

    就在此時,丁盛陡聽身後一陣刷刷輕響,不用回頭,就可聽出有三個人一齊朝自己圍來,這就側退半步,目光一動,就發現果然有三個人品字形欺到身後。

    林中光線幽暗,看不清他們的面貌,但他們手中撲刀閃著藍芒,分明淬過劇毒。不覺仰天大笑一聲道:“原來你們想倚多為勝,丁某就以手中長劍,會會你們這些江南分令的麼魔小鬼。”

    話聲出口,人已一撲而上,手中長劍呼的一聲,一道匹練,疾快無倫朝蒙面青衣人劈去。

    這一劍劍光如輪,勢道勁急,蒙面青衣人不敢和他硬接,身形一下飄飛開去。

    那三個使撲刀的漢子一見丁盛出手,也立即揮刀撲攻過來。自己硬打硬砸的,因此這一劍劍勢雖盛,其實只是一記虛招,他的主要對象還是身後使刀漢子,劍勢未盡,突然一聲大喝,身形飛旋,帶轉劍勢,劍光猛地朝三人回掃過去。

    三個人揮刀撲來,驟見他劍使“橫掃三軍”,攔腰掃到,一時收刀不及,各自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丁盛大笑道,“原來江南分令,都是些酒囊飯袋,連敢接丁某一劍的人都沒有。”

    他對敵經驗老到,蒙面青衣人飄飛開去。自己才向三個使刀漢子掃出去的,那麼在自己掃出這一劍的時候,也正該是蒙面青衣人發劍的時候了。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蒙面青衣人果然疾欺而上,抖腕發劍朝他刺來。

    丁盛故作不見,直等他刺出的長劍,快要接近,他朝三個使刀漢子是往右掃去的,現在手腕突然又向左回掃過去。

    他這一下拿捏得極准,長劍一來一去,快若閃電,等到蒙面青衣人劍勢點到,他長劍也正好回掃到身前,兩支長劍乍然撞在一起,只聽一聲鏘然劍嗚,飛起一串火花,丁盛屹立不動,蒙面青衣人卻被震退了一步。

    但青衣人剛被震退,三個使撲刀的同時嗆喝一聲,又揮刀攻上。

    先前丁盛還以為蒙面青衣人功力必然高過三個使刀的,因此對三人並沒十分注意,這回三人一撲而上,卷起三道淩厲刀風,雖是各攻各的,招式也各不相同,但他們身法步法,竟似互相配合,一刀出手,第二、第三刀接連攻來。

    蒙面青衣人也一退即上,揮劍加入。

    刹那之間,一片刀光劍影,圍著丁盛湧起。丁盛也奮起神威,一支長劍大開大闔,力敵四人,毫不稍讓。

    在他們附近一二丈內,粗如兒臂松樹,紛紛被劃過的刀光劍芒削斷,枝幹紛飛,殺得天昏地暗,敵我難分。

    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三人跟在丁盛後面,掠入松林,丁盛已被蒙面青衣人引開,是以入林之初,並沒有人襲擊。

    裴畹蘭側耳一聽,伸手拉了一下英無雙的衣角,悄聲道:“我們兩人一路,去找幾個賊人,活動活動手腳。”

    英無雙道:“對,這片林中多來上幾個賊人才好。”

    兩位姑娘話聲甫出,突聽有人發出陰森的笑聲,說道:“咱們已在這裏恭候多時,你們不用走了。”

    聲音十分低沉,但他話聲一落,樹林間忽然閃出二個人影。

    楚玉祥走在前面,心頭暗暗一驚,他們已經和自己立身之處相距不過兩丈,自己竟會一無所覺,凝目看去,這兩人都是一身青衫,頭面蒙著黑布,只有兩個眼孔閃著炯炯神光,並肩站在前面。

    楚玉祥聽到趙雷的喝聲,是在松林深處的左首,接著又響起丁盛的笑聲,卻在松林的右首,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趙雷和丁大哥,分別被他們引開,如今又有兩個蒙面人攔住去路,分明是早就設好了埋伏,把自己幾人引來的了!”

    心念轉動,陡地劍眉一豎,喝道:“你們大概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只可惜你們只有兩個人,還攔不住我楚某。”

    英無雙搶著道:“大哥,這兩個人用不著你出手了。”

    裴畹蘭道:“對,大哥,你別出手,瞧我和英兄弟去把他們打發了。”

    兩人隨著話聲,嗆嗆劍鳴,兩條人影已經一左一右疾掠出去,劍先人後,轎聲喝道:“小賊亮劍呀!”

    劍光已分向兩人奔去。

    那兩個蒙面青衣人動作極快,英無雙,裴畹蘭雙雙欺近,左首一個冷笑一聲:“原來是兩個丫頭片子!”

    兩人同時抬手抽劍,發劍迎擊。

    英無雙怒聲道:“你才是丫頭片子,臭小子!”

    她口中說得像連珠一般,沒待對方攻到,身形飄飛,刷刷兩劍,疾劃出去。

    左首蒙面人剛發了一招,本是和她搶攻的劍招,出手也並不算慢,但不知怎的,良己堪堪遞出,對方又是兩劍急刺過來,他簡直連還手的時間都沒有,急忙吸氣後躍。

    英無雙最近已把大哥教她的十二式劍法都練熟了,一劍出手,劍勢連翩,宛如靈蛇亂閃,那蒙面青衣人一連被逼得後退了四五步。

    英無雙腳下忽然一停,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老是後退作甚?像你這樣的膿包,也算是埋伏了,本公子……”

    她話還沒有說完,突覺身後疾風一颯,從兩棵大樹後面,閃出三條人影,一聲不作,掄刀就砍。

    對面蒙面人也在此時大喝一聲,長劍掄動,欺身直上,揮劍攻來。

    原來他連連後退,是因為大樹後面還伏著三個幫手。

    英無雙身形一晃,避開三人的襲擊,冷笑道:“你們再多來幾個,本公子也不在乎。”

    你別小看了蒙面青衣人,他劍勢展開,長劍忽刺忽劈,招式極為詭異,那三個使刀漢於兩柄撲刀,閃著藍芒,卷起冷厲刀風,攻勢淩厲猛烈,即使是一流刀手,也不過如此。

    以四人圍攻一個,自然凶厲萬分,但他們遇上的對手,卻是英無雙,使出來的劍法,又是綠袍神君的十三式,威力之強;非同小可,任你們一劍三刀攻勢如何兇猛,她皓腕揮動,劍光連閃,居然以一敵四,還使得揮灑自如,越打越有精神,連左手“九陰神功”都不敢使出來,怕一下擊傷了對方,自己就沒人好動手了。

    裴畹蘭向右掠出,揮劍攻向右首蒙面人,劍勢乍發,就被對方揮出的一劍攔住,響起“當”的一聲金鐵交鳴,蒙面人突然倒飛出去一丈來遠。

    裴姑娘只當自己出手一劍,就把人家擊退,口中一聲嬌叱:“你還往哪里走?”

    縱身飛撲過去,人還未到,抖手發劍,一片錯落劍花,迎面像扇面般展開。

    蒙面人冷笑一聲:“小丫頭,你是找死!”

    他退後一丈正是早就預先走好的動手之處,四周松樹,業已砍去,足有一二丈見方,這回不再退讓,隨聲發劍,劍勢像長虹乍現,直向裴姑娘一片錯落劍花劈來。

    在這同時,裴畹蘭身後,也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三個手持撲刀的漢子,品字形圍了上去。

    江南分令果然在這片松林中調集了不少人手,好像早就知道楚玉祥等一行有五個人,也早就分配好了人手和場地一般!

    楚玉祥因兩位妹子搶著出手,自己只好站停下來,那知雙方甫一接觸,對方兩人就連連後退,他們在松林之間,果然埋伏了人手,這一瞬間,就從英無雙、裴畹蘭二人身後閃出六個使刀的漢子來。

    他知道英無雙練成“九陰神功”,又學會了綠袍師父十三式劍法,敵人再厲害,也傷不了她,但裴畹蘭可不同,自己雖沒看到過她武功如何,但以一敵四,可以想得到絕非對方的敵手。

    心中想著,就朗笑道:“江南分令當真都是無恥之徒,倚多為勝,算得了什麼?”

    正待飛身趕去,陡聽一聲陰森的冷笑,傳入耳中,一道人影,挾著一道淩厲勁風,奇快無比的朝自己當頭撲落!

    只要聽此人笑聲低沉而陰,但人耳鏗鏘,顯然是一個勁敵,這人,也正是剛才發話之人!

    楚玉祥心急裴畹蘭不是對方敵手,萬一有個失閃,自己如何對得起裴老爺子?他連撲下來的人影還沒看清,右手業已閃電朝上拍出一掌,人也吸氣長身,朝裴畹蘭身後虹射而去。

    但聽“砰”然一聲,兩股勁氣交擊,發出悶雷似的暴響,撲落的那人,等到飛身落地,楚玉祥早就飛掠出去。

    這落到地上的人,竟是一個骨瘦如柴,臉色焦黃,咀上留站兩撇花白鬍子的老者,他幾乎不敢相信楚玉祥在自己撲落之時,只揮手拍出一掌,掌勢出手,人已飛走。他掌勁居然還會在原地,硬接了自己一掌。(一般情形,人已飛走了,拍出的掌力也自然消失)一時雙目金芒飛閃,沉嘿道:“小子好快的身法!”

    裴畹蘭身後出現的三個持刀漢子正好品字形圍了上去,三柄撲刀掄處,三道刀光閃起幽晴的藍芒,朝裴畹蘭身後和左右兩側攻出。

    突然間在裴畹蘭身邊多出了一條人影,人影手上忽然揚起一道雪亮的寒光,但聽接連三聲“嗒”“嗒”“嗒”輕響,三個漢子手上的淬毒撲刀立即為之一輕,原來已被人家齊中削斷。

    這一眨眼之間,就起了這大的變化,當真是令人目不暇接,三個使刀的連人家影子都沒看清,手中撲刀已被削斷,總算他們武功不弱,立即上身一仰,往後暴退出去。
2009-5-27 15: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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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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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詭計多端

就在他們暴退之際,另一條人影疾逾飛鳥從林梢飛落。

    不,他是疾逾鷹隼朝削斷三個漢子手中撲刀的入影當頭撲落,人還未到,一道淩厲無匹的狂飆,已籠罩一二丈方圓,朝那人影當頭罩落。

    從三個持刀漢子品字形在裴畹蘭身後出現,到撲刀被削,和另一道人影挾著強猛掌風淩空飛擊,前後之間,不過是電光石火般事。

    那削斷三個持刀漢子手中撲刀的是楚玉祥,淩空朝楚玉祥當頭撲來的則是那個骨瘦如柴的白髯老者。

    楚玉祥堪堪站停,就發覺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風迎面劈來,不覺目光一凝,朗笑道:“閣下這是第二次偷襲了!”

    左掌翻起,淩空拍去。

    方才他曾和白髯老者對過一掌、那是他在掌勢出手之後,人已縱身朝這裏飛來,只能說是揮了一掌就走,還是和白髯老者株兩悉稱。

    這回他看白髯老者第二次偷襲,心頭不覺微有怒意,揮手發掌,掌上力道自然也加強了許多。

    但白髯老者也因楚玉祥拍他一掌,縱身就走,掌力之強還和他打成平手,心中自然大是不服,你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老夫掌上,下過幾十年苦功,難道還會比不過你?

    因此,他人雖淩空撲來,但這一掌上,幾乎已用上了八成力道。要知他人在空中,力道無處著實,能使得出八成功力,已非普通人所能辦到了。

    這回如果雙方同樣用上八成力道,當然是楚玉祥占了便宜,一個在空中無處著力,一個雙足站椿,往上迎擊,但聽蓬然一聲大響,楚玉祥凜立不動,白髯老者撲落的人忽然騰空而上,連翻了兩個筋斗,才落到地上。

    這一瞬間,只見他雙目精芒亂閃,幾乎驚訝欲絕,憑他數十年修為的功力,這八成力道,武林中能夠接下來的人,只是為數不多,這小子只不過二十出頭年紀,那來這麼深厚的功力?口中驀地厲笑道:“好,好,你再接老夫一掌!”

    他兩次發掌,都被楚玉祥接下,這一掌上,自然凝聚了十二成功力而發,一隻雞爪般的手掌,掌心微凹,緩緩朝楚玉祥推來,掌勢出手,五根手指和微凹的掌心,殺那間變成灰自的枯骨一般,簡直灰白得毫無生氣,不橡是活人的手掌。

    這是“白骨爪”,已經不能算是掌功了,但也有人稱之為“白煞掌”。

    “白骨爪”是白骨門的獨門功力,也只有白骨門的人才能練習。白骨門的人,很少涉足江湖,也從沒有介入江湖恩怨。那是因為白骨門門規極嚴,但也決不允許門下弟子遭任何人的欺侮。

    你如果和白骨門結了仇,除非你把白骨門的人統通殺戮殆盡,否則總會有人取去你的性命。因此江湖上人瞧到白骨門,就會退避三舍,避之不及。

    楚玉祥當然不知這些,你揮掌擊來,我就揮拳迎擊。這是第三掌,他使出來的也正好是綠袍師父“三刀、十三劍”的第三刀。

    “三刀”,其實只是掌法而已,掌而曰刀,它的犀利自然可想而知。

    正因這一掌上,兩個人都動了真怒,一個掌上使出十二成力道,一個也出了全力!

    綠袍神君只傳了楚玉祥“三刀、十三劍”,這三刀也可以說融合各門各派的掌功精華濃縮而來,威力之強,自不待言,這下兩人掌勢甫發,四周空氣立受擠壓,向四外湧出,接著響起一聲嗤的輕嘶。

    楚玉祥右手直豎如刀,一股銳利無匹的掌鋒,一下把白髯老者如抓如推的勁力,像裁紙一樣,當中剖開,乘勢直入,等到白髯老者發覺不對,再待撤招,已是不及,一條右臂如被利刃劈開,真氣驟泄,立時垂了下去。

    這一下不禁使白髯老者大吃一驚,厲聲喝道:“姓楚的小子,你給我聽著,廢臂之仇,塗某自會找你算帳,咱們後會有期。”

    楚玉祥聽說自己廢了他一條臂膀,心頭大感驚異,但人家說出狠話來,不覺大笑道:“閣下有本領只管找我好了,你和江南分令沆瀣一氣,兩次向楚某偷襲,又怪得誰來?楚某連江南分令都不放在心上,何在乎你區區一個糟老頭?要找楚某,隨時候教。”

    在他說話之時,白胡老者已經雙足一頓,劃空飛去。

    楚玉祥目光一注,發現和裴畹蘭動手的蒙面青衣人劍勢開閻,著著進逼,裴姑娘一支長劍已只有招架之功,還手無力,口中大喝一聲:“江南分令的賊子,今晚饒你們不得!”

    身形一晃,倏然朝劍光中欺入,右手寒螭劍閃電削出,嗒的一聲,已把對方長劍齊中削斷,左手同時一記擒拿手,朝蒙面人右腕抓去。

    那蒙面青衣人武功也自了得,右手長劍只和人家寒光乍接,忽然一輕,心知不對,“急急往後躍退。

    那知裴畹蘭一直受制於人,心裏又氣又急,楚玉祥一劍削斷對方長劍,攻勢頓解,她立時反守為攻,長劍順手疾刺而出。

    她出手極快,蒙面人退得也不慢,但因楚玉祥抓他右腕之故,他身子向左一側,正好被劍尖劃過,左肩登時血流如注,他那敢稍停,雙腳一頓,穿上樹林。

    裴畹蘭清叱道:“看你還往那裏逃?”正待縱身撲起!

    楚玉祥忙道:“藍兄弟,不用追了,你幫東方兄弟,收拾賊人,再去支援丁大哥,我找趙雷去。”

    英無雙一支長劍力戰四人,愈打愈覺得心應手,使得寒光飛閃,盤旋生風,三個使刀的縱然聯手合擊,還是處處被逼,連連退閃。

    其中最難堪的還是蒙面青衣人,平日自詡劍法無敵,如今自己這邊共有四人之多,對方只有一人,不但無法把他拿下,竟然連對方層出不窮的劍招,都接應不暇,但武術一道,就是如此,你比人家差了一著,勝固無望,就是想扳回頹勢,都難如登天,空自憤怒填膺,不住的發動攻勢,還是徒勞無功。

    就在此時,只聽裴畹蘭的聲音喝道:“東方兄弟,我來幫你。”

    人影一晃,一道劍光匹練般加入。

    英無雙笑道:“藍兄,我只是逗著他們替我喂喂劍招的,真要傷他們的話,早就叫他們全躺下去的。”

    裴畹蘭道:“楚大哥趕去接應趙雷了,我們那就快些把他們收拾了,還要去支援丁大哥,別再耽誤時間啦!”

    蒙面青衣人正在怒火迸頂之時;聽了兩人這番話,當真把他激得七孔生煙,口中大喝一聲,長劍突然使了一招“疏影橫斜”朝裴畹蘭疾刺過去。

    他方才劍勢守得極密,尚且沒有反擊的機會,此時舍了英無雙,朝裴畹蘭攻去,他這一旋身,豈非露出一個極大的空隙?英無雙左手一揮,拍的一聲擊在他肩頭之上。

    要知他用劍和四人搏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讓“九陰神功”運上劍身,為的是可以和他們多打幾招過過痛,如今拍出去的既是左手,直接拍上對方肩頭“九陰神功”自然應手而生。

    那蒙面青衣人驟覺右肩如被一塊寒冰貼到肉上,奇冷澈骨,整條右臂再也無法動彈,手中長劍登時當的一聲墮落地上,差幸他見機得快,趕緊一吸真氣,長身拔起,竄上樹林。

    英無雙笑道:“如何,本公子真要出手,你們誰都躲閃不開!”

    刷刷兩劍,刺向兩個使刀漢子,左手又是一掌朝另一個拍去。

    她左手拍出,就有一道寒風應掌而生,那使刀漢子只覺寒風撲來,幾乎連氣都透不過來,要待閃避,被裴畹蘭一劍刺中左腰,身子疾轉,跟著又是一腳,踢在他“委中穴”上,那漢子只“啊”了一聲,就撲倒在地。

    另外兩個漢子睹狀大驚,急撤刀後躍。

    英無雙那肯讓他們逃手去,冷哼一聲:“你們兩個想走可沒這麼容易!”

    一下縱身撲起,右手挺劍,左手拍掌,人如風飄,一下追到兩人面前。

    兩個使刀漢子自知不是對方敵手,但人家追撲過來,他們自然也要抵抗,這叫做如虎負蝸,兩人同時暴喝一聲,兩柄撲刀藍光乍現,急劈而出。

    但就在撲刀出手,一道奇冷寒風業已迎面湧到,澈骨寒氣透體而入,兩人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襟,英無雙長劍一撥,當當兩聲,撲刀墮地。

    裴畹蘭雙肩一晃,欺了上來,出手點了兩人穴道,笑道:“這下拿住了三個!”

    英無雙道:“可惜那個蒙面的給他逃走了,不過他中了我一掌,就是不死,也會廢了他一條手臂。”

    裴畹蘭道:“楚大哥要我們去支援丁大哥呢,快些走吧!”

    英無雙回頭看看被制住穴道的三個漢子,說道:“這三個人呢?”

    裴畹蘭道:“不要緊,讓他們躺在這裏好了。”

    英無雙道:“會不會被人來救走?”

    裴畹蘭晤的笑道:“他們的人,傷的傷,逃的逃,誰還會來救他們?”

    英無雙道:”好,那我們快走!”

    兩人匆匆往林中趕去,只聽前面刷的一聲,似有人影閃動,裴畹蘭叱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藍兄弟,是我。”

    那人已經閃到一棵大樹後面,此時又從樹後走了出來,那正是丁盛。

    英無雙道:“丁大哥賊人都解決了?”

    丁盛聳聳肩,說道:“給他們跑了。”

    裴畹蘭道:“丁大哥,怎麼會給他跑了呢?”

    丁盛笑道:“我以一敵四,對方四人個個武功不弱,我敗雖不至於,要勝他們也不容易,剛才忽然聽到一聲呼哨,四個賊子分四個方向開溜,我想逮他們一個也好,縱身追撲,差點中了他們埋伏的人的暗算,打出一大蓬暗器來,若不是見機得快,只怕還栽了大跟鬥呢!”

    說到這裏,目光一動,問道:“楚師弟呢?”

    英無雙道:“大哥要我們來支援丁大哥的,他找趙雷去了。”

    丁盛道:“那我們快走!”

    英無雙道:“丁大哥,我們逮住了三個賊人,還在前面。”

    丁盛大笑道:“看來還是女將行,丁大哥我今晚真是栽到家了,任由他們逃走,一個也沒逮住。”

    英無雙道:“丁大哥,誰說我們是女將了?兄弟東方英,她是藍兄。”

    丁盛點頭道:”好,好,二位小兄弟,快領我去看看,別讓賊人救走了。”

    英無雙道:“我們要不要去找大哥和趙雷呢?”

    丁盛道:“楚師弟趕去了,我,們就不用去了,今晚林中埋伏了不少賊人,咱們逮到的三個,別讓人家救走了,我們先回去吧!”

    三人匆匆回到原來之處,方才躺在地上的三人,果然不見了蹤影。

    英無雙咦道:“三個人呢?”

    丁盛笑道:“自然被人救走了。”

    裴畹蘭氣道:“早知如此,真該把他們雙腳剁了才好。”

    丁盛笑道:“藍兄弟,交手的時候,剁了他們雙腳,自無話說,已經逮到他們,再剁他們雙腳,不覺得殘忍嗎?”

    裴畹蘭道:“方才沒剁他們雙腳,才會被人救走,過幾天他們又出現了,可能還要剁我們的頭,所以我認為你寬恕敵人,就是危害了自己。”

    丁盛點頭道:“藍兄弟說的,倒也有理,江湖上這種事情,確也常有,昔年你打了他一掌,過幾年他上門尋仇,可能就要了你們命!”

    “所以咯!”裴略蘭道:“以後咱們遇上這些賊人,絕不能饒過他們。”

    說話之時,楚玉祥,趙雷也一同走了出來。

    英無雙道:“大哥,你也沒逮到人嗎?”

    楚玉祥笑道:“和趙兄動手的只有兩個人,我還沒趕去。他們已經舍了趙兄逃走。”

    裴畹蘭道:“楚大哥,你說氣人不氣人,我們逮住了三個人,也被他們同黨救了。”

    楚玉祥含笑道:“江南分令今晚在這片林中,隱伏了不少高手,滿以為把咱們引來,定可一一解決,卻不料會被咱們擊敗,今晚這一仗,咱們已可說是大獲全勝……”

    話聲未落,突然飛身掠起,朝右首一棵大樹飛撲上去,等他落到地上,手中已經多了一個人。

    英無雙啊道:“原來樹上還躲著賊人!”

    楚玉祥隨手把那人朝地上一扔,喝道:“你是何金髮!”

    那人正是住在興隆客棧,引著大家到這裏來的何金髮。何金髮被他這下摔得不輕,連忙爬在地上,叩頭道:“是,是,小的正是何金髮,英雄饒命,小的只是做小買賣,身上只有十幾文製錢,沒……沒有銀兩……”

    丁盛跨上一步,冷笑道:“朋友少裝蒜,說,到這裏做什麼來的?”

    何金髮望望他,說道:“小的……小……”

    丁盛冷冷說道:“你不實話實說,老子就扭斷你的脖子,快說,你是做什麼來的?”

    何金髮心頭有些發毛,囁嚅的道:“小的是……是……”

    丁盛揮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在他面頰之上,喝道,“是什麼?”

    何金髮心頭一慌,脫口說道:“是向副令主報告來的。”

    丁盛間道:“你們副令主叫什麼名字?”

    何金髮道:“副令主叫陸長榮……”

    陸長榮正是東海鏢局的總鏢頭,林仲達、楚玉祥的大師兄。

    楚玉祥喝道:“你胡說!”

    何金髮道:“小的說的是真話,副令主就是陸長榮。”

    丁盛道:“那麼你們的令主是誰呢?”

    何金髮的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咱們都是歸副令主指揮的。”

    丁盛問道:“你向副令主報告什麼來的?”

    何金髮道:“是副令主要小的去向東海鏢局投保的,小的是向他覆命來的。”

    丁盛道:“你們向東海鏢局投保,究竟有什麼陰謀?”

    何金髮道:“這個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丁盛道:“東海鏢局的收據呢?”

    何金髮從懷中摸出一張收據,遞給了丁盛。

    丁盛低頭看去,單據不假,這就隨手遞給了楚玉祥,說道:“楚師弟把單據收好了。”

    楚玉祥接過,塞入懷中。

    何金髮吃驚道:“沒有這張單據,小的就無法覆命了。”

    丁盛大笑道:“這是你們江南分令的詭計,單據如何還能給你?”

    他不讓何金髮開口,接著間道:“你們副令主現在什麼地方?”

    何金髮為難的道:“小的說出來了性命就難保了。”

    丁盛沉笑道:“你不說出來性命能保得住嗎?”

    何金髮一愣,愁眉苦臉的道:“小的……”

    丁盛道:“你說了,咱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不說,老子就在這裏挖個坑,把你活埋了。”

    何金髮聽得機伶一顫,他當然知道丁盛是太湖幫的總堂主,說得出,做得到,一時心頭大急。

    丁盛沉聲道:“你說不說?”

    何金髮:“小的說出來了,你們真的會放小的?”

    丁盛道:“這個自然,丁某說了豈會不算?”

    “好,小的說了。”

    何金髮好似下了極大決心,低低的道:“副令主就在石馬廟中。”

    丁盛道:“你沒說謊?”

    何金髮道:“小的若是欺騙你丁爺,除非不要命了。”

    “你知道就好。”

    丁盛道,“走,你在前面帶路。”

    何金髮作難的道:“小的若是給諸位帶路,那是真的沒有命了。”

    丁盛大笑道:“你不帶路也活不了命,帶路卻不一定會沒有命,丁某這話,你應該懂。”

    何金髮望望丁盛,說道:“丁爺方才說過,小的說出來了,你老就會放了小的。”

    丁盛道:“不錯,丁某自會放你,但不會是現在,至少咱們要證實了你說的不假,才能放你。”

    何金髮無可奈問的道:“好,諸位請隨小的來。”

    丁盛回頭道:“大家跟我來。現在不用再隱蔽行蹤了,江南分令在這片林中,偷襲了咱們,咱們就給他來個反擊,把賊巢挑了。”

    裴畹蘭問道:“丁大哥說得對,誰要他們先惹我們的。”

    英無雙摸摸劍柄,笑道:“這回一個也不能讓他們逃走了”

    當下由何金髮走在前面領路,丁盛、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趙雷五人緊跟著魚貫走出松林,走沒多遠,何金髮又朝松林中走去。

    英無雙道:“你怎麼又朝林中去了。”

    何金髮道:“方才那邊的一片松林,一直接連山上,只是誘敵的地方,沒有路徑,這裏進去,有一條路徑通往石馬廟。”

    眾人隨著他走入,松林間果然有一條石條鋪成的小徑,穿林而去,大家因兩邊都是濃密的松林,可能隱伏賊人,暗中偷襲,各自耳目並用,提神戒備。

    原來松林間這條小徑,乃是兩座小山中的一片山麓,不多一會,就穿林走出,又向南走了半裏光景,此刻雖在黑夜,但已可看到左首有一點燈光,那正是石馬廟的天燈了。(天燈是寺廟天井中豎立起的一支木杆,高約數丈,天色一黑,就點燃燈籠,用長索拉上去,含有佛光普照之意)

    幾人奔行迅速,趕到廟前,丁盛腳下一停,間道:“你們副令主住在哪里?”

    何金髮道:“就在第三進的左廂。”

    丁盛道:“好,咱們進去。”

    他朝何金發揮了揮手,仍由何金髮領先,縱身躍圍牆,再飛上殿脊,直撲第三進。

    丁盛要趙雷留在南首殿脊上,監視對方動靜,自己和楚玉祥在前,英無雙、裴畹蘭留在後面策應。

    何金髮道:“丁爺,小的已經領到這裏,小的不敢再下去了,丁爺饒小的一命吧!”

    丁盛道:“好,你暫且留在屋上,不用下去了。”

    何金髮道:“丁爺就放了小的吧!”

    丁盛道:“不成,必須等咱們挑了分令,自然會放你,你留在這裏,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話聲一落,長臂一揮,喝道:“咱們下去。”

    四條人影疾如飛烏,飄落階前,英無雙、裴畹蘭迅速掣劍在手,在門前閃開。丁盛、楚玉祥一下掠近門首。

    丁盛沉喝道:“賊黨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咱們從松林間遭遇偷襲,現在已經送上門來了,閣下還不出來,石馬廟躲藏不住爾等賊蹤的。”

    他因對方副令主叫做陸長榮,和楚玉祥的大師兄同名,不好叫出他的名字來。

    但任你這幾句話說得極為響亮,左廂中人恍如不聞,沒人出聲回答,也不見有人啟門走出。

    丁盛怒喝道:“好個賊子,你縮頭不出,大爺不會破門進來嗎?”

    喝聲出口,右手呼的一掌朝門上擊去,房門砰然一聲應手而啟,房中沒有燈火,黑越越的不見一點動靜。

    楚玉祥目光一注,發現屋中並沒有人,低聲道:“丁大哥,屋中沒有人影。”

    丁盛道:“你看清楚了?”

    楚玉祥點點頭。

    丁盛道:“咱們進去。”

    當先舉步走入,這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臥室,果然連鬼影子也沒有,仔細察看了一遍,床上被褥疊招整齊,只有枕下塞著一個黑布套,在眼睛部位留出兩個眼孔,正是賊人蒙住頭臉之用,這就收入懷中,一面說道:“賊人果然狡猾得很,他大概知道松林襲擊失利,算定咱們會找到這裏來,是以匆匆走了。”

    楚玉祥道:“那我們怎麼辦?”

    丁盛道:“咱們只有先搜上一搜!”

    兩人回出廂房,英無雙、裴畹蘭迎著問道:“丁大哥,賊人逃走了嗎?”

    丁盛道:“你們兩個守在這裏,我和楚師弟附近搜搜看。”

    當下就和楚玉祥逐間搜去。第三進除了中間一座大殿,兩邊一共只有七八間房屋,那有人影?

    丁盛朝守在屋上的趙雷招了招手,要他和英無雙、裴畹蘭一路,自己和楚師弟一路分成兩撥,搜索前面兩進,何金髮暫時留在第三進的大殿上。分配完畢,就各自朝前進而去。

    其實他在趙雷躍落地面之時,就以“傳音入密”告訴趙雷,要他假裝隨同英無雙兩人往前進搜索,但必須立即隱身暗處,監視何金髮的行動,不用隨同英無雙兩人到前進去。

    因此趙雷隨同兩位女將穿行第三進天井,快到第二井門口,就一閃隱入暗處,躲了起來。

    英無雙、裴畹蘭到了第二進,就仍和丁盛,楚玉祥會合,依然一間間的搜索過去。

    這第二進除了佛殿,還有幾間僧房,住著八九個和尚,在睡夢中被丁盛喝起,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嚇得直打抖索。

    丁盛朝一個年紀較大的和尚問道:“諸位大師父不用慌張,咱們不是歹人,只問你幾句話就好,貴廟第三進,住的是什麼人?”

    那老和尚合掌道:“那幾位施主,是什麼人,貧僧也不清楚,他們只來了三天,說要把第三進包了,當時給了貧僧五兩銀子,交代貧僧,不論僧侶遊客,一律不准到後進去。”

    丁盛問道:“他們一共有幾個人?”

    老和尚道:“先前好像只有兩個,後來又來了三個,年紀都很輕,聽他們說是考秀才,為了這裏比較清靜,旁的老僧就不清楚了。”

    丁盛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就點點頭道:“好了,打擾大師父了,諸位回房去睡覺吧!”

    老和尚連連合十,出家人與人無爭,誰願意多管閒事,就各自回房而去。

    丁盛、楚玉祥等四人從第二進搜到第一進,差不多每一間都找遍了,依然沒找到一個賊人的影。

    英無雙道:“這些賊人好可惡,竟然全逃走了。”

    裴畹蘭道:“真掃興,他們會死到哪里去了呢?”

    丁盛道:“現在只有一條線索了,不知管不管用?”

    英無雙道:“丁大哥,還有一條線索在哪里呢?”

    丁盛笑道:“自然是何金髮了,他如果沒有逃走,那就沒有線索可循了。”

    英無雙笑道:“他逃走才有線索麼?”

    丁盛道:“他逃走了,就表示他知道副令主不在這裏,就在另外一個地方了。”

    裴畹蘭道:“我們那就快去看看,他逃走了沒有!”

    四人匆匆回到第三進大殿,何金髮果然不在了。

    英無雙喜道:“啊,他果然逃走了!”

    裴畹蘭道:“咱那就快追。”

    在他們說話之時,趙雷已從右首走廊閃出。

    丁盛立即迎了過去,問道:“人呢?”

    趙雷伸手一指第二進後面,那座面對第三進天井的韋護神龕,說道,“這座神龕可以移動,下面有一個地窖,他躲進地窖去了。”

    裴畹蘭喜道:“下面還有地窖,這不是瓷中捉鱉,一個也跑不了。”

    丁盛問道:“神龕如何移法?”

    趙雷道:“只要朝左移動。就會露出入口。”

    丁盛點頭道:“好,你先過去,看我手勢再推開神龕。”

    趙雷點頭應是,走了過去。

    丁盛朝英、裴二位姑娘,說道:“待回神龕推開之後,你們可守住出口,由我和楚師弟二人下去。”

    裴畹蘭道:“我們不用下去嗎?”

    丁盛道:“目前咱們還不明了下面的情形,你們守住出口,也極為重要,否則被賊人推上神龕,咱們全被困在地窖之中,豈不也變成瓷中之鱉了。”

    說話之時,朝趙雷打了一個手勢。

    趙雷雙掌按著神龕,緩緩移動,不大工夫,神龕向左移開,地面上果然露出一個方形的洞窖,下面黑黝黝的不見一絲燈光,但卻有一道石級往下而去。

    楚玉祥道:“丁大哥,小弟先下去。”

    丁盛遞過一個火筒,叮囑道:“你小心些。”

    楚玉祥接過火筒,說道:“小弟省得。”

    當下功運全身,右手掣出寒漓劍,他目能暗視,是以左手執著火筒,暫時並不打開,舉步往下走去。

    這道石級,不過三十來級,就已到了盡頭,才打著火筒。

    丁盛看到亮起火光,也立即跟了下來。

    這地窖敢情是廟中夏天存放蠟燭等物之用,地方並不太大,右首放著一堆稻草,躺臥了六七個人,何金髮也在其中,他看到楚玉祥,丁盛走了下來,趕緊縮成一團,躲到壁角上去,其餘幾人,卻依然躺臥著不會稍動。

    楚玉祥望了幾人一眼,說道:“丁大哥,他們……”

    丁盛沒待他說下去,點頭道:“待我問何金髮。”一面喝道:“何金髮,你不用躲躲藏藏了,還不給我過來?”

    何金髮只得依言站起,走了過來,說道:“丁爺答應過釋放小的,小的只是躲起來,並沒逃走。”

    丁盛道:“你知道躲到地窖中來,總該知道這些是什麼人吧?”

    何金髮道:“小的只是聽說過,副令主拿住幾個鷹爪門的人,關在地窖裏,是不是他們,小的就不知道了。”

    丁盛道:“會是鷹爪門的人!”一面朝楚玉祥問道:“楚師弟,你認不認得他們?”

    楚玉祥道:“他們跟隨阮老爺子來的,小弟沒見過。”

    丁盛沉吟道:“這幾個人好像被制住了穴道,咱們既然一個也不認識,那只有先請阮老哥(阮傳棟)來一趟了,咱們先上去吧!”

    何金髮道:“丁爺,你老答應過,現在證明小的沒有說謊了,就可以放小的走了。”

    丁盛笑道:“便宜了你,好,你去吧!”

    何金髮聽得大喜過望,連連拱手道,“多謝丁爺、楚爺,小的那就走了。”

    丁盛笑道:“上面有人守春,你不隨在咱們身後上去,只怕出不去呢!”

    何金髮唯唯應是。丁盛、楚玉祥回到上面,英無雙問道:“丁大哥,下麵沒人嗎?”

    “有。”丁盛道:“只是不是賊人。”

    何金髮跟著上來,連連打拱道:“丁爺,小的走了。”

    裴畹蘭道:“丁大哥真的放他走了?”

    丁盛笑道:”留著他也沒有用,咱們又不好真的殺了他,就讓他去吧!”

    英無雙道:“就是要放他,也要廢了他武功。”

    何金髮嚇得一驚。連連退後,駭然道:“你們廢了小的武功,小的一生就完了。”

    丁盛揮樣手道:“你去吧,不過你記住了,下次再和咱們遇上,丁某就不會再饒過你了。”

    “是、是。”何金髮沒命的應是,急匆匆往外奔去。

    丁盛道:“趙雷,你立即趕回東海鏢局去,請阮傳棟阮老哥趕快來一趟。”

    趙雷答應一聲,立即騰身掠起,趕回城去。

    丁盛道:“現在咱們先坐下來休息一會吧,最少也要一刻多工夫,阮老哥才能趕來,他沒來以前,咱們就沒有事可做了。”

    裴畹蘭拉著英無雙的手,說道:“來,東方兄弟,我們到觀音殿求籤去。”

    丁盛笑道:“對,你們兩位公子哥兒,去問問觀音大士,幾時找得到如花如玉的小媳婦兒。”

    裴畹蘭啐道:“你自己去問吧!”

    兩人穿著男裝,卻咕咕格格的朝第二進左首偏殿走去。

    楚玉祥和丁盛一同在殿側找了一條板凳坐下。

    丁盛道:“楚師弟,賊党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陸長榮,我想其中必有陰謀。”

    楚玉祥笑道:“這不過是賊黨故意謠惑人心罷了!”

    丁盛微微搖搖頭道:“不會這麼簡單。”

    楚玉祥道:“依丁大哥之見,他們會有什麼陰謀呢?”

    丁盛道:“目前我也說不出來,總覺得他們這樣做,一定別有用心,還有,這何金髮也大有可疑……”

    楚玉祥道:“既然可疑,丁大哥為什麼放他走了呢?”

    丁盛道:“放他走,是為了留下他也一無用處,此人可疑,卻是我剛才才想到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想到了什麼?”

    丁盛道:“一個人要靜下來,才能想得周全,他可疑之處,共有三點,第一、賊黨好像早就料到咱們會到興隆客棧去監視他的行動,故而把咱們引到那片松林裏去,只是他們沒估計到咱們會來了五個人,使他們埋伏的人手,斷羽逃竄。第二、那何金髮入林之後,應該早就走了,但他卻偏偏躲在大樹上,讓你發現,又把咱們帶到這裏來。第三、他應該也是老江湖了,方才咱們把他一個人留在第三進,他可以想得到咱們會有入暗中監視他,因為副令主等人全不在這裏,咱們找不到人,他是咱們唯一的線索。不可能讓他一個人留下來的,何況他可以逃走,用不著躲進地窖去,他卻偏偏要躲到地窖裏去,這不是有意讓我們發現地窖嗎?”

    楚玉祥道:“丁大哥說的這第二、第三兩點,果然有很多破綻,但這是為什麼呢?”

    丁盛沉吟道:“這就是令人想不通的地方J口果賊黨有什麼陰謀的話、咱們是完全讓他們牽著鼻子走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的意思,是咱們完全落入賊黨圈套之中?”

    丁盛道:“對,第一點,他們的誘敵之計失敗了,至於第二、第三兩點,絕不可能沒有緣故。只是咱們一時之間猜不透他們的安排罷了,而且據我估計,這何金髮在賊黨江南分令之中,地位不會太低。”

    楚玉祥道:“這個小弟倒看不出來。”

    丁盛笑道:“不說你初涉江湖,自然看不出來,就是我也給他騙了過去,事後才想到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看出什麼來了?”

    丁盛道:“你想想看,到東海鏢局投保是他去的,把我們引入松林埋伏是他,把我們領到這裏來也是他,讓我們發現地窖又是他,如果他不是在江南分令中有較高的身份,不可能擔當如此重要的任務,我想他不是副令主,也應該是僅次於副令主的人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把他估計得太高了。”

    丁盛道:“不,我沒有估高他,這也是剛才才想到的,試想他一路引著咱們前來,輕功似乎不弱,一個輕功好的人,武功也不會弱到那裏去,但後來表現得很窩囊,很貪生怕死,我只摑了他一記耳光,談不上嚴刑逼供,他就全說出來了,江南分令是一個江湖組織,禦下自然極嚴,不可能派出這樣一個窩囊的人來,那麼他的窩囊樣子,豈不是完全裝出來的了?”

    楚玉祥矍然道:“丁大哥這一分析,這人果然大有可疑!”

    裴畹蘭走了回來,說道:“什麼事情大有可疑呢?”

    楚玉祥道:“丁大哥說那何金髮,在江南分令中,身份可能不低。”

    裴畹蘭披披嘴道:“這樣窩囊的人,會身份不低,那麼賊人的江南分令,兄弟在下一個人就可以把他們挑了。”

    英無雙拿著一張黃紙簽條,走近楚玉祥身邊,說道:“大哥,你看我求的這張簽好不好?”

    楚玉祥接到手中,看了一眼,說道:“這是上上簽,花木蘭代父從軍,自然是大吉大利的簽了。”

    英無雙把簽條拿了回去,欣喜的道:“真的?”

    裴畹蘭道:“我說這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簽,你還不相信,一定要你大哥說了,你才相信,花木蘭女扮男裝,代父從軍,勝利回朝,還嫁了一個如意郎君,你不是也女扮男裝嗎,將來也會嫁一個如意郎君,你說這觀音菩薩靈不靈呢?”

    英無雙粉臉一紅,不依道:“你不是也女扮男裝,你才會嫁一個如意郎君。”

    裴畹蘭道:“我是說你求的簽咯,你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難道你不想嫁一個如意郎君?”

    英無雙羞急的道:“我不來啦,你方才不是在菩薩面前許了願,要……”

    裴畹蘭沒待她說完,就伸手法去呵她隔支,兩位姑娘身上穿著男裝,卻唁唁格格的笑作一團。

    丁盛笑道:“看來出門最好帶上兩個小妹子,這樣沒事做的時候,也可以熱鬧一點。”

    這樣足足又過了一刻多時光,才看到阮傳棟、趙雷兩人匆匆從外走人。

    丁盛一躍而起,說道:“阮老哥來了。”

    楚玉祥、裴畹蘭、英無雙也同時跟著迎了上去。

    阮傳棟道:“丁兄,在地窖中發現了敝門的人嗎?”

    丁盛道:“有幾個人躺在地窖裏,只是咱們並不認識,只好請阮老哥來看看了。”

    阮傳棟看到神龕已被移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這就問道:“地窖就在這下麵嗎?”

    丁盛點點頭,一面說道:“楚師弟、藍兄弟留在上面,不用下去了。”

    說完,陪同阮傳棟走了下去。

    地窖中靜靜的躺著六個人,阮傳棟、丁盛兩人走近,他們一動也不動,睡得極熟。

    阮傳棟從丁盛手中接火捂子,彎著腰凝目看去,口中驚啊一聲道:“是張濮陽!”

    接著他一個個依次照去,口中叫著:“祖可望、洪本中、潘敏功、高伯勳、王元美,咦,還有一個何大複呢?怎麼不在這裏?”

    丁盛看他一個個的點著名,可見何金髮說的不假,這六個果然是鷹爪門的人了,一面問道:“阮老哥,他們是貴門的人了?”

    阮傳棟點頭道:“不錯,他們正是兄弟的六個師弟,只是缺少了一個……”

    丁盛笑道:“這樣就好,缺少一個,可能他沒被賊黨逮住了。”

    阮傳棟道:“七個人被逮,他沒逮住,就應該到鏢局裏去報訊,但卻始終不見他前去,可能已經遇害了。”

    丁盛道:“咱們先把這六個救出去了再說。”

    阮傳棟道:“他們好像被點了穴道。”

    鷹爪門以擒拿手名聞江湖,自然精於穴道,他隨著話聲,俯下身去,一掌拍在一個漢子的身上。

    他這一拍,正是鷹爪門的解穴手法,那知手掌拍下,那人依然一動不也沒動,好似並沒有替他解穴道一般!

    阮傳棟口中夷了一聲,雙手在那漢子身上又推又拍,連解了幾處穴道,就算他身上被人連點幾處脈穴,經阮傳棟這一陣推拍,也應該解開了。

    那知他雙手收回,那人依然雙目緊閱,一動不動,看情形受制穴道絲毫未解。

    這下阮傳棟不禁變了臉色,攢攢眉道:“這是什麼手法點閉了他們的穴道呢?”

    丁盛看他這一陣義推又拍,依然未能反穴道解開,心中也覺得奇怪,鷹爪門閉穴擒命,是獨門點穴手法,對解穴也自然有獨到的功夫,連他都解不開穴道,那准是賊黨也使了某種特殊手去了。心中想著,說道:“阮老哥,你再換一個試試,如果再解不開他們的穴道,那准是賊黨用了某種特殊手法了,咱們不妨先把他們運回去,再行設法不遲。”

    阮傳棟點點頭,果然依言走到第二個人身邊,伸出雙手又推又拍的施為了一陣,依然無法解開他受制的穴道,不覺猛然站起,搖搖頭道:“武林各門各派點穴手法雖不盡相同,但人身穴道卻是永遠不變的,兄弟這推穴手法,照說任何一家的點穴手法,都可以解,怎會解不開他們穴道的呢?”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哥說得極是,你這解穴手法,還包括了推宮過穴,任何制穴手法,都應該迎刃而解,既然解不開穴道,此中必有古怪,依兄弟看,咱們還是把這些人運回去再說,阮老爺見多識廣,也許可以看得出來。”

    阮傳棟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回到上面,楚玉祥問道:“阮大叔,那幾個人是不是鷹爪門的人?”

    阮傳棟點頭道:“他們正是我的師弟。”

    楚玉祥道:“大叔沒替他們解開穴道嗎?”

    阮傳棟憤怒的道:“賊黨不知使了什麼手法,愚叔解不開他們的穴道。”

    楚玉祥一怔道:“會有這等事?丁大哥,你也解不開嗎?”

    丁盛聳聳肩笑道:“阮老哥是拿穴的高手,他都解不開,愚兄如何能解得開?”

    他探頭望望殿外天色,說道:“目前還不到四更天,只有等天亮了,才能把他們運回去,目前大家只有坐下來憩一會再說。”

    趙雷走到大殿左首,搬來了兩條板凳,讓大家落坐。

    楚玉祥道:“丁大哥,方才聽趙兄說,孫、李二人跟蹤那個小販,李兄負了重傷……”

    丁盛聽得一呆,孫、李二人,是湖主八名近衛之一,李雲在三截棍上,功力精純,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也近不了身,何況還有孫風和他在一起,他負了重傷,可見對手定是十分厲害的了。

    他沒待楚玉祥說下去,就轉臉朝趙雷急急順道:“他們遇上了什麼人?”

    趙雷道:“屬下聽孫風說,他們追出南門,在一片松林間遇上埋伏,好像就是咱們遇上埋伏的地方,孫風遇上的是賊黨的副令主,此人面貌、口音居然和總鏢頭一模一樣……”

    何金髮說過,他們副令主叫做陸長榮,如今再聽趙雷所說,他竟然連面貌、口音也完全一樣了。”

    丁盛目中神光一凝,問道,“孫風不會看錯?”

    趙雷就孫風如何追入松林,如何在林中遇上總鏢頭,如何發現李雲臥倒地上,陸長榮如何出手偷襲,被孫風暗器所傷,孫風才抱著李雲趕回鏢局,詳細說了一遍。

    丁盛道:“如此說來,李雲想必是中了賊黨偷襲,不知他傷勢如何了?”

    趙雷道:“李雲是背後中了賊人一掌,傷勢極重,剛才已經服了湖主的救傷護心丹,只是還沒有醒過來。”

    丁盛道:“由此看來,賊黨副令主也叫陸長榮,那是賊人有意假扮的了。哦,他們回去之時,陸總鏢頭是否在場?”

    他口中雖說賊人有意假扮,但對陸長榮也不無懷疑,那是陸長榮回來得有些突然,不出事,當然不會懷疑到他,如今出了事,不由人不想到他頭上去。

    阮傳棟道:“孫兄回去之時,大家都已入睡,前進是金和尚值夜,後進是由兄弟輪值,但大家聽到李兄負傷回來,都起身趕去前進,陸長榮也趕出來了。”

    丁盛心想:“這不能說陸長榮可以脫卻干係,因為那時孫風手上抱著一個人,陸長榮要從松林趕回去,自然會比孫風光到,那麼他聽到李雲負傷,從房中走出,也並不為奇了;但陸長榮究是楚玉祥的大師兄,有些話就不好說出口來。”

    楚玉祥怒聲道:“這些賊黨真是可惡已極,居然異想天開,假扮起大師兄來。”

    英無雙道:“大哥,會不會真是陸大哥呢?我看他眼光有些不正,好像對鏢局複業大大的不以為然。”

    她是心直口快,毫無機心的人,所以上口就說了出來。

    楚玉祥道:“這怎麼會呢?大師兄決不可能會是賊黨,這是賊人故意設下的陰謀,好讓我們自亂陣腳。”

    這話當然也不錯。

    丁盛、阮傳棟卻並沒有介面,這兩人都是老江湖,似乎對這件事不願置喙。

    不說話,豈不是同意英無雙的看法?

    裴畹蘭道:“可惜今晚我們沒有遇上,只要把他拿下,就沒有事了。”

    丁盛笑道:“你以為今後沒有機會了?鏢局才開門呢!”

    裴畹蘭道:“他們還敢上門尋釁?”

    阮傳棟點頭道:“丁兄說得不錯,除非他們撤銷江南分令,否則決不肯就此甘休。”

    英無雙道,“難道他們今晚敗得還不夠?”

    丁盛笑道:“他們今晚只是低估了我們,設的埋伏失敗了,實力絲毫未損。”

    英無雙恨恨的道:“今晚真是便宜了他們,下次再遇上了真該痛下殺手才對,一個也不能放過他們。”

    趙雷站起身道:“天色快要亮了,屬下趕回鏢局去,要他們駕一輛車子來接人。”

    丁盛點頭道:“好,你快去吧,城門也快開了。”

    趙雷答應一聲,往外就走。

    天色漸漸亮了,廟中和尚也都起來了,當他們看到第二進大毆上坐著五個人,不由又驚又怕,連連退步。

    丁盛站起身,走了過去,朝那和尚道:“大師父不用害怕,你們第三進住的是擄人勒索的盜匪,利用地窖,藏著六名肉票,現在盜匪已經走了,咱們等城裏的車子來把人接回去,你們只要不聲張出去,就沒你們的事。”

    那老和尚看到韋護殿的神龕已被移開,心中暗暗吃驚,盜匪把肉票藏在地窖裏,吃上官司,他們自然脫不了干係,聞言慌忙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是出家人,多蒙總爺垂察,貧僧會關照敝廟僧侶,不准多說,只當沒發生這回事就是了。”

    他把丁盛等人當作了辦案的官差,話聲一落,就率同幾個僧人退了出去。

    不多一會,趙雷領著兩個趟子手走人,把地窖中六人運到車上,趙雷把神龕恢復原狀,大家護送著車子趕回城去。

    到達東海鏢局,車子一直駛入第二進,丁盛要他們把六人送入西首一間廂房。

    阮伯年、陸長榮、林仲達、裴允文,和總管事杜永等人早就在膳廳中等著。

    陸長榮含笑迎著丁盛等人抱抱拳道:“丁兄諸位辛苦了。”

    丁盛笑道:“總鏢頭好說,咱們只是莫明其妙的打了一場,但總算救出了六個人。”

    陸長榮道:“這還不夠嗎?”

    裴畹蘭道:“可惜咱們人手不夠,逮住了三個賊人,又被他們救走了。”

    阮伯年問道:“傳棟,他們是被什麼手法閉住了穴道?”

    阮傳棟道:“不知道,孩兒替他們推宮過穴,都無法解開穴道,只有把他們運來,讓你老人家瞧瞧了。”

    阮伯年攢攢眉道:“各門各派點穴手法雖然各有異同,但人身穴道都是一樣的,本門推宮過穴手法,能解任何被制穴道,怎會解不開的呢?”

    他走在前面,陸長榮、丁盛、阮傳棟等人也跟在他身後進入右廂。

    阮伯年看到自己六個門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頭不禁為之一黯,自己已經老邁,鷹爪門的下一代全在這裏了。自己當時要他們住在外面,是因為在外面可以暗中偵查敵人行動,不料八個弟子居然被人家一網打盡,落到人家手中……

    他銳利的目光緩緩掠過六人臉上,口中發出一聲輕喟,說道:“何大複沒在他們之中,想來已是凶多吉少了。”

    陸長榮道:”何三叔可能沒有落在他們手中,自然不會在這裏了。”

    阮怕年微微搖頭道:“他如果沒落到賊人手中,就該趕回來報訊了。”

    說著,俯下身去,擄起袖管,緩緩吸了口氣,雙手掌心落到四弟子王元美的身子,緩緩推動。

    他使的依然是“推宮過穴”;但大家都看得出阮老爺子已把功力運到了雙掌之上,不僅是推宮過穴,還有運氣打通經穴之功。

    正因阮老爺子正在運氣“推宮過穴”,但誰都不敢開口說話,廂房中登時靜得墮針可聞。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阮老爺子才籲了口氣,雙手一停,人也直起腰來,但王元美依然毫無一點動靜,只要看樣子,他穴道仍然沒有解開。

    阮傳棟望著爺,問道:“爹,你老人家……”

    阮伯年一張老臉佈滿了不信神色,徐徐說道:“為父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奇怪的是他們身上並沒有那一處穴道有被封閉的現象,除非此人使的不是點穴截脈手法。”

    站在他身邊的陸長榮眼中神光閃動了一下,說道:“那會是什麼手法呢??

    阮伯年微微搖頭道:“這個老夫也說不出來了,也許他們服了什麼藥物,令他們昏睡不醒,亦未可知。”

    阮傳棟道:“那怎麼辦呢?”

    阮伯年道:“我看暫時只有讓他們睡一會罷,江湖上有些迷藥,過了十二個時辰,就會自動醒來,目前只有等他們過了十二個時辰,如果再不醒來,再設法了,不過這裏須得派一個人守著他們才好。”

    杜永道:“小的會派人照顧的。”

    陸長榮道:“丁兄、楚師弟,你們幾位昨晚整整一晚沒睡了,還是快去休息吧。”

    阮伯年道:“不錯,你們一晚未睡,該去休息了,江南分令賊黨昨晚埋伏失敗,但他們的實力絲毫未損,隨時會來騷擾,咱們的人手,卻都在這裏,不可能會有增援,大家必須養足精神,才能應付。”

    丁盛從懷中取出鏢局掣給何金髮的那張收據,交給了林仲達,笑道:“這是鏢局給何金髮的收據,給兄弟取回來了,這趟鏢純系江南分令出的花樣,如今也不用去了。”

    林仲達接過收據,笑道:“這倒好,賊人偷雞不著還蝕了一把米,那一箱珠寶,少說也值上萬銀子呢!”

    阮傅棟笑道:“這叫做不義之財,轉手也快得。”

    楚玉祥回頭朝趙雷道:“趙兄,我們去看看李兄傷勢,我身邊有救傷丹藥。”

    林仲達啊這:“楚師弟身邊有全真教的治傷的救死丹,兄弟差點忘了。”

    英無雙道:“我也去。”

    丁盛笑道,“阮老爺子,總嫖頭幾位請到前廳去吧,咱們去看過李雲,也可以休息了。”

    大家退出右廂,陸長榮、林仲達等人陪同阮老爺子往前進而去。

    丁盛、楚玉祥、英無雙、裴畹蘭四人由趙雷陪同穿過膳廳,趙雷等四人就住在右首廂之中,跨入房中。

    孫風正在陪著躺在床上的李雲,看到丁盛、楚玉祥等人走人,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屬下見過總堂主、楚少俠。”

    丁盛問道:“李雲傷勢如何了?”

    孫風道:“回總堂主,李雲傷在後心,賊人練的極似‘陰手’一類功夫,他襲擊屬下的一掌,掌還未到,屬下已感到有一般寒氣襲上身來、李雲被他擊中後心,大概他已經發覺,及時運氣護住背心,傷勢雖重,尚無性命之憂,回來之後,屬下已經喂他服了三顆湖主的救傷護心丹,只是此刻還未醒來,大致已不礙事了。”

    楚玉祥問道:“丁大哥,陰手是那一門派的武功?”

    丁盛道:“陰手是排教中最厲害的手法,但必須擊中人身,方能有效,陰氣入骨,十二個時辰傷發不治……”

    楚玉祥笑道:“那就好辦。”

    說著,從身邊取出師父給自己的治傷救死丹,傾了一粒,交給孫風,說道:“孫兄把這顆藥丸,立即喂李兄服下,兄弟再給他把陰氣驅出體外,大概就可以無事了。”

    孫風接過藥丸,心中暗道:“你連陰手都不知道,如何能治得好李雲的傷?”

    他心中雖然懷疑,但楚玉祥可是他們四人的主人、口中答應一聲,立即取過半碗冷開水,捏開李雲的牙關,把一顆藥丸灌了下去。

    楚玉祥走近床前,朝孫風吩咐道:“孫兄,你上去把李兄扶著坐起,兄弟好替他療傷。”

    丁盛問道:“楚師弟,你要替他運氣療傷?”

    楚玉祥道:“小兄弟只要把李兄體內的陰氣化去,傷勢就會好了。”

    丁盛道:“你已經一晚未睡……”

    楚玉祥笑道:“沒關係,小弟足可勝任。”

    孫風聽說楚玉祥要替李雲運氣療傷,心中大是驚異,心想:“運氣療傷,沒有深厚內力,無法勝任,自己等人少說也有二三十年以上修為,楚少俠看來二十還未到,他有這大的能耐?”

    但他還是依言脫了鞋子,坐到床上,扶起李雲的身子,使他靠在自己懷中,趙雷幫著替李雲盤膝坐好。

    楚玉祥也沒坐到床上去,只是站在床前,伸出右手按到李雲頭頂“百匯穴”上,雙目微闔,運起“純陽玄功”把真氣緩緩從掌心透出。

    丁盛只知這位楚師弟拜了綠袍師父和祖半仙兩位奇人做師父,他到底有多少功力,也並不詳細,此刻眼看楚師弟連坐都沒有坐下,就隨便站著運起功來,不,還替別人運氣療傷,心中暗暗攢了下眉,這位楚師弟當真少不更事,運氣療傷,豈可如此草率?李雲他們是湖主的心腹,每人都有數十年修為,運氣療傷的人,本身功力至少要高過負傷的人方可施為。

    心中想著,一面回頭朝英無雙、裴畹蘭低聲說道:“你們站到門口去,楚師弟替李雲療傷,不可有人驚動,任何人都不准進來。”
2009-5-27 15: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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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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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石二鳥

他自己在說話之時,也跨上兩步,到了楚玉祥身後,萬一發現楚玉祥內力不繼,自己也可以出手相助。

    兩女答應一聲,正待轉身往門口走去。

    楚玉祥忽然回過頭來,說道:“丁大哥,不要緊,小弟用不著護法。”

    這下聽得丁盛大吃一驚,運氣療傷的人怎可開口說話?

    現在半抱半扶著李雲的孫風已經有了感覺,本來他(李雲)的身上還有些陰冷之感,但楚玉祥一隻手按上他頭頂之後,李雲的身子漸漸溫暖起來!

    不,豈止溫暖,他身上愈來愈熱,自己懷中就像抱著一隻火盆,幾乎沁出汗來。

    就在此時,突聽李雲口中大叫一聲:“你是總鏢頭!”語聲甫落,倏地睜開眼來,口中咦了一聲道:“楚少俠……”

    前後不到盞茶工夫,李雲果然醒過來了。

    這下看得了盛心中暗暗駭異:“楚師弟一身神功果然非同小可!”

    楚玉祥及時收回手去,含笑道:“李兄弟體內陰氣業已化去,你重傷之後,剛服下家師的治傷藥丸,快運功調息,等藥物行散,傷勢也大概可以好了。”

    李雲道:“屬下已經好了。”

    楚玉祥含笑道:“李兄為陰手所傷,陰寒之氣一去,就等於只是中了普通人的一掌,你內功深厚,自然可以好得很快,但還須運氣行功,方能復原。”

    一面朝孫風笑道,“孫兄現在可以下來了,李兄已經不須有人扶他了。”

    孫風跨下木床,忽然拜了下去,說道:“楚少俠,屬下代李雲給你磕頭。你老真是神人。”

    趙雷也拜了下去。說道:“楚少俠救了李雲,和救了屬下一樣。”

    楚玉祥忙道:“趙兄、孫兄,快快請起,不說四位是協助兄弟來的,就是和兄弟不相識的人,兄弟遇上了,又豈有不救之理,其實兄弟也只是舉手之勞?並不費力。”

    趙雷,孫風依言站起,現在他們對這位主人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深信湖主果然有識人之明。

    丁盛笑道:“楚師弟,你這份神功,武林中已是屈指可數,連愚兄都服你了,不過……”

    楚玉祥看他沒說下去,就停了下去,忍不住問道:“丁大哥,不過什麼呢?”

    丁盛忽然壓低聲音說道:“除了咱們這幾個人,你最好不可把武功露得太高。”

    楚玉祥聽得一怔!

    丁盛又道:“甚至連替李雲療傷,把陰手治好之事,也不必說出去。”

    楚玉祥怔怔的道:“這……”

    丁盛沒待他開口,就接著道:“李雲傷勢大概運一會功之後,就可恢復了,但他仍須裝作負傷不起,孫風仍在這裏陪著他,”這樣,我們可以隱藏了兩個高手。”

    英無雙道:“丁大哥,為什麼呢?”

    丁盛道:“咱們人手本來就不多,如今又少了兩個,也算是誘敵之計吧!”

    裴畹蘭道:“聽丁大哥日氣,好像賊人今天會來?”

    丁盛笑道:“我也只是假設罷了,不過咱們把孫風、李雲放在這裏,也可以算是一著預備的棋子。”

    楚玉祥遲疑的道:“李雲傷勢已好,連阮老爺子、大師兄。二師兄都不能告訴他們麼?”

    丁盛道:“他們都知道了,賊人豈不也會得到消息?愚兄的意思,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對方知道你能破解‘陰手’,否則對方暫時就不敢蠢動了。”

    楚玉祥道,“好,小弟聽丁大哥的。”

    丁盛道“過了今晚,他們如果沒有行動,李雲也可以起來,但也只能說是服了你的傷藥,傷勢才漸漸好轉的,絕不可提起你替他療傷,化去陰氣這一節。”

    楚玉祥點點頭。

    丁盛道:“好了,大家可以回房休息去了,白天務必養足精神。”

    說到這裏,口中低哦一聲,朝英無雙道:“你們回到東園賓舍去,順便轉告二位尊師,今晚如果有賊人來犯,如果咱們的人手已可應付,就請二位尊師不可露面。”

    英無雙道:“這又為什麼呢?”

    丁盛笑道:“咱們的實力,讓對方知道得愈少愈好。”*這時,前面大廳上,可又發生了事!

    總鏢頭陸長榮,阮傳棟、林仲達陪同阮老爺子從第二進走出前廳。他們原是到總鏢頭休息室去坐的,總管事杜永則回轉帳房,(總鏢頭休息室在右廂,帳房在左廂,中間隔著一座大廳。他們從後進出來,必須經過大廳)

    就在此時,杜永口中忽然“噎”了一聲,原來他看到大廳中間一張八仙桌上,端端正正放著一隻錦盒。

    這只錦盒蓋上還有一把小小的銅鎖。和何金發送來投保的錦盒,完全相同,但何金髮投保的錦盒,自己明明已經送入帳房櫃子裏,還上了鎖,不可能放在大廳八仙桌上來。

    杜永這聲驚“咦”,目光又投向了八仙桌,其他的人也極自然的朝八仙桌上看去。

    陸長榮目光一注,問道:“杜管事,這是怎麼一會事?”

    林仲達間道:“這只錦盒哪里來的?”

    杜永道:“屬下也不知道,這……好像是何金髮來投保的那只錦盒,只是屬下已經把那只錦盒收到帳房櫃子裏了……”

    阮伯年問道:“這裏是誰值日?”

    杜永道:“是向鏢頭和八名趟子手。”

    阮伯年道:“你去請向鏢頭進來。”

    杜永回應一聲,立即奔了出去,一會工夫,陪同麻面張飛向傳忠一起走了進來。

    向傳忠看到陸長榮,不禁一怔,說道:“總鏢頭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長榮道:“兄弟陪同阮老爺子一直在裏面,幾時出去了?”

    向傳忠望著他,不禁呆得一呆,說道:“這就奇了,總鏢頭剛才從大門出去,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是兄弟和幾個趟子手都看到的。”

    陸長榮正待開口、阮伯年一擺手道:“慢點,向鏢頭,你們看到總鏢頭從哪里走出去的?”

    向傳忠道:“這個屬下倒沒有注意,應該是從大廳中走出去的。”

    阮伯年又道:“杜管事,你去看看,收在帳房櫃中的錦盒,還在不在?”

    杜永答應一聲,迅快的朝左首帳房中奔去,接著又很快的回了出來,說道:“收在櫃中的那只錦盒,果然不見了,木櫃明明鎖著的,被打開了。”

    林仲達笑道:“丁大哥已從何金髮身上、取回鏢局的字據,賊党不願平白損失一箱珠寶,所以才由這廝假扮了大師兄,想把錦盒取去。他敢情沒想到咱們天井兩廂還有值日的人,而且咱們又及時走出,他一時無法帶走,只好放下錦盒,出門而去。”

    陸長榮面有怒色,說道:“賊黨當真可惡得很,大白天居然還敢假冒我陸某。公然在咱們鏢局出入,那還得了?”

    向傳忠仙訕的道:“這賊人和總鏢頭簡直扮演得維妙維肖,連身材高矮都一模一樣,屬下因是總鏢頭,就不好多問,誰也想不到他會是賊人假冒的……”

    杜永捧起錦盒,正待朝帳戶走去。

    阮伯年道:“杜管事,慢點,你還是先把盒蓋打開來看看,再收進去不遲。”

    杜永答應一聲,放下錦盒,從身邊取出一支小巧的鑰匙,然後小心奕奕打開銅鎖,翻起盒蓋。

    這一刹那,杜永臉色不由得大變,口中憤怒的道:“又是一顆人頭!”

    他打開箱蓋之時,幾人的目光自然也都集中錦盒之中,一箱價值巨萬的珠寶首飾,業已換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這下所有的人全都變了臉色。

    阮伯年沉聲道:“傳棟,你去仔細看看,這人頭是不是大複的?”

    何大複是阮老爺子的三弟子,沒在地窖救出的六人之中。

    阮傳棟道,“好像不是……”

    杜永道:“這人不是咱們鏢局的人。”

    阮伯年目光一凝,說道:“不是咱們鏢局的人,那會是誰?你們再看清楚,認不認識此人?”

    他話聲甫落,鏢局大門外,已經陸續走進六個人來。

    向傳忠急忙迎了出去,人還沒有走出大廳,就大聲喝道:“來者是什麼人?”

    只聽為首一人清朗聲音答道:“貧道武當白圭子,特來拜訪陸總鏢頭。”

    杜永為人機警,聽到有人來了,立即伸手蓋起盒蓋。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來人已經走到大廳門口。

    陸長榮急忙迎了出去,拱手道:“道長遠監,快請廳上坐。”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藍袍背劍道人,面貌白皙,胸飄黑須,年紀四旬左右,正是武當八子中的白圭子。

    第二個身穿藍布大褂,手持熟銅旱煙管的老者那是八卦門名宿甯乾初。

    第三個是一身勁裝的中年漢子,手中還提著一柄連鞘長劍,這人陸長榮、向傳忠都認識,他是鎮江雙環鏢局的副總鏢頭嚴鐵橋。

    第四個是三十出頭的漢子,神情委頓,兩手下垂,似是被人點了穴道,但滿臉俱是激憤之色。

    他,正是阮老爺子的三弟子,失蹤了兩天的何大複,一看就知被人押著來的。

    走在何大複後面的兩人,也是熟人,那是雙環鏢局的鏢頭商鼎和孫巡生。(雙環鏢局就設在鎮江,大家自然極熟)

    雙環鏢局以雙環為記,代表兩儀,總鏢頭查遂良,副總鏢頭嚴鐵橋,都是武當弟子,江湖上都知道雙環鏢局有武當派作後臺,聲譽極隆。

    此時忽然由武當白圭子和甯乾初為首,忽然找上東海鏢局來,而且他們兩個鏢頭還押著何大複而來,就顯得事情不同尋常。

    杜永捧起錦盒,正待朝帳房走去。

    雙環鏢局副總鏢頭嚴鐵橋忽然大喝一聲道:“姓杜的,你給我站住。”

    杜永一呆,陸長榮微笑道:“杜管事,你就站著好了。”

    一面朝嚴鐵橋含笑拱手道:“嚴兄請坐。”

    阮伯年也朝白圭子和甯乾初抱抱拳道:“白圭道兄,甯老哥連據而來,倒是難得的很。”

    他雖然看到自己門人被人家押著走進來,心知其中必有誤會,是以並未立即開口詢問。

    白矽子卻朗笑一聲道:“阮掌門人也在這裏,那就正好了。”

    阮傳棟眼看三師弟被人家點了穴道,押著上門,心中已經不是滋味,再看進來的幾人都鐵青著臉色,好像是尋釁來的,更覺不解,不知三師弟怎麼會得罪了雙環鏢局?

    嚴鐵橋冷哼一聲喝道:“陸長榮,你可知咱們來意嗎?”

    陸長榮一怔,說道:“嚴兄這般盛氣相向,不知兄弟幾時得罪了你老哥嗎?”

    嚴鐵橋切齒道:“姓陸的,你昨晚去找敝師兄,不知有什麼事?”

    陸長榮訝然道:“兄弟昨晚去找令師兄,你說是查總鏢頭,兄弟昨晚一直在敝局之中,並未離開。”

    嚴鐵橋一指商鼎、孫逖生兩人,厲聲道:“你去的時候,商、孫二位鏢頭還和你打了招呼,你還想賴嗎?”

    陸長榮道,“兄弟昨晚真的沒去貴局。”

    阮伯年心中一動,忙道:“嚴老弟,長榮昨晚真的並未離開鏢局……”

    嚴鐵橋大笑一聲道:“阮掌門人,是不是因為令高徒去接應陸長榮,失手被擒,阮掌門人不得不替陸長榮圓謊?”

    阮伯年臉色微沉,怫然道:“嚴老弟此話怎說?老夫何用替長榮圓謊?鷹爪門的弟子如果確實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老夫從不包庇門人,不過我門下弟子縱有不是,只要你嚴老弟說一句,老夫自會還你公道,你老弟卻把劣徒點了穴道,押上門來,老夫倒要請教嚴老弟,他究竟犯了何罪?老夫忝掌鷹爪門,是不是你嚴老弟仗著有令師叔啟圭道兄在場,就沒把鷹爪門放在眼裏,連江湖禮數都不懂了嗎?”

    嚴鐵橋道:“陸長榮昨晚去找敝師兄,是為了你們東海鏢局在鎮江複業,一山難容兩虎,要敝局遷離鎮江……”

    陸長榮道:“這是什麼話,咱們和貴局相處多年,怎會……”

    嚴鐵橋道:“相處多年,那是聞天聲在當家,現在你們東海鏢局翅膀硬了,仗著有人撐腰,自然要排除異己,敝師兄大概一口拒絕了,你就驟下殺手,還取走敝師兄的項上人頭,這位鷹爪門的高足,就是接應你去的,但卻被敝局留下了。差幸敝師叔正在金陵作客,聞訊趕來,殺人,是不是大罪?主犯逃走了,幫兇要不要擒下?能不能放他?既然阮掌門人責備在下不懂江湖禮數,只要你阮掌門人親口說一句,要咱們放人,在下自然可放,現在在下話說完了,不知阮掌門人要如何交代?”

    阮伯年聽得一呆,陸長榮殺了查遂良,還取去他項上人頭。這陸長榮,自是賊人所假冒,他取去查遂良的人頭,不用說就是錦盒中的那顆人頭!

    好毒辣的一石二鳥之計!

    甯乾初介面道:“阮老哥,咱們相識幾十年了,你老哥既在東海鏢局之中,怎會讓姓陸的小子做出這種大傷江湖道義的事來?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的門下,又是兄弟的小婿,還下此毒手,真叫兄弟難以置信?”

    “唉!”阮伯年忽然歎了口氣,才道:“甯老哥能說出難以置信這四個字,總算對兄弟還有幾分相信了,正如你者哥所說,明知查遂良是白圭道兄門下,你老哥的令婿,除非此人已經喪心病狂,怎會下此毒手?這使兄弟也難以置信,這其中就是大有問題,因為正有一批野心份子,企圖因此挑起咱們三家的互相仇殺,當然牽連到的只怕還不止三個門派……”

    甯乾初道:“但小婿總是陸長榮殺害的了。”

    阮伯年道:“不是,此人假冒長榮,殺害查遂良,正是想挑起咱們之間的仇殺……”

    白圭子忽然大笑一聲道:“這麼說,這位令高徒想必也是有人假冒的了?”

    這話帶了刺。

    阮伯年道:“小徒不假,他在兩天之前,就已失蹤。”

    白圭子道:“阮掌門人怎麼知道陸總鏢頭會有人假冒的呢?”

    阮伯年道:“昨晚有人假冒長榮,以‘陰手’擊傷一名姓李的鏢頭,方才咱們正在第二進探看負傷的人,長榮明明和咱們在一起。但向鏢頭和八名趟子手卻看他從裏面走出,往門外而去,道兄諸位未來之前:咱們正在查問此事,可見有人假扮了長榮,昨晚長榮既未離開東海鏢局,而雙環鏢局又看到了長榮,此人非假冒而何?”

    白圭於發出一聲清朗的大笑道:“阮掌門人把雙環鏢局捉到的人。承認是真的,沒捉到的人,就說成有人假冒了。”

    這話是指明說阮伯年在撤彌天大謊。

    阮伯年一派掌門,這話聽在耳裏,怒在心頭,如何還忍得了?雙目乍睜,精芒四射,沉聲喝道:“白圭子,你說什麼?”

    白圭子又是一聲朗笑,冷冷的道:“貧道說了什麼,阮掌門人難道沒聽清楚嗎?陸長榮殺了貧道師侄,取去首級,是有雙環鏢局兩位鏢師親眼看到,可以作證,陸長榮雖然逃走了,但當場還逮住了一名幫兇,這事還有假的嗎,阮掌門卻把令高徒說成兩天前失蹤,陸長榮又有人假冒,如此巧合之事,當真世間少有,但阮掌門人卻信之鑒鑒,依照阮掌門人如此說法,陸長榮和令高徒均可置身事外,敝師侄查遂良豈非該死嗎?”

    阮伯年一張老臉氣得煞白,砰然一聲,手掌拍在桌面上,怒喝道:“白圭子,老夫和爾尊師寧一道長,令師兄白亭子都是數十年舊識,你對老夫如此說話?”

    自圭子冷笑道:“阮掌門可是自知理屈,老羞成怒了?”

    “胡說。”阮伯年大聲道:“老夫如何理屈?有人假冒長榮,東海鏢局有許多人可以作證……”

    白圭子道:“東海鏢局的人,自然都是幫著陸長榮說話的了。”

    陸長榮朝林仲達悄聲道:“二師弟,你去請丁兄、裴兄快來。”

    林仲達轉身往後進走去。

    阮傳棟道:“爹,你老人家暫且歇怒。”

    一面朝白圭子抱抱拳道:“白圭道長,查總鏢頭遇害,和東海鏢局昨晚有一位李鏢頭被人假扮陸總鏢頭以‘陰手’擊成重傷,丁盛丁老哥等人追蹤賊人,在石馬廟地窖中救出六個敝師弟,人還在昏迷之中,方才咱們探視正在昏迷中的六個師弟,剛走出大廳,又發現昨日有人投保放滿珠寶首飾,現變成了血淋淋一顆人頭的錦盒,訊間在天井兩廂值日的向鏢頭,據說就在咱們從二進走出的前一刻工夫,看到陸總鏢頭出門而去,但陸總鏢頭明明和家父等人在第二進探看昏迷不醒的六個師弟。正在查問之際,諸位就進來了,此事正是賊人的一石二鳥之計,希望大家能夠冷靜處事,因為雙方因誤會鬧成僵局,正是賊人挑撥離間的成功,一旦翻臉成仇,絕不止一二個門派,糾紛易起難收,還望道長和甯前輩不可意氣用事,如能雙方合作,追查兇手才是上策。”

    嚴鐵橋目光注視著杜永手上捧的錦盒,喝道:“杜永,你手上這個錦盒中放的就是人頭嗎?”

    陸長榮道:“不錯,咱們方才剛剛發現的。”

    嚴鐵橋道:“拿來讓咱們瞧瞧。”

    陸長榮道:“杜管事,讓他們看好了。”

    總鏢頭這麼說了,杜永只得捧著錦盒送到嚴鐵橋面前。

    嚴鐵橋並沒去接,只是伸手揭開盒蓋,這一揭不由得臉色大變,驚怒交迸,顫聲道:“果然是總鏢頭!果然是你們取來了!”

    他這兩句話出口,雙環鏢局來人剛剛平息下來的情緒,登時又提了起來。

    “哈哈!”甯乾初猛地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人已虎的站起,悲憤的道:“陸長榮,你還有何說?”

    阮傳棟道:“甯前輩息怒,晚輩剛才說過,這錦盒放置在大廳桌上,已被賊人掉換了……”

    “‘住口!”甯乾初喝道:“小婿人頭就在東海鏢局之中,人證物證俱在,爾等盡耍嘴皮子,狡辯又有何用?”

    嚴鐵橋雙手捧起人頭,目含淚水,切齒道:“總鏢頭英靈不遠,血債血還,今天若不血洗你們東海鏢局,嚴某誓不為人!”

    陸長榮怒哼一聲道:“你要如何一個洗法?”

    甯乾初喝道:“老夫先劈了你。”

    抬手一掌朝陸長榮劈了過來。

    陸長榮閃身避開,濃眉一豎,怒聲道:“好個不明事理的老匹夫,東海鏢局還不是你們撤野的地方。”

    阮伯年站起身道:“甯老哥住手,此事經過確是如此,你我相識數十年,老哥怎麼還不相信兄弟的話嗎?”

    甯乾初大笑道:“阮老哥,你為東海鏢局撐腰,是因為聞天聲是你的女婿,但被東海鏢局殺害的查遂良乃是甯某的女婿,甯某不找東海鏢局,還找誰去?”

    阮伯年道:“冤有頭、債有主,陸長榮就在東海鏢局,阮某可以保證他絕不會逃走,不過殺害令婿之事,確有賊人居中移禍,企圖挑起兩家火拼,老哥暫請息怒,大家坐下來研討研討,如果兇手確是長榮,兄弟自會把他交給老哥處置,這樣總可以吧?”

    “好吧!”甯乾初氣呼呼的坐下,說道:“阮老哥還有什麼說的?”

    嚴鐵橋雙手捧著查遂良的首級,正待往錦盒中放去,目光一注,盒底還有一張字條,這就回頭道:“商兄,你把盒底的一張字條取出來。”

    商鼎依言走上,伸手從盒底取出一張沾了不少鮮血的字條,口中念道:“以頭示警,限三日內收歇,否則血洗雙環鏢局。”

    嚴鐵橋把首級放入錦盒之中,目光一抬,朝陸長榮喝道:“陸長榮,咱們如果不來,你大概要派人把錦盒送到雙環鏢局去了?”

    陸長榮作色道:“嚴鐵橋,你說話最好小心些,方才阮老爺子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只錦盒,原是一個姓何的昨日下午前來敝局投保的一盒飾物,已由杜管事收入櫃中,剛才卻在廳上出現,而且裏面已換裝了一顆人頭,咱們還未看清是誰,諸位就進來了,在下怎麼會派入送到貴局去?”

    嚴鐵橋道:“這張字條上難道不是你的口氣?”

    阮伯年洪聲道:“你們要這樣扯下去,那就永遠說不清了,甯老哥,兄弟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早晨,城南興隆客棧一個夥計送來一份賀禮,也是一隻錦盒,和這一隻一模一樣,但打開來卻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是兄弟門下大弟子卞長根的首級,兄弟此次前來鎮江,帶來了八個劣徒,因為東海鏢局此次複業,純系為了對付一個叫做江南分令的賊黨神秘組織,八個劣徒沒有住到鏢局中來,就是為了便於在外面偵查賊人行蹤,那知八個劣徒不知如何,全被賊人所劫持,失蹤已有兩天,直到昨晚才從石馬廟地窖中救出六人,至今不省人事,如果照你們的說法,三劣徒何大複為你們所擒,那麼大劣徒卞長根遇害,他的首級豈不是你們送來的了?”

    甯乾初聽得一怔,說道:“還發生了這許多事?”

    阮伯年沉哼道:“這些事情,難道還是阮某捏造的不成?”

    就在此時,京見林仲達陪同丁盛,裴允文、楚玉祥一同從後面走了出來。

    丁盛是太湖幫總堂主,大家自然認識。丁盛朝白圭子、寧乾初等人拱拱手道:“白圭道長、甯前輩,嚴老哥請了。”

    他一指裴允文說道:“這是北峽山裴盟主的公子裴允文。裴盟主在東海鏢局複業那天前來道賀之後,因東海鏢局人手不夠,才奉命留下來幫忙的。”

    一面朝裴允文道:“裴兄弟,這位是武當白圭道長,這位是八卦門名宿甯乾初前輩,這位是雙環鏢局副總鏢頭嚴鐵橋嚴老哥。”

    裴允文一一拱手為禮。

    白圭子、甯乾初也一一答禮,他們聽說裴盟主要他兒子留下來替東海鏢局幫忙,這就是說東海鏢局還有江南盟主裴三省撐腰!

    丁盛接著又道:“兄弟也是奉敖湖主之命,留在這裏權充一名鏢頭,幫幾天忙,原想過上幾天,鏢局人手夠了,就可以回去,“那知東海鏢局才一複業,就接二連三的發生事故……”

    白圭子和甯乾初心中暗道:“原來東海鏢局還有太湖幫敖如山在背後支持、方才差幸沒和阮伯年翻臉,否則倒真是牽連極大了。”

    丁盛沒待他們開口,接著就以阮老爺子八個門人失蹤,昨天早晨有人送來錦盒,一直說到李雲在南門外一處松林,被假扮陸長榮的人以“陰手”擊傷,自己和楚玉祥幾人去興隆客棧,跟蹤何金髮,在松林受到賊人襲擊,如何在石馬寺地窖救出六人,至今昏睡不醒,阮老爺子、陸長榮退出二進,在廳上發現錦盒,值日的向鏢頭前一刻看到陸長榮出門而去,及至打開錦盒,又發現一顆人頭,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接著笑道:“白圭道長、甯前輩,現在總該相信昨晚前去雙環鏢局殺害查總鏢頭的兇手,應該是賊黨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就是假扮陸兄的賊人了,他昨晚在松林設下埋伏,原以為足可把咱們幾人除去,自然足以削弱東海鏢局的力量,沒想到埋伏失利,咱們追到石馬廟去,因而一計未成,又生一計,假冒陸兄前去雙環鏢局,殺害查總鏢頭,又帶去了一個何大複,他自己逃走,把何大複留下來,讓雙環鏢局把他逮住,好向東海鏢局興師間罪,他又帶著查總鏢頭的首級,潛入東海鏢局,放人錦盒之中,正好那時大家都在第二進,他又扮成陸兄模樣,就是被鏢局中人發現,也不疑有他,才可以揚長出門,這一來正好挑起雙環、東海二個鏢局互相火擠,不僅兩個鏢局,若是一旦引起爭執,只怕牽連到就不止一兩個門派了,此事全由江南分令一手製造的事端,希望大家不可中了賊入挑撥離間之計才好。”

    他這一席話,分析得極為詳盡,也聽得白圭子和甯乾初兩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他們心中也十分清楚,丁盛說得當然不會是假話,東海鏢局複業,主要是為了替聞天聲夫婦復仇,根本和雙環鏢局沒有利害衝突可言,陸長榮也不可能去協逼查遂良關歇鏢局。

    就算退一步說,陸長榮有這樣的心意,但只要看今天的東海鏢局,名義上陸長榮雖是總鏢頭,但有阮伯年坐鎮,陸長榮也未必全能自作主張。何況還有丁盛、裴允文等人,分明是替東海鏢局助拳來的,絕不會幫助陸長榮爭奪地盤,那就更沒有殺查遂良的理由。

    何況聽丁盛所說,昨晚東海鏢局出動了不少人手,鏢局之中,只有阮伯年、陸長榮等幾人留守,陸長榮也確實無法分身趕去雙環鏢局。

    甯乾初是老江湖,這麼一想,覺得兇手果然另有其人,不覺得看了白圭子一眼,才頷首道:“這檔事既由阮老哥、丁老弟等人出面作證,依兄弟之見,咱們不妨暫且按下,追緝兇手的責任,在東海鏢局是為了洗刷陸總鏢頭的清白,在雙環鏢局是要替查總鏢頭報仇,誰都要盡一己之力,不過兄弟有一句話,這也是阮老哥方才說過的、如果兇手確是陸總鏢頭的話……”

    阮伯年不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兄弟負責把長榮交給你們處置。”

    “好!”甯乾初站起身道:“白圭道兄,目前咱們就只好這樣決定了如何?”

    白圭子頷首道,“但憑甯老施主作主。”

    阮伯年道:“甯老哥,小徒何大複,如果確是幫兇,兄弟自會親自縛送雙環鏢局,目前就請把他留下了。”

    甯乾初回頭朝商鼎。孫逛生二人說道:“你們放開他。”

    商鼎、孫逖生兩人依言放開了何大複。

    何大複舉步朝前跨出,忽地雙足一軟,張口呃了一聲,突然口噴狂血,撲倒地上。

    陸長榮、阮傳棟同時閃身搶出。阮傳棟俯下身去,陸長榮伸手在他身上一摸,再探探他胸口,說道:“阮大叔,他心脈已經停止了。”

    阮傳棟聽得一呆,站起身目光掄動,喝道:“是什麼人暗算了三師弟?”

    阮伯年目毗欲裂,狂笑一聲道:“好,好,果然好手法,在阮某面前,暗下毒手,那是存心和咱們鷹爪門過不去了?”

    商鼎、孫邀生兩人骸然相顧:“也給怔住了。

    嚴鐵橋抗聲道:“咱們若要殺他,昨晚就當場把他格殺了,何用在此時此地,甯前輩已經答應放人之際,還把他殺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何大複臉上漸漸發黑。

    丁盛道:“阮老爺子,看情形何兄極似中了毒藥暗器致死的。”

    阮伯年道:“傳棟,你仔細看看,他是被什麼暗器襲中要害,竟有如此歹毒?”

    阮傳棟答應一聲,再次俯下身去,丁盛也跟著走上,和陸長榮一起蹲下去,三人仔細看了一陣,依然找不到絲毫痕跡。

    楚玉祥道:“陸大叔,這好像是極細的毒針所傷,何三叔衣衫背上有一個極細的針孔,你撕開他衣衫看看,也許可以找得到暗器了。”

    阮傳棟凝足目力,還是看不到針孔所在,心中暗暗驚異,依言嗤的一聲撕開何大複背後衣衫,只見屍體全身發黑,背後正中間一圈更是呈現紫黑,紫黑中心,有一點細如針尖的小孔,如非目力極強的人,極難發現,但卻找不到毒針。

    丁盛咦道:“毒針好像已經被人取下了。”

    陸長榮道:“也可能深入體內。”

    阮伯年道:“你們肯定大複是中了毒針致死的麼?”

    丁盛站起身道:“此種毒針細若牛毛,只要看他中針的周圍,有巴掌大一圈紫黑,可見此種毒針,劇毒無比,見血封喉,自然是中針致死的了。”

    阮伯年怒哼一聲,目含厲芒,掠過白圭子、寧乾初等,沉聲道:“傳棟、長榮,你們給我搜。”

    這位鷹爪門的掌門人已經忍無可忍,不惜和武當派,八卦門抓破臉了,他這句話的意思已極明顯連白圭子、甯乾初的身上都要搜了。

    甯乾初聽得臉色微變,嘿然道:“阮老哥懷疑兄弟是射殺令徒的兇手嗎?”

    阮伯年切齒道:“今天到東海鏢局來的人,都有嫌疑,自然都要搜!”

    白圭子身為武當八子之一,平日一向以名門大派自居,頗有驕矜之氣,方才和阮伯年幾乎鬧翻,後來明知阮伯年說的不虛,心中也不無快快,此時冷冷的介面道:“連貧道也要搜嗎?”

    阮伯年大笑一聲道:“白圭子,你以為武當八子,就搜不得,武當派就沒有歹徒嗎,今天第一個就是要先搜你。”

    話聲一落,立即接著道:“傳棟、長榮,你們只管過去給我搜,誰敢頑抗,只管給我就地格殺,一切後果,均由老夫一力承擔。”

    白圭子氣得臉色鐵青,骼的一聲從肩頭撤出長劍,怒笑道:“阮伯年,貧道還沒把鷹爪門放在眼裏。你口出大言,可要試試貧道的長劍……”

    他話還沒說完,突聽有人介面喝道:“好個雜毛道士,東海鏢局也有你發狂的份兒?”

    一道人影隨聲飄飛而來。人到、聲到、掌到,一記輕飄飄掌勢,朝白圭子迎面拍了過去。

    白圭連人影還沒看清,就覺一道森寒的冷風迎面湧來,他究竟是武當八子中人,發覺掌風有異,趕緊使了一式,。移風換位”,閃身避開,心頭不覺大怒,沉聲喝道:“陰風掌!你是東海鏢局的人嗎?”

    這發掌之人,正是英無雙,聞言哼道:“我當然是東海鏢局的鏢頭了。”

    白圭子仰首笑道:“很好,東海鏢局果然藏垢納污,拉攏旁門異派,那當然要和咱們為敵了。”

    英無雙睜大眼睛,說道,“你說什麼?”

    白圭子長劍一指,喝道:“多言無益,你亮劍。”

    英無雙披披咀道:“亮劍,雜毛道士,本公子劍下,只怕你走不出十招。”刷的一聲,抽出青霓劍來。

    白圭子方才被她一掌逼退,已是大失顏面,此時聽她說自己走不出十招,不覺氣往上湧,怒笑道:“你敢小覷武當派。”

    英無雙披咀道:“武當派有什麼了不起,不信你試試看?”

    阮傳棟因白圭子語氣之中沒把鷹爪門放在眼裏,心頭有氣,自然不會出言攔阻。丁盛也覺得白圭子太盛氣淩人,讓英無雙去教訓教訓他也好。

    白圭子部還忍耐得任,大喝一聲,“狂徒看劍。”

    右腕一振,刷的一劍,朝英無雙當胸點出。

    英無雙現在已把綠袍神君的十二劍完全練熟,而且經過幾次和人動手,經驗也有了,那會把白圭子放在眼裏,哼道:“你這一劍,就是武當派劍法嗎?”

    口中說著,右手長劍已疾揮而出,橫格過去。

    她知道自己手上這柄長劍是敖湖主所贈,功能削鐵如泥,這一劍就是存心要削白圭子長劍的。

    白圭子這柄劍乃是武當派精鑄的松紋劍,也算得好劍了,尋常利劍自然削不動它,但英無雙手中的青霓劍可是江湖上僅存的幾柄名劍之一,斬金截鐵,鋒利非凡。雙劍乍接,但聽“嗒”的一聲,白圭子刺出的長劍,登時被削斷了三分之——!

    這下,白圭子不由得臉色大變,武當派雖然沒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規定,但這柄劍乃是他練劍之初,由師父親自傳授之物,隨身已有三十年之久,此時驟不及防,被英無雙削斷,教他如何不急怒攻心,雙目圓瞪,怒喝道:“你敢削斷我長劍?”

    他此言一出,丁盛頓時想到削斷人家兵刃,乃是江湖大忌,這梁子只怕是結定了,不覺暗暗攢了下眉。

    英無雙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削斷你一支劍有什麼稀奇,也值得這般大驚小怪,和本公子動手,本公子雖不取你性命,但至少你也得把兩條手臂留下來再走。”

    “狂徒,貧道和你拼了!””

    白圭子一張白皙的臉上,色如蝶血,大喝一聲,揮動手中斷劍,急攻而上。

    他這一含怒出手,劍發如風,一口氣攻出五劍之多,劍劍都挾著勁急嘶嘯,劍風似濤!

    英無雙身形一轉,就避開了白圭子快速刺出的三劍,她避劍身法,正是綠袍神君十三劍的身法,白圭子自然看不出來,後面兩劍還是朝原來的方向刺了過去,這時英無雙早已閃出,冷冷的看著他,冷笑道:“我當你有多少能耐,原來武當派的人只會耍花招。”

    這話也由得她說,因為她已經閃出身去,白圭子還低著頭,朝沒人的地方猛發劍。

    但這話聽到白圭子耳裏,可更不是味道,千百年來武當派被人這樣輕視,今天還是第一次,何況他又是個氣量偏狹之人,話聲入耳,心肺都要氣裂了,口中又是一聲大喝,揮舞起一輪劍光,連人帶劍猛向英無雙站立之處,急撲過來。

    英無雙嬌軀一晃,又輕靈的閃了出去。

    裴畹蘭嗤的笑道:“真像一隻瘋狗。”

    她把堂堂武當派八子中的白圭子,比作了瘋狗。

    嚴鐵橋怒聲道:“小子,你說什麼?”

    裴畹蘭哼道:“我說什麼你沒聽清楚,我說你師父像一隻瘋狗,怎麼,你不服氣?像你這種武當派的三四流角色,本公子還不屑和你說話呢!”

    嚴鐵橋氣得臉色煞白,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來,嚴某倒要伸量伸量你小子有多少能耐?”

    裴畹蘭早就躍躍欲試,抬手抽出長劍,喝道:“咱們到天井裏去,本公子正要教訓教訓你們這些武當派不睜眼的小輩。”

    嚴鐵橋氣極,怒聲道:“去就去,今天不教你識得武當派的厲害,嚴某就不姓嚴了。”

    迅快的退出大廳。

    裴畹蘭跟在他身後掠出,落到大天井中,兩人更不打話,雙劍齊舉,就各自展開攻擊。

    廳上白圭子長劍連展,這一瞬工夫,差不多已接連攻出十數劍之多,英無雙根本沒有使展劍法,和他互攻,施展的只是身法,已經忽東忽西,令人不可捉摸。

    白圭子一口氣攻出十數劍,卻是連她衣角都沒有刺上,心頭怒惱已極,氣憤的道:“你怎不出劍?”

    英無雙這回試出大哥教自己的十三式劍法,就是不使劍,連身法都如此奇妙,不懼人家攻擊,心中更喜不自勝,聞言冷笑道:“你連攻了本公子十幾劍,本公子不還手,你都傷不得我一點衣角,本公子若是出手,哼,你還能站在本公子面前說話嗎?”

    白圭子厲聲道:“你有什麼本領,只管使來,道爺並不在乎。”

    英無雙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莫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了。”

    喝聲出口,長劍倏然劃起,朝白圭子刺去。

    綠袍神君的劍法,果然非同小可,她如今早已練得得心應手,這隨手一劍就淩厲無前!

    白圭幹練劍數十年,竟然識不得她這一招劍勢究竟攻向何處?心頭一凜,左手疾拂,身軀飄退數尺,長劍疾圈,爆出滿天劍花,身隨劍上,反擊過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也極猛烈,每一劍都暗含武當粘、引、卸字訣,真有剛柔並兼之妙。

    怎奈英無雙劍勢一經展開,不用她去猜想對方劍勢變化?自己該用什麼招法才能破解,只要依照劍法一路施展下去,就能自生變化,不守自守,不攻自攻,讓別人去應付你的變化,或封或架,你根本用不著操心。

    這也就是說你劍法一經展開之後,對手縱然攻勢兇猛,也會被你的劍勢所逼,不得不改攻為守,守不住只好閃避。

    白圭子本來綿密的劍勢,被英無雙一劍跟一劍連綿出手,就逼得他有難以封架之感!

    這真把武當八子之一的白圭子逼得心頭又驚又急,暗暗忖道:“這小子使的會是什麼劍法?”

    甯乾初究竟是八卦門名宿,平日見多識廣,眼看東海鏢局一名年輕鏢師,(英無雙)居然一劍削斷白圭子長劍,此刻白圭子一連十數劍已把武當劍法的精銳全使出來了,人家聯手都沒還,閃動的身法,看去極為簡單,實則奇詭異常,憑自己的經驗,幾乎看不出一點跡象,看來這東海鏢局之中,臥虎藏龍,約來了不少高手,今日之局,當真頗難善了。

    最使他驚異的還是何大複好好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使用毒藥暗器殺死,競會無人發覺,甚至連暗椿的一點影子都沒找到。

    他從方才有誰站得和何大複最近,以及何大複中了暗器之後,何人首先接近何大複。再把昨晚查遂良被殺的種種情形,加上東海鏢局阮伯年、丁盛所說的一番話,仔細參詳之後,心頭不禁有了幾分預感,他暗暗一凜,一手摸著花白髯子,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和阮伯年說了幾句話。

    阮伯年望望他,微微點頭,一面朝阮傳棟、楚玉祥兩人說道,“傳棟、玉祥,你們先過去搜搜商,孫二位鏢頭的身上,可有暗器?”

    一面朝雙環鏢局商鼎、孫逖生兩人說道:“商、孫二位鏢頭務請原諒,因為小徒方才是二位押來的,也一直站在小徒身後,小徒中毒藥晴器致死,部位又在後心,二位身上如無細小毒藥暗器,那就可以洗脫嫌疑了。”

    商鼎、孫逖生還沒開口,甯乾初已接道:“好,商鏢頭、孫鏢頭,咱們問心無愧,他們要搜,就讓他們搜好了。”

    商鼎道:“甯老爺子既然說了,咱們問心無愧,就讓他們來搜好了。”

    阮傳棟、楚玉祥走上去搜了兩人身上,果然並沒暗器。

    甯乾初朝阮伯年看了一眼。

    阮伯年又暗暗點了下頭,又道:“還有嚴鐵橋,他方才也站在何大複身後,你們出去搜搜他的身上。”

    阮傳棟、楚玉祥答應一聲,舉步朝廳外行去。

    嚴鐵橋和裴畹蘭正在大天井上打得十分激烈,一個使的是“兩儀劍法”,長劍一直東一劍、西一劍劃著弧形,劍勢如輪,綿綿不絕。

    一個是家傳劍法,劍勢出手,一個人如影隨形,著著逼上,劍當如靈蛇亂閃,專刺敵人要害,但輕靈有餘,內勁不足。

    兩人打到三十風招之後,裴畹蘭的長劍已被連番引出,漸有相形見拙之勢。

    就在此時,突見人影一閃,楚玉祥連劍也未拔,一下欺到兩人中間,雙手一分,喝道:“藍兄請退。”

    他這雙手一分,就把兩人劍勢一齊逼住。

    裴畹蘭方自一怔,阮傳棟道:“藍兄弟快退下來,咱們奉阮老爺子之命,要搜一搜這位副總鏢頭的身上,可有暗器?”

    裴畹蘭只得收劍後退。

    嚴鐵橋聽得大怒,橫劍喝道:“嚴某不讓你們搜呢?”

    楚玉祥道:“咱們說出要搜,自然非搜不可。”

    嚴鐵橋怒聲道:“你來試試看?”

    話聲剛出,突覺右腕一緊,已被楚玉祥扣住脈門,回頭道:“阮大叔,你來搜吧!”

    阮傳棟看得不禁一怔,鷹爪門最拿手的絕技就是“擒拿手”,但這回自己竟然連楚玉祥如何出手的都沒看清,已經拿住了嚴鐵橋的右腕。

    嚴鐵橋身為武當弟子,又是雙環鏢局的副總鏢頭,武功當然不會差到任人一把就扣住他的脈腕,那麼楚玉祥的擒拿手法,豈非還高過本門不成?

    他怎知祖半仙傳給楚玉祥“全真劍法”之際,左手練的就是擒拿手法,全真門下從不在江湖走動,他自然從沒見過了。

    楚玉祥既已拿住了嚴鐵橋的脈門,他半分也掙動不得,阮傳棟就老實不客氣走上一步,仔細的搜了嚴鐵橋身上,卻也搜不出什麼來。

    楚玉祥五指一松、含笑道:“副總鏢頭,得罪了,你身上既無暗器,搜搜又有何妨?”

    嚴鐵橋氣怒已極,一聲不作,舉劍就刺,口中喝道:“老子要你的命。”

    裴畹蘭急忙叫道:“楚大哥小心!”

    楚玉祥俊目神光暴射,冷然喝道:“你找死!”右手如刀,突然朝他刺來的長劍上切下。

    這一下以肉掌去和鋒利長劍硬碰,江湖上可從沒有這樣托大的人過!

    阮傳棟只當他閃避不及,才用手掌切出的,心頭不由大吃一驚!

    要知楚玉祥目光何等銳利,他這一掌可說拿捏得極准,對方長劍堪堪刺到,他掌緣就一下切在對方劍脊之上,但聽“嗆”的一聲,嚴鐵橋但覺手上一震,一柄百煉精鋼的松紋長劍立被人家手掌齊中切斷!

    這下不僅看得裴畹蘭、阮傳棟眼睛一亮,幾乎不敢相信,嚴鐵橋也臉如土色,手持斷劍,怔立當場,半晌作聲不得。

    甯乾初眼看他們搜了三人身上,依然搜不出暗器來,心中更覺賊人處處都防備周密,不留絲毫破綻。

    此時眼看白圭子和英無雙兩人還是打得難分難解,不,白圭子使出武當派“兩儀劍法”,以數十年的練劍之功,在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年手下,依然被逼落了下風,攻少守多,還不時的旋身閃避,明眼人一眼就知他還能支持不敗,只是仗著數十年修為,在功力上勝過英無雙而已!

    心頭也著實驚異,這少年不知是何來歷,這套劍法竟有如此奇奧莫測!一面晴中以“傳音入密”向阮伯年道:“阮老哥,再不叫雙方住手,和武當派的梁子,就會越結越深了。”

    一面叫道:“白圭道兄,快請住手。”

    阮伯年聽了甯乾初的話,也立即叫道:“東方小兄弟,你快退下來。”

    英無雙聽了阮伯年的話,只好收劍後躍。

    白圭子已打得滿臉通紅,手持斷劍,氣呼呼的道:“甯老施主,貪道不把他劈了,誓不為人。”

    甯乾初道:“道兄歇怒,今日之事,兄弟再三思慮,阮老哥和丁總堂主說的話,似是可信,咱們全落在那個江南分令的計算之中,方才咱們由誤會漸趨澄清,鷹爪門何大複又突然被毒藥暗器殺害,如果咱們再這樣發展下去,雙方必然更如冰炭,大概江南各大門派,都將因此捲入紛爭之中,那江南分令連人影都不用現身,咱們雙方就已打得如火如茶,傷亡累累,豈不是鷸蚌相爭,讓漁翁得利嗎?因此兄弟覺得今日應該到此為止,查遂良遇害,何大複被殺,兇手就算不是一個人,也該是一夥的人,咱們能夠合作最好,不能合作,也可各人去辦自己的事,直到緝到兇手為止,何況方才阮老哥已經答應過,如果殺害查遂良的兇手確是陸長榮,他保證把人交給咱們,咱們也不用再留在這裏了。”

    白圭子怒容滿面道:“貧道長劍被削,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英無雙冷笑道:“那你還待怎的?”

    裴畹蘭冷冷的道:“不怪自己學藝不精,大概還怪人家的長劍太鋒利了,不該削斷他寶劍的。”

    白圭子切齒道:“小子,你報個萬兒來,白圭子誓報今日斷劍之仇。”

    英無雙冷冷的道:“我叫東方英,不論何時,你只管來找我,哼,武當劍法呀,只怕你再練上十年二十年,也接不下我一十三劍。”

    白圭子沉聲道:“好,道爺三月之內,必教你認識武當劍法的厲害。”

    說完掉頭就走。

    甯乾初也沒說話,率同嚴鐵橋、商鼎,孫逖生捧著錦盒,出門而去。

    丁盛搖搖頭道:“東方兄弟,白圭子為人氣量狹小,生性偏激,方才你不該削斷他長劍的。”

    英無雙粉臉一紅,說道:“雙方過招,就是削斷他一條手臂,也沒有話說,削斷他一支長劍,又有什麼關係?”

    丁盛道:“白圭子這柄長劍,還是他師父甯一道長親手所賜,他自然極為重視……”

    裴畹蘭咭的笑道:“那他就不該用這柄劍和人動手,應該珍藏起來才對。”

    英無雙道:“是啊,他帶著這柄劍行走江湖,就是不被我削斷,也會被人削斷的,哼,他三個月再來找我,我沒有今天這樣便宜了,我才不怕他呢!”

    裴允文道:“東方兄弟,白圭子縱有不是,但咱們又何必和武當派結仇?多樹強敵?”

    英無雙道:“難道武當派的人,就這樣蠻不講理?”

    陸長榮憤然道:“雙環鏢局就是因為有武當派撐腰,才會上門來尋釁的。”

    阮伯年看了他一眼,喟然歎道:“總而言之,這是江南分令預先設計好的陰謀,不然也不會有今天這場是非了。”

    接著朝阮傳棟道:“傳棟,為父要去歇一會,你隨我來。”

    阮傳棟答應一聲,扶著老父往裏行去。

    杜永也命人把何大複的屍體抬去後進收殮。

    丁盛、裴允文、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等人,則一同進入總鏢頭休息室去坐,一名打雜的沏了一壺茶送上。

    英無雙憤憤的道:“武當派的白圭子真是欺人太甚一阮老爺子給他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真該好好教訓他一頓。”

    林仲達笑道:“東方兄弟,你削斷他長劍,不是已經教訓他了麼?這比打他兩個耳光,還要厲害,只怕白圭子成名以來,還是第一次受到教訓呢!”

    陸長榮倒了一盅茶,喝了一口,說道:“那個假扮兄弟的賊人,居然還敢到咱們鏢局裏來。”

    丁盛大笑道:“他是總鏢頭,怎麼不敢到鏢局裏來?不過兄弟倒想到了一件事,正要和大家商量。”

    陸長榮道:“丁兄請說。”

    丁盛道:“賊黨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也叫陸長榮,這倒並不是巧合,會和總鏢頭同名同姓,而是賊党有意如此,用以混淆咱們視聽,何況他又假扮了總鏢頭的面貌,更可以到處去製造事端,嫁禍東海鏢局,這一點,咱們就防不勝防。還有,譬如他覷伺總鏢頭外出之際,就及時趁虛而入,回到鏢局裏來,也沒人認得出他是假的,他可以探聽咱們虛賣,也可以隨意指揮鏢局中人,弄得大家真假不分,自亂陣腳,最可怕的是臨敵之時,他更可以出其不意,攻擊自己人,大家有誰分得清楚?”

    裴允文罷然道:“丁兄這話極是,他假扮陸兄,到鏢局裏來,確是什麼人也無法分辨得出來。”

    丁盛笑道:“所以咱們要早為之計。”

    裴畹蘭道:“丁大哥,你有什麼妙計,還是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吧!”

    丁盛朝她笑了笑,忽然上身一俯,朝大家低聲道:“咱們最好先約好兩上手勢,一個是陸總鏢頭和咱們見面時打的手勢,那麼咱們看到的陸總鏢頭就是真的了,如果他不朝咱們打手勢,咱們就朝他打另一個手勢,他如果看到了打不出手勢來,那麼咱們遇上的一定是假扮陸總鏢頭的賊人了。”

    陸長榮目光閃動,首先點頭道:“丁兄這辦法不錯,只是這兩種手勢如何打法?”

    丁盛笑道:“這種手勢,越簡單越好,遇上陸總鏢頭時,用左手食指朝他指一指。陸總鏢頭遇上咱們時,左大拇指挑一挑就好。”

    英無雙笑道:“這辦法不錯,賊人看到我們食指指他,還當咱們指著他說什麼,想不到會是暗號的。”

    陸長榮也點頭道:“好,那就這樣辦,大家都記下了。”

    丁盛道:“待會林副總鏢頭就把這兩個暗號去分別通知鏢局的人。”

    大家坐了一會,英無雙眼看沒有什麼事了,就拉著裴畹蘭走了。陸長榮也站起身往左廂帳房走去。

    丁盛看著他後影,站起身朝林仲達說道:“裴兄、林兄、楚師弟我們到後院去看看,昨昨救來的六個人,一直昏睡不醒,不知如何了?”

    四人走到後院,裴允文道:“丁兄,小弟覺得阮老爺子沒有解開他們穴道,是不是該請東門、西門二位老前輩來看看,他們見多識廣,也許看得出來。”

    林仲達道:“對了,這二位老前輩就在花園裏……”

    丁盛微微搖頭道:“阮老爺子一派掌門,他沒說什麼,咱們怎好在旁插嘴,我想阮老爺子關心他門下弟子,不會就置之不理,也許他正在籌思什麼辦法了。”

    忽然哦了一聲,回頭道,“裴兄,令妹和英無雙剛才到哪里去了?鏢局正在多事之秋,她們不要出去惹事?”

    裴允文道:“我去找她們。”

    丁盛笑道:“楚師弟,最好你們兩個人同去。”

    楚玉祥答應一聲,就和裴允文一同匆匆走了。

    林仲達心中一動,楚玉祥。裴允文明明是他有意遣開的了,這就問道:“丁兄,你有什麼事要和兄弟說吧?”

    丁盛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點頭,舉步走入膳廳。

    這膳廳上,擺了十幾張桌子,用膳的時候,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但這時候卻有空蕩蕩的感覺。

    丁盛走到一張空桌上坐下,林仲達跟著在他橫頭坐下,說道:“不知丁兄有何見教?”

    兩人坐在空蕩蕩膳廳上,談話白是不會有第三人可以聽到。

    丁盛道:“林兄,你和陸總鏢頭同門十數年,對他一走最熟悉了?”

    林仲達點點頭道:“是的。”

    丁盛又道:“你看陸總鏢頭言談、聲音、舉動,可有什麼不對嗎?”

    林仲達一怔,張目道:“丁兄的意思,莫非大師兄有什麼不對麼?”

    丁盛笑了笑道:“林兄請先答我所問。”

    林仲達沉吟道:“沒有,大師兄一切都和從前一樣,至少兄弟看不出有什麼地方不對,丁兄……”

    丁盛沒待他說下去,就接著道:“兄弟也只是隨便問問。因為陸總鏢頭這次回來,似乎有些突然,林兄不妨再仔細想相?”

    “沒有,兄弟真的想不出來。”林仲達望著丁盛說道:“丁兄如果心裏有什麼懷疑,能不能先說出丁兄弟懷疑的地方,兄弟也許可以觸發一點。”

    丁盛道:“第一,陸總鏢頭一會來,就反對鏢局複業,這也許是他為人穩健,覺得己方實力不足,且不去說他。昨晚,咱們分兩撥人出動,而且是在出動前才決定的,對方不可能未卜先知,但對方卻居然早知道似的,不但孫,李兩人遇襲,而且何金髮也是有意領咱們去的。這就不使人不懷疑咱們之中,有了內好……”

    林仲達點著頭,沒有作聲。

    丁盛又道:“就以今天來說,白圭子,甯乾初找上門來,陸總鏢頭說的每一句話,都極憤慨,可以激起每一個人的同仇心理,兄弟和他不熟,但從楚師弟口中聽到過,他應該是一個十分謹慎的人,謹慎的人似乎不該如此激動。”
2009-5-27 15: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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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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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將計就計

林仲達點頭道:“這一點,兄弟也有同感,今天大師兄似乎是激憤了些。”

    丁盛又道:“關於何大複被殺,其中嫌疑最大的當然是佇立在他背後的嚴鐵橋,和雙環鏢局的商,孫兩個鏢頭,但陸總鏢頭也不能令人無疑……”

    林仲達口中忍不住驚啊了一聲。

    丁盛接著道:“何大複是背後‘脊心’中了人家毒藥暗器致死的,傷口細如針尖,這毒藥暗器極可能是細如牛毛的喂毒飛針,此種既然細如牛毛,本身份量定然極輕,即是一流好手,也不可能把針一下沒人體內,何況像嚴鐵橋和那兩個鏢頭武功並不高到那裏去,所厲害的就是針上劇毒,只要刺破一點皮膚,就可致命,何大複也不過是刺破了一點皮膚而已,這支針當然還會露出在衣衫之外……”

    林仲達道:“丁兄是說大師兄把針收起來了?”

    丁盛含笑道:“林兄也想到了?”

    林仲達道:“大師兄和阮大叔是同時搶出去的,大師兄伸手在何三叔背後摸了一下。”

    “不錯。“丁盛道:“如果不是他收去了,毒針又會到哪里去了?”

    林仲達遲疑的道:“大師兄收去毒針,這是做什麼呢?”丁盛道:“因為他和那放毒針的人是同黨,留下毒針,就是證據,說不定可以從這支毒針,找出他們的來歷,所以非收去不可。”

    林仲達道:“這麼說,大師兄他……”

    丁盛沉哼一聲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林仲達神情激動,說道:“他真是喪心病狂了。”

    丁盛道:“也許此人不是令師兄,只是兄弟實在看不出他的破綻來,所以要來問問林兄,你和他是同門師兄弟,如果有人假冒,舉止言行,總可以看得出來。”

    林仲達攢攢眉道:“但兄弟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丁兄,你看這該怎麼辦呢?”

    丁盛道:“此事目前不宜聲張,林兄除了多留意他之外,咱們暫時只作不知,慢慢的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

    剛說到這裏,只見阮傳棟從樓上走下,看到兩人,就朝膳廳上走來,口中說道:“丁兄,兄弟正想找你下一盤呢!”

    丁盛低聲道:“他找我也許有事,你可以出去了。”

    一面笑道:“好吧,昨天你輸了一盤,今天可是要扳回來麼。”

    阮傳棟取來棋盤,往桌上一放,笑道:“勝負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林仲達站起身道:“阮大叔,你們下吧,我出去看看。”阮傳棟道:“那正好,你坐在一旁。就要多嘴,豈不擾亂軍心。”

    林仲達匆匆往前面走去。

    兩人擺好棋子,丁盛道:“阮兄,老爺子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阮傳棟下了一步,才道:“丁兄如何知道的?”

    丁盛也下了一步,笑道:“昨天是沒事才下棋的,今天事情多得很,阮兄那有心情和兄弟下棋?不是老爺子有什麼吩咐,你好在下棋之時和兄弟說,還會有什麼事?”

    阮傳棟道:“方才是甯乾初以‘傳音入密’和家父說的,以毒藥暗器殺死何師弟的凶嫌,有兩個人最為可疑,一個是嚴鐵橋、一個是陸長榮。兩個人極可能是同黨,要家父特別留神陸長榮……”

    丁盛點頭道:“難得甯乾初也看出來了。”

    阮傳棟道:“原來了兄也看出來了嗎?”

    丁盛道:“兄弟方才和林兄談論的就是此事。”

    兩人一面下棋,丁盛一面就把剛才和林仲達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阮偉棟道:“這叫做英雄所見略同,兄弟方才就有此懷疑。”

    丁盛下了一步,忽然低哦了一聲道:“咱們既然看法相同,這就有問題了!”

    阮傳棟道:“那有什麼問題?”

    丁盛道:“此人狡猾如狐,咱們既然發現了他,他可能也已有了感覺。”

    阮傳棟壓低聲音道:“家父之意,要在今晚晚餐時候,趁他不備,把他制住了,搜搜他身上,還有,要驗看他是否易了容?”

    丁盛道:“依兄弟之見,讓他自己露出馬腳來最好,但老爺子既然決定要在晚餐時光先把他制住,也無不可,反正這件事遲早要爆發的,那就先下手為強。”

    阮傳棟道:“家父要兄弟告訴丁兄,就是希望丁兄鼎力賜助。”

    丁盛笑道:“阮兄也和兄弟客氣起來了……”

    只見裴允文兄妹、楚玉祥,英無雙四人一起走了進來。

    裴允文道:“你們又在下棋了,阮大叔可要我作個參謀?”阮傳棟道:“算了,昨天不是你作參謀,我還不會輸呢!”裴畹蘭道:“大哥幫阮大叔,我來幫丁大哥。”

    丁盛道:“好了、好了,棋旁不語真君子,你們站著看可以,誰也不用幫誰。”

    英無雙道:“丁大哥,是你找我們,來了,又不准我們說話。”

    丁盛道:“我要他們去把你們找來,是怕你們出去惹事,來了就好了。”

    英無雙道:“那不成,你不讓我們說話,你們也不能下棋。”裴碗蘭道:“對,你們不要我們作參謀,那就大家下不成。”伸手朝棋盤上搓去,一下就把棋子都搓亂了。

    阮傳棟道:“你們兩個真是淘氣,這盤我就要贏他了。”

    丁盛大笑道:“藍兄弟是幫你的忙,這盤再有三步,你就將死了。”

    阮傳棟道:“誰說的,我只要兩步,就可以將死你了。”

    只聽阮伯年的聲音笑道:“你年紀比他們都大,怎麼和他們年輕人一樣,吵成了一堆。”

    裴允文道:“老爺子,阮大叔是我們的頭兒呀!”

    阮怕年一手捋著花白長髯,笑道:“整天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起,連老夫也覺得年輕起來了。”

    這話聽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阮伯年目光環視,接著又道:“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也確實要一個頭來領導,傳棟年紀雖然比你們大上幾歲,當你們頭兒還不夠資格。”

    裴畹蘭道:“那就由老爺子當我們頭兒好了。”

    阮伯年笑道:“老夫又太老了,你們有一個現成的頭兒,就是丁老弟,他足智多謀,江湖經驗老到,比傳棟強得多了。”

    丁盛拱手道:“老爺子誇獎,晚輩如何敢當?”

    阮伯年正容道:“老夫說的是實在話,目前咱們這裏,聚集了一大堆少年英雄,沒人領頭,豈不成了一堆散沙,但咱們面對的敵人,卻是組織嚴密,狡猾無比的江南分令,咱們就要有一個能夠統率大家的人,那就非丁老弟莫屬。”

    丁盛道:“鏢局已經有總鏢頭、副總鏢頭……”

    阮伯年搖頭道:“那是鏢局的名義,老夫說的是實際行動,丁老弟不用太謙,也不用什麼名義,對付江南會令,就由你來負責,他們不是都叫你丁大哥嗎?你這頭兒說起來,也是名正言順的了。”

    裴允文道:“阮老爺說的極是,依兄弟之見,對付江南分令,由丁大哥擔任總指揮,阮大叔擔任副總指揮,這樣比較好些。”

    大家聽得紛紛贊成。

    阮伯年道:“好了,咱們就這樣決定,從現在起,大家就接受丁老弟的指揮。”

    丁盛抱抱拳道:“老爺子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大家就跟著阮伯年身後,一起往前進走去。跨入右廂,只有林仲達一個人坐在椅上,看到阮伯年走人,慌忙站起身,說道:“老爺子起來了?”

    阮伯年問道:“長榮呢?”

    林仲達道。“大師兄沒在這裏,老爺子找大師兄有事。”

    阮伯年道:“他不在算了,你坐下來。”

    丁盛等人也一起坐下。

    阮伯年道:“老夫剛才一直考慮著鏢局中的事,因為咱們這些人中,除了你們師兄弟三個,丁老弟、趙雷等四位來自太湖、裴賢侄兄妹,和老夫父子,可以說是拼湊攏來的,鏢局中雖有總鏢頭、副總鏢頭,但實際上,誰也不好指揮誰,因此老夫覺得除了鏢局的事,由你們師兄弟處理,至於和江南分令作戰,就應該有一個統一指揮的人,此一入選,以丁老弟最為合適,方才老夫已和大家說過,丁老弟也同意了,此後有任何行動,均由丁老弟籌畫應付,統一指揮。”

    林仲達喜道:“老爺子想得周到,咱們早就應該推選一個統一指揮的人了,晚輩再去找大師兄來……”

    阮伯年一抬手道:“不用了,待回晚餐時光,再當眾宣佈好了。”

    林仲達剛應了聲“是”,只見杜永手中拿著一封信,匆匆而入,這就問道:“杜管事,可有什麼事嗎?”

    杜永道:“剛才有人給陸總鏢頭送來了一封信。”

    林仲達問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杜永道:“那人把信交給了門口的趟子手,回身就走,連問話都來不及。”

    要仲達道:“大師兄不在這裏,信呢?”

    杜永把手中拿著的一封信,交給了林仲達,林仲達低頭看去,只見信封上寫著:“送交東海鏢局陸總鏢頭親拆內詳”

    等幾個字。

    阮伯年問道:“是哪里送來的”

    林仲達道:“信封上並沒寫什麼人?”

    阮伯年道:“長榮不在,你不妨先打開來看看。”

    林仲達依言拆開信封,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陸總鏢頭長榮大鑒:天下同姓同名者多矣,然未有爾我兩人之巧者,爾為東海鏢局之總鏢頭,我為江南分令之副令主,如非立場不同,或可杯酒言歡,亦大佳事,借哉爾我兩人竟成敵對之勢,古人有二雄不並立之言,有爾無我,有我無爾,今晚二更,當於南郊招隱寺前一決勝負,未悉能準時赴約否?江南分令副令主陸長榮拜啟。

    另外還有一行小字:“希君一人前來。”

    林仲達道:“他約大師兄決鬥。”把信箋雙手呈給阮伯年。阮伯年看了一眼,就把信交給丁盛,一面說道:“長榮人呢?你去把他找來。”

    林仲達答應一聲,轉身退出。

    丁盛看了,又把信給大家傳閱,一面問道:“阮老爺子,你看……”

    阮伯年還沒開口,英無雙搶著道:“丁大哥,你是總指揮,賊人下了戰書,你就發號施令啦,咱們今晚非把他生擒活捉不可。”

    丁盛道:“你們沒看到他信上寫著:‘希君一人前來’嗎,咱們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見面,何況他約的是總鏢頭……”

    阮伯年道:“這件事,且等長榮來了再研究吧!”

    剛說到這裏,林仲達已經匆匆走入,說道:“回老爺子,大師兄不知何時出去了,門口值日的趟子沒看到他出去,但鏢局中又找不到他的人。”

    阮伯年雙目神光一凝,哼道:“咱們後面兩進,不是也有值崗的人嗎?”

    林仲達道:“後面兩進值崗的人也沒看到大師兄。”

    阮伯年道:“那是從東首花園出去的了,只有東首花園是咱們唯一沒有設崗之處了。”

    英無雙道:“師父和師娘不是住在花園裏嗎?”

    阮伯年笑道:“如果有強敵來犯,你師父、師娘自然會出面,但平時鏢局中人從花園進出,你師父、師娘豈會過問?”

    接著一手援須,徐徐說道:“看他晚餐時光,是不是會趕回來了。”

    英無雙道:“要是陸大哥沒有趕回來呢?”

    楚玉祥道:“那就由晚輩代大師兄去赴約好了。”

    英無雙笑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裴畹蘭搶著道:“丁大哥,還有我呢!”

    丁盛笑了笑道:“且等總鏢頭回來再說吧!”

    英無雙道:“我們預約總可以吧?”

    丁盛搖頭道:“不成,對方只約了總鏢頭一人,如果按照江湖過節,只能總鏢頭一個人去,但江南分令狡猾多端,咱們如果只去總鏢頭一人,他們可能埋伏了人手,咱們如果人去多了,他又會責咱們不守信諾,所以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天色逐漸接近黃昏,第二進膳廳上已擺上了酒菜。

    杜永進來躬著身說道:“老爺子,可以用膳了。”

    阮伯年沉聲道:“長榮果然沒有回來。”

    他這句話,大家都聽得出來,那就是說,“長榮果然是賊人一黨了。”

    丁盛道,“老爺子,咱們先去用過膳,再計議不遲。”

    阮伯年歎了口氣道:“老夫本意,是要在用膳之時,把他拿下,不料他見機得早,預先溜了出去,這一來,明天白圭子他們如果找上門來,咱們如何交得出長榮呢?”

    阮傳棟道:“那賊子不是約長榮去招隱寺赴約嗎,咱們總可以遇到他了。”

    阮伯年道:“方才丁者弟說得不錯,賊人此計,甚為惡毒,咱們人去多了,他可以避不見面,人去少了,他可以在那裏預設埋伏……”

    楚玉祥道:“老爺子,晚輩一人足可應付,還是晚輩一個人去的好。”

    丁盛沉吟道:“依晚輩看;賊黨恐怕另有陰謀……”

    阮伯年哦了一聲,間道:“丁老弟何有此言?”

    丁盛道:“如果總鏢頭確是賊党所喬裝,那麼他已經離開鏢局,賊黨何以還要下書訂約,這中間就有了問題,他們早已知道老爺子答應過甯乾初,保證可以交出總鏢頭的,如今總鏢頭忽然失蹤,咱們又接到了對方的下書約訂,必然全力以赴,希望能逮到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陸長榮,咱們如果出動人手,鏢局就空虛了,他們就可以全力對付咱們鏢局,如果人手去少了,他們就可以全力對付咱們去赴約的人,不論那一方面,他們都可以占到優勢。扳回昨晚他們的挫折。”

    “哈!”阮伯年點頭道:“咱們兩者都處於被動地位,也就是兩方面都是挨打的劣勢,而且長榮如果真是賊黨的話,對咱們有多少人手,已經了若指掌,咱們對賊党卻依然一無所知……”

    忽然目光一抬,問道:“丁老弟想到了對方的陰謀,不知是否想到了對策嗎?”

    丁盛道,“晚輩想是想到了,只有四個字,將計就計。”

    阮伯年拂髯笑道:“好、好,丁老弟這四個字說得好,你是對敵總指揮,連老夫在內,咱們鏢局所有的人。悉聽老弟調遣就是了。”

    丁盛道:“現在時間還早,大家還是先去用膳吧!”

    “不錯!”阮伯年點頭道:“大家飽餐一頓,再由老弟分配丁作了”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說的將計就計,到底是怎麼分配呢?”

    丁盛笑道:“此事大機不可洩漏,大家快去用過酒飯,讓我也好仔細思考思考,反正今晚總是有一場熱鬧,讓你大顯身手就是了。”

    裴畹蘭小嘴一噘,說道:“丁大哥怎不先說出來,讓大家心裏悶著多不舒服?”

    丁盛聳聳肩,說道,“大家請啊!”

    於是由阮老爺子為首,一齊來至膳廳,大家都因今晚有事,那有心情吃飯?丁盛吃得更快,扒了兩碗飯,就站起身來,對著林仲達耳朵,低低說了兩句,就匆匆走了。

    林仲達等大家用過飯,就道:“老爺子,丁大哥請大家飯後到總鏢頭休息室去議事。”

    一面又朝杜永道:“杜管事,你要所有趟子手,除了值班的以外,大家各自回房,靜待候命,今晚也許會有差遣。”

    杜永連連點頭道:“小的會通知他們的,”

    林仲達陪同阮老爺子等人,進入總鏢頭休息室,卻不見丁盛人影。

    英無雙道:“咦,丁大哥要我們到這裏來,他人呢?”

    一名打雜的沏了一壺茶送上。

    林仲達倒了一盅,送到阮怕年面前,說道:“老爺子請用茶。”一面含笑道:“丁大哥要大家在這裏先喝一杯茶,稍安毋躁。”

    裴畹蘭道:“丁大哥到底賣什麼關子?”

    林仲達笑道:“因為今晚一戰,關係很大,所以丁大哥要個別面授機宜,現在第一個請楚師弟,你跟愚兄出來。”

    楚玉祥依言站起,跟著二師兄走出。

    林仲達低低的道:“丁大哥就在帳房裏,你快去。”

    楚玉祥急步走入東首廂房。”

    丁盛起身闔上了木門,低聲道:“楚師弟,今晚你可要獨挑大樑,前去招隱寺赴約,以你的武功,對方就算多埋伏幾個人你也足可應付,但你唯一的缺點,就是江湖經驗欠缺了一點,所以愚兄要特別的叮囑你一句話,就是凡事小心,不宜深入,好了,你可在初更時分,和愚兄等人一起出發,記住,只有你一個人赴約,沒有後援。”

    楚玉祥點頭道:“小弟省得。”

    丁盛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楚玉祥起身走出,回到右首。

    林仲達又走到門口朝英無雙道:“現在該東方兄弟了,你隨我來。”

    裴畹蘭道:“丁大哥真有點神秘秘兮兮!”

    英無雙站起,跟著走出。

    林仲達道:“你過去吧,丁大哥在帳房裏。”

    英無雙舉步走入。

    丁盛立即掩上了門,輕聲道:“東方兄弟,你有兩件事要辦,第一,此時立即去見令師和令師娘,今晚二更,楚師弟一人去招隱寺赴約……”

    英無雙道:“大哥只有一個人去嗎?”

    丁盛道:“人去多了,對方也許會避不見面,我熟思之下,還是由楚師弟一個人去好,所以要你去通知令師父,請東門前輩準時趕去接應,但不可露了行蹤,如果楚師弟沒有什麼危險,就不用現身。”

    英無雙道:“還有呢?”

    丁盛道:“另外你也要轉告令師西門前輩,今晚可能會有賊黨來犯,請她老人家注意。”

    英無雙道:“那麼我呢?”

    丁盛道:“你此刻先得去東花園一趟,然後和裴氏兄妹一路,我另有安排,到時只要聽裴兄的就好。”

    英無雙答應一聲,起身退出,就往東花園而去。

    林仲達又在門口叫道:“現在請裴兄出來了。”

    裴允文依言站起,裴畹蘭道:“我呢?”

    裴允文道:“方才丁大哥說過,今晚大家都有事,你急什麼?”舉步走出。

    林仲達低聲道:“丁大哥在帳房裏。”

    裴允文走入東廂,隨手掩上了門,說道:“丁大哥派我什麼任務了?”

    丁盛附著他的耳朵,低低的說了幾句。

    裴允文連連點頭,起身退出,回轉右廂。

    林仲達又叫阮傳棟、杜管事到東首帳房裏去。阮傳棟,杜永答應一聲,依言朝帳房走去。

    不多一會,丁盛和阮傳棟一同走人總鏢頭休息室。

    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二人站起身抱抱拳道:“丁大俠沒派咱們兄弟一點事做?”

    丁盛笑道:“二位老哥當然有事,今晚賊人看咱們大批出動,很可能乘虛而入,由阮老爺子坐鎮鏢局,二位是留守鏢局的人,鏢局是咱們的根本重地,尤其剛複業還沒幾天,不能讓人家挑了,何況第二進還有六位鷹爪門的老哥昏迷未醒,李雲又負傷未愈,(其實李雲傷勢早就好了)都要全仗二位守護了。”

    裴畹蘭望望楚玉祥、裴允文,只有英無雙尚未回來,忍不住問道:“丁大哥,今晚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做些什麼?楚大哥和大哥都不肯說,這裏又沒外人,你幹麼這麼神秘,連一點口風都不肯透露?”

    丁盛含笑道:“待回你跟裴兄一起出發,時間暫定為初更,至於會遇上什麼事,我也不能預料,反正你不曾閑著就是了。”

    裴畹蘭道:“初更,還早著呢,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藍兄弟,今晚咱們遇上的可能是大敵,不過有一句話,我要特別聲明,咱們的人一旦出發,路上不論有什麼情況,你都得聽裴兄的,不准再問為什麼?也不准再開口說一句話,這是軍令,你非忍耐不可。”

    裴畹蘭道:“好嘛,出了鏢局,不說話就不說話咯!”

    阮伯年只是捋須微笑道:“丁老弟指揮若定,運籌帷幄,老夫果然沒有看走眼。”

    丁盛連忙抱拳道:“老爺子誇獎,晚輩只是依咱們現有人手,略加分配,對敵要知己知彼,咱們現在只有知己,對方虛實卻一點也不知道,只有瞎子摸象,亂猜一通罷了。”

    大家雖各自分配了任務,但每個人的心中,依然存有懷疑,因為通盤計畫,只有丁盛一個人心裏明白,誰都摸不透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麼藥?一會工夫,英無雙也走了進來,接著杜永也相繼走入,朝丁盛躬身道:“人手已經在第二進集合了。”

    丁盛點頭道:“好!”回頭朝楚玉祥、裴允文等人道:“阮兄、裴兄、林兄、楚師弟、東方兄弟;藍兄弟,你們隨我來。”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老爺子,晚輩等人走了。”

    阮伯年起身道:“大家務必小心,你們都要聽丁老弟的。”丁盛領著大家,當先朝外行去,來至後院。

    趙雷、錢電、孫風、杜永四人,和二十四名精選出來,身手較高的趟子手,都已站在膳廳前面的石階下,等待出發。

    丁盛先朝孫風叮囑道:“李雲傷勢未愈,需人照顧,你不用隨我們去了。”接著以“傳音入密”又叮囑了幾句。

    孫風躬身領命,退入廂房而去。

    丁盛道:“楚師弟、趙雷、錢電,你們帶六名兄弟,”和我一路。”

    楚玉祥、趙雷、錢電,答應一聲。杜永一招手,立即有六名趟子手舉步走來,站到楚玉祥三人下首。

    丁盛又朝裴允文道:“裴兄、藍兄、東方兄弟,也率同六名弟兄一路,依我剛才所說行事。”

    裴允文答應一聲,要裴畹蘭,英無雙和六名趟子手站在一起。

    杜永又命十二名趟子手站到了阮傳棟、林仲達的下首。

    丁盛道:“咱們分作四起出發,但目的地是一樣的,咱們分開來走,是為避免對方注意,路上務必小心,不可讓人發現,好了,現在咱們該出發了。

    當下朝大家揮了揮手,四撥人各自分開,裴允文率領的人往後面第三進而去,他們是要從鏢局後院出去的。

    丁盛率領的人卻在他揮手之際,紛紛躍起,撲上圍牆,往外縱落,但落到牆外之後,楚玉祥率同錢電和三名趟子手先行。丁盛率同趙雷和三名趟子手落後一步,又分成了兩撥。

    從後院出發的裴允文也要英無雙,裴畹蘭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前,自己率同四名趟子手在後,同樣分作了兩撥,一共變成了四撥,分為四個梯隊,先後奔行而去。

    接著是阮傳棟率領六名趟子手,遠遠尾隨著前面的人而行。

    林仲達率領六名趟子手又遠遠的尾隨在阮傳棟一隊人的後面。

    這是最後兩隊人,卻是一路搜索行進,就算東海鏢局附近,對方派有踩盤的人,但東海鏢局出動了六個梯隊,尤其是最後的兩隊人又一路搜索行進,也沒人敢跟蹤下去了。

    不過踩盤的人,雖然沒法跟蹤,但大致上已可獲秘結論,今晚東海鏢局出動的人手,計為了盛、楚玉祥、裴允文、藍九桌(裴畹蘭)、東方英(英無雙、趙雷、錢電、阮傳棟、林仲達和二十四名趟子手,他們雖然分為六撥,卻一齊往南去的。

    今晚東海鏢局只有一個約會,是在招隱寺,他們分成六撥,那一定是到了南郊附近,就分散開來,對招隱寺採取遠遠的迂回包圍之勢)東海鏢局這樣大舉出動,可以說是精銳盡出,現在留守的人,已是屈指可數,除了鷹爪門掌門人年屆八十高齡的撲天鷹阮伯年,只有孫風,和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及身負重傷的李雲,可以說是老弱殘兵而已!

    約莫過了頓飯時間,阮傳棟和林仲達兩隊人已經合併在一起,又回頭朝東海鏢局奔行而來。

    到得鏢局附近,兩隊人又分而為二,林仲達率領了六名趟子手由後院越牆而過。阮傳棟率領的六名趟子手卻繞到第二進右側,才越牆進去,回入鏢局。

    於是,留在東海鏢局附近踩盤的入,才知道阮傳棟。林仲達這兩隊人,只是掩護前面四個梯隊的,以防有人跟蹤而已,他們大概護送四個梯隊到達城牆,就撤回來了。

    阮傳棟、林仲達一身武功,也只是中等高手而已,東海鏢局就算多這兩個人手,也未必加強了陣容!

    這時二更方過,東海鏢局除了前進還有燈火,後面第二、第三兩進,早已一片黝黑,許多不是當值的人,敢情已經進入夢鄉。

    就在此時,大天井中突然飄落三道人影,這三人中間一個赫然是東海鏢局的總鏢頭陸長榮。

    他左右兩人則是兩個面目森冷的青衣人,看不出他們年齡,但從他們的身材看來,年紀不會太大。

    三人後面,還接連撲撲的躍落四個黑衣漢子,身手極為矯捷,動作如一,迅快的一排站到了三人身後。這些人飄落地面的同時,左右兩邊屋脊上,也同時出現了十來條黑影。

    現在看清楚了,左首一共五個,中間為首的一個是面目冷森的青衣人,四個是黑衣漢子。右首也是一樣,由一個青衣人為首率同四個黑衣漢子。

    這一著,倒真給丁盛料中了,賊黨看到東海鏢局的人大舉出動,人手不多,他們存心來挑東海鏢局的了。

    站在中間的陸長榮目光一掄,沉聲喝道:“東海鏢局的人聽著,你們叫阮怕年出來答後。”

    中聽大廳上及時響起阮伯年一聲洪亮的大笑,接著喝道:“爾等果然來了,老夫已經等候多時了。”

    話聲甫落,廳上登時大亮,阮伯年居中,阮傳棟,林仲達分侍左右,已經從廳上走出,廳門口站立的則是總管事杜永。

    廳前兩邊各站四名一身勁裝的漢子,顯得雄糾糾氣昂昂,十分威武。

    同時,左右兩邊長廊上,也各自挑出四盞氣死風燈,左邊是由金和尚何尚率領的十二名越子手,右邊是由麻面張飛向傳忠率領的十二名趟子。

    這些趟子手在鏢局尚未複業以前,早已由孫風教授暗器,李雲教授三截棍、成為東海鏢局的一支勁旅。

    阮伯年手拂雪須,緩步走出,他軀幹高大,紅光滿面,雙目神光湛然,直注對面陸長榮,沉聲問道:“你叫陸長榮?”

    對面的陸長榮應聲道:“不錯,在下正是陸某。”

    阮伯年又道:“江南分令的副令主?”

    陸長榮道:“你都知道了。”

    阮伯年道:“是你假冒了本鏢局陸總鏢頭之名,殺了雙環鏢局的總鏢頭查遂良?”

    陸長榮大笑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殺死一個查遂良又算得什麼?”

    “很好。”阮伯年點頭道:“下午是你下書約了陸長榮到招隱寺去的,你怎麼不去赴約,反到這裏來了?”

    陸長榮大笑道:“你們有人前去赴約,自然有人接待,不須你阮老爺子操心。”

    “很好。”阮伯年點著頭道:“咱們兩家的梁子,確實要有個了結,副令主今晚的來意大概也是如此吧?”

    陸長榮道:“東海鏢局複業,就聲言要和江南分令為敵,江南分令不容許有敵人存在。”

    阮伯年道;“可惜你們令主沒有來。”

    陸長榮大笑道:“江南分令,統轄江南,對付你們區區一個東海鏢局,何須令主親來?”

    阮伯年依然點著頭,平靜的道:“有陸副令主來了也好,雙環鏢局一場糾紛,正好由你去作說明。”

    陸長榮冷然道:“阮老爺子這話,好像是要把陸某送交雙環鏢局處置了?”

    阮伯年一手捋須道:“老未正是這個意思!”

    陸長榮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笑,說道:“就憑你們這點陣仗?”

    林仲達聽他這聲長笑,猛地心頭一震!

    阮伯年也宏笑道:“難道還不夠嗎?”

    就在一聲長笑和洪笑聲中,第二進突然傳來一陣叱喝和大笑之聲,夾雜傳來!

    阮伯年不期一怔,朝杜永問道:“杜管事,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杜永躬身道,“回老爺子,總指揮交代過,後面不會發生什麼事情的,老爺子只管放心。”

    阮伯年點頭道:“你去看看。”

    杜永答應一聲、舉步往後面走去。

    第二進傳來的叱喝之聲,只是剛才一陣子的事,過後就再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陸長榮目中寒光閃動,突然左手一揮,道:“咱們就領教領教你們東海鏢局有些什麼驚人之藝,敢和江南分令作對?”

    他左手一揮,站在他左首的青衣人,就緩步走出,右手一抬,嗆然劍鳴,掣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左手食中兩指輕拭劍脊,做然抬首道:“你們誰要來試試在下劍鋒?”

    這時、總管事杜永已從第二進退了出來,朝阮伯年躬躬身,朗聲說道:“啟稟老爺子,丁大俠從石馬廟救出來的六人,乃是賊党戴了面具所喬裝,他們身上都帶了火藥,剛才準備在後院縱火,已被全數拿下,現在已經沒事了,等咱們這裏結束之後,靜候老爺子訊問。”

    阮伯年口中唔了一聲,心頭卻暗暗震動,忖道,“丁老弟果然佈置周密,這倒是出人意料之事!”

    阮傳棟也在此時舉步走出,手按劍柄,目光一抬,問道:“閣下既然出場來了,先報個萬兒讓在下聽聽?”

    青衣人做然的道:“咱們在劍底下就可分出生死,何須報名道姓?”

    “哈哈!”阮傳棟大笑一聲道:“阮某出身鷹爪門,劍下從不和無名小卒過招,來呀!”

    “來呀”二字堪堪出口,但見一條人影疾如飛隼從大廳上飛掠而出,一下落到阮傳棟身前,躬身道:“屬下在。”

    阮傳棟一指青衣人說道:“此人不過是江南分令的一個無名小卒,你去接他幾招。”

    那飛掠出來的是個青色勁裝漢子,一身裝束,只是東海鏢局趟子手的打扮,他躬身道:“屬下領命。”

    阮傳棟早已大模大樣的退到了阮怕年身邊,他這一舉動,真把對方青衣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盤!

    那趟子手一下從腰間起下雙鐧,朝青衣人冷然道:“在下奉阮大爺之命接你幾招,你小子可以發招了,還等什麼?”

    原來這使雙鐧的趟子手,正是趙雷所喬裝。

    這話可得從頭說起,丁盛在左廂帳房點穆之時,曾對楚玉祥說過,前去招隱寺赴約,只有你一個人去,沒有後援。

    其實他已要英無雙去至東園,請她師父禿狼東門奇暗中跟去接應了。

    赴約,既然只有楚玉祥一個人去,那麼何以丁盛還要親自率同楚玉祥、裴允文、裴畹蘭、英無雙、趙雷、錢電,還有十二名趟子手隨行,最後又有阮傳棟、林仲達各率六名趟子手斷後,分作六個梯隊,浩浩蕩蕩的出發呢。

    那就是丁盛算定江南分令的賊人。向阮長榮下戰書,極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

    因為對方昨晚吃了大虧,今晚非扳本不可,他們故意約了招隱寺,讓你們盡出高手趕去招隱寺,他們就乘虛挑了你們東海鏢局。

    所以阮伯年詢問丁盛可有成竹,丁盛就說出“將計就計”四字。

    真正去招隱寺赴約的只有楚玉祥一人。(當然非楚玉祥去不可,萬一對方準備了高手,只有楚玉祥可以對付)丁盛率同裴允文等人出動,也只是個幌子,因為後面有阮傳棟、林仲達兩隊人擴大搜索範圍,一路跟著前面四個梯隊而來,不慮有人跟蹤。

    丁盛、裴允文等人到了南門城下,等楚玉祥一走,每人迅速換上了趟子手的服裝,跟隨的人手計有楚玉祥、丁盛、裴允文、裴畹蘭、英無雙、趙雷、錢電等七名高手,其實真正去招隱寺的只有楚玉祥一個,其餘的人都回來了。

    另外,李雲為“陰手”所傷,早經楚玉祥喂了他一顆傷藥,並以“純陽玄功”替他消除了體內陰氣,早已痊癒。

    丁盛要他不可聲張,另要孫風留著照顧,當初只是預防陸長榮的,(他對陸長榮早就動了疑)那知道這一著給他歪打正著。

    原來從石馬廟救回來的六個鷹爪弟子,全是賊党經過易容而來,他們假裝昏迷不醒,聽到前面陸長榮一聲長笑,就紛紛躍起,預備分頭縱火。

    但他們怎知對面左廂就住著孫風、李雲,他們一有異動,兩人立時出手,賊人身手縱然不弱,但孫風、李雲乃太湖龍頭敖湖主的近衛、自然手到擒來,不過瞬息之間,就把六個賊人拿下了。

    閑言表過,卻說趙雷的對面青衣人方才阮傳棟說他“無名小卒”,不屑和他動手,這時趙雷又說“還等什麼”,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裏,真把他心肺都氣炸了,口中大喝一聲:“看劍!”

    手中長劍一振,嗡然有聲,朝趙雷疾刺過來。他含怒出手,這一劍使的有如風雷迸發,淩厲已極!

    趙雷乃是敖湖主近身八衛之首,又豈會在乎你這一劍?但青衣人這一劍也使趙雷為之一怔,心中暗道:“他會是劍門傳人!但這也並不稀奇,賊黨夜襲太湖,不是也有劍門弟子參加了嗎?看來劍門一派,果然已和賊黨沆瀣一氣了,哼,你到太湖去,老子沒有湖主的命令,不會出手,今晚非教你栽個跟鬥不可!”

    他心念轉動、原是電光石火般事。手中雙鐧。卻並沒有立即出手,直待對方長劍離身前尺許光景,才突然吐氣開聲,右鐧疾出,橫截對方劍尖,身形隨著右轉,左鐧一記“寸心千里”,直戳過去。

    青衣人劍上造詣也極精純,眼看趙雷一直沒動,等自己劍尖離他身前不遠才行出招,可是此入絕非庸手,對方手上使的又是雙鐧,自然會一守一攻,因此趙雷右鐧甫發,他刺出的長劍已經迅速變招。

    兩人第一記本該劍鐧交擊的,卻一下錯了開去,青衣人的長劍卻和趙雷的左鐧在第二記上交擊上了,但聽鏘的一聲大響,兩人各自感到手上一震!

    趙雷左鐧和對方交擊,右鐧又迅若掣電的攻出,青衣人和劍一領,旋身避鐧,同時也發劍攻敵。

    這一動上手,兩人以快打快,只不過眨眼之間,趙雷雙鐧齊發,已經連攻了三招六鐧,青衣人也以極快手法;還攻了五劍,劍光鐧影,有如靈蛇亂閃,使人幾乎看不清他們的招數。

    陸長榮目芒飛射,他當然看得出來,趙雷絕不會是趟子手,趟子手絕不會有這樣高明的身手,如此看來:東海鏢局果然臥虎藏龍,還隱藏了一部份實力,心念轉動,右手朝上揮了一下。

    站在他右首的青衣人迅即舉步走出,手按劍柄,朝阮傳棟喝道:“阮傳棟,你下來,在下來領教領教你鷹爪門的武學。”

    阮傳棟大笑道:“閣下大概又是一名無名小卒了,來呀,給我去伸量伸量他。”

    他話聲未落,又有一道人影疾如旋風,從廳上飛出,筆直落到青衣人的面前。此人當然也是一身青色勁裝,東海鏢局趟子手打扮,手提一對流星槌,朝青衣人不屑的道:“小子既然到江湖上來闖了,應該揚名立萬,你小子連名姓都沒有?”

    他正是錢電。

    青衣人被阮傳棟說成無名小卒,如今一名東海鏢局的趟子手(他心中也知道錢電極不會是趟子手)居然一口一聲的叫他小子,還說他“連名姓都沒有”,別說青衣人平日是個趾高氣揚的人,就是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口中大喝一聲:“狂徒看劍。”長劍斜劈,劍光如閃電般削出。

    錢電呵呵笑道:“小子,你這點門道,連當趟子手都不夠資格,也敢到東海鏢局來出醜。”

    根本不理青衣人的劍勢、左手一招,呼的一聲,一入流星褪疾若流星朝青衣人當胸打去。

    這一招當真厲害無比,你長劍一共只有三尺長,他兩枚流星糙,一條練子就有八尺,單打一枚,就可以放出八尺遠近,自然不用對他劍勢了。

    青衣人不敢舉劍去封,急急斜閃而出。

    那知錢電在兩枚流星槌上,下過二三十年苦功,盤運得比他自己兩個拳頭還熱,左褪出手,右褪連人一齊跟進,又是呼的一聲激射過去,右褪出手,左手一掄,左糙打後心,反正他兩枚流星糙,遠射近攻,忽左忽右,忽長忽短,變幻無窮,出手極快。

    青衣人原是劍術名手,但兵刃長短不成比例,任你劍法如何高明,刺不到人家身上,又有何用?反過來錢電的流星槌可長可短,短打,可以打你兵刃,遠射,可以打你身上,青衣人簡直對他毫無一點辦法,被逼得東閃西躲,節節後退。

    這下直把站在對面的陸長榮看得心頭又急又怒,雙手再揮,站在左右兩邊屋脊上的兩個為首青衣人同時連翩飛落!

    大廳上也同時飛出兩條人影。那是孫風和裴允文。(李雲負責第二進防守)孫風並沒有換上趟子手的服裝,那是他並沒隨同丁盛出發。

    裴允文是隨同丁盛出發的人,他回來的時候,也改扮成趟子手,隨同林仲達從後院進入鏢局,但他因是江南武林盟主的公子,裴家劍法,在江南極負盛名,容易被人家認出來,就不好再改扮趟子手了。

    孫風使的是一柄鐵扇,連話也沒打,”鐵扇豁的一聲,扇面打開,就像半輪巨斧,朝左首青衣人橫掃過去。

    青衣人怒嘿一聲,長劍疾掄,兩人立時交上了手。

    裴允文和孫風同時掠出去的,他迎上了右首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裴少堡主既非東海門的人,何苦替東海鏢局賣命?依在下相勸,你此時退出,還來得及。”

    裴允文不覺一怔,目注對方,說道:“閣下是什麼人?聽你口氣好像還是裴某的熟人?”

    青衣人冷冷的道:“北峽山裴家堡名動江湖,裴家堡少堡主自然有不少人認識,在下不是你熟人,但在下勸你及時退出,乃是一番好心。”

    裴允文大笑道:“裴某和閣下雖非素諗,但閣下能勸裴某,怎不勸勸你自己?江南分令只不過是一個江湖敗類的組織,閣下又何苦為虎作倀……”

    “住口!”青衣人大喝一聲道:“在下乃是看在爾父份上,才勸你及時離去,免得玉石俱焚,你既然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在下了。”

    裴允文嗔目喝道:“好個賊子,今晚你們休想有一人全身而退,你還敢口出大言……”

    青衣人怒道:“那就不用多說了,你亮劍!”

    鏘、鏘,兩聲劍鳴,兩人同時掣劍在手。

    裴允文道:“請。”

    “請!”青衣人也道了聲請,就劍光乍現,發現一聲鏘然劍鳴!不,兩人發劍都快,一劍交擊,就連接著響起一陣驚心動魄的鏘鏘金鐵交鳴之聲,少說也互擊了八九劍之多。

    陸長榮眼看已方出動了四名高手,依然沒有占到一點上風,心頭既驚且怒,口中大喝一聲:“大家給我上!”

    他這聲大喝出口,但聽一陣刷刷拔刀之聲,左右屋上的八名黑衣漢子同時掣出撲刀,一躍而下,他身後四名黑衣漢子也及時閃身而出,十二個人手持長刀,大有一擠而上的氣勢。

    阮伯年沉笑道:“姓陸的賊子,你也沉不住氣了!”

    右手一樣,丁盛、阮傳棟、林仲達、英無雙、裴畹蘭,一個個疾如飛鳥從廳上掠出,金和尚、向傳忠也從左右長廊上大踏步迎出,雙方更不打話,各舉兵刃,立即展開了一場激戰!

    對方這十二名黑衣漢子,正是昨晚林中施襲的一批殺手,他們都是久經訓練,出手刀招,不尚花式,直往直來,辛成無匹,每一刀都卷起森冷刀風,藍光夭矯,有如匹練!

    但他們今晚遇上的人,也不僅全非弱手(其中只有林仲達、裴畹蘭較弱)而且在人數上,本來差不多二比一,(對方十二個黑衣漢子,東海鏢局出動了七個人)但丁盛長劍一圈,就敵任了三個,阮傳棟敵住了二個,金和尚向傳忠兩人聯手也攔住了三個,林仲達敵住了一個,英無雙和裴畹蘭也敵住了三個,正好各人憑自己的武功強弱,去找對手,武功高的可以一敵三,武功較弱的迎戰一人。

    林仲達是東海門的二弟子,迎戰一個黑衣漢子,當然還不至於落敗,裴畹蘭和英無雙聯手,也不至於敗!

    這一來對方雖然出動了十二名殺手,依舊毫無進展,但站在兩廊的二十四名趟子手,卻在此時緩緩向大天井移攏過來。

    大門外也在此時出現了十二名趟子手,進入大門之後,一字排開,正好站在陸長榮的身後,堵住了他的退路。

    到底這裏是東海鏢局。不是你江南分令的地盤,鏢局的人手可以從第二進越牆而出,再從大門進來,採取三面包圍之勢。

    杜永依然站在階上,這三十六名趟子手,就是歸他居高臨下,以手勢指揮。

    阮伯年就在大家飛掠出去,敵住對方十二名黑衣殺手之際,也雙足一頓,身形淩空飛起,朝對面陸長榮撲去,口中呵呵笑道:“姓陸的,你要老夫出手呢,還是束手就縛?”

    他外號撲天鷹,果然身如巨鷹,人隨聲到,一下落到了陸長榮的面前,氣勢極力懾人!

    陸長榮做夢也想不到東海鏢局明明高手盡出,鏢局中只剩下阮伯年等可數的幾人,如今卻冒出這許多人來。

    他心知今晚落入人家的假空城計了。心中自極怒惱,抬手掣出長劍,橫胸喝道:“老匹夫,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來,憑你們這點陣仗,陸某還不放在心上。”

    阮伯年被他這聲“老匹夫”,聽得濃眉陡豎,雙目業脫暴射,洪喝道,“好個賊子、今晚就是老夫不出手,諒你插翅也難飛,但老夫今晚卻非親手把你拿下不可,你可以發招了。”

    陸長榮看他空著雙手,他究竟是副令主的身份,不肯立即搶攻,問道:“你兵刃呢?咱們先在兵刃上較量較量。”

    阮伯年大笑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你只管出手就好。”陸長榮森笑道:“陸某那就不客氣了。”

    抬手一劍,幻起兩點寒星,朝阮伯年迎面飛來。

    阮伯年喝了一聲:“來得好!”

    猛地身形一側,左手五指如鈞竟然朝他刺來的劍抓出,右手立掌如刀,隨著側身之際,閃電朝陸長榮肩頭斫去,出手之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

    陸長榮沒想到他竟會徒手來抓自己劍尖,他怵于對方是鷹爪門的掌門人,在江湖上享譽數十年,盛名絕非幸致,如無十成把握,豈敢如此托大?一時連想都來不及,急急收劍後躍,才算避開阮伯年的一抓一掌。

    阮伯年第一招就把敵人逼退了一步,不覺呵呵笑道:“老夫從不迫擊後退之入,你只管想好了招式再出手。”

    這話聽得陸長榮不覺臉上一熱,一聲不響,倏然欺來,長劍揮動,連綿攻出三招。

    阮伯年原是要看看他的劍路,究竟是不是東海門下的大弟子陸長榮?但此時看他出手,己可證實此人不是聞天聲門下的陸長榮了。心中暗道,“看來這賊子果然是假冒陸長榮之人,那麼他一定是戴了假面具無疑!”

    心念轉動,雙手忽掌忽爪,和他展開搶攻,有時三指突出,從劍影中伸去,抓他劍尖。

    陸長榮現在也證實了,這老頭的“鷹爪功”確已經到了十二成火候,目光之銳,出手極准,他抓出之處,正是自己劍招遞老之處,一旦給對方抓住劍尖,自己就難以是他的對手了。

    因此每逢阮伯年三指抓出,他就不得不疾快的收劍。

    這一來,他手中雖有長劍,一樣感到縛手縛腳,劍招就無法盡情施展。

    這時,大天井上的戰況,已經有了急劇的轉變。

    那可要從英無雙說起,他和裴畹蘭同時飛身而出,兩支長劍一下就截住對方擠上來的三個黑衣漢子。

    兩位姑娘身上穿的依然是東海鏢局趟子手的服裝,那三個黑衣漢子還以為她們真是東海鏢局的趟子手,那會把她們放在心上,三柄撲刀揮動之間,就卷起三道藍光,勢道極為勁厲。

    英無雙冷笑一聲,展開綠袍神君的劍法,劍光乍亮,嗒嗒兩聲,一下子就把劈到身前的兩把撲刀一齊削斷。

    裴畹蘭長劍一振,迎接住另一個黑衣漢子的刀勢。

    那兩個黑衣漢子刀堪堪遞出,就覺手上一輕,被人齊中削斷,急忙往後躍退。

    英無雙哼道:“我說過今晚絕不會再和你們客氣。”

    口中說著,身子就像被風吹了起來一般,他們躍退出去雖然不慢,她來得更快,輕風一颯,人已到了面前。

    兩個黑衣殺手何等漂悍,眼中看到人影,兩柄斷刀突然不約而同交叉戳到。

    這一下如被他們戳中,撲刀雖斷也有兩尺來長,不被他們攔腰截作兩段才怪!

    但英無雙出手比他們更快,人還未到,左手已經揮出,一道奇寒澈骨“九陰神功”掌風已經拂上,兩個黑衣殺手張了張口,連聲音也沒啊出,就無聲無息的撲倒下去。

    她朝前欺來的人,正好沖到左首,金和尚、向傳忠和三個黑衣漢子動手之處,白中說道:“二位鏢頭不用和他們打啦,快去接應林大哥吧!”

    左手抬處又朝三個黑衣殺手橫掃過去。

    她“九陰神功”雖然只有三成火候,但僅是三成火候,也不是三個黑衣殺手這點功力的人所能抵擋得住:但覺寒風透體,三人同時打了一個冷噤,就砰砰砰三聲,一齊倒下。

    裴畹蘭長劍連揮,仗著家傳劍法,但可和黑衣漢子打成平手,那黑衣漢子刀勢沉重,直往直來,雖沒有占到上風,卻也攻勢不絕,攻多於守。

    這是說裴畹蘭長劍究是輕兵刃,女孩兒家力氣不如人家,不敢和他硬打硬接,只是用劍法上的招式變化應敵。

    英無雙一下飛近過來,叫道:“藍兄,你可以住手啦,我給他一掌就好。”

    聲到人到,一記掌風也已拍到,和裴畹蘭動手的黑衣漢子如響斯應,隨著撲倒下去。

    英無雙一掌出手,人已朝阮傳棟飄飛過去,叫道:“阮大叔,我來了。”

    又是一掌迎面揮出。

    和阮傳棟動手的兩個黑衣漢子但覺一道奇寒掌風撲面卷來,呼吸一窒,往後就倒。不過轉眼之間,她就放倒了八個黑衣殺手。

    阮傳棟朝兩人招招手,說道:“你們不用再出手了,今晚主要務必擒下陸長榮,你們快隨我去。”

    英無雙、裴畹蘭經他一說,就品字形朝陸長榮圍了過去。

    再說趙雷以一雙短鐧和青衣入纏鬥了五六十招之後,他已可確定青衣人是劍門弟子,自然更不肯放鬆,一連五鐧,把青衣人逼得連退了三步,突然鐧交左手,雙鐧一合,口中斷喝一聲:“賊子,你接我趙某幾掌試試!”

    喝聲中,身形一欺而上,右手抬處拍出一掌。

    青衣人和他打了半天,竟然連一個趟子手都勝不了,心頭自然氣憤,聞言不覺大怒,同樣劍交左手,右掌豎立,迎著來掌劈出。

    雙掌乍接,發出“拍”的一聲,雙方功力悉敵,誰也沒被震退半步。

    他焉知趙雷這一掌工上,只用了七成力道。原是試試對方內力的,一掌擊出,口中大笑一聲道:“好,你再接我一掌。”

    右手一收即發,第二掌隨即擊去。

    青衣人試出他掌力和自己也並不高明,對方第二掌擊來,豈肯退讓,喝道,“接就接,誰還怕你不成?”右掌同樣朝前推出。

    雙掌擊實,又是“啪”的一聲脆響,但這回雙掌接實之際,趙雷內力驟吐,已由七成力道加強到十成。

    青衣人只覺對方掌力突然增加,重逾千鉤直壓過來,口中哼了一聲,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一條右臂已是酸麻無力。

    趙雷身法何等快速,一閃而至,喝道:“還有一掌!”

    一道掌風隨著喝聲湧到了身前。

    青衣人此時再待取劍,已是不及,只得咬緊牙關,運集全身功力,舉掌硬拼。

    趙雷這一記使的是劈空掌,但等到青衣人舉掌迎出,他掌風業已消失,一點指風襲到掌心。

    青衣人心知上當,口中悶哼一聲,半邊身軀幾同電擊。腳下登登往後連退。

    趙雷大笑一聲乘機欺上,連點了他五處大穴,右手一招。

    立時有兩名趟子手急步趨出,把青衣人押了過去。

    這是丁盛早就交代過了的,要趟子手著手勢拿下,因此配合得極為迅速。

    就在趙雷擒下青衣人的同時,錢電也得手了。他使的是一對流星槌,忽長忽短,已使和他動手的青衣人一柄長劍縱有厲害殺著,也不容易使得出來。

    自從交手以來,青衣人從未占到一點上風,這時錢電雙槌漫天飛舞,疾如風輪,更把青衣人逼得揮劍護身,完全屈於守勢。

    錢電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也突然大喝一聲,右手上揮,左手流星槌忽地一縮,右手流星相突然暴長,朝青衣人橫掃過去。

    因為他鐵鏈足有八尺來長,青衣人無法一下脫出去八尺之外,只好用劍去磕,但聽“當”的一聲,流星槌被他磕個正著,立即反彈回去。
2009-5-27 15: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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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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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全軍盡覆

須知錢電在這對流星槌上,下過二三十年苦功,運用之妙,比他雙手還要靈活,右槌受磕飛回,他趁著飛回之勢,把鐵鏈一收,手掄鐵槌,人隨槌進,猛向對方長劍磕去,左手流星槌卻在此時突然暴長,從相反的方向橫掃過去。

    青衣人剛剛磕飛他右槌,突見他欺身向劍上磕來、槌勢沉重,不願硬拼,身形向後斜退了半步。

    這下正好落在錢電的算計中,他身形後退,左槌正好向他身後橫卷過來,錢電呵呵一笑,也隨著後退,流星槌已在這一瞬之間,在青衣人身上連繞了三圈。

    錢電手舉右槌,“當”的一聲,擊在他長劍之上,等他長劍墮地,左手一拉,右手疾出,已點了三處穴道,右手一招,兩名趟子手一閃而出,把青衣人押下。

    孫風使的是一柄鐵扇,扇長三尺,外面兩支扇骨,足有兩寸來闊,中間是十三片純鋼扇葉,外面鋒利如刀,(中間還有十二支較細扇骨)你別以為扇是輕兵刃,他這扇足有三十六斤,已是一件重兵器了,但在他手中使出,不但靈活無比,忽而打開,像半輪巨斧,忽而收攏,像一支鐵尺。

    青衣人一柄長劍縱然攻勢淩厲,也不敢和他鐵扇硬打硬砸。

    兩人打到快有七十招左右,依然難分難解,劍扇各有奇招,誰都沒有勝得了誰。

    孫風也聽到趙雷的一聲大喝,他們同是敖湖主座前的八衛中人,自然聽得出趙雷這聲大喝,是要施展壓箱子本領了。

    八衛中人當然每一個人都有一手壓箱子的本領。

    接著又響起了錢電的一聲大喝,孫風豈肯落後於人,右手招扇一指青衣人,也大喝一聲:“你給老子躺下。”

    青衣人居然如響斯應,仰面跌了下去。

    孫風大笑一聲,右手向空一揮,兩名趟子手迅疾的抬起青衣人退下。

    這三聲大喝,雖然趙雷、錢電的喝聲在前,但孫風是使暗器的名手,不但扇骨中藏有飛芒,他身上還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東西,就算有幾十個人圍住了他,依然可以在舉手之間,叫他們躺了下去。這回他使的只是扇骨中三支飛芒而已。是以還是他比趙雷、錢電占了先。

    剩下裴允文和青衣人一對,幾乎是棋逢敵手,雙劍並舉,激戰未休。

    裴允文經過這一陣工夫的纏鬥,已經看出對方使的是“黃山劍法”,心中也日經猜到他是誰,此時眼看趙雷等三人都已得手,口中低低的道:“今晚你們已是有敗無勝之局,萬兄此時不走,只怕會走不了了。”

    青衣人聽得身軀一震,冷然道:“我不姓萬。”

    突然劍勢一緊,著著都是進手招式。

    裴允文低道:“兄弟是一番好意,萬兄……”

    突覺肩頭一麻,“當”的一聲,長劍被對方震飛。一支雪亮的劍鋒當胸刺到。

    就在此時,孫風一道人影橫空掠到,鐵扇“當”的一聲。架開對方長劍,身形未落,左足飛起一腳踢向他右肩。

    青衣人急速後退一步。左手抬起。射出一縷尖風,五支飛針襲向孫風胸口。

    孫風低頭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大笑道:“你這幾支繡花針傷得了別人,如何傷得了你孫爺爺?”

    身形未動,只是雙足微抬,已從他靴尖射出兩支飛芒。

    青衣人眼看五支毒針明明打中他胸口,對方竟然行若無事,方自一呆,只覺雙腳膝蓋上一麻,再也無力站穩,一下跌倒下去。

    這時裴允文也上身搖晃,一下跌倒在地,早有四名趟子手搶上去,拿人的拿人,救人的救人。

    丁盛本來是一人獨鬥三個黑衣殺手,正好打成平手,林仲達獨鬥一個黑衣殺手,還稍稍落了下風,但金和尚和向傳忠已經迅快接應上來。

    金和尚一支熟銅棍呼的一聲朝和林沖達動手的黑衣漢子攔腰就砸。

    林仲達來了幫手,精神為之一振,劍勢也突然轉盛,兩人這一聯手,轉瞬之間,林仲達已由頹勢變成了強勢,把那黑衣殺手逼得連連後退,招架不迭。

    向傳忠外號麻面張飛,手中一掄雁翎刀。嘴裏斷喝一聲,揮刀朝和丁盛動手的三個黑衣漢子沖了上去。

    丁盛力敵三人,雖未落敗,要想勝得他們,也並不容易,但麻面張飛這一加入戰團,分去了一個敵人,他長劍揮動,神威奮發,不過七八個照面,劍勢開闔,已把兩個黑衣漢子淩厲無前的刀勢壓了下去。

    這時阮傳棟、英無雙、裴允文三人剛品字形朝阮伯年、陸長榮動手的戰圈圍了過去。

    趙雷、錢電、孫風三人也同時分頭撲到了丁盛和林仲達兩處。

    不過幾招,丁盛一劍劈落了一個黑衣人的右臂,趙雷緊接著一腳把一個黑衣人踢得飛了起來、等他落到地上,早已動彈不得。

    另外和林仲達、金和尚動手的兩個黑衣漢子,在孫風欺到之時,也一齊晃著身子失去了動手之力,被林仲達、金和尚點倒。

    至此,四名青衣人和十二名黑衣殺手不過頓飯工夫,業已全數就逮,剩下來的只有領頭的江南分令副令主陸長榮一個人,還在和阮伯年動手。

    這時丁盛、林仲達、趙雷等人也紛紛圍了上來。站在階上的杜永雙手朝上一叉,東、南西三面三十六名趟子手同時喝起:“莫要放過了假冒總鏢頭的賊人!”

    三十六個人的聲音匯成了一道,這聲音可著實驚人已極!

    陸長榮獨戰阮伯年,已感吃力,此時眼看自己帶來的人手,業已悉數成擒,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而且對方高手紛紛圍了上來,此時,此地,此情,縱有一等膽識的人,也難免驚慌失措,揮劍後退。

    阮伯年在一干後輩圍繞過來之際,他老當益壯,大喝一聲,左雕手拍的一聲擊在劍脊上,把陸長榮一柄長劍直蕩開去,右手一掌直拍過去。

    陸長榮但覺一道奇猛掌風直壓過來,令人氣為之窒,心頭暮吃一驚,急急塌肩斂身,往右閃躍,還是遲了半步,左肩被掌風掃中,肩骨奇痛欲裂,上身晃動,腳下不禁又後退了兩步,但因身後也有敵人,不敢再退,咬緊牙關,站住了椿。

    阮伯年一擊得幹。口中發出洪鐘般大笑。左手五指箕張,一個高大人影疾欺過去。

    但就在此時。眼前微風一颯,一道青影如匹練般瀉落,攔在面前。

    阮伯年爪前人後欺來的人。左手五指凝足了足以裂石碎碑的“鷹爪功”,自然當先接觸上了,一時但覺抓在一道柔軔的布幃上一般,抓不實,也沖不過去,心頭方自一怔,急忙刹住身形,定睛看去。

    只見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天青長衫,生得玉面朱唇,豐神俊朗的少年書生。于中搖著一柄白玉摺扇。含笑站著。

    自己方才這一抓。差不多已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好像只揮了揮衣袖,居然就接了下去!

    阮伯年老眼並未昏花,當然看得出這青衫少年武功之高,比自己高出甚多,心頭雖然暗暗震驚。但目前自己這邊人多勢眾,未必落敗,口中不覺呵呵一笑道:“江南分令果然還有大援在後。”

    青衫書生才一現身。英無雙就認出來了,他正是大哥和自己在無為州酒樓上遇見的葛真吾,他還和大哥結為口盟兄弟。一口一聲的叫著“賢弟”,哼,原來競是江南分令的賊黨!

    陸長榮這時也已看清來人。這不是來了天大的救星,心頭大喜。急忙躬身道:“屬下見過令主。”

    葛真吾竟然會是江南分令的令主。那是正主來了。

    葛真吝輕輕搖著白玉摺扇,口中哼了一聲,連理了沒加理睬,只是目光一抬,望著阮伯年抱抱拳道:“這位大概是鷹爪門的阮老爺子?在下葛真吾……”

    阮伯年道:“閣下就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葛真吾道:“不錯,在下忝掌江南分令……”

    阮伯年怒笑道:“那很好,閣下今晚不用走了。”

    葛真吾雙眉微微一攢,說道,“阮老爺子一派掌門,火氣怎地如此大法?在下剛從金陵趕來……”

    阮伯年大笑道:“這不是來得正好嗎,哈哈,今晚只剩下你們令主、副令主兩個了,你們還是束手就縛,還是還想頑抗?”

    他因愛婿、愛女均喪命在江南分令賊黨中,聽到葛真吾是江南分令的令主,真所謂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仇怒之火,幾乎要從眼中冒出來!

    這也沒鍺,江南分令的人,今晚已經悉數就逮,這正副令主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了。

    葛真吾聽得臉色微變,回頭問道:“今晚你帶來了多少人?”

    陸長榮躬身道:“回令主的話,分令四位劍使和十二名殺手,都已失手被擒……”

    葛真吾臉有怒容,沉聲道:“今晚的行動,是你的主意?”

    陸長榮身上栗震,躬身道:“令主未來以前,一直由屬下執行,東海鏢局複業,就聲言要向本令尋仇,屬下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葛真吾哼道:“你不等本座來了,擅作主張,現在全軍盡覆,你還有何說?”

    陸長榮俯首道:“屬下該死……”

    葛真吾沒待他說完,口中哼了一聲,又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葛某奉派前來,初抵江南,正好金陵有事,聽到敝令和貴局起了衝突,才特地由金陵趕來,雙方如有誤會,可以善了,不可再有意氣之爭,在下……”

    阮伯年大笑道:“江南分令一再在江南搗亂;殺害東海鏢局聞天聲夫婦于前,又一再尋釁於後,殘殺老夫門下弟子,咱們和江南分令仇深似海,就憑你這幾句話,能解得開這份血仇嗎?自債血還,江湖道上,勝者為強,閣下不用多說,說了也是白說,你們二人,願意束手就縛,還是要動手試試?”

    丁盛也因江南分令曾向太湖尋釁,介面道:“不錯,江南分令只是個武林敗類,老爺子不用和他們多費唇舌了。”

    裴允文當然也有同感,江南分令在爹身上下毒,挾天子以令諸候,今晚如能把兩人擒下,江南分令豈不一網成擒,天下太平了?這就接著道:“閣下自稱初來江南,那就把陸長榮留下好了。”

    林仲達道,“他假冒大師兄,大師兄可能落在他們手中,這兩人是江南分令正副令主,一個也放走不得。”

    大家同仇敵汽,在三人(阮伯年和葛真吾、陸長榮)四周圍成了一圈,紛紛發言。

    葛真吾亮若寒星的目光,朝眾人身上瞥過,只是不見楚賢弟,心中暗暗納罕,忖道:“楚賢弟哪里去了?”

    他剛從金陵趕來,當然不知道楚玉祥赴約之事。

    接著發出一聲清笑,徐徐點頭道:“阮老爺子既然要在下試試,諸君又口口聲聲要留下在下二人,看來今晚似無轉圜的餘地了,這雖非在下來時的初意;但在下身為江南分令令主,如果不向諸位領教一二,江南分令豈不毀於一旦?只是在下想請問老爺子,願不願意和在下賭上一賭?”

    他不但人生得俊俏,而且說話也一直溫文有禮,不卑不亢,極為蘊藉。

    阮伯年心中也不禁暗暗感歎,江南分令分明是一個邪惡組合,卻有這樣一個出色的人才。一面問道:“閣下要如何賭法?”

    葛真吾手搖摺扇,微微一笑道:“諸位不是口口聲聲要把在下一起拿下嗎?那就這樣好了,不論那一位,只要勝得在下手中摺扇,在下和副令主自當束手就縛,聽憑處置,如若被在下所制,在下也可以立時解開他穴道,不過阮老爺子就得立時放出江南分令四位劍使中的一個,這樣賭法,不知老爺子以為如何?”

    他制住一個人,自己這邊也放一個人,這比法自然極為公允,為他所制,豈不就是給他逮住一個了?

    阮伯年雖然看出此人武功極高,但不知他武功高到如何程度,心中不禁感到猶豫,目光不覺朝丁盛看去。

    丁盛當然也看得出,這姓葛的氣宇不凡,方才瀉落之時,就硬接了阮老爺子一爪,阮老爺子在這一爪上,至少用了七八成力道,對方只是揮了揮衣袖,就硬接下去。

    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自己這邊也有不少高手,豈能示弱?這就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葛朋友既然劃下道來,勝負各占一半,這辦法不失公允,咱們不妨答應他,在下也想先出去會會他呢!”

    趙雷閃身而出,抱拳道:“你是咱們的總指揮,豈可主帥先出,還是讓屬下先去會會他再說。”

    葛真吾含笑道:“這位老哥也未免太性急了,阮老爺子還沒有答覆呢!”

    阮伯年道:“好,老夫同意了。咱們就這樣決定好了。”

    趙雷抱拳道:“屬下現在可以出去了?”

    丁盛知道趙雷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有他先出場,正好看看對方武功路數,這就點頭道:“好,你去會會他也好,不過要小心些!”

    趙雷道:“屬下省得。”

    舉步走上,他腰插雙鐧,並未取出,只是抱抱拳道:“閣下要如何比法,拳掌還是兵刃?”

    葛真吾看他一眼,微笑道:“在下方才說過,不論那一位出場,只要勝得過在下手中摺扇,在下二人就悉憑處置,在下手中這柄摺扇,就是在下的兵刃了,但在下還有一隻左手空著,可以使拳,也可以使掌、使指,使時,閣下既然身佩雙鐧,自然以使鐧為宜,如果騰得出手來,月樣可以使拳、使掌、使指,使時,這就是說,咱們動上了手,兵刃拳掌都可以使,似乎不用限定使那一種了。”

    趙雷大笑道:“好,咱們就這麼辦”,雙手一抬,取下雙鐧,交叉當胸,昂首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葛真吾朝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和入動手,從不搶先發招,何況是貴局中人口發大言,要把在下留下,在下只應戰而已,強賓不壓主,閣下只管發招,在下還不至於措手不及,閣下請吧!”

    他雖是含笑說話,右手依然在胸前輕搖著白玉摺扇,絲毫沒有戒備之狀,當然也絲毫沒把趙雷放在眼裏了。

    趙雷是敖湖主八衛之首,右手長鐧一指,口中喝道:“閣下小心……”

    “了”字未出,身形一晃而前,右鐧倏然朝前刺出,右鐧未到,身形突然右旋,左銅疾如電閃,橫擊敵腰。

    他當然也看得出對方一身所學,極不含糊,是以雙鐧出手,以快為主,一左一右雖有先後,但也只有一線之分,等於是縱橫交擊,一閃而至,出手就極為辛辣,使人不知所措。

    葛真吾在他右鐧向前刺出之際,依然手搖摺扇,不避不架,但等到趙雷右鐧快要刺上之際,他右足舉步跨上,也正好趙雷旋身橫掃左鐧、葛真吾在他左銅橫掃之際,又緩緩轉過身來,這一下,正好兩人互換了一個位子,而且葛真吾已經到了他身後,只是並未出手。

    趙雷雙鐧縱橫交擊,等到攻到,對方人影已杏,心頭不禁葛然一驚,急急身向旁躍,再轉身看去,葛真吾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裏,手搖摺扇,神態安詳的望著自己,含笑道:“第一招上,在下是照例不出手的,閣下不用慌張。”

    這真把趙雷激得氣怒交迸,但他究是敖湖主的八衛之首,立即沉下氣來,心想:“這第一招上,自己雙鐧齊出,又旋身、又橫掃,人家卻只是安詳的跨上一步,轉了個身而已,光從這一點看來,他就比自己高明多了。”

    心念轉動,口中大笑一聲道:“那麼現在是第二招了,閣下可以出手了。”

    人隨聲發,右足疾跨出一步,雙鐧疾發,使了一記“金剪截蛟”,這回他是看准了才發的,當真雙鐧電射,交叉而至,任何人應無所遁形,任你躲閃,也閃不出雙鐧交攻的範圍。

    那知就在他雙鐧攻到之時,只聽葛真吾的聲音說道:“閣下小心了,在下要還擊了。”

    話聲堪堪人耳,葛直吾在當胸扇著的白玉摺扇,忽然收攏,右手執扇,朝前面輕輕一擺,扇頭向左右點出,正好點在趙雷攻去的雙銅之上,但聽“叮”“叮”兩聲,雙鐧立被他玉扇撥開,左手振腕一指朝趙雷右肩點出。

    趙雷只覺雙腕一震,兩支長鐧的攻勢,已被撥開,在前招已破,後招未出之際,門戶已經大開,要待變招已嫌不及,但覺右肩一麻,半邊身軀已是動彈不得,心知要糟!

    葛真吾已經面含微笑,站在自己面前,右手白玉摺扇敲落,連點了他三處穴道,說道:“閣下稍安勿躁,在下和阮老爺子說一句話,自會解開你穴道的。”

    趙雷在第二招上,便被人家制住了,不,在葛真吾來說,不過是第一招而已,這下直看得眾人莫不聳然動容!

    葛真吾已轉過身來,朝阮伯年雙手一拱,說道:“阮老爺子看到了,第一陣在下僥倖獲勝,獲勝是不是可以釋放敝令四劍使中的一個呢?”

    話聲一落,舉袖一拂,解開了趙雷被制的穴道,抬手道:“閣下請退。”

    趙雷沒有作聲,抱著雙鐧含憤退下。

    這是雙方約定了的,阮伯年良無話說,朝杜永抬手道:“放他們一個。”

    杜永只得命趟子手上個青衣人中,釋放一個,由阮傳棟解開了他身上穴道。

    那青衣人舉步走出。

    陸長榮道:“劍使快來見過令主。”

    青衣人敢情還是第一次見到令主,慌忙抱拳道:“屬下見過令主。”

    葛真吾含笑點頭,擺了下手,青衣人退到陸長榮身邊。

    葛真吾含笑問道:“還有那一位賜教嗎?”

    錢電、孫風兩人同時向丁盛討令,說道:“屬下去會會他。”

    錢電回頭朝孫風道:“你等一等,這一場該由我出場才對。”

    孫風笑道:“你沒看他使的是摺扇嗎,老孫使的也是扇子,見物心喜,你該讓我出場才是。”

    丁盛還沒開口,葛真吾已經含笑道:“不妨事,兩位也不用爭了,既然有意下場,就一起來吧!”

    他說得還算客氣,但聽到兩人耳中,卻大大的不是味兒。

    丁盛聽他口氣如此托大,但事實卻也如此,趙雷在他手下,不過一個照面,就被制住,錢電、孫風的武功,不會超過趙雷,那麼由他兩人同上,豈不比二人上去,較有把握,何況孫風精擅暗器,出其不意,也正是制勝之道。

    心念閃電一轉,就接著笑道:“葛朋友既然要你們兩個一起同上,你們也不妨聯手合擊,去試他幾招。”

    一面又以“傳音入密”朝孫風說道:“記住,第二招上,就可以使暗器了,只要能把他制住就好,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過節。”

    孫風朝他暗暗點了下頭。

    錢電道:“屬下遵命。”

    兩人並肩下場。錢電雙手提著一對流星槌,孫風往右走開幾步,才豁的一聲打開了他三尺長的鐵骨摺扇,那簡直有半張圓桌的大小。

    錢電開口道:“是閣下要咱們兩人下場的,咱們兩人聯手,由閣下先發招好了。”

    葛真吾微笑道:“在下就是和十個人動手,也從不搶先發招,二位只管出手。”

    孫風準備使用暗器,但話卻不得不說在前頭,否則勝了他就不會承認,說什麼咱們說好了比試拳掌兵刃,並沒有說交手之時,可以使用暗器,總得先把話套住他才行!

    這就搖著半張圓桌大的扇面。說道:“咱們這場比劃是不是有什麼使什麼,不受任何限制?”

    葛真吾含笑“不錯,既是下場比劃,就該各盡其能,你擅長什麼,就使什麼,當然不能加以限制。”

    孫風心想:“好小於,你口誇得越大越好,待會就會教你後悔不迭,話說得太滿了哩!”一面點頭道:“好,在下總得把話說得清楚了。”

    回頭朝錢電道:“錢老二,咱們上呀!”

    錢電應了聲:“好!”雙手一放,兩枚流星槌宛如二龍搶珠,電射而出。

    孫風同時右手一翻、鐵扇如半輪巨斧,劃起了一道淩厲勁風,朝葛真吾右側攻到。

    兩人這一發動,當真有如風雪迸發,挾雷霆萬鉤之勢,比之方才趙雷一個人聲勢就大得多了。

    葛真吾手上只是一柄名貴的摺扇,白玉為骨,和普通摺扇一樣,全長不過八寸左右,根本不是什麼兵刃,如果和錢電的流星槌,孫風的鐵扇相撞,不被砸得粉碎才怪。

    葛真吾在第一招上果然沒有出手,他身如行雲,只稍微一偏,便從三件兵刃中間側身而出。

    錢電,孫風方才看到過他和趙雷動手情形,一招出手,第二招就緊接著使出。

    錢電雙槌陡回,一長一短追擊而至,短槌擊向葛真吾後面,長槌呼的一聲超過葛真吾閃出的身子,才一抖鐵鏈,流星槌一昂回頭,正好朝葛真吾迎面擊到。

    孫風卻身子一矮,半輪匹斧般的扇面橫掃葛真吾下盤雙膝,就在他身形一矮之際,左手抬處,一蓬“袖底飛芒”無產無息朝他胸口激射過去。

    葛真吾身形倏轉,,這一轉,錢電本來分襲前胸,後心一長一短兩枚流星槌,就在左右兩邊了,只見他右手疾發,白玉摺扇輕輕向左右一撥,扇面閃電般一圈,就朝孫風橫掃過來的鐵扇覆了下去。

    原來他摺扇這一圈已把孫風射出的一蓬“袖底飛芒”圈下扇下,再朝鐵扇合下。孫風這柄鐵扇足有三尺長,打開來就有半張圓桌面的大小,葛真吾只是一把白玉摺扇,僅有八寸半長,但這一覆蓋而下,就把孫風的鐵扇壓得直往下沉。

    孫風自然不肯服輸,立即運起全力往上抬起。

    葛真吾白玉摺扇突然一收。孫風正在用力,一旦壓力驟失,一個人上身一仰,幾乎往後傾跌。葛真吾摺扇隨手點落,一下就敲在他“華蓋穴”上砰的一聲,往下跌坐下去。

    再說錢電一長一短兩枚流星槌經葛真吾摺扇輕點,他來勢原極沉猛,這回被人家以四兩撥幹斤,惜力打力,兩枚流星槌一左一右呼呼兩聲,一齊往後激飛出去。要知這這兩枚流星槌中間系著一條八尺長的鐵鏈,這下一齊往後飛出,力道奇猛,一時無法收轉,中間一條鐵鏈,就攔住在他胸口,把他一個人也帶著往後連退。

    葛真吾一扇敲在孫風的“華蓋穴”上,立即身形一晃,就已到了錢電的身前,此時錢電剛退下兩步,腳下堪堪站住,雙腕運動,才收回往後激飛的兩枚流星槌,葛真吾已到了他面前,含笑道:“閣下也坐下來吧!”摺扇輕敲,同樣落在他“華蓋穴”上。

    錢電手上空有兩枚流星槌,竟然來不及出手,眼睜睜的看著他摺扇敲在自己“華蓋穴”上,跟著孫風之後,砰然一聲跌坐下去。

    葛真吾依然只有一招,就制住了錢電、孫風兩名高手,而且出手神速,身法美妙,舉手投足,從容不迫,不失他瀟灑風度,直看得在場群雄莫不目瞪口呆,如果他不是敵人,大家全會報以熱烈的掌聲。

    陸長榮和青衣人還是第一次看到令主出手,也同樣看得睜大雙目,流露出由衷的欽佩之色。

    葛真吾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才走近兩人身邊,左手衣袖依次拂了兩拂,解開兩人穴道:“二位請回吧!”

    一面朝阮伯年拱拱手道:“阮老爺子,再請釋放兩名敝屬了。”

    阮伯年自無話說,示意杜永放人,杜永又要趟子手釋放兩個青衣人。

    丁盛大笑一聲,舉步走出,說道:“葛朋友果然高明,在下來領教……”

    他話聲未落,英無雙已經一閃而出,搶到前面,才轉過身來,說道:“丁大哥,這回該輪到我了。”

    丁盛知她武功高過自己,但自己已經說出口來了,這就含笑道:“你也要和丁大哥搶嗎?”

    英無雙道:“這位葛朋友,曾和大哥在酒樓相遇,還稱兄道弟,談得十分投契,不料他會是江南分令的賊人,我自然要去會會他了。”

    丁盛從沒聽楚玉祥說起過,聞言一怔,問道:“原來你們卻是熟人?”

    英無雙笑道:“是啊,我還叫過他葛大哥呢,你說氣不氣人?所以這場丁大哥該讓給我才行。”

    丁盛道:“好、好,我讓給你,但你可得小心!”

    英無雙道:“我知道。”

    一手按著青霓劍,舉步走上,雙眉一挑,冷冷的道:“姓葛的,你還認不認識我?”

    葛真吾臉上流露出親切的笑容,說道:“你是我三弟,愚兄如何不識?”

    “誰是你三弟?”

    英無雙冷哼一聲道:“當時你和我們結為口盟兄弟,我和大哥都瞎了眼睛,把賊人認作了好人,這種結盟兌弟,不結也罷!”

    葛真吾依然含笑道:“三弟,這話可不對了,我們結義金蘭,古人說得好,兄弟如手足,既然結為兄弟,豈可說不結也罷?”

    英無雙氣道:“你這種人,還有什麼義氣,大哥的義父母旱被你們江南分令害死的,你明明是大哥的仇人,還花言巧語,要和大哥結為盟兄弟,現在你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對不,你既然是大哥的結義大哥,今晚為什麼還要率了大批賊人來挑東海鏢局,好了,我們不用多說,你已經連勝三仗,我們也依約釋放了三個賊人,現在我們手底下見見真章,你敗了,是不是你們五個人一起留下?”

    她在一氣之下,說話就像連珠一般,說得又快又急,不容人置椽。

    葛真吾道:“愚兄今晚是從金陵趕來,原想……”

    英無雙骼的一聲掣出青霓劍,叱道:“不用說啦,你自以為武功了得,我們就在兵刃上較量較量,先分個勝負再說不遲,你不是不肯先發招嗎,那我就不客氣了,看劍!”

    身形一偏,左手劍訣斜劃,長劍陡然朝前刺出。

    這一劍看去筆直刺出。好以毫無變化,但變化就在別人看來毫無變化之中。這是綠袍神君自創的一十三劍,玄奧之處,豈是一般入所能看得出來?

    葛真吾看得不禁一怔,暗道:“三弟這一劍果然極為高明!”

    他武功極高,自可看出英無雙僅此一劍,變化精微,極非普通劍法,急忙身形疾閃,日中笑道:“三弟既然一定要和愚兄動手,愚兄接你幾招就是了。”

    口中說著,他身形明明已經閃出。但還是接連閃動,連換了三個方位。才脫出英無雙一劍之外,心中更是驚奇,暗自付道:“他使的會是什麼劍法?自己若非連換三次身法,竟然會躲不開他的一劍!”

    這是因為他本身武功高強。才看出英無雙這一劍的變化神妙,也正因英無雙劍勢神奇,他才極審慎的接連換了三次身法。

    其實英無雙對十三式劍法。現在雖然已經練熟,但精微變化,一時之間還是無法完全領悟得出來。

    所以古人有“十年練劍”這句話。有些人浸淫劍術,練劍數十年不懈,才能臻於上乘境界。

    英無雙對十三劍式法,已經練得極熟,那只是練熟而已。當然還談不到精和純,但熟就能生巧,所以有時候她也會偶而觸發靈機,自然而然的從揮灑之際,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突出奇招。(工夫到了精純,生出來的變化,自己都能先瞭解的,她是自己不知道突然順著劍勢使出來的)

    閑言表過,卻說她一劍出手,第二招就緊接著出手,劍勢乍發,第二招就比第一招的氣勢強得多了,一道青虹,倏然擴張,如扇面般展開,也像席捲而出,寒芒飛灑,令人莫辨虛實。

    葛真吾愈看愈奇,三弟這兩式劍法,別說武林中從未見過,劍勢所指,簡直無跡可求,當下也只好豁的一聲,展開白玉摺扇,身隨扇走,劃起一片晶瑩扇光!

    不,一道晶瑩白光從他身邊繚繞而起,身形閃動,一道白光就隨著他移動。

    英無雙劍招連綿出手,劍勢自然也連綿不斷,劍招一經展開,身法當然也隨著活開,這一來,雙方觀戰的人但見青光夭矯,漫天飛舞。

    葛真吾對他這套劍法,既無從破解,只好隨機應變,閃避她的鋒鏑。

    當然在臨場經驗和真實武功上,他要勝過英無雙甚多,破解既然不能,閃避自可有餘。

    因此你進我退,你左我右,兩條人影滿場遊走,不聞一絲兵刃擊撞之聲。真要兵刃交擊的話,英無雙手中是一柄斬金截玉的利器,葛真吾一柄白玉扇非被削斷不可。

    兩人身法都快,時間稍長,大家從眼光掠亂的人影,漸漸已分不清楚,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青一白兩道忽即忽事的光影而已!

    阮伯年等人方才眼看葛真吾接連以一招制敵,心中暗暗耽心鏢局中只怕沒有能接得住他十招的人,但此刻英無雙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英無雙的劍法竟會有如此高明!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一陣工夫,葛真吾簡直沒法還手,只是不住的閃避。

    這一點,只有坐在遠處屋脊上的西門大娘看得出來,她一張馬臉上不禁綻出了笑容,暗自忖道:“這丫頭使的大概就是神君的十三劍了,唉,普天之下,也只有神君才能創出這等精博的劍招來,就是自己出手,只怕也化解不了呢!”

    兩人打到十數招以外,葛真吾已經漸漸穩定下來。

    原來他先前看英無雙使出第一招的時候。發現劍招變化精粵,自己不但無法破解,根本連躲閃劍勢都異常困難,英無雙遞出一劍,他至少要連換幾次身法,才能避得開,因為對方劍尖所指,幾乎沒有你閃避的機會,隨時都可能出你不意,刺中要害。

    但和英無雙周旋了這十幾招之後,才發現他原來只是初學乍練,對這套博大精深的劍法許多奇奧變化,還不能完全領悟,只是隨著劍法一招招的搬演出來而已!

    那麼自己方才戰戰兢兢的提防,豈不是多餘的了?

    但儘管英無雙只是在搬演劍法,缺乏變化,但這套劍法的本身,根本就無懈可擊,無招可破。

    因此葛真吾雖然沒有方才那樣戰戰兢兢的提防,在形勢上稍可穩定下來,但憑他所學,還是閃避較多,無從還手。

    但另一難題,卻又隨著來了,那是因為英無雙練的乃是“九陰神功”,她雖然還只有三成火候,“九陰神功”可是所有旁門陰功中最厲害的一種功夫,練成“九陰神功”的人,舉手投足;就可以制人於死地。

    英無雙火候縱然尚淺,但她一身真氣,隨著她劍招源源不絕的出手,“九陰真氣”咆隨著逐漸佈滿劍身。

    葛真吾因為看出她手中是一柄利劍,白玉摺扇不敢和她接觸,才沒吃上大虧。

    可是十數招下來,從英無雙劍上劃出來的“九陰真氣”至陰至寒之氣卻在逐漸彌漫開來,一丈方圓,空氣愈來愈冷!

    葛真吾先則還不覺得如何,時間稍久,漸漸感到不對,就像身上沒穿衣服一般,寒砭肌骨!

    老實說,他對英無雙的劍法,因為還無法揣摩精微,尚有趨避迴旋之地,但對這般澈骨奇寒的陰氣,縱然功力深厚,也冷得他難以忍受。

    這樣勉強又打了七八個照面,葛真吾忍不住打了一個冷噤,但覺寒氣突然透體而入,腳下一個踉蹌,“嗒”的一聲,手中白玉摺扇已被英無雙劍光撩過,削為兩截!

    英無雙一記得手,那肯放過機會,左手一掌隨著擊出。

    這一掌,才是真真實實的“九陰神功”了,一掌出手,至陰至寒之氣隨著大盛!

    葛真吾心頭清楚,白玉摺扇被削,已知不妙,急急旋身而出,向左飛閃出數步之外,雖然沒被掌風擊中,但他方才一個冷噤,陰寒之氣已經侵入體內,只是勉強提氣躍開的,人雖閃出,但卻上身搖晃,已是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趙雷、錢電、孫風三人方才吃了他的大虧,眼看機不可失,三人不約而同竄出身去。

    陸長榮和三個青衣人看得大驚,其中只有陸長榮一人手中有劍,(三個青衣人是剛才釋放出去的,隨身兵刃當然不會發還)陸長榮長劍一擺,和三個青衣人一起搶出!

    就在雙方的人同時搶出之際,突然一道人影宛如從天而降,一把挾起葛真吾,左手一掌朝趙雷等三人橫掃過來。

    趙雷等三人幾乎連對方入影都沒看清,但覺一道奇猛的掌風,像狂瀾般卷湧而來。三人武功原本不弱,急忙舉掌迎山。

    但聽”蓬”的一聲大震,三個人就被震得腳跟離地,登登的連退了七八步之多!

    那人挾起葛真吾、震退趙雷等三人,立即雙腳一頓,淩空飛起。

    就在此時,忽聽有人呷呷尖笑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還不給老婆子留下?”

    話聲入耳,但聽半空中發出一聲裂帛似的大震,同時有兩道人影從大天井上空飛墮下來,落到地上。兩人相距八尺,對面站停。

    從那人挾起葛真吾,震退趙雷等三人,天井四周圍著的許多人,包括站在階上的阮伯年在內,幾乎沒有一個人看清此人面貌身形,直到此時,大天井上飛落兩條人影,對面站定下來,大家才看清楚。

    這挾起葛真吾淩空飛起的人,他左手還挾著雙目緊閉的葛真吾,此人竟是一個身穿長僅及膝半截黃衫,一頭花白長髮的駝背老頭,生得一張黃蠟臉,濃眉如帚,也已花白,兩目圓睜,精芒如電。

    他對面是一個高頭大馬,臉長如驢的老婦人,花白頭髮,黑絨包頭,中間鑲了一塊祖母綠雕刻的佛像,雖是一身青布衣褂,但頭上卻戴了不少金鑲銀嵌珠寶首飾,連她一雙足有一尺長的繡花鞋上,也綴了兩顆比黃豆還大的珍珠,看去活像一個鄉下老太婆。

    她正是英無雙的師傅厲山雙凶中的西門大娘。

    黃衫駝背老頭雙目炯炯一霎不霎的盯著西門大娘,口中嘿然道:“老夫想不到會在這裏遇上西門大娘,你是東海鏢局的人?”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老娘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你祁連鐵駝,難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人?”

    “祁連鐵駝”四字聽到阮伯年耳中,心頭不期猛然一震!

    所有在場的人中,大概除了阮伯年,就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祁連鐵駝了。那是祁連鐵駝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三十年前,祁連鐵駝的萬兒,可響亮得很!

    據說祁連鐵駝原是祁連山下的一個棄嬰,從小就生成駝背,也到處流浪,形同乞兒,後來八室寺的一個香火和尚要他在廚房裏當一名小廝,他這一身武功就是這個香火和尚傳給他的。

    他初入中原,聽說江湖上有九大門派之稱,武當、少林當冠冕群倫,他居然找上了少林、武當去,聲言要和他們較技,少林、武當的人,當然不會和他動手,但他卻老實不客氣出手了,據說連傷了少林寺七個值日弟子,在武當山也同樣連傷了南岩觀三個門人,才揚長下山。

    從此聲名大噪,江湖上就稱他鐵駝,後來因他出身祁連山,就連著叫他祁連鐵駝。

    大概他從小是孤兒的關係,生性孤僻,從他進入中原開始,就和九大門派作對,成為黑道中的巨孽,直到三十年前無故失蹤,江湖上還謠傳著他是死在九大門派手下的,如今證實這謠傳的不確了。

    祁連鐵駝飛落之時,陸長榮和三個青衣人早已乘機飛身而起,越牆逃走。

    現在上來的只有祁連鐵駝一人,他目露凶芒,注視著西門大娘,厲聲道:“老夫是不是江南分令的人,你管得著嗎?”

    西門大娘道:“你只要把人留下,老婆子才不管你是什麼令的人呢!”

    祁連鐵駝道:“老夫為什麼要把人放下?”

    西門大娘道:‘氣因為這裏是東海鏢局。”

    祁連鐵駝道:“老夫不把人留下呢?”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那你就留下來,不用走了。”

    祁連鐵駝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大笑,說道:“老夫和你夫婦總算有過數面之緣,也可算是熟人,老夫並非懼憚你西門大娘。”

    西門大娘道:“老婆子也並沒有把你祁連鐵駝放在眼裏,你要走,就得先過了老婆子這一關。”

    祁連鐵駝怒笑一聲:“好!那你就接老夫一掌!”右掌一掄,迎而拍來。

    西門大娘也喝了聲:“好!”右手化爪。迎接出去。兩人中間登時響起裂帛般一聲大震!

    西門大娘右手未收。左手五指如鈞,又疾快的朝祁連鐵駝抓去。

    祁連鐵駝左手挾著一個人,只有一隻右手可以應敵,他右手一收即發,又朝前拍來。

    西門大娘沒讓他有回手的機會,左爪出手,右爪又緊接著抓出,右爪甫出,左爪又抓了過去,她雙手交替,此去彼來,快速已極!

    這時所有的人都已退出老遠,遠望過去,西門大娘真像一頭立起的母豹,身上好像多出了七八條手爪,來去如風,發爪如霧,令人看不清她到底那一爪先發,那一爪後發?

    祁連鐵駝怕手中的葛真吾受到波及,身形微側,只有一手發掌,但為了應付西門大娘輪流攻來的雙爪,他右手就要伸縮得極快,才能記記把對方的雙爪接住。

    這當然是十分吃力之事,但他功力深厚,一時雖被西門大娘搶得了先機,右手忙得不可開交,還是把西門大娘攻出的雙爪,一一接了下來。

    這一陣工夫,大天井上接連著響起連珠般砰砰之聲,數丈方圓,儘是呼嘯勁氣,聲勢驚人已極!

    西門大娘一口氣攻出四十九記“九陰爪”,也就是說兩人接連不斷硬接了四十九記,西門大娘這一陣工夫,已經感到氣喘心跳,內力不繼,攻勢不得不緩下來。

    祁連鐵駝睜大了兩眼,口中發出淋琳之聲,乘西門大娘爪勢稍頓之際,口中焦雷般大喝一聲,身形突然一欺而上,舉起蒲扇般手掌,當頭擊來。

    一道淩厲掌風,宛如黃河天來,疾卷過來。這一掌是他含怒出手,運集了全身功力的一擊,勢道之猛,無與倫比!

    西門大娘和他硬打了四十九記,自知內力比對方要遜上一籌,但她是個要面子的人,在這許多人面前,豈肯不接?口中發出一聲厲笑,雙爪當胸,平推而出。

    兩股奇猛的內力撞在一起,大天井上發出震天動地的蓬然大震!

    這一掌上,就顯示出雙方的功力強弱來了!

    祁連鐵駝只是上身晃動,後退了一步。西門大娘卻登登的連退了三步,胸口起伏,幾乎喘不過氣來!

    祁連鐵駝雙目圓睜,怪笑道:“原來你也不過如此,那就再接老夫一掌!”

    舉步跨上,右掌一翻,又朝前劈了過來。

    英無雙看得大吃一驚,一聲清叱,身形倏然飄飛而起,迎著祁連鐵駝雙手朝前拂出。

    西門大娘睹狀大驚,急爭喝道:“無雙,不可硬接,快退下來。”身形跟著欺上,雙掌淩空朝那連鐵駝拍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是快,英無雙拂出雙手,突覺一雙強大無比的潛力撞上身子,一個人身不由己的飛了起來,像騰雲架霧一般,倒飛回去。

    祁連鐵駝同樣感到一道奇寒澈骨的陰氣透過自己掌力,湧到身前,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不覺咦了一聲:“九陰神功!”

    就在此時,西門大娘雙手推出的一團勁氣也正好湧到,祁連鐵駝趕緊雙足一點,騰空激射而去。

    西門大娘心急徒兒安危,那有時間去追祁連鐵駝?急急回過身去。

    英無雙被震得倒飛回來,所幸丁盛見機得快。急忙縱身躍起,一把接住她的身子,但因祁連鐵駝掌力未消,人是接住了,落到地上,還被餘力推得登登的後退了三四步,才行站穩。

    西門大娘已經一下落到他身邊,問道:“無雙怎麼了?”

    丁盛堪堪站穩,也不知道她是否負傷,說道:“晚輩不知道。”

    西門大娘低頭看去,只見英無雙雙目緊閉,似是閉過氣去,心頭一急,急忙伸手連拍她幾處穴道,口中喊道:“無雙,你醒一醒,無雙……”

    英無雙依然雙目緊閉,一聲不作,並未醒來。

    西門大娘急得手足無措,雙手只是在英無雙身上幾處大穴上揉著,說道:“這殺千刀的祁連鐵駝,無雙准是被他掌力震傷了內腑,這……怎麼辦,老不死又去了這許多工夫,還沒回來,真急死人!”

    這時大家都已圍了上來,阮怕年道:“老嫂子,還是先讓東方小兄弟躺下來,兄弟聽說玉祥身邊有全真教的救傷丹,玉祥去了一會,大概也快要回來了。”

    西門大娘從丁盛手中接過英無雙,恨恨的道:“這祁連老賊,總有一天,老娘會找你算帳。”

    鎮江著名的四寺(招隱、竹林、鶴林、幽棲)都在南郊,南郊風景最好,真像一幅圖畫,宋朝大畫家米芾一生繪畫的作風,就是受了鎮江南郊山色的影響。

    南郊山嶺環抱,林木清幽,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招隱寺,為六朝隱士戴顆“雙柑鬥酒聽黃鶴”的遺址。

    今晚,這景物清幽的招隱寺前,卻有一個江湖上的約會,很可能刀光劍影,有一場很激烈的拼搏。

    現在,楚玉祥單人雙劍已經飄然行來。

    離招隱寺不遠的一片山坡前面,也有一個身佩長劍的人負手而立,他像是等人,但等看到來的是楚玉祥,他身軀忽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很快就迎了上來,拱手道:“陸總鏢頭怎麼不來赴約呢?”

    楚玉祥目光一抬,看到等候自己的人果然是假冒大師兄的人,這就冷冷的道:“在下是代替大師兄前來赴約的。”

    陸長榮一直走到離楚玉祥身前很近,才低聲道:“果然是你來了,今晚只是個騙局……”

    楚玉祥一怔,望著他問道:“你……”

    陸長榮道:“我是梁慧君,你總該相信了吧?”

    接著壓低聲音說道:“我是奉命假扮陸長榮的,今晚他們有意把你引來,去偷襲鏢局的。”

    楚玉祥道:”謝謝你,鏢局已有準備。”

    梁慧君鏘的一擊掣出劍來,喝道:“楚玉祥,你拔劍。”

    一面朝他暗暗使了一個眼色,這是示意他趕快和她動手。

    楚玉祥大笑道:“你假冒我大師兄,在下正要把你逮住了,看看你究竟是誰?”隨後掣出劍來。

    梁慧君喝了聲:“那就接招!”

    刷的一劍刺了過來。

    她可一點也不假,這一劍使得極為淩厲。

    楚玉祥當然不在乎她劍招淩厲,他可以猜想得到林中一定隱伏有人,因此長劍一領,側身欺進,反擊過去。

    兩人這一動上手,先前幾劍確實打得十分認真,但在兩人接近之際,梁慧君從他身邊緩緩轉過,低聲道:“待回我發出口哨,就會有四個殺手閃出,那時你要以最快手法制住我,再逼問你大師兄的下落。”

    話聲一落,人已輕靈轉出,反手一喧削了過來。

    楚玉祥長劍連揮,刷刷幾劍,連環擊出,刹那間劍光愈來愈盛,把梁慧君一個人圈入在一大片劍影之中。

    梁慧君人雖陷在一片劍光之中。但卻絲毫不用自己去化解,飛灑的劍鋒根本還在身外一尺光景,一點也沒有危險,心中暗暗驚訝,這一場雖是假戲,但楚玉祥功力似乎又精進了許多。

    她也在此時撮口發出一聲口哨!

    左右兩邊林中立時飛射出四道人影,這四名殺手,果然十分了得,人還沒撲到,四柄厚背撲刀已在空中出手,四道匹練的刀光,分作四個方向朝中間劈落!

    這一招當真狠辣無比,敢情是他們早已演習過幾遍,算准位置埋伏的,不發則已,一發就準備一刀克敵,任你武功再高,也無法化解得開。

    楚玉祥原先本無傷人之心,但看對方刀勢如此淩厲,不由得激起心頭怒火,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身形忽然騰空而起,寒螭劍隨手揮出一道晶瑩白光,盤空一匝。

    但聽一陣嗆嗆劍鳴,和四聲慘曝同時響起,血雨飛灑,四名殺手同時被劈作了兩段跌落地上。

    楚玉祥飄落地上,手持長劍,忽然一聲不作,怔立當場。

    梁慧君自然知道今晚派到這裏來的四名殺手,乃是江南分令四組殺手中身手最高的四個,楚玉祥居然只有一招就把他們殺了,這份功力,真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此時看他手持長劍,站著發怔,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你把他們四個都殺了?”

    楚玉祥聽得如夢初醒,口中啊了一聲道:“在下把他們都殺了?”

    梁慧君一指地上四個殺手的屍體,說道:“他們四個難道不是你殺的?”

    楚玉祥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好厲害的一劍!”

    原來方才楚玉祥在無意之中揮出一劍,心中原是毫無招式,但卻覺得自己對這招劍法又極為純熟,事後才想起那就是祖師父說的無招無式的一劍,一時不由得對那四句口訣豁然貫通。

    東方第一劍——這就是無招無式,純出自然的東方第一劍!

    梁慧君眨著一雙俏眼,說道:“你說什麼?”

    楚玉祥道:“這是在下一直沒有想通的一招劍法,方才無意中使了出來。”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你從前沒有領悟的一招劍法?這是什麼劍法,竟有這般厲害?”

    楚玉祥道,“東方第一劍。”

    “東方第一劍。好大的口氣,唔,這招劍法確實淩厲無比,我只看到白光一圈。”

    梁慧君輕啊一聲道:“我該恭喜你了。”

    楚玉祥忽然啊了一聲,好像想起什麼來了。望著梁慧君問道:“姑娘仔細想想,方才在下若是按不下這四個人的一刀。在下會有什麼後果?”

    梁慧君道:“這是他們四人今天下午就在這裏演練了很久,每一個方位,都算得極准。

    你接不下來,那就……所以我要你以極快的手法把我制住咯!”

    楚玉祥搖頭道:“我制住你沒用。他們這一刀,易發難收,只要在下接不來,只怕連姑娘也……”

    “他們……”梁慧君聽得臉色大變,點頭道:“副令主果然想殺我滅口……好個惡毒的人!”

    楚玉祥心裏惦記著大師兄,問道:“方才姑娘要我制住你,問大師兄的下落,大師兄是不是落在你們手中?”

    梁慧君咬著牙齒,氣鼓鼓的哼了一聲道:“你附耳過來。”

    楚玉祥依言附耳過去。

    梁慧君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低低的說了幾句。

    楚玉祥聽得怒笑道:“這廝果然狡猾得很,好,梁姑娘,我們快走。”

    梁慧君道:“那你該先點了我穴道才是。”

    楚玉祥道:“姑娘垂著雙手就是了,何用真的點你穴道?”

    梁慧君甜甜一笑道:“那就走吧,不過這樣一來,我可回下去了,東海鏢局肯收留我嗎?”

    楚玉祥道:“姑娘肯棄暗投明,東海鏢局自表歡迎。”

    梁慧君心裏踏實了,就沒再作聲,一路走在前面領路。沒有多久,又來到了石馬廟。

    這裏楚玉祥前天才來過,當然極熟,兩人縱上牆頭,翻房越脊,一腳來至第三進,才飛身落地。

    就在兩人飛落天井之際,兩邊走廊上突然閃出四個黑衣持刀漢於,迅快的圍了上來。

    楚玉祥長劍一舉,一下擱在梁慧君的肩頭上,喝道:“你們誰敢動一動,在下就殺了你們副令主。”

    梁慧君其實不是副令主,但他改扮了陸長榮,就是副令主了。

    梁慧君垂著雙手,喝道:“你們退下去。”

    四個黑衣漢子聞言只得往後退下。

    楚玉祥喝道:“進去。”

    梁慧君只得走在前面,領著楚玉祥進入左廂。

    楚玉祥目光一注,喝道:“我大師兄人呢?”

    房中除了一張床,被褥招疊整齊,那有人影,梁慧君道:“你先解了我穴道,我們講好了的,我領你來可以,到了地頭,你解開我穴道,我告訴你令師兄的下落。”

    “不必。”楚玉祥笑道:“這房間地方不大,在下自己會找的。”

    他目光轉動,這房中一目了然,只有床下可以藏人,這就俯下身去,朝床下一看,黑暗之中,果然伏著一個人影。

    楚玉祥心中暗暗冷笑,伸手把那人拖了出來,這人他自然認得,不是大師兄陸長榮還有誰來,連他身上穿的一件長衫,楚玉祥都認得。

    楚玉祥不覺失聲道:“果然是大師兄!”

    陸長榮臉色惟淬,只是霎著眼睛,沒有說話,但眼中流露出喜色。

    楚玉祥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幾下,臉現憤怒之色,回頭問道:“你們把大師兄怎麼了?”

    梁慧君狡笑道:“你解開我穴道,我也替令師兄解開穴道。”

    楚玉祥大笑一聲道:“原來你們只是點了我大師兄的穴道,區區點穴,還難不到在下。”

    說完,出手如風,連拍了陸長榮幾處大穴。

    陸長榮口中啊了一聲,手腳已能動彈。

    楚玉祥喜道:“大師兄,小弟是來救你的,你身上沒受傷吧?”

    陸長榮已經坐了起來,說道:“小師弟,會是你來救愚兄,愚兄還好,沒什麼……”

    梁慧君趁他們說話之時,悄悄回身,迅快的往門外閃去。

    楚玉祥大笑一聲,右手屈指輕彈,他這裏手指堪堪彈出,梁慧君就如響斯應,已在門口定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陸長榮看得目芒飛閃,緩緩站起,一面問道:“小師弟,這人是誰?他們究竟是何來歷?”

    楚玉祥笑道:“這話說來太長了,大師兄還是回轉鏢局之後,小弟自當詳細奉告。”

    “鏢局?”陸長榮奇道:“小師弟在哪一家鏢局做事?”
2009-5-27 15: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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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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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計擒奸邪

他連東海鏢局複業都不知道。

    楚玉祥笑道:“大師兄不用多問,到了自會知道,大師兄一定會感到無比的驚奇。”

    陸長榮笑了笑道:“小師弟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楚玉祥道:“快隨小弟來。”

    他當先走近門口,手掌輕輕一拍。隨即一手抓住了梁慧君的玉手,喝道:“你乖乖的跟著在下走,只要你稍存逃走的念頭,在下就會一下震斷你的心脈,走!”

    拉著梁慧君的手,縱身掠起。

    陸長榮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跟著楚玉祥身後掠起。梁慧君有楚玉祥拉著她的手,心裏甜甜的她,連縱身飛起都不用出多大的力氣。

    不消一回,已經趕抵城牆,楚玉祥回身問道:“大師兄上得去嗎?”

    陸長榮笑道:“小師弟只管上去,這點城牆愚兄還上得去。”

    楚玉祥喝了聲:“起”,帶著梁慧君飛登城牆,回頭看去,大師兄也跟著上來,三人飛身落地。一路急奔。

    快近東海鏢局,陸長榮道:“原來小師弟就住在鏢局裏,不知還有幾個人住著?”

    楚玉祥道:“大家都在裏面。”

    “大家?”陸長榮還待追問,楚玉祥笑道:“大師兄再悶一回,到了裏面,就會知道。”

    三人依然越牆而入。剛剛飄落天井,就有八名趟子手手持三截棍湧了上來。

    楚玉祥道:“是我回來了。”

    一面朝陸長榮道:“大師兄,你還不知道嫖局已經複業了呢?”

    一面朝梁慧君喝道:“你也走在前面。”

    大廳上燈火輝煌,阮伯年等人,都在廳上,聽到楚玉祥回來了,丁盛、裴允文、裴碗蘭、林仲達等人,一起搶著迎出,但目光一注,只見楚玉祥前面,同時走進兩個陸長榮來,不覺齊齊一楞!

    裴畹蘭咦了一聲道,“楚大哥,他們……”

    楚玉祥笑吟吟的道:“我逮到了一個假冒大師兄的人,也把大師兄救出來了。”

    陸長榮看到廳上這許多人,竟有一半不認識的,但阮伯年是師父的岳父,他自然認識,急忙走了過去,撲的跪下,叩頭道,“晚輩叩見老爺子……”

    阮怕年坐在椅上,抬目朝楚玉祥問道:“玉祥,是你把他救出來的?”

    楚玉祥笑道:“是他自己投到的……”伸手一指,點了陸長榮的穴道。

    他這一舉動,看得大家又是一楞,方才他還明明說把大師兄救出來了,如何又會出手點了他大師兄的穴道呢?阮伯年愕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楚玉祥笑道:“大師兄還在他們手裏,此人就是傍晚時候離開鏢局,假冒大師兄的賊人,他真正的身份,是江南分令副令主。”

    林仲達問道:“師弟怎麼會把他當作大師兄救出來的,既然把他救出來了,又怎麼會知道他是假扮的呢?”

    楚玉祥一指梁慧君,說道:“二師兄,這位梁姑娘,就是在府上假扮令嫂之人,今晚多蒙梁姑娘相助,才知其中情形,極為複雜,大師兄被囚禁在雙環鏢局,此人就是前幾天在鏢局中假冒大師兄的人……”

    丁盛道,“那也不對呀,今晚到鏢局來的那個賊子,也是假冒你大師兄的人……”

    梁慧君已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介面道:“假扮陸長榮的有兩個人,除了他(指穴道受制坐在地上的陸長榮)之外,另一個是雙環鏢局的副總鏢頭嚴鐵橋。”

    阮伯年聽得一怔,繼而晤了一聲道:“這就對了,大概嚴鐵橋投靠江南分令,怕查遂良知道,予以殺害,又巧使移禍江東之計,縱恿白圭子,甯乾初到咱們這裏來尋仇,哈哈,梁姑娘這一棄暗投明,來至東海鏢局,對咱們幫助太大了。”

    梁慧君躬身道:“阮老爺子誇獎,晚輩愧不敢當!”

    裴允文道,“楚兄,東方兄弟被祁連鐵駝掌力震傷,人一直昏迷不醒,你身邊不是有全真教的救傷丹嗎?快進去瞧瞧。”

    楚玉祥聽得大吃一驚,急急問道:“東方已弟人呢?”

    裴允文道:“在第二進左廂。”

    楚玉祥道:“兄弟這就進去。”立即和裴允文一同往裏行去。

    丁盛怒聲道:“這廝膽敢一再假扮陸總鏢頭回東海鏢局裏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誰?”

    霍地跨上一步,伸手撕開他胸前衣襟,從頭上揭起一張人皮面具。

    這是一張製作精細的面具,和方才梁慧君臉上戴的,可說精緻了百十倍,梁慧君戴了面具,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但這張薄如蟬翼,戴在臉上,喜怒表情都絲毫畢路,和真的無異。

    面具揭下了,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臉型瘦削白皙,咬牙切齒,目露怨毒之色,盯著梁慧君,幾乎要噴出火來。

    林仲達失聲道:“會是大哥!”

    阮伯年奇道:“仲達,你認識他?”

    杜永在旁道:“他就是林家的大少爺。”

    林家的大少爺,那就是林仲達的親哥哥林孟達!

    阮伯年喟然歎道:“真想不到會是他。”

    *楚玉祥隨同裴允文匆匆來至後進。

    左廂,本來躺臥著六名從石馬廟地窖中救出來的鷹爪門弟子,今晚,前進來了強敵,這六名鷹爪門昏迷不醒的弟子,竟然是江南分令殺手所喬裝,他們同時一躍而起,準備裏應外合,在東海鏢局後進縱火。

    所幸丁盛早有準備。他當然不會未卜先知,料到這六名鷹爪門弟子會變生時腋,而是防範江南分令會派人向昏迷不醒的六人下手,因此要傷勢早已痊癒的李雲仍托言傷勢未愈,躲在右廂,另外還要孫風相陪,兩廊也埋伏了十二名趟子手。

    這六名殺手才沖出左廂,就受到孫風、李雲率領的十二名趟子手攔擊#?

    孫風為了怕驚動外面,一出手就使上暗器,把六名殺手一舉制住。

    左廂就空了出來,如今英無雙就躺在左廂的板鋪上,雙目緊閉,臉如白紙。

    西門大娘急得直是跳腳,口中不住的大罵祁連鐵駝,落到老娘手裏,非把你千刀萬剮不可,一面又罵老不死去了這許多時光,還不死回來?其實東門奇早就回來了,他聽到西門大娘破口大駡,不敢下來,只是坐在屋脊上,心想:要挨駡,也讓楚玉祥先去挨一頓,自己先下去,就要自己挨了。

    楚玉祥一腳跨進左廂,裴畹蘭喜道:“楚大哥來了!”

    西門大娘霍地轉身過來,說道:“小子,你怎麼這時候才來?老婆子把無雙交給你了,你一點也不關心她,現在好了,她只差一口氣,你還有沒有良心……”

    楚玉祥被他罵得一頭霧水,楞楞的道:“前輩,無雙她……”

    西門大娘看得更是有氣,喝道:“楞小子,你還發什麼楞,你有祖道士的傷藥,不拿出來喂她,還楞個屁?”

    楚玉祥連聲應是,慌忙從身邊取出祖師父的治傷救死丹,一面問道:“無雙她怎麼受的傷?”

    西門大娘道:“好哇,你當真一點也不關心她,連她怎麼受的傷都不知道……”

    東門奇及時跨了進來,說道:“楚老弟剛回來,沒人和他說,他怎麼會知道無雙負傷的情形?救傷,至少要瞭解如何負的傷,你少吼兩句行不行?”

    西門大娘氣道:“老不死,你倒幫著傻小子說起話來,你早點趕回來,無雙就不會被殺手千刀的鐵駝震傷了。”

    這時裴允文已把當時情形和楚玉祥說了。

    東門奇大喝道:“老太婆,現在救人要緊,你別糾纏不清了。”一面朝楚玉祥道:“我看無雙一定是施展‘九陰神功’,因為她功力尚淺,被祁連鐵駝的內力回震所致……。”

    西門大娘道:“這還用說?”

    東門奇道:“你不說清楚,楚老弟如何會知道?”

    楚玉祥沒再多說,取出一顆救傷丹納入英無雙口中,他知道被人以內力震傷,只有兩種後果,一是內臟離位,一是本身真氣被震散。

    這兩種後果,救法卻只有一種,就是以本身真氣替她療傷。

    這是刻不容緩的事,但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辦,就是趕去雙環鏢局救出大師兄。(在招隱寺前面,梁慧君附著他耳朵說的,就是,一、要他制往她,逼她說出大師兄在哪里?二、去石馬廟救出陸長榮,但他還是假扮的,要他把陸長榮救回鏢局再制住他。三、再去雙環鏢局,以副令主換回真的大師兄。)現在,時間已經三更多了,英無雙又傷得如此嚴重,他只有先替她運功療傷了。(因為英無雙練的“九陰神功”,只有他練的“太素陰功”才能替她運功療傷)當下就要裴允文兄妹把英無雙扶著坐起,盤好雙膝,自己就在她對面坐下,伸出雙手,和英無雙雙掌相抵,默運陰功,緩緩從掌心度入,循著她經脈推進)功行一同,英無雙就霎著眼睛,醒過來了,說道:“大哥,你在給我度氣?”

    西門大娘喜道:“這傻小子,還真有他的,無雙醒過來了,啊,你大哥正在替你運功療傷,你快別說話,要和他的真氣會合運行才是。”

    英無雙道:“大哥,快不用運氣啦,我真的好了,你輸入的真氣太冷了,我受不住……”

    原來她練成“九陰神功”,雖然功力尚淺,但除非震散她的真氣,否則絕不會負傷的,她只是被祁連鐵駝強猛內力,把“九陰神功”逼了回來,閉過氣去,但不會“九陰神功”的人,是無法把閉住的氣機導引歸竅的。

    這一點,東門奇、西門大娘因本身不曾練過“九陰神功”,是以也並不清楚。

    楚玉祥聽了英無雙的話。果然雙手一收,跨下床鋪,說道:“那你自己坐著多運一回功吧,我要走了。”

    裴允文道:“楚兄還要去哪里?”

    楚玉祥道:“雙環鏢局。”

    裴允文道,“這時候已經三更多了,你還要去雙環鏢局?”裴畹蘭問道:“楚大哥,你去雙環縹局做什麼呢?”

    楚玉祥就把梁慧君假扮大師兄,要自己去石馬廟把假扮大師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救來,由自己點了他穴道,再去雙環鏢局和他們交換人質,大略說了一遍。

    裴畹蘭道:“楚大哥,我也去。”

    楚玉祥道,“你在這裏陪著無雙妹子吧,到雙環鏢局去,只是找他們令主,告訴他副令主在我們手裏,希望雙方把人換回,有我一個人去已經夠了。”

    說完,正待舉步,英無雙倏地睜開眼來,叫道:“大哥,你等一等。”

    楚玉祥停步回過身去,說道:“你快運功吧!”

    英無雙道:“你知道江南分令的令主是誰麼?”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無雙道:“我陪大哥一起去,他就是和我們結盟兄弟的葛真吾。”

    楚玉祥一怔道:“會是他。”

    西門大娘道:“無雙,你不許胡鬧,快些運功。”

    英無雙道:“師父,我真的好了。”

    西門大娘道:“好了,也不行,你給我坐著運功。”

    楚玉祥道:“無雙,你應該聽師父的話,再運一回功,我找他去。”回身走出左廂,雙腳一頓,一道人影騰空掠起。

    西門大娘急急說道:“老不死,你還站著發楞,祁連鐵駝只怕就在雙環鏢局,你還不快跟下去,替他打個接應?”

    *沒有一個夜行人會在三更以後出動的,但今晚可是例外,雙環鏢局的屋上,卻來了一個夜行人。

    他正是身穿青衫,腰懸長劍的楚玉祥。

    就在楚玉祥剛飄落西首屋脊的同時,瞥見東首屋脊間也正好有一條人影一閃而沒,隱入了暗處。

    現在的楚玉祥功力深了,反應自然極快,一下伏下身子,藉著屋脊隱蔽住身形,凝目看去。

    這是第二進的正屋,一排五間樓字。那黑影就閃到左首第二個窗下停了下來,面對著窗戶,略為一停,就緩緩抽出長劍,只在兩扇窗戶中間一劃,就輕腳輕手的打開了窗戶。

    楚玉祥看得心中暗暗奇怪,雙環鏢局是江南數一數二的鏢局。又有武當派的後臺,局中不乏高手,這人深更半夜是幹什麼來的呢?心念這一動,不覺悄悄掩了過去。

    只聽房中有人喝了聲:“是什麼人?”

    楚玉祥一聽聲音,便知住在房中的人正是武當白圭子。

    窗外那人低沉的道:“是在下,特地來見道長二位的。”楚玉祥心中暗道:“原來房中住著兩個人,只不知還有一個誰?”

    白圭子道:“你是什麼人,深夜來見貧道二人,有什麼事?”窗外那人左手輕按,人己翩然穿窗而入,落到屋中。

    接著只聽甯乾初的聲音道:“原來是陸總鏢頭,夤夜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陸總鏢頭”這四個字鑽進楚玉祥耳中,不覺怔得一怔,忖道:“據梁慧君說,假扮大師兄的人,一共有兩個,一個已被自己逮住,另一個則是雙環鏢局副總鏢頭嚴鐵橋,大師兄就被囚禁在他們鏢局之中。那麼雙環鏢局應該是賊人的一處巢穴了。何以此時又會有一個‘陸總鏢頭’出現呢?”

    身形一晃,移到了窗戶右首。側著身子,往裏看去。

    這房中果然有兩張鋪,自圭子和甯乾初都已起來了,只是穿窗而入的那人面首朝裏,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形。

    “道長、甯前輩。”

    穿窗而入的那人拱拱手,說道:“在下夤夜造訪。確是有一件事要和二位磋商……”

    他在說話之時已經打著火摺子,點起了燈燭。

    甯乾初目光炯炯注視著穿窗而入的那人,徐徐說道:“你是陸長榮?”

    那人低沉一笑道:“如假包換。”

    這一幕直看得楚玉祥心頭大惑不解,據自己所知,假冒大師兄的人,都是江南分令的人,那麼這人會是誰呢?”

    甯乾初沉聲道:“查遂良也是你殺死的?”

    陸長榮深沉一笑道:“他不肯和在下合作,在下豈能留他?”

    甯乾初道:“你並不是真的陸長榮。”

    陸長榮聳聳肩,輕鬆的笑了笑道:“你怎麼知道在下不是真的?”

    甯乾初道:“你深夜來找老夫二人又有何事?”

    陸長榮忽然輕笑道:“甯前輩問得好,大概甯前輩早已想到在下是誰了,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但江湖上人做事講求乾脆,也有一句話,叫做無毒不丈夫,所以只有夤夜前來懇求二位了。”

    他這話說得含含糊糊,有點文不對題。

    白圭子道:“陸總鏢頭究有何事?”

    甯乾初道:“他根本不是東海鏢局的陸長榮。”

    白圭子道:“那麼他是什麼人呢?”

    甯乾初微曬道:“大概是道兄的令師侄吧!”

    白圭子不覺一怔,說道:“他……”

    陸長榮忽然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說道:“師叔,甯前輩說得不錯,弟子嚴鐵橋。”

    白圭子臉色一沉,說道:“你說查遂良是你殺的,那為什麼?”

    嚴鐵橋道:“弟子說過,查師兄不肯和弟子合作,弟子只好把他殺了。”

    白圭子憤怒的道:“你要他合作什麼?”

    嚴鐵橋道:“自然是合力對付敵人了。”

    白圭子道:“你要他合力對付東海鏢局?”

    嚴鐵橋笑了起來,說道:“師叔說得極是。”

    白圭子怒聲道:“你假扮陸長榮,殺死師兄,還敢對我撒謊……”

    嚴鐵橋道:“弟子現在不是都告訴師叔了嗎?”

    白圭子道:“你今晚就是跟我說這些話來的嗎?”

    嚴鐵橋道:“那倒不是,師叔既然垂詢,弟子不得不據實說出,弟子今晚前來,乃是另有一件事懇求師叔和甯前輩來的。”

    白圭子道:“你有什麼事,且說出來聽聽?”

    嚴鐵橋抬眼看看兩人,說道:“因為師叔是武當八子之一,甯前輩更是八卦門的名宿,如果死于陸長榮之手,武當派和八卦門絕不肯就此甘休,所以弟子有一不情之請,希望二位成全……”

    說話之時,迅快的把面具覆到臉上,接著說道:“弟子戴上假面具,外人不知內情,就以為弟子真的是陸長榮了。”

    這話聽得隱身窗外的楚玉祥暗暗“哦”了一聲,心想:“原來他想殺害白寺子和甯乾初了。”

    白圭子聽得氣往上沖,喝道:“孽障,你說什麼?”

    嚴鐵橋拱著手道:“師叔歇怒,你老二位成全了弟子,這對弟子來說是一件大功,二位縱然殺身成仁,但會一直活在弟子心頭,弟子一世都不會忘記師叔和甯前輩大德的,人生自古誰無死,二位難道還不值得嗎?”

    甯乾初道:“嚴鐵橋,你在老夫二人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嚴鐵橋陪笑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事,師叔和你老二位,功力勝過晚輩甚多,晚輩假扮了陸長榮,如果不能殺死二位,這一計畫豈非全砸了?所以只好在二位飯菜之中,下了散功藥物,晚輩可以一舉得手。”

    白圭子氣得臉色煞白,怒喝一聲道:“逆徒,我和你拼了!”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嚴鐵橋笑道:“師叔功力已失,那就恕弟子放肆了。”

    左手輕輕一格,白圭子立即應手傾跌出去,砰然一聲,跌坐在地,怒聲道:“孽障,你真是欺師滅祖的畜生……”

    嚴鐵橋詭笑道:“在下陸長榮,殺了你也挨不上欺師滅祖的罪名。”

    寧乾初一手抓起一條木凳,盡力朝他當頭擲來。

    嚴鐵橋伸手一探,就抓住了凳腳,回頭笑道:“甯前輩如果功力未散,這一擲,在下還真接不下來呢!”

    右手抬處,嗆的一聲抽出劍來。

    就在此時,楚玉祥已如一縷輕煙,穿窗而入,一下落到了嚴鐵橋面前,冷然道:“好個畜生,你喬裝陸長榮,真敢殺害師叔,在下從沒見過如此喪心病狂的人。”

    嚴鐵橋只覺微風一颯,眼前就多了一個人,他反應極快,根本沒聽楚玉祥說些什麼,身形疾退半步,長劍劍尖一顫,使了一招“長蛇入洞”,閃電朝楚玉祥當胸刺到。

    楚玉祥左手一抬,只伸出食中兩指,一下子就把他刺出的劍尖夾住,微曬道:“你要和楚某動手,可還遠著哩!”

    嚴鐵橋長劍被對方手指夾住;用力往後一掙,那想掙得動分毫?身形疾側,猛地吐氣開聲,左手緊接著一掌朝楚玉祥胸口橫拍過來。

    楚玉祥不避不讓,動也沒動,但聽“拍”的一聲,擊個正著!

    這一下嚴鐵橋至少用上了八成力道,他只道楚玉祥沒有防到他有此一掌,心頭還暗暗自喜,等到掌力擊實,但覺自己手掌宛如擊在一塊奇寒無比的堅冰之上,一股寒氣由掌心透入手腕,迅快由肘而肩,整條手臂立即凍得發僵,再也不聽使喚。

    楚玉祥右手隨著點出,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三處穴道,左手把他長劍往地上一擲,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兩粒辟毒丹,朝白圭子、甯乾初二人遞去,抬目說道:“這是在下師門解毒丹,可解二位身中散功之毒。”

    白圭子打了個稽首道:“方才幸蒙楚少俠出手,否則貧道和甯老施主難免要遭逆徒毒手,不知楚少俠如何知道逆徒假冒陸總鏢頭的?”

    楚玉祥道:“在下是來找江南分令主來的。”

    甯乾初從他手中接過藥丸,自己吞服了一顆,把另一顆朝白圭子遞去。

    白圭子接過藥丸,迅快納入口中,一面說道:“方才逆徒自己招供,殺害師兄查遂良,和貴局這場誤會,總算是澄清了,貧道深感愧疚。”

    楚玉祥道:“事情既已澄清了,道長就不用放在心上了。”甯乾初道:“楚少俠方才說是找江南分令令主來的,難道嚴鐵橋就是令主不成?”

    楚玉祥道:“不是,今晚在下逮住了江南分令的一名副令主,據說在下大師兄就被囚禁在雙環鏢局中,在下找他們令主,希望他能交出敝師兄來。”

    甯乾初奇道:“令師兄不是在貴局嗎?”

    楚玉祥道:“在敝局的那人,就是假扮敝師兄的江南分令副令主。”

    白圭子矍然道:“聽楚少俠的口氣,江南分令令主也在雙環鏢局裏了?”

    楚玉祥道:“正是如此,這恐怕要問問嚴鐵橋,才會知道。”白圭子怒聲道:“這孽障勾結匪徒,欺師滅祖,已非敝派門徒,楚少俠要問什麼,只管問他,如果他不肯招供,也只管出手,不必顧慮。”

    楚玉祥道:“多謝道長了。”隨即右手一指,解了嚴鐵橋的穴道。

    白圭子嗔目喝道:“孽障,楚少俠要向你問話,你若不從實招來,我就斃了你。”

    嚴鐵橋橫目看了楚玉神一眼,問道:“你要問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要見你們令主。”

    嚴鐵橋目中閃過了一絲狡詭之色,說道:“令主未必肯見閣下。”

    楚玉神微曬道:“由你帶路;還怕見不到你們令主嗎?”

    嚴鐵橋道:“在下可以帶你去,但見不見得到令主,在下就不知道了。”

    楚玉祥道:“你帶到地頭,見不見得到那是楚某的事,與你無關,不過在下還有一件事先要問問清楚。”

    嚴鐵橋道:“什麼事?”

    楚玉神道:“敝師兄是不是被你們囚禁在這裏?”

    嚴鐵橋道:“陸長榮是林副令主逮來的,在下並不清楚。”白圭子問道:“你在江南分令擔任什麼職務?”

    嚴鐵橋道:“在下的職司就是雙環鏢局總鏢頭。”

    楚玉祥道:“你倒很合作,好,現在可以領我去見你們令主了。”

    白圭子道:“楚少俠,貧道和你同去。”

    甯乾初道:“還有老朽。”

    楚玉祥道:“二位功力尚未恢復,不如……”

    白圭子道:“不礙事,貧道服下解藥,此刻大概已恢復了七成功力。”

    甯乾初道:“不錯,老朽也差不多,大概再有盞茶工夫,應該可以完全恢復了。”

    楚玉神看他們這麼說了,自然不便多說,只得抬抬手道:“嚴朋友,走吧!”

    嚴鐵橋只得當先穿窗而出,楚玉祥緊隨他身後掠出,自圭子、甯乾初一身功力已恢復了大半,也相繼掠出。

    嚴鐵橋領著三人飛身落地,一路往後進奔去。第三進後面,是一座花園,頗有亭台花木之勝!

    白圭子凝聲間道:“江南分令的令主在哪里?”

    嚴鐵橋道:“他們住在隔壁。”

    隔壁,也是一座占地頗廣的花園,和雙環鏢局只有一牆之隔,可以看到鄰家蔥郁的樹木。

    嚴鐵橋一直走到東首一座假山上,說道:“我們從這裏可以過去了。”

    楚玉祥道:“旁的地方不可以過去嗎?”

    嚴鐵橋狡猾的笑了笑道:“不信你去試試?”

    楚玉祥道:“你快先過去。”

    嚴鐵橋這回絲毫沒慢,足尖一點,人已躍登圍牆,他沒待楚玉祥躍起,急急往牆下縱落。

    但就在縱落之際,身旁微風一颯,楚王祥竟然也跟著縱落,白圭子和甯乾初也相繼躍落。

    這時前面不遠忽然傳來一聲斷喝:“是什麼人?”

    嚴鐵橋忙道:“在下雙環鏢局嚴鐵橋,晉見令主來的。”

    只聽那人刷的一聲,似是往林中躍去,不再盤問。

    嚴鐵橋道:“你們隨我來。”

    楚玉祥緊隨他身後,走上一條白石鋪成的小徑,一路穿林而行,不大工夫,已經到了一座樓宇前面。

    四人還未走近,階上已經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嬌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嚴鐵橋腳下微現趔趄,連忙躬身道,“屬下雙環鏢局嚴鐵橋,同行的還有東海鏢局楚玉祥、武當派白圭道長,八卦門甯乾初,說有重大之事,求見令主來的。”

    “那有這麼嚕嗦?”

    那少女聲音道:“好,你等著,我進去稟報一聲。”

    楚玉祥凝目看去,並不見說話的人,想是躲在暗處發問,故作神秘。

    四人只得在樓宇前站著等候,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才見一名青衣少女提一盞六角宮燈,款步走出,說道:“你們隨我進去。”提燈前導。

    依然由嚴鐵橋走在前面,楚玉祥、白圭子、寧乾初等相繼跨上石階,進入大門。

    那提燈少女走向走廊,似乎是穿過一重房屋,來至後進,越過一個小天井,然後又朝前行走,腳下一停,躬身道:“雙環鏢局嚴鐵橋來了。”

    屋中傳出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叫他進來。”

    提燈少女應了聲“是”,轉身道:“嚴鐵橋進去。”

    楚玉神間道:“咱們呢?”

    提燈少女冷冷的道:“沒有喚你們,自然在這裏聽候傳喚。”

    楚玉祥哼了一聲道:“你們令主好大的架子!”

    伸手一拍嚴鐵橋右肩,說道:“好,你先進去吧!”

    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在下閉了你一處經脈,若是沒有在下獨門解法,會全身血脈僵凍,閣下要想不成為終身殘廢,最好不要多說,只說在下來找你,是有重要之事找你們令主來的,什麼事情,你並不知道,我想你不用我多教你,這幾句話,也應該會說的了。”

    嚴鐵橋被他在右肩上一拍,果然感到有一縷極寒的陰氣,滲人體內,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嗟,。只得暗暗點了下頭。

    提燈少女已經經引著嚴鐵橋往裏行去。

    白圭子低聲道:“楚少俠……”

    楚玉祥沒待他說下去,就低聲道:“不要緊,在下已經閉了他一處脈穴,沒有在下替他解穴,旁人無法解得齊的,”

    白圭子方才雖然看到楚玉祥舉手之間就制住了嚴鐵橋,武功大是不弱,但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能有多大成就,心中還有些不信。

    三人在階下又等了一回,才見提燈少女款步走出,說道:“你們三人隨我進去。”

    楚玉祥也沒和白圭子二人客氣,昂然走在前面。

    白圭子看他不和自己二人禮讓,昂然走在前面,縱有出手相助之情,心中也微感不快,暗暗哼了一聲,和甯乾初相繼走入。

    這是一座相當寬敞的廳屋,銀燭高燒,上首一張高背椅上端坐著一個頭戴黑絨包頭,身穿黑衣的老婦人,目光炯炯朝楚玉祥望來。

    在她下首垂手站著嚴鐵橋,狀極恭敬,但神色之間,似有扭陷不安之狀!

    黑衣老婦只打量了楚玉祥一眼,目光又瞥過白圭子和甯乾初二人,然後深沉的道:“楚玉祥,你是何人門下?”

    楚玉祥已聽英無雙說過,江南分令令主就是和自己結為口盟大哥的葛真吾,此時看到高居上座的並非葛真吾,這就略為抱拳,說道:“在下為何人門下並不重要,在下夤夜而來,是找江南分令葛令主來的。”

    黑衣老婦嘿然道:“你當老婆子不知道你的來歷嗎?你是東門奇的門下,對不?仗著區區九陰神功,居然敢找到這裏來,老婆子正要找你們去,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跟著楚玉祥身後走入的白圭子聽得不期一怔,暗道:“原來楚玉祥竟是東門奇門下,果然是邪派中人!”

    要知他一向深居武當山,很少在江湖走動,也一向以名門正派自居,此刻聽到楚玉祥是厲山雙凶的門人,就有了輕視之心。

    楚玉祥笑道:“這位老婆婆說話可笑得很,你怎麼知道在下是東門前輩的門下,而且在下此來,另有要事要見葛令主,和在下師門是誰,並不相干。”

    “住口!”黑衣老婦喝道:“是你仗著九陰神功,傷了令主,又趕來這裏,用九陰神功拂閉嚴鐵橋肩頭經脈,你以為九陰神功天下無敵了?”

    楚玉祥傲然道:“在下練的並非九陰神功。”

    黑衣老婦臉露獰笑,說道:“就算你練了十陰神功,老婆子面前也沒有你賣狂的份兒,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你說,你願意束手就縛?還是意圖頑抗?”

    楚玉祥劍眉一剔,冷然道:“爾是何人?在下是來找你們令主的,他可是不敢見我嗎?”

    黑衣老婦目光煙娼,嘿然道:“老婆子把你拿下了,你就可以見到令主了。”

    “哈哈!”楚玉祥忽然仰首發出一聲朗朗長笑,說道:“就憑你?”

    他這聲朗笑,聲如裂帛,可貫金石,聽得白圭子、甯乾初二人不由一怔,心中暗自詫異,忖道:“這年輕人這聲長笑,內力居然極為精湛!”

    黑衣老婦也目露異色,嘿然道:“怎麼?憑我老婆子拿不下你嗎?”

    楚玉祥昂首向天,徐徐的道:“你可以來試試!”

    黑衣老婦不禁一怔,她不知道這年輕人是狂,還是真有高深的武學?她緩緩站起,臉上殺氣隱現,點頭道:“很好,年輕人,老婆子知道你練成了九陰神功,以你的年齡,最多也不過三成光景,又能奈我何,你只怕連老婆子一掌也接不下來?”

    楚玉祥朝她微笑道:“咱們尚未動手,你怎知在下接不下來?”

    黑衣老婦暗驚一聲:“小子找死!”

    一面獰笑道:“那你就接著了!”

    她方才緩緩站起,已是在凝聚功力,因為她練的功力,必須有相當時間才能運集到手掌之上,故而還在和楚玉祥說話,這回已把十成功力凝聚到掌心,豈會再和你嚕嗦,喝聲出口,右手突然一振,從大袖中伸出,淩空朝楚玉祥劈了過去。

    她右手從大袖中伸出,大家已可看到她一隻乾枯的手掌掌心呈暗紅色,淩空揚手之際,數尺方圓,已可感到一股炙熱如火的內勁,逼人而來!

    甯乾初口中低喝一聲:“楚少俠小心,她使的是火靈掌。”方才黑衣老婦已經說過,以楚玉祥的年齡,九陰神功最多不過三成,以她的修為,“火靈掌”已經練到十成以上了,以十成以上的“火靈掌”自可克制只有三成的“九陰神功”了。

    (火靈掌雖非玄門正宗乾陽之氣,但也是乾陽功夫的旁支,如果九陰神功同樣練到十成,它自然克制不住,因為她估計楚玉祥只有三成,是以她算准自己是有十分把握的)楚玉祥看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練的是九陰神功,)他閉住嚴鐵橋脈穴,嚴鐵橋自然告訴了他)因此看她使出“火靈掌”來,一時之間,倒真是被她唬住了,不敢施展“太素陰功”,怕落個兩敗俱傷。(其實他如果使出“太素陰功”來,黑衣老婦的“火靈掌”就立被破去了)此時天時四更已過,從子時起,陰竭陽盛,因此右掌一立,改使“純陽玄功”,迎著黑衣老婦來勢,朝前推去。

    “純陽玄功”,乃是玄門至大至剛的乾陽真氣,(並不像“火靈掌”一樣,出手之時,掌心色呈暗紅,看去觸目驚心,實乃駁面不純)手掌上看不出絲毫異樣,仍然和普通手掌一般!

    甯乾初叫出“火靈掌”,乃是暗示楚玉祥不可硬接,這時看到楚玉祥只是以普通手掌去和火靈掌硬接,心中不由大吃一驚,暗叫一聲:“要糟!”

    一時也顧不了許多,只好右掌疾發朝楚玉祥身旁推出,口中低喝一聲,“楚少俠,還不快退?”

    他是八卦門的名宿,這一掌縱然沒使出十分力道,也使了五成功力,主要是想把楚玉祥縱橫裏推開。

    那知掌風推到楚玉祥身前數尺光景,頓時感到不對,楚玉祥身前好像有一堵無形的擋風牆,把自己推去的力道一齊擋住,不,全數反卷過來!

    甯乾初方自一怔,耳中突聽到有人啊出聲,接著有人咕咚栽倒。

    在他想來,這栽倒的當然是楚王祥無疑!

    “火靈掌”威力何等強猛,被擊中人身,火毒攻心,若無獨門清火解毒靈丹,七日必死。

    甯乾初暗暗歎息一聲,舉目看去,不覺目瞪口呆,原來他認為倒下去的楚玉祥依然從容無事站在那裏,使出“火靈掌”的黑衣老婦已經跌倒在地,一動不動。

    這下不僅甯乾初看傻了眼,連號稱武當八子的白圭子也大感意外!

    老實說,憑他們兩人,都自知無法接得下黑衣老婦這一記“火靈掌”。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洪喝,從廳外傳來,一道人影挾著一道奇猛的掌風,宛如黃河天來,朝楚玉祥卷撞而來!

    楚玉祥連人影都沒看清,一個人已被令人窒息的巨大掌風所籠罩,心頭不禁大怒,凜然喝道:“什麼人出手偷襲在下?”

    喝聲中,右掌一立,迎著推出!

    大廳上登時響起裂帛般一聲大震,楚玉祥上身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後退了兩步。

    那道人影也在瀉落之際,被震得連退了三步。雙方這一掌硬接,已知對方並非易與,各自站停下來!

    楚玉祥才看清來人是個身穿半截黃衫,披著一頭花白頭髮的駝背老人,此人生得一張黃蠟臉,濃眉如帚,也已花白,此時兩眼圓睜,精芒如電,正在打量著自己,臉上似有不信之色!

    白圭子和甯乾初看清楚飛進來的竟會是祁連鐵駝,更驚詫的是楚玉祥居然在倉碎之間,發掌應敵,能和祁連鐵駝平分秋色!

    這要是聽人傳說,他們無論如何也絕不會相信!

    楚玉祥並不認識祁連鐵駝,劍眉一挑,冷然道:“閣下大概也是江南分令的人了?在下真想不到江南分令的人,只會乘人不備,出手偷襲。”

    祁連鐵駝雙目精光電射,洪笑一聲道:“小子,你口氣不小,敢不敢再接老夫一掌?”

    他實在有點不服氣!

    楚玉祥大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經發過一掌了嗎?幾曾問過在下?在下既敢到江南分令來?接你幾掌,又有何不敢?閣下只管使來就是。”

    祁連鐵駝名動八荒,但今晚倒真有些被這個年輕人的氣勢所懾,口中又是一聲洪笑道:“好,接掌!”

    右手蒲扇大的手掌揚處,迎面直劈過來。這一掌當然比方才一掌更具威力,掌勢乍發,一團勁氣如同有物,凝聚成的內力,就像比磨盤還大的一方巨石,直撞過來。

    楚玉祥喝了聲:“來得好!”

    他方才使的是綠袍師父“三刀”中的第一刀,現在當然使出第二刀來了,手掌直豎,迎著劈出。

    兩人相距不遠,等於是一發即至,兩股掌力乍然一接,但聽嗤的一聲,祁連鐵駝發出比磨盤大的一團掌力硬生生被楚玉祥直豎如刀的掌風從中間剖了開來!

    你總剖過西瓜吧?一刀切下,西瓜就會剖成兩個半圓形。

    祁連鐵駝這一團凝結的掌力,被從中剖開,一時之間,依然凝結不散,分向兩邊撞出。

    白圭子和甯乾初正好站在楚玉祥兩旁,這兩道半團掌風,就正好分向兩人撞去。

    白圭子、甯乾初乍覺一團掌力撞了過來,急切之間,各自運功劈出一掌。

    再說祁連鐵駝掌力出手,陡覺一道鋒利無匹的掌風,衝開自己掌力,迎面劈到,心頭不由大吃一驚,也急急揮起左手,朝前推出,人卻雙腳一頓,往後躍退。

    這可是他祁連鐵駝成名數十年從未有過的事!

    大廳上接連響起蓬蓬兩聲大震,那是白圭子、甯乾初各自硬接了祁連鐵駝被剖開的半團掌力,兩個人還是被震得連連後退了三步。

    緊接著又是嗤的一聲,那是祁連鐵駝左手發出的一掌,還是被楚玉祥的第二刀剖了開來。

    只是楚玉祥這一記掌風,剛才已經剖開了他右手一團掌力,後勁已衰,否則祁連鐵駝縱然後躍,他非傷在他掌下不可!

    楚玉祥一記掌風(第二刀)雖然一連剖開了祁連鐵駝兩記掌力,他剖第一掌並不吃力,但碰上祁連鐵駝第二掌的時候,剖是把它剖開了,但也受到對方內力反震,腳下浮動,同時後退了兩步。

    大廳上經這四個高手的內力激撞,屋頂就像被龍捲風撞上,揭開了一大片,屋瓦向外紛飛,碎礫卻像雨點灑落,塵灰濛濛,令人睜不開眼睛。

    祁連鐵駝已經退出天井,今晚真是他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憑他祁連鐵駝會栽在一個弱冠少年的掌下,口中發出一聲洪鐘般狂笑:“好,好,小子有你的,老夫還有最後一掌,你到外面來,咱們再試試看!”

    楚玉祥笑道:“在下自當奉陪。”

    舉步飄然走出,跨下石級!

    就在此時,人影一閃,祁連鐵駝已經到了面前,雙掌疾發,當胸印到。

    楚玉祥驟不及防,只得雙手一伸,朝前迎出。拍拍兩聲,四隻手掌迎個正著!

    這下,等於由掌風互擊,變成了比拼內力!

    祁連鐵駝因自己掌力兩次被楚玉祥的掌風剖開,心知這小子掌風古怪,他仗著自己數十年修為,內力說什麼也該勝過這小子甚多,這一著就是存下了要和楚玉祥比拼內力的。

    白圭子、甯乾初退出大廳,才發現兩人雙掌互抵,比拼上了內力,須知比拼內力,全靠本身修為,絲毫也勉強不得,兩人雖然目睹楚玉祥武功極高,但和人家比拼內力,究是不智之舉,你武功再高,在內力方面,總不會高過祁連鐵駝積數十年的修為!

    祁連鐵駝有這樣的想法,白圭子、甯乾初也是這麼想,即使任何一個老江湖,誰都會這麼想法,但他們怎知楚玉祥身兼兩家之長,(全真教純陽玄功,是道家正宗乾天真氣,綠袍老人厲神君雖是江湖上人聞名喪膽的大魔頭,但“太素陰功”卻是從易經中來,為玄門先天之氣,且非旁門陰功)一身功力,豈同小可?卻說楚玉祥雙掌祁連鐵駝乍接,發覺對方功力深厚,內力之強,幾如泰山壓頂而來,自己當然也要全力施為,才能接褥住他。自己練成兩種神功,(太素陰功和純陽玄功)該甩那一種呢?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他心念甫動,忽起重心,左手運起“太素陰功”,右手運起“純陽玄功”,把兩種曠世神功同時使出。

    就在此時,只聽有人大聲叫道:“鐵老,楚賢弟快請住手一條人影從遠處飛掠而來。

    祁連鐵駝這一記雙掌驟出。和楚玉祥比拼內力,原是使的詭計,心頭也存下了殺機,企圖以內力毀去這個年輕高手。

    那知他運起畢生功力,源源從掌心推出之際,突覺對方左手發出一道奇寒逾冰的陰氣,右手發出一道炙熱逾火的陽氣,同時迸發,自己功運雙臂推出去的摧力被這一陰一陽兩股力道一震,悉數震回,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一個人就像斷線風箏一般,砰然飛起,直摔出三丈開外,又砰然墮地。

    飛掠而來的那人看得心膽俱裂,只道被震飛出去的是楚玉祥,口中嘶喊一聲:“賢弟……”

    朝祁連鐵駝飛落之處撲去。

    白圭子、甯乾初當然也想得到被震飛出去的當然是楚玉祥,但當他們定睛看去,楚玉祥不是好好的站在那裏,幾時被震飛出去了?這下可把白圭子和甯乾初看呆了,方才聽祁連鐵駝的口氣,說蓬玉祥是東門奇的徒弟,但就是東門奇也不可能把祁連鐵駝震飛出去。

    東門奇也來了,他看到楚玉祥一下就把祁連鐵駝震飛出去,那是說這裏已經用不著他了,正待悄悄離去。

    祁連鐵駝跌落在地,一張臉已經蒼白得沒有血色,委頓在坐,只是喘氣。

    葛真吾飛身落地,目光一注,駭異的道:“會是鐵老,你……怎麼了?”

    祁連鐵駝喘著大氣,斷斷續續的道:“完……了,老夫一身功力……都……都被……那小……子震……散了……”

    葛真吾駭然道:“會有這等事?”

    這時只見兩名青衣使女匆匆奔了出來,說道:“令主,秦婆婆閉過氣去,一直沒有醒來,請令主設法。”

    葛真吾問道:“秦大娘是和楚少俠對了一掌,閉過氣去的嗎?”

    其中一名使女點頭道:“是的。”

    葛真吾迅快的朝楚玉祥走去,說道:“楚賢弟,還認得愚兄嗎?”

    楚玉祥冷笑一聲道:“你是江南分令的令主,楚某高攀不上。”

    葛真吾攢著眉道:“賢弟這是誤會,唉,愚兄一時也和你說不清楚,你用什麼手法傷了鐵老和秦大娘?”

    楚玉祥冷笑一聲道:“在下今晚原是找你葛令主來的,那位穿黑衣的秦大娘聲言要把在下拿下,還使出‘火靈掌’來,大概是被在下震閉了經穴,至於這位黃衫老人一語不發,就向在下偷襲,最後還乘在下不備,和在下比擠內力,這又怪得了在下嗎?”

    葛真吾臉露焦急之色,搓著雙手,抬眼望著楚玉祥道:“賢弟,愚兄和你結交一場,不知賢弟可否聽愚兄一言?”

    楚玉祥冷然道:“我義父。義母死在你們江南分令手下,江南分令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們是‘盟兄弟嗎’?”

    葛真吾道:“賢弟,殺死令義父義母的,並不是江南分令,這話一時也說不清,就算愚兄說破嘴唇,賢弟也不肯聽了,但今晚賢弟是找愚兄來的,鐵老和秦大娘縱有不是之處,賢弟可否先把他們閉住的經脈解開了,一切後果,均由愚兄一人承擔,賢弟要殺要剮,愚兄絕不還手。”

    東門奇和祁連鐵駝原是素識,深知這人眶脫必報,他被震閉了經穴,以他的武功,假以時日,必可自解,那時仇就結深了,楚玉祥如果在此時替他解開了被閉經穴,日後就無顏再向楚玉祥尋仇了,因此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楚玉祥道:“楚老弟,你應該答應他。解了祁連鐵駝被閉經穴,日後也可以減少一個勁敵。”

    楚玉祥聽出說話的是東門奇,當下就點頭道:“好,在下原是嫌他們出手毒辣,略予薄懲,你既然這樣說了,在下就過去看看!”

    葛真吾喜道:“多謝賢弟。”

    楚玉祥舉步朝祁連鐵駝走了過去。

    祁連鐵駝喘息著道:“小……小子,你……殺了老夫……好了……”

    葛真吾道:“鐵老,楚賢弟是來替你老解開被震閉的經穴來的,你不要誤會。”

    祁連鐵駝委頓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他心裏自然清楚,自己被姓楚的小子一陰一陽兩殷真氣把自己發出的真氣逼了回來,這種集陰陽兩股真氣於一身的人,自己幾乎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自己真氣被逼,經脈閉塞,也就和練功的人走火入魔一樣,一身功力等於盡廢,這一生不知能不能修復得了,要知一個練武的人,把自己一身武功看得比性命還重,尤其像祁連鐵駝這樣的人,成名數十年,必然有許多厲害對頭,你武功比他高,他不敢碰你,一旦失去了武功,就會生不如死。

    俗語說得好,縷蟻尚且貪生,葛真吾說出楚玉祥是來替他解開受震經穴的,他豈有不願之理,只是成名多年,今晚在一個弱冠少年手下,還要他來替自己解開被震閉的經穴,總覺臉上無光。

    他望望楚玉祥說道:“小……小子,你這……時殺了……老夫……自無話……說,你……替老……夫解……開經……穴,不……怕老夫……向你……尋仇嗎……?”

    楚玉祥劍眉一軒,朗笑道:“在下怕你尋仇,就不會過來替你解穴了。”

    白圭子和甯乾初互看了一眼,兩人心中不禁對楚玉祥輕輕年紀,有這份豪情,感到無比的心折。

    葛真吾在旁勸道:“鐵老,你就不用說了。”

    楚玉祥道:“你只管放心,楚某答應了,自會給他治療了,你要他雙掌和在下手掌相抵,在下要運功了。”說完,伸出手去。

    葛真吾忙道:“鐵老,你快伸出手來,和楚賢弟手掌相抵。”祁連鐵駝到了此時,只得伸出雙手,和楚玉祥掌心相抵。

    楚玉祥緩緩吸氣,左手運起“太素陰功”,右手運起“純陽玄功”,用力後吸,把逼入祁連鐵駝體內逼住他經穴的真氣,從掌心緩緩收回。

    祁連鐵駝縱有數十年修為,他如果沒有能力化解這兩股逼人體內的真氣,也許化上二十年苦修也是白費,但解鈴還是系鈴人的話,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就把真氣全收回去了。

    楚玉祥雙手一收,說道:“好了。”

    他話聲剛落,祁連鐵駝坐著的人已經倏地站了起來,洪笑一聲,一道人影已經破空掠起,瞬失所在。

    葛真吾望著楚玉祥目露感激之色,低低的道:“鐵老和我情同父子,我真該謝謝賢弟……”

    楚玉祥沒去理他,只是冷聲道:“秦大娘人在哪里?”

    一名青衣使女道:“還在廳上。”

    葛真吾朝楚玉祥一抬手道:“賢弟請。”

    楚玉祥沒有說話,當先舉步走入大廳。

    這時廳上重又點了燈燭,秦大娘雙目緊閉,臉紅如火,躺臥在地,一直不省人事,她身邊伺立著兩名青衣使女。

    嚴鐵橋站在一旁,早已嚇黃了臉,更是沒敢作聲。

    楚玉祥走到她身邊,朝兩名使女說道:“你們把她扶著坐起來。”

    兩名使女依言扶著秦大娘坐起。

    楚玉祥伸手抓起她右手,和自己掌心相抵,一面緩緩吸氣,把逼入她體內的“純陽玄功”吸了回來,等他放回素大娘的右手。

    秦大娘果然緩緩睜開眼來,但她可沒有祁連鐵駝那樣,經楚玉祥吸回真氣,立時恢復過來,只見她雙頰如火,身軀一陣顫動,切齒道:“姓楚的……小子,老婆子……只要……有一口……氣在,不會……放過……你的……”

    楚玉祥大笑道:“楚某豈在乎你放不放得過在下?”

    葛真吾眼看秦大娘依然身體發顫,心下不禁大奇,說道:“秦大娘,楚賢弟已經給你解開被震閉的穴道,你應該沒事了才對!”

    秦大娘厲笑道:“這……姓楚的……原來……是你好兄……弟,老……婆子……一身功……力都……被他破……破了,還……會好嗎?丫頭……咱們……走……”

    楚玉祥施展神功,同樣是震閉經穴,何以祁連鐵駝沒事,秦大娘反而被破了一身功力呢?要知祁連鐵駝和楚玉祥比拚內力,他把數十年修為,一下從掌心發出,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抵擋得住的,但楚玉祥一身兼兩家之長,分從掌心發出兩種曠世神功,只在一瞬間就把對方功力逼了回去,內勁既未消散,只是受到兩種神功的壓力,硬逼回去,只要把侵入他體內的內力吸出,自可立時無事了。

    至於秦大娘,不同的是她練的“火靈掌”,並非玄門正宗,只是乾陽功夫的旁支,但楚玉祥練的卻是道家乾天純陽功夫,“火靈掌”遇上“純陽玄功”焉得不被破去。

    秦大娘話聲出口,兩名青衣使女只得扶著她往廳外行去。

    嚴鐵橋慌忙走了過來,說道:“楚少俠,你答應過在下的,也請你替在下解了。”

    白圭子道:“楚少俠,慢點,貧道要問問他,暗算貧道和甯老施主,是什麼人支使的?”

    葛真吾目光一注,問道:“我並沒命你去暗算白圭道長二位,這是誰的主意?”

    嚴鐵橋躬身道:“這是秦總管交代屬下的,在令主未來以前,副令主和屬下都是聽命于秦總管的。”

    葛真吾哼了一聲道:“去偷襲東海鏢局,也是她的主意嗎?”

    嚴鐵橋低頭道:“是的。”

    白圭子道:“葛令主,貧道要把嚴鐵橋帶回雙環鏢局去。”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徐徐說道:“今晚江南分令已經一敗塗地,在下還能不答應嗎?不過在下希望和楚賢弟單獨一談,暫時留下來,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楚玉祥道:“在下黃夜前來,原是有事找令主來的,自然要和你單獨一談了。”

    白圭子道:“那麼貧道和甯老施主先告辭了。”

    楚玉祥走過去朝嚴鐵橋肩頭一拍,說道:“好了,你已經沒事了。”

    白圭子卻舉手連點了嚴鐵橋三處穴道,一面朝楚玉祥打了個稽首道:“楚少俠回去,希望轉告阮老施主,咱們兩家是誤會,明日午前,貧道當押同孽徒前去東海鏢局賠罪。”

    說完,和甯乾初押著嚴鐵橋往外行去。

    葛真吾舉手道:“賢弟請隨愚兄來。”

    楚玉祥沒有說話,隨在他身後走去。

    葛真吾領著他走出廳前,然後又向左繞去。

    這時天色已快近五更,園中二片黝黑,兩人默默的穿林而行,一回工夫,來至一座小樓前面。

    葛真吾舉步走上石階,推開一扇木門,說道:“賢弟請進。”屋中有著燈光,葛真吾依然走在前面,領著楚玉祥走人一間佈置精雅的小客室,才抬抬手道:“賢弟請坐。”

    一面舉掌輕輕拍了兩下。

    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出,看到室中站著的楚玉祥,不覺微微一怔。

    葛真吾吩咐道:“你去沏兩盞茶來。”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葛真吾朝楚玉祥含笑道:“賢弟請坐呀!”

    楚玉祥依然站著不動,說道:“我是有一件事來告訴葛令主的,令主手下的副令主,和今晚夜襲敝局的人,悉數被敝局留下……”

    葛真吾含笑道:“這個愚兄已經知道,愚兄奉令擔任令主,正在金陵,聞訊趕去,原想調停兩家誤會,差點傷在九陰神功之下,還是鐵老把我救回來的。”

    楚玉祥道:“令主知道就好,我夤夜來見令主,是希望和令主交換人質來的。”

    “人質?”葛真吾一怔,問道:“賢弟是說貴局也有人落在咱們手中?”

    楚玉說冷笑一聲道:“葛令主還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剛說到這裏,那青衣使女已經端著兩盞茗茶送上一葛真吾一抬手,含笑道:“賢弟請坐下來再說不遲。”

    一面回頭朝青衣使女吩咐道:“你去站在外面。”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很快的退出。
2009-5-27 15: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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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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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兄弟情深

葛真吾看他依然站著不肯落坐,不覺淡淡一笑,伸過手來,拉著楚玉祥的手,柔聲道:“賢弟,愚兄和你一見如故,結為盟兄弟在先,在這裏接任令主在後,我們就算是敵人,也總有一份手足之情,這裏是愚兄住的地方,我邀你到這裏來,因為我有許多話要和你說,你總該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了,來,別使性子了,快坐下來,我們兄弟一場,明天我就要離此而去,今後我們能不能見面,都不知道了,你該相信愚兄才是。”

    他說到最後幾句,似是頗為感傷,連口氣也帶著黠淡之音!

    楚玉祥終於在椅上坐下,抬目道:“你明天要走了?”葛真吾強顏一笑道:“愚兄剛來接事,就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江南分令手下,全軍盡覆,愚兄這令主還能耽得下去嗎?”

    他口氣一轉,注引問道:“賢弟方才說的人質,究是何人?”楚玉祥道:“你真的不知道?”

    葛真吾道:“愚兄還會對賢弟說謊不成?我總記得咱們在酒樓相逢之時,正是愚兄銜命前來,擔任江南分令令主,不瞞賢弟說,愚兄接任令主之後,一直住在金陵,這裏原由副令主主持,被你破去一身功力的秦大娘,是江南分令的總監,愚兄沒來以前,由她全權負責。

    所以愚兄事前實在一無所知,直到今天傍晚,接獲秦大娘飛鴿傳書,要愚兄趕來支援,愚兄才知咱們已和東海鏢局啟釁,才匆匆趕來,怎麼會知道咱們擄了貴局什麼人?”

    楚玉祥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就把有人假冒大師兄陸長榮起,一直說到自己招隱寺赴約,故意說是擒住梁慧君,救出大師兄,結果這假扮大師兄的人,被阮伯年識破行藏,乃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所喬裝。至於失陷在江南分令的人,除了大師兄,應該還有鷹爪門六個弟子,詳細說了一遍。

    葛真吾臉有憤怒之色,沉哼了一聲,說道:“這些事,秦大娘從未向愚兄提過……”

    一面抬頭道:“紫鵑。”

    站在階前的青衣使女答應一聲,迅快的走入。

    葛真吾道:“你去間問這裏的夏管事,咱們這裏可曾囚禁東海鏢局的人,如果有,立即要他把人帶到這裏來,快去。”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急步往外走去。

    葛真吾看了楚玉祥一眼,又道:“賢弟,愚兄再鄭重的說一句,殺害賢弟義父母的人,並非江南分令……”

    楚玉祥道:“那會是什麼人?”

    葛真吾道:“當日殺死令義父母的是黑衣十二煞……”

    楚玉祥道:“他們已經全數死了,但總有幕後主使之人?”葛真吾道:“不錯,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們從北方調來的”

    楚玉祥道:“那麼這調他們來的人是誰呢?”

    葛真吾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說道:“賢弟,不是愚兄不肯說,這人對令義父因懷恨甚深,才另投明師,他和東海鏢局也可說淵源極深,愚兄不好說出他是誰,賢弟回去之後,不妨和阮伯年,以及令師兄仔細研究,但賢弟切莫說出是愚兄說的。”

    楚玉祥心頭暗暗一震,忖道:“聽他口氣,好像東海鏢局還有一個奸細,他和義父懷恨甚深,這人會是誰呢?”

    這時天色已現黎明,只聽階前響起青衣使女紫鵑的聲音說道:“回令主,夏管事遵命帶了東海鏢局的人來了。”

    葛真吾道:“叫他們進來。”

    接著只見一名中年漢子急步趨入,在門口就躬著身道:“屬下夏忠楷見過令主,東海鏢局押在咱們這裏的一共是七個人,屬下奉命都帶來了。”

    葛真吾道:“我要你把他們都帶進來,聽到沒有?”

    “是、是”夏忠楷轉身揮了揮手。

    只見魚貫走進七個人來,這七人身後,緊跟著兩名手持撲刀的漢子,自然是押解他們來的人了。

    楚玉祥目光一注走在第一個的正是大師兄陸長榮,他身後六人,自己並不認識,大概是鷹爪門的六名弟子。

    陸長榮神色惟淬,垂著雙手,當他一眼看到椅子上坐著的青衣少年,正是小師弟楚玉祥時,眼中不禁閃起懷疑神色,緊閉著嘴,並沒有開口。

    葛真吾道:“夏管事,他們是什麼人,你知道嗎?”

    夏忠楷連忙躬身道:“回令主,這七個人,副令主都交代過,一個是東海鏢局總鏢頭陸長榮,其餘六個,則是鷹爪門阮伯年的門人。”

    楚玉祥冷冷的道:“葛令主,你們一再假冒大師兄,這個不會又是假冒的了?”

    葛真吾道:“夏總管,楚少俠說的話,你聽到了,這位陸總鏢頭,到底是真是假?你若有半句虛言,我就先劈了你。”

    夏忠楷聽得撲的跪了下去,說道:“屬下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令主面前撒謊,這位陸總鏢頭,是副令主徐州弄回來的,一直收押在這裏,絕……絕不會假……”

    葛真吾道:“他們是否點閉了穴道?還不快去把他們解開了?”

    “是,是。”夏忠楷從地上爬起,走到七人身邊,出手如風,接連解開了他們穴道。此人在葛真吾面前,一嚇就跪地磕頭,但看他出手,一身武功卻是極為高明;葛真吾朝七人抱拳說道:“陸總鏢頭七位,委屈了多天,今晚若非東海鏢局的副總鏢頭楚少俠來見兄弟,兄弟還一無所知,還望諸位多多原諒。”

    接著又朝夏總管一揮手道:“這裏沒你的事了。”

    夏忠楷應了聲“是”,帶著兩名漢子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上前去,剛叫了一聲:“大師兄……”

    陸長榮已經一把握住了楚玉祥的手,說道:“小師弟,鏢局真的複業了?愚兄是聽到江湖傳說,才趕回來的,不想在徐州就糊裏糊塗的被人逮來。”

    楚玉祥道:“大師兄,有話我們回去再說。”

    接著又和其他六人拱拱手道:“多謝葛令主,在下告辭。”葛真吾點頭道:“賢弟回去,希望也能把江南分令的人一齊釋放回來。”

    楚玉祥道:“這個自然,葛令主先放了人,咱們豈會不顧江湖道義了?”

    接著抬手道:“大師兄,六位師叔請先。”

    陸長榮已從兩人對話中聽出自己等人雖然落在人家手中,但江南分令似乎也有不少人落在東海鏢局的手裏,他根本不知一點內情。自然不好開日。這就朝其他六人抬了抬手,一起退出。

    楚玉祥走在最後,葛真吾跟在他身後,低低的道:“賢弟,今天一別,咱們不知還有沒有見面之日,你真的連大哥也不肯再叫我一聲嗎?”

    聲音悽楚,包含著多少兄弟之情!

    楚玉祥對他忽然間。心頭也生起了一種生離死別之感,回過身去,一把握住了葛真吾的雙手,叫了聲:“大哥。”

    葛真吾雙手微顫,目中隱含淚光,勉強笑道:“賢弟,咱們兄弟之情生死不渝,你快去吧!”

    楚玉祥也因大師兄等人已經走出庭院,這就點頭,說道:“大哥保重。”

    葛真吾依然握著他的手不放,低聲道:“賢弟,愚兄有一句話,不知你肯不肯聽?江南分令縱然失敗,但後面還有一股極大的力量,說句不客氣的話,只怕九大門派也不足抗衡,東海鏢局區區人手,更不足論了。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最好把鏢局解散了,各人也最好散開,找個隱僻的地方住一段時間,方可無事,這是愚兄剖肝瀝膽之言,賢弟務必相信,不可輕視了,好了,你快去吧!”

    一面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紫鵑,你去替楚少俠領路。”青衣使女答應一聲,立即走在前面,說道:“楚少俠請隨小婢來。”

    說完,當先朝一片花林中走去。

    楚玉祥也不和大師兄客氣,說了聲:“大師兄,大家快隨我來。”一行人由青衣使女領路,迅快的隨著行去。

    葛真吾一個人站在門口,怔怔的望著他們人影在樹叢間消失,他才黯然回過身去,這一瞬間,他目中已經隱蘊著淚光,忽然幽幽一歎,垂下頭去,自言自語的道:“別時容易見時難,賢弟,我們恐怕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他說出這幾句話來,似是十分吃力,一個人也像虛脫了一般,拖著受創的心靈,和疲乏的步伐,一步步往裏走去。

    這時,從一片樹林間,閃出一個駝背黃衫的老人,赫然是祁連鐵駝,他一隻炯炯發光的眼神,盯著葛真吾的後影發呆,怔然道:“三公主會看上姓楚的小子,哈,這小子人品果然不錯,武功更是要得,她眼光倒是不錯,這件事,老夫既然知道了,哈哈,你就不用發愁了。”

    東海鏢局昨晚一個個徹夜都沒有睡覺。阮伯年、西門大娘、丁盛、阮傳棟、裴允文兄妹、英無雙、梁慧君、林仲達,這時候全在大廳上。

    自從楚玉祥走後,大家誰也沒有半點睡意,就圍坐著喝茶。

    直到五更時分,大開井中像落葉一般飄墮下一個人來。

    西門大娘眼光一抬,就尖著嗓門叫道:“老不死,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楚玉祥呢?”

    這飄墮下來的正是東門奇,口中呵呵一笑,走入廳來,說道:“老夫沒有事了,怎麼不回來?”

    英無雙迎著道:“師父,大哥呢?”

    東門奇笑道:“你也跟你師娘一樣,老夫還沒坐下來,就急著要問,沒聽老夫說,已經沒老夫的事,這句話還不夠嗎?”

    西門大娘道:“老不死,既然沒事了,楚玉祥怎麼不和你一起回來?”

    阮伯年起身道:“東門老哥說沒事了,大概不會有事了,老哥快請坐下來再說。”

    裴畹蘭趕緊倒了一盅茶,說道:“者前輩請用茶。”

    東門奇施施然走到上首一張椅子上坐下,笑道:“還是藍姑娘懂事,咱們這小丫頭只會問大哥,也不知道給師父倒一杯茶,老夫在他們江南分令的屋脊上,枯坐了半天,別的不。

    要緊,口可真的幹了。”說完,舉起茶碗,喝了一口。

    裴畹蘭道:“老前輩,幸虧這裏沒有外人,你既然稱我姓藍了,就不該再叫我姑娘。”

    “啊,啊!”東門奇一手摸著亥下一把山羊鬍子,笑道:“不錯,老夫只記住你姓藍,卻忘了你改扮成公子哥兒了呢!”

    西門大娘道:“好了,廢話少說些,你跟楚玉祥到了雙環鏢局,到底如何了?他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東門奇笑道:“哈,老夫這趟可說是多此一行,楚小兄弟真還要得,一掌就破了那個老虔婆的‘火靈掌’,再雙掌一推,就把那祁連鐵駝震得閉過氣去,哈哈,老夫這幾十年來,從未見過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年輕高手,你說,老夫去了,不是沒事可做了嗎?不過老夫也做了一件事,勸楚小兄弟把鐵駝救過來了,這駝子交遊廣闊,楚小兄弟救了他也不會白救的“老不死,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

    西門大娘大吼道:“要說,就該說得清楚些,一大把年紀了,連話也不會說。”

    東門奇雙目一睜,說道:“老夫怎麼不會說話?老夫不會說,那就你來說好了。”

    西門大娘氣道:“我又沒跟楚玉祥去。”

    東門奇道:“所以咯,你更不會說。”

    大家都知道這兩人時常拌嘴,但也不好勸說。

    英無雙道:“師父,大家都等著聽你說呢,你老人家該從頭說起才對!”

    東門奇道:“你看,還是徒弟會說話,像你這樣急性子,一開口就說老夫不會說話,老夫活了六七十年,變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英無雙催道:“師父,你快說咯,別再和師娘抬杠了。”

    裴允文道:“是啊,大家都等著聽老前輩的消息呢!”

    東門奇又喝了一口茶,才把嚴鐵橋假扮陸長榮,企圖殺害白圭子,甯乾初,被楚玉祥所制,逼著他去找姓葛的令主,楚玉祥如何一掌破去秦大娘的“火靈掌”,後來祁連鐵駝出現,兩人比拼上內力,竟把祁連鐵駝震飛出去閉住了真氣,詳細說了一遍。

    丁盛問道:“那秦大娘是誰呢?”

    東門奇道:“誰知道那婆娘是誰,這個要等楚小兄弟回來,才知道。”

    東門大娘道:“楚玉祥怎麼還不回來呢?”

    東門奇道:“他隨著那個姓葛的令主去了,老夫看看沒事了,就先回來了,也好讓大家安心。”

    西門大娘氣鼓鼓的道:“說你老不死沒用,你就是沒用,萬一那姓葛的另有什麼花樣,楚小兄弟江湖經驗不足,出了差錯,該怎麼辦?你老不死去了,自然要等他離開江南分令,才一同回來,那有事情沒有了結,半途裏先溜走的道理?”

    東門奇道:“誰說老夫半途裏溜走,老夫是眼看沒事了才離開的。”

    西門大娘道:“你怎麼會知道沒事?萬一……”

    “好,好!”東門奇站起身道:“老夫再去就是了。”

    西門大娘道:“現在還去個屁,天都亮了。”

    東門奇搓搓手道:“那你要老夫怎麼辦?”

    西門大娘道:“楚小兄弟萬一出了差錯,老娘就和你拼命。”

    她一心一意把楚玉祥當作了女婿,女婿出了差錯,丈母娘自然要拼老命。

    東門奇這下沒了主意,說道:“那……老夫還是再去一趟的好。”

    阮伯年看得暗暗好笑,忙道:“東門老哥,天色已經大亮,暫時不用去了,以兄弟看來,玉祥不會有什麼差錯的,你老哥先坐下來吧!”

    東門奇道:“老夫也不是這樣想,楚小兄弟一個人足可應付得了,才趕回來的,真要出了差錯,老夫就把江南分令踏成粉函。”

    正說之間,杜永飛奔而入,說道:“老爺子,楚少爺回來了,還有總鏢頭,和老爺子門下六個人也一起來了。”

    他話剛說完,楚玉祥、陸長榮和六個鷹爪門弟子一起走了進來。

    陸長榮一眼看到廳上坐著這許多人。自己認識的幾乎只有阮老爺子父子和二師弟林仲達,不禁呆得一呆,立即朝阮老爺子走去,雙膝一屈,說道:“老爺子在上,晚輩給你老人家磕頭。”

    那六個鷹爪門弟子也一齊朝阮伯年跪下,說道:“弟子叩見師尊,弟子們無能,不是楚副總鏢頭趕去,弟子們還被他們囚禁著呢!”

    鷹爪門這六個弟子是: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張漢陽。

    阮伯年忙道:“起來、起來、你們快起來,老夫給你們引見……”

    陸長榮和王元美等人依言站起。由阮傳棟給他們引見了東門、西門兩位前輩,以及丁盛、裴允文等人,大家一一見過了禮。

    楚玉祥就把此行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陸長榮也由二師弟林仲達把鏢局複業,和近日來發生的事,大略說了個概況。

    楚玉祥朝阮伯年道:“老爺子,江南分令葛令主已經把大師兄和六位師叔全釋放回來了,他們副令主等一干人,我們似乎也應該全數釋放才行,這是晚輩答應過他的。”

    阮伯年頷首道:“他己把咱們的人都放回來了,咱們自然也要放人,只是……玉祥,你可知道這假扮你大師兄的副令主是誰嗎?”

    楚玉祥道:“晚輩不知道。”

    阮伯年歎了口氣道:“他是你二師兄的大哥林孟達。”

    楚玉祥聽得一怔道:“會是林大哥?”

    林仲達黯然道:“是的,他是家兄,方才愚兄去勸他,希望他回頭是岸,他……入迷已深,閉上眼睛,理也沒理,愚兄……”

    楚玉祥攢攢眉,望著阮伯年道:“老爺子,你看……”

    阮伯年道:“你答應了姓葛的令主,不論他是什麼人,都得釋放,不可失信于人,杜永,你去把他們全數釋放了,讓他們走。”全數釋放,就是連假扮鷹爪門人的七個人也一起放了,杜永請示道:“老爺子,要不要把他們押上來……”“不用。”阮伯年揮手道:“你和趙鏢頭等四位要他們從後門出去,大家見了面,反而不好。”

    杜永答應一聲,轉身出去。

    楚玉祥道:“老爺子,大家都已有一晚沒睡了,這時候天剛亮了沒多一會,還是先去休息吧,白圭子和甯乾初大概午前會來,他們來了,杜永會去請你老人家的。”

    阮伯年點點頭道:“好吧,時間還早,大家也可以去休息一會。”

    丁盛道:“老爺子請吧,咱們還不累。”

    阮伯年朝東門奇、西門大娘拱拱手道:“二位也可以去休息了。”

    當下阮伯年由阮傳棟陪同往後進而去。

    東門奇夫婦和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三位姑娘一同往東花園而去。

    剩下丁盛、裴允文、陸長苛、林仲達、楚玉祥等人,依然坐在大廳上。

    不多一會,杜永和趙雷等四人一同走入,前來覆命,已把江南分令的人全釋放了。

    林仲達又替大師兄引見了趙雷等四人。

    丁盛站起身道:“從此刻起,前後三進院子,仍由趙雷等四人負責,由兄弟和裴老弟在廳上坐鎮,陸總鏢頭剛脫險回來,你們師兄弟三個,許久不曾見面了,不妨到總鏢頭休息室去休息一會,談談別後經過,這裏交給兄弟和裴老弟就好了”

    趙雷等四人領命退出。

    楚玉祥起身道:“大師兄,丁大哥不是外人,你到總鏢頭室去休息一會吧!”

    林仲達跟著站起道:“楚賢弟說得是,有丁大哥在這裏,大師兄就不用客氣了。”

    陸長榮確有許多話要和二位師弟談談,而且鏢局的事,他也需要有全盤瞭解,這就朝丁盛、裴允文二人拱拱手道:“兄弟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偏勞二位了。”

    師兄弟三人就一同朝總鏢頭休息室走去。

    陸長榮已經聽二師弟林仲達說過鏢局複業的大概情形,但聽二師弟的口氣,鏢局有這許多人助拳,完全是沖著小師弟來的,而且小師弟的武功,似乎是鏢局中首屈一指的人了!

    他並不知道小師弟在短短半年之中,從哪里學來的武功?因此在坐下之後,就含笑問道:“小師弟,我聽二師弟說,鏢局複業,都是你的功勞,你在這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中,不但交了許多成名人物,也練成絕世武功,愚兄幾乎不敢相信,是不是另有奇遇?”

    楚玉祥靦腆的點點頭道:“小弟確實另拜了兩位師父,但那有大師兄說的那樣……”

    陸長榮不待他說下去,就笑著道:“你和愚兄也客氣起來了,哦,對了,愚兄曾聽師父說過,小師弟將來另有機遇,連本門武功都沒傳給你,小師弟果然另有奇遇,你先說出來給愚兄聽聽?”

    楚玉祥只得從綠袍師父救了自己說起,一直說到自己從昆箭山學藝回來為止。

    陸長榮問道:“後來呢?”

    楚玉祥又把自己回來之後,就去找二師兄,以及鏢局複業前後,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陸長榮聽得欣然道:“小師弟,你真了不起,無怪裴盟主、敖湖主會全力支持咱們,原來還有這樣一段曲折離奇的經過。”

    林仲達問道:“大師兄怎麼會落到江南分令手中呢?”

    “陸長榮歎了口氣道:“事情是這樣,師父、師母遇害,我從一位老鏢頭的口中,聽到一點口風,那十二個兇手,極似橫行齊魯一帶的黑衣十二煞,我想師父為人豁達,從沒和人家結過梁子,黑衣十二煞怎會無端找上師父?十二煞雖也全數死了,只怕他們背後另有支使人的……”

    楚玉祥道:“對了,葛令主也和小弟這麼說。”

    陸長榮目光一注,問道:“他怎麼說的?”

    楚玉祥道:“大師兄先把此行經過說出來了,小弟再說不遲。”“愚兄此行,可說一事無成。”

    陸長榮歎了口氣,繼道:“因此愚兄就下了決心,立誓要把這幕後主使人找出來,於是收歇了鏢局,到黑衣十二煞出沒的齊魯一帶、去查訪線索,卻一直沒有找到頭緒,最近聽到江湖上紛紛傳言,說東海門楚玉祥,兩掌擊敗多年不曾出現江湖的厲山雙凶,愚兄聽得大為驚奇,他們說的該是小師弟了,小師弟在師父。師母遇害之時,忽然失蹤,那來這高的武功?後來江湖上傳言東海鏢局即將複業,連請闌都發出了,愚兄聽到消息,自然要趕回來,可能有人認識愚兄,就在徐州客店裏,糊裏糊塗的著了他們的道,愚兄的經過,就是這樣了。”

    接著目光一抬,說道:“小師弟。那姓葛的令主怎麼說呢?”楚玉祥道:“他說黑衣十二煞是有人把他們從北方調來的陸長榮目光凝注,問道:“那麼到底這幕後主使,殺害師父、師母的主凶是誰呢?”

    楚玉祥道:“小弟也問了,他不肯說,只說這人對義父懷恨甚深,才另投明師,而且這人和咱們鏢局淵源極深。他不好明說,要小弟回來之後,和阮老爺子以及大師兄研究研究,自會明白。”

    陸長榮懷疑的道:“他怎麼會告訴你這些話呢?”

    楚玉祥臉上一紅,說道:“葛令主算起來還是小弟的結義大哥,當時小弟並不知道他會是江南分令的令主。”

    當下就把和葛真吾結交的始未說了一遍;陸長榮點點頭道:“這麼說,他這話倒似可信。只是……”

    他目光轉向二師弟林仲達,問道:“二師弟,你說這人會是誰呢?”

    林仲達不安的道:“這個小弟一時也想不出來……”

    陸長榮輕輕歎了口氣道:“二師弟,你應該知道,鎮江城裏,和師父淵源最深的應該是你們林家了……”

    林仲達身軀一震,說道:“這個小弟知道,家父和師父是好朋友。”

    陸長榮道:”你可知道林伯父當年怎麼認識師父的嗎?”

    林仲達道:“這個……小弟並不清楚。”

    陸長榮道:“事情是這樣的,林伯父當年原是布販,經常在金陵、鎮江、淮陽一帶走動,這一幫布販,一共有十幾個人,也粗通拳腳,有一年師父保鏢回來,經過高郵,正有幾個強盜,殺人越貨,棄屍遍野,師父一怒之下,仗義出手,當場把幾個強盜擊斃,有一個人從水溝裏爬出來,跟師父磕頭求救,這人就是林伯父,他是一夥布販中唯一生存的人,那一夥強人的老巢,是在高郵湖,大部貨物,已被運走,師父就帶著林伯父趕去賊巢,又殺了為首的盜賊,林伯父不但取回了他們一夥的失物,而且也敢得了賊巢中不少賊人聚斂的財物,才幹恩萬謝而去……”

    林仲達聽得怔怔的道:“這事小弟從未聽家父說過。”

    陸長榮繼道:“第二年,林伯父帶了家小,來到鎮江,前來拜會師父,就在鎮江開了一家綢緞莊,令兄也在這一年娶了親……”

    林仲達道:“那時小弟才十歲……”

    陸長榮繼道:“從此林伯父也時常和師父走動,有一天,林伯父帶著令兄同來,懇求師父收令兄為徒,師父因令兄已經破身,本門武功須由童身練起,只怕無法深造而婉拒了,後來林伯父就說要二師弟拜在師父門下,師門礙著面子,就答應下來,第二天林伯父就領著二師弟來拜師的……”

    說到這裏,看了林仲達一眼,又道:“愚兄聽說二師弟和令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林仲達道:“是的,小弟是繼室所生,所以家兄長了小弟十歲。”

    陸長榮道:“後來聽說令兄去了金陵。”

    林仲達道:“家父在金陵設了一家分店,就由家兄主持。”陸長榮道:“但他卻成了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居然也學會了一身武功……”

    林仲達身軀一震,他意味大師兄的口氣,已極明顯是說害死師父師母,把黑衣十二煞從北方調來的人,就是自己兄長了。

    這一點,如今細想起來,當真極有可能,因為那時葛真吾還沒有來接任令主,江南分令是由副令主指揮的,他當然有權從北方把高手調到江南來。

    這一想,他不由臉色煞白,額頭已經綻出汗來,望著大師兄囁嚅的道:“小弟真想不到殺害師父、師母的主使人,竟然會是家兄,這教小弟如何對得起師父、師母……”

    楚玉祥也身軀一震,說道:“什麼?殺害義父、義母的會是他?”“不錯!”有人應聲走入,說道:“這個命令還是我傳達的。”隨著話聲,走進來的竟是梁慧君。

    楚玉祥道:“你說什麼?”

    梁慧君苦笑道:“我說的是真話,我已經在門外聽了好一會,除了我,沒有人可以作證了。”

    楚玉祥道:“你……”

    陸長榮道:“小師弟,你聽梁姑娘說下去。”一面抬目道:“梁姑娘請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舉手掠鬢髮,說道:“林孟達是總監秦大娘的乾兒子,秦大娘派在金陵已有多年,林孟達投到太君門下,當然也是秦大娘推薦的……”

    楚玉祥問道:“太君是誰?”

    梁慧君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只是總監秦大娘的手下,江南分令一直都由秦大娘負責,林孟達投到太君門下,一去十年,直到一年前才回來……”

    林仲達道:“這個不對,家兄每三月都要回鎮江一次梁慧君道:“令兄假冒陸總鏢頭,不是也回到東海鏢局來了嗎?”

    林仲達駭異的道:“是他們假扮了家兄?”

    梁慧君道:“這是總監秦大娘的意思,由嚴鐵橋假扮林孟達的,因為江南分令有許多開支,有一家綢緞莊支援,經濟來源就有了著落……”

    林仲達道:“這就是了,敝莊金陵分店,歷年來不但不賺錢,還時有虧損。”

    梁慧君繼道:“有一年,那假扮林孟達的嚴鐵橋回到鎮江來,不料在酒後無意中被你大嫂發現,大嫂含羞自盡,秦大娘就要我假扮了你大嫂……後來……林孟達回來了,我……也只好一直扮下去……”

    她究竟是姑娘家,說這些話的時候,粉臉飛紅,著實有些礙口。

    楚玉祥問道:“後來呢?”

    梁慧君道:“直到今年清明前三天,林孟達交給我一個密柬,命我到鬼臉城去傳達命令……”

    “慢點!”楚玉祥問道:“你傳的命令,就是殺害我義父。義母的事?”

    梁慧君道:“本門有一項極嚴厲的規定,凡是你不應該知道的事,不得多問,當時我送去的只是一封密柬,鬼臉城裏一方大石四周,早已坐著十二個臉蒙黑布的黑衣人……”

    楚玉祥道:“黑衣十二煞!”

    梁慧君道:“起先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只是把密柬送到了就沒事了,後來我和林孟達一起回到鎮江,只過了一天,就是清明那天,傳出東海門聞天大俠夫婦遇害的事,那十二個黑衣人也死了,我才知道那封密柬要殺的就是聞大俠夫婦,而且還要春桃在林副總鏢頭的傷藥之中,暗做手腳,不使他傷勢復原,若非楚少俠替他療傷,林副總鏢頭只怕還纏綿床第,至今未愈呢!”

    楚玉祥怒聲道:“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連他同胞兄弟都下得了手,今晚真是不該放他的。”

    梁慧君道:“賤妾還以為你們逮到了他,一定會問問清楚,沒想到你們卻輕易放過了他。”

    陸長榮目注梁慧君道:“梁姑娘何以要脫離他們,投到咱們這裏來呢?”

    梁慧君臉上一紅,忽然垂淚道:“賤妾原是好人家的女兒,因先父流落金陵,那時賤妾只有八歲,父女相依為命,不幸先父因病去世,死後無以為葬,由秦大娘出資代賤妾收殮,從此就跟秦大娘練武,後來他要賤妾替代林家少夫人,賤妾失身于嚴鐵橋在先,繼而又失身林孟達在後,教賤妾如何忍受?而且林孟達回來之後,嚴鐵橋又不時的糾纏賤妾,賤妾是人,遭受他們如此蹂躪,早有脫離之心,但江南分令耳目眾多,要想逃出魔掌,又談何容易?江湖雖大,賤妾卻有無地可容之感,後來貴局複業,江南分令一再受挫,也增加了賤妾的決心,所以只有投到貴局來了。”

    她說話之時,珠流紛落,當真楚楚可憐!

    陸長榮歉然道:“梁姑娘,真對不起,兄弟是武人,一句話,倒引起姑娘傷心來了。”

    梁慧君拭著淚道:“陸總鏢頭問我賤妾,也是應該的了。”楚玉祥虎的站起,說道:“二師兄,走,咱們見林伯父去,你大哥既是殺害義父、義母的真凶,而且令嫂也死於非命,這些事只怕林伯父全不知道,也應該去跟他說清楚了。”

    梁慧君道:“楚少俠,你們現在去了也沒用,林孟達只怕早已走了。”

    楚玉祥道:“只要知道是他,諒他也逃不到天涯海角去,但二師兄家中發生了這許多事,總應該去告訴林伯父一聲的了。”

    梁慧君道:“楚少俠,你就是要走,也該聽賤妾把話說完了。”

    楚玉祥道:“還有什麼事嗎?”

    梁慧君看了他一眼,幽幽的道:“在賤妾想來,林孟達昔年因聞大俠不肯收他為徒,懷恨在心,後來經秦大娘引到太君門下,回來出任江南分令副令主,那道密柬,也是他發的,那是沒錯,但江南分令,管轄的地區,只在江南,命令也自然不能出於江南地區之外,黑衣十二煞並不是分令管轄,林孟達也無權去把不屬於他屬下的黑衣十二煞調到江南來,因此賤妾認為林孟達也許只是幫兇而已,真正主使人可能不是他……”

    陸長榮點頭道:“梁姑娘這一分析極為有理,但這主使的人,會是誰呢?會不會是秦大娘?”

    梁慧君道,“這個賤妾也無法確定,據賤妾所知,她原是總壇的總監,只有她有權可以調北方的人手。”

    陸長榮道:“梁姑娘知不知道他們總壇究竟叫什麼名稱?”梁慧君道:“不知道,秦大娘從來沒有和賤妾等人說起過總壇的事,賤妾只知道江南分令是不公開的,北五省另外也有一個分令,也是不公開的。”

    陸長榮道:“那麼他們公開的是什麼呢?”

    梁慧君道:“公開的就是他們支持出來的盟主,北五省有一個武林盟主,江南也有一個武林盟主……”

    陸長榮憤然道:“這麼說,裴盟主他……”

    梁慧君朝楚玉祥嫣然一笑道:“起初是,後來不是了,所以江南分令把楚少俠當作了眼中釘,江南分令,可以說完全壞在楚少俠一個人身上。”

    陸長榮點點頭,大笑道:“小師弟,東海門真是有你為榮。”楚玉祥俊臉一紅,說道,“大師兄怎麼也和小弟客氣了?”陸長榮笑道:“這難道還是假的,江湖上早就把你說成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剛說到這裏,只見杜永匆匆走入,說道:“總鏢頭,武當白圭子、八卦門甯乾初來了。”

    陸長榮站起身道:“二師弟、小師弟,咱們快出去,”

    三人走出大廳,白圭子甯乾初已在廳上,正由丁盛、裴允文兩人作陪。

    陸長榮連忙拱手道:“二位前輩光臨,在下有失遠迎。”

    白圭子、甯乾初都站起身來還禮。

    白圭子道:“總鏢頭好說,昨晚多蒙楚副總鏢頭援手,不然貧道和寧道長都為逆徒所乘了。”

    楚玉祥連忙拱手道:“道長過獎,在下也只是適逢其會而已……”

    話聲未落,只見玩伯年由阮傳棟隨侍,大步走出,呵呵笑道:“二位道兄來得早啊,兄弟失迎了。”

    白圭子清瘦的臉上不禁一紅,稽首道:“貧道和甯兄昨日對貴局多有誤會,還望阮掌門人恕罪。”

    阮伯年大笑道:“道兄說哪里話來,誤會業已過去,何用再提?二位道兄快快請坐。”

    白圭子道:“敝派逆徒嚴鐵橋,假扮陸總鏢頭,殘殺同門師兄,嫁禍貴局,幾乎傷了兩家和氣,貧道本來要帶同逆徒前來貴局賠罪……”

    阮伯年連連搖手道:“兄弟說過了,誤會已經過去,道兄不用再說了。”

    白圭子面有愧色,繼道:“說來慚愧,貧道和甯道兄制住了逆徒,本待帶他同來貴局,不料在天亮之後,被江南分令的賊黨劫走,貧道和甯道兄雙拳難敵四手,對方高手不下十餘之人,差點還傷在他們手下……”

    阮伯年心中一動,暗道:“是了,這些人大概是從東海鏢局釋放出去的人了。”但這話他不好直說。只得攢攢眉道:“江南分令的賊黨,竟有如此猖撅!”

    甯乾初道:“那頭領之人,居然還依然假扮了陸總鏢頭。”阮伯年心中暗道:“那一定是林孟達,他當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一面說道:“此人就是他們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他們釋放了長榮回來,咱們不得不把他釋放回去,不料他居然還敢去劫人。”

    白圭子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和甯道兄特地前來向貴局致歉,也是向楚副總鏢頭致謝來的,江南分令賊黨如此倡狂,敝派尚一無所聞,貧道急須趕返敝派,面搬掌門人,不克久留,恕失陪了。”說著和寧乾初一同起身告辭。

    阮伯年道:“二位道兄怎不稍留片刻,吃了便飯再走。”

    甯乾初道:“阮老哥不用客氣。兄弟也要趕回敝派去,江南分令在江南的勢力,已經不容忽視,此事已非一門一派之事,只有大家聯合起來,才能把他們掃平,告辭了。”

    阮伯年、陸長榮等人一直送到門口,才行回轉。

    楚玉祥道:“二師兄,我們也該到府上去一趟了。”

    林仲達道:“好,寒舍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有小師弟和我一起同去,那是最好也沒有了,不然,家父還未必會相信呢!”

    阮伯年問道:“你們兩個要去哪里?”

    陸長榮道:“他們一同去二師弟家。”當下就把梁慧君說的話,大概說了一遍。

    阮怕年道:“原來林家也出了事,唉!看來江南分令處心積慮果然已非一日了。”

    接著揮揮手道:“好,玉祥,那你就陪仲達回去一次也好。”林仲達、楚玉祥別過阮老爺子,出了東海鏢局,一路來至西門橫大街,進入林大祥綢布莊。

    林厚福就坐在櫃頭裏,林仲達剛叫了聲:“爹。”

    林厚福已經站了起來,含笑道:“你們今天怎麼有空回來,快請楚副總鏢頭到裏面坐。”

    楚玉祥道:“前幾天鏢局比較忙,今天才有空來看看林伯父,也要向林伯父致謝來的。”

    林厚福含笑問道:“楚副總鏢頭要謝什麼?”

    楚玉祥道:“鏢局複業,多蒙林伯父大力支持,小侄不該謝嗎?”

    林厚福呵呵笑道:“我當是什麼?區區小事,你也要謝,仲達不是也當上了副總鏢頭嗎?我們等於一家人,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他讓林仲達陪同楚玉祥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面跟著,穿過小天井,一直來至第二進的客廳,一面說道:“仲達,你們這時候來,大概還沒吃飯吧?”

    “沒有。”林仲達道:“爹,我們還是到孩兒書房裏去坐,孩兒有一件事要和你老人家稟報。”

    “哦!”林厚福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也好。”

    三人從西首回廊來至書房。

    春梅急步迎了出來,躬著身道:“小婢見過者爺、二少爺、楚少爺。”

    林厚福含笑道:“春梅,你現在該叫楚副總鏢頭了。”

    春梅又躬著道:“楚副總鏢頭。”

    楚玉祥笑道:“春梅姑娘不用客氣。”

    林厚福和二人坐下之後春梅端著三盞茶送上。

    林厚福道:“春梅,你通知廚下,做幾式可口的酒茶送來。”春梅答應一聲,轉身退出。

    林厚福道:“仲達,你不是說有話要和為父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林仲達就把近日來鏢局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林厚福吃驚道:“原來鏢局複業之後,還發生了這許多事,為父怎麼一點也沒聽到?”

    林仲達道:“外面還沒人知道,爹自然也不會聽人說了,爹可知這假扮大師兄的是什麼人嗎?”

    林厚福笑道:“爹又不是江湖人,怎麼會猜得著這人是誰?”

    林仲達道:“爹!這假扮大師兄的人,就是大哥。”

    “你說是誰?”

    林厚福睜大雙目,問出一句話之後,忽然笑道:“仲達,你是聽誰說的?別上了人家的當,這有可能嗎?”

    林仲達道:“爹,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孩兒要楚師弟一同來,就是怕爹聽了不信……”

    “你大哥和東海鏢局沒怨沒仇。”林厚福接道:“再說,你大哥又從來沒練過武……”

    林仲達道:“爹,事情是這樣的,大哥……”

    他剛說出“大哥”二字,春梅已領著一名夥計走了進來,只好把底下的話縮住。

    春梅迅快的收拾好一張小方桌。那夥計從食盒中取出四五盤菜肴和一大壺酒,才行退去。

    春梅放好三付杯筷,才躬著身道:“老爺,二少爺,可以請楚少爺入席了。”

    林厚福抬手道:“楚副總鏢頭,來,你和仲達是同門師兄弟,也不是外人,大家不用客氣,快坐下來,咱們邊吃邊談吧!”

    三人各自坐下,春梅手捧銀壺,給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林厚福道:“春梅,還有菜吧?你站到外面去,他們送菜來了,由你端進來就好。”

    春梅是個伶俐的丫頭,心知老爺有話要和二人說,不能讓外人聽到的,這就答應一聲,放下酒壺,轉身朝階前走去。

    林仲達就把大哥在金陵拜秦大娘做乾娘,由秦大娘把他引到太君門下習武,一去十年……林厚福道:“這就不對,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雖在金陵,三兩個月總要回來一次。”

    林仲達道:“那是有人假扮了大哥回來的。”

    他又把雙環鏢局的副總嫖頭嚴鐵橋假扮大哥,有一次喝醉了酒,被大嫂發現,大嫂羞憤自殺,江南分令又要梁慧君假扮了大嫂,一直說到梁慧君投奔東海鏢局,昨晚擒住江南分令副令主,揭下面具,才真相大自,詳細說了出來。

    “會有這種事!”

    林厚福一張又白又胖的臉上神色凝重,氣道:“這畜生怎麼連爹也瞞著,竟然做出這等事來,他人呢?”

    林仲達道:“昨晚他們釋放了大師兄,鏢局也把擒住的人全數釋放了。”

    林厚福道:“你們別人可以放,這畜生怎麼可以放他?”

    春梅提著食盒走入,又端上兩個菜來。

    林厚福道:“來,來,咱們快吃菜了。”他咕的一口把酒喝幹。

    林仲達要替爹斟酒,林厚福道:“爹自己來,你陪楚副總鏢頭。”

    一手取過酒壺,在面前斟酒了酒,又咕的一口喝了下去。

    春梅提著食盒退下。

    林厚福已經連喝了三杯,目光一抬,說道:“仲達,你大哥並沒有回來。”

    林仲達道:“大哥因為身份已露,很可能隨同姓葛的令主一起走了,孩兒和楚師弟是專程給爹稟明這件事來的。”

    “真是想不到的!”

    林厚福搖搖頭,忽然目光一注,問道:“你們準備怎麼辦?”林仲達道:“江南分令因在鎮江一連失利,很可能已經全數退走,從種種跡象看,大哥不可能是殺害師父、師母的真凶,東海鏢局自然不會放過他們,要一步步的追查下去。”

    “唔!”林厚福點著頭,說道:“你大哥……唉,你師父縱然不肯收他為徒,也不至於銜恨到非殺死你師父不可,他其實不應該走的……來,楚副總鏢頭,喝酒。”

    他聽了這大的變故,自然只有喝酒解愁,說完,朝楚玉祥舉舉杯,一口喝幹。

    楚玉祥只好和他幹了一杯。

    林厚福舉起手中酒壺要給他斟酒。

    楚玉祥連忙伸過手去,說道:“林伯父,小侄自己來。”

    林厚福右手執著酒壺,左手在酒壺嘴上一掩,說道:“我們是自己人,你還和我客氣什麼?”

    林仲達忙道:“爹,還是孩兒來吧!”伸手接過酒壺。

    林厚福點頭道:“好,你們師兄弟難得有空、多喝幾杯,為父……唉,畜生要自毀前途,投到什麼江南分令去,為父管不了他,也只好由他去了,但殷家(東門殷家,是鎮江大戶)的親家翁面前,為父又怎麼交代呢?”

    這件事,他當然很傷腦筋。

    林仲達給爹和楚玉祥面前斟了酒,也給自己斟了一杯。

    楚玉祥道:“林伯父,事情既然發生了,好在外面還沒人知道,暫時只好先隱瞞一下再說了。”

    林厚福點點頭,說道:“那也只好如此。”

    他目光一抬,說道:“仲達,你和楚副總鏢頭多喝幾杯,為父……唉,當真心亂得很。”

    楚玉祥道:“二師兄,咱們幹這一杯,就吃飯吧!”

    林厚福道:“那怎麼成?老朽喝不下了,你們年紀輕,多喝幾杯有什麼關係?這些萊,是咱們廚房大師父的拿手菜,你看,你們方才只管說話,動也沒動,如今鏢局複業了,不但仲達難得回來,你更沒工夫來了,今天難得來了,總該多喝幾杯,來、來、先吃些菜。”

    楚玉祥和林仲達吃著菜,又喝了幾杯。這是林家自己釀的酒,酒醇,但後力也大,兩人不覺漸漸有了酒意。

    楚玉祥道:“二師兄,小弟不能喝了。”

    林仲達道:“這酒很厲害,愚兄也不能喝了,春梅,你……給我們……裝飯……”

    話聲出口,上身往桌上一伏,醉得已經不省人事。

    楚玉祥口中噫了一聲,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也坐不住,以手支撐著桌面,要待站起,反而砰的一聲,朝地上坐了下去。

    林厚福攢攢眉道:“你們都醉了?咳!年輕人酒喝得太快了。”

    春梅聽到二少爺的話聲,趕忙走入,看到兩人一個坐在地上,一個伏在桌上,不禁驚奇的道:“楚少爺、二少爺都喝醉了!”

    林厚福道:“大概他們喝了空肚酒;你快把他們扶到房間裏去。”

    春梅道:“但……小婢一個人怎麼扶得起來?”

    林厚福搖著頭,站起身,說道:“我幫你把他們扶起來。”當下就由林厚福和春梅兩人,一左一右先把楚玉祥扶起,送入後面一間房中,再扶著林仲達進去。師兄弟兩人幾乎已經爛醉如泥,躺到床上,就呼呼睡去。

    林厚福是個發福的人,幫春梅扶著兩個喝醉的人躺下,早已累得氣喘如牛,一面朝春梅吩咐道:“春梅,二少爺和楚少爺都醉成這個樣子,你守在這裏,好生伺候。”

    春梅道:“小婢省得。”

    “好!”林厚福道:“我也要去歇一會了。”說著舉步走出。

    上燈時分,東海鏢局第二進膳廳上,已經開上飯菜。

    阮老爺子由阮傳棟和陸長榮陪同進入膳廳,目光一掠,忽然噫道:“仲達、玉祥出去了一個下午,還沒回來嗎?”

    陸長榮道:“二師弟和小師弟是到林大祥綢布莊去的,也許被林伯父留住了。”

    阮伯年道:“他們到林大祥去,老夫知道,只是這時候也應該回來了。”

    英無雙道:“老爺子,大哥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阮伯年還沒開口,丁盛笑道:“方才兄弟要孫風和幾個趟子手出去探聽消息,江南分令的人。已在上午就分批離開鎮江,就算他們沒離開,有楚師弟和林老弟同去,也絕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裴畹蘭道:“那可說不定,楚大哥他們論武功縱然不怕,但江湖上鬼蜮技倆,可防不勝防,這時候沒回來,說不定出了事。”

    丁盛笑道:“他們去林大祥,又不是去別的地方,何況又在大白天,不會有事的,大家還是開飯吧!”

    陸長榮道:“丁兄說得是,這裏去林大祥,不過只隔了幾條街,他們又不是小孩,不會走失,大家只管請用飯吧,要是飯後還沒有回來,就要杜永去一趟林大祥問問就是了。”

    英無雙雖然聽兩人這麼說了,但心裏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只是不便多說。

    大家用過飯,回到前面大廳,一名打雜的早已沏好了一大壺茶送上。

    英無雙悄悄拉著裴畹蘭的手,說道:“蘭姐姐,你看大哥他們會不會出事?”

    裴畹蘭道:“你沒聽丁大哥說,不會有事的?”

    英無雙道:“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心裏凜凜的,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裴畹蘭要想取笑她幾句,但英妹妹是個天真無邪的人,話到了口邊,又忽住了,悄聲道:“陸大哥方才說的,飯後要杜管事到林大祥問問,也許他們仍在林大祥也說不定。”

    英無雙道:“蘭姐姐,你說咯!”

    裴畹蘭道:“你說也不是一樣?”

    英無雙粉臉一紅,道:“我……”

    丁盛看她們竊竊低語,說道:“藍兄弟、東方兄弟、你們在說什麼?是不是因為楚師弟他們沒有回來,放心不下?”

    裴畹道:“東方兄弟想要請杜管事去一趟林大祥……”

    英無雙羞急的道:“藍兄……”

    丁盛道:“杜管事去一趟也好,要他們早些回來。”

    杜永忙道:“屬下這就去。”說完,匆匆往外行去。”

    丁盛笑道:“二位小兄弟;現在總可以放心了吧!”一面朝孫風招招手道:“江南分令明的雖已撤離,暗中難保沒有人留下來,你隨杜永去,只要遠遠保護著他就好。”

    孫風領命,也急步跟了出去。

    阮伯年一手摸著花白鬍子,含笑道:“丁老弟不愧是敖湖主的左右手,處事穩健得很。”

    丁盛連忙拱手道:“老爺子這是謬獎,在下想到了就做,也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阮伯年笑道:“昨晚要不是你老弟運籌帷幄,調派得宜,江南分令也不會一敗塗地,撤出鎮江城去了。”

    丁盛道:“這是大家出力拼來的成果,要是咱們實力不如人家,調派得宜又有什麼用?”

    陸長榮道:“可惜兄弟不能躬逢其盛,但聽大家說,昨晚這一場,真是兇險無比!”

    丁盛笑道:“陸總鏢頭還怕碰不上嗎?江南分令,只是一個分令而已,分令垮了台,只怕會引出更厲害的人物來呢!”

    “丁兄說得也是。”

    陸長榮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朝阮伯年問道:“老爺子,江湖上可曾有‘太君’這麼一個人嗎?”

    “太君?”阮伯年道:“老夫不曾聽人說過,你是哪里聽來的?”

    陸長榮道:“林孟達就是太君門下。”

    阮伯年沉吟道:“太君,聽這名號,倒像是個浩封命婦,江湖上那有這號人物?”

    正說之間,只見杜永跑得滿頭大汗,奔了進來,朝丁盛道:“丁大俠,屬下去了林大祥,據說二位副總鏢頭中午在那裏用的飯,和林掌櫃一起喝的酒,有些醉了,曾在書房裏休息一會,後來,申牌時候,就向林掌櫃辭出,林掌櫃原要他們吃了晚飯再走,楚副總鏢頭說還有事去,林掌櫃就不好挽留,二位副總鏢頭就是那時候走的。”

    英無雙急道:“大哥他們申牌的時光就出來了,那會到哪里去了呢?”

    陸長榮問道:“杜永,你這話是誰告訴你的?”

    杜永道:“屬下去的時候,是聽他們一個夥計說的,二位副總鏢頭已經走了,後來林掌櫃也走出來了,是他親口告訴屬下的。”

    陸長榮道:“林伯父親口告訴你的,那就不會錯了,奇怪,他們到這時候沒有回來,會到哪里去了呢?”

    裴允文誼,“林兄、楚兄二位,會不會因林孟達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昨晚不明情由把他釋放了,又追上去了?”

    陸長榮道,“如果只有小師弟一個人,他年輕好事,自恃武功,也許還有可能,但二師弟為人持重,就是要去追人,也不會不來告訴我們一聲,就追下去之理,因此兄弟覺得這可能不大。”

    他是林仲達的大師兄,對林仲達自然知之甚撚。

    英先雙道:“那麼他們會到哪里去了呢、真急死人,方才我就一直覺得心頭凜凜的,大哥他們一定出了事!”

    丁盛這回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但奇怪的,不但是在大白天,而且還有楚玉祥同行,怎麼也想不出出事的道理來,只是攢著濃眉,一語不發。

    阮伯年同樣感到事出意外,一時之間說不出該怎麼辦。

    英光雙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大家都好像拿不出辦法來,心頭一急,拉著裴畹蘭的手,說道:“蘭姐姐,我們走,找大哥去。”

    兩位姑娘說走就走,往外行去,裴允文正待出聲阻止。

    丁盛忽然朝他搖了搖手,一面又朝剛回來的孫風使了個眼色。

    刊、風在太湖幫和丁盛相處得久了,他的心意,孫風自然懂,不待吩咐,轉身往外就走。

    梁慧君不知道丁盛已派孫風暗中跟了下去,連忙站起身道:“丁大俠,這上位小妹子江湖經驗不足,賤妾想跟她們去……”

    丁盛沒待她說完,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如果梁姑娘同去,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梁慧君道:“賤妾那就走了。”說完,急步跟了出去。

    陸長榮道:“丁兄,梁姑娘是江南分令的叛人,江南分令把她銜恨入骨,這樣出去,不但找不到人,可能還會遇險!”

    裴允文道:“丁兄,總鏢頭說得極是,”

    丁盛朝兩人笑笑道:“要找林老弟、楚老弟,咱們這裏所有的人,沒有比梁姑娘適合的人了。

    裴允文道,“但她這樣單身出去,會遇上危險。”

    丁盛笑道:“越危險越好。”

    一面朝趙雷,錢電,李雲三人招招手,以“傳音入密,,和三個人個別說了幾句,三人匆匆就走。

    裴允文和阮傳棟同聲道:“丁兄,咱們也派點事做做呢!”丁盛笑道:“找人,又不是去打架,用不著人多,兄弟派趙雷四人出去,乃是他們四人是奉敖湖主之命,追隨楚師弟的人,楚師弟失蹤,他們四人自然要多出點力,老爺子只管去休息,大家不想太早睡的話,就在這裏坐上一會,喝口茶再去休息,今晚不可能會有什麼事的。”

    阮伯年道:“老夫和大家在這裏聊聊也好,時間還早呢!”初更過後,英無雙和裴畹蘭回來了,她們幾乎找遍了鎮江城每一個角落,並沒有找到林仲達和楚玉祥的影子,只好回來了。
2009-5-27 15: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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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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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依計行事

過沒多久,梁慧君也趕回來了,她沒和英無雙兩人在一起回來,可見沒追上英無雙兩人,當然也沒找到楚玉祥兩人。

    丁盛沒問他們。他相信自己派出去的人。

    英無雙回到鏢局,聽說大哥還沒回來,一個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只有丁盛好問,因為他是大家公推的總指揮,這時一臉焦急的問道:“丁大哥。你看該怎麼辦?大哥他們准出了事,真急死人。”

    丁盛笑道:“好兄弟。你急我難道不急,你們先坐下來,等候消息好不好?”

    英無雙眨著眼道:“你會有消息?”

    丁盛笑了笑道:“我沒有消息,會叫你等?”

    剛說到這裏,只見孫風已經走了進來。

    丁盛問道:“如何了?”

    孫風聳聳肩道:“有一個,屬下交給老四了。”

    裴畹蘭:“你們打什麼啞謎,快些說嘛!”

    丁盛笑道:“方才東方兄弟和藍兄弟出去,我怕他們孤掌難鳴,所以要孫風跟在她們後頭,後來一想,以東方兄弟武功,對方沒人是她的對手,絕不會出事,但梁姑娘可不同,是對方銜之入骨的人,因此要趙雷趕上去通知梁姑娘,不要去找東方兄弟二人,要她還是一個人行動的好,趙雷通知了梁姑娘之後,又趕著去找孫風,因為趙雷和梁姑娘雖然只說了兩句話,如果有人在暗中跟蹤的話,自然看到了,所以要趙雷趕快走,找到孫風,就要孫風暗中保護梁姑娘,如果發現有人跟蹤的話,就要孫風故意洩露行蹤,讓對方知道孫風是保護梁姑娘的。”

    裴畹蘭道:“這是為什麼?”

    裴允文道:“你別打岔。”

    丁盛接著道:“那就是要讓那跟蹤的人知難而退。”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沒說這是為什麼?”

    丁盛問道:“這跟蹤的人知道咱們已有準備,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

    英無雙道:“那就不能再跟下去了。”

    丁盛又道:“不能跟下去又怎麼呢?”

    英無雙道:“那自然要回去了。”

    丁盛笑道:“對了,趙雷先走了,孫風暗中保護梁姑娘,自然跟著梁姑娘身後,第三個人,就是錢電,他跟著那個跟蹤梁姑娘的人去了,等他回來,就有消息了。”

    他派出去四個人,說了三個,還有一個沒說出來。

    阮伯年撫掌道:“丁老弟果然不愧是總指揮,這一著高!”

    適時但見人影一閃,錢電已經走了進來。

    英無雙急忙迎著問道:“錢老二,你跟的人怎麼了?”

    錢電朝丁盛拱拱手道:“屬下跟蹤他到西門橫大街,看他進入林大祥綢布莊第三進圍牆而去。”

    丁盛一呆,說道:“他會回到林大祥去?”

    梁慧君急急說道:“林大祥第三進是住宅,林副總鏢頭的書房就在第三進。”

    丁盛朝錢電問道,“李雲呢?”

    錢電道:“屬下把消息告訴了他,他說要等老大商量,屬下先回來了。”

    “糟了!”丁盛道:“我要李雲跟在你身後,趙雷再跟在李雲身後,這樣一旦發生情況,最後一個人可以衡量當時情形,如果人手夠了,就不用趕來通報,我授權趙雷可以酌情處理,但那人進入林大祥去,就應該趕來回報,不可再有行動了。”

    裴畹蘭道:“為什麼?”

    丁盛道:“江南分令既已退出,留在林大祥的人,只是探聽咱們動靜的人,職位不會太高,趙雷二入如果跟進去,豈不打草驚蛇了。”

    英無雙道:“這和大哥失蹤有關嗎?”

    丁盛道:“怎麼會沒有關係?咱們的敵人只有一個……”

    話聲未落,詹前微風一颯,趙雷,李雲二人同時飄落,大步走入。

    趙雷沒待丁盛詢問,就抱抱拳道,“屬下聽錢二說那跟蹤梁姑娘的賊人,進入林大祥第三進,屬下就想到楚副總鏢頭二位失蹤得奇怪,莫非林大祥會是賊黨的第二個巢穴,正好那時林大祥打烊了,有一個夥計住在小南門,屬下兩人就跟了上去,把他挾入附近一處詞堂問他們林少東和楚少爺二人哪里去了?”

    英無雙急著問道:“他怎麼說?”

    趙雷道:“他先前不肯說,只說二少東和楚少爺用過中午飯,下午就走了,屬下看他臉色不對,就說你已全知道了,你再敢說謊,我就給你個開膛破腹。那夥計聽得嚇白了臉,就說:這是掌櫃關照的,有人來問,就說二少東和楚少爺下午已經走了。屬下問他:下午有沒有看到二少東和楚少爺走出來?他說沒有看到。屬下問他:是不是正忙著沒看清楚?他說:這幾天生意較清淡,如果二少東和楚少爺走出來,他一定會看到的。屬下警告他不准告訴任何人,否則要取他狗命,就放了他。”

    英無雙道:“這麼說,大哥還在林大祥裏了,林伯伯怎麼會說他們已經走了呢?”

    丁盛沒有說話,但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轉臉朝趙雷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說了幾句,趙雷一甩頭,錢電、孫風、李雲三人跟著他就走。

    英無雙問道:“丁大哥,你要他們到哪里去呢?”

    丁盛笑了笑道:“他們當然是去辦事的了。”一面又道:“你不用急,你大哥不會出事的。”

    英無雙道:“現在明明已經出了事了。”

    丁盛目光轉動,大廳上坐著的人,除了阮伯年父子,裴允文兄妹,還有阮老爺子的六個門人,人多了不便談話,這就朝梁慧君招招手道:“梁姑娘,兄弟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你隨我到裏面去說,比較方便。”

    這話是說不能讓第三者聽的了。

    梁慧君點點頭道:“好。”

    丁盛抬手道:“梁姑娘請。”

    兩人走入總鏢頭休息室,丁盛隨手帶上了木門,說道:“梁姑娘請坐。”

    梁慧君依言坐下,抬頭問道:“丁大哥,你要問賤妾什麼呢?”

    丁盛也在她對面坐下,面情凝重的道:“在下想瞭解林家父子三人,姑娘能否提供一點資料?”

    梁慧君道:“林孟達是秦大娘引進到太君門下去的,在林孟達走後,由嚴鐵橋代替了他,賤妾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丁盛問道:“林厚福呢?”

    梁慧君一怔道:“你懷疑林厚福?”

    丁盛道,“楚師弟明明沒有離開林大祥、林厚祥卻吩咐他夥計,要說兩人下午就已離去,難道他不值得懷疑嗎?”

    梁慧君微微搖頭道:“這自然很有問題。但據賤妾所知,林厚福是一個道道地地的重利商人,和江南分令扯不上關係。”

    丁盛問道:“那麼林仲達呢?”

    梁慧君道:“林仲達,他不是東海門的人嗎?”

    丁盛道:“在沒弄清楚師弟失蹤的真相以前,林家父子三人都脫不了嫌疑。”

    梁慧君沉吟道,“賤妾在秦大娘手下,知道的事情雖然不多,但林厚福,林仲達不可能會是江南分令的人。”

    丁盛道:“會不會是江南分令在退出鎮江以前,臨時安排的人手?”

    梁慧君抬眼望著丁盛,說道:“丁大哥是說江南分令有人假冒了林厚福?賤妾雖然不知道,但以常情忖度,這可能不會太大,江南分令的入,今天早晨才獲釋,臨時派人去假冒林厚福那有這樣適當的人選?”

    丁盛沉思道:“以在下看,林厚福既不可能臨時有人假冒,那是老早就有人假冒他了,此事連姑娘都不知道,可見秦大娘這人是個心機如何深沉的人了。”

    梁慧君問道:“丁大哥,現在該怎麼辦呢?”

    丁盛笑道:“山人自有道理,不過這件事還要仰仗梁姑娘的大力呢!”

    梁慧君睜大雙目說道:“丁大哥有什麼吩咐,賤妾敢不遵命?”

    丁盛把心中設想的計畫,和她低低說了一陣。

    梁慧君只是點著頭。

    丁盛站起身道:“梁姑娘,咱們可以出去了。”

    兩人回到大廳,英無雙又朝丁盛走來,她自然要問丁大哥如何救人?但她還沒開口。

    梁慧君已經含笑道:“東方少俠,藍少俠,賤妾有事和你們相商呢!”

    英無雙、裴畹蘭聽她一說,同聲問道:“梁姑娘有什麼事?”

    梁慧君嫣然一笑道:“你們隨我來。”舉步往東首一道腰門走去。

    她是到東花園去的,英無雙、裴畹蘭果然一同跟了過去。

    三位姑娘走後,丁盛又朝杜永低低的說了幾句,杜永連連點頭,也退了下去。

    裴允文道:“丁大哥你是不是又在調兵遣將了?”

    丁盛笑了笑道:“阮老爺子,時間不早,你老還是去休息吧!”

    阮伯年笑道:“你調兵遣將,由老夫坐鎮鏢局總可以吧,為什麼要催老夫去睡呢?”

    丁盛笑道:“林老弟、楚老弟雖沒回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今晚真的沒有事,要有事,也是明天的事了,大家不如早些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才能辦事。”

    阮伯年點點頭道:“好吧,大家那就早些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丁大哥,今晚真的沒事了?”

    丁盛笑道:“我幾時騙過你了,大家今晚好好去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事情全在明天。”

    阮伯年笑道:“裴老弟,丁老弟已經胸有成竹,大家聽他的就是了。”

    於是,大家紛紛站起,各自回房去。

    陸長榮留在最後,他關心二師弟、小師弟的安危,那有心情回房去,最主要的還是想間間丁盛,到底有何打算?

    丁盛站起身,看到陸長榮留著不走,含笑問道:“總鏢頭可是有什麼話要和兄弟說嗎?”

    陸長榮心中暗道:“你叫我總鏢頭,其實真正的總鏢頭是你,連阮老爺子都要聽你的,我不過掛個名而已!”一面含笑道:“兄弟是想和丁兄請教。”

    丁盛含笑道:“總鏢頭怎的和兄弟客氣起來了,走,我們到裏面去說。”

    兩人走入總鏢頭休息室,丁盛又關上了木門,說道:“兄弟也正有一件事要和總鏢頭說。”

    陸長榮坐下之後,抬目問道:“有關二師弟和小師弟的事?”

    丁盛道:“不錯,明天一早;咱們就採取行動,就以總鏢頭為主了。”

    陸長榮道:“丁兄但請吩咐。”

    丁盛壓低聲音說道:“兄弟的計畫是如此如此。”

    陸長榮矍然道,“丁兄好主意,只是……”

    丁盛笑道:“總鏢頭放心,依計而行,絕不會錯,兄弟已經有了周詳佈署,料他們也逃不出兄弟的手掌心去。”

    陸長榮點頭道:“兄弟是怕二師弟、小師弟在他們手中……”

    丁盛笑道:“所以咱們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使他們來不及應變,始能一鼓成擒。”

    陸長榮抱抱拳道:“兄弟受教。”*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西門橫街上一家家店鋪,都依次開門了。街上人車也漸漸增多。

    林大祥五開間門面,夥計們也穿著長衫,向上門的顧客殷勤招呼。

    掌櫃林厚福是個勤儉的人,雖然現在已經發福了,但只要店門一開,他就坐在櫃上,照顧生意,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這時,街上一陣得得蹄聲,傳了過來,五匹健馬擁護著一輛馬車,來到林大祥綢布莊門口,便行停住。

    前面一騎上,坐的是東海鏢局總鏢頭陸長榮,後面四騎則是四名趟子手。

    陸長榮一躍下馬,就舉步朝店掌中走去,四名趟子手卻並沒有跟進去,只是騎在馬上,在那輛馬車前後保護,一望而知馬車中坐著的是人,只是不知是誰而已!

    陸長榮跨入店堂,一眼看到林厚福就拱著手道:“林伯父起來得早啊!”

    林厚福不得不站起迎了出來,呵呵笑道:“老朽還當是誰,原來是陸總鏢頭來了,請坐、請坐。”

    陸長榮:“林伯父不用客氣,小侄是護送盂達兄賢伉儷來的。”

    林厚福似是沒想到東海鏢局會有此一著,一時不禁為之一楞,張大了口,答不上話來。

    陸長榮暗暗冷笑,下麵連忙介面道:“林伯父也許還不知內情,敝局昨晚破獲一處賊巢,救出孟達兄賢伉儷,因為時已晚,只好今天一早才護送過來。”

    在他說話之時,從馬車上走下林孟達、少夫人和兩個青衣使女,由四名趟於手前後保護走了進來。

    林孟達口中叫了聲:“爹。”

    接著道:“孩兒被賊人劫持,一直被囚禁在賊巢裏,幸蒙陸總鏢頭昨晚大破賊巢,才把孩兒救出……”

    少夫人也盈盈一福,口中叫了聲:“公公。”

    林厚福白胖的臉上,幾乎變了色,張口結舌,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這一瞬間,他左右前後,已全是東海鏢局的人,把他圍住了。

    不,林孟達在左,少夫人在右,扶持住了。

    林孟達道:“爹,這裏是店堂,不便多說,請陸總鏢頭裏面坐吧!”

    一面抬抬左手,(他右手扶著林厚福)說道:“陸總鏢頭請。”

    夫妻兩人扶著林厚福,朝裏行去。

    來至第三進,四名趟子手兩名留在階前,兩名隨同林孟達夫婦和林厚福身後陪同陸長榮進入了書房。

    林孟達夫婦把老父扶到椅子上落坐。

    少夫人就櫻唇輕啟,說道,“孟達,你陪陸總鏢頭聊聊,賤妾到裏面去了。”

    說完,一手扶著使女肩上、由一名使女引路,緩步往後行去。

    陸長榮已經大馬金刀的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兩個手持長劍的趟子手,卻一左一右站在林厚福身邊。

    林孟達抬手一掌拍在林厚福的肩頭。

    林厚福身子一震,望著林孟達道:“你不是林孟達。”

    林孟達笑了笑道:“你也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聲道:“笑話,我……不是林厚福,還會是誰,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林孟達道:“因為你已經露出口風來了。”

    林厚福道:“我露了什麼口風?”

    林孟達道:“你叫自己兒子,會連姓帶名叫麼,再說,你臉上也告訴了我,你不是林厚福。”

    林厚福怒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林孟達道:“你馬上會知道的。”

    右手一探,嘶的一聲撕開了林厚福胸前一片衣襟。

    這下,很明顯的顯示出來了,林厚福當了二十幾年掌櫃,終日坐在櫃檯裏,很少曬到太陽,所以又白又胖,但眼前的林厚福,被撕開衣襟之後,只有頸子還是白皙的,頸子以下,皮膚就粗糙而黑,兩種膚色截然不同。

    林孟達冷笑一聲,伸出兩個指頭,在他黑白分界處輕輕一,搓,立即有一層皮膚應手卷起。

    陸長榮道:“這廝果然戴著特製面具,那就不是臨時改扮的了。”

    林孟達道:“方才我仔細看他面部,絲毫看不出破綻來,我還以為他易的容呢,看來這廝假扮林掌櫃,已經很久了。”

    隨著話聲,小心翼翼的從林厚福頸陸際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林厚福登時變成了一個冬瓜臉,膚色黝黑的中年漢子。

    林孟達冷笑道:“你還有何說?”

    冬瓜臉漢子閉上眼睛一聲不作。這時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進來。

    林孟達抬臉問道:“什麼人?”

    門外響起趙雷的聲音說道:“小的王阿發,有事來稟報掌櫃的。”

    林孟達道:“進來。”

    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青布長袍的夥計,他連看也沒看冬瓜臉漢子,只是朝林孟達抱抱拳道:“屬下聽夥計們說,昨天下午,有一車貨運往金陵,都是裝了木箱的布匹,二位副總鏢頭很可能被裝箱運走了。”

    林孟達一呆,怒聲道:“好個狡猾的傢伙,居然手腳如此快法,難怪你們在附近守候了一個晚上,都沒有動靜。好,你先出去,咱們問清楚了再說。”

    那個叫玉阿發的夥計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原來了盛這次行動,只有陸長榮沒有改扮,丁盛改扮了林孟達,梁慧君改扮少夫人,兩名”廠環則是英無雙和裴畹蘭,四名趟子手則是鷹爪門下的王元美、高伯勤、潘敏功、洪本中。

    趙雷改扮店夥王阿發,雜在夥計中間,套取他們的口風。錢電、孫風、李雲三人分別在林大祥的前後門。監視他們進出行動。

    這一計畫,可說十分周密,怎知他們昨天下午已經把人運出去了。

    就在趙雷退出之後,梁慧君、英無雙、裴畹蘭三人押著二個使女走了進來。

    英無雙叫道:“丁大哥,後宅只有兩個使女,一個叫春花,是伺候林掌櫃的,一個叫春桃,是伺候林大哥的。”(春蘭派去鏢局伺候厲山雙凶了)

    林孟達道:“後宅沒有別的人嗎?”

    英無雙道:“還有兩個老媽子,和三個廚房裏打雜的。”

    林孟達道:“他們人呢?”

    英無雙道:“我們進去看了看,他們都在忙著,好像沒什麼可疑,所以我們就回進來了。”

    林孟達道:“你們怎知他們沒有問題?我要你們把所有的人一起制住,消息才不會走漏,這一來不是打草驚蛇嗎?”

    英無雙道:“那我們再去把他們制住就是了。”

    林孟達笑道:“你們再進去,只能逮住沒有問題的人了,有問題的人,只怕已經溜了。”

    英無雙道:“梁姐姐、裴姐姐,我們快走。”三位姑娘轉身就走。

    林孟達笑道:“如果發現缺少一兩個人,不妨打開後門,只要拍兩下手掌,就會有人把逃走的人送過來。”

    林大祥後門有孫風把守著,自然沒有人溜得出去了。

    林孟達話聲一落,就緩緩轉過身去,朝春梅問道:“春梅,你說,昨天二弟和楚少爺回來,你在哪里?”

    春梅道:“回大少爺,二少爺和楚少爺是和老爺一同進來的,就在書房裏坐,老爺要小婢到廚房關照,做幾樣酒菜送來。”

    林孟達問道:“後來呢?”

    春梅道:“後來酒菜送來了,老爺要小婢站到階前去,後來小婢聽到有人跌倒地上,急忙回進來,看到二少爺撲在桌上,楚少爺坐在地上,都喝醉了,是老爺和小婢把兩人扶到里間床上去的,後來……小婢就不知道了,據春花說。小婢也是當場昏倒了。直到今天早晨才醒來、頭還脹痛得很。”

    林孟達一指冬瓜臉漢子問道:“你認不認得他?”

    春梅搖搖頭道:“不認識。”

    林孟達又朝春花道:“春花,你是伺候爹的人,認不認識他?”

    春花道:“小婢也不認識,他不是我們店裏的人。”

    林孟達冷聲道,“他假冒了爹,你會一點也沒發覺不對的地方嗎?”

    春花機伶一顫,吃驚道:“他假冒了老爺!小婢真的不……知道。”

    林孟達當然看得出來,這春花有問題,他也不說破,抬手點了她兩處穴道。

    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梁慧君、英無雙、裴畹蘭三人押著一個老婆子走入。

    英無雙咭的笑道:“丁大哥,真被你猜中了,我們再回到廚房裏,果然少了一個老婆子,後來打開後門,拍了兩下手掌,孫風就推著這個老婆子走來,原來你要孫風早就守在後門口了。”

    陸長榮心中暗暗忖道:“這位丁兄果然不愧是太湖幫的總堂主。他昨晚調派人手,就把今天發生的事都想到了,自己和他相比,當真比他差得多了。”

    那老婆子霎著一隻三角眼,幾乎要冒出火來,林孟達舉手一揮,連點了她兩處大穴,使她們聽不到自己等入說的話,才轉臉朝冬瓜臉漢子喝道:“閣下不妨睜眼瞧瞧,你們幾個同黨,一個也沒有逃走的機會,閣下識相些,從實招來,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若想在我面前充漢子,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

    冬瓜漢子睜目道:“你是丁盛?”

    林孟達大笑道:“你知道就好,丁某要想知道的事,沒有人說過不字。”

    冬瓜臉漢子道:“你要動刑?”

    丁盛道:“這還用說,丁某可以點你五陰絕脈,也可以用旁的方法,反正你只要挺得下去,咱們可以一件一件的來。”

    冬瓜臉漢子臉上有了懼色,說道:“在下說出來了,你可以放我走?”

    丁盛道:“前晚咱們不是釋放了你們許多人嗎,連職位比你高的都釋放了,你只要實話實說,留著你何用?”

    冬瓜臉漢子道:“好,在下說了,你要問什麼,只管間吧!”

    林孟達道:“閣下先說說你的身份。”

    冬瓜臉漢子道:“在下鄧通,不過是秦總監手下一名小卒,沒有身份可言。”

    林孟達道:“假冒林厚福有多少年了?”

    冬瓜臉漢子道:“十一年。”

    梁慧君驚啊一聲道:“這件事我怎麼會不知道的?”

    冬瓜臉道:“你假扮這裏少夫人,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林孟達道:“那麼林厚福呢?”

    冬瓜臉道:“不知道,是秦總監弄去的,當時只是為了林大祥有大筆財產,可以作為江南分令的活動經費。”

    林孟達問道:“林孟達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難道他不知道?”

    冬瓜臉道:“很可能不知道。”

    林蓋達又道:“你是直接受秦大娘指揮了?”

    冬瓜臉道:“在下不能直接和總監聯絡。”

    林孟達道:“那你是和什麼人連絡的?”

    冬瓜臉道:“在下既然說出來了,就不用再隱瞞了,指揮在下的是胡二嫂……”他目光朝剛才由梁慧君等三人押進來的老婆子一眼,說道:“就是她,春花是她的手下。”

    林孟達點點頭,又道:“昨天你們把林仲達、楚玉祥如何弄走的?”

    冬瓜臉道:“昨天在下在酒中放入‘人口迷’,然後把兩人裝入木箱,運出去的。”

    林孟達問道:“你們不是運到金陵去的嗎?”

    冬瓜臉道:“八箱布匹是運往金陵去的,但林仲達和楚玉祥只要運出鎮江城,就另外有人接應,那不是在下的事,在下就不知道了。”

    林孟達看他說的不像有假,說道,“好,你很合作,不過暫時還要委屈你一下。”

    伸手點了他穴道,然後走過去解開了老婆子胡二嫂的啞穴,沉聲道:“你是秦大娘的手下,叫什麼名字?”

    胡二嫂雙目一睜,說道:“大少爺,你……說什麼?你連老婆子都不認識了?”

    林孟達切齒道:“胡二嫂,你少在我面前裝佯了,你們劫持了爹,威脅了我十一年。現在又把我二弟劫走,你再不說實話,我就對你不客氣。”

    胡二嫂忽然笑道:“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裝佯才對,你並不是林孟達,林孟達早已跟總監走了,老婆子落在你們手裏,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想從我老婆子日中套出什麼話來。”

    林孟達道:“你不怕死?”

    胡二嫂傑傑笑道:“你威脅不了老婆子,老婆子這一套看得多了。”

    林孟達怒哼道:“我倒不信你能頑抗到什麼時候?”話聲出口,突然屈指連彈,一連點了五處經脈。

    胡二嫂身軀陡然一顫,目露怨毒,顫聲道:“你點我五陰絕脈?”

    林孟達笑道:“只要說出把林仲達、楚玉祥二人送到哪里去了,我自會立即解開你的穴道。”

    胡二嫂一雙三角眼通紅,切齒厲笑道:“林仲達、楚玉祥運出鎮江,就投進長江,你們到長江裏去找吧!”

    英無雙尖聲道:“你說什麼?”

    林孟達伸手一攔道:“小妹子,別聽她胡說,你鎮靜些,我不相信她能熬得住,不說出來。”

    胡二嫂雙目瞪著他,臉露獰笑,但臉色漸漸變了!

    不,這一瞬間,她嘴角忽然緩緩流出兩行比墨還黑的血來,人也隨著撲倒下去。

    林孟達一呆,怒聲道:“好個老虔婆,我一時疏忽,競讓她服毒自殺了。”

    英林雙道:“丁大哥,她說……大哥……”

    林孟達道:“你別信她的,她是橫上了心,故意這樣說的。”

    英無雙道:“但大哥被他們運出去了總是真的。”

    林孟達道:“咱們當然立即要設法救人,不過,小妹子,你們別再這樣釘著我問,這樣會擾亂了我的思考。”接著一揮手道:“王元美,你去叫潘敏功二人進來。”

    王元美答應一聲,轉身走出,領著潘敏功、洪本中二人走入。

    林孟達一掌拍開冬瓜臉漢子穴道。然後又十指連揮,閃電般點落。

    冬瓜臉漢子口中啊了一聲,失色道:“丁盛,你……廢了我一身武功。”

    林孟達把那張人皮面具朝他臉前擲去,正容道:“鄧通,丁某廢了你武功,是要你改過自新,你把面具戴上了,仍以林掌櫃的身份,主持林木祥,好在你已經假扮了十一年,不會有人發覺你是假的,替林家好好經營,不准再以金錢接濟江南分令,我要他們四位改扮店中夥計,保護著你,他們是鷹爪門阮老爺子的門下,如有困難,東海鏢局的人隨時會趕來支援,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面朝王元美等四人道:“四位暫時留在這裏,負責保護他的安全,如有困難,可隨時和鏢局聯絡。”

    王元美等四人躬身道:“在下兄弟遵命。”

    冬瓜臉聽了丁盛這樣說了,果然依言又戴上了面具,領著王元美等四人去換過衣衫。

    陸長榮心中對丁盛可真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丁兄這樣處置,當真令人折服。換了自己,簡直連想都想不到。”

    林孟達又道:“春梅,你去叫店堂王阿發來。”

    春梅答應一聲,轉身退出。

    林孟達轉身過去,一手拍開春花穴道喝道:“春花,鄧通已經全部招供出來了,你如果不實話實說,胡二嫂就是你榜樣。”

    春花不知道胡二嫂是服毒自戕的,眼看她撲臥在地,不知是死是活,心頭自然又驚又怕,哭聲道:“大少爺,小婢只是聽胡二嫂的,她要小婢和老爺做些什麼,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訴她,小婢別的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林孟達道:“她把二少爺、楚少爺迷翻了運出去,你也不知道嗎?”

    春花道:“小婢只知道胡二嫂有一個小紙包要小婢交給老爺,放在酒裏,旁的小婢就不知道了。”

    陸長榮道:“林兄不用問了,這丫頭什麼都不知道,留她也沒有用處……”

    春花聽得一驚,急忙撲的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大少爺饒命,小婢真的不知道,你殺了小婢也沒有用,就饒了小婢吧!”她淚流滿面,苦苦哀求,看去著實可憐。

    林孟達間道:“你練過武?”

    春花道:“沒有,小婢是前年才賣身給秦總監的,秦總監就派小婢跟胡二嫂到這裏來了。”

    林孟達道:“好,我相信你,你仍舊伺候老爺好了,如果發現你仍和秦總監有聯絡,我會要你的命。”

    春花拭著淚道:“不會的,小婢再也不敢了。”

    林孟達道:“你起來。”

    春花盈盈站起,垂手站到邊上,連頭也不敢抬。

    正好春梅領著王阿發(趙雷)走入。

    林孟達間道:“王阿發,昨天下午有十箱貨運出金陵,是什麼人押運的?”

    王阿發道:“是金陵分店的人運去的。”

    林盂達一手托著下巴,暗中和趙雷(王阿發)以“傳音入密”說了幾句,一面揮揮手道““你出去。”

    王阿發躬身退出。

    英無雙正待開口,林孟達朝她使了一個眼色,說道:“咱們走。”

    一面朝陸長榮抬抬手道:“陸總鏢頭請。”

    英無雙問道:“我們要去哪里呢?”

    林孟達道;“我們先回鏢局去。”

    梁慧君暗中拉丁她一下衣袖,說道:“你們兩個隨我走。”

    於是陸長榮走在前面,林孟達、少夫人和兩個使女一同退出店堂。

    林厚福早已要播敏功、洪本中用麻袋裝了胡二嫂的屍體,送到馬車之上。陸長榮、林孟達和少夫人別過林厚福,就離開了林大祥。

    陸長榮騎著馬,走在前面,林孟達、(丁盛)少夫人(梁慧君)和英無雙,裴畹蘭一同坐在車上。

    英無雙問道,“丁大哥,我們不去追大哥了嗎?”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真是個急性子,他們昨天下午已經把人送出,隔了整整一天一晚了,我們追得上嗎?到哪里去追?”

    英無雙道:“林大祥金陵分店,是姓秦的老賊婆的老巢……”

    丁盛笑道:“是你,逮到了兩個人。會往分店送嗎?”

    英無雙道:“那怎麼辦?”

    丁盛矣道:“沒頭沒緒,哪里去找人?我們自然要先回鏢局去,等消息了。”

    英無雙道:“會有什麼消息嗎?”

    丁盛道:“至少要有人替咱們領路才行,”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究竟葫蘆裏賣什麼藥麼?”

    丁盛笑道:“小妹子,你只要聽丁大哥的,就不會錯。”

    回轉鏢局,林孟達一跨下車,就吩吩杜永先派兩個趟子手把胡二嫂的屍體送去城外埋了。

    然後大家都洗去了易容藥物。差不多已是午牌時候。

    丁盛要杜永去關照廚房,早些開飯,一面把此行經過,詳細和阮老爺子說了,並說自己擅作主張,要王元美等四人改扮店夥留在林大祥。

    阮伯年呵呵笑道:“丁老弟和老夫也客氣起來了,老夫說過,連老夫在內,悉聽總指揮調遣。”

    丁盛道:“老爺子言重,本過今天飯後,鏢局就要請老爺子坐鎮,陸總鏢頭和阮兄為輔,咱們飯後就要出發了。”

    陸長榮問道:“丁兄要去哪里?”

    丁盛道:“目前還不清楚,因為領路的人還沒出發。”

    說話之時,杜永來請大家到膳廳用飯。

    丁盛道:“飯後,裴老弟、梁姑娘、英小妹、裴小妹都要跟兄弟走。英小妹最好去通知東門前輩一聲,給咱們作後援,留西門前輩在嫖局留守。”

    英無雙點頭道:“我知道。”

    大家匆匆用過飯,就在前面廳上沏了一壺茶,圍坐著喝茶,也就是等候出發的消息。

    時間漸漸過去,但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丁盛攢著濃眉,開始感到有些心焦,搓搓手道:“難道我會看錯了?”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到底要等誰領路呢?”

    丁盛道:“自然是江南分令的人,才能給咱們領路。”

    裴畹蘭道:“江南分令的人會給咱們領路嗎?”

    丁盛道:“所以要慢慢的等。”

    打雜的提著大銅壺,已經來沖過兩次水了,大家喝著茶,想問丁盛又問不出所以然來,大廳上空氣似有些凝結,連丁盛也信心動搖了,是不是自己猜想錯誤了呢?

    現在快申牌時候了,門口忽然闖進一個臉色黑裏透紅,身穿土布大褂,布販模樣的人來,門口站著的兩趟子手要待問話,那布販腳下居然極快,沒說一句話,就往裏沖,等兩個趟子豐迅疾轉過身來,布販已經在一眨眼間越過大天井,朝大廳走了進去。

    丁盛倏地站起身來,興奮的問道:“他有行動了麼?”

    那布販點點頭道:“剛出後門。”

    “好!”丁盛點下了頭,說道:“仍是依原來計畫行動,你快去吧!”

    布販說了句:“屬下遵命。”迅快的退了出去。

    丁盛臉上有了得意的笑容,朝杜永吩咐道:“杜管事,快給咱們備馬。”

    杜永道:“丁大俠,有幾位一齊出發?”

    丁盛道:“有五個人,要快!”

    杜永匆匆退去。

    丁盛一揮手道:“咱們該走了。”當先大步往廳外走去。

    裴允文、梁慧君、英無雙、裴畹蘭四人立即跟著他走去。

    出了大門,杜永早已命人把五匹健馬牽在門口伺候。丁盛不用多說,伸手接著疆繩,躍上馬,潑刺刺領頭馳去,後面四騎也並不慢,蹄聲輕快,一路不徐不疾的跟了下去。

    不過一會工夫,便已馳出北門。

    英無雙一夾馬腹,跟上丁盛,偏頭問道:“丁大哥,我們到哪里去呢?”

    丁盛道:“現在還不知道,要跟上去才知道。”

    英無雙蹩了一肚子氣,不覺冷笑道:“你是不肯說了,哼,不知道你會領著我們來?”

    丁盛道:“小妹子怎麼生氣了?我真的不知道,這一路上,我是循著他們留下的記號找來的罷了,不到地頭,我怎麼會知道呢?”

    英無雙道:“我還叫你大哥,你什麼事都瞞著我們,肚子裏做功課。”

    丁盛笑道:“不是我不肯說,是時候還不到,如果給對方的人聽去,就壞了我的大事。”

    英無雙道:“那麼現在總可以說了。”

    丁盛道:“我不是派趙雷他們去林大詳暗中監視嗎,他們四人並沒有回來,就是輪流守在暗處……”

    英無雙道:“監視林厚福的行動?”

    “不!”丁盛道:“伺候林春福的丫頭春花。”

    英無雙聽得奇道:“監視春花的行動?”

    丁盛含笑道:“不錯,春花的職位應該比自我的老婆子還高。”

    英無雙道:“丁大哥幾時發現的呢?”

    丁盛道:“我當時就看出來了,只是沒有說而已,方才趕來報訊的是錢電,說那丫頭已經偷偷溜出來了,趙雷他們已一路盯了下去,這一路上都留下了記號,我是依他們記號找下來的,小妹子,這樣夠了吧?”

    英無雙咕的笑道:“我知道了,自然不會再怪你了。”

    五人一路縱馬疾馳,傍晚時光,已經趕抵茅山腳下。丁盛首先一躍下馬。

    英無雙跟著下馬,問道:“到了嗎?”

    丁盛道:“咱們先把馬匹拴到林中去。”

    於是大家就把馬匹牽入一處森林,分別在樹下拴好,回到林外。

    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丁盛走在前面,循著石級而上。

    茅山真是名符其實,到處都是茅草,高與人齊。茅山也是道教的天下,到處都有修真的茅棚,也有許多道觀。

    丁盛循著趙雷四人留下的記號,入山漸深,山林更黑,現在他發現記號指向一處山腰,走近山腰,才知道這裏竟有一座道觀。

    裴允文輕聲道:“難道楚兄他們就是被送到道觀裏來了?”

    丁盛道:“很有可能。”

    英無雙道:“那我們快進去。”

    丁盛道:“我們是來救人的,行動務必小心,大家跟我進去,必須保持距離,我沒出手,大家不可魯莽出手。”

    話聲一落,悄悄朝道觀左側行去。

    這一路行去之際,他暗暗打量這座道觀,規模不小,前面兩進已經沒有燈火,也沒有絲毫人聲,心中暗暗忖道:“趙雷他們至少也該留一二個人在外面接應自己,怎麼會一個也不見呢,而且觀中連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們不可能在自己未到之前有什麼舉動,當然也不可能遇險。”

    他越看越覺得情形不對,這也許是預兆吧,除了預兆,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他腳下不覺一停。回,身道:“我看情形有些不對,咱們五個人,應該分作兩撥。我和英小味進去先踩踩盤再說,裴兄、梁姑娘、裴小妹暫時留在這裏,務必等我出來再作計畫。”

    裴允文道:“兄弟也有此感覺,趙兄四人先來了,應該留一二個人和咱們聯絡,如今仍不見他們的人,可能……”

    英無雙道:“丁大哥,我們快些走了。”

    丁盛笑道:“英小妹,其實進去踩盤,我一個人就夠了,因為我怕你性急,不會聽裴兄的,才要你和我一路,咱們是進去踩盤的,愈隱秘愈好,不可性急,我沒叫你出手,你千萬不能出手。”

    英無雙道,“大哥好像把我看成了孩子,這些事,我都懂,放心,你不出手,我絕不出手就是了。”

    丁盛含笑點頭道:“好,咱們那就走。”

    身形一伏即起,他縱起的人就像麻雀一般斜沖上去,一下就掠上牆頭。

    英無雙連腳都沒點,一個人宛如一片輕雲,輕飄飄的飛起,看去不快,但她飄上圍牆,和丁盛幾乎不分先後。

    道觀一共有三進之多,此時早已一片黝黑,不見一絲燈光,最奇怪的趙雷等四人留的記號,明明指向這座道觀,怎麼一個也不見?

    以四人的武功,絕不可能三兩招就落人人家手中,何況這裏清靜得不聞一絲人聲,也不像有人動過手。

    這真使丁盛看得疑竇叢生,無法解釋。他朝英無雙打了一個手勢,身形淩空撲起,落到偏殿屋瓦之上,再一點足,越過屋脊,朝後進飛去。

    英無雙跟著飛起,越過殿脊,第二進還是黝黑如黝,肅靜無聲,也看不到殿中供的是何神像,反正除了神像,絕沒有人。

    於是由丁盛領頭,接連三個起落,越過第二進的殿脊,目光一注,忽然發現第三進的天井裏有人!”

    丁盛身手何等敏捷,一下發現有人,立即左手一揮,朝身後英無雙打著手勢。人已吸氣後退,退到屋脊後面,身子就伏了下去。

    英無雙反應極快,看到丁大哥後退,她也跟著退下,伏下身子,低聲問道:“丁大哥……”

    丁盛輕噓了一聲,用手指指下麵,示意她哄聲。

    這是第三進,已經不是殿宇,而是普通的房舍了。本來足有九間開闊的大天井,到了這裏,已一分為二,中間隔了一道高牆。

    一個大天井,隔成了兩個,就不成其大天井了。

    他們是從道觀左首進來的,看到的自然也是左首一個天井了。

    天井已經不大,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還有岩石砌成了一座假山,四周峰巒削壁,俱體而微,山腹宛轉相通,只有中間一小塊平地,不過兩三丈方圓,中間有一個白髮者道盤膝坐在地上。

    這老道看去生得極為瘦小,小得只像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瘦得幾乎只剩了一把骨頭,閉著雙目。一動不動。

    丁盛和英無雙這一注目。忽然發現假山洞中隱匿著兩個人,卷伏身子,正在窺伺著老道,這兩人也一動不動,似是看得出神。

    老道人在跌坐運功,這有什麼好看的?但你再一注目,老道人似乎比方才小了些,變成一個十來歲的童子。

    丁盛方自一怔,只聽英無雙輕咦一聲,說道:“丁大哥,他練的是什麼功呢?人比方才小得多了。”

    不錯,這一瞬工夫,老道人又縮小了許多,現在已只像是七八歲光景了。

    丁盛心頭大是驚異,卻也說不出老道人練的是什麼功夫,覺得此人既在練功,自己兩人就不該偷覷,這是犯了江湖的大忌,正待招呼英無雙悄悄退走。

    只聽英無雙又咦一聲,輕輕說道:“丁大哥,快瞧,那伏著身子的兩人好像是錢老二和孫老三呢!”

    丁盛聽得一怔,凝足目力看去,但假山洞中甚是黝黑,兩人又伏得很低,那想看清得他們面目,不覺凜然道:“你看清楚了,他們是錢老二、孫老三嗎?”

    英無雙道:“我也看不清楚,好像是的。”

    丁盛道:“可能是他們了,不然他們留下來的記號,怎會不見他們影子呢,只是……這兩人如果是錢老二、孫老三,那麼趙老大和李老四呢,又到哪里去了?”

    他們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道人又縮小了許多,如今坐在地上,看去幾乎只有五六歲光景了。

    英無雙道:“看來這老道人還沒發現他們,要不要通知他們,趕快退出的,也好問問他們情況,再作道理。”

    丁盛口中唔了一聲,伸手取起一粒極小的瓦礫,扣在指上,朝兩人中的一人彈去。

    以他的功力,彈出去的這粒瓦礫,絕不會落空,兩人中不論是誰,被瓦礫擊中了,自會及時驚覺,抬頭看來,那麼彈出瓦礫之後,伏著的兩人依然一動不動,靜伏如故。

    丁盛暗攢了下眉,低聲道:“不好,這兩人只怕被制住了穴道,你在這裏伏著莫去,我下去救人。”

    英無雙道:“我看這老道入一定很厲害,丁大哥,你下去救人,我和你一起下去,也好擋他一擋。”

    丁盛知道她練成“九陰神功”,武功高出自己甚多,這老道看來當真不易對付,這就點頭道,“好吧,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出手,一旦出手,那就要一招克敵才好。”

    英無雙道:“我省得。”

    丁盛喝了聲:“你跟我下去。”

    話聲出口,人已長身掠起,淩空朝東首假山上落去。

    這假山和圍牆差不多高。比屋詹略低。他們是從東首偏殿的屋瓦上朝假山飛去的,自然一下就落到假山上了。

    但就在兩人先後飛落,腳尖落到假山石上,突覺眼前一暗,本來昏黑的天空,好像登時暗了許多,眼前景物也模糊不清。

    不,兩人都感覺到自己好像站立在一處峰巒之上,連方向都辨不清了!

    英無雙低聲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

    丁盛聽她聲音,好像從遠處傳來,忙道:“我在這裏。”

    英無雙聽他聲音也已很遠,說道:“丁大哥,我好像在一座高山上面,這裏不是假山嗎?”

    丁盛心知不對。忙道:“小妹子,快退!”

    退字出口,立即縱身往上躍起。

    他算准自己躍來的方向,這一縱身躍起,往斜裏飛出去,至少可以回到原來的東首偏殿屋上,等到身形飄落,定睛看去,四周依然黑越越的,落在一處危岩之上,黑暗中山陵起伏,高峰插天,那有道觀,殿宇?

    丁盛心頭清楚,暗暗付道:“這些只不過是幻景罷了,我倒不相信這點障眼法,真能困得住我。”

    心念再一想:自己既是來救人的,只要認定方向,躍落假山洞中,自可碰上伏著的兩人了。

    這就不加思索,提吸真氣,一躍疾掠而下。

    但覺眼前的危斷崖,竟然絲毫不假,你縱然認定了方向,一躍奔掠,但崇山疊嶂,越走越遠,你翻過幾重山頭,前面還是山嶺起伏,綿綿不絕,好像身在萬山之中,再也找不到山路。

    英無雙也和他一樣,先前還聽到丁大哥的聲音,她趕緊循聲掠來,那知越走越荒涼,既不見丁大哥的影子,一片崇山峻嶺之間,只有自己一個人了,心頭不禁感到慌張起來,忍不住大聲叫道:“丁大哥,你在哪里呢?”

    深山,深夜,丁大哥不知哪里去了,連大聲叫喊,也聽不到回答。越是如此,她越感怖意油生,只是一路翻山越嶺,提氣奔行。

    就在此時,只聽一個尖沙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哈哈,我當是誰,原來李道兄住到茅山來了。”

    這聲音鑽進英無雙的耳朵,心頭不由得大喜,暗道:“師父來了!”

    接著只聽一個嚎亮的聲音大笑道:“貧道還當夜闖三茅宮的是什麼人,原來竟是東門道兄,哈哈,稀客,稀客!”

    這話聲音好像就在不遠,但卻看不清楚。

    英無雙低哦一聲,忖道:“三茅宮,三茅宮在哪里?”

    一面提高聲音叫道:“師父,快來救救弟子,弟子不知怎的會迷失了方向……”

    “好哇!”那嚎亮聲音大笑道:“原來這幾個擅闖三茅宮的娃兒,還是你東門道兄帶來的。”

    東門奇的聲音道:“李道兄這是誤會,兄弟如果知道李道兄在這裏清修,絕不會讓他們來驚擾三茅宮的了。”

    “這麼說,你承認你帶頭來的了!”

    那嚎亮的聲音大笑道:“好,好,貧道相信你說的是真話,不過你總該對貧道有個交代吧?”

    東門奇道:“李道兄可否先把幾個娃兒放出來,兄弟再作詳談如何?”

    “好!”味亮的聲音說了聲“好”。就吩咐道,“小逆兒,你去把困在假山裏的人叫出來。”

    小逆兒是一個小道童,口中答應一聲,轉身朝假山走去。

    李道長也引著東門奇走入一間客室,落坐之後,一面笑道:“東門道兄,你們賢伉儷一向焦不離孟。今晚怎只有一個人來?”

    東門奇道:“山荊坐守在鏢局裏,兄弟是跟著他們來的。”

    正說之間,那小道童領著丁盛、英無雙、鐵電、孫風四人未入。

    東門奇一指白髮老道說道:“你們快來見過李道長,他就是昔年人稱至炯三手真人的李靜虛李老前輩,以天龍無形爪馳譽武林。”

    白髮者道呵呵笑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你跟他們說了。他們只怕聽都沒有聽過呢!”

    四人之中只有丁盛聽說過崆峒三手真人,連忙拱手道:“老道長原來就是三手真人,晚輩久仰道號。今晚總算見到道長了。”

    白髮者道雙目一睜,說道:“小友人聽人說過貧道的賤號?”

    東門奇大笑道:“這位丁老弟是太湖敖湖主手下的總堂主,還是厲神君的記名弟子……”

    白髮老道聽得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敖湖主貧道是舊識,厲神君是貧道幕名已久的前輩高人,哈哈,丁老弟,貧道真是抱歉得很。”

    他聽到厲神君,可不敢托大了,一指英無雙等三人,問道:“這三位老弟呢?”

    東門奇道:“這二位是錢電,孫風,敖湖主身邊的八衛之一,她叫英無雙,是山荊門下。”

    英無雙眼看白髮老道雖然只是中等身材,但臉色紅潤,那像方才看到的只是一把瘦骨模樣,心中暗暗驚異,立即上前抱拳為禮,口中叫了聲:“老道長。”

    錢電、孫風也各自抱了抱拳。

    三手真人奇道:“這三位是敖湖主身邊的人,你老哥方才又說西門老嫂子坐守鏢局,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

    東門奇道:“事情是這樣,丁老弟幾位是奉敖湖主之命,協助東海鏢局來的,兄弟愚夫婦也是為了協助東海鏢局複業才到鎮江來的……”

    三手真人聽得更奇,說道:“東海鏢局複業,還要敖湖主和道兄賢伉儷等人相助,這家鏢局發生了什麼事不成?”

    東門奇道:“東海鏢局和江南分令有仇……”

    “江南分令?”

    三手真人道:“這是什麼組織?難道會有這麼大的力量。有敖湖主和道兄賢伉儷撐腰的鏢局,他們還敢動嗎?”

    東門奇道:“江南分令是一個神秘組合,目前還不知幕後究是何方神聖,今晚咱們就是追查兩個失蹤的小兄弟來的三手真人問道:“東海鏢局失蹤了兩個什麼人?”

    東門奇道:“一個是副總鏢頭林仲達:是東海門下,一個也是副總鏢頭,叫做楚玉祥,說起這位楚小兄弟,來頭可著實不小!”

    三手真人哦了一聲,說道:“從你東門道兄口中說出來頭不小,那一定是大有來頭的入,貧道想想聽聽究竟是什麼來頭?”

    東門奇道:“楚小兄弟有兩個師父。一個是昆箭山的祖老道……”

    他是故意抬出兩人字型大小來的。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徒弟,哈,江湖上已經很少有人惹得起他了,還有一個師父呢?”

    東門奇一字一字的道:“厲神君。”

    “哈!”三手真人道;“這倒有趣,他們兩人道不相同,居然合收了一個徒弟,這徒弟就是沒練武功,走遍天下,也沒有人敢惹他了。”

    東門奇道:“但楚小兄弟卻被江南分令劫持去了。”

    三手真人道:“東門道兄今晚找上三茅宮,可是認為貧道把他們兩人劫來了?不然,你也不會抬出祖半仙、厲神君二位的大名來了。”
2009-5-27 15: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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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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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夜闖七星岩

東門奇汕汕笑了笑道:“道兄又誤會了,兄弟只是怕他們有失,才跟在他們後面來的,詳細情形兄弟也不大清楚。”

    一面朝丁盛問道:“丁老弟,還是你來說吧!”

    丁盛道:“晚輩是跟著他們留下的記號來的,錢電,你說說看。”

    錢電道:“屬下四人是暗中跟著春花身後來的,由咱們四人輪流跟蹤,留下記號,屬下兩人來得較遲,最後的記號指向這裏,但卻沒遇上趙老大,李老四二人。”

    三手真人問道:“你們跟蹤的人叫做春花,那是一個女子的了,她進入三茅宮來的?”

    錢電道:“晚輩方才說過,是四人輪流跟的,晚輩眼出鎮江,就交給了孫風,孫風只跟到了丹陽,就交給李雲,李雲再交給趙雷,咱們就循著他們留下的記號找來,最後一個記號就是指向這座道觀了。”

    三手真人道:“你們到了這裏,就沒有見到兩個同伴了?”

    錢龜道:“是的。”

    三手真人微微點頭,說道:“據貧道推測,一定是你們行蹤被人發現了,等你們兩個同伴走過之後,把記號改了方向。此人也一定知道貧道隱居在此,不喜有人驚擾,才故意把你們引來的。”

    丁盛暨然道:“道長說得極是,此人心思當真毒辣得很。”

    東門奇道:“李道兄隱居幹此,總可以想得到還有什麼人物住在山上吧?”

    三手真人大笑道:“茅山道觀不下七十余座,茅棚差不多有三百多個,其中龍蛇雜處,有不少隱姓埋名的高人,貧道早已不間塵事,很少出三茅宮大門一步,如何還會知道?只是……”

    他清灌的臉上微有怒容,接著道,“此入把諸位引到三茅宮來,那是有意讓諸位和貧道引起誤會,其心可誅,小逆兒。”

    小道童立即應聲走入,垂手道:“弟子在。”

    三手真人揮手道:“你快去請觀主來。”

    小道童答應一聲,匆匆退出。

    三手真人道:“這裏的觀主,乃是貧道賢弟,他主持此宮快三十年了,對茅山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可以數得出來,他也許會知道山上有些什麼人行跡較為可疑,也許和江南分令有關。”

    東門奇道:“兄弟居然不知道道兄還有一位令師弟。”

    三手真人笑道:“貧道師弟從未在江湖行走,東門兄又怎麼會知道呢?”

    正說話之間,只聽小道童的聲音在屋前傳了進來:“觀主來了。”

    這時已從外面走進一個灰衣老道,朝三手真人稽首道:“大師兄見召,不知有什麼吩咐?”

    三手真人一指東門奇,說道:“師弟快來見過東門道兄。”

    一面朝東門奇道:“他就是敝師弟葛元虛。”

    東門奇和葛元虛互說了幾句久仰的話,三手真人又給丁盛等四人一一引介了。

    葛元虛就在他師兄下首的椅子落坐。

    三手真人接著就把眾人來意大略說了一遍,間道:“師弟主持三茅宮,已經快三十年了,對山上一草一木,都瞭若指掌,山上是否有可疑人物,和江南分令勾結,把人拿來了?”

    接著又憤然道:“此人和東海鏢局有過節,倒也罷了,卻把他們記號指向三茅宮,讓丁老弟等人找到這裏來,分明是知道愚兄不願有人打擾,意圖移禍,引起咱們雙方誤會,實在可惡得很。”

    葛元虛聽完大師兄的話,雙眉微攢,說道:“山上道觀、茅蓬雖多,都是清修之士,其中雖然有幾位昔年是武林中人,也早已清靜無為,不問塵事,怎會有這等事發生?”

    三手真人道:“師弟之意是說山上沒有可疑的人物嗎?”

    葛元虛忽然抬目間道:“丁施主諸位追蹤的是一位女子嗎?”

    丁盛道:“是的,觀主可是想到了什麼線索嗎?”

    葛元虛並沒有回答,接著問道:“此女不知有多大年紀了?”

    丁盛道:“二十幾歲。”

    “唔!”葛元虛口中輕輕晤了一聲,說道:“那可能是她們……”

    三手真人間道,“師弟想到了什麼人了?”

    葛元虛道:“大師兄總還記得十年前落成的玄女宮吧?”

    三手真人點頭道:“師弟不說,愚兄差點忘了,那時愚兄剛來茅山不久,外人根本不知道愚兄在此,玄女宮落成典禮,居然也有愚兄的請柬。”

    葛元虛道,“小弟當日曾去玄女宮道賀,主持的是一個自發道姑,除了那道姑之外,只有七八個十二歲的女童,如今算來,這些女童都已是二十出頭的人了。”

    三手真人道:“師弟認為玄女宮有什麼不對嗎?”

    葛元虛道:“因為她們是女冠,一向不和外人來往,玄女宮落成十年來,除了典禮落成那一天,有人去過,此後就再也沒人去過,也從沒有人看到她們下過山,去年年底,有一個獵戶進去後山,後來有人發現他雙手被廢,連舌頭都被割去,他身邊有一張紙條,寫著一行字:‘擅入七星岩者死,姑念初犯,饒爾一命’,這自然含有殺一做百之意,七星岩,正是玄女宮所在,那裏本系後山隱僻所在,從此更沒有人敢進去了,方才丁施主說追蹤的是一個女子,使貧道想起這擋事來了,只是不知此女是不是和玄女宮有關?”

    三手真人奇道:“師弟,你說的這件事,愚兄怎麼沒有聽說過?”

    葛元虛笑道:“大師兄十年來靜參大道,已是與世無爭,小弟自然不好有讀清聽。”

    三手真人點頭道:“如此說來,玄女宮確實大有可疑!”

    丁盛拱手道:“多承觀主指點,只不知玄女宮如何走法?”

    葛元虛道:“由此向東約八裏光景,有一向左的山徑,再走七裏就到了。”

    丁盛起身抱拳道:“多謝觀主,東門前輩請坐一會,在下等人先行告退。”

    東門奇道:“你要上玄女宮去嗎?”

    丁盛道:“救人如救火,何況趙雷、李雲二人不見蹤影,可能也出了事,在下等人自非極早趕去不可。”

    東門奇呵呵笑道:“老夫是接應你們來的,既然有了眉目,咱們自然一起走了,李道兄、觀主,兄弟少陪了。”

    三手真人站起身稽首道:“東門道兄好走,師弟你代愚兄送送東門道兄諸位吧!”

    葛元虛答應一聲,跟在眾人身後走出。

    東門奇含笑道:“觀主不用客氣,就請到此為止,咱們急著趕路,可要上屋了。”

    葛元虛這就站停下來,稽首道:“東門施主既然這麼說了,貧道那就不送了。”

    東門奇一揮道:“咱們走吧!”隨著話聲,身形平飛而起。

    丁盛、英無雙、錢電、孫風四人也跟著縱身掠起。

    就在此時,突聽身後咕咚一聲,似是有人栽倒下去。

    丁盛堪堪躍上牆頭,聽出聲音有異,急忙身子一停,回頭看去,只見觀主葛元虛仰面跌臥地上,已經一動不動,不覺猛然一凜,東門奇一道人影已飛出數丈之外,這就急忙叫道:“東門前輩,快些回來,觀主出事了。”

    東門奇聽到丁盛的叫聲,掠出去的人影疾轉,呼的一聲,當先飛了回來。

    丁盛這時已經掠到葛元虛身旁,用手探了他一下鼻息。

    東門奇雙目精光暴射,間道:“觀主怎麼了?”

    他話聲甫落,葛元虛身旁已多了一個人,那正是三手真人李靜虛,目注丁盛,問道:“師弟可是中人暗算?”他是聽到丁盛的叫喊才飛身而出的,這種身法,當真快速得無以復加。

    丁盛直起身子,黯然道:“觀主只怕已經沒有救了。”

    東門奇道:“你仔細看看,觀主傷在何處?”

    丁盛還沒開口,三手真人已經蹲下身去,目光如電,朝葛元虛身前仔細檢視了一遍,才把屍體翻了過來,目光一注,發現他後心道袍上有針大一個細孔,口中嘿了一聲,伸手撕開衣衫,後心正中,果然也有針尖般細一點血珠。他一聲不作,伸出手去,掌心緊貼,口中喝了聲:“起!”

    等他翻過手來,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半寸長,細如繡花針的鋼針,只是針尖略呈藍色!

    顯然,針尖上淬過劇毒,那是一種見血封喉的毒藥,因為毒針入體,時間還不多,針尖上的劇毒還未完全化去。

    三手真人目蘊淚光,身軀一陣顫動,憤然道:“好歹毒的毒針,師弟一生未入江湖,和人毫無半點過節,居然還會遭人毒手,貧道就是再開殺戒,也要把兇手找出來。”

    丁盛道:“此人躲在觀主身後發針,又正是咱們離去之時,明明是意圖嫁禍,只可惜他出手太性急了一些,等咱們離去遠一些再出手,這筆賬真的會栽到咱們頭上了。”

    “不錯!”三手真人怒聲道:“她們妄殺無辜,貧道不會放過她們的,諸位請稍待。”

    他匆匆進去交代了道童幾句,等他回身走出之際,手中已提了一口形式古拙的長劍說道:“貧道替諸位帶路,東門道兄請。”

    東門奇道:“道兄……”

    三手真人仰首發出一聲長笑,說道:“東門道兄莫忘了貧道也是江湖人,二十年來,雖然不曾在江湖走動,確實也想從此修真養性,不問塵事,但事情惹到了貧道頭上,貧道豈能不問?我是茅山一派的人,茅山一派總不能讓人家說貧道怕事吧?”

    丁盛道:“道長原來是茅山派的人,那就對了!”

    三手真人一怔道:“丁老弟此話怎說?”

    丁盛道:“因為道長是茅山派的人,他們在茅山建了一座玄女宮,一山豈能容得二虎,由此可見今晚她們是有計劃把咱們引來的,如果咱們雙方由誤會引起衝突,她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讓咱們落得兩敗俱傷,她們豈不正好坐收漁人之利?這叫做和一石二鳥之計。”

    三手真人哼道:“可惜咱們沒有中她們的陰謀。”說話之時,已經走出三茅宮。

    丁盛忽然腳下一停,目光左投去,不見裴允文三人的影子,心裏不覺已感不對,忙道:“道長請暫停,還有裴老弟等三人,是在下要他們留在這裏的,怎會不見了?在下過去看看。”

    口中說著,人已迅速奔到右首林前。

    照說他們看到自己,應該迎上來才是,但卻依然不見三人影子,口中叫了聲:“裴老弟。”

    空中寂寂,不見有人答應!

    “他們莫非出了事?”

    急步掠入林中,仔細找了一遍,仍然沒有半點蹤影,四周也不見有打鬥的痕跡,只得回身退出。

    英無雙、錢電、孫風也跟了過來。

    英無雙問道:“丁大哥、裴大哥他們不在了嗎?”

    丁盛神色凝重說道:“他們只怕已經出了事。”

    英無雙道:“他們被玄女宮的人擒去了嗎?”

    丁盛道:“此地既無打鬥痕跡。又不見他們的人,八成是被玄女宮擒住了,我們走。”

    四人回到原處,東門奇問道:“沒找到他們?”

    英無雙道:“裴大哥三人可能被賊人擒去了。”

    東門奇道:“好哇,老夫是替你們打接應來的,丟了人,就是給老夫難堪了,咱們快走。”

    當下由三手真人領先,大家急步相隨,九八裏路,不消盞茶工夫,就折入一條小徑。這一路上,每個人都心頭沉重,誰也沒有說話。

    這樣又走了六七裏路,入山已深,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山勢極為險峻。

    一行人進入一條山谷,又走了裏許光景,三手真人目光一注,發現前面有一點燈光,從遠處傳來,伸手一指,說道:“那點燈光,就是玄女宮的天燈了。”

    英無雙道:“她們點了天燈,好像怕我們不認識路呢!”

    她雖是無心之言,但聽到丁盛耳中不由得心中一動,暗暗付道:“玄女宮殺死三茅宮觀主,劫持裴允文等三人,還高挑天燈,明明是有意誘敵了。”

    心念思忖之際,腳下卻絲毫沒停,隨著三手真人和東門奇業已奔近玄女宮。

    一座黃牆碧瓦,層層巍峨的門樓,呈現在眾人面前,看去廟貌堂堂,氣派極為宏偉。

    東門奇回頭道:“李道兄,咱們進去。”

    三手真人道:“不,貧道之意,咱們應該正式拜山,會會她們主持,看她如何說法?”

    東門奇道:“好吧,那給她來明的。”

    三手真人抬頭喝道:“玄女宮的人聽著,貧道茅山李靜虛,和東門奇道兄特來拜山,要會會你們主持,請立即進去通報一聲。

    他這幾句話是以內功傳出,聽來雖然不響,但卻可以傳出老遠,就是住在玄女宮最後進的人,都可以聽到了。

    過不一會,但聽玄女宮中傳出一陣悠揚的雲板之聲,接著中間兩扇高大的宮門徐徐開啟。

    站在宮門外的入,都可以看到玄女宮中隱隱透出的燈光。那是因為擋著大門入口,有一座高大的靈宮殿神龕,燈光顯從神龕兩旁照出來的。

    大門雖已敞開,但卻不見一個人影。

    三手真人目光如炬,呵呵一笑,回頭朝東門奇說道:“東門道兄,咱們進去。”

    他當仁不讓,隨著話聲,舉步跨上臺階。

    東門奇知道這是因為進入敵人的陣地,他不好讓自己走在前面,因此就和他並肩跨上石階。丁盛也緊跟著兩人身後,朝階上跨去。

    就在三手真人和東門奇快要走近大門之際,門內就響起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二位請留步,在迎賓使者還沒出來迎迂之前,二位還得暫請稍候。”

    東門奇聳聳肩,笑道:“玄女宮還有這許多擺場。”

    那女子聲音道:“二位既是來拜山的,就得按敝宮接待來賓之禮。”

    三手真人點頭道:“好吧,咱們就在這等一會吧!”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才見兩名一身玄色衣裙,長髮披肩的少女各自手持一盞六色紗燈,款步從靈宮殿後走出,一直來到大門口,才躬身一禮,說道:“宮主請拜山來的貴賓入內相見。”

    說完,就同時轉過身去,手挑宮燈,走在前面領路。

    三手真人和東門奇也不客氣,舉步跨入大門,跟著她們身後走去,丁盛、英無雙、錢電、孫風四人相繼隨行。

    轉過靈宮殿,是第一進的大天井,但兩名少女卻領著大家從左首一條長廊進去,穿越第二進,一直來至第三進。

    這座大天井,地上鋪著如茵細草,左右兩邊各有一棵高大的桐樹,四周一圈,圍著黑色玫瑰花,花大如碗,幽香襲人。

    中間是一條寬闊的石板路。一行人就是走在石板路上。迎面三級石階,一排五開間的大廳,廳上燈火輝煌,看去甚是深遂。

    兩名玄衣少女走近石階,腳下一停,躬下身去,同聲說道:“啟稟宮主,拜山的貴賓來了。”

    只聽從廳中傳來一個蒼老女人的聲音說道:“有請。”

    兩名玄衣少女應了一聲:“是。”立即一左一右退開了一步,轉過身來,躬著身道:“宮主請貴賓入內相見。”

    三手真人心中暗暗哼了一聲:“這位玄女宮主好大的架子!”

    一面抬抬手道:“東門道兄請。”

    “請”字出口,已經大步跨了上去。

    東門奇和他並肩跨上石階,走入大廳,丁盛等四人也跟著走入。

    這座大廳果然十分寬敞,燈火通明,中間一把高背披錦椅上端坐著一個面蒙黑紗、身穿玄色道裝的白髮者道姑,因她面上蒙了一層黑紗,看不到她面貌,但一雙森寒的目光卻從她蒙面黑紗中,透了出來,宛如兩點寒星。

    這老道姑高踞椅上,自然就是玄女宮的宮主了。

    在她椅後,雁翅般站著十二名一式玄色衣裙,長髮披肩的少女,一個個眉目如畫,身材苗條,腰懸黑鞘長劍,看她們年齡,大概都是二十出頭光景,一手持一支黑柄拂塵,目不斜視,一副虔敬模樣,連廳門前進入來,都沒抬眼望上一下。

    那白髮宮主(老道姑)目光投到三手真人和東門奇兩人身上,徐徐說道:“二位道友愛夜光臨玄女宮,恕貧道有失迎近,請坐。”

    口氣相當冷,也極為托大。

    三手真人和東門奇依然站在她對面。並未落坐。由三手真人說道:“貧道黃夜打擾宮主清修,是有一件事要向宮主請教來的……”

    自發宮主沒待她說下去,就截著道:“玄女宮十年來從未接待過外賓,六位既然來了,就是玄女宮的貴賓,有話請坐下來再說,貧道還沒請教二位道友如何稱呼?”

    她這是明知故問,三手真人李靜虛和東門奇成名數十年,她怎會不知道?

    這時正有兩名玄衣少女手端託盤,送上茶來,三手真人等人並未落坐,她們依然把六盞茗碗,放到宮主前面左右兩排茶几之上,才行退去。

    三手真人沉聲道:“貧道李靜虛,這位是東門道兄,單名一個奇字。”

    白髮宮主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李道友、東門道友,不知二位愛夜光降,找上玄女宮,有什麼事嗎?”

    三手真人仰首大笑一聲道:“宮主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白髮宮主道,“李道友不說出來,貧道如何會知道?”

    三手真人臉色一沉,冷然道:“玄女宮的人劫持東海鏢局兩位副總鏢頭,那也許是你們雙方結有梁子,本來與貧道無關,但你們卻把他們沿路記號,改變方向,指向三茅宮,而且還在三茅宮外,擄走東海鏢局三人,又以毒針殺死貧道師弟,貧道和東門道兄是要向宮主討公道來的,宮主以為推說不知道,就能了事了嗎?”

    白髮宮主哦了一聲,緩緩說道:“原來二位道友是向玄女宮上門尋釁來的,那只怕二位道友找錯地方了。”

    東門奇道:“宮主之意,不是你們下幹的?”

    白髮宮主冷笑道:“你們有證據,誰看到玄女宮門下劫了什麼人?誰又看到玄女宮門下用毒針殺害了什麼人?”

    英無雙氣憤的道:“不是你門下,還有什麼人劫持了我大哥?”

    白髮宮主忽然格的笑出聲來,她這一笑聲,至少和她一頭白髮相差了三四十年,笑聲出口,又恢復了蒼老聲音,緩緩說道:“貧道說你們找錯了地方,是說你們不該找上玄女宮來的……”

    這話口氣不善了。

    三手真人洪笑一聲道:“咱們已經來了。宮主要待怎的?”

    白髮宮主冷然道:“玄女宮建宮十年以來,從沒人敢踏進玄女宮周圍三裏以內的,因為擅人玄女宮周圍三裏以內者死,諸位今晚就是擅入玄女宮周圍三裏以內,而且還是對玄女宮上門尋釁來的,玄女宮豈能輕易放過你們?”

    東門奇怪笑道:“這麼說來,宮主有意賜教了。”

    白髮宮主冷冷一哂,說道:“你們還不配和我動手。”

    三手真人發出一聲嘹亮長笑,正待開口,突覺眼前一暗,廳上燈火在這一瞬間驟然熄滅!

    東門奇大聲喝道:“大家速退!”

    一把抓起英無雙,身子離地往後飛起,他算准了大廳門戶方向,這一下快同閃電,往後飛射,喝聲甫出,背脊已砰然一聲,撞在一堵厚重的鐵牆之上。

    這一下因他去勢極快,撞得也極重,落到地上,眼前金星亂冒,口中忍不住哼了一聲!

    三手真人目皆欲裂,怒喝道:“老妖婦,你不敢和貧道放手一搏,竟然使出這等鬼蜮技倆來!”

    四周一片黝黑,那裏還有白髮宮主的蹤影?

    就在此時,大家只覺腳下起了一陣震動,整座大廳似乎正在迅速往下沉落。

    東門奇怒聲道:“這狗娘養的老虔婆,原來廳上裝了機關,咱們一時不察,竟然上了她的惡當!”

    楚玉祥只覺頭上被人淋了一桶冷水,驀地睜開眼來,滿頭滿臉還是濕漉漉的,但他真的醒過來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坐在一隻半人高的木箱之中,有如坐井觀天,不知道木箱外面,是什麼地方?

    他只感到人雖清醒,頭腦還是又昏又脹,一時之間,根本想不起自己如何會坐在木箱中的?但不論如何,第一件事當然要站起來,跳出木箱去。

    於是,他站了起來,第二眼,他看到離木箱不遠,站著一個人,他竟會是二師兄的大哥林孟達!林孟達手中還拿著木瓢,木瓢中有水,正朝另一隻木箱中潑去。

    第三眼他看到離木箱不遠的地上,還躺著四個人,這四人一身黑衣,一看就知是江南分令的人,他們似乎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楚玉祥心中方自一怔,只聽林孟達低聲道:“二弟,你醒過來了?”

    接著只聽林仲達的聲音在木箱中道:“你又在弄什麼玄虛了?”

    林孟達回頭看了楚玉祥一眼,說道:“二弟,你和楚兄弟是愚兄從木箱中把你們救醒過來,總是事實吧,時間無多,你們快出來了再說。”

    楚玉祥、林仲達幾乎在同一時間,從木箱中跳了出來。

    林孟達不待兩人開口,指指對面一條板凳,說道:“你們先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了。”

    林仲達。楚玉祥依言在一條板凳上坐了下來。

    林孟達伸手從木箱中取起一塊寸許見方的小布袋,布袋兩邊,縫著兩條布帶,他用力撕開布袋,裏面是薄薄一層棉絮,中間裹著一顆黃豆大黑色藥丸,抬目朝兩人道:“這是嶺南溫家秘制的千日香,用帶子縛在你們嘴上,可使你們一直昏迷不醒,是愚兄剛從你們咀上取下來的。”

    林仲達疑惑的道:“你不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嗎?怎麼會救我們的呢?”

    林仲達神色一黯,點頭道:“不錯,愚兄是江南分令的副令主,但愚兄是被逼的,不得不聽他們擺佈……唉,二弟,事情說來話長,現在只能以最簡單的說了,你們是在林大祥綢布莊被人在酒菜中下了迷藥,昨天下午就裝在木箱中和一批裝箱的綢布同時運出,再由愚兄把你們運到總壇去,是愚兄點了他們穴道,開啟木箱把你們救醒的。”

    林仲達喜道:“大哥,你終於迷途知返,覺悟了……”

    林孟達微微搖頭道:“我一直沒有走入迷途,我方才說過,我是被逼的,十年前,他們為了覬覦綢布莊有雄厚的資金,可以作為他們的活動費,爹就遭他們劫持,再用爹威脅愚兄,投入她們一夥,才由秦大娘引到師傅門下……”

    林仲達道:“大哥,你說爹遭他們劫持,幾時釋放回來的呢?”

    林孟達切齒道:“爹幾時被放回來的了?”

    林仲達吃驚道:“那……店裏的……”

    林孟達道:“愚兄假扮陸總鏢頭,你們誰看出來了?”

    林仲達道:“這麼說,現在店裏的爹,是有人假扮的了?”

    林孟達道:“不然你們怎麼會被迷昏了裝箱運出來的?這些目前暫且不用研究,愚兄目前身份還不宜暴露,否則對爹恐怕不利,楚兄弟不但有許多人支持你,武功也大為可觀,本來愚兄還不大放心,但看到楚兄弟連傷祁連鐵駝、秦大娘、和葛令主等三人,愚兄心頭才遏實了,如今連師傅都極為重視少要把楚兄弟擒回去,愚兄如果再不援手,東海鏢局沒有楚兄弟,就不可能和江南分令抗衡,但這樣愚兄就無法回去覆命,因此愚兄有個腹案,楚兄弟最好坐人木箱之中,運功把木箱震碎片,乃是自己脫困的,只有楚兄弟脫困,才能一掌把二弟的木箱擊碎,救出二弟來,不知楚兄弟能不能震得碎木箱?”

    楚主祥道:“大概可以。”

    “那就好。”

    林孟達道:“楚兄弟快回入木箱去,運力震得越碎越好。”

    楚王祥沒再多說,跨人木箱坐下。

    林孟達把箱蓋依釘上,然後說道:“楚兄弟,可以了。”

    楚玉祥坐在箱中,運起“純陽玄功”,口中大喝一聲,雙臂一分,但漸蓬然一聲大響,木屑紛飛,“一隻木箱。已被震得四分五裂,成了無數碎片!

    林孟達看看暗暗咋舌,欣然道:“楚兄弟果然神功蓋世,愚兄算是開了眼界了,還有一隻,楚兄也把它擊碎了,愚兄收些碎片回去就可以有交代了。”

    他把另一隻木箱也蓋上了。

    楚玉祥走過去隨手一拍,又把木箱擊成了無數碎片。

    “好了。”林孟達道:“二弟,楚兄弟,還有一件事,愚兄說明了,大家就得離去,林大祥昨天把你們兩人送出之後,東海鏢局發現你們失蹤。必然會派人監視,因為等到東海鏢局查出有十幾隻木箱是昨天下午運出去的,自然已經迫不上了,那麼只有監視林大祥中可疑的人物了。林大祥表面雖是由假扮爹的人負責,實際負責的乃是伺候爹的使女春花,她是總監秦大娘的心腹,她奉命配合愚兄,把營救你們的人引開,目前秦大娘已經回轉總壇去了,只有把東海鏢局的人引上茅山玄女宮去,才能一網打盡。”

    林仲達道:“玄女宮也是江南分令的黨羽嗎?”

    “不是。”林孟達道:“愚兄只知玄女宮主持極為厲害,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現在已是初更,你們從這裏趕去茅山,大概還來得及,但也要快些趕路才成。”

    楚玉祥一指地下四人,問道:“他們……”

    林孟達揮揮手道:“你們只管走,這四人我會處理的,你們快些走吧!”

    林仲達道:“師弟,我們走。”

    楚玉祥問道:“林大哥,這裏是什麼地方?”

    林孟達道:“這裏是襪陵關,你們一路從東走,不過百里來路,就是茅山了。”

    這時約莫三更已過,四更不到。

    天空星月無光,山色暮暗空蒙,茅山在七星岩前,此時正有兩條人影連袂飛來,那是兩個長衫飄忽,腰佩寶劍的少年,一齊落到玄女宮前面一片石砌的平臺上。

    這兩人正是從襪陵關趕來的林仲達、楚玉祥。

    他們趕到茅山腳下,就發現了趙雷在路邊留下的記號,一路找到三茅宮,道士們正在大殿為被害觀主誦經。

    楚玉祥以極快的身法抓到一個道士,詢問之下,才知三手真人已和東門奇在二更左右趕去七星岩玄女宮,自己兩人幾乎遲了一個更次,這就問明七星岩的走法,匆匆往玄女宮趕來。

    就在兩人飛掠上玄女宮前一片石砌平臺之際,耳中聽到一聲極輕的衣袂飄風劃空之聲,在兩人面前登時多了一個一身玄色衣裙,長髮披肩的女子,手按劍柄,冷冷的道:“你們夜闖七星岩,是做什麼來的?擅入玄女宮周圍三裏者死,你們叫什麼名字?還不取下兵刃,隨我進去,聽侯宮主發落。”

    兩人因玄女宮靜悄悄的不見一點打鬥跡象,一時弄不清情況,當下由林仲達介面道:“在下二人是找人來的,請問姑娘……”

    黑衣女子不耐的道:“我不管你們找的是什麼人,凡是擅入七星岩的人,例無生還,你們還不棄劍受縛,聽候發落,還想頑抗不成?”

    林仲達聽她口氣,這句“例無生還”,豈不是說東門奇、三手真人、丁大哥、英無雙等入已被她們拿下了?這不可能,三手真人,自己雖然不知他武功如何?但東門奇豈是等閒之輩?何況還有丁大哥、英無雙、趙雷等人,無一不是高手,豈會這麼容易被擒?

    心中想著,不覺朝黑衣女子含笑說道:“姑娘要在下兩人棄劍受縛,這是貴宮的規矩,在下二人自當遵命,只是在下二人是找人來的,姑娘總該告知今晚來的人現在何處?是否還留在貴宮,在下二人再受縛不遲。”

    那黑衣女子眨著眼睛,說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擅入七星岩的人,例無生還,你們要找人,見到宮主,就會知道。”

    楚玉祥聽得暗暗吃驚,說道:“這麼說,東門前輩、三手真人,都被貴宮留下來了?”

    “這還用說?”黑衣女子道:“你們兩個那有這麼嚕嗦,快把劍解下來,放到地上,由我點你們三處穴道,就可以隨我進去了。”

    楚玉祥現在證實東門奇等人全已陷身玄女宮,東海鏢局的高手,幾乎已全在這裏,心頭自然大急,口中朗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姑娘帶路,在下找你們宮主當面去說了。”

    左手一探,閃電般抓住了黑衣女人的右手脈門。

    黑衣女子碎不及防,被他扣住右手,心中又急又羞,右手急忙用力一掙,嬌叱道:“你找死!”

    左手二掌迎面直劈過來。

    楚玉祥含笑道:“在下只是要姑娘帶路,去見宮主,並無惡意。”

    右手抬處,點出一指,黑衣女子劈出的左手就軟軟垂了下去。

    楚玉祥道:“姑娘請吧!”

    話聲甫出,突覺被扣住脈腕的黑衣女子忽然身子一傾,朝地上委頓下去。

    林仲達咦道:“師弟,她怎麼了……”

    楚玉祥扣著她的手,也發覺她身上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就一動不動,急忙低頭看去,只見黑衣女子嘴角間緩緩湧出鮮血,顯然自震心脈死了。不禁駭然道:“她竟然自戕了!”急忙放開左手。

    話音甫落,突聽一陣刷刷衣袂飄風的破空輕響,四條人影疾如飛鳥,瀉落平臺,把兩人圍在中間。

    人影堪堪瀉落,就響起四聲鏘鏘劍鳴,四個長髮披肩的黑衣女子迅快的拔出長劍,才由為首女子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在玄女宮前傷人,還不棄劍受縛?”

    楚玉祥抱抱拳道:“在下對這位姑娘,真是萬分抱歉,在下只是要她帶我們去見宮主,不料她竟然自震心脈而死“好個狂徒!”

    那為首女子柳眉一挑,厲聲道:“玄女宮門下,豈能落在外人手中,你們還不跪下受縛?”說話聲中,手腕一振,四支雪亮的長劍同時朝兩人四周抵來。

    這四人出手迅速絕倫,四支劍尖幾乎觸到兩人衣衫,這時你就想抬手拔劍都辦不到了。

    “跪下受縛?”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男子膝下有黃金,豈能下跪?四位姑娘最好請把劍收起了。”他右手祥作護胸模樣。

    為首女子因同伴是死在他手裏的,心裏甚是仇恨,怒吼道:“你還敢多說?”

    手中長劍朝前挺進了些,那知劍尖推進過去,依然沒有刺到對方衣衫,心中暗暗奇怪,右手輕輕一送,劍尖又挺進了寸許光景,還是沒刺著對方身子,前後幾乎已挺進五寸多了,對方身子都沒動一下,怎麼會沒刺著對方呢?

    楚玉祥的右手已在此時揮了起來,大笑道:“四位姑娘既然不肯收劍,在下只好得罪了。”

    衣袖揮出,身子隨著像陀螺般一個輕旋,但聽一連四聲鏘鏘劍鳴,四支抵著兩人身子的百煉長劍,登時一齊齊中析斷。

    四個黑衣女子做夢也沒想到楚玉祥的武功竟有如此高明,只是衣袖一揮,就震斷了她們四支百煉精鋼的長劍,口中驚啊一聲,捷如飛鳥朝四周躍退。

    適時,玄女宮兩扇高大的宮門正好徐徐開啟,四女迅快的退了進去。

    楚玉祥目光一掠,說道:“二師兄,人家大門已經開了,咱們進去吧,小弟帶路。”

    “帶路”,當然要走在前面,他話聲一落,就瀟灑的登上石階,舉步往裏走去。

    林仲達一手緊按劍柄,跟在他身後,低聲道:“師弟小心了。”

    楚玉祥已經跨進靈宮殿,朗笑一聲道:“區區玄女宮,還沒放在小弟眼中。”

    轉過神龕,是一道通向大天井的門戶,越過這座大天井,迎面就是第一進大殿了。

    大殿上沒有燈光,自然一片黝黑,但楚玉祥已經看清楚大天井兩旁,站著八個一身黑衣,長髮披肩的女子。

    這八個人裝束和方才四女完全一樣,只是年齡至少比方才四個大過十歲,方才四女不過二十左右,這八個人少說也有三十以上了,她們分作兩行,靜靜的站在那裏,一動沒動,若非楚玉祥目能夜視,這樣黑幢幢的誰能看得清楚?

    楚玉祥腳下絲毫沒停,依然往前走去,一面回過頭去,以“傳音入密”朝林仲達道:“二師兄,前面有八個黑衣女子列陣等待、你站在這裏不用過來,等小弟去把她們打發了。”

    林仲達對這位師弟,極有信心,聞言果然停了下來。

    楚玉祥連劍也沒拔,只是舉步走了過去,剛走近天井中央,那八個黑衣女子一聲不作,但見劍光閃動,人影倏然一合,快得有如一陣風似的把楚玉祥圍在中間。

    就在此時,只聽身後響起一個冷漠的女子聲音喝道:“楚玉祥,到了此地,你還是放下劍來受縛的好。”

    楚玉祥一怔,說道:“說話的是什麼人?姑娘認識在下嗎?”

    “我當然認識你。”

    那女子聲音道:“你這時棄劍受縛還來得及。”

    楚玉祥朗笑道:“楚某為什麼要棄劍受縛?”

    身後女子聲音道:“你回過身來看看就知道了。”

    楚玉祥心中暗暗一動,急忙轉過身去。

    那八個黑衣女子是按八卦方位站立,她們每人手上都有兩柄長劍,此時圍著楚玉祥,八個人雙劍互相交叉,正好列下了一座劍陣,十六支雪亮的劍鋒,一齊對著中間,相距雖然還有數尺,已使人有森寒凜烈之感!

    就是剛才走出來的門口,(靈宮殿神龕後面)這時忽亮起燈光,挑出一盞六角紗燈。

    其實她們不用挑燈,楚玉祥也可以看得見,二師兄林仲達本來就站在離門口不遠之處,這時他身後一左一右多出了兩個黑衣女了,兩柄雪亮的長劍,交叉停在二師兄的頸子上,叉住了咽喉!

    不,黑衣女子一共有三個,另外一個面色冷峻,長劍並未出鞘,一手按著劍柄站在邊上,敢情就是發話的人了。

    一望而知二師兄已被她們制住了穴道。

    楚玉祥看得大怒,劍眉一剔,冷然道:“你們把我二師兄怎麼了?”

    那為首黑衣女子冷冷的道:“只要你棄劍受縛,二公子不會有事的。”

    楚玉祥聽她說出“二公子”,不由目光一注,哼道:“你是春花。”

    為首黑衣女子道:“楚副總鏢頭果然有些眼光,既然認出我來了,那就更好,告訴你,除了二公子已被我制住之外,今晚跟蹤我到這裏來的人,真還不少,先是趙雷、李雲後,後來又有裴允文和化名藍皋的裴畹蘭,和迷上你楚副總鏢頭的賤人梁慧君,第三批,人更多了,有禿狼東門奇、三手真人李靜虛。過江龍丁盛、東方英、錢電,孫風,他們都在等著你呢,你說,你值不值得受縛?”

    楚玉祥心頭暗暗震驚,連東門前輩都會落在玄女宮的手裏,實在使人難以置信,但這許多人確實是上玄女宮來的,到,了這裏卻又沒有一點消息,又令人不得不信。

    為首黑衣女子看他沒有作聲,又冷冷的道:“楚玉祥,你再不棄劍受縛,只要我打個手勢,雙劍交叉一劃,你二師兄的人頭,我讓他落地。”

    她這句話,可把楚玉祥激怒了,雙目精芒迸射,怒笑一聲道:“楚某找上玄女宮來,原無傷人之意,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出手無情了。”

    為首黑衣女於道:“這麼說,你是不顧林仲達的死活了。”

    楚玉祥嗅目喝道:“你們還不放開二師兄?”

    為首黑衣女子喝道:“你們困住他,把他拿下。”

    楚玉祥哼道:“憑你們這點陣仗還困不住我。”

    這幾乎是同時發動,楚玉祥喝聲甫出,但聽三聲驚呼也隨著響起,八名黑衣女子十六柄長劍也在此時倏然一合,相繼刺到。

    楚玉祥為了速戰速決,左手揚處打出手截寸長的斷劍,(方才在宮外平臺上,四個黑衣女子中為首一人曾向楚玉祥連刺了三劍,都沒刺上楚玉祥身子,那是被楚玉祥護胸右手夾斷了三截,他從不使用暗器,這三截斷劍,進入玄女宮,仍然留在手中)一下就制住了門口三個黑衣女子。

    右手同時拔出寶劍,劍光閃電般繞身而起,只聽一陣急驟如雨的鏘鏘金鐵交鳩之聲,八個黑衣女子一齊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但這八名黑衣女子武功著實了得。剛被震飛出去的人,又以極快的身法飛掠過來,不但依然各自落到原位,而且立即發動攻勢。

    她們都是久經訓練,這一發動,八個人各按八宮所屬,攻勢也各有不同!

    乾兌屬金,乾位上的縱身發劍。使了一招“白虹倒掛”。兌位上的雙劍劍芒飛灑,使的是一招“金迷紙醉”,光瑩四射。坎位屬水,劍光洶湧如波如濤。震應屬木,雙劍豎推,勢如原木滾滾。離位屬火,蹲身發劍,使的是一招“舉火燒天”。坤、民屬土,一左一右,貼地滾來,四支長劍,滾轉如輪,比地趟刀還要淩厲!

    八人十六支長劍互相配合,刹那之間把方圓一丈,上下左右儘是交織的耀目寒光,幾乎沒有一絲空隙容你有躲閃的餘地。

    楚玉祥沒想到她們劍法竟有這般淩厲,他當然不會躲閃。一個精於劍術的人,講究的就是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

    八個黑衣女子發動得雖極迅速,但楚玉祥目光何等敏銳,出手自然比她們更快,長劍陡地一圈,又是一陣密如連珠的金鐵暴響,八個黑衣女子劍勢才發,又被一齊震退開去。

    她們論武功當然比不上楚玉祥,但她們練的既是劍陣,身法自然極為輕靈,縱使被你震飛出去,劍陣未破,只消腳尖一點,又以極快身法飛了回去。

    楚玉祥因二師兄受制于入,急於飛身過去替他解開穴道,那麼身形才動,八個黑衣女子又包圍上來,不,她們飛身落地,就奮不顧身的發劍,攻勢複熾!

    楚玉祥看得又急又氣,眼看她們糾纏不休,自己可沒有時間和她們糾纏,口中大喝一聲,一道夭矯刺目的劍光發如雷霆,緊接著又是一陣懾人心的金鐵大響,左手也同時接連揮出,森寒劍氣之中,湧出一團奇寒澈骨的“太素陰功”。

    八個黑衣女子幾乎有半數以上長劍脫手,驚呼乍起,一個個腳下踉蹌後退,面無人色,但退不了幾步,就已撲地不起!

    楚玉祥沒有再去理會她們,一個箭步,掠到二師兄身邊,伸出手去迅快替他解開穴道。

    林仲達口中才“啊”了一聲。

    楚玉祥早已一個旋身,出手如風,連點三個木立如雞的黑衣女子穴道,才返劍入匣,說道:林仲達道:“師弟,這些人……”

    楚玉祥目光含煞,說道:“這些人都是玄女宮弟子,江南分令爪牙,命可以留,武功卻留不得,我已經廢了她們一身功夫。”

    說完,舉步走在前面,穿行大殿,進入第二進的大天並。

    第二進當然還是沒有燈光,但大天井也不見有人。

    人是站在殿前的石階上,一共只有兩個。這回不是長髮披肩的黑衣女子,而是兩個自發蒼蒼,手持黑色鳩杖的黑衣老婦。

    楚玉祥依然視若無睹,大步行了過去,越過天井,正待拾級而登。

    那兩個白髮老婦,四隻炯炯有光的眼睛一直盯注著兩人,從他們走出腰門開始,直到走近石階,始終沒有作聲,現在已經忍不住”了,只聽左首一個喝道:“你們還不給我站住?”

    楚玉祥腳下一停,昂首道:“你們有什麼事?”

    右首一個道:“你們是不是沒看見階上有咱們兩個老婆子站著?”

    楚玉祥道:“在下早就看到了。”

    左首一個道:“你當咱們站在這裏玩?”

    楚玉祥毫不在意的道:“這關楚某何事?”

    右首一個怒聲道:“好小子,老婆子就是在這裏等著你們。”

    楚玉祥淡淡一笑道:“咱們不是來了麼?”

    杜仲達看出這兩個老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就是看不出來,想也可以想得到,前面八個黑衣女子劍法已極高明,她們只是在第一進,如今是第二進了,黑衣老婦又只有兩個,這不是說這兩人武功要高過前面八個黑衣女子、但師弟好像絲毫沒把她們放在眼裏,他對師弟的武功,很有信心,因此就讓楚玉祥去回答,他只是跟在師弟身後,一直沒有作聲。

    左首一個聽楚玉祥口氣托大,不覺有氣,沉哼道:“好小子,在咱們老婆子面前,你還敢這樣說話?”

    楚玉祥冷然道:“那要楚某怎麼說法?”

    右首一個道:“小子,你年紀輕輕,當真不知天高地厚,老婆子給你一個忠告,見到老婆子兩人,你只有束手就縛的份兒。”

    “哦!”楚玉祥漫不經意的輕“哦”一聲,問道:“二位老婆婆,那一位是玄女宮的宮主?”

    右首一個道:“咱們是玄女宮的左右護法。”

    “那好!”楚玉祥點點頭,說道:“在下也有一個忠告,希望二位轉達宮主。”

    左首一個目光精射,說道:“你也有忠告,要老婆子轉達宮主,你小子口氣不小!”

    右首一個道:“且聽他說些什麼?”

    左首一個沉聲道:“好,你說!”

    楚玉祥面容一正。凜然道:“二位老婆婆轉告宮主,如果不想和東海鏢局為敵,就把今晚擒住的人全部釋放出來,否則……”

    左首一個沒待他說下去,截著呷呷尖笑道:“東海鏢局,老婆子聽都沒聽說過,你拿東海鏢局唬人,那只能去唬唬江湖下九流的人,唔,你這小子是東海鏢局的鏢頭?”

    楚玉祥道:“楚某是東海鏢局的副總鏢頭。”

    右首一個道:“你說下去,否則怎麼樣?”

    楚玉祥冷然道:“玄女宮如果不把人放出來,休怪楚某不客氣。”

    左首一個現在已知道這兩個年輕人只是東海鏢局的人。意存輕蔑,尖笑道:“你不客氣又如何呢?”

    楚玉祥道:“方才楚某已把攔截我的人,都廢去了武功,在下一路進去,就要見一個廢一個,包括你們宮主在內。”

    兩位老婆子聽得一怔。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右首一個急急問道:“你把前殿的人廢了武功?”

    楚玉祥道:“不錯,包括你們八卦劍陣和偷襲我師兄的三人,一共是十一個人。”

    左首一個聽得一呆,接著目光暴射,沉喝道:“小子,你真的廢了她們武功?”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楚某一向言出必踐,你們如果再不放人,我就見一個,廢一個,就是連這座玄女宮,我也要一把火把它燒了,你們信是不信?”

    左首一個聽得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老婆子就劈了你!”

    喝聲出口,左手抬處,一掌迎面劈來。她站在階上,這一掌就像泰山壓頂而下。

    楚玉祥不躲不閃,昂首站立,說道:“也好,在下就拿你做個榜樣讓你們宮主去瞧瞧不放人的後果。”

    他一直沒有舉掌封架,直等話聲一落,左手才疾快的翻起,拍出一掌。

    他當然看得出這兩個黑衣老婆子目中精光炯炯,准是旁門中的高手,因此說話之時,左手早已運起十成“純陽玄功”,志在一舉廢去對方功夫。

    其實“純陽玄功”雖是各類旁門陰功的剋星,就是“太素陰功”,一樣也是旁門陰功老祖宗,可以把對方功力廢去。

    左首老婦這一掌雖未全力擊出,但含怒出手,少說也用了八成力道,眼看楚玉祥不避不閃,不封不架,還在侃侃而言,心中暗道:“你小子這是死定了!”

    那知心念方動,楚玉祥手掌翻起,迎擊而上,就在這一瞬間,頓覺不對,對方掌勁中,竟然含蘊著一股奇強無倫的純陽之氣,才一接觸,突感心頭狂震,全身如遭雷擊,口中悶哼一聲,砰然跌坐下去。

    右首老婦看得目瞪口呆,手中鳩頭杖一立,急急問道:“田護法,你怎麼了?”

    左首老婦跌坐地上,神情極為委頓,張口喘道:“老身……完了,被……這小子破去了一身……功力……”

    右首老婦做夢也想不到左護法一身武功,居然會被這小子破去,心頭既凜又怒,鳩頭杖一頓,沉喝道:“小子……”

    她只叫出“小子”二字,底下的話還沒開口!

    楚玉祥已目射棱候芒,喝道:“在下廢她武功,只是給你們做榜樣而已,你還不把她抬進去,告訴你們宮主,在下要聽她的回話。”

    右首老婦不覺一呆,數十年來,她從未有過今晚這般驚凜,江湖上武功高強的勁敵,她當然也遇上過不少,但沒見過一招就能把一個武功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一身武功廢去,而且對方竟然還是一個年甫弱冠的少年。

    這一瞬間,她似是已為楚玉祥的氣勢震懾住了,雙手一下托起田護法身子,點點頭道:“好,你小子就在這裏等著。”

    說完,急匆匆往殿后而去。

    林仲達當時就看出這兩個黑衣老婦一身武功極高,師弟縱能應付,只怕也會有一場激戰,那知左首老婦被師弟一掌就破去武功,心頭自然驚喜交集。

    但也暗暗攢眉,覺得師弟鋒芒太露,因為江湖上人心滴詐,人家如果知道你武功高強,不是你對手,就會陰使詭計來計算你,俗語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2009-5-27 15: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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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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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火焚玄女宮

兩人跨上石階,林仲達就低聲道:“師弟,東門前輩、丁大哥、東方兄弟,武功都是極高的人,但都落到了玄女宮的手中,只怕另有緣故,等會見到宮主的時候,務必小心,當心她的詭計。”

    楚玉祥一楞,點頭道:“二師兄說得極是,我也這樣想,以東門前輩的一身功力。絕不會無緣無故輕易落入他們手中的。”

    林仲達道:“所以我們要見機行事,如果我們再失敗於此,那就沒有人來救我們了。”

    楚玉祥道:“小弟省得。”

    剛說到這裏,忽然低聲說道:“有人出來了!”

    大殿後面果然已有燈光照射出來,接著只見一名長髮披肩的黑衣女子一手提著一盞六角紗燈,從殿后轉出,目光一抬,問道:“哪一位是東海鏢局的楚副總鏢頭?”

    楚玉祥應聲道:“在下就是。”

    黑衣女子看了楚玉祥一眼,她以乎不相信這樣一個英俊少年居然一掌就廢去了左護法的武功,但僅此一眼,已看得她心頭起了一陣跳動,粉臉不禁一紅,低下頭,脆聲道:“宮主請你入內相見。”

    楚玉祥一抬頭道,“姑娘帶路,”

    黑衣女子轉過身,才道:“二位請隨小女子來。”舉步往殿上行去。

    楚玉祥、林仲達跟著她轉過大殿,跨出腰門,第三進的大天井上鋪著芋芋綠草,中間是一條石板路。

    黑衣女子領著兩人一直走到石階前面,就躬身道:“啟稟宮主,東海鏢局楚副總鏢頭來了。”

    廳上傳出一個蒼老裔音說道:“請他進來。”

    黑衣女子身形一側,躬躬身道:“楚副總鏢頭二位請進。宮主就在廳上恭候。”

    階上一排五開間的大廳,燈火輝煌。者去極為深邃,楚玉祥、林仲達舉步跨上石階,走入大廳。

    只見上首高背椅上端坐著一個面蒙黑紗,身穿玄色道裝的老道姑。

    椅後雁翅般伺立著十二名一式玄色衣裙。長髮披肩的少女,一個個眉目如畫,身材苗條,年齡部在二十出頭光景。

    這一情形、不用說也可以看得出來,那高踞上首的老道姑,自然就是玄女宮的宮主了。

    兩人剛一跨入大廳,那老道姑炯炯目光,透過蒙面黑紗,注視著楚玉祥冷冷的道:“你就是東海鏢局的副總鏢頭楚玉祥?”

    楚玉祥做然道:“你就是玄女宮的宮主?”

    宮主勃然變色道:“好個狂妄小子,你敢在本宮主面前賣狂,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宮主問我是不是楚玉祥?我問你可是宮主?這句話狂在哪里?宮主不過是一個道觀的宮主而已,在下就算在你面前賣狂,何至於死?宮主既非皇帝的妹子,也不是皇帝的女兒,竟然說出在你面前賣狂,在下就活得不耐煩了。大概宮主所憑仗的是你一身武功了?但在你沒有勝過我以前,你這種狂妄口氣,還是少說的好,說出來會令人嗤之以鼻。”

    宮主被他搶白得怒不可遏,神色大為獰厲,喝道:“你以為我勝不了你嗎?”

    楚玉祥做然道:“能不能勝我,要動過手才知道,宮主說得不嫌太早了嗎?”

    宮主沉哼一聲,說道:“取我劍、拂來。”

    站在她身後的二名玄衣少女一個捧著一柄長劍,一個捧著一支鐵拂,送到她面前。

    宮主霍地站起,雙手取過劍、拂,兩名玄衣少女迅快的退開。

    宮主一雙炯炯如電的目光凝注著楚玉祥,冷然道:“你拔劍。”

    楚玉祥做然一笑道:“在下既然找上玄女宮,見了宮主,自然要向宮主領教,不過在下有一句,要請宮主先行答覆。”

    宮主道:“什麼事?”

    楚玉祥道:“咱們交上了手,總會有個勝負之分,不知分出勝負來了,該當如何?”

    宮主盛氣的道:“你說呢?”

    楚玉祥道:“在下勝了,就請宮主把今晚留在貴宮的人全數釋放出來……”

    宮主道:“落敗的是你呢?”

    楚玉祥道:“在下悉憑宮主處置。”

    宮主點頭道:“好,你可以拔劍了。”

    楚玉祥道:“二師兄,你退後些。”

    林仲達依言退到大廳門口。

    楚玉祥嗆的一聲掣出長劍。說道:“宮主請賜招。”

    宮主目光一注,說道:“你是全真教門下?”

    楚玉祥道:“也可以說是。”

    宮主嘿了一聲,身形突然離地三寸,平飛過來,左手拂塵揮處,一蓬灰影湧灑而出。

    楚玉祥但覺身前身後都是她拂塵的影子,心中也暗暗驚凜,對方這一招竟然是向周身百骸攻來,一招之中,包含了無數精妙招式,同時點上全身三十六處大穴,你閃得左邊,右邊穴道就得被點,避得開身前,身後的穴道就會受制。

    但怎知楚玉祥練成“太素陰功”和“純陽玄功”,根本不俱被人點中穴道,因此只是靜立不動,沒有閃避。但覺三十六處穴道上被她拂絲點得一點。

    不,每一點均有一縷陰氣從穴道中浸入體內,但也立即無事。因為他練的兩種神功中,一種是“太素陰功”,為旁門各種陰功之祖,任何旁門陰氣侵入體內,自然被“太素陰功”化去了。

    宮主鐵拂出手,面露獰笑,說道:“你廢我門下十人武功,(被楚玉祥廢去武功的共有十二人,一個是左護法田婆子,一個是在林大祥綢莊潛伏的春花,這兩人不是宮主的門下,她門下弟子被廢去武功的,共為十人)我殺了你也不為過。”刷的一劍,當胸刺來。其實這原是雷光石火一瞬間事,她鐵拂甫發,長劍也隨著刺出。

    楚玉祥手中長劍一豎,朝前格出。但聽“當”的一聲,金鐵大震,他在這一劍上用了十成功力,把宮主震得腳下浮動,後退了兩步。

    宮主眼看自己拂塵明明點中他的穴道,他怎麼可能還能還手呢?尤其第一招上,她就被震退,心頭又奇又驚,一退即上,左手拂塵跟著拂出,右手長劍也劍尖一顫,直取眉心。

    楚玉祥這回不再怠慢,右手長劍一振,使出三十六式“全真劍法”,左手忽指忽抓,使的是擒拿手,專向對方鐵拂抓去。

    這一來,一個拂出鐵拂,前後左右儘是她拂塵的影子,倏放倏收,如網如署,再加她長劍也是聲東擊西,劍光到處亂竄,你如果被她鐵拂網住,再經劍光一陣攪動,就會非死即傷。

    一個卻以劍為主,“全真劍法”大開大闔,玄奧多變,奇而不失其正。左手忽指忽抓,擒拿之中還以空手入白刃手法,不但扣拿關節,而且還專奪敵人兵刃。

    兩人這一各展所長,登時打得劍光、拂影,縱橫交織,滿廳飛舞。

    宮主劍、拂同施。自以為是舉世無人能擋的絕藝,如今卻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打成平手,心頭不禁大怒,劍、拂一緊,同時也把“玄女真氣”貫注在劍、拂之上使出。

    她怎知楚玉祥使出“全真劍法”來。自然而然就含蘊了“純陽玄功”。他左手使出擒拿手法,就在不知不覺中運集了“太素陰功”。

    宮主自以為在劍上、拂上貫注了“玄女真氣”,楚玉祥定然承受不了,那知真氣才一貫注到劍、拂之上,立時發覺不對!”

    她感到的“不對”,竟然產生了兩種不同的反應,一是劍上貫注上的真氣,和對方長劍一經接觸,就如雪投湯,立時消失。一是拂上貫注的真氣,竟然源源外泄,好似被對方吸了付去。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萬想不到對方輕輕年紀竟然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功夫。

    這一驚之下,手上難免一緩。楚玉祥左手一把抓住了她鐵拂的塵尾,輕輕一奪,宮主但覺手中一震,一柄鐵拂竟被他奪了過去。

    楚玉祥口中大笑一聲,長劍“嗒”的一占,同時壓住了宮主的長劍,雙劍相交,宮主但覺貫注在劍上的“玄女真氣”也隨著消失殆盡,趕緊抽劍後退。

    大廳上燈光驟然熄滅,大廳中間一丈方圓的地面也迅速往下沉去。

    這真是快得有如電閃一般,當時東門奇,三手真人等人是在和她說話之時,地面驟然下沉,先前毫無準備,等到發現不對,已經遲了,所以才中了玄女宮的詭計。

    楚玉祥在未見宮主之前,已有二師兄林仲達暗中囑咐,提神注意,宮主往後躍退,燈火乍熄,楚玉祥目能夜視,你往後疾退,他也一吸真氣跟蹤追撲而至。

    大廳地面下落雖迅速,但在大廳地面上落之前他已搶到了宮主前面,長劍急如星火,指向她的咽喉。

    大廳中間一丈方圓正在迅速下落,但在宮主坐的地方,還有七八尺是實地。宮主沒想到對方身法有如此快速,急忙舉劍一架,當的一聲,兩劍相交,這回楚玉祥盛怒之下,已把“純陽玄功”貫注到劍上。

    宮主但覺對方劍上傳來一股熾熱的純陽之氣,透過自己長劍,迅速從掌心滲入手腕,整條手臂刹那之間勁力全失,(純陽玄功正是一切旁門陰功的剋星)急忙五指一松,長劍“當”的一聲跌落地上。

    楚玉祥劍光一挑,喝道:“宮主還不認輸嗎?”

    劍尖這一挑,竟然把宮主一頭自發挑了起來!

    原來她一頭白髮,只是戴在頭上的一頂假髮而已,假髮被挑起了,就露出一頭烏黑油光的青絲,只是臉上還皺紋交織,是一張老婦人的臉孔,但只要看她這一頭青絲,這位宮主的年紀絕不會太大。

    站在宮主身後的八名玄少女一見宮主長劍墜地,不待吩咐,一聲嬌叱,立時嗆嗆劍鳴,寒光飛閃,八支雪亮的長劍正待刺出。

    “你們住手。”

    宮主獰厲的道:“好,今晚我認栽。”

    她一揮手,大廳上燈光登時複明,陷下去的地面,也恢復了舊觀。

    站在大廳門口的林仲達只覺眼前一黑,耳中也只聽到兩句話,一句是師弟說的:“宮主還不認輸嗎?”一句是宮主說的:“好,今晚我認栽。”接著燈光就亮了。

    楚玉祥把鐵拂往地上一擲,大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宮主可以把人放出來了吧?”

    宮主鐵青著臉,冷峻的道:“你叫楚玉祥,姓楚的,你給。我記著,這筆帳,我遲早會找你算的。”

    楚玉祥大笑一聲,返劍入匣,朗聲道:“楚某若是害怕別人向我算帳,我就不敢找你們江南分令了。”

    宮主回頭吩咐道:“你們把人領來。”

    一名玄衣少女躬身領命,退了下去。

    宮主接著一抬手道:“楚玉祥,你們到前殿去等著好了。”一面抬目道:“領他們去前殿。”

    她話聲一落,方才領路玄衣少女持紗燈,立即應聲走入。躬身道:“楚副總鏢頭二位請隨小女子來。”

    楚玉祥一抱拳道:“在下告辭。”就和二師兄林仲達隨著玄衣少女回身退出。

    來至前殿,玄衣少女躬身一禮道:“二位請在此稍候,小女子告退了。”便自離去。

    林仲達欣然:“師弟,真想不到咱們此行,居然會有這般順利。”

    楚玉祥笑道:“這幸虧二師弟方才提醒小弟,要處處小心,慎防詭計,若非事先有了準備,在那燈光驟滅之際,小弟及時搶到宮主面前,今晚就落人她預先佈置的陷井中了。”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玄衣少女提燈走在前面,說道:“諸位要見的人,就在殿上了,小女子失陪。”

    燈光乍滅,人影也隨著一閃而逝。

    只聽東門奇的聲音喝道:“小妖女,你們又在使什麼詭計了?”

    楚玉祥聽出是東門奇的聲音,連忙迎了出去,叫道:“東門前輩,在下師兄弟在這裏。”

    東門奇喜道:“是楚老弟,你們果然在這裏,老妖婦怎麼會把你們放出來的?”

    丁盛道:“是楚師弟,哈哈,咱們總算找到你們了。”

    英無雙一下飛身掠出,叫道:“大哥,你沒事吧?你們怎麼出來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我們先看看人數,還有沒有人失陷在這裏?”

    丁盛笑道:“一個也不少了。”

    他身後緊隨著裴允文兄妹、梁慧君、和趙霄等四人。

    東門奇一指三手真人,說道:“楚老弟,快來見過這位三手真人李靜虛李道長。”

    一面又朝三手真人笑道:“李道兄;這位就是楚老弟楚玉祥,哦,這位是楚老弟的二師兄林仲達林老弟。”

    楚玉祥、林仲達一齊向三手真人抱拳為禮。

    丁盛道:“呼們總算不虛此行,人都找到了,只是奇怪,這裏的宮主怎麼會把楚賢弟二位釋放出來的呢?”

    林仲達道:“丁大哥,咱們被賊党運去金陵,是楚師弟中途清醒了,才脫困的,聽說丁兄幾位被人改變指標,引到這裏來了,才找上玄女宮來的。”

    他把方才的經過簡扼說了一遍。

    東門奇怒笑道:“好哇,老夫正在奇怪,老妖婆怎麼會改變主意,把咱們都放出來了,原來是她敗在楚老弟手下才放人的。”

    一面回頭道:“李道兄,咱們在江湖上闖蕩了大半輩子,各憑真實武功,栽在她手裏,還有可說,這般預設陷阱,被她誘入埋伏,這口氣如何能消,咱們去叫老妖婆出來。”

    三手真人道:“東門道兄說的是,我師弟無緣無故死在她毒針之下,貧道非找她算帳不可。”

    兩人話聲一落,轉身往裏就走。

    英無雙道:“師父找老妖婆算帳,咱們今晚把玄女宮破了。”

    裴畹蘭介面道:“對,這裏是江南分令的巢穴,咱們自然要把它挑了。”

    東門奇、三手真人走在前面,兩位姑娘立即急步跟了上去。丁盛、楚玉祥、裴允文、林仲達等人只好也跟著進去。

    一行人剛走到後進,三手真人就大聲喝道:“老妖婆,你給我出來,咱們把帳算清楚了。”

    東門奇介面喝道:“老妖婆,你憑仗區區陷阱,算得什麼,咱們各憑武功,分個高低,你再縮頭不出,老夫就燒了你這座鳥道觀。”

    第三進大廳上燈火全熄,任你們在外叫囂,卻是沒人理會。

    英無雙道:“裴姐姐、李道長、師父話已說得很明白了,這老妖婆裝聾作啞,咱們就把這道觀舉火燒了。”

    裴畹蘭道:“對,咱們說燒就燒。”回頭叫道:“喂,趙大哥、錢二哥、孫三哥、李四哥,大家快來幫忙,不放它一把火,老妖婆不會出來的。”

    林仲達道:“放火,只怕不大好吧?”

    東門奇道:“燒,燒,你們只管燒,這鳥道觀留在這裏,對東海鏢局總是威脅,何況仇早就結了,她們殺了葛道兄,咱們燒它玄女宮,也好替葛道兄出口氣,有什麼事,老夫一力承擔。”

    經他這一說,丁盛和裴允文也不好再開口阻攔了。英無雙、裴畹蘭指揮著趙雷等四人,當真在四處放起火來,但玄女宮的人依然一個也不曾露面。

    東門奇口中罵聲不絕,卻找不到出氣的物件,眼看玄女宮四處起火,烈陷漸熾,不覺呵呵笑道:“這老妖婆居然縮頭不出,倒是便宜她了。”

    三手真人恨恨的道:“貧道要是不把這妖婦劈作兩段,替我師弟報仇,貧道誓不為人。”

    東門奇道:“她是江南分令的爪牙,李道兄要找她,只有和東海鏢局合作,咱們遲早總會把他們的根挖出來的。”

    丁盛趁機道:“李道長,楚賢弟是在下師弟,在下代表東海鏢局,歡迎你道長光臨。”

    三手真人眼看玄女觀已將毀於大火,但仍然不見宮主等人出來,顯然另有地道走了。這就點點頭道:“貧道回觀稍下摒擋,自當去東海鏢局拜候諸位。”

    玄女宮這一陣工夫,早已列焰騰空,把整個山谷照得通紅,一行人也就離開了七星岩。

    就因東門奇一句話,火燒玄女宮,卻替東海鏢局引出了許多麻煩,此是後話。

    由東門奇為首,一行人趕回東海鏢局,天色已經大亮。

    東海鏢局中,從撲天鷹阮伯年阮老爺子到每一個趟子手,昨晚整整一晚,誰都沒有睡覺,澈夜守在大廳上等候消息,連西門大娘都坐在廳上,磕了一地的瓜子殼。

    現在天色已經大亮,大家還是在廳上枯坐等候。西門大娘不知罵過幾百遍“老不死”,去了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東門奇領頭一腳跨進大廳,西門大娘劈頭罵道:“老不死,你到這時候才回來,也不帶個消息回來,大家眼巴巴的幹望了一夜,你該死不該死?”

    東門奇翻著一雙眼睛,怔得一怔,聳聳肩,尖笑道:“老太婆,你舒舒服服坐在大廳上,喝茶、磕瓜子,老夫來回奔波,不要去說它、還被人家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裏,足足耗了一個多時辰,去的人全陷下去,還有誰給咱們捎消息來?”

    阮伯年笑道:“東門老哥且請坐下來喝口茶再說。”

    東門奇抱抱拳道:“別的事兄弟還能忍受,沒茶喝,直把兄弟蹩得兩眼都快冒出火來了。”

    西門大娘道:“叫你去打接應的,原來被人家捉了去,關在地窖裏,還虧你說出口來。”

    東門奇雙目一瞪,大著嗓門道:“誰說老夫被人家捉了去,關在地窖裏?那是老妖婆預先設好的陷阱,燈光一暗,整個大廳都沉下去,換了你,也一樣掉下去,哈哈,老夫雖然陷在她們地窖裏,但那座鳥道觀,卻被咱們燒得一千二淨了。”

    西門大娘看到楚玉祥,英無雙兩人並肩走人,不覺笑吟吟的道:“楚小兄弟,你沒事吧,老不死口齒纏夾不清,來,還是你來說給老婆子聽聽。”

    英無雙道:“師傅,昨晚的事,一個人是說不清的,還是請丁大哥和林二哥每人說一段經過。大家才能聽得清楚。”

    這時大家都已坐了下來,各自斟了一盅茶喝著。

    丁盛先把趙雷四入隱身林大祥後門,跟蹤春花,並在路上留下記號,一直說到自己等入夜探三茅宮,如何一同找上七星岩,玄女宮預計陷阱,大廳下沉,大家被困在地底地窖夕中……接著說道:“現在請林副總鏢頭說了。”

    林仲達站起身,他從自己兩人誤中賊入迷藥,被裝入木箱,運到金陵途中,就卸下了車,另由賊黨準備接運,恰好楚賢弟及時清醒,震碎木箱,把自己也從木箱中救出,正待趕回鏢局,忽然發現路旁有人留下記號,這記號楚賢弟一眼就認出是趙霄等四人留的,於是就循著記號找到三茅宮,卻沒找到趙雷等人的影子,訊問之下,才知東門前輩、丁大哥等人已經趕去七星岩,自己兩人這就趕上玄女宮去,楚師弟如何接連廢去宮中十二個人的武功,如何擊敗玄女宮宮主,逼她放出人來,後來三手真入和東門前輩進去找玄女宮主算帳調一個人影也沒看到,東方兄弟和藍兄弟等人就四下放起火來,把玄女宮燒了。

    西門大娘道:“好哇。老不死。你是去打接應的,卻掉到人家地窖裏了,如果沒有楚小兄弟及時醒轉,看到記號,把你救出來,咱們枯坐在這裏,沒有一點消息,別說救人了,就是連你們去了那裏都不知道呢,你說,你這接應打得好不好?”

    東門奇道:“就是你去了,也非掉下去不可。”

    西門大娘哼道:“那楚小兄弟怎麼會沒掉下去?你老不死一向粗心大意,大而化之,老婆子還會不清楚,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你打接應去的人,一定要仔細謹慎,半點粗心不得,你還當自己是年輕小夥子,毛毛躁躁的脾氣,一點也沒改。”

    東門奇道:“你改了什麼,就是改成了雞皮鶴發。”

    “你說什麼?”

    西門大娘這回瞪著三角眼虎的站了起來,一手叉腰,尖著聲音道:“老娘嫁給你的時候,可是標標緻致的黃花閨女,幾時雞皮鶴發的?你自己卞去照照鏡子,彎腰駝背,兩個肩腫打個頭,活像個老猴精,還嫌老娘雞皮鶴發,你看不順眼,只管去找個年輕的,老娘不稀罕。”

    東門奇攢著眉道:“你……你說到哪里去了?”

    阮伯年忙道:“好了,大家總算都回來了,大家也一個晚上不曾睡了,還是去休息一會吧!”

    陸長榮道:“老爺子請大家都去休息好了,這裏由晚輩和杜永留著照料就夠了。”

    下午,阮老爺子、丁盛、裴允文、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梁慧君、英無雙、裴畹蘭等人,在總鏢頭休息室中,圍坐著喝茶。

    林仲達才把早晨因大廳上人多口雜,沒有說出來的話,跟大家作了報告,那就是說出他父親遭賊人留作人質,協逼大哥投到一個神秘門派之下,昨晚是大哥林孟達把自己兩人從木箱中放出來的,因時機未到,他不好洩露了行藏,詳細說了一遍。

    丁盛道:“林老弟,你沒問令兄,賊党巢穴究在哪里?”林仲達道:“沒有,昨晚時間極為匆促,又急著要去救人,是以一時沒想到這一點上去。”

    丁盛道:“這個神秘門派看來勢力不小,光是一個江南分令,已讓咱們出動了這許多人,如果他們用全力來對付咱們,僅憑咱們這點人手,只怕不易對付呢,因此,兄弟覺得咱們與其等人找上門來,不如咱們找上門去。”

    陸長榮道:“丁兄說的極是,只是咱們直到現在,連他們究竟是一個什麼組織,還一無所知,如何能找上門去呢?”

    丁盛道:“目前雖然查不到,但只有稍假時日,總可以查出來的。”

    阮伯年捋髯笑道:“丁老弟可是又下了什麼棋子?”

    丁盛只是微笑不答。

    英無雙道:“丁大哥最討厭了,什麼事都要賣關子。”

    丁盛道:“這不是賣關子,而是十分機密的事,萬一洩漏出去,豈不前功盡棄?”

    裴畹蘭道:“這裏又沒有外人,你說出來有什麼要緊?”丁盛搖頭說道,“你們還記得昨晚火燒玄女宮的事嗎?”裴畹蘭道:“昨晚的事,怎麼會忘記了?”

    丁盛道;“不錯,是你們二位女將領的頭,還有什麼人參與其事?”

    英無雙道:“還有趙老大他們四人,你問這幹麼?”

    丁盛道:“孫風在後院放火的時候,看到飛起十幾隻夜鳥,但孫風一眼就認出那是十幾隻灰鴿……”

    裴畹蘭道:“孫老三一定都把它們打下來了。”

    孫風精擅暗器,十幾隻灰鴿,自然沒有一隻逃得出去。

    丁盛笑道:“你猜得一點不錯,孫風當時只是一時手癢,那知等到檢起一隻看了一眼,才知道這些灰鴿,原來竟是玄女宮的信鴿,他有此發現,急忙四處尋找,其中有兩隻雖然受了傷,總算沒死……”

    裴畹蘭急急間道:“丁大哥,那兩隻信鴿呢?”

    丁盛道:“他藏在懷裏,帶回來了,現在正在悉心替兩隻傷鴿治療之中,只要養好傷,有信鴿帶路,就可以找到他們巢穴了。”

    陸長榮道:“幸虧孫老三心思慎密,才能有此收穫。”

    丁盛笑道:“他們跟隨湖主多年,江湖經驗自然極為老到,不然,湖主也不會要他們來跟隨楚師弟了。”

    英無雙道:“不知這兩隻信鴿,要多少時間才能養好傷。”丁盛道:“大概有三四天也差不多了。”

    英無雙道:“丁大哥,咱們人手如何分配,你大概也有個腹案了?”

    丁盛道:“人手不用大多,但你是少不了的。”

    裴畹蘭道:“我呢?”

    丁盛道:“你要去,自然也可以算一份。”

    裴畹蘭問道:“還有什麼人呢?”

    丁盛道:“咱們仍是原班人馬,由東門前輩押陣,已經夠應付了。”

    西門大娘道:“不行,這回老不死守在這裏,我去。”

    東門奇道:“丁老弟是這裏的總指揮,他已經派定老夫職司,你還是守在這裏的好。”

    西門大娘道:“你去,只會出醜。這回楚相公要對付敵人,可沒時間再去救你脫困。”

    東門奇道:“怎麼,你也大小覷老夫,昨晚那老妖婆不敢和老夫動手,才使的詭計,你去了,一樣會隨著大廳沉下去,老夫豈會敗在區區一個玄女宮主的手下?”

    丁盛忙道:“二位前輩不用爭了,咱們出發之後,鏢局人手去了大半,全仗西門老前輩和阮老爺子坐鎮,這裏是咱們的根本重地。更為重要。何況李道長和東門前輩約好的……”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好、好,你幫老不死說話,老婆子不和他爭就是了。”

    剛說到這裏。杜永匆匆走入。說道,“總鏢頭,有一位從茅山來的老道長來了……”

    東門奇站起身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三手真人來了,阮老哥。咱們快出去。”

    阮伯年、東門奇、西門大娘三人走在前面,丁盛等人也一齊跟著走出。三毛真人李靜虛肩背長劍,手持拂塵已經站在廳上。

    東門奇連忙拱手道:“道兄來了,兄弟失迎得很。”一面朝阮伯年道:“這位就是三手真人李道兄。這位是鷹爪門掌門人阮老哥。”

    兩人各說了些久仰的話。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李道兄,你這付打扮,倒像是三戲白牡丹的呂洞賓了。”

    “善哉善哉!”

    三手真人稽首道:“老嫂子差不多有二十年不見了,你還是者樣子,足見修為功深了。”

    西門大娘聽說她還是二十年前的老樣子,自然大力高興,尖聲笑道:“咱們這點修為,比你道兄就差得多了。”

    阮伯年連連讓坐,大家落坐之後,三手真人道:“昨晚你們大夥走後,那老妖婆居然率眾找上三茅宮去,差點把三茅宮燒了。”

    東門奇道:“老妖婆找上三茅宮去了,道兄和她交過手了?”

    “沒有。”三手真人道:“貧道回到觀中,尋思玄女宮被毀,不見一個人影,必有藏身之處,老妖婆第一件事,必然會遷怒貧道頭上,也可能給三茅宮放上把火,三茅宮道人,只會一點粗淺的防身之術,絕非老妖婆門下對手,因此回觀之後,就略施小技,在觀外稍作佈置……”

    英無雙好奇的道:“道長怎麼佈置呢?”

    三手真人笑道:“貧道略諳奇門之學,就在三茅宮周圍佈置了一些陣法,其實只是多放幾塊竹木石塊之類而已!”

    英無雙道:“道長的奇門之學,當真不可思議,昨晚我和丁大哥就是落到道長的陣中,東奔西躍,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如果沒有道長要人把我們領出來,只怕非跑到筋疲力竭不可呢!”

    裴畹蘭驚奇的道:“真有這樣的事?”

    三手真人笑了笑,繼道:“貧道此一佈置,只有一處旗門,賊人如果來了,只能進,不能出,志在把來人一網拿下,這一旗門,就設在三茅宮大門前,那知貧道剛剛轉身,忽然聽到有入說道:‘這些草木竹石的勞什子有什麼用,有我四茅君在這裏,誰敢動三茅宮一草一木?”

    “貧道聽到奇怪,轉身看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長髮道人正在把貧道佈置在大門口的旗門,一些石塊,用腳掃了開。

    去,這人正是平日在三茅宮前山徑上掃地的茅四,為人喜酒,有些瘋瘋顛顛,但使貧道感到奇怪的是奇門陣法一經佈置完成,雖然只是些草木石竹,平常人就再也看不到它,除非把陣法破了,但貧道可以感覺到,四周陣法依然完好,只是大門前的旗門被他用腳掃開了,三茅宮大門也就掩不住……”

    裴畹蘭問道:“道長,那玄女宮主還沒來麼?”

    三手真人道:“就在他把旗門掃開的同時,老妖婆率同十幾個門人,也趕到了。她們分作三處,左右兩處由一個黑衣老婆子率領,分別越入三茅宮圍牆,那老妖婆帶著兩個門人卻由正門飛落。

    貧道抬目之際,那茅四已經翹起二郎腿,坐在石階正中間,也沒理睬來人。

    貧道此時早已閃入暗處,隱住了身形,那老妖婆看到茅四蓬頭垢面的模樣,連身上一件道袍也又髒又破,自然瞧不起眼,喝道:“你是三茅宮的道人,快去叫三手真人李靜虛出來。”

    茅四忽然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吠,何方妖孽敢到三茅宮來興風作浪,道爺四茅君茅四真人是也,快報上名來,否則本真人就要天蓬力士把爾等拿下了。”

    貧道看他滿口胡說,還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殺星,正待閃身出去,老妖婆已經抬手點出一指,說道:“你去找天蓬力士吧!”

    大家聽他說得出神,沒有一人插口。

    三手真人繼道:“貧道心中暗暗怒惱,這老妖婆當真心狠手辣,茅四是個不會武功的人,她卻驟下毒手,哪知茅四竟然若無具事,反而哈哈笑了起來,說道:‘本真人瞧在你師父份上,這一指就讓你白點了,你走吧!’”

    貧道聽得不由一怔,想不到平日在觀前打掃山徑的茅四。

    竟會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那老妖婆當然也大吃一驚,厲笑道:‘李靜虛不敢出頭,卻叫你來替死,好,你再接我一指。’說著果然又振腕一指直點茅四眉心,她這一指顯然是旁門中極厲害的‘玉女指’了,一指出手,貧道就聽到有一縷帶著銳嘯的指風直射過來。

    茅四右手一抬,豎著手掌道:“慢來,本真人還有幾句話要告訴你。”說也奇怪,他手掌一豎,那逞有銳嘯的指風忽然離他數尺的中途停了下來。

    只聽他接著:‘你第一指本真入瞧在你師父份上,可以讓你白點,這一指你如果不及時收回去,本真人真的要叫天蓬力士把你拿下了,好,收是不收,你自己看著辦吧!”

    話聲一落,豎立的手掌忽然收回,他手掌才一收,突聽那一縷指風忽然問銳嘯又響了起來。接著‘篤’的一聲,好像不偏不倚正射中他心腑。

    茅四雙目乍睜,喝道:‘好哇,你當真不把指風收回去,那是把本真人說的話當作耳邊風了,來呀,天蓬力士何在,把這小妖精給本真人推過來。’貧道只見他左手輕輕招了一下,那老妖婆果然身不由己的朝茅四面前走了過來。她當然不是自願走過來的,在走過來的時候,還在掙扎著。但她兩手就是舉不起來,真像被人制住了推著走過來的一般,一直來至茅四面前,雙目幾乎冒出火來,就是無法掙動。

    茅四歪著頭朝著她裂嘴一笑。搖搖頭道:‘冒犯本真人,本該廢去你一身武功,但本真入總算和你師父相識,這一來,不是讓人家說本真入以大欺小?算了,姑念你不認識本真人,本真人也不為難你,你去吧!哦,還有,你在本真人面前裝腔作勢可不成。’貧道只見他對老妖婆吹了口氣,呼的一聲,老妖婆頭上白髮被吹了起來;原來她不但戴了假髮,而且也戴了假面具,這回悉數被風吹起,露出本來面目,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妖婦。

    她在假髮被吹起的一刹那,身也忽然可以動了,口中驚啊一聲,迅快往後躍退,再定眼看時,石階上那裏還有茅四的影子?茅四什麼時候走的,連貧道也沒看清楚,那妖婆撮口發出一聲清嘯,帶著兩個人匆匆走了。

    接著只聽茅四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你們去吧!’接著呼呼之聲,連續響起,從圍牆裏接二連三的飛出十幾條人影,這些人顯然是被摔出來的,但等落到地上之時,已可站住,只是一個個面露驚懼之色,由一個黑衣老婦率領著飛奉而去。

    東門奇直等他說完,才道:“道兄不知茅四的來歷嗎?”

    三手真人道:“茅四在三茅宮掃了二三十年山徑,觀中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來歷,今天早晨,貧道去看他時,有人說他剛才還在掃山徑上的落葉,有人說他正在溪邊濯足,貧道找遍了全山,就是沒找到他。”

    阮伯年道:“天壤間盡多異人,這位道長既肯挺身而出,替三茅宮消除了一場劫難,說不定是道兄茅山一派的人,好在玄女宮主經此一來,再也不敢上三茅宮尋釁去了。”

    三手真人點頭道:“阮兄說得極是,貧道昔年也曾聽先師說過,先師有一位同門師弟,不喜練武,終年在山上亂跑,後來忽然失蹤,據貧道猜想,這位茅四道長,很可能就是貧道那位失蹤的師叔也說不定。”

    英無雙道:“這位道長武功有這樣高。怎麼昨晚觀主被人用玄女針偷襲,他會不加援手呢?”

    東門奇笑道:“也許昨晚他沒在場。到底他是人,不是神仙,沒有未卜先知之能。”

    三手真人問道:“東門道兄可知那妖婦去處嗎?”

    東門奇道:“貧道只知那妖婦一行,是向南去的,依貧道推測,她們老巢可能是在浙境了。”

    阮伯年含笑道:“道兄寵臨,不妨小住幾日咱們已議定,由東門老哥領頭,再過三四天就可動身了。”

    三手真人奇道:“東門道兄尚未偵查出賊人的老巢所在,如何追蹤呢?”

    東門奇就把孫風截獵兩隻飛鴿的事,說了出來。

    三手真人大笑道:“如此就好,咱們有飛鴿領路,那一定可以找到賊巢了。”

    三天之後,那兩頭灰鴿經孫風悉心治療,已經完全好了。”但飛鴿一經放起,要想跟得上它,就非有絕頂輕功不可!

    一行人中,屈指算來,只有東門奇、三手真人、楚玉祥和孫風可跟上。

    這就決定由孫風放起飛鴿之後,先由東門奇跟蹤飛鴿,三手真人跟蹤東門奇,楚玉祥跟蹤三手真人,孫風跟蹤楚玉祥,再接下來由趙雷,錢電、李雲依將跟住前面的人,最後面是丁盛、裴允文、林仲達、英無雙、裴畹蘭五人走在一起,(丁盛沒要梁慧君同去,因她原是江南分令的人,去了反而不便)一行人從鎮江出發,一路南行,傍晚時分,到達廟山,就在附近一座小廟歇足。

    第二天一早,到了夏莊,孫風就放起一隻灰鴿,那鴿子在空中略一盤旋,就往南飛去。

    東門奇、三手真人、楚玉祥三人,看它果然往南飛行,立即各自展開輕功,跟蹤掠起,但見三道人影,同時激射出去,貼地低飛,宛如浮矢掠空,轉瞬奔出老遠。

    孫風、丁盛等人不敢怠慢,也立即各自展開腳程,跟了下去。

    大家雖然同時施展陸地飛行之術,但每人功力不一,自然有快有慢,而且也不能和飛烏比,時間長了,謾慢就會落後。

    丁盛早就想到這一點,所以決定由東門奇追逐灰鴿,後面的人,只要一個遠遠盯住一個,就可以全跟得上了。

    萬一第一隻飛鴿失去了蹤影,那時至少已經追到浙界,第二天早晨,就可以放起第二隻灰鴿,大概也就差不多可以到地頭了。

    大家追逐第一隻鴿子,一路由宜興進入長興,到得虹星橋,天色已黑,鴿子一下投入一片叢林,便自失去了蹤影。

    東門奇堪堪停住身形,三手真人已經相繼趕到,問道:“鴿子投入這片叢林去了?”

    東門奇道:“不過據兄弟看,它不過是中途打尖而已,應該還不到地頭。”

    接著楚玉祥也踉來了,後面的人也陸續趕到。

    東門奇道:“好了,今晚咱們就在這裏權宿一宵了。”

    大家整整趕了一天路,連中午都沒有休息,每個人身邊都帶了乾糧,也是邊跑邊吃的,這時早已跑得筋疲力盡,在林下找塊大有坐了下來。

    裴畹蘭道:“明天再這樣跑上一天,真是吃不消了。”

    裴允文道:“明天再跑一天,只怕還沒到地頭呢!”

    裴畹蘭問道:“趙老大,從這裏下去,有些什麼大山?”

    趙雷道:“名山大川可多著呢,天目山脈過去,是茅山山脈、會稽山脈、偏東是天臺山脈,向南是括蒼山脈,都是名山大川,多則一二百里,最少也有數十裏方圓沒有人煙的崇山峻嶺深壑。”

    裴畹蘭聽得一呆,說道:“這到哪里去找。”

    三手真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口中喃喃的道:“不錯,嚴州附近,也有一座茅山,莫非……”

    丁盛道:“前輩想到了什麼?”

    三手真人雙眉微攏,沉吟道:“貧道想到這裏也有一座茅山。”

    東門奇道:“道兄懷疑玄女官主是石丹門下?”

    三手真人道:“不錯,貧道覺得此事大有可能。”

    丁盛星然動容道:“如果江南分令是石母支使的,這倒有些棘手!”

    楚玉祥出道不久,當然沒聽說過石母之名,這就問道:“丁大哥,石母是什麼人呢?”

    丁盛道:“提起石母,江湖上沒有一個人不感到頭痛的,她武功詭異,行事也一向只憑自己好惡,門下收的都是女弟子,在江湖上自成一派,連少林、武當都不敢得罪她。”

    楚玉祥道,“石母有這樣厲害?”

    丁盛道:“二十年前終南派有一個弟子,和石母門下女弟子相遇,發生情悸,本來也是一件好事,怎奈他師叔有一女兒,自幼在一起練武,師叔也極為鍾愛這個師侄,經師父之命,終於涓吉成婚,石母門下女弟子卻在他成婚之後,找上終南,得悉個郎已成了親,傷心欲絕,回轉石母嶺,竟然自斷青絲,作了女冠,事為石母獲悉,大為憤怒,帶著她女弟子,找上終南。”

    他口氣略頓,接著說道:“其實終南派的弟子,只不過和她兩情相悅,談得較為投機,並無苟且之事,石母硬說他欺騙她女弟子的愛情,更要他回石母嶺和女弟子成親,終南五劍在江湖上也是名聲極盛之人,對石母提出這等無理要求,也極憤慨,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石母一怒之下,出手如電,接連點廢了五劍的右臂,還把那弟子強行捉去,那弟子不甘師門受辱,半途趁石母不備、自震天靈而死、石母的女弟子也一慟殉情。

    從那時起,各大門派以終南派發生的事為殷鏗,嚴令門下弟子行走江湖,不得與任何女子交談,也嚴禁門下弟子如若遇上石母門下,必須退避三舍,石母的名頭,從那時起,在江湖上真是鋒芒不可一世。”

    楚玉祥道:“就是這樣,才使她目空一切,欺侮到咱們東海門頭上來了。”

    英無雙道:“師父,她就住在茅山嗎?”

    東門奇道:“她因姓石,又住在石母嶺,才自稱石母,那玄女宮主,很可能就是她的門下。”

    大家吃過身攜帶的乾糧,就各自在林下坐息,運起功來。

    一宵過去,翌日早晨,丁盛因為前面橫亙的是天目山脈如果放起鴿子,山區很難追蹤,要孫風且等穿過天目山再放不遲。

    旁晚時分楚玉祥自告奮勇,到得臨安就找了一客棧落腳,決定明一早再把飛鴿放起,明天一早,要代東門奇追蹤飛鴿。

    英無雙也吵著要和大哥一起追。

    丁盛知道兩人輕功足可勝任,也就點頭答應。

    其實,英無雙是因為自太湖歸來之後,不是和師傅及眾人在一起,就是楚玉祥有事忙,倆人根本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就是有,也怕師傅和師公突然找自己。這次時間雖然不多,但知道至少有兩、三個時辰是能和大哥單獨在一起,正好趁機與大哥“聚聚”。

    在半路上與大哥一講,楚玉祥也正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在離開眾人的視線之後兩人便以全速趕到臨安,以最快速度找了一家清靜的客棧,要了幾個最僻靜的房間,關照夥計不得前來打擾後就一起進了一間客房。

    由於時間不多,在楚玉祥關上房門之後,兩人便摟在一起,一邊親吻一邊走向床榻。經過一陣撫摸,楚玉祥索性開始解脫英無雙的衣服。一直脫到她精光為止,雪白細嫩,柔潤凝脂股的胴體,呈現眼前。她那對高隆的乳房,尖挺高翹,尤其是那兩粒鮮紅如櫻桃般的乳頭,向上高翹的挺立在那豔紅的乳暈上面,真是豔麗奪目,腰細臀圓,粉腿修長,嫩柔細膩光滑凝脂的肌膚,白中透紅。小腹光澤平坦白淨,陰阜隆起似個小山丘,兩片肥肥厚厚呈粉紅色的大陰唇,長滿了濃密烏黑細長的陰毛,從陰阜一直延生到兩片大陰唇上,中間夾著一個美豔迷人的小仙洞。楚玉祥的雙手開始在英無雙的嬌軀之上輕輕撫摸著,一隻手揉捏著她的左乳,另一隻手順著她的右乳向下滑去,滑過平滑微凸的小腹,接著往下而去。

     楚玉祥低頭用嘴含住英無雙的右乳,舌頭舔過她乳峰的每一片肌膚,接著便不停的舔弄吸吮著她的乳頭。這時的英無雙直覺全身酸麻難忍,開始發出輕微的嬌喘、呻吟之聲,而且她的纖腰不住的扭動著,在陰道深處一股淫水油然而生,順著那兩片分紅陰唇的縫隙緩緩的流了出來。

     “嗯……嗯……啊……啊……嗯……唔……唔……大哥……大哥……”英無雙夢一般的呻吟著。

     楚玉祥的右手一直來到英無雙的臀部,撫摸著她豐滿的右臀,然後向下滑過圓潤滑膩的大腿,到達膝蓋之處後移到內側向上,緩緩撫摸著英無雙大腿的內側,直到英無雙的私出,這裏一片細嫩的陰毛覆蓋在上面,陰毛之下便是那雙粉紅的陰唇,這時在那陰唇之間已經流出大量的淫水,掛在濃密的陰毛之上。

     楚玉祥將手指探入那粉紅的陰唇之間,輕輕的扣挖著她那從未被人探弄過的陰道,不斷流出來的淫水沾在他的手上,他借著陰水的潤滑,不停的輕輕扣挖著,使得英無雙忍不住叫了出來,聲音是那麼的嬌媚動人:“啊……啊……嗯……嗯……喔……喔……哎呀……大哥……別……別…這樣……啊……好癢……啊……啊……癢啊……啊……不要……不要……弄……妹妹了……妹妹……好難過……好癢……啊……啊……”

     英無雙的嬌軀蛇一般的扭動著,粉臀左右搖晃,頭兒搖擺著,一頭的青絲被搖的散亂開來,散發遮在英無雙的臉上,蓋住她那充滿情欲的雙眼。楚玉祥的手指順著英無雙的扭動,不斷的在英無雙的陰道內出入,摩擦著她的粉紅色的陰唇,順著滑膩的淫水,不斷的深入,在英無雙的陰道深處蹭著陰道的內壁,給英無雙帶來一陣陣的癢麻感覺,使得英無雙不斷的嬌聲呻吟著:“啊……啊…唔…唔……大哥……別……別……折磨我了……妹妹……好……好難過呀……啊……大哥……快……快……快呀……我忍不住了……我要……我要……”

     楚玉祥知道英無雙已經情欲高漲,陰道內也已經十分潤滑了,可是他並不著急,調笑著英無雙:“雙妹,你想要什麼呀,說出來呀……”

     英無雙滿面通紅,嬌喘噓噓的道:“大哥……我要……要你……你幹我……快幹我……啊……”聽著英無雙的叫聲,楚玉祥右雙手扶住英無雙的雙腿,將寶貝對準英無雙的陰戶,借著淫水的潤滑,只聽「滋」的一聲,寶貝便插入進去。跟隨著陰道內傳來的逐漸變強的快感,英無雙忍不住開始呻吟著:“嗯……嗯……啊……大哥……真好……真好呀……好舒服……喔……啊……啊……太好了……真好呀……啊……啊……嗯……嗯……大哥……大哥……太好了……好舒服呀……啊……啊……大哥……快呀……呀……啊……啊……”

     英無雙夢一般的呻吟著,隨著呻吟聲,還不斷的扭動著粉臀,迎合著楚玉祥抽插的動作,向上挺動著。楚玉祥的寶貝在英無雙的陰道中摩擦著,抽動著,英無雙也主動配合著楚玉祥的動作不停地搖擺著粉臀,寶貝不停地進進出出,刮著陰道內的嫩肉,一陣陣酥麻的快感由陰道傳遍英無雙的全身。

     “啊……大哥……啊……舒……舒服……你……不啊……不要……快啊……啊……人家啊……好……啊……啊……好……真好……太……太……舒服了……嗯……”英無雙口齒不清的呻吟著,快感一浪高過一浪。

     英無雙的一雙玉腿勾住了楚玉祥的脖子,使得兩人的下體結合的更為緊密,她一陣子呻吟後,繼續挺動著:“哎唷……快……快一點……我呀……我……啊……啊……好……太好了……”楚玉祥聽著英無雙的淫叫,抽插的動作更是加快,雙手伸入英無雙的身下,摟住她的粉臀,説明她挺動著。

     “啊……啊……啊……好……太好了……嗯……嗯……真舒服……怎麼……怎麼這麼好呀……喔……喔……哎……哎呀……太好了……嗯……嗯……啊……啊……嗯……爽透了……哎……呀……”

     英無雙搖晃著粉臀,身子左右擺動,胸前的一雙玉乳也隨著搖晃著,楚玉祥便一邊在英無雙的陰道內抽插著一邊抓住她的雙乳揉捏撫弄著。英無雙的下體不斷的傳來由於楚玉祥的抽插的動作帶來的舒爽的感覺,胸前又傳來麻癢難耐的感覺,使得英無雙更加用力的扭動粉臀來迎合著楚玉祥抽插的動作,口中不斷的發出淫蕩的叫聲。

     “啊……啊……好……好呀……真舒服……好爽……啊……啊……太……太好了……喔……喔……嗯……嗯……啊……啊……真是太好了……大哥……哎…呀……呀……大哥……好好呀……喔……喔……嗯……嗯……”

     楚玉祥此時只覺得英無雙的陰道內的嫩肉緊緊的裹住自己的寶貝,感覺好舒服,由於淫水的潤滑作用,自己的抽插動作卻不受限制,英無雙陰道內一股股的淫水不停的湧出。

     “啊啊……大哥……妹妹……太舒服了……好……真好……呀……哎呀……哎……啊……啊……不……不行了……大哥……妹妹……又要……又……出來啦……啊……啊……喔……喔……”

     隨著英無雙的叫聲,有一股淫水自英無雙的陰道深處湧出澆在楚玉祥的寶貝之上,直爽的楚玉祥一陣哆嗦一股滾燙的精液射入英無雙的陰道深處,兩人一同達到了高潮。

    因為怕後面的人趕上來,二人儘管還想再來幾次,可還是起身整理好衣物與床鋪,靜候後面的眾人。

    臨安是個府治,大街上商肆林立,相當熱鬧。幾人連日來一路上都啃著乾糧,難得今晚沒事,大家都想上街去活動活動。

    東門奇和三手真人因江湖上認識他們的人多,不願出門。

    丁盛就吩咐店夥要廚下做幾式下酒菜,來一壺花雕,由自己陪同兩人在房間裏喝酒,要楚玉祥、裴允文等人只管上酒樓去,但卻吩咐趙雷等四人,最好不要和他們走在一起,以防被人看出行藏來。

    裴畹蘭拉著英無雙的手,說道:“東方兄弟,我們快走啦!”裴允文道:“你們兩個別惹事!”

    裴畹蘭道:“我們不過先走一步,在街上逛逛,你們不是隨後就跟來了,怎麼會惹事的?”

    說著,匆匆走了出去。

    楚玉祥、林仲達,裴允文也就跟著走出。趙雷等四人稍後也跟著走出客店。

    大街十字路口,有一家天香樓酒館,占的地勢極佳,門前也很氣派,一望就知道是城裏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了。

    裴畹蘭和英無雙剛走近門口,一名夥計就躬著身道:“二位公子請高升一步,上樓雅座。”

    裴畹蘭腳下一停,回過頭來,叫道:“大哥,我們就上這一家去。”

    亡手拉著英無雙跨進門去。

    夥計連聲說“請”,後面的楚玉祥三人也跟著過來。

    登上樓梯,一名夥計就領著五人來至臨街的一張桌上,拉開板凳,連連說道:“五位公子爺請坐。”

    另一名夥計立即送上茶水。

    五人坐下之後,裴允文點過酒菜,趙雷四人也上來了,夥計把他們領到另一張桌上。

    楚玉祥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目光略一打量,這時樓上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座頭,人聲糟雜,但都是些商賈人,坐到樓上來的,當然不會有販夫走卒,但這些入還是鄙俗的市僧嘴臉,令人看了俗不可耐。

    只有自己這一桌的左首,隔著兩桌子,坐著六個人,五個年齡都在六旬以上,看去貌相清瘤,一個約莫四旬左右,身材極壯,正在默默的喝酒,有時也細聲交談,但聲音說得不響,壯漢身旁。還放著一隻長形朱漆木箱。

    只有這六個人舉止神情,和一般食客截然不同,楚玉祥不覺朝他們多看了幾眼。

    六人中一個年紀約六十七八的老者也正好抬目朝自己這邊看來,此人當然也感覺到楚玉祥這一桌上五個少年人,一個個生得豐神雋秀,有異于一般食客,自然也不自覺的會多看上一眼,心中可能還在暗暗納罕,“這五個少年人,儀錶挺拔,眉目之間極自然的流露出英氣來,看來絕非尋常執褲公子!”

    楚玉祥也看出老者雖然意圖掩飾,目中神光閃動,心中暗道:“這老者分明有一身武功,而且已臻上乘,不知是何來歷?”

    這時正好夥計送上酒菜來,遮住了楚玉祥的視線,楚玉祥乘機以“傳音入密”朝林仲達說道:“二師兄,咱們左首那一桌上坐著五個老者。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你看會是什麼來歷?”

    林仲達轉身看了一眼,微微搖頭道:“看不出來。”

    裴允文問道:“林兄在說什麼?”

    林仲達低聲道:“楚師弟說咱們左首一桌五個老者,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

    裴允文正待回身看去。

    楚玉祥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裴兄,莫要轉過身去,他們也正在注意我們呢!”

    英無雙道:“大哥,他們會不會是賊人一黨?”

    楚玉祥道:“似乎不像,那幾個老者除了神色嚴肅,不像是壞人。”

    剛說到這裏,只見那五個老者已經站起身來往樓下走,那壯漢一手提起朱漆木箱急步跟著下樓。

    那只朱漆木箱看他提在手中並不沉重,但從他踏在樓梯上的聲音聽來,顯然不輕。

    裴允文道:“木箱中放的莫非是他們兵刃?”

    林仲達矍然道:“裴兄說的極是,他們各人把兵刃放在木箱之中,那是不願讓人識破行藏了。”

    裴畹蘭道:“我們跟下去看看!”

    裴允文道:“江湖上人,最忌就是探入隱私,事不關己,何用多管閒事,你就是喜歡沒事找事,我們明天還要趕路,這幾個人並不好惹,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2009-5-27 15: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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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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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夜入石母嶺

五人匆匆用過酒飯,會帳下樓,回轉客店,東門奇和三手真人都己回房做功去了。

    丁盛看到大家回來,含笑問道:“裴兄弟,你們都回來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我們在酒樓上遇上了五個老者,一個壯漢,看上都有一身極好的武功。”

    丁盛笑道:“茶樓酒肆,時常會有江湖人光顧,這也是平常的事,事不關己,最好不要多事,明天一早,咱們就要趕路,大家還是早些回房去休息吧!”

    楚玉祥和二師兄林仲達一間,夜深入靜,這時已經過了二更,客店裏燈光已都已熄滅,楚玉祥在床上盤膝運功,驀聽一絲衣袂飄風之聲,從窗前掠過!

    這聲音當然瞞不過楚玉祥,雙目一睜,人已飄然落到地上,披起長衫,輕輕推開南首窗戶。一下窗穿而出,只見一條人影在前面屋脊上一閃,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已掠出了十數丈外。

    這人輕功之高,著實讓楚玉祥都為之一怔,既然有此發現,他豈肯不追?這就吸一真氣,身形破空飛掠下去。

    前面人影去勢極快,他似是沒想到會有人跟蹤他,因此只顧一路飛掠,連頭也沒回,楚玉祥跟在他身後,始終保持了七八丈距離。

    不多一會,已經追到郊外一座小廟面前,那人身形一停,舉步走了進去。

    楚玉祥早已在他奔近小廟之際,身形一偏,從小廟右側飛身上屋,在屋脊陰暗處伏下身來。

    這間小廟只有一進房屋,殿上點了一根蠟燭,火光閃爍,並不太亮,神龕前面圍坐著四個老者,邊上還坐著一個壯漢,那正是酒樓上見過的幾人。

    這時一路奔行而來的那人剛跨上大殿,坐在中間老者問道:“三師弟,你可曾摸清楚了嗎?”

    進入殿去的當然也是一個老者,他在中間老者的右首坐下,說道:“說來慚愧,小弟什麼也沒有摸到,他們很早就睡了,好像只是路過的人。”

    楚玉祥心中暗道:“好哇,原來你是踩我們的盤去的。”

    中間老者忽然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只要和老賊婆無關,就隨他們去吧!”

    楚玉祥眼看他們與自己一行無關,也就悄悄後退,飛身落地!

    就在這一瞬間,耳中但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緊逼而來,心中方自一怔,只見自己左右前後,一丈之外,已被五個老者圍了起來。

    那中間老者朗然笑一聲道:“朋友既然來了,還想走嗎?”

    但當他看清楚玉祥只是一個弱冠少年,不禁微微一楞。

    楚玉祥心中暗暗怒惱,背負雙手,也朗笑一聲道:“在下是你們有人到客店去踩咱們的盤,才跟來瞧瞧的,如果不是你們踩盤在先,在下就不會跟來了,難道只准你們踩咱們的盤,咱們就不能踩你們的盤嗎?咱們之間,雖非朋友,也應該不是敵人,五位何用如此氣勢洶洶?”

    那方才從客店踩盤回來的老三怒嘿一聲道:“小子,你在咱們老五面前,還敢如此說話,咱們也不想為難你,你可隨咱們回到廟中去,你師傅是誰?咱們自會通知你師傅前來,把你領回去就好。”

    楚玉祥目中射出兩道寒芒,冷笑一聲,喝道:“你這小子兩個字是誰罵誰?通知在下師傅,把在下領回去,口氣說得很狂,但你們配嗎?如果在下早知你如此倡狂,你在進入咱們住的客店後進之時,早就把你拿下了,還容你回得到這裏嗎?要是你師傅把你領回去,這句話,在下也會說。”

    那老三聽得氣往上沖,厲聲喝道:“小子,你找死!”

    為首老者就站在楚玉祥對面,眼看這年輕人氣字不凡,尤其雙目神光如電,一身功力似是不在自己五人之下,心中暗暗奇怪:“這年輕人內功修為和他年齡極不相稱!”

    一面連忙右手一攏,制止他老三說話,一面朝楚玉祥道:“小友尊師是誰?你說出來聽聽,也許是老夫故人,亦未可知。”

    他這話自以為已經說得很客氣了。

    那知楚玉祥因對方出言不遜,心頭已有了怒意,聞言冷冷一笑道:“在下師尊,沒有朋友,師尊名號,憑你們還不配問。”

    這話自然把五個老者都激怒了,為首老者突然縱聲大笑一聲道:“小友既然這樣說了,老夫倒非把你拿下,讓尊師親自前來把你領回去不可!”

    楚玉祥傲然道:“五位有此自信,那就不妨試試!”

    為首老者道:“老三,你去試他幾招。”

    老三應聲走上,怒容滿面的道:“小子,拔劍!”

    楚玉祥目光一掠五人,說道:“五位列下陣勢,怎麼不一起上?”

    老三怒笑一聲道。

    “小子,你好狂的口氣,老夫一個人還不夠把你拿下嗎?”

    鏘的一聲掣出一支細長長劍來。

    楚玉祥朝他點點頭,笑道:“也好,到客店去踩盤的就是你,在下就把你拿回去,讓尊師親自前去領回好了。”

    老三手中長劍一指,似要出手,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心中縱然狂怒,也不願有失身份,強自耐著性子,喝道:“你儘是口發狂言,還不拔劍?”

    楚玉祥突然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笑,說道:“和你動手,在下還用得著拔劍嗎、閣下儘管出手好了。”

    他這聲長笑,聲震九霄,鏗鏗震耳,聽得為首老者臉色為之一變,僅憑他這聲長笑,內力之厚,簡直不在自己五人之下,心頭不一震,急忙以“傳音入密”朝老三說道:“老三,不可大意,更不可傷他,此人果然大有來歷,必須看看他的師門路數。”

    老三早已被楚玉祥激怒,口中斷喝一聲:“看劍!”

    手中長劍朝前輕輕一送,嗡然有聲,細長長劍登時幻起三縷精芒,細如銀練,閃電般分襲楚玉祥胸前三處要穴。

    楚玉祥果然沒有拔劍,他站著的人,連身子都沒動一下,右手手腕抬處,驕起食中二指代劍,刷的一聲,斜劃而出。

    這一式根本不成什麼招法,好像只是隨手劃出的一般,但他手指劃出之際,已有一道森寒劍風透指迎出,截住了對方三縷劍光。

    這五個老者都是成名多年的劍術行家,數十年歲月都浸淫在劍術之上,自有他們獨到之處,老三這攻出的一招三縷劍芒,原只是試探性質,但長劍送出,眼看對方手指輕輕一劃,就把自己三縷劍光截住,再也刺不過去,心頭也不覺一凜,暗道:“這小子居然練成了劍氣功夫!”

    他是把楚玉祥的“太素陰功”,當作了劍氣功夫,心念一動,長劍突然變招,只見他手腕振動,倏忽之間,攻出了一十三劍。

    這十三劍綿密無比,迅疾無傳,幾乎快得如同在一招之間迸發出來的,精練如芒,連閃不已!

    楚玉祥以指代劍,使出來的正是綠袍師父的十三招劍法。

    老三攻出一十三劍,劍勢雖極淩厲,但楚玉祥只使了五招劍法,均被他隨手劃出的指劍化解開去,依然無法把他迫退一步。

    這可直把五個老者看得心頭大凜,卻連楚玉祥一點路數也看不出來。

    老三心頭又急又怒,又是一聲大喝,手腕連揮,劍勢再次加強,攻力猛銳至極,但見青光如虹,幻起一片如山劍影,挾帶起嗤嗤輕嘯的劍風,冷森逼人!

    他這回全力運劍,把數十年精修內功,貫注到劍身之上,每一劍都蘊含了極強內力,劍勢果然大盛,楚玉祥一個人似是被他耀目劍光罩住了一般!

    但這只是表面而已,因為老三手中有一柄百煉精鋼的閃閃長劍,劍勢一緊,自然可以幻起一片劍光來。

    楚玉祥只是驕指如就,代替長劍,手指劃出的劍招,含有極強的無形真氣。把門戶依然守得十分嚴密,在他周圍七八尺遠近,老三刺出的劍光始終無法逼近!

    這一情形,除了老三,其餘四個老者自然也看得出來。

    老三一張老臉業已脹得通紅,心頭憤怒如沸,口中又是一聲大喝,身形突然撲起,長劍揮處。一道劍光朝楚玉祥當頭劈落!

    這一劍他運上了十成功力,劍勢有如泰山壓頂而下!

    為首老者看得吃了一驚,急忙叫道:“老三不可傷他!”

    楚玉祥原無傷人之意。只希望他知難而退,此時看他形同拼命,心頭也不覺勃然大怒,手腕朝上一圈,以指代劍,朝上迎起。

    他心頭這一怒,“太素陰功”,自然也隨著暴長!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有人喝道:“小娃兒,他們是終南五劍,為人正派,和太湖龍王頗有淵源,你不可和他們傷了和氣,還是快走吧!”

    話聲入耳,楚玉祥劃起的指風業已迎了上去,老三直劈而下的一柄長劍,如何承受得起“太素陰功”的震力,突然呼的一聲,沖天飛起!

    楚玉祥不知說這話的人是誰?聽他說他們就是終南五劍。又和敖湖主有舊,不便再留,這就朗聲道:“在下領教了,失陪!”

    雙腳一頓,一道人影同時劃空飛起,去勢如箭!

    老三長劍被震脫手,落到地上,再一點足,騰身接住長劍,才行飄身落地,已是臉無人色,恨恨的道:“這小子……”

    為首老者搖手道:“老三,這年輕人一身功力,遠在咱們之上,看來他確無敵意,否則你早已傷在他手下了。”

    者三神色頹然,返劍入匣,說道:“看來咱們二十年苦練,真是白費了。”

    突聽有人介面道。

    “那倒不是,你們練了二十年的一招‘五劍合一’,還是不錯,剛才只是你一個人單獨施展,威力自然減弱多了。”

    那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話聲好像來自半空,卻看不到一點人影!

    為首老者喝道:“說話的是哪一位高人?”

    只聽那蒼老的聲音又道。

    “五十年前貧道曾在終南和孤石老人談過劍,剛才只是提醒你們一句而已!”

    老三憤然道:“原來你就是那年輕人的師傅了?”

    只聽那蒼老聲音已從遙遠處傳來,大笑道:“那娃兒的兩個師傅,勝過貧道何止天壤,方才是貧道叫他走的,為的是不可傷了兩家和氣……”

    楚玉祥剛回到客店,丁盛就迎著問道:“楚師弟,剛才你到哪里去了,我看你長身掠去,去勢極速,自知已經追不上你,以你一身所學,也絕不會出什麼差錯,所以就在屋脊上坐守了半個更次了。”

    楚玉祥就把剛才遇見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丁盛道:“會是終南五劍,不錯,他們和敖湖主頗有淵源,哦,那個和你說話的又是什麼人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小弟聽他聲音,好像就在我頭上,我當時並無傷人之意,所以匆匆走了。”

    丁盛沉吟道:“終南五劍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忽然在這裏出現,很可能是沖著石母來的,時間不早,快回房休息吧!”

    兩人各自回房就寢。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出了臨安南門;孫風就放起第二隻鴿子,那灰鴿在空中略一盤旋,就振翅往南飛去。

    楚玉祥就展開輕功,一路跟著飛掠。東門奇、三手真人等人也各自展開身法,緊隨著跟了下去。

    出了臨安南門,經新登、桐廬一路往南,是一條大路,追蹤鴿子,還不算太難,但出了桐廬,那鴿子突然折向西南飛、去。

    三手真人已經心中有數,身法突然加快,趕上東門奇,口中說道:“東門道兄,咱們快追上去,要楚副總鏢頭不用追了。”

    東門奇偏頭問道:“道兄發現了什麼?”

    三手真人道:“照那鴿子飛行方向,再過去是什麼地方了?”

    東門奇道:“是什麼地方?”

    三手真人道:“茅山石母嶺,不把楚副鏢頭叫住,你要他單身涉險?”

    東門奇哦了一聲,說道:“道兄怎不早說?”

    三手真人道:“你不認識路?”

    東門奇道:“兄弟從沒到過這裏。”

    兩人口中說著,身形絲毫不慢,而且還在逐漸加快,漸漸和前面的楚玉祥拉近距離。

    東阿奇運起內功,把話聲傳了出去:“楚老弟,等一等!”

    楚玉祥正在奔行的人,聞言不覺腳下一停,目注飛鴿,一面回頭問道:“前輩有什麼事?”

    這兩句話,的工夫,東門奇和三手真人業已奔近,也在這兩句話的時間,那頭飛鴿業已速去。

    東門奇道:“我們不用追了。”

    楚玉祥道:“我們追到半途,怎麼放棄了呢?”

    東門奇道:“鴿子飛去的方向,正是茅山石母嶺。”

    楚玉祥道:“那就追上石母嶺去,咱們既然來了,還怕石母不成?”

    東門奇笑道:“咱們既已知道茅山玄女宮和石母有關,那就是找到正主了,石母嶺可不比玄女宮,不可魯莽從事,且等後面的人到齊了,再作計較。”

    說話之時,英無雙、趙雷、丁盛等人陸續趕到。

    英無雙跑得粉臉通紅,一直走到楚玉祥身邊,說道:“大哥,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輕功太差。

    丁盛道:“鴿子可是朝石母嶺方向飛去了?”

    東門奇道:“不錯,所以我們停下來且找個地方歇歇腳再說。”

    三手真人伸手一指,說道:“往西去,地名大市,是一個小市集,和石母嶺只有一水之隔,那裏有一家酒店可以歇腳。”

    丁盛道:“那裏和石母嶺只有一水之隔。咱們這一行人來至荒村酒店,不會太礙眼嗎?”

    三手真人大笑道:“你以為咱們行蹤。石母還會不知道吧?”

    東門奇道:“李道兄說得不錯,咱們上石母嶺去,本來不是想偷襲的,那就大大方方的和她明來,走,咱們就上大市酒店喝酒去。”

    大市,是一處荒僻的小市集,面臨大江,(富春江的支流)酒店小得可憐,只是臨江搭蓋的蘆棚,一共只有兩張半板桌,一根松樹柱子上挑著白布酒招。

    現在正是午牌時候,只有那張半桌上坐著一個瘦削老者,獨自剝著花生喝酒。

    這老者滿臉皺紋,面色蒼白,身上穿一件洗得發了白的竹布長袍,看去像是三家村的老學究,他看到一行人走入松棚,似乎微感意外,但只朝眾人打量了一眼,就自顧自的斟酒喝酒,沒有理會。

    東門奇、三手真人一行十二個人,正好坐了兩張桌子。

    酒店裏只有一對老夫妻和一個女兒一十八,九歲的村姑三個人。

    老頭腰背已彎,頭上覆著一頂氊帽,巴巴結結的迎了上來,陪著笑道:“諸位大爺,是喝酒還是喝茶?”

    東門奇道:“有人喝酒,也有人喝茶,你問問大家,有幾個喝茶的就好。”

    英無雙道:“我喝茶。”

    裴畹蘭道:“我也喝茶。”

    丁盛道:“這樣好了,你打十斤酒來,再泡一壺茶就是了。”

    那老頭道:“請位要不要面,小店不買飯,只有麵條。”

    丁盛道:“那就下十二碗面來好了。”

    老頭應著是,退了下去,不多一會,拿著杯筷在兩張桌上排好,又泡了一壺茶送上,再回頭就送來了兩錫壺酒。

    荒村小店,一下來了十幾個客人,廚下母女兩人也忙著切下酒菜,燒水下麵條。

    那村姑端了兩盤鹵菜,分別在兩張桌上,才低垂著頭轉身就走。

    丁盛看她端盤子的雙手,十指尖尖,潔白纖細,不覺微微一笑,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東門奇道:“前輩,這酒店只怕有些不對!”

    東門奇也以“傳音入密”含笑道:“原來老弟也看出來了,方才那老頭連說話走路都在發抖,可見其中有著蹊蹺,問題應該出在那母女兩人身上了。”

    丁盛道:“她們是石母手下了。”

    東門奇道:“還有那老學究只怕也有問題。”

    丁盛道:“這酒菜……”

    “照吃不誤。”

    東門奇道:“你暗中知會楚老弟一聲,要他把全真教的‘百一丹’取出來,每人先服上一粒,待回看老夫眼色行事,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

    大家已經在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丁盛悄悄以“傳音入密”告知了楚玉祥,要他在不動聲色之中,把“百一丹”取出;然後一個傳一個暗中分給了大家。

    反正喝上了酒,你找我乾杯,我找你乾杯原是常有的事,就在大家千杯之際,悄悄把一粒“百一丹”丟入對方酒杯之中,不露半點形跡,每一個人都服下了解毒丹,也把話都傳到了。

    大家依然在開懷暢飲,還不住的叫著:“掌櫃的添酒。”

    除了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和裴允文兄妹幾個年紀較輕,江湖經驗不足,東門奇、三手真人、丁盛和趙雷等四人,都有極豐富的江湖閱歷,大家雖已服下解毒丹,但還是很細心的分辨著每一口酒,每一筷菜,但始終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處?

    東門奇心中止不住暗暗奇怪:“難道會是自己多心?”

    這時那老頭端著木盤,送上面來,一碗碗送到了每個人面前。現在不論她們下迷也好,下毒也好,這已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這碗面裏,一定會做了手腳。

    林仲達、楚玉祥、英無雙、和裴允文兄妹,有的沒有喝酒,有的人喝得不多,就先吃面了。

    其餘的人還在喝酒,但大家都想證明一下面中是否做了手腳,也都吃了一口面,有的喝了一口麵湯,竟然還是一無異處,人家根本沒有下手。

    東門奇心裏兀是不相信這是事實,放下酒杯,說道:“兄弟不奉陪了。”

    接著就吃起面來,直到一碗面快要吃完,還是沒發現什麼,就在端起碗來喝湯,忽覺左手四個指頭微有麻木之感,這還是他一直在細心求證,才有此發現,因為面碗還是很燙,稍微大意,就可能忽略過去。

    心中暗暗罵道:“果然好陰毒的心機,她明明知道自己一行人中,不乏老江湖,要在飲食中下毒,絕對瞞不過自己等人,她們竟然把毒藥抹在面碗的外面,只要你端起面碗,或是用手扶著碗吃面,手指就沾上毒藥,那麼這毒藥一定十分厲害,很可能是沾衣毒了,何況左手為心包絡,由左手指傳人劇毒,很快就會傳到心臟!

    不覺朝三手真人舉目看去。三手真人敢情也已發覺,微微點了下頭。

    東門奇立即以“傳音入密”朝楚玉祥等幾人說道:“你們幾個先吃完面的,先躺下去,要快!”

    林仲達、楚玉祥等人果然一聲不作,猝然倒了下去。

    丁盛大吃一驚,倏地站起,和他同時站起的還有趙雷等四人,他們還想取兵刃,但堪堪站起,就腳一軟,跟著撲倒地上。

    東門奇看得又驚又怒,喝道:“掌櫃……”只說了兩個字,也身子搖晃,砰地跌坐下去,露出一臉驚詫之色,說道:“這……怎……麼……”

    三手真人沒有說話,右手一抬,要待拔取肩頭長劍,上身已經起了搖晃,他左手五指如鉤,一下朝桌面抓落,五隻手指都陷入在桌面之中,身子緩緩倒下,插入桌面的五指依然抓得緊緊的沒放!

    廚下下面的灰發老婆子和那村姑這時很快跑了出來。

    老婆子尖聲笑道:“胡總管,你看,老婆子這一手不錯吧?”

    被叫做胡總管的就是坐在那半桌上喝酒的老學究,他嘿然道:“兄弟真有些不相信,憑禿狼東門奇,三手真人李靜虛,和太湖總堂主過江龍丁盛,都會毫不動疑著了你柳七娘的道?”

    原來這灰發老婆子竟是以用毒出名的毒娘子柳七娘。

    柳七娘一把掀起她一頭灰發,朝地上一扔,格的笑出聲道:“江湖上人,那一個不心裏有鬼?一口茶、一口酒都相信不過,但他們哪里知道老娘根本沒在飲食裏下手,他們自然都放心了,只要他們放了心,就著老娘的道了,沾衣毒只要沾上一點,就會毒發昏迷,這還假得了?”

    她扔下假髮,原來只有三十歲光景,眉眼盈盈,居然極俏!

    胡總管點頭道:“好,柳七娘,真有你的,這件功勞可不小!”

    柳七娘道:“好啦,胡總管,人都交給你啦,現在是你的事了,我可要失陪了。”

    胡總管道:“柳姑娘不坐船嗎?”

    柳七娘道:“不啦,人都放倒了,還會飛嗎?有錢小妹跟你當助手還不夠?”

    她舉手掠掠鬢髮,風姿嫣然的回眸一笑,轉身往外就走。

    胡總管望著她妖妖嬈嬈的後影,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倏地一步跨到東門奇和三手真人之間,出手如電,一連點了兩人四五處穴道,然後一個個的依次點了過去。

    他果然是心思慎密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肯假手他人,非自己出手不可。村姑錢小妹就站在邊上,他還是要自己動手,每個人身上差不多都點了四五處穴道,才長長舒了口氣直起腰來。

    錢小妹問道:“胡總管,可有要我做的事嗎?”

    胡總管從他滿布皺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說道:“姑娘剛才已經忙了半天,現在只要把這些人運下船去,那是他們的事,怎敢勞動姑娘?待會下了船,請姑娘協助者朽押運回去就好。”

    說到這裏,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朝江面上揮了幾揮。

    江面上立時有一條船緩緩駛來,等到船一靠岸,就見幾條人影飛掠而上,身上矯捷,轉眼之間,就已奔近茅棚,那是八名黑衣勁裝大漢,朝胡總管躬身道:“小的見過總管。”

    胡總管頷首道,“很好,你們把這些人搬到船上去,”

    八名勁裝大漢答應一聲,兩人扛一個,分三次把東門奇等人運下船艙。

    胡總管朝錢小妹抬抬手道:“錢姑娘請上船了。”

    錢小妹道:“胡總管請先。”

    胡總管也不再客氣,舉步走在前面,領著錢小妹來至江邊,船家早已搭好跳板,胡總管依然領先走下船,進入中艙,才道:“錢姑娘請坐。”

    錢小妹嬌笑道:“胡總管是姥姥面前紅人,怎麼和我恁地客氣?”

    胡總管笑道:“錢姑娘乃是客人,在下自然不敢待慢了,哦,姑娘和柳七娘是……”

    錢小妹道:“七姐是我師姐咯!”

    胡總管大笑道:“失敬、失敬,在下還當姑娘是她門下呢?”

    錢小妹道:“我叫九妹,哦,胡總管的大名是……”

    胡總泛管道:“在下本叫無咎,加上了姓便是胡無咎,後來大家嫌這三個字不好叫。就叫在下胡咎,哈哈,胡咎就胡咎吧,令師姐是用毒名家,在下久聞芳名,還是第一次見面,她和姑娘怎麼會趕來這裏,幫忙咱們拿人的呢?”

    他是總管,原來並不知情。

    錢九妹道:“胡總管不知道?”

    胡咎道:“在下只是奉命準備船隻,來這裏拿人,旁的事前並不知道。”

    錢九妹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好像七姐和邵宮主是好朋友,邵宮主的什麼宮被人縱火燒了,她請七姐幫她拿人,大概就是這樣了。”

    胡咎點頭道:“原來令師姐還是大姑娘的朋友。”

    錢九妹問道:“胡總管,你說大姑娘是誰?”

    胡咎道:“大姑娘就是姥姥門下的大弟子,奉命在江蘇茅山主持玄女宮,就是姑娘說的邵宮主。”

    錢九妹又道:“那麼這些人又是什麼人呢?”

    胡咎道:“這些人,說起來來頭也真不小,那個尖瘦臉老者是大名鼎鼎厲山雙凶中的禿狼東門奇,那個老道士是三手真人李靜虛,還一個壯漢是太湖幫的總堂主丁盛。還有一個小子叫做楚玉祥,據說大姑娘就是敗在他手下的……”

    錢九妹口中哦了一聲道:“我聽說過,最近江湖上出了一個少年英雄,叫做楚玉祥,江湖上把他說成武功高不可測,是不是他?”

    胡咎微哂道:“武功高不可測,一樣逃不出令師姐的手去。”

    錢九妹道:“胡總管把他們放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可以嗎?”

    胡咎道:“都在艙下,姑娘要去看誰?”

    錢九妹粉臉微微一紅,說道:“先前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現在聽總管這一說,好像都是很有乞的人物,我自然要去看看了。”

    胡咎道:“姑娘要下去,在下陪你同去。”

    錢九妹道:“不用,我自己會下去的,不用勞動總管了。”

    胡咎還是站了起來,含笑道:“姑娘請隨在下來。”

    錢九妹不好再說,只得說道:“那就謝謝總管了。”

    胡咎走在前面,領著錢九妹從一道木梯下去,船艙底層較為黝黑,十二個人分作兩排,躺在艙板上。

    他們雖被胡總管點了四五處穴道,但東門奇、三手真人、丁盛三人早已移開了穴道,楚玉祥和英無雙是不怕人家點穴的,其餘幾人雖在驟不及防被制住了穴道,但在下了艙之後,艙中並不看守的人,東門奇、三手真人、丁盛、楚玉祥早就以迅快的手法替大家解開了穴道。

    當然上面胡總管和錢九妹說的一番話,自是全聽到了,因此兩人下來之時,大家依然躺臥不動,裝作中毒昏迷模樣。

    胡咎領著錢九妹走入,他指著東門奇。三手真人、丁盛三人,一一說了。

    錢九妹問道:“楚玉祥是哪一個呢?”

    胡咎道:“在下沒見過他,總在這幾個年輕人中了。”

    錢九妹聽了江湖上的傳說,楚玉祥如何少年英俊,武功如何了得,她雖沒見楚玉祥,心中一直索繞著楚玉祥的名字,方才聽說楚玉祥也在這眾人之中,自是渴欲一見。

    在她想來,這十幾個人中,楚玉祥一定是最英俊的少年,很容易認得出來,哪知依次看去,年輕人一共竟有五個人之多,(那是林仲達,裴允文、楚玉祥和兩個女扮男裝的英無雙、裴畹蘭)而且都長得很英俊、其中最美的美少年該數英無雙了。

    她來回看了一陣,依然確不定誰是楚玉祥,心中暗道:“江湖傳言,他是個美少年,那一定是他(英無雙)了,我……如何才能救他呢?”

    想到這裏,臉上不禁有些發燒!

    胡咎一手摸著鬍子,說道:“姑娘,咱們上去吧!”

    錢九妹嗯了一聲,只是懶洋洋的跟著他回上去。

    兩人走後,英無雙悄聲道:“大哥,這妖女在找你,不知有什麼事?”

    裴畹蘭道:“你沒聽她說,她是聽了江湖傳說,想認識楚大哥。”

    東門奇道:“你們不可多說,這姓胡的外號三眼狐,是個老江湖,別讓他發覺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船已經進入漢港,終於停下來了!

    總管胡咎站起身道:“錢姑娘,咱們上岸去吧!”

    錢九妹問道:“下面這些人呢?”

    胡咎道:“咱們上岸之後,他們自會把這些人搬上去的,姑娘請吧!”

    錢九妹道:“自然胡總管先請了。”

    胡咎跨出船艙,左手一揮,但聽嗤的一聲,從他袖中飛出一支長箭,射上天空,就化作一道紺碧的火光,發出“叭”“叭”兩聲輕響,爆出兩團火球。流芒四射,曆久才熄。

    錢九妹問道:“胡總管,你這是做什麼?”

    胡咎回頭笑道:“船上這些人需人搬運,在通知宮中派人前來接應。”

    話聲方落,突聽身後有人介面道:“用不著有人來接應,老夫自己會走的。”

    胡咎驚然一驚,急忙轉過身去,只見自己身後並肩站著兩入,那正是躺臥艙中的禿狼東門奇和三手真入李靜虛,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上岸來的?這說話的正是東門奇。

    胡咎這一驚非同小可,腳下迅速後退兩步,他自知絕非兩人對手,就是一對一,也和人家差了一大截,三眼狐在這一瞬間不知如何才好?

    錢九妹口中“啊”了一聲,跟著胡總管後退,一隻右手,正待朝腰間二個革囊探去。

    三手真人朝她微笑道:“錢姑娘,你最好不要妄動,你們且看看身後。”

    錢九妹聞言不覺轉頭著去。這一看使她更是大吃一驚,自己兩人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躺臥艙下的人,全上了岸。

    英無雙道:“錢九妹,你不是要認識我大哥嗎?他就是我大哥呀!”

    英無雙身邊站著的正是楚玉祥,他一雙炯炯有力的目光正朝錢九妹投來。

    錢九妹和他目光一對,好像他的目光有著強力的吸引力,使她感到臉上驀地一紅,全身都起了一陣臊熱,勉強說道:“我是聽江湖上把他說得武功很了不起,我想找他比比。”

    英無雙披披嘴道:“你要和我大哥比武,哼,你連我一掌都只怕接不下來呢!”

    楚玉祥道,“東方兄弟,這時不是比武的時候,快別多說了。”

    三眼狐胡咎眼看自己兩人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心頭更是驚駭,任他平日狡獪如狐,這回也大感手足無措。

    東門奇一手拈著疏朗朗幾綹蒼須,含笑道:“胡總管,咱們也不為難你,你走在前面,給咱們領路吧!”

    好漢不吃眼前虧,胡咎外號三眼狐,自然是老狐狸了,聞言呵呵一笑,抱抱拳道,“東門大俠說的是,諸位既已上岸,遠來是客,胡某自當替諸位帶路。”

    說完,忙朝錢九妹道:“錢姑娘,咱們快走。”

    跨開大步,和錢九妹兩人果然走在前面帶路。

    石母威震武林,反正這些人到了石母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他樂得大大方方的走在前面領路。

    東門奇道,“李道兄請。”

    兩人依然並肩而行,他們身後緊跟著丁盛、楚玉祥等人,各自大步行去。

    這停船之處,還是荒僻的港灣,但轉過山腳,前面卻出現了一條寬闊平整的石板路。

    就在此時,只見前面大路上燈球火把,照耀通明,正有一二十名黑衣大漢奔行而來。他們看來到走在前面的總管胡咎,腳下方自一停,一齊躬身叫了聲:“總管……”

    胡咎沒待他們說完,連連揮手道:“回去,回去,咱們的客人已經來了。”

    那些黑衣人大漢不知究竟,聽總管要他們回去,自然奉命唯謹,回答一聲,果然一齊回身就走。

    現在有這一二十名漢子手持燈球火把開道,當真頗為壯觀。

    大家也可以遠遠的看到山麓間碧瓦黃牆,矗立著幾進屋字,敢情就是石母住的地方了,光看它覆蓋極廣,這份氣派,就可能想得到石母手下,人數定然不少了!

    山麓正在漸漸接近,如今相距已不到半裏,突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從半空中響起,說道:“胡總管,老身聽柳姑娘說,東門奇一行入都已拿下了嗎?”

    她是以“千里傳音”之術說的。

    東門奇聽得暗暗冷笑,半裏光景傳出“千里傳音”,那也不足為奇,他沒待胡咎開口,就接著尖笑一聲道:“你就是石母了,哈哈,老夫一行,多蒙貴屬胡總管派船迎接,減少了自己長途跋涉之勞,真是多謝盛情了。”

    那老人似乎怔得一怔,突然厲聲道:“你是東門奇,你們把胡咎怎麼了?”

    東門奇哼了一聲道:“胡總管,你向石母說吧!”

    胡絡連忙說道:“啟稟姥姥,屬下沒什麼,是東門大俠要屬下替他們帶路,晉見你老來的。”

    東門奇沉哼道:“胡咎,你說什麼?咱們是找石母來的,你們這些關起門來說的什麼晉見、拜謁,都該收起來才是,老夫和李道兄等人,晉見誰?連皇帝老子,老夫也不用說晉見。”

    那老婦怒聲道:“東門奇,石母嶺可沒你撒野的份兒!”

    東門奇大笑道:“石母嶺那是你妄自尊大的地方了!”

    英無雙氣憤的道:“這老妖婆好大的口氣。”

    裴畹蘭道:“待回一把火燒了她的老巢,看她還這般自大的?”

    老婦聲音厲聲道:“小丫頭,今晚教你們活著下山,我就不叫石母了。”

    裴畹蘭笑道:“那你就叫丫頭好了。”

    老婦聲音憤怒的道:“胡總管,你把他們領到校武廳去,老身要親自接待他們……”

    胡咎連連躬身應是。

    就在此時,突聽山麓間響起一陣悠揚的雲板之聲。

    東門奇微笑道:“看來石母已經老羞成怒了,她要全力對付咱們呢!”

    三手真人大笑道:“咱們是向她討還公道來的,滿腔憤怒的應該是咱們才對!”

    丁盛道:“二位前輩,今晚之事,依在下之見,咱們既然挑明瞭拜山來的,應該按江湖過節行事,不可失了禮數。”

    東門奇點頭道:“丁老弟說得不錯,咱們正該如此,石母如果不按禮數,那是她貽笑江湖,”

    丁盛道:“所以依在下之見,咱們應該有兩個人出面,一位自然是李道長,另一位卻不能由東門前輩出面。”

    東門奇道:“老夫本來就是後援,是石母在叫老夫的名字,你看該由誰出面。”

    丁盛道:“東海鏢局,本來該是由林副總鏢頭作代表,但依在下看,還是由楚師弟代表東海鏢局較妥。”

    他沒有明說,但誰都聽得出來,代表東海鏢局和石母對面,萬一對方老羞成怒,驟然出手,以林仲達的武功,只怕接不下來,所以要楚玉祥出面。

    林仲達笑道:“丁大哥是咱們的總指揮,你派楚師弟出面,誰都唯命是從。”

    楚玉祥道:“小弟遵命。”

    走在前面的錢九妹忽然回過頭來,朝楚玉祥看了一眼。她方才誤認英無雙是楚玉祥,但後來英無雙說楚玉祥是他大哥,她有些不相信,因為一行人中,要算英無雙是最美的少年了,她聽江湖上傳說,楚玉祥是個美少年,因此楚玉祥開口說話了,她要證實一下。

    這一眼,她看得臉上不禁又是一紅!

    快近山麓,迎面直立著一座白石牌樓,上書“石母仙境,,四個大字,再過去,就是一片白石鋪成的平臺,方廣數十丈,左右兩邊各有三間房舍,東西相對,再過去則是一道寬闊的石階,潔白如玉,不下百級。

    總管胡咎領著眾人,走到廣場中間,腳下忽然一停,抬抬手道:“校武廳就在東首,諸位請隨我來。”

    所謂校武廳,原來就是東首的三間房舍了。石母要胡咎把眾人領到“校武廳”來,那是不讓眾人進入石母宮去了。

    這三間房舍,遠遠看來只像三間小屋,那是因為這片平臺廣場,十分遼闊之故,這一走近,三間靂舍頓覺相當高敞。中間有兩道高大的朱紅大門,配以銅環,十分氣概。左右兩問,是一排摟花石欞,並無門戶。

    胡咎領著眾人還未走近,兩扇大門徐徐開啟,從裏面透射出明亮的燈光,遠望進去,這座廳堂居然極為深遂寬敞。

    這時從門內走出四名一式翠綠衣裙的少女,分左右站停,一齊躬下身去,說道:“請貴客人內奉茶。”

    胡咎抬手道:“諸位請。”

    東門奇、三手真人並肩走在前面,胡咎依然陪著走入。

    錢九妹也跟在他身後走入。接著是丁盛、楚玉祥等人相繼跟入。

    廳上燈光通明,上首中間放一把高背太師椅,左右各放一把靠背稍低的太師椅,下首左右兩邊,各有兩排八把椅幾。

    胡咎陪同眾人人內,就拱拱手道:“諸位請坐,姥姥即將出來親自招待,兄弟那就告退了。”

    東門奇沉哼道:“胡總管請便吧!”

    胡咎連忙拱手道:“兄弟失陪。”轉身匆匆往外退去。

    錢九妹跟著他轉身之際,目光又迅快的瞥了楚玉祥一眼,才低頭疾走,出門而去。

    東門奇一摸著蒼須,嘿然道:“大家不用客氣,坐下來吧,看這情形,石母要胡咎領咱們到這裏來,那是準備和咱們動手的了。”

    大家各自依次坐下。

    裴畹蘭道,“咱們本就是跟她了斷梁子來的,江湖上了斷梁子,還有不動手的?”

    丁盛道:“藍兄弟,咱們就是動手,也該把是非說清楚了,待回由楚兄弟和她答話,你和東方兄弟兩個,不可隨便開口。”

    裴允文道:“丁大哥說得是,你們兩個喜歡插嘴,說話出去了是收不回來的,最好多聽少開口。”

    四名綠衣少女端著香茗送上,一面說道:“貴客請用茶。”

    她們分別把茶盞放到幾上,便自退去。

    一行人,連東門奇,三手真人在內,只知石母是個出名難惹的人,對她詳細來歷,卻也並不清楚、石母嶺也被江湖上人視同魔宮,從未有人來過。

    對她既然並不瞭解,石母手下端上來的香茗大家自然並沒去動它,只是枯坐著等候。

    這樣足足等了一頓飯的時光,還不見石母出來,大家心中漸感不耐。

    就在此時,聽聽遠處傳來三聲清磐之聲!

    接著只見八名綠衣少女手提宮燈款款走入。稍後是總管胡咎和四個身穿墨綠長袍的老叟,然後是兩個一身黑色衣裙的女子,年在三旬左右,另外兩人則是柳七娘和錢九妹,然後是一個黃發鳩臉的黑衣老婆子,身後緊隨著兩個白衣女子,年約二十四五歲。

    接著又是一個手持鳩杖的黑衣婆子,此人楚玉祥曾在玄女宮見過。最後是一個自發如銀,臉色紅潤的青衣老婦,雙顴特高,臉色冷峻,手中拄著一支六尺長朱漆風頭杖,她身後緊隨著兩個綠衣小鬟,一個手捧一柄白玉如意,一個手捧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劍,跟在白髮老人身後步步亦趨。

    這一行人走人大廳,各自就位,那就是八名綠衣少女走到上前便向左右兩旁雁翅般排開,站定下來。

    總管胡咎和四個身穿墨綠長袍者叟走向下首最左邊的一排椅上坐下。兩個黑衣女子和柳七娘、錢九妹、黑衣婆子則走向下首最右邊的丁排椅上落坐。(廳上一共有四排椅幾,東門奇等人坐在中間的兩排)

    黃發鳩臉老婆子則一直走到上首右邊一把交椅落坐,兩個白衣女子垂手站到她椅後,敢情是她的門下弟子了。

    白髮青衣老婦走到上首中間一把交椅坐下,兩名綠衣小鬟也站到了她的椅後。不用說,這自發紅顏的青衣老婦,自然就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石母了!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石母踞坐上首,兩道森寒的目光朝東門奇、李靜虛兩人投來,冷然道,“東門奇、李靜虛,你們兩人率眾遠上石母嶺,這還是江湖上四十年來的第一次,你們不妨先說說找上石母嶺來的原因吧!”

    東門奇發出一聲尖銳的大笑,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找你石母的正是李道兄和楚小兄弟二位,天下之大,不去找別人,偏偏來找你石母,當然不會沒有原因,也不會是小事情,你問他們二位吧!”

    石母怒目剛朝三手真人投去。

    三手真人已經接著緩緩說道:“貧道李靜虛退出江湖,不間塵事,已有二十年了,茅山派和你石母一向並無過節可言……”

    石母冷冷的道:“那你找上石母嶺來作甚?”

    “問得好!”

    三手真人冷然道:“令徒在茅山創立玄女宮,已有十年,三茅宮的人也從未去打擾,但數日前玄女宮和東海鏢局發生衝突……”

    石母冷然道,“玄女宮和東海鏢局發生什麼衝突?”

    三手真人道:“貧道不是東海鏢局的人,不明其中內情,但三天前夜晚,東海鏢局的人找上茅山,令徒要人把東海鏢局留的記號,指向三茅宮,嫁禍于三茅宮,企圖引起雙方火拼,則是事實,後來經貧道和敝師弟三茅宮觀主葛元虛再三解釋,誤會才告澄清,敝師弟代表貧道親送東海鏢局的人出觀,不料竟遭玄女富的人隱身暗處,以毒針從背後襲殺,貧道找上玄女宮,又被邵宮主利用廳上機關沉入地底,貧道今晚前來,希望石母交出邵宮主和殺害貧道師弟的兇手,了斷咱們兩家這場過節。”

    石母臉上隱現怒容,點頭道:“好,好!”

    她連說了兩個“好”字,目光轉動,說道:“誰是東海鏢局的楚玉祥。”

    楚玉祥站了起來,應聲道:“在下就是。”

    石母目光銳利盯注著楚玉祥問道:“現在該你說了。”

    楚玉祥雙目神光直向石母射去,冷然道:“玄女宮的邵宮主,是你門下?”

    這話問得很盛氣。

    石母心中暗暗一怔,忖道,“這少年人目光如此冷厲,練的是什麼功夫?”

    一面沉聲道:“是老身門下又怎樣?”

    楚玉祥突然朗朗一笑道:“姓邵的既然是你石母門下,她所作所為,如果不是她本人和東海門有仇,那就是你石母主使的了,何用再問在下?”

    石母被他這幾句話問得不禁一呆,說道:“邵若飛是老身門下沒錯,老身派她主持茅山玄女宮,她究竟和你們東海鏢局結了什麼仇,老身又主使了什麼,少年人,你把話說清楚了。”

    楚玉祥雙目精光如電,切齒道:“東海門和你們石母嶺何怨何仇?你要玄女宮以江南分令名義,殺害我義父、義母,東海鏢局複業之後,玄女宮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尋釁,還劫持我二師兄林仲達的父親,凡此種種,難道不是你石母主使的嗎?”

    石母哼了一聲道:“少年人,你找上石母嶺來之前,可曾查清楚了?”

    丁盛聽得心中不禁一動,忖道:“聽她口氣,難道不是她們?”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事實俱在,難道還不夠明白嗎?”

    石母道:“你說的事實是指什麼?”

    楚玉祥道:“玄女宮的人把東海鏢局的人囚禁在地下密室,這還不夠嗎?”

    石母點點頭道:“你們都說完了?”

    她緩緩回過頭去,說道:“若飛,你跟他們把話說清楚了。”

    坐在下首最右一排第一位黑衣女子口中應了聲“是”,站起身來,她正是茅山玄女宮主邵若飛,三十出頭,生得眉目如畫,她在玄女宮之時,本來戴著面具,是一個白髮者道姑,但此刻卻是她的本來面目,只是一股氣憤之色,朝石母躬身一禮,然後說道:“弟子首先要答覆的是三手真人李靜虛,玄女宮在茅山創建十年,只是禁止任何人進入七星岩,和三茅宮從無過節可言,師尊門下,和玄女宮侍者從未有人使用毒針的,用毒針殺害三茅宮葛觀主的,並非玄女宮的人。”

    三手真人道:“邵宮主門下既未殺害敝師弟,貧道上玄女宮之時,邵宮主何以不向貧道明說,卻乘貧道不備,以機關把貧道沉入地底?”

    邵若飛道:“那是因為你和東海鏢局的人同來,擅闖禁地。上玄女宮尋釁,我自然要把你們拿下了。”

    三真人道,“玄女宮劫持了東海鏢局的人,東海鏢局原是找玄女宮救人去的,是你要人把沼路記號改向三茅宮總不假吧?你們嫁禍三茅宮,一計不成,乘敝師弟送客之際,用毒針偷襲他身後致死,又圖嫁禍東淘鏢局,激怒貧道,好挑起貧道和東海鏢局之間的誤會,這科手法如何瞞得過貧道?豈能憑你一面之詞,玄女宮的人從不使用毒針一句話,就能算了?”

    邵若飛道:“塗改記號和殺害葛觀主的不是玄女宮的人,就是不是,你不信又待怎樣?”

    三手真人朗笑道:“今晚貧道是向石母要公道來的,你不交出殺害葛師弟的兇手,貧適就向石母要人。”
2009-5-27 15:2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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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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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掌廢毒母

邵若飛道:“我正要找你交出火燒玄女宮的人……”

    石母一擺手道:“若飛,事情一件一件的來。”

    接著朝楚王祥道:“年輕人,老身可以告訴你,邵若飛是老身門下大弟子,老身派她主持茅山玄女宮。從未和江湖人有過過節,老身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沒有絲毫野心,你說的江南分令,並不是玄女宮,殺害你義父、義母,一再向東海鏢局尋釁,也另有其人,和玄女宮一點關係也沒有,老身說這番話,並非怕事,而是犯不著替別人背黑鍋,這話你懂了吧?”

    丁盛看她方才一腔盛怒,才要胡咎把自己等人領到校武廳來的,分明已有動武之意,但現在聽她口氣卻分明軟了下來,敢情是她看到了楚師弟身邊佩的是全真教長劍,她惹不起祖半仙,才想到她犯不著替別人背黑鍋了。

    楚玉祥道:“既然玄女宮和東海鏢局毫無半點過節,玄女宮的人可以向東門前輩明說,何以要塗改記號,先圖嫁禍三茅宮,再殺葛觀主,企圖嫁禍東海鏢局。而且還把東海鏢局去的人利用機關,沉入地底,若非在下中途脫險,趕去玄女宮,把人救出,到現在尚有多人被困在地窖之中,以上說的是玄女宮,但你石母是前輩高人,既然知道咱們一行人與你無仇,今天中午,卻又使人在大市酒店暗下手腳,要胡總管把咱們迷翻了擒來,那麼你先前說的話豈非掩耳盜鈴,欲蓋彌彰嗎?”

    這話說得咄咄逼人,數十年來。石母面前幾曾有人敢對她如此說話,聞言不覺臉色微變,怒笑道:“年輕人,老身一向言出如山,說的話豈會騙你,江南分令,和老身無半點關係,邵若飛在老身面前,也絕不敢有半句謊言,因此塗改記號,殺死葛觀主的,也絕非老身門下玄女宮的人,這是前面一段。”

    她口氣略頓,接著又道:“至於玄女宮利用機關,把東海鏢局的人沉入地底,是因為你們擅入七星岩,和東海鏢局有無過節是兩回事,圭於今天中午在大市酒店把你們迷翻,那因你們放火燒了玄女宮,鄂若飛自然要找你們這些人算帳,正好在路上遇到柳七娘姐妹,她們是多年好友,柳姑娘自告奮勇,要替若飛出氣,此事直到柳姑娘到了這裏,老身才知道。而且你們是向石母嶺來的,犯我禁忌,胡總管得到若飛通知,才派船去接人,老身得知此事之後,本待問清楚了再行發落,你們卻在中途醒轉過來了,所有過程,就是如此。”

    丁盛起身道:“前輩說的話,咱們當然可以相信,但其中有一件事,也許前輩真的不知道,但邵宮主只怕並非不知情,而是不肯說出來……”

    石母道:“你指塗改你們記號,和以毒針殺死葛觀主的人嗎?”

    丁盛道:“正是。”

    石母冷冷一哼道:“此人不是老身門下,也不是玄女宮的人,她塗改記號,殺死葛觀主概與老身無關,老身就算知道,也毋須告訴你們,你們這一行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不會自己去查嗎?”

    話聲甫落,突聽一陣急亂的雲板聲,連續響起!

    石母臉色一變,厲笑道:“好哇,你們原來還有後援,居然擅闖石母宮……”

    就在此時,只見廳外人影閃動,三個綠衣少女右臂血跡殷然,急匆匆奔入,撲的跪倒在石母面前,一個說道:“啟稟姥姥,宮中四處起火……”

    石母聽得一怔,虎地站起,喝道:“縱火的是什麼人,你們怎麼了?”

    另一個道,“啟稟姥姥,那是幾個老頭在到處放火,遇上弟子,手中長劍一震,就點廢弟子右臂穴道,出手奇快,已有不少人都被他們廢了右臂……”

    石母氣得風頭拐猛地朝地上一頓,喝道:“東門奇,原來你們約了幫手來大破石母宮的,很好,你們一個也別想生離石母嶺……”

    東門奇也覺得事情來得兀突,口中大笑一聲道:“石母,老夫告訴你,咱們沒有幫手,也用不著另約幫手,那也許是你另有仇人找上門來,放火燒你石母宮和點廢宮中女弟子,概與咱們無關,人就在你宮中,你不會自己去查查嗎?”

    這時邵若飛和另一個黑衣女子、總管胡咎和四個穿黑綠長袍的老叟等人聽說石母宮四處起火,不約而同紛紛站起身來。

    石母手提風頭杖,白髮飛揚,獰厲的道:“你們不用去,燒了石母宮,可以重建,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放過,誰要硬闖,給我一律格殺勿論!”她卻怒匆匆朝廳外走去。

    侍立她身後的兩個綠衣少女(一個手捧玉如意,一個手捧長劍)立即急步緊隨她身後走出。

    坐在她右首的黃發鳩臉老婆于呷呷笑道:“這幾個人交給我老妹子就好,我包管他們一個也走不了。”

    三手真人朗笑一聲道:“你是蛇母餘丐婆,憑你玩幾條長蟲的人,也敢口出狂言,咱們若是要走,誰能攔阻得了?”

    石母剛走到大廳門口,突聽一聲蒼勁嘹亮的長笑響處,門口已經出現了五個身穿古銅色,長僅及膝長袍的老者,每人手中執一柄細長長劍,當門而立。

    楚玉祥一眼就認出這五個老者正是昨晚在小廟中遇上的五人。

    只聽為首老者沉喝道:“石母,你還認得老夫五人嗎?”

    石母目光如炬,冷哼道,“終南五劍,原來是你們在石母宮放的火。”

    為首老者道:“對付你這種慘無人道,橫蠻不可理喻的人,就是要火其爐,誅其心,這有什麼不對?”

    石母但見從百級石階上奔下來的玄母宮綠衣侍女,一個個右肩血跡殷然,這一陣工夫,敢情全被終南五劍點廢了右臂,同時但見山上濃煙沖天,冒起火光。心頭氣怒交迸,厲喝一聲:“你們都該死!”,呼的一杖橫掃過去。

    終南五劍來者不善,他們苦練二十年,就是為了報雪昔年被石母點廢右臂之恥,一見石母揮杖擊來,五個人不約而同身形飛旋,一下掠出數丈之外,落到石砌平臺之上,五個人原式未變,由為首老者喝道:“石婆子,要動手到這裏來。老夫五人已經等了二十年,正要領教領教你的杖法。”

    石母是氣瘋了心,厲聲喝道:“老身還會怕了你們終南五劍不成?”

    人聲隨到,又是一杖掃了出去。

    終南五劍又是一個飛旋,讓開她的杖勢,但等到落地,五個人已像一朵梅花,分作五個方位把石母圍在中間,五支長劍再也不容她先發制人,各自劃起一道劍光朝中央攻到。

    石母怒極,喉頭發出桀桀厲笑,手中龍頭杖起處,宛如神龍乍現,旋身之際,一下漾起八九條杖影,縱擊橫掃,劈搗而出。

    但終南五劍豈是等閒之輩,列定的五方劍陣,乃是經過二十年苦心孤詣,專門用來對付石母的劍陣。

    雖然這二十年來石母的武功已經和二十年前比較精進甚多,但一個人的武功路數,任你如何變化入神,總是依然有跡可尋,不會脫出昔年的路數範疇,何況這二十年,你武功精進,終南五劍的功力,也同樣在精進。

    這一拼搏上手,終南五劍五支細長長劍的劍光,也立時隨著擴展,他們練了二十年,此進彼退,各有陣法掩護,而且五人劍法各不相同,攻上之時,好像是各使各的,毫無關連,不像旁的劍陣,不論人數多寡,劍法如出一轍,但等到你攻向某一人的時候,其餘四人,有人發劍從側封解,有的乘機向你襲到,因為五人劍法不同,攻守各異,卻有相輔相成之妙。

    刹那之間,就打得劍光沖霄,杖影如山,當真是武林中罕見的一場兇殺,令入難以分得清敵我人影。

    這時除了跟隨石母出來的兩名綠衣少女一捧玉如意、一捧短劍,靜靜的站立在階上,對大天井這場廝殺,並沒有第三個觀戰的人,那是因為東首的校武廳上,也已有人動上了手!

    那是石母剛走出大門,蛇母餘丐婆呷呷笑道:“李靜虛,你能叫得出老婆子的名號,敢不敢接老婆子幾手?”

    話聲甫出,右手抬處,兩支金色袖箭,就淩空朝三手真人當頭激射過來。

    蛇母餘丐婆一向住在蛇嶺,(蛇嶺就在石母嶺西南首)以賣蛇藥聞名江湖,她是石母的左右手。

    餘丐婆的外號既是蛇母,自然是弄蛇的能手,她打出來的暗器,當然不會是暗器,暗器當然也是蛇了!那是兩條不過五寸長的金色小蛇!

    三手真人正待出手,丁盛刷的掣劍在手,閃身撩起,口中說道:“對付區區一個丐婆,何用道長出手?”

    他長劍揮起,劍尖一振,幻起兩點劍影,分向兩條金色小蛇削去。

    哪知劍尖和兩條金色小蛇才一接觸,不但並未把它們削斷,兩條小蛇一著劍尖,竟然一下就現在劍上!

    不,那兩條小蛇黏上劍尖,竟然一左一右緣著劍身滑了下來,遊行極為快速!

    丁盛也是久經大敵之人,心頭猛吃一驚,這情形已是非棄劍不可,他毫不猶豫,手腕一抖,長劍脫手飛出,朝蛇母當胸電射過去。

    他出手雖快,但滑下來的金色小蛇更快,最先和劍尖接觸的一條已經快近劍柄,經他手腕一振。剛好落到他手背之上,等他長劍脫手飛出。已經一口咬住手背。

    丁盛只覺手背一麻,心知不對,低頭看去,一條金色小蛇果然釘在手背之上。左手一把抓住蛇,運功一捏,這條連劍尖都削不斷的金色小蛇,竟然被他捏得粉碎,但他兩眼一黑,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他奮力擲出的長劍去勢如虹,堪堪擊射到蛇母身前,侍立她身邊的兩個白衣女子嬌叱一聲,一左一右揮起兩條長鞭,閃電纏住劍身。蛇母門下使的那兩條長鞭,正是一身細鱗,不畏刀劍的鐵線蛇。

    丁盛這一摔倒地上,看得大家全都大吃一驚,英無雙、裴畹蘭口中驚啊出聲。

    東門奇忙道:“你們看看那金線蛇死了沒有,不可魯莽!”

    楚玉祥俯下身去,注目一看,丁盛左手已把金色小蛇捏碎,這一瞬工夫,丁盛右手背已經色呈青黑,比平常腫大了一倍,心中暗暗凜駭,急忙取出祖師父的辟毒丹,傾了兩粒,迅快納入丁盛中,又傾出兩粒,納入自己口中,嚼爛了甫在他手背上。

    蛇母看得呷呷笑道:“被金線蛇咬上一口,沒有老婆子的蛇靈丹,天下無藥可解,不出頓飯工夫,就非死不可!”

    楚玉祥聽得大怒,直起身,一個箭步朝她直逼過去,口中喝道:“那你就把解藥交出來。”

    那兩個白衣女子眼看楚玉祥朝師傅欺來,口中同時發出一聲嬌叱,纖手揮處,兩條足有五尺來長,烏黑有光的鐵線蛇,一左一右朝楚玉祥揮了過來。

    楚玉祥早已運起“太素陰功”,雙手如刀,嗔目喝道:“你們給我退開!”

    呼呼兩掌對準兩條吐著紅信的蛇頭上劈去。他這兩掌使的正是厲神君三刀、十三劍中的一記掌法。

    鐵線蛇周身細鱗如鐵,不畏刀劍,但楚玉祥這兩掌凝聚的“大素陰功”,是至陰至寒之氣,鐵線蛇如何抵擋得住,遇上掌風,立被陰寒之氣所凍死,,兩顆蛇頭軟軟的垂籽下去。

    兩個白衣女子還不知道手中變成了一條死蛇,嬌喝道:“你不要命了!”

    蛇母眼光何等銳利,看出兩個弟子手中鐵線蛇和對方掌風乍接,立即軟垂下去,心頭也暗暗一驚,忖道,“這小子使的是什麼手法?”口中喝道:“你們退下。”

    兩個白衣女子不敢違拗,看了楚玉祥一眼,往後退去。既然退下去了,自然要把手中鐵線蛇收回,這下才發現兩條蛇均已死去,一時不覺驚呼道:“師傅,他殺死了弟子的鐵線蛇。”

    蛇母朝她們一揮手,然後目注楚五祥問道:“小子,你用什麼殺死了我兩個徒兒手中的鐵線蛇。”

    楚玉祥聽說兩個白衣女子手中的鐵線蛇居然被自己掌風殺死,精神為之一振,雙手一攤,朗朗笑道:“在下用什麼殺死兩條鐵線蛇,你沒看清楚嗎?”

    蛇母心想:“莫非這小子練有什麼極厲害的毒功不成?”但看他伸出來的雙手,白嫩如同女子,看不出絲毫異處,一面嘿然道:“你是向老婆子要解藥來的?”

    楚玉祥道:“不錯。”

    蛇母道:“解藥當然有,但老身憑什麼要給你呢?”

    楚玉祥道,“依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藥來呢?”

    “問得好!”

    蛇母尖笑道,“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七種暗器,你才有資格向老婆子索取解藥。”

    她口中說的“七種暗器”,自然就是七種劇毒的蛇了。

    楚玉祥大笑道:“別說七種,你就是使出七十種暗器,在下也非接不可!”

    蛇母口中沉笑一聲道:“好,那你就接著了!”

    左手大袖一抬,品字形飛出三種金線,直取楚玉祥電射而來。

    楚玉祥方才已經試出“太素陰功”可以殺得死毒蛇,早已運功等待,一見三條金線蛇朝自己飛射過來,左手手掌一橫,迎著三條金線蛇擊去。

    一道奇寒陰風隨掌劈出,電射而來的三條金線蛇經“太素陰功”逼住,立即墮地死去。

    這下直看得蛇母心頭大力凜駭,暗道:“金線蛇不畏刀劍,競會被他掌風擊斃,這小子使的什麼掌風,竟有這般厲害!”

    一時黃發飛揚,口中呷呷笑道:“好,好!”

    兩聲“好”堪堪出口,雙手陡揚,這回從她一雙大袖中飛出一蓬十幾條彩絲,有的赤紅如火,有的雪白如練,有的碧綠如翠,有的烏黑如墨,才一射出,就倏地分散開來,朝楚玉祥上下前後,像網署般罩落!

    這十幾條彩線,當然全是天下最毒的毒蛇,也是蛇母一身最厲害的法寶了。

    楚玉祥口中發出一聲朗朗大笑,雙掌同發,揚手劈出。

    這一蓬如是暗器,他雙手同劈,自可把它全數擊落。

    但這十幾條活生生的毒蛇,而且蛇母雙袖揚起之時,暗中已使了手法,十幾條毒蛇,是分散開來襲敵的,其中有幾條一出蛇母衣袖,已經迂回射到楚玉祥的身後,才突然回頭,有的咬向肩頭,有的咬向後腰。

    這還不說,就在這蓬彩絲射出之際,另有幾條青色小蛇,卻從蛇母竹布裙下游出,迅速朝楚玉祥立足之處遊了過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楚玉祥雙掌拍出“太素陰功”隨掌而發,迎面首當其衝的七八條毒蛇已立被紛紛擊落,但沒被掌風擊落的,卻已咬上他肩頭、後腰等處的衣衫,這時也紛紛跌墮下去。

    不,那是因為楚玉祥此時運起神功,全身都在“太素陰功”包圍之中,這些奇毒無比的小蛇還沒咬上衣衫,就被“大素陰功”震落下去。

    只有從地上游過來的七八條小青蛇,游近楚玉祥腳下還有一尺來遠,就發覺前面有至陰至寒之氣,立時畏縮不前。

    要知任何毒蛇到了冬天,都要躲在洞中蟄伏避寒,“太素陰功”乃是先天至陰之氣,比十個冬天還要冷,它們自然不敢再往前遊過來了。

    楚玉祥目光何等銳利,一眼就看到七八條青竹絲遊到離自己腳下還有一尺多遠,便畏縮不前,伏地不動。

    他現在已經證實“太素陰功”可以制蛇,繼雙掌劈出之後,突然大步跨上,舉腳朝那在地不動的青竹蛇踩去。

    那七八條青竹絲發覺陰寒之氣突然大勵,更不敢遊動,只燭縮著身子蟄伏地上。

    楚玉祥行動何等快速,只兩腳就把七八條青竹絲一齊踏死。

    這一段話,分開來說,好像已有不少時間,實則只是楚玉祥繼雙掌拍出之後,舉足跨上兩步而已。蛇母使出來的一身法寶,訓練有素的二十幾條天下奇小毒蛇,轉眼之間,悉數死去。

    蛇母親眼看見二十幾條小蛇,只有七八條是被楚玉祥掌風擊落的,還有七八條幾乎已經咬上楚玉祥肩頭,腰肢等處。並沒被他掌風擊中,也紛紛自己跌落下來,還有七八條青竹絲是遊到他身前一尺光景就蟄伏不動,任由他舉動踩死的。

    她簡直做夢想不到遍曆苗疆窮山惡水,找來的天下奇毒,竟會一齊毀在眼前這小子手裏!

    普天之下,不怕毒蛇侵襲的人,只有一個,那是武林一怪綠袍厲神君。這小子莫非會是厲神君門下?

    一念及此,她一張鳩臉都不禁發白,縱然一身法寶全數完了,但惹上了天下第一大魔頭厲神君,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蛇母色厲內荏,眨動一雙三角小眼,望著楚玉祥,黃發顫動,問道:“小……兄弟,你是厲神君……門下?”

    楚玉祥還未開口,突聽丁盛大笑道:“餘丐婆,你知道就好。”

    原來他服下全真教祖半仙的辟毒丹,經過這一陣工夫,體內蛇毒業已完全消失,站了起來。

    蛇母聽得身體一顫,苦笑道:“小兄弟,你怎麼不早說?老婆子這一身家當,也不至盡失了!”

    回頭朝他身後兩個白衣女子說道:“素素、青青,咱們走。”

    說完,帶著兩個弟子迅快的朝廳外閃去。

    楚玉祥急忙回過身去,說道:“丁大哥,你沒事了?”

    丁盛大笑道:“愚兄早已好了,只是不放心蛇母的金線蛇毒會好得如此快法,所以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在他說話之時,那坐在左上首四個身穿墨綠長袍的老叟一齊舉步朝楚玉祥走來。

    東門奇沉笑一聲道:“四位老哥,大概是商山四友了?”

    其中為首一人拱手道:“東門老哥請了,老朽兄弟正是商山四友。”

    東門奇大笑道:“四位……”

    為首老者搖手道:“東門老哥不可誤會,老朽只是想請教這位小兄弟一事。”他伸手朝楚玉祥指了指,然後說道:“老朽方才聽說小兄弟是厲神君的高足?”

    楚玉祥不知他們來意,但人家說得還算客氣,只得抱拳道:“不錯,老丈說的正是家師。”

    為首老者,又道:“厲神君一生從未收徒,小弟既是厲神君的人,不知可有厲神君的信物?”

    楚玉祥道:“老丈……”

    為首老者道:“小兄弟身邊如有神君信物,務請取來賜我兄弟一觀。”

    楚玉祥心中一動,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色呈紫紅的竹牌,遞了過去,說道:“老丈說的就是這個嗎?”

    為首老者乍睹竹牌,慌忙雙手接過,神色恭敬的道:“果然是神君昔年的竹符令。”然後又把手中竹牌讓其他三人看過,才雙手遞還,說道:“小兄弟把權杖收起了。”

    楚玉祥收好竹牌。

    那為首老者朝楚玉祥拱拱手道:“多謝小兄弟賜觀神君竹符,老朽兄弟告退。”

    回身朝總管胡咎拱拱手道:“胡總管,請代覆上石姥,老朽兄弟吞為石母宮大護法,在強敵壓境之際,本該稍盡棉薄,說什麼也不應該在此時抽身而退,但這位小兄弟乃是厲神君的唯一傳人,身邊攜有昔年神君竹符令,見令如見神君,老朽兄弟不敢抗命,只好就此退出,情非得已,務請石姥見諒了。”

    說完,四人飄然往外行去。

    東門奇暗暗喘了口氣,商山四友成名在五十年前,武功橘異,真要動起手來,自己和三手真人一對一還不至落敗。但也毫無勝算把握,他們居然只索看了厲神君的權杖,就不戰而退。

    不錯,厲神君昔年曾是黑道盟主,見令如見神君,原來他們還是神君昔年的屬下!

    胡咎看得不覺怔住了,商山四友是石母宮的四大護法,平日視若上賓,這時竟然不別而去!

    蛇母走了,商山四友也走了,剩下來只有石母門下兩個黑衣女子邵若飛(玄女宮宮主)和她師妹韋若雲、(二十七八歲)柳七娘、鐵九妹、另外還有一個黑衣老婆子、(玄女宮的右護法)總管胡咎等幾個人,聲勢就大減弱了。

    這時半山腰上的火勢,已經燒紅了半片天,照得這座校武廳中滿是紅光。

    東門奇道:“李道兄,咱們出去瞧瞧!”

    三手真人道:“且慢,貧道要把姓邵的妖女拿下來。”

    邵若飛聽得大怒,鏘的一聲抽出劍來,喝道:“李靜虛,你以為姑娘怕了你了?”

    三手真人沉哼道:“你怕也好,不怕也好,貧道立誓要為我師弟報仇,你不交出殺害我師弟的兇手,貧道就要把你帶走。”

    柳七娘格的一聲嬌笑,說道:“邵宮主正想把你留下呢!”

    楚玉祥因自己練成“純陽玄功”,不畏劇毒,他看柳七娘笑盈盈的走出,立即迎了上去,喝道:“柳七娘,你在大市酒館下毒,在下正要找你。”

    柳七娘媚眼一瞟,晴了一聲道:“你要找我,難道你不怕毒嗎?”

    楚玉祥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柳七娘以中掩嘴,輕笑道:“天底下那有不怕毒的人?”

    就在此時。楚玉祥突聽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焦急聲音道:“楚玉祥,我師姐手帕上有花粉毒,快些摒住呼吸後退,只要聞上一絲香氣,就會中毒昏迷……”

    楚玉祥聽得奇怪,舉目看去,只見柳七娘的師妹錢九妹站在柳七娘身後,一隻焦的的目光朝自己投來。

    他不但並未摒住呼吸。反而朗朗一笑道:“多謝姑娘,看來你的花粉毒也不過如此。”

    他這句“多謝姑娘”目光朝錢九妹投去,自然也是向錢九妹說的了,下面一句,才是朝柳七娘說的。

    這話只有錢九妹聽得懂,雙頰登時紅了起來。

    這話聽到柳七娘耳中。這句“多謝姑娘”,自然是指她在說話之時偷使“花粉毒”了,不覺格格笑道,“看來倒使我真的有些相信你不怕毒了!”

    話未說完,左手倏揚,把手中一方香噴噴的繡花帕兒猛地朝楚玉祥迎面擲來。就在左手繡帕擲出之際,身形隨著一個輕旋,右手五指齊彈,同時彈出幾縷粉紅色的細未,迅速散開。

    那幾縷粉紅細未,本來就是肉眼難見,一經散開,更消散得無形無蹤。

    楚玉祥耳邊又聽到那少女聲音叫道:“我師姐使出蝕骨散來了,你還不快退?”

    楚玉祥雙眉陡軒,大喝一聲,右手一掌朝前推出。

    這一掌他含憤出手,“純陽玄功”像狂潮般湧出,轟然有聲,別說飛來的繡花帕了,連整座大廳上的空氣,都像百川瀝海一樣跟著朝前流去,這份聲勢委實非同小可!

    柳七娘“啊”聲都沒出口,一個人往後一仰,平空飛出去一丈開外,砰然一聲撞到右首牆壁之上,再跌坐下去,人已昏了過去。

    連站立得和她稍近的錢九妹和一個黑衣老婆子(玄女宮右護法)閃避不及,也被一股熾熱的無形勁氣推出去了數尺來遠,前面兩排四五把紫擅雕花椅幾,也被這二記掌風擊得筍頭脫散,倒坍一地。

    這一掌直看得東門奇和三手真人都不禁為之一怔。石母手下的邵若飛、韋若雲不禁變了臉色,她們怎麼也不相信楚玉祥這點年紀,竟有如此高絕的武功。

    錢九妹早已俯下身去,低頭一瞧,只見師姐臉如金紙,雙目緊閉。嘴角血跡殷然,不但昏死過去,而且氣若遊絲!

    她方才只是替楚玉祥擔心,因為她深知師姐使毒的本領已得師父十之六七,只要她一舉手,敵人再多,也會像放竹排一般的倒下去。但怎知楚玉祥這一掌竟有這麼厲害,把師姐震得昏死過去。她心頭又急又怕,猛地抬起頭來,且含淚光朝楚玉祥含怒道:“你把我師姐震死了!”

    楚玉祥也不禁為之一呆,這一掌的威力之強,連他自己也大出意外,眼看錢九妹那份焦急模樣,心中更覺歉疚,急忙探手入懷,取出藥瓶,傾了一顆祖師父的治傷救死丹,遞了過去,說道:“錢姑娘,真對不起,在下一時留手不住,誤傷了令師姐,這顆治傷救死丹,只要有一口氣在,多重的傷勢都可以治得好,你快給令師姐納人口中,自會隨津化下的。”

    錢九妹聽說丹藥有這麼靈效,急忙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你。”

    就把藥九納入柳七娘口中。

    裴畹蘭披披嘴道:“楚大哥也真是的,這種人還用得著給她治傷藥丸?”

    英無雙道:“大哥不是說一時留手不住嗎,大概原本不想打死她的,所以會給她傷藥了。”

    現在,邵若飛和她師妹韋若雲、黑衣老婆子、總管胡咎以及八名綠衣少女一窩蜂般退出大廳。

    東門奇、三手真人和丁盛,楚玉祥等人跟著退出校武廳。

    三手真人就仗劍朝邵若飛逼去,喝道:“姓鄂的妖女,你給我站住!”

    邵若飛眼看石母宮付之一炬,師尊和終南五劍纏鬥未休,勝敗極難預測,(她本來認為師尊是天下唯一的高手,但如今落在終南五劍的劍陣之中,一直沒有獲勝的機會,她對師尊信心也開始動搖了)三手真人這一逼近,不由急怒交迸,口中一聲清叱:“我和你拼了。”

    手中長劍一抖,陡然迎面刺出。

    三手真人哪會把她放在眼裏?朗朗一笑,連劍也未拔,左手拂塵一揮,往劍上卷去,一蓬馬尾居然嘶然有聲,千百細絲有如匹練一般,卷了過去。

    邵若飛急急向左閃出,人如逆水遊魚,長劍連刺帶劈,朝三手真人右側攻入。她不愧是石母門下的大弟子,這一連七劍,幾乎形同拼命,周身劍光鐐繞,宛如一片流霞,煞是淩厲!

    三手真人和一個後輩動手,自然不屑用劍,只是左手揮灑,揮起拂塵應敵,雙方瞬息之間,已各自互攻了十數招之多。

    就在一片劍光拂影之中。響起邵若飛一聲驚呼,手中長劍已被三手真人拂塵緊緊纏住。

    邵若飛自然不肯放棄長劍,急忙用力往後一抽,試想你長劍已被三手真人纏住,哪里還容你抽得回去?

    就在此時,三手真人執拂左手突然往裏縮入。這一縮,就把邵若飛一個人往前拉近了兩尺光景,他左手突然縮短,右手卻隨著暴長,手指連彈,一下點了邵若飛七八處穴道,口中發出朗朗大笑,一把把邪若飛提了過去。

    站在邵若飛身後的韋若雲和黑衣婆子睹狀大驚。雙雙急掠出來。

    丁盛左手一抬,朝趙雷、錢電二人打了個手勢,二人立即大踏步迎出。

    趙雷洪笑一聲,雙鐧一擺,喝道:“小丫頭,你可是要找人動手嗎?”

    韋若雲氣紅了臉,怒聲道。“你要找死就來吧!”手中長劍疾刺而出。

    趙雷嘿道:“就算趙老大找死,也不會死在你丫頭劍下。”

    雙鐧倏分,左鐧硬擋劍勢,右鐧疾發,刺向對方肩窩。

    錢電手中提著一雙流星槌,擋在黑衣老婆子面前,冷然道:“你這婆子看來年紀不小了,把命送在石母嶺,實在划不來,錢某放你一條生路,你去吧!”

    他這話是存心氣氣黑衣老婆子的,她當然不會被錢電這兩句話嚇退,是以口中雖然說著,可沒絲毫大意。

    黑衣老婆子果然被他激怒,厲笑一聲道,“好個狂徒,吃老婆子一杖!”

    右手鐵杖呼的一聲直搗過來。

    錢電橫跨一步,喝道:“錢某從不和無名之輩動手,你先亮個萬兒讓錢某聽聽,再動手不遲。”

    這話把黑衣老婆子氣得自發飛揚,冷聲道:“老婆子是玄女宮右護法原大娘。”

    錢電大笑道:“玄女宮早已被火燒了,連宮主都已拿下,哪里還有什麼右護法?你是石婆子手下的那兩個老丫頭對不?”

    玄女宮兩個護法,左護法田婆子已被楚玉祥施展“純陽玄功”破去一身武功。

    這兩個老婆子確是昔年侍候石母的丫頭,但幾十年來,大家都尊她們“田婆婆”、“原婆婆”,錢電這聲“老丫頭”,自然聽得她勃然大怒,厲喝一聲:“你是找死!”鐵杖壓頂般劈出。

    錢電大聲道:“我叫你老丫頭有什麼不對?難道你不是石婆子的丫頭?錢二爺和一個老丫頭動手,真是辱沒了我錢二爺的身份。”

    他口中雖然說著。事實上可沒敢小覷了她。因為原大娘是石母昔年的貼身丫頭,一身武功出自石母,如論功力,還遠在邵若飛、韋若雲之上。他身形閃動,手中兩顆流星槌早已相繼打出。

    兩對四人眨眼之間。就打得十分激烈。韋若雲劍勢飛灑。寒芒到處流動,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是使劍好手,再加上石母的名頭,走遍天下。應該沒有人敢輕易招惹的了!

    但今晚遇上的是趙雷,太湖龍王敖湖主的八衛之首,武功之高,足可列入江湖一流高手的名單之中,如果他們武功較差,敖湖主怎會要四人追隨楚玉祥?這就明明含有協助楚玉祥闖蕩江湖之意。

    趙雷這一展開雙銅,宛如兩團雷電;倏合倏分,只一二十回合,就把韋若雲的攻勢壓了下去。

    錢電和黑衣老婆子原大娘這一對,拼鬥的更是激烈。原大娘一支鐵杖虎虎生風,矯捷沉猛,她是拼上了老命。

    錢電兩枚流星槌忽長忽短,忽左忽右,乘隙蹈暇,運轉如飛,變化繁多,打到急處,但見漫天都是槌影,大有使人封也不是,磕也不是之感,雖然兩人還沒分出勝負來,但顯然是錢電已經略占上風!

    就在此時,突聽一個深沉而略帶沙啞的老婦聲音喝道:“好畦,什麼人膽敢到石母嶺來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白石牌坊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形略見佝僂的自發青衣老婆子,手中拄一支高出她半個頭的朱紅漆鳩頭杖,眨著一雙在黑夜中綠陰陰發光的三角眼,一下落到終南五劍的“五方劍陣”之中,忽然呷呷笑道:“老大姐何必和他們糾纏?還是由老妹子把他們收拾就好!”

    口中說著,舉步緩緩朝劍陣走去。

    東門奇乍觀此人,不禁一怔,低聲道:“會是毒母謬寡婦,李道兄,終南五劍陣勢雖然厲害,只怕無法禦毒,咱們準備救人!”

    這邊話聲方落,毒母已經哈哈笑了起來:“五個老兒,倒也!倒也!”

    終南五劍竭盡所能,堪堪把石母困在劍陣之中,雙方差不多已打出二三百招,雖把石母困住,但依然無法占到上風。

    這對石母來說,已是數十年來從不曾遇上過的勁敵,白髮飄飛,一支龍頭杖從橫開闔左沖右突,兀是無法沖出劍陣。

    一張老臉都已氣得通紅,一支支杖影,就像她全身上下長出來的十七八條長腳,一個人遠遠看去,幾乎像一隻大蜘蛛一般!

    在激戰中的六人,劍杖交擊,不時響起當當金鐵狂鳴,當然不會聽到場外毒母謬寡婦說的“倒也、倒也”四字,但毒母這四個字就像巫術一般,話聲出口,終南五劍竟然如響斯應,奉命唯謹,不約而同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撲倒地上,再也沒有掙扎一下。

    石母目光一抬,看到謬寡婦,點頭道:“很好!”

    舉起龍頭杖,猛向終南五劍為首老者當頭劈落!

    這是她氣瘋了心,若要換在平時,終南五劍已中毒倒地,絕不會再補上一杖。

    但就在她龍頭杖臂落之際,突然面前微風一颯,緊接著“當”的一聲金鐵狂鳴,她劈落的龍頭杖已被人家長劍架住。在她面前已經多了四個人。

    架住石母龍頭的是三手真人,他左邊是空著雙手的東門奇,右邊是楚玉祥,另一個則是東方英。楚玉祥已把祖師父的辟毒丹交給了東方英,要她去喂終南五劍解藥。

    石母看清架住她龍頭杖的竟是三手真人,不覺怒聲道:“李靜虛,原來你們約齊了來的。”

    三手真人大笑道:“錯了,貧道和終南五劍素不相識,他們找你報昔年殘臂之恥,貧道只是希望你交出殺害我師弟的兇手,雖然同是找你,各有各的梁子,貧道何用和他們約齊了同來?貧道只因找你石母報仇,應該各憑武功取勝,他們已經中毒,你還要補上一杖,難道不怕傳出江湖,有損你石母的名頭嗎?”

    石母獰厲的道:“今晚上石母嶺來的人,一個也別想活著下山,還有什麼人會把今晚之事傳出江湖?”

    龍頭杖一抬,呼的一杖迎面劈了過來。

    三手真人劍拂交叉,一下架住了她的杖勢,說道:“石母,你門下玄女宮主鄂若飛已為貧道擒下,貧道要的只是真凶,你只要交出真凶,貧道立時可以釋放邵若飛……”

    “你只管把她殺了。”

    石母氣呼呼的道:“要老身交出兇手也並不是難事,只要你能勝得我手中龍頭杖就好。”

    “哈哈!”三手真人大笑道:“勝你何難?”

    石母抬手撤杖,再一抖手,立時幻起五道杖影,交錯攻來。

    三手真人劍,拂一撒,身形轉動,左拂右劍立還顏色,兩人這一動上手,杖風、劍光,拂影,登時像風起雲湧般展開。

    英無雙迅即傾出藥丸,正待給終南五劍喂藥,毒母倏地欺身過來,口中赤赤笑道:“小娃兒,你給他們喂什麼藥丸,給我老婆子女瞧瞧!”

    口中說著,人已一下欺到,伸手朝英無雙手中藥瓶攫來。

    英無雙身形像輕絮般飄飛開去。

    東門奇及時一空而上,攔在毒母面前,乾笑道:“憑你毒母嫂寡婦的身份,居然想搶後輩手中的東西,當真可笑得很。”

    毒母一雙綠陰陰的眼睛一注,冷聲道:“今晚和終南五劍聯手,來向石母嶺尋釁的,居然還有你禿狼東門奇!西門飛霜呢?”

    東門奇陰惻側笑道:“老夫一個還不夠嗎?”

    毒母柱著鳩頭杖冷森的道:“你們兩個一起來最好,否則只怕西門飛霜也要學我老婆子的樣,當寡婦了。”

    東門奇沉喝道:“謬寡婦,你除了使毒,老夫想不出你還有什麼高招?”

    毒母哈哈笑道:“用毒就夠了,老婆子只要伸出一根指頭。就可叫你東門奇化作一灘黃水……”

    楚玉祥倏地跨上一步,說道:“前輩還是去替李道長掠陣,此人由在下來對付她好了。”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前輩只管請退,在下不畏奇毒。

    東門奇聽說他不畏奇毒,不由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好吧!”果然後退了數步。

    毒母眼看楚玉祥只是個弱冠少年,他一上來,東門奇果然退了下去,心中暗暗奇怪,東門奇應該知道自己的厲害,他不會讓一個弱冠少年來送死。那麼這小子身手莫非比東門奇還高?”

    她心念這一動,一雙綠陰陰的眼睛不覺盯著楚玉祥打量起來。

    要知毒母以用毒出名。使毒被稱為毒母,自然不是尋常之輩,她和蛇母餘丐婆,同為石母的左右手。(方才大廳上首放了三把椅子,石母居中,蛇母居右,左首空著一把椅子,正是毒母的坐位。)

    此時經她這一打量,果然發現這弱冠少年。不但目光如電,膚色晶瑩,眉宇之間還隱蘊紫氣,分明身具上乘武功,但看他年齡卻又不像,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內功怎麼可能會練到這種境界?

    她縱然不信,卻也不敢輕視了這年輕人,(這完全是因東門奇是成名多年,出名難惹的魔頭,他居然自動後退,讓楚玉祥來對付她,使她不覺有了戒心)這就間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師父是誰?”

    她不問間清楚,不敢貿然出手。

    楚玉祥做然道:“在下楚玉祥,至於家師是誰,憑你毒母還不配問。”

    “還不配問”,足見他師父果然是大有來頭的人,毒母哈哈笑道:“天下還有老婆子不配問的人嗎?”

    胡咎介面道:“謬姥,方才柳姑娘就是被他一掌擊傷,直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什麼?”毒母雙目一睜,綠光暴射,說道:“七娘傷在他掌下?七娘人呢?”

    胡咎道:“回謬姥的話,柳姑娘現在廳中。”

    “難怪老婆子來了,不見七娘和九妹的影子!”

    毒母嘿然道:“早知如此,老婆子早就把你小子宰了。”

    楚玉祥大笑道:“只怕未必。”

    毒母大袖一舉,揮手道:“小子,你對毒母逞強,那是死定了。”

    他號稱毒母,揮手之間,自然已使上了毒。

    楚玉祥早已運起“純陽玄功”,嗔目喝道:“毒母,你是否已經使出毒來了?”

    毒母大笑道:“老婆子說你死定了,你就已經死定了!”

    這話表示她果然已經使出毒來。

    楚玉祥凜然道:“在下那也不用和你客氣了!”

    話聲出口,右手陡然朝前劈出,一道無形而炙熱的潛力,朝毒母身前湧去。

    毒母使出無形奇毒,原以為對方必可及時倒下,那知楚玉祥恍如不覺,反而舉掌劈來,掌風之中含蘊了炙熱勁氣,勢道奇猛,心中暗暗冷笑,“原來你仗練成火門三昧神功一類功夫,以為可以不懼奇毒,但你豈知不發掌力,還能護體,這掌力一發,無形奇毒正好乘虛而入!”

    心念轉動,右手迎著劈出。

    毒母除了以用毒出名,但她一身功力卻也相當精純,兩股內力乍發,但聽蓬然一聲,楚玉祥被震退後了一步。

    毒母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依然站不住椿,又後退了兩步之多,只見她目中綠光大盛,白髮飛動,厲聲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

    左手鳩杖往地上一點,一個人突然飛起,疾如鷹隼,朝楚玉祥當頭飛撲過來,身在半空,鳩頭杖一掄,那杖上鳩頭尖嘴朝楚玉祥腦門啄下,尖嘴中也同時噴出一蓬淡淡的綠煙,靠罪灑落!

    這是肉眼所能看到的,從她鳩杖頭上放出,必然是最厲害的劇毒無疑,楚玉祥不敢大意。口中大喝一聲,雙手齊發,迎著向空劈出。

    這一記他幾乎使出了十二成功力,純陽玄功宛如風起雲湧,朝上推展!

    一蓬從鳩嘴上噴出的淡淡綠煙。立時四散消失,當頭撲來的毒母謬寡婦一個人就像一個青色的圓球,被楚玉祥掌風震得呼的一聲,直飛上去三丈多高,滴溜溜在空中打著滾,斜飛出去。

    就在此時,突聽兩聲驚呼:“師傅……”

    兩條人影從校武廳沖了出來,那是柳七娘和錢九妹!

    正在和三手真人激戰的石母,雙方打出二三十招,石母杖勢淩厲,業已漸占上風,此時乍睹毒母被楚玉祥掌風震得直飛上去,心頭不由大凜,立即舍了三手真人,雙足一點,淩空飛起,風頭杖往脅下一挾,雙手迅快接住毒母的身子,飄飛地面。

    柳七娘、錢九妹雙雙掠到。

    石母放下毒母,只見她雙目無光,只是張大喘氣,這就間道:“你還能運氣嗎?”

    毒母喘息道:“大……姐,我……一身……功夫……完……完……了……七……娘……快……喂我……毒靈丹……快。”

    柳七娘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傾出三粒烏黑的藥丸,納入師傅口中,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切齒道:“我去和他拼了!”

    石母沉喝道:“七娘,你不是此人對手,只管守護住你師父。”

    手提風頭杖,倏地轉過身去,一臉俱是殺機。朝楚玉祥喝道:“姓楚的小子,你亮劍。”

    這時英無雙業已把辟毒丹喂了終南五劍,經過一陣工夫,都已清醒,站起身來。三手真人大笑道:“石母,咱們勝負未分,你怎麼去找楚小兄弟了?”

    石母獰厲的道:“你們兩個一起上好了。”

    楚玉祥朝三手真人拱拱手道:“道長且請休息,石母既然向在下挑戰,她殺害我義父母,和在下有不共戴天之仇,在下要憑手中長劍,替義父母報仇。”

    “大哥,我和你聯手。”

    英無雙掣出青霓劍。像一朵輕雲般飄飛過來,落到楚玉祥的身邊。

    “住口!”石母氣怒已極,風頭杖砰然一聲砸在青石板上,厲聲道:“姓楚的小子聽著,石母一生敢作敢當,但老身必須把話說清楚了,你義父母不是我門下殺害的,江南分令,也不是我石母門下,你找錯人了。老身這樣說,並非怕你們尋仇,今晚你一樣非死不可,只是讓你死得明白。”

    楚玉祥看她說的不像有假,間道:“那麼你總知道殺害我義父母的人是誰?”

    石母道:“老身自然知道。”

    楚玉祥問道:“你要如何才肯說出來?”

    石母厲笑道:“除非你小子能勝得了老身。”

    楚玉祥道:“好,在下就和你賭上一賭,你石母勝了,在下任憑處置,在下若是勝了,你就得告訴在下殺害我義父母的主使人是誰?”

    石母看他臉上英氣勃發,心中也不禁暗暗點頭,這少年人真是武林中後起的一代人傑,一面沉聲道:“好,老身答應你。”

    楚玉祥回頭朝英無雙道:“你退下去,我要和石母單獨決鬥?”

    英無雙眨動一隻大眼,說道:“我和大哥聯手也不成嗎?”

    楚玉祥笑道:“你不是聽到了?我和她約定單打獨鬥的。”

    石母眼看英無雙不過十七八歲,膚色晶瑩,似乎也練成了某種上乘功夫,心中暗道:“這幾個少年,居然都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一面介面道:“你們兩個口管一起上好了。”

    楚玉祥仰首朗朗一笑,說道:“在下既然和你約定了單打獨鬥,自然要和你全力一搏,用不著兩人聯手。”一面回頭道:“英弟,你退後些。”

    英無雙不敢違拗,只好依言退下。

    這時終南五劍奇毒已清,走過來向東門奇、三門真人、丁盛等人致謝,雙方互相說了幾句久仰的話,大家合在一起。

    石母厲笑道:“很好,你年紀輕輕,這份豪氣,倒是難得的很,你拔劍!”

    楚玉祥面對石母這樣一位盛名久著的人物,倒也不敢托大,鏘的一聲;從腰間抽出寒螭劍來。

    石母臉色一寒,說道:“寒螭劍,你是厲神君的傳人,無怪余丐婆、商山四友等人都不戰而退!”

    楚玉祥大笑道:“在下出道江湖,從不向人說出師門來歷,咱們各憑武功交手,你不用管我是誰的傳人。”

    石母看到厲神君的寒螭劍在楚玉祥手中,心頭難免生出顧忌來,憑她十個石母,也不是厲神君的敵手,結下這樣一個強敵,今後會令你坐立不定。此時聽了楚玉祥這番話,不覺沉笑道:“好,年輕人果然有志氣,我讓你先發招,你可以出手了。”

    楚玉祥兩臂豁然展開,右手長劍向上劃起一個小圈,劍尖由左向右,指向前方,說道:“這就是在下的第一招了。”

    這第一招誰都看不出他有什麼苗頭。

    石母是當今有數的高手,她也看不出來,只覺這年輕人中庭門戶大開,頗反武術常規,如果這算是劍招的話,那就簡直不成其為招式,但因楚玉祥是綠袍厲神君的傳人,方才又有一掌擊傷毒母謬寡婦的前例,他擺出來的架勢,雖然不成其為招式,卻也不敢小覷了他,手中頭杖起處,不敢直劈,隨手一送,斜點出去。

    直劈,力道一下用盡,不能收招,就不夠靈活,斜點出去,就可以留點餘勁,可發可收,隨時可以變招。

    石母從來沒有這樣小心過,但對厲神君的唯一傳人,她不得不小心將事,先看看對方的劍法路數再說。她這一杖堪堪點出,楚玉祥身形倏然一轉,一下就轉到了石母風頭杖的左側,上揚劍勢,順勢貼著杖身疾削而下。

    這一著迅疾無比,本來看去不成其招式的劍法,一變而為輕快辛辣,真是履虎尾、至人凶!

    石母迅速抽杖,身形疾退半步,還沒發招,楚玉祥身子忽然向右一轉,左手振腕一掌,向前切出。風聲颯然,一道寒鋒像刀一般劈了過去,使出來的就是厲神君三刀、十三劍中的一記掌法。(厲神君傳他的“三刀”其實乃是三記掌法)

    要知楚玉祥當初練三刀、十三劍,乃是分開來練的。(並非右手使劍,左手使掌、後來在青牛宮跟祖半仙練劍,祖師父教他“全真劍法”三十六式的同時,每一劍招使出之時,左手也忽指忽抓,配合劍勢練習。

    楚玉祥認為祖師父教的劍招可以指掌同施,那麼使綠袍師父十三式劍招的同時。左手自然也可以把三記掌法(三刀)一同施為。固此在練十三劍之時。左手就同時練掌,經過一段時間的苦練,終於劍掌可以同時施為了。
2009-5-27 15:2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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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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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東方第一劍

石母不防他右手使劍的同時,左手會劈出一掌來,而且掌風奇寒,分明連厲神君的“太素陰功”都已傳給了他,一時之間不敢硬接,杖頭點地,身形倏然向左飄出。

    僅僅一招接觸,石母就接連兩次飄身閃退,直看得終南五劍和三手真人、東門奇等一千成名多年的高手莫不聳然動容!

    這對石母來說,真是數十年來,會過多少一流高手,所從未有過的事,數十年盛名,得來不易,一時不禁把她激得心頭狂怒,就算得罪厲神君,那也是日後的事,今晚非把這小子劈了再說!

    心念這一動,身形堪堪向左飄出,口中冷哼一聲,鳳頭杖疾然挑起,沒待楚玉祥發招,左右連揮,立時幻起十七八條杖影,宛若十六八條黑龍張牙舞爪般飛起,一齊攻到。

    她這一發動攻勢,當真有風雲陡變之勢,漫天杖影,所帶起的急杖風,直逼一丈開外,光是這股風勢,就逼得人站不住腳。

    但儘管一丈開外勁風還是呼嘯如濤,楚玉祥站在她對面,一襲青衫卻連衣角也沒飄動一下,那是他運起神功,護住了全身,從容發劍,一道接一道的白光,從他身前劃起,清晰可數,左手配合劍勢,也一掌接一掌的劈出。

    英無雙站立之處,距離楚玉祥最近,她手中青霓劍早已返入鞘中,但一雙清澈大眼,卻盯著大哥,幾乎一霎不霎,看出了神!

    她的劍法,就是跟大哥學的,自然看得比別人清楚,最使她感興趣的還是大哥在使劍的同時,左手還能發掌。

    她從小跟師娘(西門大娘)練的就是掌法,(厲山雙凶不使兵刃)雖然和大哥使的“三刀”不同,但她可以觸類旁通,大哥可以把掌法和劍法同施,自己為什麼不能呢,於是她看著大哥劍掌同施,她也思索著使一招劍法的同時,自己也可以使師父的一記掌法,心中想著,忍不住右手以指代劍,比劃著劍招,左手也跟著揮掌,一記又一記的演練下去。

    石母和楚玉祥這一戰,對英無雙來說,真是獲益非淺,從此英無雙也學會了劍掌同旋。

    武功威力大為增強,此是後話。

    只說石母鋼杖揮舞,連攻了四十九招,依然未能占到一點勝算,心頭憤怒已極。口中厲聲喝道:“住手!”

    楚玉祥聽她喝出“住手”,立即收劍,望著石母說道。“咱們勝負未分……”

    石母臉色獰厲,沉哼道:“不錯,咱們是沒有分出勝負來,但很快就會分出來了。”

    說到這裏,回頭朝階上喝道:“拿劍來。”

    原來她使杖勝不了楚玉祥,也要使劍了!

    站在階上的兩名綠衣少女,一個手捧玉如意,一個手捧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劍。

    這時那捧劍的綠衣少女口中答應一聲,右手一按吞口,但聽嗆然劍鳴,抽出一柄長僅一尺有奇,色呈墨綠的短劍,上身一躬,一道墨綠光華脫手朝石母身前激射過去,幾乎是直貫前胸,但劍到石母身前三尺光景,忽然憑空翻了個身,本來劍尖在前,這下倒轉過來,劍柄在前了。

    石母左手一探,就接住了劍柄。

    那綠衣少女雖然這一手只是使的巧勁,短劍射到石母身前才會倒轉過來,但要做到這一點,也需把勁力拿捏得極准才行!

    強將手下,畢竟沒有弱兵,大家看得不禁暗暗點頭。

    終南五劍為首老者鐘子奇目光一注,臉色微變,矍然道:“綠沉劍!”

    三手真人奇道:“難道她會和昔年號稱南疆一叟綠竹神翁有關?”

    綠沉劍正是昔年綠竹神翁藏在綠竹杖中的一柄短劍,綠竹神翁把此劍視為瑰寶,從不示人,也從不輕使,據說此劍出必傷人!

    石母接過短劍,本來紅潤的臉色,此時業已滿布殺氣,變得慘白而獰厲,目中神光如電,直注楚玉祥,獰笑道:“楚玉祥,方才老身力戰終南五劍,並未使用此劍,你小小年紀,倒教老身要動用五十年來從不輕易使展的劍杖同施,你縱然傷在老身劍下,也足可自豪了!”

    她方才力戰終南五劍,確實並未使用短劍,由此可見她劍杖同施,威力一定兇猛無比!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方才咱們勝負未分,你縱然多上一支短劍,勝負之數,也未可逆料。”

    石母沉哼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楚玉祥道,“好,你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這話就是絲毫沒把石母放在眼裏。

    石母怒極,口中沉笑一聲道:“好!”好字出口,右手鋼杖杖頭一昂,劃起鬥大一個杖花,直搗而出,杖勢甫發,身形隨即撲上,左手短劍閃電攻出。

    一個人只有兩隻手,你一手使杖,一手使劍,已是十分難得,但石母在這一瞬間,卻好像多出五六隻手來,那是她左手短劍在這一刹那間攻出了七招之多,鋒利森寒的劍尖同時朝楚玉祥眉心,咽喉、鎖心、幽囚、血陰阻、斬命等七處要害刺到。(斬命為雙穴)

    江湖上使劍的高手。也大有人在。一招之間如果要刺出七劍,至少也要刺出一劍,收劍再刺,所謂倏收倏發,總是有先後之分,但石母刺出來的七劍,竟如有七支劍尖同時攻出,沒有一劍是虛招。

    楚玉祥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立時想到綠袍師父傳自己的“十三劍”,屬於快攻劍招,沒有一招守勢,自己若是和她搶攻,那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只有祖師父的“全真劍法”,講究守中有攻,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才能攻敵,這就決定使用“全真劍法”。

    另外,祖師父傳自己“全真劍法”之時,左手配法劍勢,忽指忽抓,屬於擒拿手法居多,但此時對付石母右杖左劍,擒拿手法並不過宜,只有施展綠袍師父的“三刀”三記掌法,才能抵擋得住對方杖劍同施的淩厲攻勢。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僅是楚玉祥心念一轉的事,右手長劍當心一豎,使出“全真劍法”的一式“玉笏朝天”,守住門戶,左手迅若奔雷,連劈兩掌。發掌之際,迅疾後退了一步。他雖然被逼退了一步,但也把石母攻出的七招劍勢逼住。”

    僅此一招,看得石母冷電般的眼神定住了,杖影劍芒,同時消失,石母好像未曾出手一般,瞪著楚玉祥冷冷的問道:“你方才使的一記劍招,是全真劍法?”

    看到楚玉祥忽然使出“全真劍法”來,使她心頭不期而然又多出一層顧慮!

    劍法被人家認出來了,楚玉祥自然不好否認,點頭道:“不錯。”

    石母疑慮的問道:“你是青牛宮門下?”

    “全真劍法”不傳外人,會“全真劍法”的人,自然是全真教門下了。

    只是她奇怪這小子手中使的是寒螭劍,明明是厲神君的傳人,怎麼又使出全真教的劍法來了?

    楚玉祥大笑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在下出道江湖,從不自炫師門來歷,今晚行動,是楚某個人之事,與師門無關,咱們各憑武功交手,你不用問我是什麼人門下。”

    這話雖是實情,但口氣未免極狂,石母數十年來,從沒聽到過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一時怒火複熾,把剛才從心頭暗自升起的一絲顧忌又悉數拋開,沉哼道:“好!”

    杖先劍後。隨著這聲“好”字,倏然攻出。這回鋼杖乍起,接連攻出三招,但左手短劍在三招杖勢中,卻攻出了十招之多!

    誰都可以看出石母的龍頭杖固然招式沉猛,氣勢極壯,但她的劍法更為快速淩厲,一片綠芒,令人目不暇接。

    杖勢沉猛,劍勢快速,兩種不同的勁道,不同的招法,居然同時在一個人的雙手施展出來,可見石母能夠威震江湖數十年,各大門派都對她退避三舍,實在是名非幸致,放眼武林,大概能和她動手的人,為數也已不多。

    終南五劍目睹石母劍杖同施,竟有如此威力,也不禁相顧失色!

    楚玉祥右手寒螭劍施展“全真劍法”,揮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劍勢來去如電,人影進退如風,老遠看去,只見他全身白光繚繞,人影反而有些模糊。

    左手隨著劍勢,劈出一記又一記的掌風,全真劍法,守多於攻,但厲神君的“三刀”,三記掌式,可全是攻勢,遇上石母左手綠沉劍的快速攻勢,以攻還攻,居然毫無遜色!

    瞬息之間,雙方已打出數十招之多,濃然不分勝負,誰也沒有占到上風。

    這對石母來說,當真是一生中最難堪的一刻了,憑她成名數十年,竟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弱冠少年打成平手!

    何況對方還有許多高手如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等人,全在作壁上觀,良己若是勝不了這姓楚的小子,石母這兩個字,從此就在武林中除名!

    ‘她越想越氣,越打越怒,一頭白髮幾乎根根直豎起來,咬牙切齒,把全身功力運到了劍杖之上,杖勢隨著加重,記記如泰山壓頂,劍勢隨著加快,劍劍如流星劃空!

    楚玉祥右手使出“全真劍法”,自然也使出祖師父的“純陽玄功”,左手使的是綠袍師父的“三刀”,自然也運起了“太素陰功”。

    這了陰一陽兩種神功。同時在一個人身上運起,施展出來,可以說是武林中曠古未有之事。

    石母在和他動手之際,也已發覺楚玉祥護身劍光炙熱如火,但劈出來的掌風卻又其寒如冰,她當然想不到楚玉祥小小年紀,居然會一身兼兩家之長,練成兩種性道完全相反的絕世神功,任何人連做夢都無法想到的。

    石母曾經說過:“老身要動用數十年來從不輕易使展的劍杖同施,你縱然傷在老身劍下,也足可自豪了。”

    這一段話,如果反過來說,她如果知道楚玉祥在和她動手之際,施展了武林中從未有人同時施展過的兩種絕世神功,縱然落敗,也足可自豪了。

    何況現在石母並未落敗,楚玉祥卻被她全力施為,劍杖交擊之下,漸漸露出縛手縛腳之感!

    有兩句話,原是對下棋的人說的,那是“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但這兩句話,對會武的人來說,也是十分恰當。

    石母數十年修為,在功力上,勝過楚玉祥何止“一著”?她這一全力施為,楚玉祥頓覺身外壓力大增,他縱然練成兩種絕世神功,到底時日尚淺。

    本來右手長劍施展“全真劍法”,可以護住全身,此時四周壓力增加,推出去的劍勢十分沉重,左手三記掌法,已經一使再使,連續劈出,但對方劍勢加快,綠沉劍森寒劍氣,有時居然刺透掌風,直逼過來。

    楚玉祥自然知道這是自己功力和對方懸殊得大多,只好使出全身力氣,支持下去,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支持幾招?但卻非硬著頭皮支持下去不可。

    這樣打法,自然苦不堪言,尤其連“全真劍法”都已經漸漸有守不住之勢,(不是劍法守不住,是功力不如對方,劍法受到壓力,施展不開)心頭更是又驚又急!

    就在此時,他忽然想起祖師父最後傳授自己的一招劍法來。

    不,那只有四句口訣,沒有招式的一招劍法。

    此刻“全真劍法”和綠袍師父的“十三劍”已無法破解對方劍杖攻勢之際,心中不覺默默念起這四句口訣來。

    這四句口訣,他在青牛宮揣摩研究了足足有一個月之久,歷代師祖對這一招劍法的注釋。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莫衷一是,他也都背得滾瓜爛熟,心中時有所悟。也時有所失,捉摸不定。

    平日有綠袍師父的“十三劍”應付強敵,已綽綽有餘,如今他和石母這一戰,發現連劍勢謹嚴的“全真劍法”,都已擋不住對方攻勢,心中忽然領悟到劍法如有常法,(一定的劍路)就容易受制於人。只有劍無常法,才能脫出巢臼,不受到劍法拘束,不在常規之內,才能不受制於人,而使人無可封解!

    一念及此,頓覺心智明朗。豁然貫通,精神立時為之一振,口中不覺大喝一聲,揮手一劍直劈過去。

    他是在極度的困境中發生了豁然大悟,心頭由被壓迫而突然狂喜,感到精神大振,才喝出口來的,這聲大喝出口,只覺全身糨絡,四肢百骸,也隨著突然貫通!

    本來右手使劍,使出來的是“純陽玄功”,左手使掌,使出來的是“太素陰功”,此刻隨著這聲大喝,竟如水到渠成,兩種神功忽然水乳交融,化合為一,隨著劍勢劃出。

    石母一張獰厲的臉上,已經流露出得意之色,她奮起全身功力,已把數十年來唯一的勁敵楚玉祥的劍勢壓制了下去,不出十招,他就會招架不住,那時就是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搶著出手,也已救不了他。

    因為楚玉祥已被她劍杖困住了,准出手也沒用,除去這小子,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也將在她劍杖之下一一擊敗。

    就在此時,楚玉祥發出一聲春雷般的大喝,連石母這樣修為的人都被他震得兩耳嗡嗡直響,眼前突然大亮,一道白虹般的匹練迎面席捲過來,自己右杖左劍攻出去的杖勢劍招,竟然沒有一招可以抵擋得住!

    “當!”戰場中,繼楚玉祥一聲焦雷般的大喝之後,緊接著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狂鳴,杖影劍光之中,一個人影登登的連續後退了七八步。

    綠色劍芒。白色劍光,同時倏然盡斂!

    大家剛聽到一聲大喝,又聽到一聲金鐵狂鳴,此時劍光乍沒,有人被震得連連後退,最感到心頭狂跳的是丁盛和林仲達、英無雙、裴允文兄妹等人,在他們想來,這被震出去的多半是楚玉祥無疑!

    等到大家定睛看去,楚玉祥手持寒光如電的寒螭劍,站在當場,似乎怔住了。

    原來這被震出去的竟然會是石母!

    她一支風頭杖已被齊中削斷,只剩了半支,左手那柄出必傷人的綠沉劍也跌落在她身前五尺之外,披散一頭白髮,本來紅潤的臉上,此刻也平添了無數的皺紋,生似經此一戰,她突然蒼老了二三十年。

    這時她瞪著眼睛,神情頹然的道,“楚玉祥,你……贏了……”

    楚玉祥直到此時,才口中啊了一聲,連忙抱拳道:“承……讓了。”

    石母有氣無力的道:“老身答應過你,你勝了老身告訴你殺害你義父母的仇人是誰,其實老身並不知道殺害你義父母的仇人……”

    楚玉祥怒道:“你……”

    石母沒待他說下去,微微搖手,說道:“老身不能妄指誰是殺害你義父母的人,但老身可以告訴你,江南分令是勾漏夫人的手下,當日創設江南分令之初,曾來見過老身,老身這樣答覆,你是不是滿意?”

    楚玉祥問道,“勾漏夫人在什麼地方?”

    石母道:“勾漏山,老身還是二十年前見過她一面,那時她並不叫勾漏夫人,至於她的情形,老身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了。”

    三手真人問道:“那麼殺害貧道師兄的兇手呢?究竟是誰?”

    石母道:“你放開邵若飛,老身會要她交代的。”

    三手真人道:“好,貧道相信你。”回過身去,舉手拍開邵若飛的穴道。

    石母喝道:“若飛,你告訴李靜虛,是什麼人殺了三茅宮觀主?”

    邵若飛一怔,立即躬道:“回師尊,弟子也不清楚,不過那晚秦大娘的義女宮月香到玄女宮來過,她因江南分令被東海鏢局所破,本來想到玄女宮暫住,後來東海鏢局的楚玉祥趕來,把人救出,又在玄女宮放火,她就悄悄離去,弟子不知道三茅宮觀主是不是她殺的。”

    “一石三鳥!”石母氣憤而感慨的道:“這是一石三鳥之計,她們創立江南分令之初,還來徵求為師意見,好像對為師極為尊重,其實從那時起,已在計算為師,她們在江南失敗了,臨走還要拉上為師,可惜為師直到此時才想通……”

    東門奇道:“李道兄、楚小冗弟,這是一場誤會,卻鬧得如此不可收拾,好在咱們已經知道這幕後人物是誰了,咱們該走了。”

    石母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望著楚玉祥,好像想說什麼,幾次都沒有說出來,此時聽說他們要走,忍不任喝道:“楚玉祥,你慢點走。”

    楚玉祥抱拳道:“不知你有什麼見教?”

    石母道:“年輕人,你能不能告訴老身?你方才明明敗象已露,劍勢受制,不出數招,定會傷在老身劍杖之下,最後忽然反敗為勝,那一招老身練劍數十年從未見過,不知是什麼劍法?如果你不願意說。老身絕不勉強。”

    她這話,也正是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等人都想知道的事。

    楚玉祥道:“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在下那一招是‘東方第一劍’。”

    石母聽得動容道:“是重陽真人晚年參悟的一招神劍,老身敗在重陽真人的‘東方第一劍’下,那也是值得的了。”

    一面抬目道:“鐘子奇,昔年老身廢了你們五人一條右臂,二十年後,你們右臂功力恢復,今晚又燒了我石母宮,咱們二十年恩怨,應該已可了結,老身經方才和楚玉祥這一戰,已感萬念俱灰,再無爭勝之心,你們如果同意,咱們這場過節,就此揭過,如果還要向老身尋仇,老身也不勉強你們。”

    東門奇朝三手真人笑道:“石母這話說得極是,依兄弟之見,咱們兩個不如替他們雙方作個魯仲連,冤仇宜解不宜結,這場過節就此揭過,正是最好之事,五位道兄點個頭,大家就沒事了。

    三手真人點頭道:“五位道兄能和石母化干戈為玉帛,自是好事,貧道完全同意。”

    鐘子奇是終南派的掌門人,他看了方才石母和楚玉祥動手的情形,自己五人在自苦練了二十年,雖然練成劍陣,但對方劍杖同施,依然不是人家對手,今晚火焚石母宮,連傷了宮中二十幾名侍女,等於已經報了仇,終南派在江湖上也已爭回了顏面,能夠就此揭過,自然是最好的落場勢了,何況又賣了東門奇和三手真人兩人的面子,這就抱抱拳道:“東門道兄、李道兄都這樣說了,老朽兄弟自當遵命。”

    東門奇大笑道,“好,好,咱們來這裏鬧了一場,石母宮也燒了,總算也替雙方解決了一場糾紛,石母能夠及時大澈大悟,更是難得,咱們就此告辭了。”

    東海鏢局今天可熱鬧得很,第二進膳廳上,燈火輝煌,筵開八席,一來是慶祝大家遠征石母嶺歸來,二來也是給終南五劍接風。

    大家正在興高采烈,喝酒歡笑之際。突聽大天井中忽然響起一聲雞啼!

    這時候天色剛剛全黑,那來的雞啼?

    何況鏢局裏沒人養雞,這雞聲是如何來的,這如果是普通人家宴客,此刻正當賓主酬酢之際,誰也不會去理雞啼狗吠。

    但廳上賓主,可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唯一和普通老百姓不同之處,就是神經比較緊張,也就是反應特別靈敏。

    大天井上這一聲雞啼,就有不少人停下杯來。

    事若反常,必非尋常,此刻不該是雞啼的時候,聽到雞啼,豈非有反常情?

    丁盛回過頭去,朝總管事杜永說道:“杜總管,你出去瞧瞧,天井上這聲雞啼,是怎麼一會事?”

    杜永答應一聲,舉步就往外行去。

    過沒多久,從廳外走進來的並不是杜永,而是一名趟子手,他神色慌張。

    一腳跨進廳門,就抱著拳道:“總鏢頭,杜總管突然在大天井上昏倒了,兩名弟兄看到杜總管昏倒在地,急忙趕過去,但那兩名弟兄剛奔到杜總管身邊,也突然昏倒過去,事出離奇,請總鏢頭出去看看。”

    陸長榮聽得一怔,說道:“會有這種事?”

    虎的站起,正待朝外走去。

    丁盛跟著站起叫道:“陸兄且慢。”

    陸長榮道:“丁兄有什麼見教嗎?”

    丁盛道:“方才那聲雞啼,兄弟就覺得來得突兀,才請杜總管出去看的,現在杜總管突然在天井中昏倒,而且另外兩名弟兄也在奔近杜總管身邊,就一起昏倒地上,可見其中必有緣故,咱們當然要出去看個究竟,但在情況未明之前,不宜走近。”

    他們說話之時,林仲達、楚玉祥、裴充文、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等年輕人聽得好奇,不覺紛紛站了起來。

    阮伯年道:“丁老弟這話不錯,你們出去瞧瞧可以,但不可走得太近。”

    丁盛和阮長榮走在前面,林仲達、楚玉祥等人一起跟了出去。

    大家都看到杜永和兩名趟子手一齊昏倒在大天井的正中央。但因有阮老爺子的吩咐,誰也不敢莽撞撞的奔過去,只是走下石階,也就停了下來。

    丁盛朝那趟子手問道:“你看到杜總管和兩名弟兄走到什麼地方,就昏倒的?”

    那趟子手道:“屬下三人本來就站在階上,杜總管走到天井中間,忽然身子搖了兩搖,就昏倒過去,兩個弟兄急忙掠去,剛到杜總管身邊,也一聲不響倒下去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會不會有人使毒,小弟不畏劇毒,想過去看看!”

    丁盛知道他練的“純陽玄功”,不畏劇毒,這就點點頭道:“也好,不過你要小心一點。”

    楚玉祥運起“純陽玄功”,緩緩走近,只見離杜永身前不遠的地上,站立著一隻錦毛公雞,作出引頸高鳴之狀,但你再看上一眼,就可發現它一動不動,似是已非生物。

    那公雞腳下卻鋪著一張名帖大的黑紙,看來極為詭異。

    楚玉祥俯下身去,探了探杜永的鼻息,幸虧只是昏迷過去,這就雙手抱起杜永身子,回到階前,交給一名趟子手,先抱回左首廂房中。然後朝丁盛道:“丁大哥,杜永昏倒的地上,有一隻公雞,站在一張黑紙上,那公雞一動不動,好像是死的,但卻站立得很穩,看去極為怪異,杜永昏迷不醒,很可能和那公雞有關。”

    丁盛攢攢眉道:“有人在公雞身上下了毒,怎麼……”

    “有人在公雞身上下毒?”東門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急急的問道:“什麼地方發現了公雞?”

    楚玉祥道:“就在天井中央。”

    東門奇道:“公雞下麵是不是有一張黑紙?”

    楚玉祥奇道:“前輩怎麼知道的?”

    東門奇變了臉色道:“果然是酉陽公……”

    說到這裏,目光一注楚玉祥,說道:“糟了,你把杜永送到裏面去了?”

    楚玉祥點點頭,說道:“杜永昏迷不醒,晚輩要他們先把他送到左廂房去了,還有兩名弟兄,待晚輩也去把他們搬來……”

    “慢點!”東門奇搖手制止,說道:“凡是發現酉陽公的瘟疫使者,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它一丈之外,引火燃燒,然後舉家撤走,如今你卻把杜永搬了進來,這兩名弟兄……這樣吧,你先把他們移到左首簷下去,然後……”

    他回頭朝英無雙道:“無雙,你快去給你大哥取一件長袍和一雙靴子來。”

    英無雙答應一聲,匆匆走去。

    東門奇回身朝陸長榮道:“陸總鏢頭派兩個人等楚老弟把兩名弟兄移開之後,就在公雞二丈開外,引火燃燒。”

    陸長榮答應一聲,立即派了兩名趟子手準備火種,楚玉祥一手一個夾起昏迷的兩人,放到左首簷下,兩名趟子手立即圍著那只公雞一丈以外,就點燃火種,燒了起來。

    英無雙已經迅快的替楚玉祥取來了長袍和一隻靴子。東門奇要他脫下身上長袍,擲入火中,換過長袍、靴子,才能進入大廳,一面又要陸長榮吩咐鏢局中人,不可接近那兩個昏迷中的趟子手。

    這時廳上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

    西門大娘道:“老不死,真是那個瘟道士在作怪嗎?”

    東門奇神色凝重的點點頭道:“他送來了黑帖,那是和咱們幹上了。”

    英無雙道:“師父,你說的西陽公,和師傅說的瘟道士是一個人嗎?”

    東門奇似是不想多說,只是含糊的道:“咱們到裏面再說吧?”

    西門大娘尖著嗓子說道:“瘟道士有什麼好怕的,他既然沖著咱們來了,還顧忌個屁?”

    東門奇經她一激,瞪著雙目道:“誰怕他來了?”

    三手真人介面道:“看來這些久已潛伏的魑魅魍魎,都出現了,這一定有人引出來的了。”

    東門奇道:“自然是勾漏夫人了。”

    大家回入膳廳,阮伯年神情凝重的道,“東門老弟,真是西陽公……”

    東門奇頷首道:“不錯,是他的黑帖。”

    阮伯年失色道:“那……”

    他本待說:“那怎麼辦”?但因眼前像東門奇夫婦,三手真人,終南五劍,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說出這句話來,豈不有失身份,是以只說了一個“那”字,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口來。

    楚玉祥問道:“東門前輩把脫下的長衫、靴子都付之一焚,這人究竟是誰,會有這麼厲害嗎?”

    大家經這一鬧,已經無心喝酒,由雜工收過盤碗,又替大家沏上一壺新茶。

    英無雙倒了一蠱,送到東門奇面前,說道:“師父,你快些說出來吧!”

    東門奇道:“這人就是自稱西陽公的瘟疫道人,據說他幼時在西陽山下牧牛,在一處石穴中得到一冊奇書,叫做瘟疫經,從此就漸漸出名,只要得罪了他,就會無緣無故的死去,據說昔年雄據諸廣山的霍氏兄弟,就因得罪了他,諸廣山莊一百七十餘口,一夜之間,染上瘟疫病死亡殆盡,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西陽公,莫不談虎色變。”

    楚玉祥道:“他為什麼用公雞下毒呢?”

    東門奇道:“因為他出生在西陽山下,又在西陽山上得到奇書,遂自稱西陽公,酉,就是雞,於是他就以雞作為他的代表,稱作瘟疫使者,那張黑紙,叫做黑帖,凡是接到他黑帖的人家,就是死亡標緻,示意你雞犬不留。”

    英無雙道。“這人壞死了。”

    裴允文道:“方才他既然來了,就該和咱們見個真章,這樣偷偷摸摸的放一隻死雞,又算得什麼人物?”

    裴畹蘭咕咕的笑道:“只能算是偷雞摸狗之輩咯!”

    話聲一落,忽然用手掩著朱唇,“呵”了一聲,打著呵欠。

    東門奇目光一注,問道:“裴姑娘,你怎麼了?”他問話的神情顯得極為注意。

    裴畹蘭道:“沒有什麼,我只是有點困。”說著,不覺又了一個呵欠。

    打吹欠這玩意,讀者想必都有經驗,你就是並不困,但看到人家打呵欠,你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打起呵炊來。

    裴畹蘭剛“呵”出聲,梁慧君也跟著打了個呵欠。

    東門奇兩顆小眼睛中精光烙烙,又轉向梁慧君投來。

    楚玉祥問道:“東門前輩,杜總管和兩個趟子手此刻都昏迷不醒,可是中了瘟疫道人的毒嗎?”

    東門奇搖頭道:“他使的既非毒藥,也不是迷藥,而是瘟疫,一種流行的疫症,中了瘟疫的人,燒得很凶,一個人得病,傳染極快,一夜之間,可以傳染一個村莊……”

    楚玉祥道:“不知祖師父的解毒丹能不能治?”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百一丹,武林中視同解毒仙丹,小兄弟不妨讓杜總管服一顆試試。”

    楚玉祥道:“我這就去。”

    東門奇叮囑道:“楚老弟,你進去最好先運純陽玄功護身,能不用手指去碰他,最好不要碰他,用一隻筷子撥開他的嘴就可以了。”

    楚主祥道:“晚輩省得。”起身就往左廂走去。

    這幾句話的功夫,阮傳棟、陸長榮、林仲達、裴允文、和阮伯年門下的王元美等師兄弟六人,都在打著呵欠,好像已有幾個晚上沒有睡覺一般,這個打了,那個接著打,大家輪流著打呵欠來了。

    東門奇一張瘦削臉上,神情越來越凝重,望了三手真人一眼,攢攢眉頭說道:“看來咱們鏢局中已經被他做了手腳!”

    英無雙睜大一雙明澈的眼睛,問道;“師父,你說是誰,瘟疫道人?”

    年輕的一輩中,只有她沒打呵欠。

    西門大娘尖笑道:“別聽你師父胡說八道,老娘就不信邪,瘟疫道人連面都沒和咱們照上,他就會在咱們身上下了瘟疫不成?那不成了邪神?”

    東門奇道:“他比邪神更可怕。”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真是越來越窩囊了,好像人家都比你高明,怕事也沒有這樣怕法的?”

    東門奇道:“老夫幾時怕事了?老夫只是就事論事,瘟疫道人……”

    西門大娘虎的站起身道:“不怕事就走,咱們找瘟疫道人去。”

    東門奇跟著站起,說道:“走就走,老夫要是怕了瘟疫道人,就不叫東門奇了。”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二位一大把年紀,真像人家小倆口一般,瘟疫道人既然下了黑帖,還怕他不會來嗎,快請坐下來,別鬥嘴了。”

    三手真人也笑道:“貧道昔年還去喝了東門奇老哥的喜酒,不知那一位說了一句戲言,說,西門姑娘從現在起就要冠上夫姓,該叫東門西門氏了。那知東門大嫂大聲道:‘我為什麼要叫東門西門氏?他怎麼不可以叫西門東門奇?’東門老哥立即道:‘我又沒有招女婿,我是娶的親。’東門大嫂怒聲道,‘我可以不嫁你。’東門老哥又頂字一句:‘你不嫁給我,我一定要娶你嗎?’兩個人為了一句話,一下就鬥僵了,幸虧這場婚事是西門前輩(西門大娘之父)主持的,雙目一瞪,喝道:‘你們今天也要吵?還不給我滾進洞房裏去?’他們兩個果然一言不發,乖乖的進洞房去了,照說喝過喜酒,該鬧新房,但大家怕一句戲言,又可能讓新郎、新娘吵起嘴來,索性就放過了他們,這話差不多五十多年了,他們還是這個樣子,誰也不肯讓誰!”

    他這話聽得大家都不禁笑了起來。

    西門大娘道:“你記性倒是不錯,那天要不是爹喝住,我才不嫁給老不死呢!”

    東門奇道:“你不嫁給老夫,老夫就討不到老婆了嗎?”

    西門大娘道:“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這老不死,有誰會嫁給你?”

    東門奇道:“好,好,當著這許多年輕朋友,老夫不想和你抬杠了。”

    西門大娘道:“誰要和你抬杠?”

    東門奇不待她說完,搶著道:“好,好,不抬就不抬,你若是抬起杠來,就嘮叨個沒完,我只是為了耳根清靜。少說兩句罷了。”

    鐘子奇笑道:“二位快別說了,楚小兄弟出來了。”

    這時楚玉祥已從左廂回出。

    東門奇間道:“情形如何?”

    楚玉祥道:“晚輩喂了杜管事一顆解毒丹,但看樣子好像藥不對症,他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阮伯年忽然也打了一個呵欠。

    楚玉祥忙道:“時間不早了,老爺子,你去安息吧,大家也該去休息了,今晚不會有事,這裏有晚輩和丁大哥兩個留著就夠了。”一面和丁盛使了一個眼色。

    丁盛就點頭道:“不錯,大家坐著也沒事可做,只管去休息好了,這裏有在下和楚師弟留下來就足夠了。”

    英無雙看了大哥跟丁大哥使著眼色,就道:“我還不困,我也留在這裏。”

    阮伯年點頭道:“這樣也好。大家枯坐著,不如去休息的好,真要有事,咱們趕來也來得及。”

    陸長榮,林仲達、裴允文等人,原想說也留下來的,但每個人都感到打了呵欠就大有睡意,連眼皮都重重的,這就不再和三人客氣,各自回房休息。

    英無雙等人眾人走後,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方才和丁大哥使眼色,有什麼事呢?”

    丁盛笑道:“你也看到了?”

    英無雙嬌笑道:“我自然看到了,我想大哥一定有什麼事的。”

    楚玉祥坐下來,低聲說道:“我剛才從左廂退出來的時候,有人在我耳邊說:‘瘟道士今晚不會來,你要他們都去睡好了。’我聽得不覺一怔,這人聲音如蚊呐,卻十分清晰,我卻連他一點影子都沒發現。”

    就在此時,那人又道:‘祖半仙的百一丹,如何能解瘟疫散?別浪費了,鏢局中人,大概除了你練成純陽玄功,不畏瘟疫,就是東門奇夫婦都靠不住,明天午前,只怕就會發作,你要姓丁的今晚連夜趕去笆斗山,把住在山下一個名醫叫做費清河的秘密接來,此人九代祖傳,專治瘟疫病,他有祖傳秘方辟瘟丹,縱然不能完全解除瘟道士的瘟疫散,卻有暫時抑制之功,不過千萬別讓瘟道士發覺,明晚初更,才能活捉瘟道士,他身上的解藥,才是治瘟疫病唯一的解藥。”

    丁盛矍然道:“這麼說鏢局中人全中了瘟疫散,這人會是誰呢?唔,費清河我知道,他和湖主是老朋友,既然如此,我此刻就走,天亮前就可以把他接來了。”說完,急匆匆就走了。

    英無雙道:“大哥,現在我們要做些什麼呢?”

    楚玉祥笑道:“什麼也不用做,坐著喝茶好了。”

    英無雙道:“你剛才說連師娘、師傅都已中了瘟疫散?”

    楚玉祥道:“這是那位老人家說的,我想也許不會錯了。”

    英無雙問道:“大哥,這位老人家是誰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無雙道:“你不知道他是誰,怎麼會相信他的話呢?”

    楚玉祥含笑道:“這位老人家至少對我們很關心,不會有惡意的。”

    英無雙問道:“你練成純陽玄功,不畏瘟疫散,那麼我呢?我難道也中了瘟疫散嗎?”

    楚玉祥道:“你練的是九陰神功,是不是也能不怕瘟疫散,我就不知道了。”

    英無雙道:“這位老人家說明晚初更估捉瘟道士,怎麼活捉他呢?”

    楚玉祥道:“明晚瘟道士來了,自然要把他活捉了,才能取到解藥。”

    英無雙道:“這種人,專做壞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廢去他武功,他就不會再作惡了。”

    天色剛剛黎明,丁盛已從笆斗山趕回,翻牆而入,走入廳來。

    英無雙迅即站起,迎著道:“丁大哥,你把費清河接來了嗎?”

    丁盛雙手一攤,苦笑道:“我還是去遲了一步。”

    楚玉祥吃驚道,“怎麼?費清河被瘟道士害死了?”

    丁盛道:“死倒沒死,只是他也被瘟士下了瘟疫散,還逼著他交出配好的幾瓶辟瘟丹,警告他不得給鎮江東海鏢局的人看病,過了明天,自會給他解,否則一家雞犬不留,我看他躺在床上,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心裏不禁冷了半截……”

    英無雙道:“那怎麼辦呢?”

    丁盛道:“費清河昔年受過敖湖主的大恩,他知道我是太湖的總堂主,聽我說出來意,他從枕頭下面取出一個瓷瓶,塞到我手裏,低聲說:正好昨天傍晚他去出診看病。有半瓶辟瘟丹放在身邊,沒被瘟道士的徒弟搜去,給我帶來了,重症每服三丸,不可多服,普通瘟病,三丸即可痊癒,但他已試出辟瘟丹對瘟道士的瘟疫散,只能減輕病勢,無法根治,但支持十二個時辰,應該沒有問題。”

    楚玉祥道:“半瓶不知有多少顆?”

    丁盛笑道:“他塞給我,我就塞入懷裏,連看也沒看,就向他告辭……”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鼻煙壺大小的青色瓷瓶,接著說道:“大概總有六、七十粒吧。”

    英無雙道:“每人要服三粒,只有六、七十顆,怎麼夠呢?”

    丁盛道:“整個鏢局,有五、六個人,自然不夠,但此藥也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不讓它發作,我們這半瓶辟瘟丹只要先讓武功高的人服下,等瘟道士來了,取到解藥就好了。”

    英無雙道:“鏢局裏的人現在不知怎樣了?”

    丁盛道:“只怕全已發作了,我方才進來,就沒看到人,哦,就拿我來說,剛才回來的半路上,也感到不對勁了。”

    英無雙抬眼望著他,問道:“丁大哥,你說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路上發作了嗎葉“沒錯。”丁盛道:“我先前感到有些困卷,打著呵欠,後來全身都像火燒,頭重腳輕,我想到恐怕中了瘟疫散,就取出瓷瓶,倒了三粒納入口中,又坐了一會,才趕回來的,不然早就回來了。”

    英無雙問道:“丁大哥,你現在沒事了吧?”

    丁盛道:“比剛才好多了,只是頭還有些昏沉沉的。”

    這幾句話的功夫,天色已經大亮。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在這裏坐一會,我和大哥進去看看。”

    丁盛點點頭。

    英無雙取起瓷瓶,說道:“大哥,我們走吧。”

    楚玉祥和她走出大廳,先去看了大師兄陸長榮、二師兄林仲達,兩人果然躺在床上,已經發作,連臉孔都燒得通紅。

    英無雙立即傾出六顆辟瘟丹,分別喂兩人服下。然後又去看了阮伯年、阮傅棟父子,和趙雷等四人,也都已發作了正在發著高燒,英無雙也分別喂他們服下藥丸。

    再轉到第二進樓上賓舍,三手真人和終南五劍的住處,這幾位盛名久著的高手,敢情發現情形不對,正在盤膝跌坐,運起數十年功力,和瘟疫散相抗,坐著的人,全身起了一陣又一陣顫抖,病勢絲毫也不見減輕,但他們仍然竭力支持,誰也不肯躺臥下去。

    楚玉祥、英無雙走到三手真人身邊,三手真人究是數十年勤修,功力深厚,雖在運功抗拒之際,發覺有人走近,還是倏地睜開眼來。

    楚玉祥低聲道:“李道長,中了瘟疫散,運功是無法把它逼出體外的,這是辟瘟丹,可以暫時抑制瘟疫散發作,道長快請服了。”

    三手真人問道:“楚老弟這辟瘟疫丹是那裏來的?”

    楚玉祥就把昨晚有人以傳音人密和自己說話,丁盛趕去笆斗山取來辟瘟丹之事,大概說了一記。

    三手真人接過三顆藥丸,納入口中,一面說道:“瘟疫道人的瘟疫散果然厲害,貧道運起三昧真火,還是無法把它化去。”

    楚玉祥又傾出十五顆丹經,交給三手真人,請他轉交終南五劍,就退下樓來,出了東首腰門,朝花園中走去。

    英無雙問道:“大哥,瓶裏還有幾棵藥丸?”

    楚玉祥從瓷瓶中倒出藥丸,數了數,說道:“還有十五粒。”

    英無雙道:“如果師娘、師傅也中了瘟疫散,加上裴姐姐、梁姐姐,就需要十二粒,只剩下三粒,喂誰服呢?阮老爺子間下就有六個門人。”

    楚玉祥道:“我看這三粒暫時留著的好,萬一你……”

    英無雙唁唁的笑道:“大哥是怕我中了瘟疫散嗎?丁大哥半路上就發作了,阮老爺子、李道長少終南五劍,內功修為都是有數十年火候的人,都已發作?你看我有沒有發作?這時候不發作大概已是不會發作了。”

    楚玉祥看她神色果然和平常一樣,這就點點頭道:“看來妹子練的是九陰神功,也是不怕瘟疫散的了。”

    一會工夫,來到精舍樓下,楚玉祥腳下一停,說道:“妹于一個人上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英無雙眨著眼睛問道:“大哥為什麼不上去呢?”

    楚玉祥含笑道,“我上去不方便。”

    英無雙奇道:“這有什麼不方便?”

    楚玉祥道:“西門前輩、裴姑娘、梁姑娘都是女的,我怎好上去?”

    英無雙道:“這有什麼關係?好吧,那你就在樓下等我好兩人進入精舍小客廳,英無雙拿著瓷瓶匆匆上樓而去。

    過了不多一會,才見她下樓而來。

    楚玉祥迎著問道:“東門,西門二位前輩怎樣……”

    “噓!”英無雙口中噓了一聲。低低的道:“走,我們到外面再說。”

    兩人退出精舍,走了一段路,楚玉祥忍不住問道:“二位前輩到底怎樣了?”

    英無雙吐吐舌頭,低聲道:“我進去的時候,師娘和師傅都在坐著運功,情形和李道長、終南五劍差不多,連臉都燒紅了,我把那丸給了二位老人家,師傅間我辟瘟丹哪里來的,我把經過說了一遍。師父就說:他差不多就可把瘟疫散逼出體外了。師娘就罵師父:連老娘都無法把瘟疫散逼出體外,你少在徒兒面前吹牛,兩位老人家差點吵起來,所以我要你快些走咯!”

    楚玉祥問道:“裴姑娘和梁姑娘呢?”

    英無雙道:“她們自然發作了,我已經喂了她們藥丸了。”

    楚玉洋道:“這可好,看來整個鏢局的人大家都已發作,目前只有我們兩人沒有發作了。”

    英無雙道:“不知服了辟瘟丹,要多少時間,才能沒事?”

    楚玉祥道:“只怕最少也要過上半個時辰,藥性才能慢慢行開。”

    兩人回到第二進膳廳,丁盛問道:“你們都喂了他們?”

    英無雙道:“瓷瓶裏一共只有六十二粒藥丸,現在還剩下三粒。”

    楚玉祥道:“丁大哥,你一晚沒有休息了,快去休息一會吧!”

    丁盛道:“你們不是也一晚沒有休息了?”

    楚玉祥道:“小弟和無雙,都沒中瘟疫散,你目前雖然已經沒事,但昨晚往返奔波,耗去了不少體力,還是先去休息一會,現在又沒有什麼事,養足精神,今晚還得對付瘟疫道人呢!”

    英無雙道:“是啊,丁大哥,你還是快去休息的好,今晚可不能放過瘟道士。”

    丁盛確也感到有些疲累,這就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不和你們客氣了。”說著,就起身回房而去。

    丁盛走後,楚玉祥走到英無雙身邊,摟住她,將嘴湊到她耳邊,輕道:“雙妹,你好象比以前更漂亮了!”英無雙輕笑道:“是嗎?比慧姐呢?”“你們春蘭秋菊,各有所長。不過……”“不過什麼?”“不過,在‘那’方面你就不如慧姐多了。”英無雙小臉羞得火紅一片,不過卻大膽的道:“那得大哥你多多‘教導’才行呀!”楚玉祥大喜,道:“好雙妹,現在正是機會,瘟道人今晚不會來,你師傅、師公和其他人現在也不會來,我們正好‘相聚’。”英無雙點點頭,兩人遂找了一間僻靜,少有人至的房間,迫不及待的抱在一起,深深相吻。英無雙坐在床上時,楚玉祥早已迫不及待靠坐在她身旁。楚玉祥那雙星目似乎已看透她的心,令她臉頰一陣紅暈,楚玉祥不由自主輕輕地為她解下衣物。

     英無雙全身細皮白肉,白的就像雪般晶亮,妙的是還微透著那蘋果般的粉紅,襯上那潔白的床,映成她全身的肌膚呈粉紅色。她那堅挺的雙峰,己經作著那不規則的顫動了。英無雙忙著躺了下去,面向著楚玉祥,欲火如焚,眉眼如絲。

     楚玉祥就在英無雙躺下的時刻,雙手齊來,輕輕地拉下她身上唯一的褻褲。此時一股像火般似熔岩一樣,滾熱的燒遍英無雙的全身,使她失去女人固有的持著。全身不留片物,那光滑柔潤的胴體,色香肉嫩那粉紅的粉頰,結實而富有彈性的乳房,及那豐滿而肥大的陰戶,圍繞在周圍的黑色毛茸茸的陰毛。

     楚玉祥移動全身對準英無雙的陰戶,他即壓了上去,左手與英無雙的右手緊緊地握著。英無雙慢慢地把雙眼閉上,四片嘴唇緊緊地合一起了。她的香舌又嫩又軟,尖尖地在楚玉祥的嘴中有韻律的滑動,楚玉祥亦用舌頭翻弄著,當他將舌兒伸入英無雙口內,她便立刻吸吮起來,她吐著氣,如蘭似的香氣,漸漸地英無雙狂吻著楚玉祥的舌頭,一次比一次用力,她的粉臉更是紅透了,像個熟透了的蘋果般。

     英無雙這時渾身麻癢,顫聲叫起來:“哎唷……哎唷……不要……這樣……哎喲……啊……你……這樣……哦……哦……啊……噢……啊……唔……”英無雙呻吟的聲音如鳥鳴一樣的迷人。那性欲之火,由舌尖傳遍了全身,每個細胞都活躍著撫弄且興奮不已。

     這時楚玉祥使自已的寶貝儘量地摩擦英無雙的陰戶,英無雙的乳頭亦呈粉紅色,堅挺高聳著。當楚玉祥將乳頭含在口中吸吮時,那乳頭在他的口中跳動著,真是逗人喜歡,於是把英無雙吻得左腿真往上抬,嘴上更是浪哼著。

     “哎唷……哎唷……大哥……不要……這樣……這樣……是……是……在……在折磨……折磨我哦……啊……噢……啊……唔……”

     楚玉祥由乳頭慢慢地由上往下吻了下來,那凸起的陰戶,整個一片就好像是裂開的水蜜桃似的,那密密的陰毛,黑的發亮,與那潔白的肌膚,互相輝映,可愛極了,真叫人垂涎三尺呢。英無雙那又細又嫩的的陰戶,在那黑褐色的陰毛下,有兩片白裏透紅又細嫩的外陰唇,還有那道小溪,更有隱隱約約的朝露濕潤著那小溪口,引人入勝。楚玉祥坐起來,倚靠在床上的牆邊,伸出右手,輕輕地挑弄著英無雙的乳頭。

     英無雙抬起肥臀,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唷……啊啊……喲……嗯嗯……啊啊……”一邊浪叫著,身體一邊挺了上來,好讓她那癢得利害的小穴,能夠接觸到楚玉祥的寶貝。

     楚玉祥邊用嘴吸吮著英無雙的乳頭,下頭更是不停地蠕動,以便能更充分地磨著她的陰戶,這直把英無雙磨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頭難過萬分,那陰戶更是浪水如潮湧般,噴流在楚玉祥的寶貝上。楚玉祥知道再這樣玩弄英無雙,將使她止不住癢了,於是雙手一抱,雙雙滾在床上了。

     英無雙被他用力一插,覺得陰道漲的滿滿地,陰道壁被擠得直徑外張,繃得緊緊,一種充實而麻癢的感覺襲上心頭:“啊……哎……唔……唔……好……好……好極了……不要停……不要……用力……再用力……好……插重點……用力插……”

     楚玉祥採取由後向前的姿式,倆人雙眼相看,她在下面奮戰不已,似又成另一番情趣。楚玉祥連續抽送百餘下之後,便將英無雙的身子旋轉個身,把她仰放在床上了。

     “哎唷……好……好……大哥……插得好……好美妙……插到花……花心裏去……插得我……我……我……我好美……好爽……大哥……我要……哎唷哎唷……好酥……好妙……好美……好美……啊……啊……唔……唔……。”

     英無雙兩條粉紅色的大腿分開,讓那根粗黑的寶貝插的更深入,且兩腿向上交叉把楚玉祥的屁股夾住,搖擺臀部,迎接抽送。楚玉祥邊抽送,一面又用嘴去吸吮那乳頭。只見英無雙嬌呼連連,臉上也露出快樂的神色,她已嘗到好久好久沒有過的甜頭。楚玉祥漸由慢而急,由淺而深,有時候把那寶貝在子宮口旋轉磨擦,使英無雙更是有忍不住的快感並顫抖。

     楚玉祥又叫英無雙跪著,他由背後跪著挺著寶貝,往前一送「滋」,應聲而入。英無雙意柔態變,擺動著臀浪,雙乳顫抖,秋波直落楚玉祥的心坎上,生起陣陣無法名狀的快感。軟酥的表情,只見星目半閉,喘出歇斯底里的音符來,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哎……哎啊……唷……啊啊……喲……嗯嗯……啊啊……”

     楚玉祥躺在床上,英無雙八字分開著兩條白嫩的大腿,坐在他的大腿部,讓陰道儘量露且張得大大的,淫水早已是氾濫於陰戶內,「噗滋」一聲,不偏不己,英無雙把她的陰戶對準楚玉祥的寶貝,即套了上去,全根應聲而入。

     兩個乾柴烈火,只聽見一連串的漬漬陰水聲,卜蔔乍乍的響著,她的媚眼已經細眯得像一條縫,細腰扭擺得更加急,那兩扇肥厚的肉門呀!一開一合一張一收便緊緊咬著那粗大的寶貝不放了。英無雙擺臀,裏夾,外夾,倆人邊說邊套玩著,充滿無限春情。

     英無雙心醉了醉得像一匹發狂的野馬奔騰在原野上,不住的起伏一上一落一高一低,下下是那樣的重真達花心,次次是那樣的急來回抽插。突然,英無雙加速套弄著,她更加淫浪了,口裏的喊聲更是含糊不清了。楚玉祥也陣陣快感襲上了他的心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將她一抱,那個大龜頭吻住花心一陣跳動,陽關一陣緊縮,寶貝一挺,一串熱滾滾辣辣的精液像連珠炮似放直射深處進了子宮,英無雙好似得了玉液瓊漿液,夾緊了肥大飽滿的陰戶,一點也不讓它流到外面去。

     楚玉祥只覺得全身,輕鬆無比,英無雙此時全身癲倒在他的身上,有如窒息般,她癱瘓了也滿足了,靈魂輕飄飄的隨風飛蕩了。她那兩個高聳乳峰,更是緊緊地壓住在楚玉祥的胸部之上,只覺軟綿綿的,舒適無比。鬆馳之後,也覺得這等肌膚相親的感覺,也是舒適快樂無比。

    休息了一會兒,二人起身穿妥衣物,前往大廳。大廳內仍無一人,兩人便坐下調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但聽一陣腳步聲從外走入,兩人及時醒來,睜目看去,那是阮傳棟陪同阮伯年走入,後面還跟著裴允文、陸榮、林仲達、和趙雷、錢電等四人,一起走了進來。

    楚玉祥、英無雙慌忙站起,楚玉祥道:“老爺子已經好了?”

    阮伯年一手撫髯,含笑道:“服下解藥,自然很快就好了,你神通還真廣大,這解藥是哪里去弄來的?”

    楚玉祥道:“回老爺子,晚輩給你老人家服的並不是解藥。”

    阮伯年一怔,問道:“那是什麼藥丸?能解瘟疫散之毒。”

    楚玉祥就把聽到有人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丁大哥趕去笆斗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阮伯年奇道:“這位在暗中以傳音入密和你說話的高人,會是誰呢?”

    正說之間,三手真人和終南五劍也一起走入。終南五劍之首的鐘子奇朝楚玉祥拱拱手道:“楚小兄弟,老朽兄弟承蒙惠賜解藥,老朽謹此致謝。”

    楚玉祥連忙還禮,說道:“五位前輩服的並非解藥,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的發作,真正解藥只有瘟疫道人才有。”

    阮伯年讓六人落坐,一面說道:“這位高人既然囑咐咱們不可露了形跡,咱們在初更以前,務必小心,瘟疫道人未露面之前,咱們也不宜露面了。”

    楚玉祥道:“老爺子,丁大哥從笆斗山取來的辟瘟丹,一共只有六十三粒,大家已經服了六十粒,還剩下三粒;你老人家看給誰服用好?”

    阮伯年道:“就給金和尚去服吧,他是東海鏢局的老人,手底下也很不弱。”

    楚王祥就把剩下的三顆“辟瘟丹”交給了林仲達,由他去給金和尚喂服。

    接著東門奇、西門大娘、裴畹蘭、梁慧君也一起走來。

    西門大娘滿臉怒容的道:“死瘟道人,他敢對我西門婆子下瘟,你們全在這裏就好,我和老不死這就找他去,非把殺千刀的瘟道人找到不可……”

    三手真人連忙搖手道:“嫂夫人千萬忍耐,咱們服的辟瘟丹,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不發作而已,並非業已解去,真正解藥,還是要從瘟疫道人身上著手……”
2009-5-27 15: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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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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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瘟疫道人

西門大娘道,“所以咱們趁目前還沒有發作,就得去找上他,等到發作還來得及?”

    阮伯年拱拱手道:“老嫂子,瘟疫道人今晚一走會來,咱們最好以靜制動,不可讓對方警覺,才能把他擒住,目前千萬魯莽不得,二位還是坐下來,咱們好好計議計議。”

    楚玉祥也道,“西門前輩,這是昨晚有一位隱身的高人指點的……”

    西門大娘沒待他說下去,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已經聽無雙說過了,這人鬼鬼祟祟的連面都不敢露,他說的話可靠嗎?”

    英無雙道:“大哥說,這人一定是一位前輩高人……”

    西門大娘尖笑道:“你這小丫頭,只要是你大哥說的,就信以為真,這人不敢露面,還高個屁?”

    話聲方落,突聽屋樑上有人細聲道,“不是我不敢,是你們露面不得,露一面瘟道士就不敢來了……”

    這人話聲說得極細,但在座的人全聽到了。

    大家不由得一怔,廳上坐著這許多人,卻沒有一個發覺梁上有人!

    西門大娘尖著聲音喝道:“是什麼人,還不下來?”

    阮伯年慌忙站起身,朝上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高人。務請下來一敘。”

    大家都忍不住抬頭朝上望去。梁上那人再也沒有作聲。

    西門大娘尖笑道:“朋友既然出聲,何用再躲躲藏藏,不肯下來?”

    說話之時,人已比閃電還快。一下飛身而上,探手抓去,等她撲上。目光一注,梁上空蕩蕩的哪有什麼人影?

    不,上面只有一張信箋大的白紙,直豎在木梁之上。白紙自然無法豎立的,那是有人以內力把白紙釘在木梁上的,這就一探手取下,隨著飛身落地。

    大家看她手中拿著一張白紙,卻沒見到有人,心中都暗暗納罕。

    西門大娘朝白紙參看了一眼,紙上寫著兩行字,她可一個也不認識,這就朝楚玉祥遞去,說道:“小兄弟,他在紙上寫了些什麼,還是你來念給大家聽吧!”

    楚玉祥接過白紙,低頭一看,就念了出來:“今晚初更,捉拿瘟道士,只須姓楚的娃兒一人足矣,諸位只要坐在廳上看熱鬧可也。”字跡歪歪倒倒的,下面也沒有具名。

    西門大娘哼道:“這人果然會弄玄虛,他先把紙條放在梁上,方才卻在屋瓦上說話,咱們受了他的愚了!”

    阮伯年道:“他既然這麼說,想必已經胸有成竹,只是咱們也要有個安排,反正今晚瘟疫道人來了,絕不能再讓他出去。”

    西門大娘道:“阮老哥說得沒錯,咱們不截住他,如何取得到解藥?”

    三手真人道:“阮老哥也定已胸有成竹了?”

    阮伯年笑道:“李道兄好說,兄弟想是想到了一點,也只能說是配合那位高人而已,總之,咱們必須分散人手,四面設伏,才能截得住他。”

    東門奇道:“阮老哥是東海鏢局的主帥,咱們全聽你調度就是了。”

    阮伯年朝大家低低的說了一陣,大家才點頭稱好。

    東海鏢局上上下下六十幾個人,幾乎全病倒了,而且全在發著高燒,陷入昏迷不醒之境。

    目前,能夠起來的,就是服過辟瘟丹的人。

    廚下,當然也沒有人了。阮傳棟、林仲達兩人自告奮勇的到櫥下去做飯,裴畹蘭、梁慧君也跟著進去幫忙。

    今天鏢局大門,當然也沒有開,大司務病倒了,也沒人上街去買菜。大家為了不讓瘟疫道人得知虛實,也不好去街上去買萊了。

    四個“大腳”廚司,湊合著做菜的做菜,煮飯的煮飯,總算把一頓飯做好了,居然也有四菜一湯,大家也吃得津津有味。

    本來這是鏢局的一場大劫難,但在幾個年輕人的心裏,反而覺得挺新鮮,很夠刺激。

    傍晚時光,阮傳棟、林仲達、裴畹蘭、梁慧君等四人又要下廚了,東海鏢局的人,大家摩拳擦掌,準備初更時分活捉瘟疫道人,那自然要早些做飯,飽餐上頓,才有精神。

    這回除了阮傳棟等四人,還有裴允文、楚玉祥、英無雙都跟了進來幫忙。

    裴畹蘭道:“你們都出去,別來越幫越忙了。”

    裴允文笑道:“我們是不好意思坐著等吃飯吧!”

    英無雙道:“裴妹妹不要你們幫忙,你們還是快出去吧,不然,只怕連我也要被轟出去了呢!”

    裴允文笑道:“楚兄,看來我們不受歡迎,還是回廳上去吧!”

    楚玉祥只得和他一起退出廚房,經過柴房,突聽有人在耳邊細聲說道:“喂,姓楚的小娃兒,吃過晚飯,一個人到柴房裏來。記著,別讓人知道了。”

    楚玉祥一怔,柴房裏竟然躲著一個人,但聽他的口氣,敢情就是在梁上留柬的人了。

    晚餐之後,楚玉祥把剛才有人要自己到柴房去的事,悄悄告訴了丁盛,就獨自溜了出來,到了柴房,輕輕推門而入。

    只聽裏面有人低聲道,“姓楚的小娃兒,你來了?”

    楚玉祥聽了應了聲“是”,舉目看去,只見裏首柴堆上蹲著一個蓬頭長髮長須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臉,朝自己招著手道:“快些過來。你再來遲一步。就來不及了。”

    楚玉祥依言走了過去,鼻中已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他知道這柴房中堆了十幾缸酒,是鏢局準備宴客用的,這位長髮老人敢情是酒鬼,躲在柴房裏窮灌黃湯!

    那長髮老人沒待他走近,就低聲道:“小娃兒,快把長衫脫下來,換上這個,時間不多,咱們得快些走了。”

    隨著話聲,果然遞過來一團黑黝黝的衣衫。

    楚玉祥道:“晚輩要把長袍脫下來才能穿嗎?”

    長髮老人道:“自然要把你身上的長衫脫下來了。否則怎麼扮得像?唉,時間不多,你動作要快一點了。”

    楚玉祥只得依言脫下長衫。把他遞過來的一件衣衫抖開,穿到身上,這才發現竟是一件洗快要發自的黑色道袍,心中暗暗奇怪,付道:“他要自己去扮道士?”

    長髮老人又道:“你再過來些,把髮辮打開來,老道的徒弟,越邋遢越好,頭髮那有梳得這樣光的?”

    他伸過手來,在楚玉祥的頭上一陣亂摸,打開髮辮,好像還在頭髮上撒了許些泥沙灰塵,然後那雙手又在楚玉祥臉上亂抹了一會,當然也在他臉上塗了許多灰塵泥土,低聲道:“你把祖老道的這把劍也留在這裏,別讓瘟道士瞧出來了。”

    楚玉祥腰間還有一柄寒螭劍,就依言把全真派的青鋼劍放到木柴之上。

    長髮老人又道:“你把鞋襪也得脫下來才行。”

    楚玉祥不知他胡蘆裏賣什麼藥,只得依言脫下了鞋襪。

    長髮老人道:“好了,來,這裏有兩缸大麯酒,你捧一缸,老道也捧一缸,咱們走吧!”

    楚玉祥心中暗道:“你要喝酒,還要我給你捧酒缸。”一面問道:“我們還要帶酒去嗎?”

    長髮老人道:“沒有酒,怎麼去和瘟道士換取解藥?”

    楚玉祥聽得大奇,兩缸大麯,就能和瘟疫道人換取解藥了,大麯酒到處都有,並不是什麼名貴的好酒,瘟疫道人怎麼會肯把解藥換你大麯酒呢,心中想著,正待發問。

    長髮老人催道:“老道說過時間不多,你不用再問了,快些走吧,到了地頭,老道自會告訴你的。”

    說完,雙手抱起酒缸,朝外就走,在門口探頭朝左右望瞭望,低喝道:“快來。”

    楚玉祥看得暗笑好笑,自己是東海鏢局的副總鏢頭,別說拿兩缸酒,就是二十缸,也盡可堂而皇之拿出去,如今卻好像和他搭檔偷酒來的了。

    心中想歸想,還是抱著酒缸跟在他身後走出柴房。

    現在楚玉看清楚了,這位怪老人家原來是一個長髮者道,身上穿一件黑布道袍,洗得已經變成灰色,下面赤著雙腳,難怪要自己也脫了鞋襪,陪他光腳板走路。

    長髮者道個子不高,雙手抱著酒缸,走起路來,好像天生的八字腳,本來就跑不快,他一顆頭還要東張西望,其實這時候這後進廚房根本就沒有人。好不容易走近牆腳,長髮老頭回道:“咱們上去,小心!”

    雙腳一頓,身子一縱往牆頭躍起,東海鏢局的圍牆,不過一丈來高,這位老道敢情手上抱了一缸五十斤的酒,縱得剛好比牆頭高了一些,酒缸上了牆頭,他人就壓在酒缸上面,腳下晃動,幾乎要一個倒栽蔥跌落下來,他一急之下,抱著酒缸往牆外滾了出去。

    楚玉祥看得暗暗攢了下眉,像他這樣的身子,鏢局中四五十名趟子手都比他強,今晚還能活捉瘟疫道人?

    心中想著,也就點足飛上牆頭,注目一看,長髮老道居然已奔出去十來丈遠,灑開八字腳,一搖一擺的正在朝前跑著。

    楚玉祥飄落牆外,就跟著奔了過去。

    這回楚玉祥才發現方才是長髮老道故意逗著自己的。

    因為出了圍牆,楚玉祥眼看自己和他相距足有十丈來遠,就急著趕上去。

    哪知你看去長髮老道好似天生的八字腳,根本跑不快,他跑的實在也不算快,應該只要幾個起落,就可以追上他了,但任你楚玉祥提氣掠去,追了一陣,雙方還是保持著十丈距離。

    再看長髮者道還是一搖一擺的半跑半走,分明跑得不快。楚玉祥當然不信,自己提氣飛掠,還會不如仍然一搖一擺,連走帶跑的快?這就提吸真氣。加速掠去,奔行了一段路,雙亢相距,竟然還有十丈來遠。現在他知道這位長髮老道果然是一位風塵異人,對他信心也增強了。

    這一陣功夫,少說也奔行了七、八裏路,前面的長髮老人已經在路邊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來,籲了口氣,放下酒缸,說道:“到了,咱們就在這裏坐下來吧!”

    他一停步,楚玉祥也跟著到了,放下酒缸,問道:“道長,我們……”

    長髮老道從肩頭取下一隻黑布袋,放在身邊,然後在樹根上坐下,說道:“還好,時間還早。”

    他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小心翼翼的打開,挑了兩顆藥丸,一顆自己納入日中,一顆遞了過來,說道:“快把這藥丸吞了。”

    楚玉祥接過藥丸,遲疑的問道:“道長,這是什麼藥丸?”

    長髮者道笑了笑道:“這是專解碧玉丹的解藥。”

    楚玉神奇道:“碧玉丹是什麼?”

    長髮者道朝他小布包中一個小紙包指了指說道:“就是這個,你快吞下去,時間不多了。”

    楚玉祥不明就裏,但還是依言把藥丸吞了下去。

    長髮者道朝他神秘一笑,手掌拍的一聲,拍開酒缸上的泥封,又揭去了包缸口的竹菩,然後用兩個指頭取起小紙包,打了開來,裏面是一顆色呈碧綠,約莫黃豆大的藥丸,他把紙包一翻,碧綠藥丸投入酒缸之中,才低聲道:“這碧玉丹可名貴得很,老道還是三十年前經過四川唐門,順手取來的。”

    順手取來,那是不告而取了。

    楚玉祥道:“道長方才要晚輩吞的是碧玉丹的解藥,那麼此丹一定是毒藥了?”

    “一點也沒錯!”長髮老道壓低聲音說道:“祖老道的百一丹為什麼叫百一丹,你知道嗎?”

    楚玉祥心想:“祖師父的百一丹,善解天下奇毒,百無一失。”但這話他沒有說出來。

    長髮老道已經接著說道:“祖老道練制的辟毒丹,是全真教祖師王重陽真人遺傳下來的方子,又名百一丹,就是說,這藥丸能解天下一百種奇毒,就只有四川唐門秘傳的碧玉丹解不了,王重陽真人把它稱做百一。丹,就是含有警惕之意,告訴後人,辟毒丹還是有一種奇毒無法可解。”

    這話,楚玉祥從未聽人說過,不覺問道:“這碧玉丹毒性有如此厲害?”

    長髮老道大拇指一翹,說道:“天下奇毒,無過於此,但它有一好處,和入酒中,可以使天下最劣的酒,變成天下一等一的佳釀,別的毒藥,和在酒裏。毒性會立時發作,碧玉丹至少也要一頓飯的時光,才會慢慢發作,毒性發得越慢,也就越厲害。”

    楚玉祥道:“道長把碧玉丹投在酒缸裏,是準備喝的嗎?”

    長髮老道吃吃笑道:“老道嗜酒如命,當年只從唐門取了五顆碧玉丹,三十年之中,只喝過四次。剩下的這一顆,老道幾乎把它視作寶貝,咱們已經服過解藥,自然要痛痛快炔的喝了。”

    楚玉祥道:“晚輩不會喝酒。”

    “那怎麼成?”長髮老道眨著一雙炯炯目光,笑了笑道:“老道不是叫你脫了鞋襪來嗎?你內功已得祖老道和厲老怪的心法,毒酒已經有瞭解藥,你就不用去管它毒不毒。酒喝下去,可以要它從腳底心鑽入地下,不過你要記住,待會在瘟道士面前不可露出破綻來,縱然把酒從腳底心逼出去,也要一直逼入泥土裏,不可讓他看出來。”

    楚玉祥聽得暗暗奇怪,自己有兩個師父,他都知道,一面問道:“我們還要和他喝酒嗎?”

    長髮老道笑道:“不和他喝酒,咱們為什麼要老遠跑到這裏來等他,這瘟道士一生沒有一件好事,只有喝酒這點嗜好,和老道相同,老道方才投下了一顆碧玉丹,等他來的時候,老道只要稍運內功,把缸裏的酒香逼出來,他聞到了,非和咱們喝不可,不過這瘟道士心思毒辣,他必然會在酒中暗下瘟疫散,你喝酒之時,務必運起祖老道教你的純陽功,才能把瘟疫散化去,你除了和他喝酒,其餘的都不用管。”

    楚玉祥點頭道:“晚輩記下了。”

    長髮者道歪著頭看看天色,道:“他差不多也該來了,咱們還是先喝起來了。”

    他從布袋中取出兩隻飯碗,和一條熏狗腿,一大包鹹花生,一起放到地上,然後端起酒缸,倒了兩碗酒,自己先咕的喝了一大口,說道:“真是好酒,你喝一口試試看,醇而不烈,一點也不嗆喉。”

    楚玉祥在他倒酒的時候,已經聞到一股濃葫的酒香,就算是不會喝酒的人,聞到這股酒香,也會滴下饞涎來,又有誰知道酒香四溢的好酒,竟會是天下第一奇毒的毒酒?

    楚玉祥取起酒碗,也喝了一口、說也奇怪,毒性如此強烈的碧玉丹,下在酒裏,竟會把性道本來很烈的大麯酒,變得如此醇和,後味無窮,不覺贊道:“果然是好酒!”

    長髮老道聽得極為高興,低笑道:“小兄弟,你有興趣,此間事了,咱們就去一趟四川,再去弄他幾顆來。”

    他本來叫他“小娃兒”的,這一高興,就叫“小兄弟”了。

    楚玉祥笑道:“道長既然如此嗜酒,當時為什麼不多拿幾顆來呢?”

    長髮老道哈了一聲,看看楚玉祥,說道:“你道這東西容易弄到手的?他們(指唐門)練制之時,十分秘密,據說有幾種藥材,還是稀世之物,一次最多不過練製成十幾二十顆,如果上代掌門人練制了下一代就未必再練,三十年前被老道弄來了五顆,唐門之中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到處查訪,幸虧老道一向躲在茅山,從沒出過名,也沒人知道,不然,那唐老兒豈肯甘休?”

    楚玉祥聽他說出躲在茅山,不覺心中一動,自己聽三手真人說道:“三茅宮有一個自稱茅四的道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異人,這就間道:“道長莫非就是茅四道長?”

    長髮者道笑了笑,忽然側耳一聽,噓了一聲道:“他們來了,來,你別去看他們,咱們喝酒,哦,老道這只熏狗腿味道好得很,你撕一塊吃吃看。”

    接著又低聲叮囑道:“待會記住了,你要叫我師傅!”說著,咕的喝了口酒。

    北首大路上,這時果然出現了一行人,而且來得很快。

    這一行人,前面是四個了身灰衣的漢子,中間是一頂敞轎,由四個黑衣漢子抬著,轎後又是四個黑衣漢子。

    敞轎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老道人,蒼發披肩,連纂蒼須,面如青懈。身材高大,看去甚是威武。

    長髮老道以“傳音入密”說道:“這十二個人是瘟道士的徒弟,前面四個穿灰衣的叫做四瘟,八個穿黑衣的叫做八疫。”

    一面拿起酒碗,喝了一口,然後朝酒碗中輕輕吹了口氣,就撕著熏狗腿自顧自的吃著。

    楚玉祥自然看得出來,他吸口氣以內功吹出,已把酒香吹了過去。

    這一行人腳下極快,眨眼功夫,已從大樹前面奔行而過,沿著大路奔去。

    突然間只聽坐在轎上的瘟道人口中咦了一聲,喝道:“停。”

    四個抬轎的黑衣漢子真還如響斯應,聽到“停”字,八條腿動作如一,立時刹住!

    瘟疫道人坐在轎上的人鼻子向空嗅了嗅,又道:“倒行十七步。”

    四個黑衣漢子聽到口令,連頭也沒回,迅快的倒退了十七步。

    他果然算得很准,這十七步倒退,就退到了大樹前面。

    瘟疫道人目光一動,看到樹下兩人正在喝酒,濃馥的酒香隨風送來,使人有陶然非醉不可之感!他裂開大嘴,森笑一聲道:“好酒!”一腳就跨下轎來。

    敞轎抬在四個黑衣漢子肩頭,距離地面,少說也有五尺多高,他就像跨在平地上一般,朝樹下走來,目光一注長髮者道,問道:“喂,本真人路過此地,口渴得很,你肯賣一缸給本真人嗎?”

    長髮老道啊了一聲,連忙放下酒碗,站了起來,陪笑道:“原來是一位道爺,咱們同是三清弟子,道爺快請坐下來,喝幾碗沒關係……”

    溫疫道人道:“本真人問你賣不賣?”

    “啊,啊!”長髮老道搖著手,餡笑道:“不瞞道爺說,這缸酒是小道替西村柳員外家裏捉了妖,才要來的,柳員外是一位大善人,他家大少爺被南山的狐狸精迷得骨瘦如柴,是小道遣六丁六甲神把狐狸精捉了,柳員外要送小道一千兩銀子,小道出家之人,銀子乃身外之物,又有何用?素聞他家有一缸窖藏了百年的汾酒,乃是酒中極品,所以向柳員外要了來,柳員外說:窖藏了五十年的酒,這樣喝太可惜了,就又送了一缸大麯給小道,最好兌著喝,小道和徒兒走到這裏。再也忍不住,所以打來先喝上一碗,道爺想想看,柳員外送我一千兩銀子,小道還是舍銀子而取這缸酒,道爺要買,小道怎麼會賣?不過道爺路上口幹,只管請坐下來喝,同是三清弟子,小道請道爺喝酒可以,銀子是斷斷不能收的。”

    一面叫道:“徒兒,把這缸大麯酒打開來,一碗之中,兌上半碗大麯……”

    楚玉祥答應一聲,正待去開另一缸大麯的泥封。

    瘟疫道人這一走近,聞到的酒香更是濃郁,連忙搖手道:“不用開了,兌了大麯,就無如此香醇,本真人聞酒下轎,就是為了要喝這一缸汾酒,兌了大麯進去,豈不可惜?”說著就在兩人橫頭坐了下來。

    長髮老道一拍巴掌,聳著肩笑道:“道爺真是小道的酒中知友,平常小道沒酒喝的時候,就是漉些酒糟,都勝過瓊漿玉液。可是方才喝了一碗害藏百年汾酒,覺得若是兌著大麯酒,有點暴珍天物,來,小道給你道爺倒一碗。”

    說著取過楚玉祥的酒碗,倒滿一碗。送給瘟疫道人,然後給自己倒了一碗。

    瘟疫道人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倒酒,但卻以極快手法,把長髮老道給他的一碗酒,和長髮者道自己倒的一碗掉換了過來。

    因為他剛看到長髮老道喝過酒,而楚玉祥的酒碗,則早已放在地上的。一個慣於使毒、使迷、或者使瘟的人,都是疑心特別重的。

    長髮老道只作不知,舉碗喝了一口。諂笑道:“道爺,這酒如何?”

    瘟疫道人嗜酒如命,自然是識得好壞的人,喝了一口,不覺怔住了,仰天發出狼曝般一聲大笑,說道:“六十年來,本真人喝遍天下佳釀,卻沒有好過此酒的,果然不愧是百年陳酒,醇而不烈,好酒!”再是一口就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長髮老道把一隻熏狗腿遞了過去,說道:“道爺吃不吃狗腿?這是最好的黃狗腿,小道用竹葉熏的。”

    瘟疫道人大笑道:“本真人沒有不吃的東西,唔,看樣子,你熏得不錯!”用手撕了一塊,慢慢吃著。

    長髮老道忙道:“徒兒給道爺倒酒。”

    楚玉祥答應一聲,先給瘟疫道人倒了一碗,然後又給長髮者道倒了一碗。

    瘟疫道人又以極快手法把他喝過的一碗送到長髮者道面前,把長髮者的一碗取了過去。

    他手法雖快,如何瞞得過楚玉祥的眼睛,心想:“他第一次互掉酒碗,是疑心剛才自己喝過的那只碗中有問題,那是防人之心,這回又互掉酒碗,那是沒好心,他喝過的酒碗中,敢情已下了瘟疫散了!”

    這就饞涎欲滴的道:“師傅,你老人家已經喝過一碗,這一碗給徒兒喝可好?”

    “哈哈!”長髮老道大笑道:“這叫做有其師,必有其徒,小道是老酒鬼,收了個徒弟卻是小酒鬼,好吧,這種酒百年難逢,你再喝一碗吧!”

    楚玉祥裝出大喜過望,日中說了聲:“多謝師傅。”捧起酒碗咕咕幾口,就把一碗酒喝幹。

    這時瘟疫道人也把第二碗喝幹了,楚玉祥就舉缸倒了兩碗,瘟疫道人果然又把兩隻酒碗很快互換了。

    長髮者道只作不知,也喝了一碗。瘟疫道人每喝一口,都贊道:“好酒。”

    轉眼工夫,已經喝下了五碗。他覺得自己這樣喝人家的好酒,不和長髮老道攀談幾句,豈不顯得有悻人情?一面抬目間道:“你們師徒二人,叫什麼名字?”

    這話聽來毫不客氣,但從瘟疫道人口中說出來,可說已經算是十分客氣了。

    長髮老道聳聳肩,餡笑道:“不瞞道長說,小道其實並非真是三清弟子,小道俗家叫做尤老爹,替人作法的時候,就穿上一件道袍,無非是糊口罷了,我徒兒叫尤小叔,也不是真的出家,平常替小道跑跑腿,做些零碎事兒,像沽酒,捉野狗等雜事。”

    一面又道:“徒兒,給道爺倒酒,古人說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咱們真假道士難得遇上,小道既然作東,就喝個痛快,哦,小道還沒請教道爺貴姓?”

    道人只有道號,那有問他貴姓的?

    瘟疫道人大笑道:“本真人姓溫。”

    長髮老道肅然起敬,忙道:“哦。原來是溫真人,小道久仰得很。”

    瘟疫道人道:“你聽到過本真人嗎?”

    長髮老道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沒有,小道聽說過有一位瘟道人,據說他的瘟疫散,放在酒裏,就是劣酒也會變成天下第一佳釀,比四川唐門的碧玉丹還好,三十年前小道喝過碧玉丹浸過的酒,那真是好酒,又香又醇,和這缸百年汾酒差不多,可惜小道沒喝過瘟疫散浸的酒,這是小道唯一憾事!”

    他提起碧玉丹浸的酒又香又醇,和這缸百年汾酒差不多,這話聽到瘟疫道人耳中,心頭猛然一震,他一生嗜酒如命,什麼酒沒有喝過?但從沒有像今晚喝的這缸“百年汾酒”如此香醇的,他縱然沒有喝過碧玉丹浸的酒,他是江湖人,江湖中黑道魔星,聽是聽人說過,只有四川唐門的碧玉丹投入酒中,可以使天下至劣之酒,變為天下之至美之酒。

    莫非這缸酒中下了碧玉丹不成:不然,“百年汾酒”那有這樣香醇而不烈的?他一雙倒垂的三角眼精芒電射,喝道:“你這缸酒中放了什麼?”

    長髮者道一呆,接著餡笑道:“道長在說笑了,這是柳員外家害藏了百年的汾酒,一點沒假,酒香濃郁,醇而不烈,一點也不嗆喉,道爺再喝一口試試,哦、哦、嘻嘻,道爺是聽了小道方才說的四川唐門的碧玉丹浸在酒裏,就可以把劣酒變美酒,香醇而不烈,起了疑心,碧玉丹,可是唐門寶貝,怎捨得給小道放在酒裏?再說喝了碧玉丹浸的酒,發作雖極緩慢,但只要運功一逼,不但整個人會發綠,連指甲、頭髮都會變成綠色,不然怎麼會叫做碧玉丹?你道爺好好的,哪有什麼地方發綠了?”

    瘟疫道人看他模樣,一點也看不出是會武功的人,這樣一個邋遢道人,哪會是什麼唐門中人,但聽他說話,卻似乎對碧玉丹知之甚撚,心頭大惑狐疑,尤其是自己在和他們互掉酒碗之時,早已下了瘟疫散,這師徒二人怎會還沒發作呢?一念及此,不覺暗自運氣檢查。

    長髮老道突然之間,口中鄙咦了一聲,一手抱起酒缸,一手抓起半條熏狗腿,急急忙忙的後退了三步,望著瘟疫道人好似遇上了鬼勝一般,睜大雙目,失聲道,“道爺……你的臉色怎麼會變得發綠了呢?”

    瘟疫道人聽得一怔,急急舉手看去。這一看他不禁臉色大變,他雙手果然已經變得碧綠,駭然道,“碧玉丹,你在酒中下了碧玉丹?”

    “沒……有的……事……”長髮老道也嚇白了臉,說道:“那是柳員外……他也……不會,這……缸酒……是小道……師徒……到了這裏……才開啟的……”

    瘟疫道人當然不會相信他的鬼話,口中發出狼曝般一聲大笑,雙目綠光暴射,雙手緩緩提起,沉喝道:“你究是何人?”

    長髮老道聳著肩往後連退了兩步,說道,“小道不是告訴你叫尤老爹嗎?你呢?你到底是什麼人?”

    瘟疫道人怒審道:“本真人就是瘟疫道人酉陽公,你總聽人說過了?”

    長髮老道忽然嘻嘻一笑道:“原來你也姓尤,(酉)這麼說小道尤老爹,還是姓尤(酉)的老爹,小徒叫尤小叔,也是姓尤的小叔了,你可比咱們小了一輩呢!”

    直到此時,瘟疫道人才知道這師徒二人果然是沖著自己來的了,心頭不禁大怒,雙爪揚起,厲喝道:“本真人先斃了你。”

    “慢來、慢來!”長髮老道連忙伸手朝他抓出的雙爪搖了搖,才道:“中了唐門碧玉丹,要解只有四川唐門才有,你逼急了,小道就一下納入口中,嚼爛了吞入肚裏,你再要解藥,就得趕上四川唐門去,那……嘻嘻,你明天中午以前趕得到四川?”

    瘟疫道人不由得一怔,他明天中午以前當然趕不到四川,但碧玉丹的奇毒,卻會趕在明天中午以前發作。

    但使他發怔的卻並不是長髮老道說的這句話,而是他揚起的雙爪——“瘟疫爪”竟然被長髮老道搖了搖手,就把自己的內力逼住,再也發不出去。

    能把別人的內力逼住,不讓你使出來,這人的功力,豈非已經到了不可思議之境?瘟疫道人心頭這份凜駭,當真非同小可!

    就在此時,長髮老道忽然腳下微現踉蹌,口中互了一聲,臉色為之一變,啞聲道:“徒兒,我頭好昏,不好,咱們著了這姓尤的小輩的道了,他……在酒中下了瘟疫散……”一面以“傳音入密”說道:“你快扶住我,說你沒有什麼感覺。”

    楚玉祥依言急忙伸手把他扶住,說道:“徒兒怎麼會沒有感覺?”

    長髮老道說道:“你酒沒為師喝得多……快讓為師坐下來……”

    楚玉祥扶著他在地上坐下,一面問道:“師傅,你老人家不要緊吧?”

    瘟疫道人心中一喜,狼曝般笑道:“你說對了,本真人確實在酒中下了瘟疫散。”

    楚玉祥急怒於色,喝道:“你敢在師傅酒中暗做手腳!”

    “彼此彼此!”瘟疫道人大笑道:“你師父不是也在酒中下了碧玉丹嗎?”

    長髮老道道:“小道在酒裏下碧玉丹是為了把劣酒變成美酒,咱們師徒喝了不會有事的。小道又沒勉強你喝。是你……自己聞酒下轎,找上來討酒喝的,你怎麼可以在酒中暗下瘟疫散?”

    楚玉祥故意問道:“師傅,瘟疫散很厲害嗎?”

    長髮老道:“比起碧玉丹來,瘟疫散可差得遠呢,它只會讓人感到有些頭昏,其實也沒什麼,咱們和他耗下去就好,他……不出六個時辰,就會發作,一發作就沒有救,為師……支持六個時辰可沒有問題,其實為師只要半個時辰,把它逼出體外,就沒事了。”

    楚玉祥道:“那你老人家就快運氣吧,能夠把它逼出體外,自然越快越好。”

    “也好。”長髮老道道:“這姓尤的小輩如果想乘為師運氣之時,突起發難,你應該應付得了。”

    楚玉祥道:“徒兒應付得了,你老人家只管運氣吧!”

    “不成。”長髮老道道:“萬一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個時辰之內發作起來,那怎麼辦?這樣,你去問問他,他身邊可有解藥?”

    楚玉祥抬頭喂了他一聲,說道:“我師傅問你身邊可有瘟疫散的解藥?”

    瘟疫道人道:“本真人的解藥就在身邊,你想怎的?”

    長髮老道坐著的人打了一個呵欠,說道:“交換……咱們……交換……”

    瘟疫道人懼憚的就是長髮老道,此時看他打著呵欠,說到交換,神情似是十分迫切,心中暗道:“原來你發作得快,哼,任你武功通天,也逃不過本真人的瘟疫散。”一面說道:“可以,你先把碧玉丹的解藥交出來。”

    長髮老道喘息道:“徒兒……你在為師懷裏……把那個小布包……取出來……裏面還有一顆……解藥,不……過要他……也把解藥……取出來,大家一手交來……一手……交去他坐著的人已經身軀發顫,大有支持不住之勢。

    楚玉祥依言探手朝他懷中探去。

    長髮老道以“傳音入密”說道:“你把解藥遞過去的時候,他一定會給你一掌,你要裝作被他掌力震飛出去。”

    楚玉祥從長髮老道懷中出取出一個小布包,抬目道:“你的解藥呢?咱們說好了是交換的,你的拿過來,我的交給你。”

    “好!”瘟疫道人右手從懷中一探,取出一個藥瓶,朝楚玉祥遞來,左手一攤,說道:“拿來。”

    身形如風,一下就閃到楚玉祥面前,左手抓住小布包,右手閃電一掌,迎面拍到。楚玉祥故作毫無防備,右手小布包被他劈面奪去,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被震得飛了出去。

    瘟疫道人得意的發出一聲狼曝般大笑,迅快的跨上敞轎,喝了聲:“走!”

    四個黑衣漢子立即舉步朝前奔行而去,轎前四灰衣人和轎後四個黑衣人,居然和他們一步不差,如飛而去。

    楚玉祥從地上一躍而起,急急間道:“道長,他搶去的真是解藥嗎?”

    長髮者道笑道:“當然是真的解藥了。”

    楚玉祥道:“但他沒把解藥留下……”

    長髮老道忽然伸手一攤,笑道:“他瘟疫散的解藥全在這裏了。”

    他掌心托著一個黃玉小胡蘆,正面鐫有一行小字,正是“瘟疫散解藥”五字。

    楚玉祥喜道:“他解藥怎麼會到道長手裏的?”

    長髮老道笑道:“他一心想奪取解藥,又要把你一掌震飛,自然不會再有防人之心,老道正好趁機就從他懷中取來,現在你趕快趕回去,每人服一粒就好,瘟道士中了碧玉丹之毒,服下解藥,沒有半個時辰,不會到鏢局去的,你快去吧!”

    楚玉祥伸手接過,問道:“道長呢?”

    長髮老道揮揮手道:“老道還要在這裏喝酒,這麼一缸好酒,豈可不喝?你快去了,再遲就來不及啦!”

    楚玉祥也知時間緊迫,這就點頭道,“晚輩那就走了。”

    說完,轉過身,就施展輕功,一路急掠,回到鏢局,連換衣衫都來不及了,一吸真氣。

    越牆而入,剛從大天井瀉落。

    突覺四周風聲颯然,八條人影,如影隨形,同時落到自己左右前後。

    只聽東門奇的聲音大笑道:“瘟道士,老夫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

    楚玉祥急忙叫道:“前輩,是我。”

    “你……”西門大娘的聲音從左邊傳來:“是楚小兄弟?”

    楚玉祥定睛看去,圍著自己四周的人,那不是東門奇,西門大娘,三手真人和終南五劍還有誰來?

    東門奇詫異的道:“小兄弟,你怎麼扮成這副模樣?”

    楚玉祥道:“此時晚輩也無暇多詳盡,晚輩已把瘟疫散解藥取來了,諸位快請到廳上來。”

    大家跟著他匆匆進入大廳。阮伯年、丁盛、裴允文,陸長榮等人也一齊聞聲走出。

    英無雙咦了一聲道,“大哥,你怎麼穿了一件又寬又大的破道袍?”

    裴畹蘭抿嘴笑道:“楚大哥還赤著腳呢!”

    楚玉祥看到了丁盛,立即把瘟疫散交到他手裏,說道:“丁大哥,這是瘟疫散解藥,每人只要服一粒就好,快分給大家服下,瘟疫道人大概要半個時辰之後才會來,咱們服下解藥之後,還有時間加以佈置。”

    丁盛接過黃玉胡蘆,就揭開瓶塞,傾出藥丸,從阮伯年分起,依次給大家吞服,然後又傾出若干粒藥丸,要陸長榮、林仲達去分別喂給鏢局中人吞服。

    楚玉祥也在這時候急匆匆奔入後進柴房,換過衣衫,回出大廳。

    英無雙急不容待的問道:“大哥,你方才去了哪里。害得人家到處找你都找不到,你快說解藥怎麼弄來的呢?”

    楚玉祥沒有回答她,卻朝阮伯年問道:“老爺子,服下解藥,覺得怎麼了?”

    阮伯年欣髯笑道:“這是瘟疫道人的解藥,自然很靈,服下之後,到現在差不多只有一盞茶的工夫,就沒事了,你是怎麼弄來的?”

    楚玉祥就把有人要自己晚餐之後到柴房去,那是一個長髮老道……

    三手真人問道:“是不是長髮長須,看不清面貌的老道友?”

    楚玉祥點頭道:“是的。”

    三手真人大笑道:“果然是茅四道長。”

    楚玉祥接著把今晚的經過情形,大概說了一遍。直聽得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三位姑娘笑得喘不過氣來。

    鐘子奇問迎:“這位老道長是茅山派的高人吧?”

    三手真人道:“這個貧道也弄不清楚,他說茅山供奉三茅宮,他是四茅真君,所以自稱是茅四,貧道從小在茅山長大,從未聽人說過,但這位前輩應該是敝派的前輩高人無疑。”

    鏢局的人服下解藥,此刻已經全都痊癒了。

    丁盛是大家公認的總指揮,對付敵人,完全由他發號施令,調遣人手。

    現在,半個時辰快到了!

    東海鏢局早已熄去了燈火,也聽不到一點人聲。

    這時候,二更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

    驀地,半空中響起一聲雞啼!

    這時候並不是雞啼的時候,雞聲乍起,大天井中,忽然括起一陣黃沙旋風,同時也多出一簇人來!

    那是簇擁著一乘敞轎的壯漢,轎前左右站著四個灰衣漢子,轎後又是四個黑衣漢子,中間另有四個黑衣漢子肩頭抬著敞轎,並沒有放下來。

    敞轎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黃色道袍的老人,蒼發披肩,連纂蒼須,面如青懈,身材高大,他身後撐起一柄黃布傘,轎椅左首掛一柄四尺闊劍。

    不用說,他就是瘟疫道人西陽公了,他服了碧玉丹解藥,果然延遲半個時辰才來,但來得卻極為準時。

    瘟疫道人坐在敞轎之上,發出一陣咯咯怪笑,目光一動,尖聲道:“徒兒,咱們已經到了,就該放起信號,通知他們前來了。”

    站在前排的四個灰衣漢子中,有人答應一聲,舉手之間,但聽嗤的一聲,一道黃色火花沖霄而起。

    過沒多久,但聽砰然一聲,鏢局兩扇大門被人一掌撞開,從門外走進一行人來。

    為首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青緞夾袍,年約六旬,中等身材的老者,此人生成一張瘦狹臉,雙顴間都是直條皺紋,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居然會是徽幫老大笑裏藏刀盧壽同!

    他身後緊跟著四個身穿天藍長袍的俊美少年,每人都佩一柄長劍,只是劍穗顏色不同,第一個是黃穗,第二個是白穗,第三個和第四個是紅穗,但同是紅穗,第三個是火紅,第四個是紫紅。

    這四人年紀雖然不大,但在江湖上名頭可不小,就是人稱“武林四公子”的便是。

    一般被稱做“公子”的,總是世家子弟,能被稱為“武林四公子”,當然是武林世家出來的了。

    佩黃穗長劍的是黃山萬少駿。黃山萬家,祖上三代當過武林盟主,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

    佩白穗長劍的是徐州徐從雲。徐州雲龍山莊,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他老子連任過兩屆盟主,交遊遍天下。

    佩火紅劍穗的是衡山賓仲華,五獄劍派中的衡山派,別樹一幟,他就是未來衡山派的繼承人。

    佩紫紅劍穗的是劍門宋君天。劍門山不在各大門派之中,也不是算是門派,但江湖上提起劍門山,可誰也不敢輕視,因劍門山獨創一派的“萬流歸宗劍法”,據說天下無人能敵,最厲害的是“劍門百劍”,他門中子弟個個練劍,號稱“百劍”,就是有一百個精幹劍法的高手、接著進來的是九個人,那是背叛大湖龍主,從太湖逃出來的總管許常勝、副總管田鬍子、張慎、外三堂堂主李萬里、陸上總巡遲來福,和巡山四猛。

    顯然,當日太湖叛變,是由笑裏藏刀盧壽同所策動,這批人逃出太湖,就投到了盧壽同的手下。

    最後是由兩個大腳婆子抬著的一頂黑色軟轎,垂著轎簾,但轎後緊跟著兩個女子則是柳七娘和錢九妹。由此可以猜想得到轎中人應該是毒母謬寡婦了。

    不過謬寡婦在石母嶺一戰,已傷在楚玉祥手下,功力盡失,無怪她要坐著軟轎來了。

    這一行人就是不把瘟疫道人算在內,也是一支勁旅了。今晚,他們居然相約而來,大舉出動,那是非把東海鏢局一舉蕩平不可!

    笑裏藏刀盧壽同走在最前面,他皺起了一臉笑容,好像新年裏遇上熟人拜年一般,老遠就拱著雙手,呵呵笑道,“道兄辛苦了,兄弟等人已經在附近恭候多時。”

    瘟疫道人雖然坐在敞轎之上,但對盧壽同可也不敢托大,連忙拱手還禮,呵呵笑道,“盧道兄好說,貧道和諸位本來約好了二更在這裏會合的,但貧道來時,在半路上遇見了一位多年來未曾晤面的老友,他酷嗜杯中物,非要貧道下轎陪他喝上幾杯敘敍舊不可,貧道情面難卻,以致遲來了半個時辰。”

    盧壽同連連點頭道:“多年未見的老友,自然要敘敍舊不可,好在今晚之事,道兄早有安排,早來遲來也都是一樣的了。”

    “哈哈!”瘟疫道人仰天發出一聲大笑,說道:“對付東海鏢局區區幾十個人,貧道昨晚已要小徒把他們全放倒了,今晚貧道只是如數移交給盧道兄就可了事。”

    盧壽同連連拱手道:“這是全仗道兄神威,如果換了一個人,不知要費多少手腳呢?”

    瘟疫道人得意的大笑道:“盧道兄好說,這是仙子交代的事,貧道敢不盡力?哈哈,其實也沒有什麼,只不過是小徒們舉手之勞的事。”

    “哈哈!”盧壽同也得意的大笑起來,說道:“妙極,道兄果然神通廣大,今晚可把仙子所要的人,都一網打盡了……”

    突聽有人尖沙著聲音說道:“你們一網打盡的不知是些什麼人?”

    這話聲從北首屋脊上傳來。

    盧壽同目光一抬,沉喝道:“屋上是什麼人?”

    那尖沙聲音沉笑道:“盧壽同,你吆喝什麼,我是你老子。”

    另一個老婦人破竹般聲音說道:“還有老娘。”

    這兩句話出口,北首屋脊上已經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禿頂枯黃臉老頭,臉型瘦削,生得獐頭鼠目,頦下一把山羊鬍子。一個是高頭大馬,面長如驢的花白頭髮老婦人。

    這兩人只要是江湖上人,縱然沒見過他們,也總聽人說過他們的長相,那不是厲山雙凶東門奇,西門大娘還有誰來?

    盧壽同看到兩人,神色不禁為之一變,但他仗著今晚自己帶來的人中,高手不在少數,對方充其量不過兩人而已,心頭不覺也隨著放寬,拱拱手道:“原來是東門老哥賢伉儷,久違,久違。”

    瘟疫道人望望東門奇兩人,說道:“東門老哥賢伉儷從何處來?”

    東門奇聳聳肩道:“兄弟從何處來?愚夫婦一直就往在東海鏢局。”

    西門大娘響起破竹般聲音。喝道:“瘟道士,老娘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好極,你說說看,你用瘟疫散毒害東海鏢局的人,是什麼人支使的,是不是盧壽同這老小子?”

    東海鏢局的人服下瘟疫散解藥後,由總指揮丁盛調派人手,準備生擒瘟道人,卻沒想今晚對方竟會來了這許多人,這自然是大出丁盛意外之事。

    因此原先佈置的人手,不得不重作調整,衡量對方武功,加強己方人手,才要東門奇夫婦在正面屋脊上出現,藉以吸引對方注意,才能重新佈置。

    瘟疫道人青懈臉上神色微變,冷冷的道:“西門大娘以為貧道是受入支使來的嗎?”

    西門大娘哼道:“你受人指使。還情有可原,若是你自己來的,那就更該死了。”

    瘟疫道人道:“貧道有一事未解,不知西門大嫂可肯見告嗎?”

    西門大娘冷冷的道:“什麼事情。”

    瘟疫道入道:“二位既然住在東海鏢局之中。怎麼會不受瘟疫散波及的呢?”

    這是他最關心的事,自然要問個明白。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別人怕你瘟道士的瘟疫散,老不死和老娘可不在乎你瘟疫散?”

    瘟疫道人聽了她的“別人怕你,老不死和老娘不在乎”這句話,心頭就遢實了,她口中的“別人”,豈不正是東海鏢局的人?由此類推,東海鏢局的人,也只有東門奇和西門大娘兩人不受瘟疫散之害,只有東門奇兩人,他就放心了,聞言呵呵一笑道:“二位既然不受瘟疫散波及,那又何苦強出頭呢?”

    西門大娘喝道:“強出頭?好個瘟道士,你總聽說過老娘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回是你瘟道士先向老娘下手的,你說,老娘要怎麼辦?”

    瘟疫道人因對方只有兩人,膽氣壯了,口氣也硬了起來,說道:“要怎麼辦?”

    西門大娘道,“事情很簡單,你瘟道士爬下轎來,在老娘腳下磕上八個響頭,交出瘟疫散解藥,老娘還可以讓你爬著滾出東海鏢局大門去。”

    瘟疫道人仰首怒笑一聲道:“西門大嫂應該弄清楚,二位強煞也只有兩個人……”

    話聲未落,突聽左首一排廂房的屋脊上,傳來一聲朗笑,說道:“誰說只有東門老哥兩位?”

    東首屋脊上現出的是三手真人李靜虛,肩背長劍,手持拂塵,看去道貌岸然!

    接著西首一排廂房的屋脊上出現了兩個人,那是一對俊美的年輕人,正是楚玉祥和女扮男裝的英無雙。

    南首門樓上也出現了五個人影,那是終南五劍。

    四面屋上出現的人,和對方相比,人數雖然不如對方之多,但這幾個人,除了楚玉祥二人除外,無一不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楚玉祥年事雖輕,如今在江湖名頭之響,可還要超越厲山雙凶、三手真人等人。(他在石母嶺擊敗石母,廢去毒母武功,如今已是轟傳江湖,無人不知)

    盧壽同更看得心頭打鼓,暗暗詫異,這些人怎麼會全沒放倒呢,心中想著,不覺轉臉朝瘟疫道人看去。

    瘟疫道人也睜大一雙凶眼,看著四周屋脊上出現的人影,心中覺得溪蹺,這些人應該都已被瘟疫散放倒了的。一面咯咯笑道:“原來你們還預先佈置了這點陣仗……”

    話聲甫落,突聽正面樓窗口忽然響起了一聲金鑼!

    鑼聲乍起,大家驟覺眼前大亮,大廳前面和左右兩條長廊上各有十幾名勁裝健兒挑起數十盞氣死風燈,刹那之間,照耀如同白晝!

    和燈光同時現身的,大廳前石階上。是撲天鷹阮伯年、阮傳棟、總鏢頭陸長榮,副總鏢頭林仲達和總管事杜水率領的十六名趟子手,在兩旁雁翅排開。

    阮伯年發出龍吟般一聲長笑,說道:“盧壽同,你在江南搗亂,已非一日,在裴家堡暗下歸心散。在太湖暗中策動叛變,但那是隱身幕後,施展陰謀,今晚你卻原形畢露了。”

    話聲一落,又抬目朝瘟疫道人沉聲喝道:“瘟疫道人,你以瘟疫散肆虐江湖,已非一日,惡行擢發難數,昨晚居然到東海鏢局尋釁,在食水之中暗下瘟疫散,今晚還敢找上門來,那是你惡貫滿盈之日子。”

    他話聲甫落,四五十名趟子手齊聲吆喝起來:“活捉瘟疫道人!”

    “活捉盧壽同!”

    他們全被瘟疫散放倒了,方才服瞭解藥才清醒過來的,因此這份同仇敵汽之惱,當真是眾志成城,喝聲壯烈,大有驚天動地之概!

    瘟疫道人聽得勃然大怒,厲聲道:“道爺就在這裏,你們誰敢過來?”

    阮伯年喝道:“玉祥,你去把這西陽妖道給我拿下了。”

    站在西首屋脊上的楚玉祥,躬身道:“晚輩遵命。”

    話聲一落,他和英無雙人影同時點足掠起,朝坐在敞轎上的瘟疫道入飛撲而下。

    楚玉祥人臨上空,才雙掌揚起,掌先人後朝瘟疫道人當頭擊落。

    英無雙另有任務;直等身形快要撲落之際,翩然斜飛,掙的一聲,青霓劍出匣,一道耀目青虹,矯若神龍,朝瘟疫道人身後撐著的黃布傘劈落,劍光絞動,立把瘟疫道人視同寶貝的隨身兵刃瘟疫傘絞得粉碎。

    瘟疫道人雖然端坐在敞轎之上,但對面有人迎頭撲擊而下,自然無暇兼顧身後的瘟疫傘了,仰首敞笑一聲道:“來得好!”雙手陡然往上翻起,朝楚玉祥迎擊上去。
2009-5-27 15:2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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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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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大獲全勝

一個飛身撲下,一個雖沒站起,雙掌已經往上迎擊,兩人四隻手掌自然很快就接觸了。

    但聽“啪”的一聲,四掌接實,楚玉祥才把運集在掌心的功力透掌而出。

    就因為他飛撲下擊之時,並沒把凝蘊在掌心的內力發出,是以擊下的雙掌絲毫不帶風聲,也沒有強勁的內勁,不但敵我雙方的人都一無所覺,就是連瘟疫道人都並不覺得對方會是他唯一的剋星,只是發覺此人撲來的身法極快而已。

    因此也絲毫沒把楚玉祥放在眼裏,托大得連站都沒站起來,只是坐著翻手發掌。在他想來:“你小子這般飛撲過來,只怕連本真人一掌也吃不消。”

    現在楚玉祥雙掌在先,頭下腳上,和瘟疫道人雙掌擊實。他一個人好像被瘟疫道人托住了,只要瘟疫道人掌力一吐,怕不把他震飛出去?

    瘟疫道人的內功好像並沒吐出,但往上翻起托住楚玉祥的雙手忽然起了一陣顫抖!不,他整個人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那是被楚玉祥掌心透出的“純陽玄功”透體而過,勤修了數十年的”瘟疫神功”,一旦被破,焉得不全身戰慄?上托的雙掌隨著軟軟垂下。

    楚王祥翻身落在敞轎之上,左手一探,抓住瘟疫道人衣領,雙足一點,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提著瘟疫道人的衣領騰身而起。瘟疫道人竟是一點抵抗也沒有,任由他提著飛起。

    這一段話,看起來好像已有不少時間,實則不過是楚玉祥飛撲而下,四隻手掌,甫一接觸,楚玉祥就提著人飛起,前後也不過是眨眼工夫的事。

    那瘟疫道人門下四瘟(站在轎前的四個灰衣漢子)八疫(四個抬轎的和四個站在轎後的黑衣漢子)平日師父沒有下命,他們是不敢妄動一步的。楚玉祥、英無雙雙雙飛撲而下,他們都只是睜大雙目看著,連英無雙揮動青霓劍絞碎瘟疫傘,他們因沒有師父的命令,還是站著不動;但此刻目睹楚玉祥一把抓起師父騰身而起,師父被人抓走,他們當然要出手了。

    十二個人吃喝一聲,四個抬轎的迅快放下敞轎,各自從身邊掣出瘟疫劍,紛紛縱身而起,朝楚玉祥身後追撲過去。

    卻沒有入朝削斷溫疫傘的英無雙圍攻上來,那是因為他們的師父在楚玉祥手中,自然要把楚玉祥截下來。

    英無雙口中清叱一聲,身形跟蹤撲起,揮手拍出一掌,“九陰神功”一道奇寒澈骨的冷風朝他們橫掃過去。

    這下大家都是身起半空,楚玉祥在前,十二道人影稍後,英無雙落在他們身後。

    楚玉祥看他們沖尾撲來,右手一記“龍尾揮風”,一道奇猛無倫的純陽真氣有如波濤洶湧,往後卷出。

    這一下當真變成了前後夾擊,英無雙一記“九陰神功”冷風橫卷,四個抬轎的黑衣漢子縱起稍後,被寒風掃中,打了一個冷噤,立時跌落下來。

    楚玉祥這一記“龍尾揮風”,首當其衝的四個灰衣漢子,也各自一個筋斗,跌落下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十二個人一下被人家打落了八個,其餘四個黑衣漢子慌忙施展幹斤墜身法,躍落地上。

    眼看八個師兄弟委頓在地,四個師兄(灰衣漢子)似是被一下廢去了武功,跌坐在地,只是喘息。四個師弟(黑衣漢子,抬轎的四個)卻全身顫抖,好像跌在冰窖裏一般,冷得連嘴唇也發黑了。

    一時不禁大驚,其中一個急急問道:“你們怎麼啦?”

    英無雙一手持著青霓劍,跟著飛落,介面道:“你們馬上就會知道。”話聲出口,左手一掌,朝四人橫掃過去。

    那四個黑衣漢子並不知道英無雙這一記可不是普通掌風,四人口中叱喝一聲,手中闊劍揚處,正待圍攻而上,突覺一道奇寒澈骨的冷風湧到身前,連躲閃都來不及,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噤,刹那之間,宛如墜入了冰害,全身起了一陣顫抖,手中又闊又長的瘟疫劍嗆嗆墜地,四個人腳下一軟,一起跌坐了下去。

    英無雙披披嘴道:“沒用的東西!”自顧自朝階前走去。

    這時楚玉祥已先她一步飛落階前,左手五指一松,把瘟疫道人摔到階下,朝阮伯年抱拳一禮道:“晚輩已把瘟疫妖道拿下了,特來向老爺子覆命。”

    瘟疫道人被“純陽玄功”破去一身真氣,武功已廢,就由杜永指揮兩名趟子手把他押下。

    阮伯年呵呵一笑,額首道:“很好,你們兩個仍舊回到屋上去,待回如果有人企圖從西首屋上逃走,只管給老夫拿下,若敢頑抗,一律格殺勿論。”

    楚玉祥躬身道:“晚輩遵命。”

    話聲一落,就和英無雙兩人一起退下,雙腳一頓,兩道人影又朝西首廂房屋脊上飛去。

    這下直看得笑裏藏刀盧壽同等人莫不凜然變色,他們此行,可以說全仗大名鼎鼎的瘟疫道人支援。

    先前,瘟疫道人誇下海口,由他們四瘟,在東海鏢局撤下瘟疫散,不論人畜,全已中了瘟疫,無一人可以倖免今晚,他(盧壽同)率眾而來,只是來點收東海鏢局全數人員的,已經沒有一個人有反抗之力了。

    那知一進東海鏢局大門,對方竟然全數好好的,沒有一個人中瘟疫散的,已使他心頭感到不安。如今他們所憑仗的瘟疫道人,連楚玉祥一招都沒接下,眨眼之間,就被人家拿下,連他十二個門下號稱瘟疫使者的徒弟,也一齊瓦解了,豈不令他感到無比震驚?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盧壽同,你此時束手就縛還來得及,再遲等到老夫下令格殺無論,就來不及了!”

    盧壽同當然也看得出來,今晚大勢已去,東海鏢局四面屋上,都佈置了高手,自己這一行人落入了人家重圍之中,就是要想突圍而出,也未必容易,一時之間,真把平日笑裏藏刀,極工心計的盧壽同給僵住了,過了半晌,才露出滿臉皺紋的笑容,拱拱手道:“阮大哥………

    他只說了三個字,底下的話還沒出口!

    陸長榮呸了一聲喝道:“盧壽同,你是什麼東西,配和阮老爺子稱兄道弟?”

    阮怕年道:“傳棟,這姓盧的既然不識抬舉,你去把他拿下了。”

    阮傳棟躬身道:“孩兒遵命。”舉步走下石階,朝盧壽同喝道:“盧壽同,你還要阮某動手嗎?”

    盧壽同還沒開口,站在他左首的黃山萬少駿一手緊按劍柄,大步迎出,冷峻的喝道:“阮傳棟,你倡狂什麼,本公子向你領教幾招。”

    阮傳棟故意哦了一聲道:“在下還當是誰?原來竟會是黃山萬松山莊的萬少莊主,萬少莊主竟會當上了倡亂武林的江南分令的爪牙盧壽同的手下,這倒真是大出阮某意外之事,萬少莊主不怕辱沒了萬松山莊的名頭?辱沒了你祖父,你父親的威名?”

    萬少駿瘦削臉被他說的鐵青,鏘的一聲掣出長劍,叱道:“姓阮的,你亮劍。”

    “哈哈!”阮傳棟仰天大笑一聲道:“富貴人家有不肖的紈褲子弟,沒想到武林中也有不肖的紈褲子弟,也好,阮某把你拿下了,自會把你送去萬松山莊,交給你守寡十八年的母親,好好管教管教。”隨著話聲,嗆然抽出長劍。

    萬少駿聽的大怒,暴喝一聲:“狂徒看劍。”

    刷的一劍貫心刺來,出手急如星火,劍光一閃即至。

    阮傳棟剛掣出長劍,看他一劍穿心射來,急忙舉劍一格,鏘的一聲把對方長劍封出,口中怒喝道:“虧你還是黃山萬家出來,連發劍的禮數都不懂嗎?”

    萬少駿怒哼道,“既然動手。還有什麼禮數好說的?”陡然又是一劍急刺而出。

    阮傳棟身形一閃,避招還擊,刷刷兩劍還攻過去。

    兩人這一交上手,立時劍光飛閃,各出奇招,展開了一場搶攻,但見劍光人影,有如星丸跳躍,起落如飛,互有攻守,打得極為激烈。

    這時站在東首廊下的丁盛伸手一指,喝道:“太湖叛徒許常勝、田鬍子、張慎、李萬里、遲來福,爾等給我聽著,你們此時給我立即放下兵刃,束手就縛,丁某還可以向湖主面前討個情,從輕發落,若是還圖頑抗,那就休怪丁某不留情分了。”

    許常勝大笑道:“丁盛,許某並沒要你留情,咱們既然遇上了,多言無益,還是手底下見真章的好。”

    丁盛目光如電,沉哼道:“看來你果然至死不悟!”

    右手一抬,亮出了長劍,一面回頭喝道,“趙雷、錢電、孫風、李雲,還不快過去把這幾個太湖叛賊給我拿下了?”

    趙雷、錢電,孫風、李雲四人答應一聲,立即各執兵刃朝田鬍子、張慎、李萬里、遲來福逼去。

    另外還有鷹爪門下的王元美、高伯勳、潘敏功、洪本中、祖可望、張淄陽等六人,是方才丁盛眼看隨同盧壽同來的太湖叛徒共有九人之多,怕人手不夠,才調過來的,這時也各自亮出長劍,隨同趙雷等四人身後走出。

    雙方一觸即發,立即動上了手,那是丁盛接戰許常勝、趙雷對田鬍子,錢電對張慎、孫風對李萬里、李雲對遲來福、鷹爪門下的王元美,高伯勳、潘敏功、洪本中對叛離大湖的巡山四猛,還剩下祖可望、張濮陽兩人沒有對手,就站在廊前,算是替大家掠陣。

    東首廊下的人剛一發動,站在北首階上的陸長榮、林仲達和西首廊下的裴允文,也及時搶出,朝武林四公子中的徐從雲、賓仲華、宋君天三人迎了上去。

    跟在裴允文身後走出的還有裴畹蘭和梁慧君二位姑娘,但陸長榮逼近賓仲華、(衡山)林仲華逼近宋君天、(劍門)裴允文找上徐從雲、(徐州雲龍山)比二位姑娘先了一步,裴畹蘭和梁慧君只好站定下來。

    西首廊下還有金和尚、向傳忠兩人,他們沒有隨同裴允文等人搶著出來,依然站在廊下。

    這下大天井上立時刀光劍影,打得極為兇猛,只有停在最後的一乘黑色軟轎,轎前站著柳七娘、錢九娘二人,依然沒有出手。

    不,就在大家紛紛出手之際,柳七娘忽然抬臉朝西首屋脊上的楚玉祥叫道:“楚王祥,我師父叫你下來。”

    楚玉祥還沒開口,突聽耳邊有人細聲說道:“喂,徒兒,你可要小心,那頂轎裏的毒婆娘此悉來意不善,除了你練成純陽玄功,不畏奇毒,旁的人可不能讓她碰上一下。還有,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老道看她九陰神功,已有五六成火候,也可以鬥鬥那個叫陣的毒女,不過你們不能下去,要叫她們上來才行,記住了,你們千萬不能下去。”

    楚玉祥聽出這細聲說話的,正是戲耍瘟疫道人,取得瘟疫散解藥的長髮老道茅四道長,他因傾聽茅四道長說話,是以沒有開口。

    英無雙叫道:“大哥,那個姓柳的妖女在向你叫陣,你怎麼不答話?我去把她拿下了可好?”

    楚玉祥道:“你和我在一起,但我們不能下去。要她們上來,你對付她,由我對付她師父。”

    英無雙道:“她師父就是毒母嫂寡婦,不是被大哥廢去了武功嗎?”

    楚王祥道:“毒母大概就在轎中。她的確被我廢去武功,但方才柳七娘明明是說她師父叫我下去,那就是說毒母已經很快修復被廢去的武功了。”

    柳七娘看他沒有作聲,又叫道:“楚玉祥,我師父要你下來,你下不下來?”

    楚玉祥不知茅四道長叮囑自己千萬不能下去,究是為了什麼,莫非她那頂軟轎中,藏了什麼花樣,但他相信這位茅四道長既然這般叮囑,想來必有緣故。這就朗笑一聲道:“在下奉命守住這裏屋脊,不能擅自離去,令師若是要向楚某找場,(即是找回面子)怎麼不請令師上屋來,和楚某一決勝負?”

    英無雙低聲問道。“大哥,我們為什麼不能下去呢?”

    楚玉祥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剛才聽茅道長以傳音入密說的,要我們千萬不能下去。”

    英無雙道:“這為什麼呢?”

    楚玉祥道:“我也不知道,但茅道長這樣叮囑,我們聽他的就不會錯了。”

    柳七娘聽了楚玉祥的話,口中冷冷一笑道:“上來就上來。”

    口中說著,人已回頭走到軟轎前面,伸手摹起轎簾,一面朝小師妹錢九妹吩咐道,“師傅和我上去了,你好好守在這裏,不准走開。”

    話聲一落,伸出左手從轎中取出一支八寸長的黑色玉圭,在胸前直豎,然後朝轎中躬身一禮,說道:“啟稟師父,你老人家可以找楚玉祥去了,他在西首屋脊上。”

    毒母端坐在軟轎中,今晚好像變了一個人,本來一頭白髮,如今卻變成了一頭紅發,本來一張枯瘦的臉上,如今黑中透灰,閉著雙目,但聽到“楚玉祥”三個字,眼睛倏地睜了開來,射出淩淩紅芒,大有擇人而噬之意!

    柳七娘緩緩舉起黑色玉圭,朝西首屋脊上的楚玉祥一指,說道:“師傅,楚玉祥就在那裏。”

    她話聲甫出,毒母謬寡婦口中發出一聲厲嘯,人如離弦之箭,直向屋脊上楚玉祥電射而至,揮手一掌,拍了過來。

    來勢之速,掌風奇猛無匹。

    楚玉祥沒想到她被自己廢去武功的人,只有數天功夫,不但已經修復武功,而且比未廢武功之前,還要厲害,心頭方自一怔,急急往旁閃出。

    毒母一掌出手,第二掌又急拍而出,第二掌堪堪出手,第三掌又接連拍出,目射紅芒,一頭紅發飛揚,狀如鬼魅,雙手輪替,身形步步逼進,一掌接一掌的拍到,這一連幾掌,幾乎一掌比一掌沉猛,瞬息之間,已拍出了八九掌之多,她身前宛如起了一層灰濛濛的煙霧,一個人就像在霧中揮動雙手,更顯得她獰厲無比。

    楚玉祥在第一掌上就發現毒母掌力比從前不知強了多少倍,心裏暗暗震驚不止,只是閃身趨避,一直沒有還手。

    突聽茅四道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喝道,“徒兒,你怎麼一回事?還不發掌還擊?這老婆子服了強烈的毒藥,一個人已經變成毒人,每一記掌風,都含有大量劇毒,只有你發出純陽玄功,才能把劇毒化去,老道要你們到屋上動手,就是為了不讓劇毒波及他人,你就該及早出手,現在卻苦了我老道,白喝一壇酒,要替你出力氣了!”

    話聲人耳,鼻中隱隱聞到一陣酒氣,從屋簷下飄上來,心中暗自忖道:“大概茅四道長怕毒氣往下蔓延,他是在屋簷下噴著酒氣,把劇毒遮隔起來了。”

    心念轉動,立即舌綻春蕾,大喝一聲,揮手劈出兩掌,朝毒母身前的灰霧轟擊過去。

    這兩掌他運集“純陽玄功”,使出了十成力道,掌風出手,轟然有聲,毒母身前繚繞的灰霧立被擊散,一個人也震得連退了數步。

    但毒母是服下了強烈毒藥來的,志在復仇,神志早已被劇毒迷亂,心裏只知道“復仇”“復仇”,人雖被震後退,卻一退即進,雙手揮動,又全力劈擊過來。

    英無雙本來和大哥站在一起,毒母飛撲來之際,她耳邊響起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女娃兒,你看到沒有,那毒婆子的徒弟,站在下面,手中拿著一塊黑圭,好像是指點老婆子的東西,你下去和她打起來,她就沒功夫再指點毒婆子了。”

    英無雙知道這說話的定是茅四道長了,這就點著頭,雙足一頓,一個人淩空拔起,朝柳七娘當頭撲了下去,口中叱道:“毒婆娘,看劍!”一道青虹飛劈而下。

    茅四道長雖然看出毒母謬寡婦為了復仇,不惜服下劇毒,變成毒人,向楚玉祥尋仇,她神志迷失,就靠柳七娘手中那塊黑色玉圭指點,所以要英無雙飛撲下去和柳七娘動手,不讓她有指點毒母的功夫。

    可是茅四道長也知而不詳,這一要英無雙去對付柳七娘,使她沒有時間替毒母當眼睛,反而誤事,此事後話。

    卻說笑裏藏刀盧壽同眼看隨同自己前來的人,均已動上了手,但對方高手如厲山雙凶、三手真人、終南五劍等均未出手,今晚不僅人手眾寡懸殊,就是強弱也相去甚遠,看來失敗已成定局,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也未必容易。

    正在憂心忡忡,計無所出之際,頓覺身前輕風微颯,心中暮然一凜,他反應也極快,連人影還沒看清,已經迅捷的後退了一步,才定睛看去,只見來人竟是禿狼東門奇,自己竟然連他如何從對面(北首)屋脊飛下來的,都沒看清,此人身法之快,於此可見,急忙抱拳陪笑道:“東門老哥不知有何見教?”

    東門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沒什麼,老夫只是看他們動手過招,有些手癢,想和你過幾招玩玩。”

    他說得輕鬆,但過幾招玩玩,豈不是要和盧壽同動手?

    盧壽同心頭不禁一窒,連連拱手道:“東門老哥說笑了,兄弟這點莊稼把式,在你老哥面前何異螢火之與秋月,相差十萬八千里,兄弟萬萬不敢……”

    東門奇不待他說下去,不悅道:“老夫只是手癢,要你陪我喂上幾招玩玩,老夫又不會真的取你性命?你怕什麼?”

    不會真的取他性命,只要把他拿下而已!

    盧壽同苦笑道:“東門老哥,兄弟真的不成,你老哥饒了兄弟吧!”

    東門奇臉色沉了下來,哼道:“盧壽同,老夫因你是徽幫龍頭,瞧得起你,才要和你過上幾招,松松筋骨,你是不是不識抬舉,老夫說出來的話,幾時有人打過折扣?你不想動手,老夫也要出手了!”

    話聲甫落,右手一探,五指勾屈如爪,朝盧壽同左肩抓來,出手一寸隊,五道銳利尖風已經激射而至。

    盧壽同已知此時此地,自己逃走已無可能,自己不是東門奇對手,想不和他動手,也不成了,這叫做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和他一拼。心念閃電一轉,眼看東門奇一爪抓來,急忙向右閃出,口中說道:“東門老哥既然這麼說了,兄弟就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他閃得也不慢,但還是被東門奇指風餘勁掃上了些,左肩火辣辣生痛!

    東門奇咯咯笑道:“老夫說過並不要你的命。”

    左手又筆直抓了過來,他根本沒用什麼招式,只是隨手抓出,但盧壽同已是接也不是,架也不是,只得再次閃避,身形一幌,矮身左旋,就在旋出之際,突然開氣吐氣,雙舉由胸口往上擊出。

    這一記雙沖拳,她可用出了十成力道,拳風嘶然,勁直如搗,倒也不可小覷了!

    東門奇乾笑道:“這還差不多!”右手呼得一聲推出一掌。

    拳風掌勁乍然一接,盧壽同只覺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腳下再也站不住椿,登登的連退了三四步。

    東門奇右腳猛地跨上一步,這一步就跨到了盧壽同面前,左手又朝他右肩抓來。

    盧壽同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不,這回連躲閃都已不及,只得咬緊牙關,雙拳再次搗出。

    砰!拳風擊上人家手爪,竟然也會被震得往後直退,一退又是三四步。

    此時大天井上到處都有人捉對廝殺,盧壽同這兩次被震後退,就已退到了別人正在動手之處,耳中聽到東門奇的聲音說道:“你再後退,就沒地方可退了,來,咱們換個位置再動手。”

    突覺右腕一動,一個人被東門奇拉著轉了個身,本來他面向北首,東門奇面向南首,兩次被震後退,是向南首退去的,如今被東門奇抓著手腕轉了個身,兩人就已互易了位置,變成東門奇朝北,盧壽同朝南了。

    東門奇才五指一松,放開了他手腕。他手腕雖然放開,盧壽同只覺被他五隻手爪抓過之處,幾乎骨痛欲裂。

    東門奇望著他,深沉一笑道:“來。這回老夫讓你先發招。”

    盧壽同心頭氣憤已極,自己也是堂堂徽幫一幫之主,竟然被他像貓耍老鼠一般的耍著!但心頭怒歸怒,面對這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可不敢絲毫流露出來,只是苦笑道:“東門老哥,你這是做什麼?兄弟……”

    東門奇不待他說下去,揮揮手道:“老夫不是告訴你了嗎,老夫看他們動手,也感到手癢,所以要和你過幾招玩玩,玩玩當然是不會玩真的了,要玩真的,哈哈,盧壽同,老夫一爪就可以把你一顆心從胸口裏掏出來,你信不信?”

    盧壽同看他說話之時,雙目凶光熠熠,口中利牙暴露,一副饞延欲滴的模樣,笑得好生猙獰?禿狼,他真像擇人而噬的凶狼!

    盧壽同身為徽幫龍頭,一生之中,也經歷過不少大小陣仗,但從沒像今晚這樣狼狽不堪,讓人如此戲耍,可還是第一次,尤其對方凶名久著,此時雖然還不至於向自己驟下殺手,但厲山雙凶喜怒無常,說翻臉就會翻臉,遇上這樣一個凶人,當真比什麼人都難伺候,稍一出言不慎,他真會把自己的心從胸腔裏掏了去。”他越想越怕,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感到毛骨驚然!

    東門奇站在他對“面,不耐的道:“盧壽同,老夫等著你,你怎麼還不發招?”

    盧壽同連聲應道:“是,是,兄弟發……招……”呼的一拳,朝對方當胸直搗過去。

    說實在,他雙腳已經發軟,那裏還用得出力道來?

    東門奇左手五指如鉤,一把抓住了他拳頭,森笑道,“盧壽同,你真差勁的很,這記‘黑虎偷心’跑江湖賣藝的都比你使得好,老夫真不相信,你竟然還是徽幫的龍頭,還居然替什麼江南分令當狗腿子,統率幾個三腳貓,敢到東海鏢局來上門尋釁,老夫還要你過幾招玩玩,這樣的招式,真使老夫失望得很!”

    他口中緩吞吞的說著,左手比鐵鉤還利的五指抓著盧壽同的拳頭,也慢慢的抓緊,幾乎要把盧壽同的拳頭連骨頭都捏碎了!

    盧壽同在江南武林中,還算得上一號人物,但在東門奇手裏,好像變成了十歲都不到的孩子,拳頭在人家鐵爪包圍之中,骨頭都快碎了,東門奇緩吞吞的話聲還沒說完,他已經痛得額頭上綻出黃豆大的汗珠,順著他滿臉皺紋滾落下來,一個人也隨著往下蹲去,口中殺豬般叫道:“東門老哥,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東門奇赫然笑道:“你這是做什麼,要投降也該向阮老哥(阮伯年)去投降,老夫只是手癢,和你玩玩的。”

    他口中說著玩玩的,左手五根指爪可絲毫也沒鬆動。

    盧壽同求饒道:“求求你……快放手,兄弟……這就去向阮老哥求降……投降……”

    東門奇道:“你真的要投降,那也不難,老夫送你過去,你自己向阮老哥去說吧!”

    右手五指倏落,一把抓住盧壽同頭頂,把他提了起來,抬頭朝站在階上的阮伯年洪笑道:“阮老哥,這位盧老哥願意投降了,兄弟要他親口對你說,現在就把他送過來了。”

    隨手一拋,盧壽同一個人像草稿人一般呼的一聲淩空朝階前飛來,盧壽同被他五隻鐵爪抓在頭顱上,人早已痛得昏了過去,“拍達”一聲落到階前,業已不省人事了。

    阮伯年一抬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

    杜永立即要兩名趟子手把盧壽同抬了下去。

    這時大天井中激戰正殷,誰也沒去注意盧壽同被擒之事。

    先說武林四公子吧,和黃山萬少駿動手的是阮傳棟,有入說鷹爪門並不擅長劍法,那是因為大家很少看到鷹爪門的人使劍之故,實則鷹爪門的“鷹揚劍法”獨創一幅,以飛撲為主,擊劍之中,雜以鷹爪,完全是側重於攻擊的手法,極少守勢,因為你攻擊他的時候,他立即飛躍開去,但當他和你接近的時候,也就是他出手攻擊之時。

    阮傳棟使出來的雖是“鷹揚劍法”,但他和萬少駿動手之初,並未展開撲擊,只是以遊走代替飛躍,一柄劍也使得劍光如閃,令人捉摸不定。

    萬少駿一手劍法,出自家傳,“黃山劍法”大開大闔,有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他在江湖上,大家因為他是黃山萬松山莊的少莊主,自然會對他忌憚三分,沒有人敢和他動手,就是動手也不是什麼高手,當然都是他勝的,也因此養成了他的高做自大。

    這回遇上阮傳棟,才是真正遇上了對手,不,“黃山劍法”大開大闔,一經展開,就如長江大河,波濤滾滾而來,使這樣一套劍法,就得有深厚的內力支援,萬少駿年紀不大,剛一上手,所謂一鼓作氣,出手劍法淩厲無匹。但時間稍長,內力漸感不繼,劍法也逐漸緩慢下來。

    阮傳棟和他打到百招以外,看他劍勢漸漸鬆懈下來,心中暗喜,立即劍法一緊,喝道,“萬少駿,你母親茹苦含辛把你扶養長大,你居然不顧黃山萬家聲譽,和你父一世英名,去投靠一個江南分令,甘心作賊人的鷹大,倡亂武林,危害江湖,你真是畜生不如……”

    他是有意要激怒對方,但說來卻也義正嚴詞,責備得極是。

    萬少駿一張俊臉氣得色如喋血,大吼一聲,長劍加急攻去。

    阮傳棟大笑一聲,右手見招拆招,和他硬打硬砸,劍劍交擊,發出一連串的金鐵交鳴,左手直到此時,才使出鷹爪擒拿手法,五指如鉤,記記拿扣對方關節大穴,迅疾淩厲,兼而有之。

    萬少駿一柄長劍已彼對方磕得手臂酸麻,虎口隱隱生痛,看他左手又不時的抓出,心頭又怒又急,本來這幾招急攻,已如強弩之未,這一來,不得不回身後退。

    阮傳棟又是一聲大笑,身形突然淩空躍起,揮劍下刺,萬少駿不敢和他硬接,又後退了一步,阮傳棟倏地墜地,左手化爪疾向他左肩抓來。萬少駿只得又向右閃出。

    阮傳棟一落即起,又向空躍起,回身下撲,錯落劍光籠罩而下。

    萬少駿更是不敢去接,又連連後退了兩步。阮傳棟再次飛身落地,左手如鉤,疾抓過去。

    萬少駿大喝一聲,揮劍擊出,阮傳棟長劍驟發,一下敲在他劍上,發出當的一聲大響,人已乘勢騰空而起,發劍下擊。

    這回他倏起倏落,發劍如風,左爪配合劍勢,乘隙出手,忽抓忽拿,劍爪同施,登時把萬少駿逼落下風,除了回劍自保,身形不住的左右閃避,己無還手之力。

    和徐州公子徐從雲動手的是裴允文,徐從雲使的是“游龍劍法”,這套劍法,取象游龍,身形曲折起伏,每一屈一折,劍光就像游龍噓氣,噴灑而出。

    裴允文使的是家傳北峽流雲劍法,劍勢輕靈,每一劍如流雲出帕:舒展自如。

    兩人年歲相仿,功力也差不多,使的同是家傳劍法,各出奇招,互不相讓,人影閃動,劍光糾纏,兀自難分高下。

    和衡山公子賓仲華動手的是陸長榮,賓仲華是衡山高手,一手“衡山劍法”,熟練精純,施展開來,每一劍都有三叉劍芒,取法於火,快捷無倫。

    陸長榮是東海門的大弟子,東海門創自聞天聲(陸長榮之師)的祖父聞滄海,當時有劍、掌,鏢三絕之稱,東海門的劍法,以凝重著稱,遇上武功較差的人,一劍就可以磕飛你的兵刃,如果遇上勁敵,或強過你的人,就可以守代攻,反正劍上勝不了你,還有掌、鏢可以乘隙出手。

    現在陸長榮遇上賓仲華,這是他出道江湖以來,第一次遇上的勁敵。衡山派乃是名聞天下的五嶽劍派之一,劍法變化奇奧,著著都是進攻的招式。一劍接連一劍,快到令人數不清他的劍招。

    陸長榮身為東海鏢局總鏢頭,又是東海門的大弟子,當著這許多人,他自然不能落敗,因此一上場就採取守勢,穩紮穩打,先求自保,劍勢凝重,拙於攻敵,守卻有餘,他雖然不及賓爐華的快捷,但身隨劍走,防範嚴密,一時之間,也打成了平手。

    和劍門公子宋君天動手的是林仲達。

    劍門山在武林中別樹一幟,一套“萬流歸宗劍法”,號稱天下無人能敵。林仲達和他甫一交手,就已發覺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了。好在東海門的劍法,原是以守為攻,先求自保,一開始就和大師兄一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身隨劍走,嚴守四門。

    宋君天號稱武林四大公子之一,凡是“公子”,都是自視甚高,狂傲不可一世之輩,宋君天當然也不會例外,那會把林仲達放在眼裏?尤其他一連幾劍連綿出手,對手就沒敢和他搶攻,退處守勢,自然氣焰更高,白中發出一聲狂笑,長劍連振,“萬流歸宗”源源出手,刹那之間,當真如萬流奔騰,爭先匯海,劍光像流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攻到,把林仲達一個人捲入在一片洶湧澎湃的劍光之中,聲勢之盛,令人幾乎懷疑林仲達已被淹沒了。

    也所幸林仲達有自知之明,發覺對手劍法迅猛淩厲,先行採取了守勢,他年紀和宋君天差不多,在內力上宋君天也未必強過他多少,因此這一採取守勢,任你宋君天攻勢綿密,他以逸待勞,以拙抵巧,還能守得住,一劍一式,用心運劍,四外壓力雖重,還不至於被逼得忙亂。

    但在外人看來可不同了,林仲達的人影,已被宋君天一片劍光所籠罩。

    梁慧君、裴畹蘭兩位姑娘,原是隨同裴允文身後走出的,只是被陸長榮、林仲達搶先一步,接住了賓仲華、宋君天,她們就站定下來,算是給四人掠陣,此時眼看林仲達連遇險招,情形不利,梁慧君附著裴畹蘭耳朵,低低說道:“蘭妹,你去接應林副總鏢頭,但出手幾劍,必須全力施為,咱們就可以把姓宋的拿下。”

    裴畹蘭問道:“你呢?你出不出手?”

    梁慧君道:“你只要依我的話去做,三招之內,咱們可以制住他。”

    “好!”裴畹蘭道:“我就去。”

    梁慧君叮囑道,“記住,上去這三招,務必全力拼搏,越猛烈越好。”

    裴畹蘭點點頭,口中喝道:“林二哥,我來了!”喝聲出口,人已一躍而前,長劍疾發,刷刷刷,劍光如鏈,朝宋君天撲攻過去。

    “北峽流雲劍法”,雖以輕靈著稱,劍光發如流雲,但梁慧君要她全力拼搏,因此她出手之際,就用上了全力,這三招劍法,她蓄勢而發,劍光飛灑,果然如出岫浮雲,層層湧上,極為迅猛!

    宋君天自以為再有幾招,就可以攻破林仲達的守勢,耳中聽到一聲叱喝,眼前劍光大盛急攻而至,不覺被逼得退後了一步。

    就在他往後退下之際,突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笑聲入耳,雙肩陡然一麻,心知中人暗算,一個急旋,轉過身去,右手長劍正待劈出,但舉劍才到一半,就軟軟的垂了下去,長劍“當”的一聲跌落地上。

    梁慧君輕笑道:“好了,蘭妹,快點他身後穴道。”

    宋君天雙肩穴道受制,兩手下垂若廢,但聽了梁慧君的話,口中大喝一聲,“本公子和你拼了!”身形閃電般一個急轉,飛起有腳朝後踢去。

    裴畹蘭長劍一揚哼道:“你再敢逞強,我就斬下你狗腿來。”

    梁慧君卻在他轉身之際,一下點了他身後兩處穴道,急忙叫道:“快住手,我已經把他制住了。”

    裴畹蘭長劍一收,喜道:“梁妹妹,你出手好快!”

    梁慧君婉然一笑道:“我是乘其不意,用飛針定穴,打了他雙肩的穴道。”

    林仲達這一陣功夫,已經打得汗流俠背,籲了口氣,回劍入鞘,拱拱手道:“多謝兩位姑娘出手相助,不然真還沖不出來呢!”

    梁慧君朝他嫣然一笑道:“林二哥不用說客氣話了,快叫人把他押下去,我們還要去幫總鏢頭拿人呢!”

    站在階上的杜永早已著到兩位姑娘制住了宋君天,不待林仲達招呼,已指揮兩名趟子手走了過來,拾起宋君天長劍,連人一同押下。

    梁慧君悄聲道:“蘭妹,我們還是老法子。”

    裴畹蘭點點頭,兩人悄悄分開,朝賓仲華走去。裴畹蘭走到賓仲華左側,梁慧君已經繞到了他身後。

    裴畹蘭喝了聲:“總鏢頭我來幫你。”

    她已經有了先前的經驗,話聲出口,雙腳一點,連人帶劍朝賓仲華飛撲過去。

    陸長榮一身武功較之林仲達自然高明的多,他一直採取守勢,正在等待機會,聽到裴畹蘭的喝聲,看她連人帶劍飛撲過來,心頭一驚連忙叫道:“裴姑娘小心!”

    右手長劍疾揮,“當”“當”兩聲,架開賓仲華劍勢,左手蓄勢已久的紫金飛鏢脫手打出,身形一晃,左手隨著飛鏢拍出,一起插掌,直向對方右肋襲到。

    東海門下劍。掌,鏢三絕,同時出手。

    賓仲華長劍被他蕩開,他武功確也了得,右足疾退半步,左手一下抄住飛鏢,再橫格而出,截住陸長榮左手,右手緩開長劍,一記“舉火燒天”,劃出一道發出七八又流芒的劍光,叮叮叮連三聲,也封住了裴畹蘭的三招攻勢,出手之快無與倫比。

    但他怎知梁慧君就是要他雙手都架住人家的攻勢,就無暇顧及身後,兩枚飛針已經悄無聲息打中他肩後穴道。

    賓仲華左手堪堪架開陸長榮一記插掌,右劍封住裴畹蘭劍勢,突然兩條手臂緩緩垂了下去。

    梁慧君一擊得手,就一下欺近,連點了他身後三處穴道,然後抬手起下兩枝銀針。

    裴畹蘭看他剛剛架住自己劍勢,兩手就軟軟垂下,不覺含笑道:“總鏢頭,好啦,不用打了。”

    陸長榮驚奇的道:“他已經被你制住了?”

    裴畹蘭得意一笑,朝梁慧君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翩然飛起,又朝徐從雲掠去。

    裴碗蘭人還未到,口中叫道:“大哥,我來幫你。”

    裴允文和徐從雲打出百招,依然未分勝負,聽到妹子的喝聲,忙道:“畹蘭,別過來,今晚我要和他分出高低來裴畹蘭人已沖到,說道:“丁大哥要我來幫你的,今晚要把來人一起拿下,不能放走一個,和江南分令賊人講什麼江湖規矩?”

    長劍揮動,刷刷刷劃起一片劍光,急攻而入。

    她和裴允文是兄妹,平日喂慣了劍招,這番兩人使的同是“流雲劍法”,兩支長劍聯手,相輔相成,威勢頓是大增!

    徐從雲和裴允文本來是半斤八兩,株兩悉稱,這一加入了裴畹蘭,自然受到影響,被逼後退一步,身形一弓再長,長劍疾揮,一招“天龍噴霧”,劍光像扇面般展開,把兩人攻去的劍勢一齊截住!

    但你截住兩人劍勢的同時,背後雙肩也同時一麻,右腕勁力頓失。

    裴允文那還怠慢,長劍一翻,拍的一聲擊落了徐從雲長劍,劍點顫動,分點了他三處大穴。

    裴畹蘭欣喜的道:“我們又制住了一個。”

    裴允文道:“你說什麼?”

    裴畹蘭咭的笑道:“你以為是你出手制住他的嗎?”

    裴允文一怔道:“難道不是?”

    裴畹蘭抿抿嘴笑道:“大哥不看看這姓徐的身後還有什麼人嗎?”

    裴允文舉目看去,梁慧君已經從徐從雲雙肩起下銀針走了過來。

    裴允文道:“是梁姑娘的銀針制住他的?”

    裴畹蘭道:“我們兩人合作,已經制住了三個武林四大公子,還有一個……”

    梁慧君舉手整理了一下鬢髮,笑道:“還有一個沒有我們出手的份了。”

    裴畹蘭急忙回首看去,只見阮傳棟已經退回階上去了,那一定是他已經得手了!

    原來阮傳棟劍爪同施,早已把萬少駿逼落下風,萬少駿吃虧在自小失父,沒有嚴父督促練功,內功根基不深,縱然練成家傳劍法,平日裏還不覺得如何,一旦和功力比他深厚的人動手,就顯露出他的缺點來了。

    阮傳棟明明占盡上風,還是和他打出百招以外,正是要消耗他的體力。

    等到打出百招,萬少駿已成強弩之未,阮傳棟眼看劍門宋君天、衡山賓仲華已被相繼拿下,口中發出一聲大笑,劍招驟然一緊,把萬少駿一支長劍摒出門戶以外,左手探處,一把扣住了萬少駿右手腕脈。

    萬少駿心頭一急,左手一掌劈面擊來。

    阮傳棟右手長劍一丟,五指如鉤,抓住他手腕關節。

    徒手相搏,正是鷹爪門的擅長,你被他抓住關節,那裏還用得出力氣來:阮傳棟左足倏地跨上,雙手往前一推,已把萬少駿摔到地上,右手抬處,連點了他兩處大穴,笑道:“我說過要把你送去黃山,自然非把你拿下不可。”

    俯身拾起長劍,插入劍鞘,舉手拍了兩下,招來兩名趟子手,把萬少駿押了下去,他也從容的回到階上。

    阮伯年一手捋須,含笑道:“傳棟,看來你武功精進不少,對敵之時,也頗為沉穩,不過,優勝劣敗,要勝得堂皇,你後來這一陣,跡似戲耍,這是大忌,和人結怨,也就在此。”

    阮傳棟道:“爹這是冤枉孩兒了,換了別人,孩兒早就可以勝他了,但他是萬松山莊少莊主,孩兒既不能傷他,只有讓他多消耗一點體力,才能把他拿住。”

    阮伯年頷首道:“為父是告訴你,以後對敵,切不可如此。”

    這邊武林四大公子全已拿下,大天井東首一場拼搏,也已接近尾聲。

    那是丁盛率領趙雷等四人撲向叛離大湖幫的一千賊人,這叫做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丁盛長笑一聲,喝道:“許常勝,你束手就縛,還可留得一條性命。”

    人隨聲到,青鋼劍霍地進招,分心便刺。

    許常勝原是太湖幫的總管,一身武功也極非等閒,一看丁盛劍勢淩厲,身形一偏,立即避招進招,右手長劍向下一沉,往下一展,上刺小腹,下斬雙腿,這一招不但迅捷淩厲,變招更快。

    丁盛又是一聲大笑,突然縱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劍尖顫動,一蓬劍光化作萬點寒芒,朝許常勝壓頂罩落。

    許常勝不敢硬接,施展移形換位身法,向右閃出,等到了盛飄身落地,他倏然欺身過來,劍如匹練,攔腰掃到。

    丁盛已如飛鷹般掠過,右手使了一記“龍尾揮風”,“當”的一聲擊在許常勝掃來的長劍之上。

    這一招雙方都用了八成以上的力道,在一聲震耳金鐵交嗚聲中,兩人各自震得後退了兩步。

    不,丁盛是飛掠過來的人,青鋼劍往後揮出,受到震動,不是往後退,而是往前沖出去了兩步,但他身若陀螺,一個輕旋,卸去震力,又朝許常勝揮劍撲上。

    兩人一分即合,各展劍法,瞬息功夫,就拆了十多招。

    論武功,許常勝要比丁盛遜上一籌,但兩人都在盛年,這一拼上了命,丁盛縱然比他略勝一籌,但在一時之間,也休想勝得了他。

    丁盛和他激戰了三十餘招。也只是略占上風,對方依然見招拆招,絲毫不肯退讓。所謂略占上風也者,就是丁盛記記都是攻勢,一派進攻招術,許常勝屈居守勢,當然也有幾招反擊,只是守多攻少,如此而已!

    丁盛心頭暗暗怒惱,忖道:“這樣與他纏鬥下去,要打到幾時去?”

    心念一動,口中大喝一聲,青鋼劍一緊,刷刷刷一連三劍,劍劍都磕上對方長劍,響起三聲急驟的金鐵交鳴,許常勝被震的腳下浮動,後退了兩步。

    這回是丁盛有心磕他長劍的,早有準備,兩腳站穩,一動也未動,口中大笑一聲,左手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出手,但聽嗤然有聲,宛如利刃破風,異於一般掌法!

    許常勝久經大敵、聽出風聲有異,急急閃身躲避,但已經遲了,掌風如刀,端端正正擊中他前胸,口中悶哼了一聲,往後便倒。

    原來這一掌,正是綠袍神君“三刀、十三劍”的三分之一。當日楚王祥在海島上練了三個月,綠袍神君要親自送他上昆箭山去,就是丁盛駕的船。

    綠袍神君答應過丁盛:昆箭回來傳你幾手。他傳給丁盛的就是“三刀”(三記掌法),丁盛一向從未使過,這回還是第一次出手,就把許常勝劈倒,毫無反抗之力,走上去一看,許常勝臉如死灰,業已氣絕,他想不到這一掌的威力,競有如此大法,許常勝分明是被自己一掌震碎內腑而死,心頭不由的又驚又喜,精神也為之大振。

    趙雷的對手田鬍子,是太湖幫的副總管,使一柄厚背撲刀,個子不高,肩膀極闊,生得滿臉絡腮鬍子,大家都叫他田鬍子,時間久了,本來的名字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此人練成一身橫練功夫,臂力特強,一柄樸刀也特別厚重,是個猛張飛一類的人。

    趙雷是太湖龍王敖如山的八衛之首,展開雙鐧,著著緊逼。

    田鬍子直到此時,才知湖主身邊八衛的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也立即展開刀法,和趙雷搶攻。

    兩人這一戰,刀光如雪,霍霍生風,鐧影參差,流芒點點,真如閃電驚飆,越戰越烈,越打越快,三件兵刃交織成一面光網,誰也不肯讓誰。

    就在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之際,忽然聽到許常勝的一聲悶哼,傳了過來。

    趙雷大笑道:“田鬍子,你也不看看盧壽同業已成擒,許常勝也臥地不起,你再拼命也沒有用了。”

    田鬍子聞言一怔,說道:“誰說的?”

    趙雷短鐧一指,說道:“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突然銅交左手,右手振腕一指,點了過去。

    田鬍子大笑道:“趙雷,老子連你精鋼短鐧都不在乎,還在乎區區一指嗎?”笑聲未落,口中忽然驚咦一聲,膛目道:“你……這是什……麼……指……”

    原來他已被點中穴道,身子再也掙動不得。

    趙雷笑道:“使什麼指,你已經不需要知道了,反正我已把你制住了,對不?”

    接連點了他兩處穴道。

    另一個叛離大湖幫的副總管張慎,面貌白皙,身子瘦弱,像個白面書生,手中一柄長劍,使出來的是峨嵋派劍法,宛如垂柳臨風,飛舞起千百條柳絲。

    這是峨嵋派名聞天下的“亂披風劍法”,但張慎劍法雖使得極為純熟,內力顯然不足,不過二三十招,就被錢電一雙流星槌忽長忽短,忽左忽右,打得節節後退。

    錢電大笑道:“張慎,你此刻棄劍投降,過來得及……”

    呼的一聲,一記飛槌直奔張慎當胸。

    張慎急急向左閃出,那知錢電早就算准,另一個流星槌緊接著向他左首射去。

    張慎堪堪向左閃出,流星槌已經射到他身前,急切之間只得用劍磕出,當的一聲,流星槌總算給他封開了,但執劍右手,被震得一陣酸麻,長劍幾乎脫手,心頭不由大吃一驚,就在此時,突覺雙腳一緊,已被錢電另一個流星槌以一記“老樹盤根”,在他雙腳小腿上連纏了三匝。

    錢電一記得手,左手流星槌又呼的一聲直射面門,他右手因槌已脫手,使了一記摔碑手,朝前拍來。

    張慎被他流星槌細鏈纏住雙足,一時擺脫不開,只好右手舉劍硬磕飛來的流星槌,左手化掌,迎拍出去。“當”,劍、槌交擊,右臂本已酸麻尚未復原,這回但覺五指劇震,長劍脫手飛出,左手和對方乍接,只覺對方掌力沉重無比,再也站立不住,雙腳被纏,無法後退,一個人被震得往後仰跌下去。

    錢電呵呵一笑,跨上一步,手起指落,制住了他穴道。

    和孫風動手的太湖叛徒外三堂堂主之一的李萬里,武功原也不弱,他一柄長劍,只能和孫風尺八長的摺扇打成平手,還差一點,但孫風另一門絕技,是他身上暗器之多,令人防不勝防,他只要輕輕轉一個身,就可以打出七八種細小暗器。

    李萬里和他打了不過七八個照面,右手背就釘上了一支飛針,接著時彎,腳彎都被暗器打中,咕咚栽了下去,孫風手起扇落,就把他制住了。

    和李雲動手的是叛離的陸上總巡遲來福,使一柄開山板斧,勢道沉猛,李雲使的是三截棍,兩件外門兵器,砰砰碰碰,打得十分激烈。

    這一戰,對李雲來說是擒拿大湖幫叛徒,自然要全力以赴,對遲來福來說,今晚若是失手,准被押回大湖去,叛幫罪名,可得三刀六洞治罪,更非和李雲拼命不可。

    因此棍影斧光,各竭所能,作強存弱亡的生死之戰。

    但卻沒想到兩人激戰方殷之際,他們左首的一對孫風和李萬里之戰,已經迅快結束。孫風笑嘻嘻的走了過來,說道:“遲總巡,你也該歇手了吧?”

    遲來福聲音入耳,突覺右手“臂儒穴”驟然一麻,一柄開山大斧再也掌握不住,砰的一聲跌墜地上。

    李雲三截棍一收,左足飛起,右足跟上,踢出連環腿,又是“砰砰”兩聲,把遲來福一個人踢得連翻了兩個筋斗,飛身過去,一腳踏在他背脊上,怒笑道:“姓遲的,你終於也落在老子手裏了。”

    遲來福被他蹬得兩眼一黑,閉過氣去。

    李雲腳下一松,手中三截棍連點了他幾處大穴,招來兩名趟子手,把他押了下去,一面朝孫風道:“孫老三,你真多事,咱們打得好好的,我還沒施展獨門功夫,你就把他板斧擊落了,豈不掃興?”

    孫風聳聳肩笑道:“對付叛徒,還和他們客氣什麼?”

    再說鷹爪門下王元美、高伯勳、潘敏功、洪本中四人,凡戰巡山四猛。他們都是撲天鷹阮伯年的嫡傳弟子,號稱鷹爪八英,一身武功雖然不及大師兄阮傳棟,但身手卻也不弱。

    鷹爪門使的器械,有劍、棍,膽、爪四種,除了“鷹揚劍法”,和鐵鷹爪、“鷹爪棍法”,取法兀鷹抓一根山木撲擊獸類,“鷹爪膽”也取法兀鷹爪一塊山石下擊之法,大都是以撲擊為主。

    但鷹爪門人不論你使劍、使爪、使棍、使膽,他們左手都會配合器械,施展鷹爪擒拿手,在對敵之時,乘隙出手拿取敵人關節大穴,這是一大特色,比其他門派厲害之處,也在於此。

    太湖巡山四猛,不僅武功不弱,把他們四人稱之謂“猛”,足見個個都是極為漂悍之人。

    王元美等四人沖上去連話部沒說,就和他們展開了一場激戰。

    四個對四個,本來正好捉對廝殺,但王元美等四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四人聯手。

    那是因為鷹爪八英來至鎮江,就中了江南分令的詭計,不但被人家一網成擒,二師兄(卞長根)、三師兄(何大複)兩人還送了命,最後還是由丁盛和楚玉祥救出來的,好像鷹爪門弟子甚是窩囊,派不上用場,真是把師付阮老爺子的臉都丟光了。

    今晚大敵臨門,他們六個師兄弟也只分配迎戰太湖叛徒巡山四猛,巡山四猛算起來只是今晚來人中的第三流人物,如果師兄弟六人連巡山四猛都對付不了,豈不更是顏面無光了?

    好在他們師兄弟平日經常喂慣了招,彼此之間心意相通,因此他們約定雖然四個對四個,等於一對一,但他們還是四人聯手出戰,可以彼此互有照應,只要發現不對,兩個後備師弟(祖可望,張濮陽)就立時登場,務必把對方四人一起拿下。

    巡山四猛不知情由,和四入甫一交手,才發現他們是四人聯手應戰,對付其他的人,譬如你和王元美的長劍正在展開搶攻,高伯勳的左手卻會乘你不備,突然伸手扣拿你的左肩。

    另一個人明明在和洪本中動手,但王元美的左手卻會乘隙而入,扣拿你執刀右腕,諸如此類的分工合作,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但巡山四猛卻也名不虛傳,四把撲刀精光耀目,霍霍生風,使得沉猛無匹,劍走青,刀走黑,有如猛虎出山,虎無回顧,直來直往,出手之快,令人連閃避都來不及。

    四個鷹爪門弟子有的使劍,有的使爪,使劍的劍尚輕靈,以走青為主,自然不會和對方硬打硬磕,使爪的鐵鷹爪原是鎖拿敵人刀劍的利器,但對方四人力猛刀沉,也不敢和他們硬接。

    這一來縱然四人聯手,還是占不到半點上風,而且有被逼落下風的趨勢。

    祖可望、張濮陽看出情形不利,兩人互望了一眼,各自一挺手中鐵鷹爪,沖上去加入戰團。

    這時正好孫風、李雲已經得手,眼看鷹爪門六人還是對付不了巡山四猛,李雲呶呶嘴道:“孫老三,咱們上去幫他們把四猛解決!”

    孫風連忙搖搖頭,悄聲道:“不成,他們是阮老爺子的高足,如果六個人還對付不了四猛,要咱們出手,對阮老爺的顏面不好看,我看我們只能暗中相助,不讓他們看出來才好。”

    李雲笑道:“說來說去,還是只有你一個人出手。”
2009-5-27 15:2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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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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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大獲全勝 〈二〉

孫風也笑道:“兄弟正是這個意思。”俯身拾起幾粒碎石,一面說道:“只有這樣,才不至於被他發現。”

    說話之中,手指連彈,把幾粒碎石朝巡山四猛激射過去,一面拉了一把李雲衣袖,說道:“咱們走開些。”

    巡山四猛正在和六個鷹爪門弟子大打出手,被孫風這幾顆碎石,有的擊中右腕“曲池穴”,有的被擊中身後“鳳尾穴”,一個被擊中“肩井”,一個被擊中“腕脈”。

    因為碎石體積極小,擊中之後,便自掉落,不留痕跡,不像暗器擊中了就釘在手上,鷹爪弟子在他們手勢一緩之際,就順利拿住,轉眼之間,巡山四猛也就依次成擒,他們還興高采烈,以為這下多少總可以給鷹爪門掙回一點面子了。

    再說英無雙聽了茅四道長的話,雙足一點,一個人淩空拔起,從西首屋面朝柳七娘當頭飛撲而下,口中叱道:“毒婆娘,看劍。”

    一道青虹飛劈而下。

    柳七娘看她第二劍追蹤劈到,心中不禁有氣,喝道:“小師妹,快攔住她。”

    左手同時朝英無雙斜劈過去,身形一晃,又很快的閃出。

    錢九妹聽到師姐的喝聲,趕緊縱身掠來,喝道:“要動手,就和我動手好了。”

    刷的一劍,直奔英無雙面門。

    英無雙冷笑道:“你給我滾開。”

    左手一記掌風朝錢九妹拍了過去。

    錢九妹可不知她練的是“九陰神功”哼道:“師姐要我攔住你,我就要攔住你……”

    話聲甫出,陡覺一陣奇寒澈骨的冷風透體而過,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哄,牙齒顫動,說道:“好冷……”

    英無雙一掌出去,陡覺一道勁風從側面湧來,那是柳六娘拍來的一掌,她理也沒理,身形飄起,又是一劍朝柳七娘刺了過去。

    柳七娘眼看小師妹突然中掌倒下,心中不禁吃了一驚,但最使她驚異的是自己左掌拍出的一掌,使的是無形毒掌,明明已經擊中,他怎會若無其事?難道她不畏劇毒?心念閃電一轉,人已斜閃而出,右手黑圭突然朝英無雙點來。

    這黑圭長約八寸,乃是毒母積數十年心血練成的毒圭,號稱千毒圭。此次毒母為了要向楚玉祥報一掌之仇,服下了她獨門練制的“毒功奇應丸”,乃是天下最毒的毒藥,服後立可恢復毒功,但因藥性猛烈,一個人會迷失神志,但舉手投足,均可把一丈以內的人畜,聞風立斃,就因為神志受到迷失,必須有入拿著千毒圭指點,她可以循著毒氣撲向敵人,等敵人消滅之後,仍須有人告訴她可以回來了,她就可以循著千毒圭的指引,回轉轎中,柳七娘必須立即給她服用解藥,恢復神志,神志恢復之時,毒功也消失了,她雖依然是個失去武功的人,但她被廢去武功的大仇也得報了。

    千毒圭顧名思議,該是十分厲害的奇毒,柳七娘因自己一記無形毒掌,傷不了英無雙,才用千毒走朝她指來。

    英無雙這第三劍出手何等快速,眼看又被柳七娘閃開,但對方手中的黑圭卻朝自己指來,她一直記著茅四道長的話,這東西是指點毒母的,早就有心要把它毀去,一連兩劍因柳七娘身法極快,沒有削著,這一下她送上門來,豈不正好?青霓劍突然加快,寒芒一閃,朝千毒圭刷去。

    照說在一丈之內,只要被千毒圭一指,(當然這指向對方仍然要以內力發出)無不立時中毒倒地,但柳七娘舉著千毒圭朝英無雙指去,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舉劍削來。

    要知千毒圭乃是千年玉根製成,質地極為堅硬,尋常刀劍削上了,連一比痕跡也會不留,柳七娘自然不懼,對方舉劍來削心中反而暗喜,右手一轉,反而朝英無雙劍上砸來。

    因為兩人相距至少有數尺遠近,你不畏千毒圭發出的毒氣,但如果你長劍和幹毒圭交擊,自己就可施展“借物傳毒”,那自然要比虛空指點,僅憑毒氣傷人更厲害得多了。

    雙方出手何等快速,但聽“嗒”的一聲,千毒圭縱是千年玉根,但英無雙手中的青霓劍豈是尋常寶劍,劍圭乍接,八寸來長的千毒圭竟被齊中削斷,跌落地上!

    這一下,直驚得柳七娘面如土色,師父視作鎮門之寶的千毒圭,毀於一旦,待會又如何指引師父回轎?

    英無雙一劍削斷對方黑圭,心中方自一喜,就在此時突覺一陣頭昏目眩,幾乎搖搖欲倒!

    柳七娘一驚之後,不由得怒從心起,急忙把半節千毒圭納入懷中,咬牙切齒一下抽出一柄細長黑劍,喝了聲:“我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手腕一振,當胸直刺過去。

    這時英無雙正在昏眩之際,自然不會發劍封架,眼看這一劍就可以透心而過,只聽“拍”的一聲,刺去的長劍,竟然齊柄無故自斷。

    不用說,是騎坐在西首屋簷上的茅四道人拾起一粒瓦礫,擲過來震斷的了。

    柳七娘心頭怒惱已極,她刺出的長劍無故折斷,但人已到了英無雙面前,豈肯甘休?左手一掌,朝英無雙當胸拍去。

    站在北首屋頂上的西門大娘看得大怒,尖喝一聲:“小丫頭,你敢欺侮我徒兒?”

    縱身撲起,突聽耳邊有人說到:“沒關係。”聲音入耳,撲起的人,好像身前攔著一道無形氣牆,竟然撲不下去。

    這時柳七娘含憤出手的一掌已經結結實實拍在英無雙的胸口之上。

    英無雙練成“九陰神功”體內俱是純陰之氣,不懼劇毒,(純陽玄功可以化毒,九陰神功的純陽之氣,不能化毒,只是不懼劇毒而已)方才一陣昏眩,只是她本身功力尚淺,削斷千毒圭,毒氣太強了,才使她有昏眩的現象。

    練成任何內功,只要受到外來的侵襲,都會自生抗力,如果敵人的掌力比你強,你就會因內腑受震而負傷,看你掌力的強弱,傷勢也有輕重之分。設如你的掌力,不如他內功來的強,你自然傷不了他,這是一般的常情。

    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練到了十二成,天下無人能敵,她目前雖然只有五六成火候,別說柳七娘,就是比柳七娘身手高上一倍的人,也休想傷得了他。(這道理西門大娘自然懂,她之飛撲而起,只是看不得有人欺侮她徒兒而已。)

    英無雙聞到了毒氣,本在昏眩之際,但經柳七娘這一掌擊上前胸,激起她體內的“九陰神功”,頭腦登時為之一清,有人襲擊自己,她連人影都沒有看清,本能的左手一揮,朝前拍出。

    她此刻體內“九陰神功”受到外來的刺激,已如引滿的弓弦,這揮手一拍,“九陰神功”,一股奇冷的真氣,就像潮水般湧出!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柳七娘一掌堪堪拍上英無雙前胸,英無雙左手也及時揮出,柳七娘但覺一股奇寒澈骨的冷氣,一下拂過全身,連打冷噤都來不及,砰然一聲,往後倒去。

    這時西首屋上,楚玉祥和毒母嫂寡婦依然打得十分激烈。

    毒母是服了毒藥來的,一個人不但失去神志,也失去了理性,一頭紅發飛揚,雙目也射出淩淩紅芒,臉色和兩隻手爪,卻比墨還黑,看去簡直比鬼漩還要獰厲可怕!每一撲都是雙爪同發,傈悍無匹,只要被她抓中,怕不洞穿血肉,抓上十個血窟窿?

    楚玉祥早已運起“純陽玄功”,他上次和石母之戰,無意之中把祖師父教的“純陽玄功”和綠袍師父教的“太素陰功”兩者豁然貫通,此種豁然貫通,乃是功力修到了某一程度,更上一層的精進之象,也就是說這兩種神功,到了分合由心的地步。如果把兩種神功合而為一,所發出的威力自然比單使一種不知要強若干倍,但也可以單獨使出一種來。

    他此時正以“純陽玄功”護體,和毒母交手;但最使他傷腦筋的是毒母完全成了一個毒人,全身四肢,好像不是她的,不論你擊中他什麼地方,她都一無所覺,你把她震退出去,她一退即上,又撲擊而來,除非你一舉把她擊斃,你想制住她,她身上幾乎沒有要害,也沒有經穴。這樣的人,簡直和僵屍沒有兩樣,不,僵屍至少沒有劇毒,她可以說是一個活的毒僵屍!

    兩人起落如飛,進退如風,轉眼功夫,已經打出百招之外。

    這一戰當真使楚玉祥頭痛無比,他擅長的是劍法,徒手相搏,除了綠袍師父的三刀、三記掌法,和祖師父在傳授劍法之際,教他右手使的指法和擒拿,就沒有什麼招法可使。

    現在使他感到為難的是綠袍師父的三記掌法,只能把她震退,祖師父的指法,擊中對方,因為對方是一個毒人,根本傷不了她。

    他能和毒母硬拼一百余招,全仗功力深厚,隨手劈出一掌,都可把對方撲擊之勢截住,根本沒有什麼招式可言。

    茅四道長騎坐在屋簷上,看的直是搖頭,叫道:“喂,徒兒,你沒學過拳掌,這樣一點招式也沒有的蠻打,要打到幾時去?”

    楚玉祥聽得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毒母沒使兵刃、自己也不好動用長劍,但自己可以用指代劍,不是可把劍招從手中使出嗎?”

    一念及此,立即驕指若劍,招式一變,把“全真劍法”從手中指出。

    “全真劍法”守攻兼顧,他雖然只是以指代劍,但以他此時的功力,一指劃出,劍風嘶然,數尺方圓,全是他縱橫的指影,毒母連番撲攻,都無法撲近,更是厲嘯連連,繞著圈在他數尺之外不住的張臂舞爪,淒厲已極。

    英無雙雙腳一頓,縱身朝屋上撲來,口中叫道:“大哥,我來幫你……”

    茅四道長一擺手道:“你快下去,上來不得。”

    英無雙縱到一半,一個人就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被逼落地上,仰首說道:“你到底是在幫大哥,還是幫毒母?”

    茅四道長笑嘻嘻的道:“老道叫你不可上來,是為你好,你以為練了幾成‘九陰神功’就不怕劇毒了,那是只能對付對付她徒弟,你總看到了,連你大哥的‘純陽玄功’都勝不了她’,你上來有屁用?”

    西門大娘朝她招招手道:“無雙,茅道長叫你不可上去,你還是回來吧!讓你師父去幫他好了。”

    茅四道長呵呵笑道:“你們誰也不可過來,嘻嘻,沒有老道坐在這裏,替你們擋住了,你們這些人早就聞到毒氣了,毒氣不是好玩的?”

    楚玉祥三十六式“全真劍法”,已經用到了最後一式,也只不過把毒母的撲擊攻勢阻遏住,依然沒有勝得了她。心頭也不禁暗暗焦急起來,心想:“這要打到幾時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當日戰勝石母,使的是一招“東方第一劍”,此時何妨一試?心念閃電一動,右手業已隨著劃出,這一招劍法,無招無式,就心意一動之間使了出來。

    他一直以為只有“純陽玄功”,可以禦毒,因此自後和毒母動手迄今,運行全身的也一直是“純陽玄功”,殊不知他目前已可把“純陽玄功”“太素陰功”運化為一,一陰一陽,相生相成,功力就不知要比單獨使用一種神功強了多少倍,此刻他心念閃電一動,“東方第一劍”出手,兩種神功又豁然貫通,合而為一,劃出去的指風,劍氣嘶然,森寒如劍,快若掣電。

    毒母看他縱橫交織的指影倏然斂法,(那是楚玉祥收起“全真劍法”之時)立即雙手箕張,當頭撲來,她撲到之時,也正是楚玉祥劍勢(手指)劃出之時,一個人隨著指風倒飛出去,但聽一聲比鬼哭還要淒厲的尖曝,隨著她倒裁蔥般往大天井中跌落下去,砰然一聲、摔在地上,就再也不動了。

    茅四道長叫道:“好了,好了,你們快去挑幾擔土來,要快!”

    杜永聽了他的話,立時要幾名趟子手快去挑土,大家也不知道茅四道長要人去挑幾擔上來,究有何用。

    楚玉祥和茅四道長一同躍落地上。

    阮伯年等人正待上前,茅四道長連連搖手道:“你們慢點過來。”

    眾人經他一說,便自停步,舉目看去,只見毒母躺在地上的人,在這眨眼工夫,業已漸漸化去,變成一灘黑水,她四周的青石板遇上黑水,發出一陣滋滋之聲,隨著往下陷落,變成了一個土坑,土坑也愈陷愈深,可見這灘黑水有多毒了。

    這時三名趟子手已經挑了三擔泥土走來。

    杜永現在已經知道茅四道長要人挑幾擔土來的用途了,這就指揮他們把泥土填到土坑上去。

    茅四道長一擺手道:“放下來,你們不能過去,還是老道來填。”

    三名趟子手依言放下擔子。

    茅四道長走過來,挑起第一擔泥土,朝那土坑走去。大家只見他挑著泥土,一路走去,快近土坑之時,雙腳雖然邁著大步,但卻離地數寸,在懸空跨著步,在土坑上傾下一擔泥土,才回身走來,等離開土坑數尺,雙腳方始落地。

    這一手他雖然不是當眾表演,但卻把所有的人看得暗暗咋舌。

    在場的人,都有一身極好武功,一躍數丈,差不多都可以辦得到,但要像他這樣挑著一擔泥土,能夠離地數寸,依然和平常走路一樣,邁開雙腳的走過去,就是三手真人、厲山雙凶等人也萬萬辦不到。

    茅四道長來去走了六次,才把三擔泥土一齊填上,然後雙腳在一堆泥土上走來走去踩了一陣,才把泥土填平,接著微笑道:“好了,現在沒事了。”

    阮伯年、三手真人。東門奇人等人才一齊迎了上去,阮伯年拱著手道:“今晚多承前輩相助,請到廳上奉茶。”

    “奉茶不必了,老道不大喜歡喝茶,你們要喝茶,就請進去吧!”

    茅四道長朝大家打了個稽首,就朝楚玉祥道:“徒兒,老道不善應酬,方才和毒母鬥法,耗去了老道不少酒氣,柴房裏有酒,老道還是柴房裏坐的好!”

    說完,也沒理會大家,梯梯拖拖的拖著鞋子,往裏跑去。

    楚玉祥道:“老爺子,這位道長既然喜歡到柴房裏去喝酒,就讓他去吧!”

    阮伯年點點頭,道,“這位老道長真是風塵奇人,諸位道兄請裏面坐吧!”

    大家回到廳上落坐,兩名趟子手立即送上新沏的茗茶,杜永早已吩咐廚下,準備了酒菜,在膳廳上擺好酒席。請大家到膳廳宵夜。

    只見一名廚房打雜的匆匆走人。朝杜永悄悄說了幾句,那是廚房司務做好的一大盤熏雞,一盤鹵牛筋和一籠蒸餃,竟然不翼而飛,特來稟報總管,局中會不會有奸細潛入。

    杜永一聽,心裏立時明白,連忙叮囑他回去告訴大司務,和廚下二人,廚房中缺少了什麼。千萬不可出聲,也不准大驚小怪。

    那雜工滿腹狐疑,答聲連聲,退了下去。

    這一頓宵夜,也等於是慶功宴,阮老爺子滿面春風的向大家敬酒。

    西門大娘也興高采烈,呷呷尖笑道:“今晚這一仗打得真是漂亮極了,所有賊人,一網成擒,這也就是告訴江南分令,多強的敵人,到了東海鏢局手裏,管教他們一個也回不去。”

    東門奇道:“江南分令早就破了,這些人只不過是盧壽同招來的而已!”

    西門大娘瞪了他一眼道:“盧壽同難道不是江南分令的人?”

    東門奇道:“江南分令明明已經撤走了,盧壽同應該說是勾漏夫人的爪牙才對!”

    西門大娘哼道:“什麼勾漏夫人,你倒稱呼她這麼好聽,老娘偏要叫她勾漏老賤人,咱們人手齊全,老是耽在這裏,老賤人也會一批又一批的找上門來,還不如乾脆殺奔勾漏山,找老賤人去。”

    三手真人笑道:“老嫂子這話沒錯,她一再向咱們尋釁,咱們連她是何方神聖都沒弄清楚,倒不如找上勾漏山,作個了斷。”

    阮伯年道:“西門老嫂子和李道兄說的,正合兄弟之意,今晚時間不早,至於咱們如何找上勾漏山去,且待明天再行磋商,至於今晚擒下的人,應該如何處置,不知大家可有高見?”

    西門大娘道:“這些都是附賊之徒,死有餘辜,一起點了他們的死穴,把他們埋了就好。”

    丁盛站起身道:“晚輩覺得今晚來人,各有各的來歷,就以盧壽同來說,他是江南第一大幫徽幫的龍頭,咱們如果把他殺了,必然會引起徽幫的公憤,而且他另一身份,可能還是勾漏夫人手下的得力爪牙。咱們還要上勾漏,此人可以為咱們作嚮導。”

    阮伯年點點頭,唔了一聲。

    丁盛又道:“至於黃山萬少駿、徐州徐從雲、衡山賓仲華。劍門宋君天四人,也許是受了盧壽同的盅惑,也許服了江南分令的歸心散’,所以死心塌地的跟著盧壽同,楚師弟身邊有全真教的百一丹,可解‘歸心散’之迷,晚輩之意,不妨先替他們解去歸心散,去留讓他們自行選擇。”

    阮伯年連連點頭道:“丁老弟這話正合老夫之意,這四人的令尊,和老夫都是熟人,這樣處置最好不過。”

    丁盛又道:“至於拿下的一干太湖叛徒,只要廢去他們一身武功,派人押送太湖即可。”

    阮伯年點頭道:“好,好,丁老弟,你是咱們鏢局的總指揮,今晚拿下的人,該當如何處置,就由你和長榮共同處理好了。”

    說到這裏,忽然哦了一聲道:“盧壽同老好巨滑。他說的話,沒一句可信,你老弟可要小心些!”

    丁盛含笑道,“老爺子放心。他縱然老好巨滑,但人在咱們手裏,就是他想使壞也使不出來!”

    這一席酒筵,一直吃到快近四更。才行散席。

    丁盛約了裴允文、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等人,來至前進,楚玉祥取出“百一丹”,分別喂給萬少駿等四人服下。

    過了一盞熱茶功夫,丁盛道:“可以了。”

    楚玉祥走過分別替四人解開了受制穴道。

    萬少駿等四人立即睜開眼來,看了幾人一眼,萬少駿冷然道:“陸總鏢頭,你們可是想問咱們口供嗎?老子既然被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想從老子口裏問出半句話來。”

    陸長榮含笑拱拱手道:“萬兄誤會了。”

    萬少駿道:“我誤會什麼?”

    陸長榮道:“萬兄四位運氣試試,就知道了,楚師弟已替四位解開穴道,這就表示咱們對四位兄台並無絲毫敵意。”

    萬少駿略為運氣,發現身上穴道果然已解,但他依然冷冷的道:“你們要待怎的?”

    陸長榮道:“萬兄四位曾被賊人江南分令暗下‘歸心散’,心志雖然清明,但對江南分令誠心悅服,永無二心,這就是始終聽命于盧壽同,無法擺脫,方才楚師弟給四位喂了‘百一丹’,可解‘歸心散’之毒,從此可以不再受盧壽同的控制,四位運氣之時,應該也可以感覺得到了。”

    他此話聽得四人神色一怔,聳然動容,丁盛續道:“今晚四位兄台隨同盧壽同前來,乃是身心受到控制,無法自主,敝局當然也不會把四位兄台視作真正的敵人,但如果不把四位擒下,喂你們服下解藥,任咱們如何說法,四位也不會聽的,這一點還要四位兄台多多原諒才好,四位兄台都是名門正派的門下,如果不是被迷失心神,絕不會和敝局作對的,所以阮老爺子特別吩咐,服下解藥之後,四位可以走了。”

    劍門宋君天問道:“陸總鏢頭說咱們四人被江南分令暗下‘歸心散’,不知有何可以證明?”

    陸長榮道:“不瞞宋兄說,兄弟前些日子,也曾被江南分令暗下‘歸心散’,此種藥物對人心智並無多大迷失。只是覺得他們說的都是對的,他要你去殺人,不論是非,你都會覺得此人實在該殺,心中毫無半點懷疑,更沒有半點考慮,就是如此而已,等到服瞭解藥,從前種種依然記憶猶新,只是有點茫然,覺得自己怎麼會如此盲從?因為沒有特別清醒之感,是以有沒有服解藥,也並無清楚的界限,四位兄台現在的感受,大概也是如此了。”

    賓仲華點頭道:“陸總鏢頭說的不錯,兄弟正有這樣的感沉。”

    丁盛含笑道:“四位要證實被人在身上下了‘歸心散’,也並非難事,只是四位待會仍須裝作穴道受制的模樣,就可以聽盧壽同親口說出來了。”

    說到這裏,抬手拍了兩下,說道:“把盧壽同押進來。”一面朝四人道:“現在請四位閉上眼睛,裝作穴道仍然受制。”

    他話聲甫落,孫風、李雲兩人押著盧壽同走了進來。

    李雲等他走到幾人面前之際,一腳踹在他膝彎上,喝道:“跪下。”

    盧壽同穴道受制,只有雙足可以行走,給他這一踹,雙膝一曲,撲的跪了下去。

    他究是一幫之主,跪到地上,實在是十分難堪之事,怒聲道:“盧某也是一幫之主,你們竟然對我如何折辱?”

    李雲對他屁股又是一腳踹了過去,獰笑道:“老小子,你莫忘了現在是咱們手裏的囚犯,總堂主要問你的話,你自然要跪著說了。”

    這一腳端得盧壽同跪著的人猛地朝前撲下,額頭碰在地上,“撲”然有聲。

    丁盛大馬金刀的坐在椅上。喝道:“盧壽同,丁某有話問你,你得好好回答,不然的話,莫說丁某不給你留面子。”

    孫風看李雲踢了他兩腳,一時也腳癢起來,右腳提起,對著他尾脊骨上踢去,喝道:“總堂主間你的話,你若不老老實實回答,咱們兩個先拆散你一身老骨頭,你信不信?”

    他這一腳踢得盧壽同痛澈心肺,尾脊骨好似被踢碎了一般,口中殺豬般叫道:“在下說了,在下說了。”

    丁盛望著他笑道:“你說什麼呢?丁某還沒有問你哩!”

    李雲左手五指如鉤,一把朝盧壽同右肩抓落,喝道:“快閉上你的嘴,總堂主還沒問話,你號什麼?”

    他五指用勁一抓,盧壽同肩骨奇痛欲裂,但只張了張口,果然不敢再叫出來。

    丁盛看他神情,知道這下馬威已經夠了,這就伸手一指萬少駿等四人,問道:“你在他們武林四公子身上,下了什麼毒,他們才會對你如此服從?”

    孫風在旁喝道:“快說。”

    盧壽同道:“是……是‘歸心散’……”他怕自己說得不夠詳盡,立即補充道:“凡是投效江南分令的人,都得服下‘歸心散’。”

    丁盛冷笑一聲,問道:“是他們自願投效江南分令的嗎?”

    盧壽同忙道:“不,不是,那是上面的意思,武林四公子各有實力雄厚的背景,吸收了他們也等於掌握了四個實力雄厚的門派,要兄弟竭盡所能,設法拉攏,正好有一次他們四人連袂路過徽州,兄弟在替他們接風的酒菜中下了‘歸心散’。”

    丁盛問:“服了‘歸心散’就會如何呢?”

    盧壽同道:“他們就永遠聽命于兄弟,永無二心。”

    丁盛又道:“你身邊可有解藥?”

    盧壽同道:“沒有,‘歸心散’是上面頒發下來的,兄弟只是奉命行事,沒有解藥……”

    他說到這裏,萬少駿第一個忍不住,口中在喝一聲:“姓盧的老賊,你果然在咱們身上做了手腳,我劈了你!”

    一躍而起,揮手一掌朝盧壽同當頭劈落!

    丁盛連忙伸手一攔,說道:“萬兄不可出手,此人對咱們還有用呢!”

    徐從雲道。“江南分令果然可惡得很!”

    宋君天道:“姓盧的,你看咱們是不是全清醒了?”

    盧壽同駭然道:“你……你們已經得到瞭解藥?”

    賓仲華冷笑道:“若不是楚兄給我們解去‘歸心散’,咱們不是一輩子都助紂為虐,聽你擺佈了?”

    丁盛拱拱手,含笑道:“四位兄台現在總算明白了,快請坐下,兄弟還有話問他呢!”

    萬少駿等四人依言落坐。

    丁盛又道:“盧朋友,你也站起來,坐著說吧!”

    盧壽同面有愧色,掙扎著站起,在邊上一把木椅坐下,說道:“丁總堂主還要問什麼嗎?”

    丁盛道:“咱們想知道你的真正身分。”

    盧壽同道:“江南分令只是臨時的,令主奉命前來江南,等把江南各大門派都收伏了之後,就會回去,那時江南分令撤銷了,大江南北各大門派,悉歸兄弟管轄,兄弟的名義就是江南總制。”

    丁盛道:“你說的上面,是什麼人?”

    盧壽同道:“是江南分令的總監秦大娘。”

    丁盛問道:“既有江南分令,自然還有總令,總令主是什麼人?”

    盧壽同道:“這個在下真的不知道。”

    丁盛問:“你可知勾漏夫人是什麼人?”

    “勾漏夫人?”盧壽同道:“在下連聽都沒聽人說過。”

    丁盛點頭道:“你還算合作。”一面朝孫風、李雲二人說道:“你們先送他回去。”

    盧壽同道:“丁總堂主既然問完了話,不知要如何處置在下?”

    丁盛含笑道:“丁某保證不會再難為你,而且還希望你能和咱們合作,勾漏賊黨和東海鏢局,和江南武林結下的梁子,咱們自然要找上勾漏山去作個總結,等阮老爺子等幾位前輩決定了,阮老爺子還要和你作一次懇談,你是江南武林的主要人物,當然希望你能及時醒悟,棄邪歸正,好了,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

    孫風、李雲押著他走出。

    宋君天首先站起身,抱抱拳道:“兄弟多蒙楚兄慨賜解藥,得能擺脫賊人控制,真如大夢初醒,諸位既有勾漏之行,兄弟雖非江南武林中人,但身受賊人之害,得罪江南同道,因此頗想追隨諸位之後,同赴勾漏,稍盡棉薄,不知諸兄意下如何?”

    他此言一出徐從雲,賓仲華、萬少駿三人也立時附和:“宋兄說得極是,咱們四人義同手足,勾漏賊人既然對江南武林下手,自然具有極大野心,對整個武林,未嘗不是禍害之源,咱們同是武林中的一分子,諸位勾漏之行,咱們自當稍效微勞,也可以出胸中一口惡氣,丁兄諸位如果不答應咱們同行,咱們兄弟也要找上勾漏山去的。”

    丁盛大笑道:“四位兄台深明大義,咱們歡迎之至,只是此刻時光不早,阮老爺子已經安歇了,四位先去賓舍休息,明天一早,兄弟稟報過阮老爺子,阮老爺子和四位兄台的令尊,都是多年老友,自然高興還來不及呢!”

    裴允文、楚玉祥等人過去和四人緊緊握手,大家前愆盡釋,自然甚是歡洽。

    丁盛朝林仲達道:“林老弟,你陪萬兄四位去賓舍休息,兄弟和楚師弟還有事要辦呢!”

    丁盛道:“裴兄弟,現在也沒你的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裴允文道:“你們還有什麼事?”

    丁盛笑了笑道:“其實兄弟也沒事了,兄弟只是陪楚師弟去把毒母的兩個徒弟釋放了就好。”一面朝楚玉祥催道:“楚師弟,咱們走吧!”

    兩人走出大廳,來至西廊,這廊下一排五間,面向大天井,靠左的一間。就是押禁著柳七娘、錢九妹兩人,門口站著兩個莊丁,看見丁盛和楚玉祥走近,立即打開木門。

    兩人舉步走下,裏面一片黝黑,沒點燈火,一名莊丁迅即隨著走入,點起了油燈。只見柳七娘、錢九妹兩人僵臥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早已昏迷不省人事。

    丁盛回頭道:“楚師弟,她們是不是中了英小妹的九陰掌?九陰掌有這麼厲害?”

    楚玉祥點點頭,說道:“無雙的九陰神功,近日來又精進了不少,聽東門前輩說,練到了十二成就天下無人能敵了。”

    丁盛哈哈的笑道:“大概你的純陽玄功不在此內吧!這才叫做天生一對,地設一雙。”

    楚玉祥俊臉不禁一紅,說道:“丁大哥也取笑小弟了。”

    丁盛正容道:“我說的是真話,無雙是個好女孩子,除了你,還有誰能配得上她。”

    楚玉祥走近錢九妹身邊,一面運起“純陽玄功”,伸出手去,按到她“百會穴”上,把一股純陽真氣緩緩從掌心輸入她體內。

    不過盞茶工夫,錢九妹一張清秀如玉的臉上漸漸有了紅色,闔著長長睫毛的眼睛轉動了一下,口中呵道:“凍死我了!”倏地睜開眼來。

    楚玉祥緩緩收回手去,說道:“好了,姑娘自己再運一回功,就可以無事了。”

    錢九妹翻身坐起,眨眨眼睛,望著楚玉祥說道:“楚玉祥,是你救了我?呵,大師姐她……”

    楚玉祥道:“在下這就給柳姑娘運氣法寒,她和你一樣,馬上就會醒轉過來的。”

    說完,又走到柳七娘的身邊,俯下身去,用手掌抵在她“百會穴”上,運功輸氣。

    這樣又過了一盞茶功夫,柳七娘也醒過來了,她霍地睜開眼來,看到楚玉祥蹲在她身邊,心頭一急,驀地坐起身來,揮手就是一掌朝楚玉祥當胸劈去。

    她此刻九陰神功的寒氣剛剛化去,手足依然感到僵硬,不聽使喚,這一掌只是抬手拍出,毫無力道,這就怒聲道,“楚玉祥,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惡毒手法,你要殺就把我殺了,還要這樣折磨我嗎?”

    錢九妹叫道:“大師姐,他是來救你的……”

    柳七娘道:“我不用他救。”

    楚玉祥含笑道:“柳姑娘,你身上中九陰掌,全身僵凍,在下剛以純陽功夫替你法除寒氣,因為你四肢血脈已經凍僵了好一回工夫,剛剛好轉,一時無法靈活運用,只要再運一回氣就可完全夏原了。”

    柳七娘道,“你為什麼要救我們?”

    楚玉祥道:“在下和你們無怨無仇,二位姑娘中了九陰掌,再過六個時辰,就無藥可救,而且也只有在下純陽功夫,才能替你們把體內陰寒之氣化去,在下豈能不救?”

    柳七娘略為運氣,發覺體內陰寒果然全已消失,這就問道:“我師父呢?你不是在和我師父動手?你會勝了師父?”

    楚玉祥道:“在下並沒有勝她,是她忽然厲嘯一聲,從屋上跌了下去,落到地上,就像全身脫了力一般……”

    柳七娘神色大變,急急問道:“後來呢?”

    “後來……”楚玉祥略為遲疑了下,說道:“她整個人漸漸化去……”

    錢九妹睜大雙目,說道:“師父她老人家死了嗎?”

    柳七娘眼中湧出兩行淚水,喃喃說道:“她老人家成了毒人,體內劇毒消耗多了,就要補充,但……但千毒圭已毀,師父得不到劇毒補充,全身劇毒就會反噬發作,我……勸過她老人家不可走上極端……如今……她老人家一生精于用毒,結果還中毒而死……”

    說到這裏,站起身來,說道:“楚玉祥,師父為了被你毀去武功,才要找你報仇來的,她老人家雖是中毒而死,但說起來,還是死在你手裏的,你又兩次救了我的性命,也救了小師妹,我們這筆帳,也無法算得清了。老實說,我們也沒有能力勝過你,因此大家從此揭過,你沒有欠我們,我們也沒有欠你的。好了,小師妹,我們走。”

    錢九妹道:“大師姐,師父的遺體在哪里呢,我們總要帶回去吧?”

    柳七娘慘笑道:“師父被體內劇毒反噬而死,那裏還會有遺體,我們走吧!”

    說完,舉步朝外行去,對站在邊上的丁盛,連正眼也沒瞧一下。

    錢九妹一雙盈盈目光,盯著楚玉祥看了一眼,低下頭跟著師姐身後急步行去。

    柳七娘已經跨出門檻,忽然回過頭來說道:“我聽師父說過,勾漏夫人一再向東海鏢局下手,就是為了你楚玉祥,只要你離開了,東海鏢局就不再會有事了。”

    說完,身形閃動,掠上圍牆,一閃而逝。

    楚玉祥聽得一怔道:“勾漏夫人是為了我?”

    丁盛道:“咱們和勾漏夫人已經結下樑子,她不找來,咱們反正也要找去的了,好了,現在你也該休息了。”

    楚玉祥道:“是,不過稍停小弟還要去看看茅四道長。”

    丁盛道:“那你去吧!”

    楚玉祥別過丁盛回到自己的房間,坐息了一會兒,正要去找茅四道長,忽聽英無雙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哥,你在裏面嗎?”他打開門,只見英無雙拖著裴畹蘭站在他門前,裴畹蘭的臉似乎紅紅的。“雙妹,蘭妹,有什麼事嗎?”英無雙放開拉著裴畹蘭的手,湊到楚玉祥耳邊,嘰嘰咕咕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拉著裴畹蘭走進楚玉祥的房間。而楚玉祥也在二女進房後關上了門。

    原來,昨日裴畹蘭在服下辟瘟丹後,沒一會兒便好多了,看到房裏其他人還未醒來,她就出來找尋英無雙,找了半天,竟被她找到了。那時英無雙正與楚玉祥顛鳳倒鸞,酲戰正酣,兩人並未發現她。而裴畹蘭在門外聽到兩人發出的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一顆心不禁狂跳起來。她想跑開,但是卻又抑制不住誘惑,聽了半響,她心如火焚,不自覺往股間一摸,但覺手掌一貼褲布,立覺下身涼涼地,顯然氾濫成災已久了。她心如鹿撞,雙頰火熱,心中思緒大亂。此時,房內雲雨漸收,裴畹蘭拖著有些酸軟的身子,先一步離開。

    回到房裏,裴畹蘭心裏大亂,她從遇見楚大哥時,便將一縷少女情絲拴在了他身上,現在被她發現了楚、英二人的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一夜,她決定要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她不介意和英無雙共侍一夫。於是,今天在私下裏把自己的心思與英無雙說了。英無雙也早知裴畹蘭對楚玉祥的愛慕之情,她也希望能有人和她一起侍奉楚玉祥,因為楚玉祥太猛了,她一個人根本應付不了。因此便鼓勵裴畹蘭向楚玉祥獻身,以便確定二人的關係。所以,在現在將裴畹蘭拖了來。

    楚玉祥反手掩上屋門,抱起裴畹蘭,低低的道:“妹妹……”裴畹蘭不讓楚玉祥說話,自動的送上兩片紅唇。楚玉祥伸手就脫裴畹蘭的上衣,裴畹蘭早已春心大動,星眼微閉,一無反應的躺在楚玉祥的懷裏。直到到楚玉祥用手撫弄她兩顆軟軟的乳頭,感到全身無比的舒暢,這才哼出聲來。“大哥,我好喜歡你啊,你知道麽?自從第一眼看到大哥,我就喜歡上了大哥。”裴畹蘭吻了一下穀飛雲,說道:“不過,還是讓雙妹先來給大哥熱熱身。”說著,離開了穀飛雲的懷抱,讓位于珠兒。這自然是她們早就商量好的,裴畹蘭畢竟是第一次,而英無雙已經有過多次與穀飛雲交歡的經驗。

    英無雙將嬌軀依偎在楚玉祥的懷中,且玉手緊扣著楚玉祥的脖子。楚玉祥輕輕擁住英無雙那微微發燙的軀體,手便落在英無雙那黑色長髮上,輕柔的揉弄著。

    英無雙仰起了臉,讓楚玉祥的唇吻住了自己的唇。那股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便經由英無雙的唇、英無雙的舌尖傳遍了楚玉祥的全身,楚玉祥已是未飲先醉的仙翁了。英無雙的唇生得那麼妙,口中的那股芳香隨著舌尖的滑動,讓楚玉祥全能聞到、全能感覺到。

    楚玉祥抱著英無雙的手,抱得更緊了,並且從頭發落了下來,摸到了英無雙那光潔雪白的脖子,然後是英無雙背部那一片平滑柔細的肌膚。最後,楚玉祥的手落在英無雙的肥臀上。英無雙的下身是一條絲質的長裙,這使楚玉祥揉弄著英無雙的玉臀的手感覺異常的性感、異常的柔和。

    正當楚玉祥的手揉弄得起勁的時候,英無雙推開了楚玉祥的手,且英無雙牽起了楚玉祥的手,走到床邊去。楚玉祥吻著英無雙的唇,一面把英無雙壓倒在床上,楚玉祥像一頭瘋狂的野獸,手托著英無雙漂亮的下額便瘋狂的吻起了英無雙。

    “嗯……嗯……哎唷……”英無雙禁不住的嬌哼了起來,呼吸也漸漸的急促。原來抱住楚玉祥脖子上的手,這時也落了下來,伸到楚玉祥的下體處,揉弄起了楚玉祥的寶貝。這可非同小可,楚玉祥那根寶貝立刻如怒脹的野牛似的,馬上抬頭怒吼了起來。

    “嗯……嗯……嗯……”楚玉祥貪得無厭的狂吻著英無雙的唇,任由英無雙的手玩弄著自己的寶貝。漸漸的,英無雙已欲火中焚,抑制不止了。楚玉祥任由英無雙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永短炫羝著,英無雙用手握住了楚玉祥的寶貝揉捏了起來。這時,楚玉祥也替英無雙寬衣解帶了起來。

    英無雙的外衣很容易的就被楚玉祥脫了下來丟在地上,英無雙沒戴胸圍,那一對的玉乳便好像聖母畃般的挺立著。楚玉祥沒有立刻鬆懈下來,楚玉祥的手繞到英無雙的背後,把裙子的扣子解了開來,然後將英無雙的裙子也脫掉。最後,英無雙那條褻褲也難逃此厄運,被楚玉祥丟在地上。

    天啊,這麼美的胴體。一頭黑色秀麗柔細的長髮,直披到雙肩上。那一對大眼睛,簡直可以把人迷得神魂顛倒。那小巧而薄的紅唇,菱角分明而性感,讓人有想嘗一口的衝動。光潔柔嫩的脖子,生得那麼好,正好烘托出英無雙的臉蛋的修長與姣好。

    胸前的那一對玉乳,卻又白又挺的像聖母畃,每當英無雙輕輕晃動身子,那一對乳房便巍顫顫的舞動了起來。玉乳尖上的那顆粉紅色的乳頭,高突的像顆可口的草莓似的。那細細的腰身、平滑光潔的小腹以及兩條渾圓修長的大腿,就像是上帝的傑作,讓人忍不住的想上前抱住,狂吻個不停。

    兩胯之間那一叢細草是黑色的,中間露出一道迷人的肉縫。肉縫呈粉紅色,寬窄適中,並且正一汨一汨的流著口水。英無雙躺在床上,兩眼絅絅著望著楚玉祥的胴體和楚玉祥那根又長又粗的寶貝,而楚玉祥也呆呆的看著英無雙的裸體,英無雙實在是太美了。

    英無雙吃吃笑著的握住了楚玉祥的寶貝,便輕輕揉捏了起來,並且說道:“唔……你的寶貝可真是……哼這麼粗……等一下……嘻嘻……”英無雙一副欲言又止的。

    而楚玉祥則手捏著英無雙那又嫩又挺的乳房,楚玉祥開始揉捏起英無雙的玉乳、吸吮著英無雙的乳頭、撫摸著英無雙的淫穴,英無雙閉上了眼睛,張開嘴巴,可是卻叫不出來,英無雙仿佛已沉醉在淫樂中的模樣。

    “呼……呼……呼……”漸漸的,英無雙的呼吸變得短而且急促。止不住的熱血,在兩人的身體內燃燒。楚玉祥不再以揉弄英無雙的身體為滿足了,他把英無雙壓倒在身下,撐開英無雙的大腿,一根巨無霸型寶貝便往英無雙的陰戶插了進去。

    英無雙的淫水流的很快,立刻便滿溢了出來,並且沾到陰唇和陰毛上。楚玉祥的寶貝靠著淫水之助,「滋」的一聲便沿著柔潤溫暖的肉壁,順利的全根盡沒。只聽得英無雙悶哼一聲,右手移到底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楚玉祥絲毫沒有鬆弛下來,立刻便抽插了起來,英無雙只是閉著眼睛,緊緊的抱住楚玉祥的脖子,並且吻住了楚玉祥的嘴、楚玉祥的耳根,任由楚玉祥的寶貝抽送。起初,楚玉祥的動作極其細膩。楚玉祥慢慢地將整根寶貝插了進去,再慢慢地將整根寶貝拔了出來,並用大寶貝套送著英無雙的陰核與陰唇。

    英無雙和楚玉祥相當的合作,當楚玉祥的寶貝往下沖的時候,英無雙則把陰戶挺上來,迎湊著楚玉祥的寶貝。當楚玉祥的寶貝緩慢的從英無雙的肉穴中拔出來時,英無雙則扭動著陰戶肉壁,用力挾楚玉祥的寶貝。楚玉祥快的時候,英無雙也跟著快;楚玉祥慢下來的時候,英無雙亦跟著緩下來。

    “呼……呼……呼……大哥……妹妹……愛……死……你了……哦……好舒服……”

    “嗯……啊……啊……啊……嗯……鵬大哥……妹妹……爽歪歪……喔……”

    英無雙的吻熱烈而近乎瘋狂,火熱的舌頭不停的舔著楚玉祥的唇。第一次射精後,楚玉祥的寶貝仍然插在英無雙的肉穴內,享受著英無雙那肉壁內層所帶來的溫潤柔軟的快感享受。楚玉祥伏在英無雙的酥胸上,不出一會,被英無雙混身上下所散發出的那股女人味所刺激,楚玉祥那根寶貝更加暴漲。接著,楚玉祥仍然又開始了輕抽慢插的工作,英無雙仍然是合著楚玉祥的節奏,上下挺送著她的腰迎合楚玉祥的抽插。 “呼……呼……呼……啊……大哥……你……是妹妹的愛……人……妹妹……爽……死了……呀……你是妹妹的心肝……哦……”

    楚玉祥喜歡英無雙的夾功,肉縫竟似一口沒有生牙的嬰兒小嘴,咬住了楚玉祥的寶貝,不肯放開片刻。楚玉祥稍一用力將它拔出來時,就會發出「滋」、「滋」的聲音,好像插水一樣。不但如此,英無雙還會自動地加緊動作,這種快感簡直使楚玉祥快要發狂了。

    楚玉祥毫不留情地在英無雙的肉穴內狠抽猛插著,英無雙不勝負荷地嬌哼道:“哦……美……大哥……哦……爽……死……妹妹……”

     “你真行……哦……呀……好……大哥……大哥……你……你……真利害的……喔……”

    英無雙高挺著肥臀迎湊著楚玉祥的寶貝,楚玉祥猛力的往英無雙的肉穴深處勘探,好像要把英無雙的肉穴插通似的。英無雙的陰戶顯得肉壁很厚,而且很深很柔。楚玉祥提勁的往下幹,再提勁的抽出來。「噗滋」、「噗滋」的淫水聲洋溢著滿室。

    “呼……呼……呼……”楚玉祥氣喘地在英無雙的身上肆意摧殘著。

    “哦……大哥……美……爽……爽……死……了……美……死……妹妹……了……哦……妹妹……願意死……在你……你……的寶貝下……哦……”

    英無雙簡直只剩下喘息的份了。一室之內充滿了楚玉祥呼出來的聲音,和英無雙嘴裏哼出的浪叫聲,以及英無雙那陰戶所發出的淫水聲,交織成了一片。楚玉祥情不自禁的叫了出來:“妹妹,你真是十全十美的美人呀。”

  “嗯……”英無雙嬌喘連連,連說句話的力量都沒有。說著,說著,一片紅霞,不對,是紅潮在英無雙的臉上浮現了,英無雙像朵嬌豔的薔薇花。楚玉祥如猛虎出閘般在英無雙的肉穴內猛抽猛幹,就像頭獅子在大啃獵得的動物似的。楚玉祥瘋狂的像一頭野性發作的野獸,在英無雙的身上猛烈的撕扯著,狂插著英無雙的肉穴,連床也被震得發出了「吱吱」的怪聲來。

    英無雙全身發抖哼哼叫叫的,一副欲死欲活的模樣:“哎……唷……大哥……盡……情……的……插……吧……幹……死……妹妹……算了……啊……樂死……妹妹了……妹妹……會被……你幹死……哼……”

    就這樣子足足狂插了半個時辰,英無雙已全身乏力,最後只噓噓地喘著氣。這時,英無雙已聲歇力盡,腰臀乏力,但楚玉祥卻越插越有勁,到了瘋狂緊要的地步。楚玉祥見英無雙一動不動的躺著,於是便索性打英無雙的肥臀摟住,瘋狂地猛插狂幹了一陣。 “呼……呼……呼……”英無雙氣喘如牛,嬌呼連連。無邊的春色,窗外的月亮嬌滴滴的,像個害羞的大姑娘。窗內這位英無雙,可不害羞,全是縱體承歡的呀。楚玉祥的親吻配合著愛撫,一個節奏快過一個節奏,一陣勝過一陣的熱情,形成了一首瘋狂的樂章。這時,只見英無雙緊咬雙唇,眉頭深鎖,氣息短促地舞動著雙肩。

    “呼……呼……呼……”英無雙渾身熱情的燙人,並且微微地顫抖了起來。那兩個富有彈性的玉乳,在楚玉祥的胸口磨擦著。這時,楚玉祥像一頭發狂了的野獸,一直不停的猛幹著英無雙的肉穴。英無雙的屁股不停地向上挺送,配合著楚玉祥的動作,英無雙的挺送動作顯得那麼純熟又老練。

    只見英無雙不斷的擺動著蛇腰肥臀,同時呻吟般的浪叫道:“哎……唷……大哥……妹妹……不行了……妹妹……爽死了……你……幹快點……快用力……點……啊……流……流……出……水……了……喔……妹妹……樂死了……哦……丟了……”

    突然英無雙的子宮一陣緊縮,隨著一道陰精熱辣辣的直瀉而出,澆上了楚玉祥的寶貝,燙得楚玉祥不禁混身冷顫了一下。無限美好的一刻,兩人痛快淋漓的丟了一次。當楚玉祥第一次射精在英無雙的陰戶裏時,洞內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都緊緊的挾住了楚玉祥的寶貝,快感使楚玉祥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楚玉祥的寶貝浸在英無雙的肉穴內,兩個人都不禁感到疲累的相擁而臥下了,楚玉祥的龜頭緊抵著英無雙的花心深處。

  “大哥今天要讓妹妹快活到底。”楚玉祥說道。英無雙聽得格格地怪笑了起來。楚玉祥說罷,便又猛烈地狂幹起英無雙的肉穴來。楚玉祥的大寶貝就像雨點似的,落在英無雙的花心上。過了一會兒,英無雙的淫水就被帶得「滋滋」地怪響了起來,由陰戶順著腰身直流到床上,沾濕了床單一大片。

    這時,英無雙雖然仍迎合著楚玉祥瘋狂的攻擊,但英無雙此刻卻搖著頭氣喘喘的道:“不……不要……啊……大哥……妹妹……要……死了……呀……你……幹的……太重……了……你的寶貝……太……利害……妹妹吃不消……”

    英無雙的玉臀不時的向上挺,這淫蕩的動作和呼吸聲刺激著楚玉祥,使楚玉祥更是發瘋,更是猛烈的抽插起來。只見英無雙半閉著眼,手臂纏在楚玉祥的身上,英無雙那肥大的屁股不停的扭擺。英無雙被一陣陣的狂插猛幹,全身猛烈地顫抖著,同時淫水直流。

    英無雙的雙腿勾住楚玉祥的腰身,肥大白嫩的屁股直搖,口中則不斷地哼著叫道:“啊……好……大哥……妹妹……爽……死了……呀……妹妹……真……服……了……”英無雙似乎盡嘗人生美妙的快感與舒暢。英無雙的一聲聲浪叫,一陣陣的擺動,導發了楚玉祥的欲潮,使楚玉祥精神百倍,插性高昂。楚玉祥一連瘋狂的插抽,共幹了四五百下。

    這時,英無雙已如醉如癡,小肉穴也出了水。英無雙的整個身體似乎已嬌弱無力,但還是從縱體承歡,大屁股不停的上下挺送,迎著寶貝的抽插。於是,楚玉祥以半開玩笑的口吻道:“妹妹,別急,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呢。”說罷,楚玉祥又猛力無比的抽插起英無雙的肉穴。

    楚玉祥的大寶貝沖進那緊小而溫暖的肉穴內,直抵英無雙花心的最深處。每當楚玉祥的寶貝和英無雙的花心接吻的時候,英無雙便從陶醉中驚醒過來,同時口中浪叫道:“啊……大哥……你怎麼這樣……利害……妹妹……可讓你……整慘了……哎……唷……”

    英無雙說完後,開始扭轉那美妙的臀部,很美很恰到的迎著楚玉祥的挺送,時上時下,時左時右,時而轉運幾個圓圈。這使楚玉祥更是發狂,於是楚玉祥如一頭兇猛的獅子一般,淩辱著英無雙的胴體。 “啊……妹妹……會死……啦……”楚玉祥一聽此浪勁聲,更形發狂。這一對男女盡情承歡,幹了又幹,終於兩人同時泄身,再次達到高潮。

    楚玉祥轉過頭來,發現裴畹蘭渾身只剩胸圍和褻褲,全身幾乎透明,雙乳和神秘地帶,烏亮的陰毛若隱若現。迷人的肉體,就像上帝特別製造的似的,令人心跳氣喘不己。裴畹蘭大膽的走到楚玉祥面前,眼睛直視著著天鵬。由裴畹蘭臉上的紅霞,楚玉祥知道她看到了那九寸長的寶貝已經勃起。楚玉祥由上而下仔細的欣賞裴畹蘭修長的軀體,裴畹蘭把她的手輕輕的放在腰上。這樣的姿勢實在是很可愛,而她也知道自己這樣看起來是多麼的可愛。

    裴畹蘭伸手慢慢的把楚玉祥巨大的寶貝握住,她的眼睛睜的很大,似乎不相信楚玉祥的巨大。而楚玉祥把眼光描向裴畹蘭雙腿深處,想從裴畹蘭透明的褻褲中得到更多。

    “妹妹,你知道嗎?你是那麼的秀色可餐,我要你。”懷著期待的心,裴畹蘭卻已經開始撫摸楚玉祥巨大的寶貝。楚玉祥靠向裴畹蘭把她擁進懷裏,裴畹蘭把那濕熱的陰部觸向楚玉祥的勃起,兩人都因此而發出噓喘聲。楚玉祥握住裴畹蘭的美麗乳房,透過胸圍開始撫摸她,裴畹蘭的乳頭很快就有了反應,慢慢的凸立起來。

    裴畹蘭開始愛撫楚玉祥的寶貝:“天啊,你真的是很大。”

    楚玉祥拉起裴畹蘭,然後脫下她的胸圍。楚玉祥輕輕的拉起裴畹蘭鉛筆般大小的乳頭,直到那可愛的紫葡萄因刺激而挺立起來。然後楚玉祥解除了裴畹蘭的褻褲。楚玉祥的手指輕輕的滑過裴畹蘭的肌膚,直到她那稍稍開啟的門戶,跟隨而來的是由裴畹蘭喉中傾出的呻吟聲。

    楚玉祥和裴畹蘭在一個深深的熱吻時緊緊的抱著,他們的舌頭探刺了彼此口中的每一部份,而他們的手則不斷的在彼此的身上探索著,猶如瞎子摸象般的尋找彼此身上的每一個點。慢慢的,楚玉祥的手指深入了她那深邃的隧道。

    裴畹蘭的洞穴是緊緊的,但也已經是熱呼呼而淫液橫流了。很快的,楚玉祥可以伸入三根手指,為待會將發生的美妙情事做準備。楚玉祥的寶貝已經是硬梆梆了,裴畹蘭加快了愛撫的動作。在裴畹蘭急促的喘息中,裴畹蘭拉著楚玉祥躺下去。

    楚玉祥壓在裴畹蘭的身上,就好像是既定般的開始再一次的進入裴畹蘭最美的陰戶。楚玉祥的寶貝在裴畹蘭的花房週邊不停來來回回的摩擦,禁忌的刺激使倆人更大聲的叫喊出彼此的感覺。楚玉祥伸出雙手扶著裴畹蘭的腰,而裴畹蘭也挺起她圓滑白褶的屁股作為回應。楚玉祥感到有一隻手抓著楚玉祥的寶貝,導向玉戶,那是裴畹蘭的手。

    當楚玉祥覺得寶貝已經到了裴畹蘭陰戶的穴口時,楚玉祥稍稍的向後彎了彎身子,就輕輕的向前推進。裴畹蘭的陰道非常的緊,非常非常的緊,幸好剛才長時間的前戲高潮已經使得裴畹蘭的陰道充滿淫液,得以讓楚玉祥的寶貝進入。一點一點的,楚玉祥慢慢的進入裴畹蘭的體內。突然,楚玉祥感到的阻擋。楚玉祥毫不猶豫,勇猛闖關。

    “喔……啊……痛……喔……喔……”

    “蘭妹妹……放鬆些……我會慢慢的……不會弄痛你的……”經歷了短暫的痛苦之後,楚玉祥終於「剪綵」成功,裴畹蘭也發出了饑渴的呻吟。裴畹蘭的陰道在呼喚著楚玉祥的進入,楚玉祥一點點的往更深的隧道前進。而在一會之後,楚玉祥再度感到陰戶緊包著寶貝的舒爽。

    “進來吧……用力的幹我……”裴畹蘭用雙腳夾住了楚玉祥。

    “喔……幹我……”想不到嬌小玲瓏的裴畹蘭,在床上也是如此風騷。

    “這感覺真是舒服……大哥……啊……用力的……幹我吧……”楚玉祥稍稍的退出的一點,把膝蓋伸入裴畹蘭兩腿的中間。巨大的寶貝嵌入在裴畹蘭的門戶。這樣的情景真是淫靡啊。楚玉祥忍住衝動,伸出一手去撫摸裴畹蘭的陰核。

    “喔……喔……天啊……喔……啊……啊……太美了……太舒服了……大哥……”梅馨的身體劇烈的顫動著,楚玉祥的心脈跳動的異常激烈。裴畹蘭用力的挺起她的美臀,示意楚玉祥更深入。強烈期待的心情,讓楚玉祥毫不猶豫的再度挺進。

    緩緩的深入,龜頭的尖端又再一次的觸到她的子宮了。正當楚玉祥想點火觸發時,裴畹蘭已先一步採取的行動了。不得不的發出了低沈的吼叫,喔,天,!裴畹蘭的陰道是那麼的濕熱溫滑。

    “幹我。”裴畹蘭叫了出來。

    “讓我知道……被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插入……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享受……啊……”然而,這樣的鼓勵對楚玉祥卻是多餘的。在裴畹蘭的話還沒說出口之前,楚玉祥就已經開始了最原始的衝動了。但這一聲喊叫,卻使得彼此更為興奮,兩人因此更是盡情的放縱自己。這真是一個最美妙的世界啊。

    楚玉祥不再浪費時間,開始抽插裴畹蘭的嫩穴了。重而慢的深入使的楚玉祥和裴畹蘭,都不自禁的發出低吟。楚玉祥慢慢的推動著陰莖,在裴畹蘭的陰道裏進進出出,每一下都是深深到底,下下入肉。楚玉祥完全發揮了巨大的寶貝的長處,在裴畹蘭又緊又濕的深穴裏徘徊。

   “喔……不要停……用力……我快要泄了……”裴畹蘭真的泄了。裴畹蘭高潮來臨時,就好像是大爆炸一般。她的整個身體不停的搖擺,陰道裏更是強烈的收縮。

    楚玉祥從巨大的男性象徵感到裴畹蘭的陰道好像活了起來一樣。包圍在寶貝外的肌肉不停的收縮顫抖著,甜美的愛之液一波又一波的沖向的寶貝。楚玉祥繼續的享受這美好的抽動。楚玉祥不停的在裴畹蘭的身上抽插著,細聽由裴畹蘭口中溢出的淫聲燕語。好一會兒,兩人才結束戰鬥,裴畹蘭才平靜下來。

    想起和茅四道長的約會,楚玉祥起身穿好衣服,將兩女勸走,然後向柴房走去。

    一腳來至後進柴房,剛走到門口,只聽茅四道長的聲音說道:“徒兒,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楚玉祥心中暗道:“昨晚為了戲耍瘟疫道人,自己才假稱是你徒弟,你倒真好像是我師父了,還在一口一聲的叫著徒兒。”

    一面推門而入,說道:“道長還沒休息嗎?”

    茅四道長斜倚在柴堆裏,右首是一壇開了封的酒,左首地上放著兩個大瓷盤,一盤鹵牛筋已經盤子翻天,一盤薰雞也只剩下一條雞頭。

    茅四道長眯著醉眼,說道:“為師就是在等著你,你來了,咱們就可以走了。”

    楚玉祥道:“道長要和晚輩到哪里去呢?”

    茅四道長噴著濃重的酒氣,說道:“去找根呀!”

    “找根?”楚玉祥道:“道長要找什麼根?”

    茅四道長道:“找人,誰說找根了?”

    楚玉祥道:“那去找誰呢?”

    茅四道長道:“找一個你從未見過的人。”

    楚玉祥心中暗道:“大概這一壇五十斤酒,全裝到他肚裏去了,不然,不會酒話連篇。”

    茅四道長看他沒作聲,又道:“你不想跟我老道長走?那你就會後悔一輩子。”

    楚玉祥道:“道長究竟要找什麼人呢?”

    茅四道長道:“好吧,老道先給你說一個故事再走,你坐下來。”

    楚玉祥覺得好笑,這位道長一定喝醉了,一回說要和自己去找人,一回又要給自己說故事了,但他還是依言在柴堆上坐了下來。

    茅四道長道:“五十年前,武林中有三個很有名氣的人物,叫做‘一正一邪,亦正亦邪’,其實這話就狗屁的很,難道武林中就沒有比他們三個強的人,哈,旁的不去說他,茅山茅四真君,就不在他們三個臭老兒之下。”

    楚玉祥聽得暗暗好笑,問道:“道長說的這三個人是誰呢?”

    茅四道長道:“這三個人,你認識的就有兩個,一正一邪,一正就是祖半仙,一邪就是厲神君,其實祖半仙又正在哪里,整天躲在青牛宮,不肯管事,我老道倒覺得厲神君還邪得可愛……”

    楚玉祥發現茅四道長真的醉了,只有喝醉了的人,說話才會如此嘈叨,一面問道:“還有一個呢?”

    “哦!”茅四道長哦了一聲道:“這人就是勾漏山君。”

    楚玉祥心中一動,問道:“勾漏山君是什麼人呢?”

    茅四道長道:“勾漏山君,就是勾漏山君,還是什麼人?”

    楚玉祥問:“晚輩是問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茅四道長道:“大家都叫他勾漏山君,沒有人叫他姓名的,姓好像有,大概是姓左吧,老道說一句,你就問一句,這故事說上三天三晚也說不完。”

    楚玉祥心想:“你自己說話吩叨不說,卻說我打你的岔。”

    茅四道長道:“老道說的故事,和這三個人有關……”

    楚玉祥這回不再開口。

    茅四道長裂齒一笑道:“對了,你不插嘴,老道說起故事來,也較為完整,你每句話都要插上一句嘴,就會把故事插的雞零狗碎了。”

    楚玉祥還是沒有開口。

    茅四道長接著道:“這個故事,不但和他們三人有關,和老道也有關連。”

    楚玉祥依然沒有說話。

    茅四道長忽然朝他看來,說道:“你怎麼不問問如何和老道也會有關的?”

    楚玉祥道:“晚輩聽下去,道長自會說出來的了。”

    “對!”茅四道長在他腳上拍了一掌,伸手捧起酒壇,湊著嘴,倒了過來,壇中早已沒酒了,他只吸了幾滴餘瀝,說道:“可惜這一壇又沒有了。”

    楚玉祥道:“道長喜歡喝酒,怎麼不再開一壇呢?這十幾壇都是十年以上的陳酒。”

    茅四道人道:“再開一壇?喝多了不好意思。”

    楚玉祥道:“道長要喝,只管開好了。”

    茅四道長聽得大喜,說道:“沒有不好意思,老道那就再開一壇,哈哈,你這徒兒,真是善解人意,老道是收定了!”

    他也沒站起來,盤膝坐著的人,原式不動,呼的平飛出去,右手一把撈住了一個酒罎子,又倒飛回來,左手刻不容緩一掌擊碎封口泥蓋,手掌再一拂,把緊紮壇口的落葉抹去,雙手捧起酒壇,咕嘟咕嘟的連一口氣也不透,就連續喝了一二十口之多,才放下酒壇,用袍袖抹抹嘴角,笑道:“這樣喝上幾口,說起故事來,就不怕口幹了。”

    楚玉祥心想:“你說了半天,只說了三個人,連一點故事都沒說出來。”

    茅四道長似是對方才那一陣狂喝,還覺得不過癮,雙手再次捧起酒壇,咕咕的喝了一陣,才放下來。

    楚玉祥暗自估計,他這兩下灌下的酒,一壇五十斤,他至少也喝下了四分之一。

    茅四道長迷著醉眼,精神抖擻的道:“青牛宮的祖老道有一個徒弟,那時候也和你差不多,二十來歲,人品武功,都極為出色,小夥子一生得英俊漂亮,就會有小妞對他傾心,老道年輕的時候,就邋裏邋遏,從沒有一個小妞對我傾過心,不然,我也不會一輩子當道士當到老了。”

    楚玉祥沒有作聲。

    茅四道長續道:“說也湊巧,這小夥子竟然碰上了厲神君師妹的女兒。厲神君雖被武林中目為一邪,但他邪只邪在出身,生性古怪些,人卻極為正派,據說在西崆峒得到一部道書,潛心學道,他師妹可是邪得厲害,江湖上稱她白衣魔女賽觀音,你想想看,被人稱作賽觀音,自然是千嬌百媚的娘們,她女兒不用說也是嬌滴滴的美嬌娘了,因此江湖上就替她起了個外號,叫做小魔女……”

    楚玉祥聽他說綠袍師父邪在出身上,不知綠袍師父是何出身?忍不住問道:“厲神君是晚輩的師父,但晚輩卻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哪一門派的人?”

    茅四道長道:“他是魔教首徒,其實魔教中也有正直之士,各大門派也有不肖之徒,豈可以出身論英雄?咳,老道不也是你師父?茅山派也同樣被人家看作只會盡符念咒的旁門左道,老道除了喝酒,又左在哪里?”

    楚玉祥心想:“你怎麼老要做我的師父?”

    茅四道長又道:“咱們言歸正傳,那小夥子和小魔女一見鍾情,兩人就私訂終身,出入雙雙,形影不離,這話傳到祖老道的耳朵裏,祖老道是個食古不化的倔老頭,一腦門子的以名門正派自居,徒弟和魔教女徒混在一起,這還了得?一怒之下,就把小夥子逐出門牆,不料這小夥子在行走江湖之時,認識了一個老酒鬼,認他做老哥哥,小夥子被逐出門牆,可把老酒鬼激怒了,找上青牛宮,和祖老道評理,兩人言語說僵了,就約在昆箭絕頂比武,打了整整三天三晚,還沒分出勝負來,還是老道給他們解的圍……”

    楚玉祥先前以為他口中的老酒鬼就是說他自己,後來聽出老酒鬼竟然另有其人,還和祖師父打了三天三晚,不分勝負,可見此人武功甚高,不知什麼人,一面問道:“道長說的老酒鬼是什麼人呢?”

    茅四道長道:“老酒鬼就是老酒鬼,老道雖然喜歡喝酒,沒有酒喝還活得下去,老酒鬼可是片刻也少不得酒,沒有酒就要了他的命,他在昆箭絕頂,和祖老道動手,還喝了三壇酒。”

    他一提起酒,就捧起酒壇,又咕咕的直喝了一陣,才砸砸嘴,接著道:“老酒鬼找祖老道沒有得到結果,他也是個倔老頭,下山之後,找到小夥子和小魔女,就由他主婚,讓兩小口子結成夫婦,哈哈,老道那天也喝了他們的喜酒,還和老酒鬼拼了一晚酒呢!”

    他口氣微頓,接著又道:“這也合該有事,兩小口成親後沒有多久,小魔女就有了身孕,那時正當幾個門派圍剿賽觀音那一派魔教之後,小魔女不敢在江湖上露面,小夥子卻被另一個女娘們看上了,硬把小夥子劫持了去,逼他成親楚玉祥道:“天下那有這樣的女人?”

    “怎麼沒有?”茅四道長道:“小夥子伉儷情深,自然不肯屈就,那女娘們打聽之下。

    才知道小夥子已經成親了,就秘密派人把小魔女接去,百般威脅企圖拆散他們夫妻,先前她還不知兩人來歷,等到事情鬧出來了,才知一個是全真教的大弟子,一個是白衣魔女賽觀音的女兒,賽觀音那時雖已死去,但小魔女是綠袍老怪厲神君的師侄女,厲神君可不好惹,也所幸這點原因,沒有遇害,等到小魔女十月臨盆、生下一個孩子,那女娘們要侍女拿去山下丟了,沒料到這奉派的伺候小魔女的使女對小魔女起了同情之心,私下問小魔女可以把小孩送去什麼人撫養,小魔女想來想去,只有師伯厲神君可以託付,就寫了一份血書,由那使女悄悄抱著下山,去找厲神君……”

    他說到這裏,又捧起酒壇,喝起酒來。

    楚玉祥問道:“後來呢?”

    茅四道長道:“這事情終於被那女娘們知道了,就派人下山去追殺那使女,恰好被老酒鬼遇上,救了下來,就抱著小孩去找厲神君,厲神君一向不肖他師妹賽觀音所作所為,是以連幾個門派聯手圍剿之事,都置之不問,但看了小魔女的血書,也極為感動,答應將來孩子長大了可以收為徒弟,但要祖老道也負些責任……”

    楚玉祥聽得心間一陣波動,急急問道:“後來呢?”

    茅四道長道:“老酒鬼又抱著小孩去找祖老道,祖老道也和厲神君一樣說法,只肯將來孩子長大了可以收列門牆,卻不肯收留,老酒鬼一生是酒鬼,沒了轍兒,就來找老道商量,老道想來想去,就想出一個辦法來,把小徒兒送給了一個老朋友去扶養,後來老道還送去一本內功口訣,你說這小徒兒是不是老道的徒弟?”

    楚玉祥聽到這裏,不覺撲的跪在地上,說道:“道長這故事說的就是晚輩,對嗎?我爹娘呢?”

    茅四道長道:“你起來,這故事說的當然是你,不然,老道化了這許多口舌,說了不是白說?”

    楚玉祥沒有站起,流淚道:“道長請你快告訴我,我爹娘現在哪里?”

    茅四道長道:“小夥子兩小口自然還被那娘們囚禁著……”

    楚玉祥問道,“這女人是誰呢?”

    茅四道長道:“這娘們來頭可不小,她就是亦正亦邪勾漏山君的獨生女兒。”

    楚玉祥星然道:“勾漏夫人?”

    茅四道長聳聳肩道:“老實說,若非被困在勾漏山魔宮裏,老酒鬼早就把你爹娘救出來了。”

    楚玉祥心想:“老酒鬼為了爹被逐出全教門牆,還去找祖師父打了一場,怎麼不去勾漏山把爹娘救出來呢?”一面問道:“勾漏山魔宮,有這麼厲害嗎?”

    茅四道長道:“勾漏山君亦正亦邪,武功縱然人化,老酒鬼也未必怕他,有一次他約了老道一同找上門去,見到勾漏山君,他不知真的不知道?還是故作不知?推得一千二淨,老酒鬼和老道當然不會就此幹休,晚上悄悄進去,找遍了整個魔宮,依然找不到一點影子,卻被魔宮的人發現。把咱們圍上了,差點吃不完兜著走,最後還是驚動了勾漏山君,才放行的,他聲言咱們兩個酒鬼再找上勾漏山去,就沒有這樣便宜了,這句話,已經快二十年了。”
2009-5-27 15:3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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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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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幡然醒悟

楚玉祥切齒道:“晚輩爹娘落在他們手中,如果不能把爹娘救出來,晚輩何以為人?”

    茅四道長點頭道:“你現在當然可以去了,你可知道厲神君傳你太素陰功,和祖老道傳你純陽玄功,究是有何用意:因為只有把這兩種神功融會貫通後,才能抵擋得住勾漏山君的玄天真氣。”

    他又舉壇喝了幾口酒,又道,“他們兩個可聰明得緊,教了你武功,由你找上勾漏山去,勾漏山君就不好跟一個後生晚輩計較,但是勾漏魔宮豈是容你隨便上得去的?別說他女兒已盡得勾漏老兒真傳,就是魔宮侍者,也不簡單,二十年前,老道和老酒鬼就是被這些魔鬼子困住的,老道和老酒鬼礙著勾漏山君,不好殺了他們,他們可給你來真刀真槍。不過你去了不同,一來是找你親爹親娘,二來是要給你義父義母報仇,就是痛下殺手,也占了一個理字,就算把勾漏山君引出來,也不要緊,這個倔老兒自視甚高,他心裏如何沒人知道,但表面上他是個講理的人,人家所以稱他亦正亦邪,也就在此,你只要占住了理,他對你就無可奈何了。”

    楚玉祥聽得熱血沸騰,虎的站起身,說道:“道長,你老不是說要帶晚輩去嗎,咱們這就走。”

    茅四道長道:“你要老道帶你上勾漏山去,那還早呢,咱們先得去找一個人。”

    楚玉祥道:“還要去找誰?”

    茅四道長道:“老酒鬼,要上勾漏山去,非找到他不可,老道一個人和你去,那可保證吃不完兜著走。”

    楚玉祥道:“這位老前輩在哪里呢?”

    茅四道長道:“這老酒鬼兩個肩胛扛一個頭,雲遊四海,居無定所。”

    楚玉祥道:“那到哪里去找他?”

    茅四道長道:“他一生很少離開過三州一京,好找得很。”

    楚玉祥道:“三州一京?”

    茅四道長笑了笑道:“三州是杭州、蘇州、揚州,一京就是南京,老酒鬼說過,三州一京,吃著不盡。”

    楚玉祥道,“四處地方也不好找。”

    “好找得很。”

    茅四道長道:“春杭夏揚、秋京冬蘇,現在正是秋天,他就在金陵,咱們只要到幾個大酒樓轉上一轉,保證可以找得到他。”

    楚玉祥道:“找到他,就去勾漏?那麼晚輩要不要去告訴阮老爺子一聲?”

    茅四道長搖搖頭道:“這些人去勾漏山,一點用也沒有,跟在後面反而是累贅,老道留幾個字在這裏就好。”

    楚玉祥道:“好吧,晚輩就跟你老走。”

    “等一等。”

    茅四道長道:“這壇酒開了不喝完,多可惜?等老道喝完了再走不遲。”

    說完,雙手捧起酒壇,仰著脖子,一口氣咕咕的喝個沒停。

    楚玉祥估計這一壇酒,他方才喝了大概已有半壇,還有半壇,至少還有二十五斤,這回老道連氣沒換一口,就咕咕的一直灌了下去。

    不過一會功夫,他已把大半壇酒一口氣裝入肚裏,才放下酒壇,透了口氣道:“喝得真過癮,好,咱們可以走了。”

    楚玉祥道:“你老不是要留字嗎?”

    茅四道長笑了笑道:“老道已經留下字了。”*天色已經大亮,鏢局中人全起來了,獨獨不見楚玉祥的影子!

    英無雙只要一刻見不到大哥,就會坐立不安,一大早她幾乎找遍了整個鏢局,依然沒找到大哥。心裏急。就找丁盛問道:“丁大哥,你知不知道大哥到哪里去了呢?”

    丁盛道:“楚師弟不在房裏?”

    英無雙道:“人家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沒見大哥的影子?”

    丁盛笑道:“有一個地方,你沒去找吧?”

    英無雙問道:“你說什麼地方?”

    丁盛道:“柴房,昨晚楚師弟最後說要去柴房看看茅四道長,只怕是被茅四道長留住了,在一起喝酒呢……”

    他話還沒說完,英無雙早已一個轉身,像一陣風般往後進柴房奔去,到得門口,伸手推開木門,鼻中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心中暗道:“丁大哥說得不錯,大哥一定被茅四道長拉住不放,兩個人可能都喝醉了。”

    柴房中堆滿了柴,又沒有窗戶,自然極為黝黑,英無雙凝足目光,朝屋中看了一陣,只見靠東首地上平放了兩把稻柴,淩亂得好像有人坐過,邊上還有兩個盤子,和兩隻空酒壇,卻不見茅四道長和大哥的人,這就大聲叫道:“大哥……”

    屋中當然沒人答應。

    英無雙匆匆的回了出去,剛走出膳廳,(第二進)就看到丁盛和陸長榮。林仲達兩人一起走了進來,這就叫道:“丁大哥,柴房裏沒有人。”

    丁盛奇道:“茅四道長呢?”

    英無雙道:“也不在。”

    “茅四道長也不在?”

    丁盛奇道:“他們會到哪里去了呢?”

    林仲達道:“咱們快去看看。”

    英無雙道:“柴房裏只有兩個空酒壇,有什麼好看的?”

    丁盛說了句“走”,當先朝後進走去。陸長榮、林仲達也跟著走去,英無雙也只好跟著他們走了。

    丁盛一腳跨進柴房,目光就朝四周打量著,一面說道:“茅四道長和楚師弟一同走的,他們會到哪里去了呢?”

    林仲達道:“這兩個空酒壇,都是新開的,兩個人喝了兩壇酒;一壇五十斤,兩壇就是一百斤,還不醉倒嗎?”

    英無雙道:“大哥也真是的,和老道長到哪里去,也不和大家說一聲。”

    陸長榮道:“小師弟為人一向謹慎,這一定是老道長不讓他和大家說的了。”

    丁盛眼看地上兩個空酒壇,一個直立,一個橫臥著,心中不覺一動,走近過去,俯身一看。只見橫臥的一個,壇肚上似有字跡,因柴房光線黝黑,看不清楚。一面說道:“這酒壇肚上像有字跡呢?”

    英無雙急忙閃了過去,說道:“在哪里?”

    丁盛一指橫臥的酒壇,說道:“如果不是要我們注意,這個酒壇為什麼要橫著放呢?”

    英無雙如今“九陰神功”已有六成火候,目光一凝,就看得清楚,酒壇肚上有四個歪歪倒倒的字,好像用刀刻劃的一樣,這就念了出來:“咱們走了,這字不是大哥的筆跡。”

    丁盛道:“那是茅四道長寫的了。”

    英無雙氣道:“不寫我們也知道大哥和他一起走的,寫這四個字有什麼用?又沒說到哪里去。”

    丁盛突然心中一動,想起昨晚柳七娘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來:“勾漏夫人一再向東海鏢局下手,就是為了你楚玉祥,只要你離開了,東海鏢局就不會再有事了。”晴道:“奠非楚玉祥和茅四道長找上勾漏山去了?”

    一念及此,不禁暗暗攢了下眉,這話目前還不能說,不然,英無雙心急楚師弟安危,很可能也會偷偷的追上去,當下俯身提起酒壇,說道:“茅四道長可能約楚師弟出去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了。”

    英無雙道:“不,老道長一定和大哥去了什麼地方,如果很快就會回來,老道長就不會在酒壇上留字了。”

    林仲達矍然道:“小師弟會不會是到勾漏山去找勾漏夫人的?”

    丁盛晴叫了聲:“糟!”

    英無雙道:“林二哥說得對,大哥一定是找勾漏夫人去了,我去告訴師娘。師父,我們要快些追上去才是。”

    說完,急急一個轉身,往門外沖去。

    丁盛一手提著酒壇,急急跟了出去,喝道:“無雙,你快站住。”

    英無雙聽到丁大哥的喝聲,腳下一停,說道:“我去告訴師娘師父呀!”

    丁盛道:“楚師弟和老道長如果真的去了勾漏山,我們大家也得計議計議,分撥上路,如何走法,如何聯絡,你師父、師娘都是急性子的人,萬一聽了消息,馬上就走,我們又如何聯絡得上?”

    英無雙道:“好嘛,我不去告訴師娘師父就是了。”

    丁盛道:“不是不告訴他們,我們先去報告了阮老爺子,然後再請二位前輩過來,大家商議,兩位前輩就不會單獨行動了。”

    口中說著,一行人腳下加快,來至前進。

    阮老爺子阮伯年和三手真人、終南五劍剛用過早餐,在總鏢頭休息室閒聊,看見丁盛一手提著一個酒壇匆匆走人,不覺抬目笑道:“丁老弟,你拿著這個空酒壇走入,想必有什麼事了?”

    丁盛道:“茅四道長和楚師弟一同走了。”

    阮老爺子一呆,說道:“他們到哪里去了?”

    丁盛這回不好隱瞞,說道:“很可能是到勾漏山去的。”

    阮老爺子道:“玉祥怎麼會不聲不響走的呢?”

    丁盛道:“這酒壇上是茅四道長留的字。”

    他把酒壇送到阮老爺子面前。

    阮老爺子目光一注,說道:“咱們走了……啊,老道長沒說到勾漏山去,說不定只是在附近走走,過一會就會回來英無雙道:“老爺子,如果大哥和老道長走走就會回來,那就不會在酒壇上留字了。”

    阮老爺于一手拂須,說道:“但老道長只說他們走了,也並沒說到勾漏山呀!”

    丁盛道:“這有可能,昨晚楚師弟替毒母門下兩個女弟子解去‘九陰神功’,釋放她們之後,柳七娘走到門口,說過幾句話……”

    阮老爺子問道:“柳七娘說了什麼?”

    丁盛道:“她說:‘勾漏夫人一再向東海鏢局下手,就是為了你楚玉祥,只要你離開了,東海鏢局就不會再有事了’。楚師弟可能和茅四道長說起,茅四道長就要他一起去的。”

    三手真人聽得直是皺眉,這位茅四道長,自己從小就認得他,只是不知道他武功竟有這般高法。這人語無倫次,瘋瘋癲癲的,是個出了名的瘋道士。

    茅山供奉的三茅君,是漢時茅盈和他兩個大哥茅固、茅衷在茅山得道成仙,大家都稱之為三茅真君,他就自稱茅四真君。縱然武功高強,但神志有點不大正常,兩人這樣找上勾漏山去,不知要鬧出什麼事來?

    阮老爺子道:“玉祥和老道長走在一起,絕不會出事,而且此去勾漏,路程遙遠,咱們及時趕去施救,也來得及。”說到這裏,就抬頭朝英無雙道:“英姑娘,你去請令師娘和令師到這裏來,咱們商量商量……”

    英無雙沒待他說完,口中答應一聲,轉身往外就走。

    不多一回,只聽西門大娘的聲音在外說道:“阮老爺子,玉祥和茅四道長上勾漏去了,我們快趕上去才好,這勾漏賤人,很可能和昔年的勾漏山君有關,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她人還未到。破竹般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

    阮老爺子聽得不由一怔,勾漏夫人,自己怎麼會沒想到勾漏山君?

    東門奇介面道:“勾漏山君是老夫想起來的,你也沒有想得起來。”

    兩人已經走到門口,西門大娘忽然腳下一停,哼道:“勾漏山君早在五十年前就名滿武林,大家稱他為亦正亦邪,老娘會想不起來?”

    東門奇道:“你想得起來。怎不早說,等老夫說出來了,你就搶在前面說,好像是你想出來的。”

    “這還想不出來?”

    西門大娘叉著腰道:“我只是在想,勾漏山君至少已有二三十年沒有他的消息了,會不會又有什麼稀奇?”

    兩人為了一句話,就在門口爭吵起來。

    阮伯年站起來,呵呵笑道:“東門老哥賢伉儷快請進來,大家就是等著二位呢?”

    西門大娘道:“你們都聽到了,是老不死在和我爭勾漏山君,好像老婆子不知道勾漏山君似的。”

    東門奇道:“誰和你爭了,是你堵在門口,不進去,在和老夫爭論。”

    兩個人終於走進來了,三手真人含笑道:“二位快請坐下來,咱們討論正經事兒要緊。”

    西門大娘一屁股在椅上坐下,說道:“這茅四道長怎麼和小孩似的,也不通知大家一聲,就和玉祥偷偷的上勾漏山去,如果那勾漏賤人真和勾漏山君有關,勾漏魔宮,豈是兩個人就能闖的?”

    三手真人老臉被她說得一紅,不覺唉了一聲,說道:“這位老前輩,貧道小時候,他就住在觀裏,平日瘋言瘋語,自稱茅四真君,大家背後都叫他瘋道人,除了喝酒,誰也不知道他是有武功的人,只怕連先師也不知道。楚小兄弟和他在一起,真是……咳,咳,這叫貧道怎麼說好,他可能還是貧道的前輩……”

    西門大娘氣道:“玉祥也真是的,茅四道長武功雖高,是個瘋子,和瘋子上勾漏山去,這有多危險?老不死,咱們先追上去,別讓玉祥吃了虧!”

    她剛坐下的人又虎的站了起來。

    阮伯年連忙搖手道:“老嫂子,你先請坐,從這裏前去勾漏,路程還遠得很,咱們先計議計議,如何走法?咱們人數多,最好分作幾撥入上路,如果大夥走在一起,還未到半途,勾漏夫人就先知道了。”

    西門大娘又回身坐下,說道:“就是知道,咱們也不怕她呀!”

    阮怕年道:“不是怕她,她先知道了,就會多一分準備,以逸待勞,總是咱們遠去的人吃虧,如果她知道不是咱們對手,躲了起來,咱們又到哪里去找?”

    他最後這幾句,是知道西門大娘生性好強,這樣說,她會高興。

    果然,西門大娘口中唔了一聲,點著頭道:“這話不錯,偌大一座勾漏山,她躲起來了,咱們找上一年,也找不到她。”

    阮伯年笑道:“所以咱們應該分批上路,而且中間還得互相聯繫,等到了勾漏山,才不至有落後和走迷了路。”

    西門大娘道:“咱們這裏的總指揮,不是丁老弟嗎,咱們就聽他調度好了。”

    丁盛站著的人,連忙抱抱拳道:“在座的都是在下前輩……”

    西門大娘沒待他說下去,就攔著道:“丁老弟,不用客氣,你看咱們應該怎麼,就怎麼分配,玉祥走了半天啦,你分配好了,咱們就得上路,別再前輩後輩了。”

    三手真人也道:“丁老弟,聽說你幾次調兵遣將,都獲全勝,那就不用客氣了。”

    丁盛目光朝四周轉了轉,才抱拳道:“在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這裏是咱們的根本,總得有人留守,陸總鏢頭和林副總鏢頭二位,再加上阮老爺子門下留下四位,和何鏢頭、(金和尚何尚)向鏢頭、(麻面張飛向傳忠)一同留守鏢局,人手應該夠了……”

    陸長榮道:“丁兄,上勾漏是給先師報仇去的,兄弟武功縱然不濟,自然也非去不可。”

    阮伯年道:“你且慢點再說,讓丁老弟說完了。”

    丁盛道:“在下方才說過,東海鏢局是咱們根本重地,開了門,總得有個有份量的人坐鎮,陸兄是總鏢頭,最好坐鎮鏢局……”

    林仲達道:“鏢局有大師兄坐鎮了,兄弟就可以去了。”

    丁盛朝終南五劍抱抱拳道:“五位前輩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認識的人不多,最好自成一路,是第一撥,另由孫風追隨五位同行,可以沿途留下記號,而且孫風輕功極佳,有什麼事,可以和第二撥人取得聯絡。”

    鐘子奇點頭道:“好,老朽兄弟就擔任第一撥。”

    丁盛又道,“東門、西門二位元前輩,認識的人較多,不過二位前輩初來的時候,都戴了面具,這次乃宜戴上面具,那就是以南荒雙奇的身份上路,由錢電改扮二位的大弟子,為第二撥。”

    東門奇尖笑道:“好、好,咱們南荒雙奇帶著徒兒,倦游回去……”

    西門大娘道:“無雙呢?不和咱們一起?”

    丁盛道,“三位姑娘都是第四撥。”

    東門奇道:“好吧,就這樣好了。”

    丁盛又道:“阮老爺子,李道長,武林四公子、阮兄、趙雷,以及阮老爺子門下王三元、高伯勳為第三撥,如果林副總鏢頭要去,亦無不可。”

    林仲達道:“老爺子,晚輩家父和大哥都在賊人手中,晚輩是一定要去的了。”

    阮伯年點頭道:“好,長榮,那你就在鏢局留守吧!”

    陸長榮只得應了聲“是”。

    裴畹蘭道:“丁大哥,我是第四撥嗎?”

    丁盛笑道:“不錯,咱們第四撥有裴兄、裴姑娘、英姑娘、梁姑娘,李雲、和兄弟一路,另外再調四名趟子手,歸李雲指揮,不過咱們第四撥現在就要上路了。”

    鐘子奇道:“老朽兄弟是第一撥,該什麼時候上路?”

    丁盛道:“第一撥午餐後稍事休息,即可上路,第二撥遲上半個時辰,也可以上路,第三撥必須等晚餐之後再行上路,四撥人的聯繫工作,自有趙雷等四人負責,如果路上沒有意外,諸位就不必過問他們。”

    說完,就拱拱手道:“老爺子,在下另外有事,要先走了。”

    他舉步走出,裴允文兄妹、英無雙、梁慧君一同跟著他走出。

    第四撥走在最前面,七匹駿馬上坐了丁盛、裴允文、李雲和四名趟子手,另外是兩輛馬車。

    一行人開了鏢局大門,直馳出去。這一情形,就像東海鏢局保了一批鏢上路一般。

    出了鎮江城,就一路往西行馳,中午在東昌街打了個尖。傍晚時分,趕到龍都。

    這是秦淮河下游的一個小鎮,鎮西有一座小廟,一共只有兩進廟宇,一個廟祝,一行人就在這小廟的前進大殿上過夜。

    兩輛馬車馳進天井,從第二輛馬車上跳下來的只有裴畹蘭一個人。

    丁盛、裴允文、裴畹蘭、李雲和四名趟子手,兩名車把式,就坐在殿前石階上吃著帶來的乾糧。

    一名趟子手卻拿著乾糧送給停在天井中的車上去,可見還有人坐在車上。

    等大家用過乾糧,天色也已黑暗下來,於是由四名趟子手從車上攙扶著兩個人下車,走進大殿。

    這兩個人,赫然是瘟疫道入和徽幫盧壽同,只要看他們需人左右攙扶而行,明眼入一望而知是被點了穴道,不能自己行動。

    如今天色已經全黑,小廟大殿上只點燃一支蠟燭,燭光熒熒,並不很亮,一行人經過一天賓士,大家都休息了。

    丁盛和裴允文兄妹在大殿神龕前面坐地調息,李雲和四名趟子手,兩名車把式則在大殿左首地上躺臥下來。

    瘟疫道人和盧壽同因穴道受制,也在大殿左首靠壁席地而坐。

    神龕前一張青石供桌上,雖然點了一支蠟燭,但時間漸漸過去了,蠟燭已經只剩下半寸光景,燭光也漸漸暗了下來,眼看快要點盡了!

    就在此時,小廟左首圍牆上,輕如落葉飄下一個黑影,好輕快的身法,一下就閃近石階,左手抬處,發出兩聲極其輕微的破空細聲,敢情打出了兩支極為細小的暗器,立即一個轉身,雙足輕點,長身掠起。

    他絲毫也沒有驚動正在休息的人,就一下飛越過圍牆,朝廟外瀉落。但當他飄身落地之際,忽然發現和他相距不到兩丈來遠,對面站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他都認得蔔一個是東海鏢局的東方英,另一個是江南分令投到東少鏢局去的梁慧君。

    原來了盛算准今晚有人會來暗殺瘟疫道人和盧壽同兩人滅口,因此要英無雙、梁慧君躲在車中,直等天黑之後,才悄悄到廟外埋伏。

    黑影人方自一驚,正待後退。

    英無雙冷笑道:“朋友既然來了,還想走嗎?”

    黑影人心知上當,一手按劍,哼道:“你們要待怎的?”

    梁慧君道:“她叫宮月香,是秦總監的義女。”

    宮月香(黑影人)怒聲道:“姓梁的賤人,你吃裏扒外,真是該死!”

    喝聲出口,抬手間長劍出鞘,身發如風,連人帶劍疾沖而上,一劍當心刺出。

    梁慧君冷笑道:“宮月香,你已經落入重圍,還發什麼狠?”

    當的一聲,格開她刺來長劍。

    宮月香沖向梁慧君,是因為她知道梁慧君的武功,不如自己,只要把她逼退,就有逃走的機會,因此一劍出手,一言不發,手腕搖動,刷刷刷一連三劍緊緊接著攻出。

    梁慧君豈肯示弱?後退一步,揮動長劍,以攻還攻,和她硬拼了三劍,但聽一陣鏘鏘劍嗚,兩人各自震得後退了半少。

    突然一條人影疾欺過來,叫道:“梁姑娘,讓我來接她幾招。”

    這說話的是裴畹蘭,她見獵心喜,自然也要插上一手,話聲出口,劍聲出口,劍光一閃,已朝宮月香左肩刺了過去。

    梁慧君看她搶著出手,只好往後退下幾步。

    宮月香心頭又急又怒。口中哼了一聲,回身發劍,刷刷攻出。

    裴畹蘭展開家傳“流雲劍法”,一面喝道:“丁大哥算准今晚會有賊黨前來行刺,沒想到咱們出動人手,只截住你一個臭丫頭,憑你臭丫頭這幾手三腳貓的劍法,也敢出來丟人現眼,這時候棄劍受縛,藍大爺只要挑斷你雙手大筋,還可饒你不死。若是再圖頑抗,藍大爺一生氣,管教你丫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時莫怪藍大爺心狠手辣,不懂惜玉憐香。”

    她口中說得惡毒,那是存心要激怒宮月香的,但她手上卻也毫不鬆懈,“流雲劍法”一招緊過一招,劍光快得有如行雲流水,參差飛灑,漫天都是流動的銀芒。

    宮月香可也不是弱者,手中長劍左旋右轉,在身前劃起一道又一道的劍光,三劍之中有兩劍化解來勢,一劍反擊,但這反擊的來劍,往往逼得裴畹蘭忙不迭的回劍封解。

    瞬息之間,兩人已打了十幾個回台,雙方似是誰也沒有占到便宜。

    誰也沒有占到便宜,宮月香難免心焦起來,對方人手不少,沒有現身的不去說他,光是眼前,東方英(英無雙)還沒有出手,梁慧君的武功,也只比自己略遜一籌,這三人如果聯手上來,自己就絕非他們的敵手。

    心念這一動,口中突然輕叱一聲,長劍急振,陡然一劍斜劃而出。

    裴畹蘭只覺她這一劍來得極為奇詭,一時之間,劍勢不覺稍現遲疑,才舉劍封出。

    但聽“當”的一聲,兩劍交擊,宮月香爭得半拍先機,就得理不饒人,手中長劍閃電般一連刺出九劍之多。

    劍光如匹練橫飛,銀蛇亂閃,直逼得裴畹蘭連連回劍自保,身形閃動,飄來飄去不敢硬接其鋒。

    宮月香眼看機不可失,身形一晃,從裴畹蘭右側閃出,雙足一點,身如箭射,一下飛掠出去三丈來遠。

    她堪堪落到地上,陡覺一股疾風從身邊掠出,一個人已攔在面前,那是東方英!(她只知道英無雙是東方英)。

    此時她急於離去,眼看英無雙輕功身法雖比自己快了一步,但對方搶著掠到前面,腳步還未站穩,她豈錯得機會?

    一言不發疾欺而上,探手就是一掌;掌隨人上,筆直朝英無雙當胸印去。

    英無雙哼了一聲道:“來得好!”

    左手一抬,也沒擊出。

    宮月香的手掌已經印到,兩隻手掌“啪”的一聲擊個正著。她滿以為自己這一掌用了九成力道,定可把對方推震出去。

    那知“啪”聲入耳,但覺自己手掌好像拍在冰塊上面!“不!比冰塊冷十倍都不止,掌心驟然一冷,半條手臂立即奇冷澈骨,一股寒氣就迅速往上滲透!

    “天底下會有這麼冷的手掌!”

    她心頭大吃一驚,急切之間,迅速劍交左手,右手朝左肩連點了幾處穴道,封閉住經穴。

    那知這眨眼之間,左手業已凍得麻木不仁,右手把長劍交到左手,左手五指已經僵硬得無法彎曲,“當”的一聲長劍跌落地上。

    宮月香究是久經大敵,臨危不亂,左腳腳尖一挑,右手一抄已把長劍接住,咬緊牙關,刪的一聲朝英無雙刺去。

    英無雙只和她對了一掌,就沒再出手,只是冷冷的看著她,此時看她舉劍刺來,披披嘴道:“宮月香,我要殺你,你長劍跌落之時,我至少可以刺你三劍。”

    身形一閃,避了開去。

    宮月香橫下了心,叱道:“你沒刺我是你的事,我偏要刺你。”

    刷刷兩劍又急刺而出。

    英無雙冷曬道:“你這樣的劍也能傷人?”

    青霓劍隨手劃出。

    她如今已把楚大哥教她的十三劍全練熟了,雖然只是隨手劃出一劍,卻把宮月香刺去的兩劍都接住了,只聽“嗆”“嗆”兩聲,宮月香手中長劍立被削斷了兩裁。

    宮月香大吃一驚,急忙後退,手中已只剩下尺許長一柄斷劍,心知今晚絕難討好,身形一個急旋,朝左掠去。

    英無雙也沒追擊,任由她掠去。

    宮月香掠出三丈來遠,只見前面站著身穿藍布大褂的漢子,一手持一支三截棍,嘿然道:“臭丫頭你怎麼才來,老子已經等候了好一會功夫了。”

    宮月香但覺整條左臂都已凍僵,連身上也冷得直打寒噤,她咬緊牙關,舉起斷劍使了一招“飛鷹擊兔”,雙足一點,躍起三丈來高,右手一圈,劃起一圈劍花,朝李雲當頭飛擊去。

    那知剛剛縱起,陡覺一個寒噤,一日真氣再也提吸不住,一個人忽然從空中跌墜下來,落到李雲面前!

    李雲在笑道:“沒用的丫頭,去吧!”

    這便宜他可撿到了,毫不待慢,把她一個人像皮球般踢出一丈來遠。

    只見一道人影飛瀉而下,一把抓住宮月香左臂,笑道:“她是秦大娘的子女兒,別傷了她性命。”

    宮月香左臂已僵,被丁盛抓住了還一無所覺,耳中聽到有人說話,目光一動,才發現自己已被丁盛抓住,心中一急,右手斷劍疾刺過去。

    丁盛右手一探,一把扣住她執劍脈門,左手放開了她左臂,回頭笑道:“東方兄弟,你的‘九陰神功’真還厲害,我抓住她左臂,冷的我五指還隱隱生痛呢!”

    說話聲中,左手疾落,連點了宮月香幾處穴道,提著她越牆而入。

    英無雙、裴允文兄妹、李雲等人也隨著越牆而入。

    這時趟子手們已經換上了一支蠟燭,燭光就明亮了許多,丁盛把宮月香往地上一放,抬頭道:“你們可以去把瘟疫道人和盧壽同請下來了。”

    兩名車把式答應一聲,走近馬車,打開窗簾,喝道:“你們兩個現在可以下來了。”

    瘟疫道人被楚玉祥破去了一身武決,啟然不敢反抗,任人擺佈。盧壽同卻只是穴道受制而已,但他前晚被孫風、李雲“修理”了一頓,此人老好巨猾,好漢不吃眼前虧,也學得很窩囊,聽到車把式的喝聲,兩人乖乖的跨下馬車,跟著走上大殿。

    丁盛和裴允文等人都已在神龕前面圍著坐下。四名趟子手卻站在兩邊,地上還撲臥著一個身形瘦小的黑衣人。

    盧壽同看到這般情形,心中不禁又暗暗打鼓,老實說,他看到丁盛就像老鼠看到了貓,連忙說道:“總堂主有什麼見教嗎?”

    丁盛伸手朝神龕左首一指,含笑道:“兩位先去看看那是什麼?”

    瘟疫道人和盧壽同依言走了過去。目光一注,這靠壁而坐的兩個人,衣著打扮竟然和自己兩人一般無二,甚至連面貌、膚色都十分相似,但走近了,你就可以發現那不是真人,只是兩個木偶而已!

    瘟疫道人和盧壽同不知丁盛弄來兩個和自己兩人相似的木偶,葫蘆裏賣什麼藥?方自一怔,還沒開口!

    丁盛已經含笑道:“兩位再仔細看看‘心坎穴’上釘著的那是什麼暗器?”

    瘟疫道人和盧壽同依言俯下身子,凝目看去,這兩個和自己兩人相似的木偶“心坎穴”上,果然釘著兩支比繡花針還細的鋼針,只要看它通體色呈烏黑,顯然是淬了劇毒的飛針!盧壽同看得神色為之一變!

    丁盛問道:“二位認得出這是什麼針嗎?”

    瘟疫道人道:“這針上淬過劇毒,好像是見血封喉的毒針!”

    丁盛道:“道兄不知此針來歷嗎?”

    瘟疫道人道:“貧道不知道。”

    丁盛面含微笑,朝盧壽同道:“盧老大想必知道此針的來歷了?”

    盧壽同心頭暗暗一震,忙道:“在下……知道……”

    他原想說“不知道”,但看到丁盛的笑容之中,雙目隱露神光,緊盯著自己,心頭一害怕,連忙改說知道了。

    丁盛點頭道:“丁某早就知道盧老大一定認得出來的,盧老大已經不用害怕,此針雖毒,但放針的人不是已經被咱們拿下了嗎?

    哈哈,二位如果一到此地,就下車來休息,這兩支毒針就不會只射中木偶的心坎穴了,在下委屈二位在車上多耽了一會,現在大概不會再抱怨在下了吧?”

    這話已說得很明白,在抵達小廟之後,依然要瘟疫道人和盧壽同坐在車上,不准他們下來休息,卻把兩具木偶抬了下來,靠壁而坐,乃是李代桃僵之計,如果兩人早下來了,此刻被毒針射中的就不會是木偶,而是他們兩人了。

    瘟疫道人聽得臉色大變,顫聲道:“這是什麼人,竟然用如此歹毒的毒針來取貧道的性命?”

    丁盛笑道:“那自然是為了滅口,道兄也許知道他們的秘密,留之無用,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殺之滅口。”

    盧壽同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神色變得極為難過,忽然歎了口氣道:“盧某真該死,今晚若非總堂主以木偶代替咱們兩人,咱們豈非死得太冤了?”說到這裏,憤然道:“總堂主,盧某一直為虎作倀,至死不悟,直到今晚,才知盧某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可以利用,還可以讓我活下去,到了不能利用,就是該死之日,盧某何用再替他們賣命?總堂主若是信得過盧某,准許我改過自新,盧某願意盡我一己之力,稍盡棉薄,決不再作勾漏魔宮的爪牙了。”

    這回,他想通了,連“勾漏魔宮”都說了出來。

    丁盛大笑道:“盧老大想通了就好,人孰無過,錯而能改,菩莫大焉,不但丁某,所有江南武林同道,誰都會對盧老大一翹大拇指,說聲了不起,丁某怎麼會不相信你呢?”

    站起身來,走到盧壽同身邊,雙手疾發,替他解開了受制的穴道。

    裴允文跟著過來,伸手和盧壽同緊緊的握了握,笑道:“盧大叔,你能幡然醒悟,真是太好了。”

    盧壽同道:“這種毒針,名叫天絕劊,是用針筒發射,丁總堂主搜過她的身上沒有?”

    丁盛笑道:“她用左手打出兩支毒針,轉身就走,可見她對這種毒針十分有信心,認為被毒針打中,決無生理,也由此可見這種針一定十分厲害,她發針之時,只是左手抬了抬,極可能是由針筒發射,而針筒一定藏在她左手腕下。因此在下要東方兄弟以‘九陰神功,廢了她左手,使她在情急之下,無法用毒針傷人,只是還沒搜過她的身。”

    說完。朝英無雙道:“東方兄弟,你去搜搜她身上,針筒可能在她左手腕底,另外看看還有些什麼東西?”

    英無雙答應一聲,翻過宮月香身子,果然從她左手腕底搜到一管針筒,然後伸手從她懷中掏摸了一陣,除了一方手帕,只有幾兩碎銀子,和兩張三百兩銀子的莊票,就別無他物。

    盧壽同目光一注,說道:“此女叫宮月香,是秦總監的義女。”

    瘟疫道人眼看盧壽同已經解開了穴道,自己一身功力盡廢,不覺黯然久之,才道:“貧道武功已失,雖然形同廢人,但勾漏魔宮竟然要用毒針對付貧道,殺以滅口,貧道這口氣也咽不下來。丁總堂主若是相信得過貧道的話,對付勾漏魔宮,貧道也未必真是廢人,貧道要讓勾漏魔宮看看貧道的厲害。”

    丁盛是什麼人,只要看他一臉俱是激憤之色,已知他說的不是空言,這就拱手道:“道兄言出至誠,在下自然相信得過,只不知道兄要在下如何做呢?”

    瘟疫道人道:“丁總堂主只要把貧道身上搜去的東西發還貧道,貧道就可以對付勾漏魔宮的人了。”

    丁盛設下今晚之計,原是為了想使他們知道悔改,說出勾漏魔宮的方向來,如今聽他們的口氣,不但已經覺醒,還有相助之意。

    心中自然大喜過望,連忙拱手道:“道兄吩咐,在下自當從命,咱們一行人,原是要上勾漏山去的,能得二位參加,自是最好不過之事。”

    一面朝梁慧君道:“梁姑娘,西道長有一個黃布袋,楚師弟交你保管,不知帶來了沒有?”

    梁慧君點點頭道:“我帶來了,自然帶來了。”

    裴畹蘭笑道:“那是我要你帶出來的,布袋裏有一瓶瘟疫散,我說到了勾漏魔宮,如果他們人數多的話,我們就可以把那個瓶子朝他們丟過去,讓他們聞聞瘟疫散的厲害。”

    說話之時,梁慧君已從包裹中取出一個黃布袋來,遞還給瘟疫道人。

    瘟疫道人面有喜色,連忙雙手接過,口中說道:“多謝梁姑娘。”

    盧壽同問道:“總堂主擒下此女,不知要如何發落?”

    瘟疫道人道:“此女一定知道勾漏魔宮,貧道去過一次,自信還記得路徑。”

    丁盛道:“如此就好,此女曾用天絕針殺害三茅宮觀主葛道長,那就送交李道長去處置好了。”

    這一晚就在廟中過去,第二天一早,三位姑娘依然坐了第一輛馬車,瘟疫道人和盧壽同坐了第二輛,丁盛等人各自上馬,依然和保鏢一樣,繼續上路。

    他們名義上是第四撥,實際卻走在最前面,自有李雲留下暗記,後面的三撥人,也都有一個同導,只要依照記號趕路,絕不會走迷方向。

    尤其有趙雷等人互相聯絡,那一撥人在路上發生了什麼事,其他三拔人都瞭若指掌,其中任何一撥只要遇上事故,其他三撥可以及時趕來施救。但這一路上,四撥人都沒發生什麼事故。

    他們由鎮江出發,穿越安徽、江西。湖南三省,趕到賀縣,已是廣西境界,一路上多方打聽。都沒有楚玉祥和茅四道長的消息。

    本來只有三位姑娘焦急,丁盛和裴允文只急在心裏,面上卻絲毫不曾流露出來。

    現在連裴允文都忍不住了,目的地勾漏山一天天的接近,他耽心楚玉祥的安危,也不禁憂形於色,朝丁盛問道:“丁大哥,我們一路上都找不到楚兄,他會不會一個人去獨闖魔窟?”

    丁盛道:“應該不會,這一路上,咱們已經查問得很詳細,楚師弟如果只是一個人,那麼穿青衫、佩長劍的少年人,不一定只有楚師弟一個,還不容易問得出來,但楚師弟是和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道士走在一起,只要有人遇上,很容易問得出來。因此,兄弟認為咱們第一、走的是近路,第二、馬不停蹄的趕路,只怕已經超到前面來了,大家也不用心急,再有三天,就可以趕到容縣,離勾漏山已近,縱使楚師弟走的路徑,和咱們稍稍有異,但要去勾漏,容縣是必經乏路,咱們有四撥人,在容縣會合,只要分頭留意,一定可以等著楚師弟的。”

    英無雙道:“萬一楚大哥比我們先到,已經走了呢?”

    丁盛笑道:“只要趕到容縣。還會問不出來?楚師弟如果比我們先到,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天,咱們趕上去也來得及。”

    英無雙道:“我們那就快些到容縣去,這裏不要再耽擱了。”

    丁盛道:“咱們今晚在這裏落店,明天一早再走,才能和後面三撥人聯絡得上。”

    落了店,天色已漸漸昏暗下來。

    丁盛因這裏是通往勾漏山的必經之路,可能有對方的人往還,自己一行,能夠不和他們照面,總是不和他們照面的好,因此就吩咐店夥把酒菜帶到房向裏來吃。

    這一頓飯吃畢,天色早已全黑,晚飯之後,照例趙雷,錢電、孫風三人,都會趕來和丁盛見面,報告他們今天一天的經過,也請示明天走的路徑,和該做的事項,因此丁盛飯後就回到房裏去了。

    三位姑娘住了一間,這時也已回房。

    裴畹蘭輕輕掩上房門,說道:“英妹,丁大哥方才說,三天之後到了容縣,就可以知道楚大哥的下落,我看我們應該早些趕去才是。”

    英無雙道:“你沒聽丁大哥說,他每天都要和三撥人聯絡……”

    裴畹蘭嗤的笑道:“英妹,你這人也真是的,每天和三撥人聯絡的是丁大哥,又不是我們。”

    英無雙點點頭。

    裴畹蘭問道:“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英無雙想了想,忽然張目道:“畹妹妹,你是說我們先趕到容縣去?好呀,丁大哥分不開身,我們早該先去了。”

    裴畹蘭道:“你贊成我們先走?”

    英無雙點點頭道:“贊成。”

    梁慧君較為持重,沉吟道:“這樣不大好吧,丁大哥對四撥人都有聯繫,一撥有事,三撥人都可以及時支援,如果我們先走了,也等於失去了聯繫,萬一有事……”

    裴畹蘭道:“不會有事的,我們只是先趕到容縣去,比丁大哥他們早到一兩天而已,何況我們有三個人,還怕誰來?”

    梁慧君道:“勾漏山我沒有去過,但容縣既然已是勾漏山腳下,任何一個門派,在它附近的城鎮,必然都有眼線,何況盤踞勾漏山的是一個有陰謀野心的組織,容縣豈會不安置他們的人,我們三個人沒有後援,實是一件危險的事。”

    英無眾道:“我們只是找大哥,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裴畹蘭道:“梁妹妹怕事,我們兩個人去好了。”

    梁慧君道:“我不是怕事的人。”

    裴畹蘭道:“不怕事就好,我們那就走吧!”

    英無雙道:“對,梁妹妹,我們說走就走。”

    梁慧君拗不過她們,只得點點頭道:“要走自然一起走了,老實說,光你們兩個人走,我真還不放心呢?”

    裴畹蘭道:“你不放心什麼,難道我們還會怕了什麼人不成?”

    梁慧君笑道:“以你們兩人的武功,自然不怕什麼人;但你們都沒出過門,江湖經驗不足,我不和你們一起去,准會吃虧上當。”

    裴畹蘭道:“好啦,不用說了,我們快些走吧!”

    英無雙道,“這時候出去,給丁大哥、裴大哥碰上了怎麼辦?”

    裴畹蘭道:“我們從後窗出去,就不會碰上他們了,來,要走就得快走。”

    她一口吹熄了燈火,悄悄掠近後窗,輕腳輕手的推開窗戶,外面已是街後的一排民房,這時早已熄了燈火,一片黑黝黝的,當下就用手在窗檻下輕輕一按,跳出窗去,伸手招了招。

    英無雙跟著雙足一點,穿窗而出。梁慧君只好跟著她們出去,回身掩上了窗戶。

    三個姑娘家身手俐落,輕蹬巧縱,宛如三縷輕煙,眨眼功夫,就已消失在黝黑的夜色之中。*第二天一早,天色才朦朦亮,大家都已起來,盥洗完畢,店夥送來了早點,卻不見三位姑娘起身。

    裴允文道:“她們三個人住在一起,可能睡得很較晚,我去叫她們。”

    跨出房門,走到三位姑娘的房門口,手指輕輕叩了兩下,叫道:“藍兄弟,你們怎麼還不起來?咱們就要上路了,等著你們吃旱點呢!”

    房中沒人答應。

    裴允文又叫道:“藍九桌,快起來了。”

    房中依然沒人答應。

    裴允文已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舉手重重的在門上拍了兩下,叫道:“東方兄弟,你們聽到了沒有?”

    房中沒有人,當然不會有人答應。

    丁盛聽到他拍門的聲音,也趕了出來,問道:“她們怎麼會睡得這樣熟的?”

    裴允文道:“我看她們出了事了!”

    手掌按在門中,輕吐內力,木板門“喀”的一聲,被他震開,一腳跨了進去,目光一動。床上被禱摺得好好的,就是不見了三位姑娘!

    丁盛跟著走人,一怔道:“她們走了!”

    一下掠近後窗,伸手一推,兩扇木窗只是虛掩著,應手開啟,說道,“她們從後窗走的,一定是追楚師弟去的,唉,梁姑娘江湖經驗豐富,為人持重,怎麼也會隨著她們去的?”

    裴允文氣憤的道:“這一定是畹蘭出的主意,無雙不懂事故,梁姑娘又不便堅持,所以只好一起走了。”

    丁盛唉了一聲道:“離勾漏山一夭比一天接近,對方不會不知道咱們的行動,隨時隨地,都得時刻防範,她們偏偏這時候不告而去,真是要命,萬一出了差錯,教我如何跟阮老爺子交待葉匆匆走出,要李雲立即回去稟報第二撥東門奇夫婦,和第三撥的阮老爺子。

    李雲答應一聲,立即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丁盛因英無雙等三人可能會回來,只好在客店中多耽上半天時間,盼望她們及時回來。

    直到中午時光,李雲趕了回來,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是武林四公子,丁盛和裴允文一起站起身來,迎了上去,和武林四公子緊緊握手。

    李雲朝丁盛抱抱拳道:“屬下稟報了阮老爺子了,阮老爺子怕總堂主這邊人手不夠,特請武林四公子趕來協助。”

    丁盛笑道:“歡迎歡迎……”
2009-5-27 15:3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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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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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三女作前鋒

李雲又道:“總堂主,屬下還有一件事要向你稟報。”

    丁盛哦了一聲,問道:“什麼事?”

    李雲道:“屬下去稟報兩位南大俠,(東門奇夫婦改扮為南荒雙奇,一個叫南方豪、一個叫南方俠)他們聽到東方少俠夤夜走了,就急著上路,要屬下轉告總堂主。他們會在勾漏山下等候咱們的。”

    丁盛一呆道:“他們也走了?”

    李雲點點頭道:“有錢老二和他們同去,就不至失去聯繫了。”接著揮手道:“咱們也該上路了。”*差不多快近午牌時光。

    太平山下一條婉蜒的山徑旁,一家賣酒菜兼賣茶的松素下,來了三位青衫飄逸的少年公子,在一張板桌旁品字形的坐了下來。

    一名彎腰老頭端著三盅茶送上,間道:“三位客官,要些什麼?”

    這三位少年公子敢情跑路口幹,不約而同的把三盅茶喝幹了,其中年紀較長的一個用手抿著嘴打了個呵欠,說道:“老人家,再給我們來一盅茶好嗎?”

    彎腰老頭笑了笑,過去拿了一個白瓷茶壺,放到桌上,說道:“客官自己倒吧!”

    三人各自倒了一盅,又喝幹了,才由年紀較長的一個說:“老人家你給我們下三碗面,再切些滷味就好。”

    另一個間道:“老丈,你們這裏附近,可有客店?”

    彎腰老頭笑了笑道:“咱們這裏都是山區,那來的客店,客官們若是要投宿,從這裏去再走三十裏路,就是榕木寨,可以給過路的客官借宿。”

    過不一回,彎腰老頭送來三碗面和一盤鹵萊,三位少年公子低頭吃喝,他們敢情跑累了,每人的一碗面,還剩了大半碗,就停筷不吃,其中一個探懷取出一錠碎銀放到桌上,就站起身來。

    彎腰老頭走了過來,陪笑道:“客官不吃了?”

    年紀較長的道:“我們吃不下了。”

    彎腰老頭伸手取過銀子,說道:“老漢給客官找錢……”

    年少的一個道:“不用找了,老人家,榕木寨怎麼走法?”

    彎腰老頭拿著銀子不禁一呆,這錠碎銀足有一兩來重,別說三碗面,就是一百碗也要不了這許多銀子,他連說聲謝謝都忘了。

    年少的又道:“老人家,榕木寨怎麼走法呢?”

    彎腰老頭口中喝了一聲,如夢初醒,忙道:“從這裏去,朝南偏西,不過三十裏多一點,走得快些,一個半時辰,就可以走到了。”

    “多謝了。”

    那年少的說完,三個人已經跨出松察,急步走去。

    這三人正是裴畹蘭、英無雙和梁慧君,她們已經趕了一夜的路,到這時候還沒休息過,三人雖有一身武功,也不無倦意,出了松素,就急著趕路。

    這一帶都是山嶽地帶,人煙稀少,一路上很少碰上趕路的人,三人就腳下加快,一路奔行,三十多裏路,普通人要走上一個半時辰,她們連半個時辰都不到,就趕到榕木寨。

    這裏是一個鎮集,四周倚山圍著一個木柵,進了寨門,是一條黃泥的道路,有著不少矮平房,東一簇、西一簇的,頗有雞犬相聞的山居恬靜之趣。

    只是都是些平民的房舍,那能容得下三人借宿?

    裴畹蘭暗暗攢了下眉,走近一家門日,正好有一個老人坐在簷下,這就拱拱手,問道:“請間老丈,這裏有沒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那老人伸手一指,說道:“從這裏去,不到半裏,就是龍家大院,有幾間客房,就是準備給過路的客官借宿的。”

    裴畹蘭說了聲“多謝”,三個人就循著黃泥道路一路尋去。黃泥道路盡頭,果然有一座莊院,那是在一座小山腳下,看去有幾進房舍。

    三人走近大門,就有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迎了出來,陪著笑問道:“三位公子光臨,可是找人嗎?”

    梁慧君抱抱拳道:“老丈請了,在下兄弟是路過這裏,想在貴莊借宿一宵,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老蒼頭忙道:“有,有,敝地百里方圓,地瘠民窮,沒有客店,敝莊主特地辟出幾間客舍,專供過路的客官歇腳,三位公子請隨老漢來。”

    說完,就在前面領路。

    梁慧君道:“多謝老丈。”

    老蒼頭邊走邊道:“不用謝,這是現成的。”

    他領著三人,走入莊院,然後又折而向西,穿過長廊,來至莊院西首。

    這裏是自成院落的一排五間房舍,走到一問房門口,伸手推啟房門,說道:“三位公子請進,敝莊客房,每間可以住四個人,三位公子就住這一間吧!”

    三人跨進房中,果見兩張靠壁放著四張木床,被禱俱全,中間還有一張小方桌,圍著四個木凳,地方還算寬敞,收拾得也很乾淨。

    梁慧君道:“太好了,真該謝謝老丈。”

    老蒼頭道:“三位公子不用客氣,老漢就是專門招呼過客的,你們請坐下來休息吧,老漢馬上叫人送茶水來。”

    梁慧君又說了聲:“多謝。”

    老蒼頭退了出去,隨手掩上房門。

    裴畹蘭打了個呵欠,就在木床上躺了下來,說道:“總算找到了住的地方,真累死人了。”

    梁慧君抿抿嘴笑道:“我沒說錯吧,你們從沒出過門,不知道路上的辛苦,才一個晚上沒睡,就困成這個樣子了!”

    裴畹蘭道:“你不睡覺的?那不成了夜貓子?”

    梁慧君道:“出門咯,那有在家的舒服?所以就要學會忍耐,有時前不靠店,後不靠村,只好在山岩樹林裏坐息上一夜,也就算是睡過了。”

    英無雙道:“梁妹妹說得是,我們以後就要練習練習。”

    裴碗蘭道:“在山岩樹林裏坐息?還用得著練習?”

    梁慧君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東方兄弟,你又忘了,我們出來的時候說好的,我叫魏君良,你叫我什麼?”

    英無雙哦了一聲,說道:“對不起,我叫慣了,不小心就叫出來了。”

    說話之時,房門開啟,一名小廝給三人送來了一壺茶水,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三人一晚未睡,亟待休息,梁袁君過去閂上了門,大家就在床上盤坐調息,運氣行功。

    天色漸漸接近黃昏,只聽老蒼頭的聲音說道:“老奴把三位公子就安頓在這間房中。”

    接著響起另一個中年人的聲音說道:“你快去叩門,這地方只能讓過往的行旅歇腳,怎好委屈讀書公子?”

    三位姑娘聽到腳步聲,早已睜開眼來,此時不約而同的輕輕一躍下床,圍著方桌坐下。

    梁慧君取過茶壺,給大家斟滿了茶,好像正在圍桌閑坐模樣。

    接著只聽門上響起剝落叩門之聲,老蒼頭叫道:“三位公子請開門。”

    梁慧君起身拉開弓門,老蒼頭一臉歉疚的陪著笑道:“三位公子,敝莊主前來拜會。”

    說完,立即向旁退開。

    老蒼頭身後是一個四十來歲身穿藍緞長袍助中年漢子,不但衣著體面,人也生得面貌白皙,溫文莊重,老蒼頭向旁退開,他就跨上一步,連連拱手:“三位兄台光臨寒莊,真是蓬革生輝,兄弟正好去城中拜會一個朋友,不克親自接待,下人無知,把三位兄台安頓在這裏,這是敝莊接待普通過往行旅歇足之處,豈不怠慢了三位貴賓,兄弟剛才聽龍福一說,特地前來賠罪,還望三位兄台多多海涵才好。”

    梁慧君連忙拱手道:“原來是龍莊主,在下兄弟幸會,貴地附近沒有客店可以落腳,才冒昧前來貴莊借宿,這裏已比一般客店好得多了,龍莊主請裏面坐。”

    龍莊主連連播手道:“不,不,三位兄台乃是敝莊貴賓,怎可住在這裏?兄弟特來奉邀,務請三位到兄弟書房奉茶,兄弟已經吩咐他們收拾好三間賓舍了。”

    梁慧君道:“龍莊主不可客氣,在下兄弟出門在外,能有這樣的房間,已是很好,明天一早,就要趕路,龍莊主盛意,實在愧不敢當。”

    裴畹蘭也道,“莊主不用客氣,在下兄弟叨擾一宿,明日還要趕路,這裏可說已經比一般客店好得多了。”

    龍莊主哈哈一笑道:“三位兄台,這已經不是客氣不客氣的事了,因為三位兄台寵臨敝莊,兄弟如果讓你們住在這等簡陋的房間裏,一旦傳揚出去,說是某天有三位佳公子到了榕木寨龍家大院,兄弟竟然把你們當作普通過往的旅客看待,這一來,教龍某這張臉還往那裏擱?”

    此人當真是好客而又好名者了。

    梁慧君看他這麼說了,就不好再推辭了,望望兩人,說道:“龍莊主既然如此好客,咱們如果再要推辭,豈非不識抬舉了?”

    龍莊主忙道:“言重、言重,二位肯賞光,乃是兄弟的榮幸。”

    一面抬著手道:”那就請到兄弟書房奉茶。”

    梁慧君道:“龍莊主這般客氣,在下兄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人各從牆頭摘下長劍,佩到腰際,就由龍莊主陪同,走出西跨院的客房,再從長廊折而向東,跨出一道圓洞門。

    眼前花木蔥郁,已是大宅院東首的一座花園,白石鋪成的花間小徑,傍花依柳,倍增幽趣!

    花徑盡頭,出現了五棟精舍、晶窗書檻,掩映著主鉤酋紗,富麗而清靜。

    龍莊主陪著三人進入書房,分賓主落坐,兩名眉目如畫的青衣小鬟手托金漆茶盤,送上香茗。

    這時外面天氣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但書密中四壁點燃起琉璃燈,如同白晝,使人毫無天色已經黑下來的感覺。

    梁慧君拱拱手道:“在下兄弟還沒請教龍莊主的大號呢!”

    龍莊主笑道:“兄弟也正想請教三位兄台尊姓大名哩,兄弟龍在田,一生淡泊名利,就是喜歡結交朋友。”

    梁慧君道:“在下魏君良。”

    然後一指裴畹蘭、英無雙兩人,說道:“他叫藍九臬,他叫東方英,是在下的結義兄弟。”

    龍在田連連拱手道:“原來是魏兄、藍兄,東方兄,兄弟真是幸會得很!”

    接著說道:“兄弟看魏兄三位,文質彬彬,俊美如玉,先前還當是過路的趕考相公,後來看到三位都身佩寶劍,想必還精通武功了?”

    梁慧君道:“出門之人,佩劍防身,在下兄弟略諳拳劍而已!”

    龍在田喜道:“這真是太好了,兄弟就是喜歡結交身懷武功之士。”

    說到這裏,目光一注,問道:“三位兄台不知是到哪里去公幹的?”

    梁慧君道:“在下兄弟是尋找我們結義大哥來的。”

    龍在田道:“三位的結義大哥不知是誰?周圍百里之內,兄弟或可稍效微勞。”

    梁慧君心想:“自己三人是找楚大哥來的,他既然說出百里之內可以效勞,想必在這一帶頗有勢力,那就告訴他也好。”

    心念轉動,這就說道:“我們大哥叫楚玉祥,他是往容縣去的。”

    龍在田沉吟道:“你們從哪里來的?”

    梁慧君道,“金陵。”

    龍在田又道:“一路上都沒追上他嗎?”

    梁慧君道:“是的。”

    龍在田又道:“不知這位楚兄有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梁慧君道:“和我們差不多,哦,和楚大哥走在一起的,是一個蓬著頭髮的老道士,穿一件灰布道袍,喜歡喝酒。”

    龍在田點頭笑道:“這就好打聽了,一位少年公子和一個蓬頭老道走在一起,容易引人注意。”

    他站起身道:“三位且請寬坐,兄弟這就去吩咐莊丁,要他們出去打聽一下,近日之內,可有這樣兩個人從這裏經過?”

    梁慧君道:“如此就麻煩龍莊主了。”

    龍在田含笑道:“魏兄不用客氣,只要那位楚兄這百里之內經過,敝莊莊丁一定可以打聽得出來。”

    說完,急步朝夕怖去。

    英無雙道:“這位龍莊主不但好客,人也熱心得很!”

    裴畹蘭低聲道:“聽他口氣,百里之內的事,他都可以查得出來,可見他勢力不小了。”

    梁慧君道:“方才他急步往外走去,腳不揚塵,步履輕捷,看來還是個練家子呢!”

    英無雙道:“他很可能是雄霸一方的人,自然練過武的了。”

    梁慧君壓低聲音道:“所以我有些後悔,不該把真話告訴他的。”

    裴畹蘭道:“我們不把真話告訴他,他如何去替我們打聽、楚大哥的下落呢?”

    梁慧君微微搖了下頭說道:“你們也不想想看,這裏離勾漏山不過兩三百里了,他在這一帶如果有相當勢力的話,不是勾漏一党,會容得了他嗎?”

    裴畹蘭低啊一聲道:“那我們怎麼辦呢?”

    梁慧君笑道:“那也不要緊,他就是勾魔的手下。也不過是這一地方的土豪而已,不會知道江南分令和東海鏢局的事,當然也不會知道我們是找上勾漏山去的。所以他能幫助我們打聽楚大哥的下落,自然很好,如果他真有不利我們的舉動,我們也未必怕他。”

    裴畹蘭道:“對,我們連勾漏山都不怕,還會怕他嗎?”

    梁慧君低聲道:“但我們也要小心些為是。”

    剛說到這裏從窗外望出,龍在田正從花徑上走來,跨入書房,含笑道:“三位兄台只管放心,兄弟已派出幾個莊丁,分頭去附近幾條通往容縣必經之路的鎮甸上去查問了,最遲明天中午以前,必會有消息傳來,但三位元兄台明日一早恐怕走不成了,要在敝莊多盤桓上半天才好。”

    梁慧君感激的道:“如此麻煩龍莊主,在下兄弟真是不好意思。”

    只見兩名青衣小鬟並肩走人,躬身道:“啟稟莊主,酒筵已經擺好,可以入席了。”

    龍在田點點頭,站起身,抬手道:“三位兄台遠來,兄弟無以為敬,剛才吩咐廚下,做了幾式粗肴,聊表地主之意,現在請入席了。”

    他右手抬處,書房的客廳左首,兩名青衣小鬟站在一左一右,拉開一道紫絨簾幕,露出一個圓洞門,裏面是一間雅致的膳室,一張紫檀八仙桌上,果然銀環牙著,擺滿了菜肴。

    梁慧君道:“龍莊主怎好如此破費?”

    龍在田爽朗的大笑道:“三位兄台如果是讀書人,當真風流名士,如果身懷武功,也是少年俠士,難得光臨敝莊,這是兄弟的榮寵,粗肴水酒,實在不成敬意,魏兄何須客氣?請請!”

    當下引著三人進入膳廳,分賓主落坐,兩名青衣小鬟手持銀壺,給四人面前斟滿了酒。

    龍在田舉杯道,“三位兄台遠來,兄弟先敬三位一杯。”

    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斟滿的是銀盃,當然可以放心酒中不會有什麼手腳,三人只好和他幹了一杯。

    青衣小鬟立即替四人斟滿了酒。

    接著梁慧君舉杯道,“在下兄弟都不善飲酒,但主人這份盛情,實在令在下兄弟無比感激,這一杯是在下兄弟敬主人的,幹了這一杯,在下兄弟實在不能再喝了。”

    說完,三人一同舉杯喝幹。

    龍在田和他們對於了一杯,舉筷道:“三位兄台那就請用菜吧!”

    滿桌佳餚,海陸雜陳,不但豐富,而且廚司的手藝也極為不俗,每一盤菜,都做得色香味俱佳。

    梁慧君舉筷道:“龍莊主菜肴如此豐盛,真是不好意思。”

    口中說得客氣,但舉筷之際,卻只揀龍在田下過筷的菜肴下筷。

    英無雙、裴畹蘭兩也只是跟著梁慧君下筷。

    龍在田只當他們客氣,主人沒動過筷,他們都不好意思先動筷,於是他在每一種菜肴上都先下了筷。

    兩名使女還是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三人已經聲明過不會喝酒,是以主人雖然殷勤勸酒,三人只是略一沾唇而已。

    龍在田因為和三人還是初交,不好勉強,因此只是殷勤的要三人多用些菜,兩名使女裝上飯來,三人只好各自吃了一碗,便自住筷。

    龍在田連聲說著:“簡慢。”

    就站起身引著三人回到書房落坐。兩名使女端上新沏的香茗。

    龍在田陪著三人閒聊了一陣,才站起身拱拱手道:“三位兄台長途跋涉,還是早些去休息吧,兄弟已要她們收拾好賓舍,那就請吧!”

    一名使女不待吩咐,點燃起一盞紗燈,走在前面引路。

    龍在田抬著手道:“三位兄台請。”

    梁慧君拱手道:“龍莊主請留步了,在下兄弟由這位姑娘引路就好,不敢再勞動莊主了。”

    龍在田道:“魏兄三位初來,兄弟喬為主人,怎好……”

    梁慧君道:“方才叨擾盛宴,在下兄弟已是心感不安,龍莊主千萬不可再客氣了。”

    龍在田道:“兄弟應該陪同三位去看看房間……”

    裴畹蘭道:“龍莊主也該休息了,在下兄弟自己去就好,實在不敢再勞相送。”

    龍在田遲疑了下,才道:“好吧,兄弟那就不送了,三位兄台去看看如果還缺少些什麼,只管吩咐春香就好。”

    一面又朝春香道:“春香,三位元公子需要什麼,你就要趕快送去。”

    那使女躬身道:“小婢省得。”

    龍在田又拱手道:“三位兄台請吧,那就恕兄弟不送了。”

    三人也朝他拱手稱謝,才跟著那使女走去,走出書房,經過一條花架長廊,來至一幢精緻的小樓前面。

    春香領著三人走上樓梯,一面說道:“樓下是客室、膳室和一間書房,臥室在樓上,中間一問是起居室,這裏正是三個房間。”

    她一面說著,一面過去打開了三間房門,又道:“三位元公子看看還需要些什麼、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房間內擺設精緻,一矣雕花木床,羅帳銀鉤,錦禱繡被,看去都是新的。

    梁慧君道:“大好了,這裏已經應有盡有,不需要什麼了,姑娘回去,給我們謝謝龍莊主。”

    春香道:“不用謝。”

    裴畹蘭問道,“你家主人如此好客,這裏想必時常有賓客來住的?”

    春香嫣然一笑道:“西院是普通客舍,經常有人住,這裏兩幢樓宇,乃是莊主接待貴賓之處,一年之中,難得有一二位貴賓在這裏下塌。”

    梁慧君道,“多謝姑娘,你請回去吧!”

    春香道:“三位公子請坐,小婢去沏茶。”

    梁慧君搖手道:“姑娘不用忙了,我們剛才在書房裏已經喝夠了,不用再沏了。”

    春香道:“三位公子沒有什麼吩咐,小婢就告退了。”

    梁慧君道:“姑娘只管請。”

    春香躬身道:“小婢走了。”她提著紗燈,下樓而去。

    英無雙道:“這位龍莊主真是好人,這樣好客的人,真是少見得很。”

    裴畹蘭打了個呵欠,說道:“時間不早,我們兩晚並做一晚睡,該早些休息了。”

    英無雙笑道:“看你像個瞌睡蟲,說起睡,就打起呵欠來了。”

    梁慧君道:“我們已有一晚未睡,是該早些休息才是。”

    三人就各自回房睡覺。

    梁慧君在三人中是江湖經驗比較多的一個。她原本不贊成這樣不告而行的,為了拗不過裴畹蘭、英無雙兩人,只好跟著她們出來。

    她內心卻有著沉重的壓力,在路上萬一出了差錯,她如何向阮老爺子,丁大哥等人交代?

    因此她在兩人不注意的時候,都偷偷的留下了記號,好讓丁大哥一行人知道她們的去向。

    現在,她掩上房門,就熄去了燈,但她並沒有立即脫衣就寢,只是在床上坐息了一回。

    算來快已接近二更,兩位姑娘都已睡熟了,就悄悄一躍下床,閃近後窗,輕輕推開窗戶,一下穿窗而出,掩上窗戶,目光迅速朝四周一陣打量。

    這時夜色已闌,園中一片寧靜,除了樹林間時有天風吹過,發出細細的吟聲,已是萬籟俱寂,龍家莊院,也都沒有了燈火。

    她雙手一劃,長身縱起,還是很小心的眼觀四方,耳聽八方,一連幾個起落,就已飛越出花園圍牆。

    榕木寨依著山麓,圍以木柵,在接近路口的一棵大樹下,檢了幾塊拳頭大的石塊,運用內力,嵌入大樹根部。

    這種記號是她跟李雲學的,因為石塊嵌進樹根,只露出一點,就算路人或牧牛頑童經過,也休想挖得出來。

    這記號是告訴後面的人,她們曾在這裏過夜,第二天就走了。

    就在她直起腰來之際,忽然聽到路上似有人聲,急忙雙足一點,縱身上樹,隱住了身形,低頭朝下看去,只見兩條人影從大路上奔行而來。

    到得樹下,前面一個一指柵門,說道:“到了,時間不多,咱們快些進去。”

    後面一個道:“這裏就是龍家大院?”

    前面一個道:“這是榕木寨,龍家大院還在裏面。”

    梁慧君忖道:“原來是來投宿的了,哦,這兩人腳步輕捷,身手顯然不弱!”

    只聽後面一個道:“戚真人就要到了,我們只要通知龍在田趕快出來迎接就好。”

    說話之時,兩人已經奔近柵門,縱身而入。

    梁慧君聽得不覺一怔,先前自己還當兩人是投宿來的,如今聽後面那人口氣,居然托大得直呼龍在田的姓名。

    龍在田在這一帶,至少也是一號人物,他連莊主都不稱呼一聲。

    戚真人馬上就要到了,不知戚真人又是什麼人?

    心念一動,立即飄身落地,越過柵門,一路遠遠跟著兩人身後進去。

    兩個漢子奔近龍家大院,前面一個跨上石階,舉手就把獸環敲得當當作響。

    過沒多久,只聽那老蒼頭龍福在裏面答應著道:“來了,來了,”半夜三更,什麼人把門敲得這麼響?”

    兩扇大門開啟,龍福披著大褂,連扣子都沒扣好。

    前面一個大聲道:“老管家,你快去告訴你家莊主,戚真人三更就會到,要他趕快收拾一間靜室,出來迎接。”

    龍福遲疑的道:“戚真人?是哪一位戚真人?”

    老管家顯然也不清楚。

    後面一個大聲道,“快去,你只要說戚真人是從玉闕神宮來的,你家莊主自會知道。”

    “玉閾神宮?”梁慧君從未聽說過。

    龍福道:“好吧,你們二位請在這裏稍候……”

    後面一個大聲道:“你要快點走,再慢吞吞的就來不及!”

    龍福聽了他這幾句話,心知事情不同尋常,答應一聲,果然腳下加緊,往裏行去。

    梁慧君隱身在附近的暗處,心中忖道:“看來玉閾神宮戚真人的來頭一定很大了。”

    過沒多久,只見龍在田神色匆忙的帶著幾名莊丁奔了出來,看到門口兩個漢子,連忙拱著手道:“兩位兄台來了,多多失禮……”

    後面權子沒待他說下去,就略為抱拳,截著道:“你就是龍莊主了,咱們沒時間說什麼客套話了,玉闕宮戚真人三更前就會趕到,請你吩咐莊上馬上收拾一間靜室,隨咱們出寨去迎接。”

    龍在田口中低“哦”一聲,就說了兩個“是”,一面連連揮手道:“快去兩個人打開柵門,龍福;你去關照春梅,快去收拾一下東閣賓館。”

    兩名莊丁應了聲“是”,匆匆先走了。龍福也答應一聲,轉身往裏行去。

    龍在田這才朝兩個漢子拱拱手道:“二位兄台,咱們走吧!”

    兩名漢子也沒和他客氣,轉身就走。

    梁慧君忍不住又悄悄的跟在他們身後,往柵門走去。

    柵門內,兩旁有著不少矮瓦屋,雖是兩排,並不整齊,正好給梁慧君作為掩蔽藏身之用。

    這時柵門業已打開,兩名莊丁手挑氣死風燈,站在柵門兩旁。

    龍在田和兩個漢子則站在柵門前的右方,只是目注遠處,連話也沒和兩人多說。

    約莫枯等了一刻工夫。才見遠處出現兩點隱隱的火光。

    後面那個漢子低聲道:“來了,來了。”

    龍在田似是怕他長袍上沾上了灰沙,趕緊雙袖一抖,揮袖在身上撣了撣,才神色虔敬的躬身鵲立,狀極恭敬。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兩點火光來得極快,這時相距已不過十數丈光景,來得有如一陣飆風。

    前面兩個手提燈籠的漢子,和趕來向龍在田報訊的漢子同樣穿著藍布大褂,有些像莊稼人模樣。

    稍後是一頂軟轎,由兩個灰衣道人抬著,轎後跟著兩個灰衣道士,年紀都在三旬左右。

    龍在田看到軟轎,趕緊急步趨了上去,躬著身抱拳道:“在下不知戚真人黃夜光臨,。有失迎接,還望真人恕罪。”

    軟轎中響起一個粗曠的聲音笑道:“龍莊主好說,貧道來得突然,所以事前沒有通知施主,怎能怪得施主?”

    龍在田抬手道:“真人請到莊內奉茶。”

    軟轎中人道:“龍莊主請。”

    龍在田拱拱手道:“道兄們請,轎子抬到書房去好了。”

    說完、立即轉身走在前面領路,抬轎的道人並沒有停下來,一路朝龍家大院而去。

    梁慧君眼看抬轎的道入步履如飛,一身武功分明大為可觀,心中不無疑竇,想看看戚真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夤夜趕來又有什麼事?

    這就身形閃動,悄悄繞到龍家大院東首,越牆而入,一路疾走,來至龍在田的書房後面,隱入暗處,再矮著身子悄悄移近窗下。

    只聽龍在田的聲音在書房前面招呼著:“道兄們把轎子停在廊下就好,諸位一路辛苦,龍福,你陪他們到外面去用茶。”

    一面又躬著身道:“真人情下轎了,書房待茶。”

    他話志方落。突聽書房中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大笑道:“龍莊主快請進來吧,貧道早已在你書務中了。”

    這話不僅龍在團大吃一驚,連躲在後窗的梁慧君也驀然一怔!

    龍在田“啊”了一聲,急步奔入,連連拱手道:“真人真是神人,已在書房之中,在下還一無所知。”

    戚真人大笑道:“貧道三年前來過一次,知道施主書房在那裏,所以先進來了。”

    正說之間,只聽春香的聲音道:“真人請用茶。”

    戚真人呵呵一笑問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春香羞答答的道:“小婢春香。”

    “好,好,這名字好得很!”

    戚真人似是對春香極為欣賞,接著又間道:“今年幾歲了?”

    春香道:“十七。”

    “哈哈!”戚真人大笑道:“果然是一個上好的鼎爐!”

    梁慧君想找個縫隙往裏面瞧瞧,可惜後窗不但關著,還下了一層窗簾,根本無法看到屋中的情形。

    只聽龍在田道:“真人遠蒞,在下已吩咐廚下準備了酒菜……”

    “不用了。”

    戚真人道:“貧道今晚先行趕來,明天還有幾位道友要來,這附近百里,只有龍莊主這裏可以下塌,所以要麻煩貴莊,準備幾間客房。”

    龍在田忙道:“真人難得光降,平日請都請不到,真人約了朋友,那就更為難得,客房是現成的,並不費事。”

    “哈哈!”

    戚真人笑聲怪得刺耳,說道:“貧道平日是難得下玉閥宮來,這次是為了有一批不開眼的小輩,聽說要找上玉閾宮去,如果讓他們闖到勾漏山下,豈不笑話?所以貧道要在這裏等候他……”

    他提到“勾漏山”三字,聽得梁慧君心頭猛地一動,暗道:“他這話不是在說自己等人嗎?玉闕宮,那就是勾漏魔宮了!”

    這話聽到龍在田耳中,也大大的吃了一驚,在他心目中,玉闕宮乃是武林至高無上的權威,如今這位戚真人居然說有一批不開眼的小輩要找上玉闕宮去,普天之下,有誰吃了熊心豹膽,敢去冒犯玉闕宮?心中想著,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人,膽敢找上勾漏山去?”

    “哈哈!”

    戚真人又是一聲怪笑,說道:“好像是金陵一家叫什麼東海鏢局的人,仗著厲山雙凶,和茅山一個自稱三手真人的李靜虛撐腰,要上勾漏山尋仇。這些小輩,不值貧道動手,貧道只要把厲山雙凶和姓李的三手真人擒下了,其餘的人就不足道也。”說到這裏,站起身道:“好卞,貧道要休息了,龍莊主可曾給貧道準備一間靜室嗎?”

    龍在田忙道:“早就準備好了,在下給真人帶路。”

    “不用。”戚真人道:“只要春香姑娘給貧道領路就好。”

    龍在田道:“真人難得光降,在下自當……”

    戚真人一擺手道:“你去了又有何用?哈哈,春香姑娘,咱們走。”

    梁慧君聽到這裏,知道戚真人就要出來,這就悄悄退下,然後長身掠起,一路疾奔,回到房中,才推門走出,朝英無雙、裴畹蘭兩人房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兩位姑娘雖已人睡,但練武的人,就是在睡夢之中,也經常保持警覺,聽到叩門聲,就各自開出門來,同聲問道:“魏兄,有什麼事嗎?”

    梁慧君招招手道:“你們來。”

    說完返身就走。

    英無雙、裴畹蘭急忙跟了過去,進入房中,梁慧君隨手把門掩上了,一面低聲把剛才見到聽到的,和兩人詳細說了一遍。

    裴畹蘭道:“我們那要怎麼辦呢?”

    英無雙道:“他不是說明天還會有人趕來嗎,咱們今晚先下手為強,把他除去,然後來一個,誅一個,反正這些人都是魔宮出來的,殺了也不為過。”

    裴畹蘭道,“對,我們這就找他去……”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女子的尖叫聲音,劃破黑夜,從西首不遠傳了過來。

    英無雙矍然道:“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迅疾掠到南首窗下,一手推開窗戶。

    只見一個女子聲音繼續的傳來:“不要,小婢求求你……不要這樣……”

    英無雙聽出聲音來自西首一幢樓字,樓上還射出明亮的燈光,一時那還猶豫,足尖一點,人已穿窗飛出。

    梁慧君低聲道:“東方兄弟,慢點!”

    裴畹蘭催道:“快走!”

    也跟著穿窗而出。梁慧君只好急忙跟了上去。

    英無雙這時早已掠到西首那幢小樓面前,縱身躍上一棵大樹,縱目看去。

    這幢小樓和三人住的格局完全一樣,中間一間燈火通明,南首兩扇窗戶也敞開著,連窗簾也沒放下。

    屋中,一個懈青臉、連鬢蒼須的老道,摟住一個青衣少女,滿身亂摸,正在替她寬衣解帶,淫笑道:“小寶貝,你們莊主不是叫你伺候真人來的:你就得伺候真人一次……”

    那少女正是春香,她一面掙扎,一面哀求著:“求求真人,不……要……”

    英無雙看得面紅耳赤,心頭不由大怒,清叱一聲:“好個無恥妖道。”

    隨手折了一段樹枝,揚手朝那懈青臉老道激射過去。

    這懈青臉老道就是戚真人,此刻摟著春香正在上火的時候,叱聲入耳,但聽嘶然有聲。

    一縷勁急的暗器從窗外激射進來。

    他雙手摟著春香,忽然騰出左手。一下把射去的暗器抄在手裏,只覺來勢極銳,但接到手中卻是極輕,低頭一看,接在手中的僅是寸許長一截樹枝,心知遇上了高手,不由抬目喝道:“什麼人偷襲真人: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話聲未落,又是嗤的一聲,一點細小黑影朝他口中激射而來,有人喝道:“妖道,你給小爺滾出來。”

    戚真人真不含糊,及時呼的一聲。朝射到面前的細小暗器吹了口氣,就把暗器吹開,那只是一粒細小的石子。他在這一瞬間,右手疾發,點了春香的穴道,一團人影快如閃電,已經穿窗射出,朝英無雙隱身的大樹飛撲過來。

    英無雙冷笑一聲,叱道:“下去!”

    揮手就是一掌迎著拍出。

    戚真人撲來的人,右掌疾發,迎著英無雙掌風硬接一掌。

    兩股掌力乍接,但聽蓬然一聲大響。戚真人似是沒想到來人功力極高,而且掌風陰寒如冰,心頭不由一凜,飄身落地,大笑道:“貧道還當是誰?原來是東門老兒。哈哈,貧道正要找你們二位!”

    他在掌風之中,業已發現英無雙練的是“九陰神功”,只當是厲山雙凶來了。

    英無雙和他掌力乍接,只覺對方雖是身在半空,但這一記掌力竟然壓力奇重,令人氣為之窒,被逼得往後躍落,然後緩步從樹後走出,冷笑道:“你就是姓戚的妖道?叫什麼名字,快報上名來。”

    戚真人看到從樹後走出的僅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相公,心頭不覺一怔,目注英無雙說道:“小子,你怎麼知道本真人姓戚?”

    英無雙冷笑道:“小爺不但知道你姓戚,還知道你是從勾漏山魔宮來的,對不?”

    戚真人大笑道:“小子,”你是東門奇的徒弟?哈哈,你師父呢?是不是躲在樹上?快叫你師父下來。”英無雙冷然道:“打發你姓戚的妖道,小爺已經綽綽有餘了。”

    戚真人怒笑道:“本真人只是看你年紀輕輕,不想讓你把小命丟了,東門奇,你再不現身,莫怪真人對你徒弟不客氣了。”

    他不立即出手,還是認為厲山雙凶隱身在附近大樹之上。

    英無雙冷聲喝:“你窮嚷什麼?小爺並不認識東門前輩,誰是他徒弟了?”

    戚真人道:“那你是什麼人的徒弟?”

    英無雙道:“本公子是什麼人的徒弟?本公子就是你的師父,你就是本公子的徒弟。”

    戚真人突然目射厲芒,沉喝道:“小子找死!”

    揮手一掌迎面劈了過來。他這一掌和方才臨空發掌又是不同,掌勢出手,一道強猛絕倫的掌風,幾乎擴及一丈,勢道之強,武林罕見!

    英無雙不僅不讓,左手一抬,淩空直劈!她這一掌,使的是楚大哥教她的“三刀”,三記綠袍神君的掌法之一——第一刀!

    目前她“九陰神功”已有五六成火候,這一掌寒風如刀,極為淩厲,若是換了旁人,武功縱然極高,也絕非她的對手;但她怎知眼前這個戚真人,乃是勾漏山君門下的三弟子,一身武功豈同小可,英無雙劈出的第一刀。雖然淩厲無匹,“嗤”的一聲,真像一把利刃,刺入湧來的掌風之中,但只能剖開前面的三尺光景,三尺以後掌力就堅如鐵石,遇上了阻力!

    不,對方掌力洶湧撞來,你劈去的手掌,遇上了阻力,無法再進,但對方掌力卻源源不絕的朝前推來。

    不進則退,英無雙劈出的第一刀掌力,立即被對方逼了回來。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光石火一瞬間的事,英無雙驟覺不對,心頭上止不住暗暗凜駭,急切之間,趕忙右手疾發,劈出第二刀,左手迅即收回,一收再發,劈出第三刀。

    這三記掌法,乃是厲神君畢生精研的絕學,威力之強,曠世無比;但英無雙和戚真人年歲懸殊。功力不如對方遠甚。三掌同發,才堪堪把對方一記掌力擋住,但還是腳下浮動,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但戚真人也被她這接連三刀,(掌)震得上身浮動,後退了一步,不由目中厲芒連閃,驚詫的道:“你是厲神君門下?勾漏山玉閾宮和厲神君素無過節,不可傷了兩家和氣,閣下請吧!”

    他沒把厲山雙凶放在眼裏,但厲神君他可惹不起。

    英無雙冷冷的道:“請什麼?”

    戚真人道:“貧道之意,你小施主可以走了。”

    他平日目空四海,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客氣了。

    英無雙依然站著不動,冷冷的道:“我走:我為什麼要走,走到哪里去?”

    戚真人攢攢眉,心想:“你不是厲神君的門下,真人早就送你上路了。”一面說道:“貧道已經說過,玉闕宮和厲神君一向和平相處,毫無過節,咱們不可傷了兩家和氣,小施主自然該走了。”

    英無雙冷哼一聲道:“你仗著是玉闕宮出來的,就可以胡作非為,沒人管你了?今晚給本公子撞上了,你以為抬出王闕宮三個字來,本公子就會走嗎,本公子一走,春香一個弱女子,豈不是羊落虎口了嗎?”

    提起春香,戚真人當真是千金一刻,恨不得英無雙快走;但他居然硬要伸手,破壞自己好事。一時不由得凶心突發,厲笑道:“好小子,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戚真人不過因你是厲神君門下,不好傷了兩家和氣,可不是怕了你,你硬要找本真人的岔;可以各憑武功,放手一搏,生死存亡,和兩家師門無關。”

    英無雙冷笑道:“本公子沒說要你怕,更沒說要你客氣,萬惡淫為首,本公子要誅的是淫賊,自然和師門無關了!”

    “那好!”

    戚真人目光一掠英無雙身邊長劍,沉聲道:“你可以亮劍了。”

    英無歡一手按劍,問道:“你劍呢?”

    戚真人仰著發出一聲破竹般長笑,說道:“玉闕宮門下戚真人對付你小子若是還要用劍,本真人就不用在武林中走動了。”

    “那好!”

    英無雙鏘的一聲撤出青霓劍來,長劍一振,嗡然有聲,學著他的口氣,說道:“你可以發招了。”

    戚真人究是見多識廣之人,看出英無雙撤出長劍,宛若一汛秋水,青芒流動,分明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名劍,心頭不禁暗暗攢眉,深悔自己話說得太快了,這小子功力不如自己,但這柄劍卻不易對付。

    聽到英無雙要他先發招,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口中狂笑一聲:“好,你小心了!”

    左手迎面直劈而出。

    他因英無雙手中是一柄利劍,這一掌自然要先聲奪人,掌勢甫發,一團強勁無匹的掌風,宛如怒潮洶湧擊撞過來。

    英無雙早有準備,對方掌勢一發,她身形晃動,向左欺進,長劍也隨著化作一道青虹,避招進招,像閃電般激射過去。

    戚真人先發左掌,正是要她欺身發劍,左掌未收,身形半旋,右手緊接著一記“橫瀾千里”,揮掌橫掃而出。

    他這一掌已是蓄勁而發,一道狂賊,當真有如壯闊橫瀾,席捲橫掃,比之先前一掌,不知淩厲了多少倍!

    英無雙展開“十三劍”,一招甫發,第二招又緊接著出手,現在她對這套劍法,已是純熟無比,劍勢如虹,身法如電,等你掌風橫掃過去。

    她人隨劍走,一道森寒劍光所到之處,竟然從戚真人橫掃的掌風中閃身而出,把一道淩厲壯闊的掌風齊中截斷,匹練似的青光朝戚真人迎面劈去。

    勾漏山君昔年在勾漏石窟得到少陽神君的一部“少陽經”,一生精研“少陽神功”,他門下弟子練得自然也是“少陽神功”。

    “少陽神功”雖能克制旁邊陰功,英無雙練得卻是“九陰神功”,這兩種神功同屬玄門道家內功,但“少陽”乃是初陽,九陰則是屬純陰,以初陽的“少陽神功”自然無法克制純陰的“九陰神功”,於理甚明。

    只是英無雙年事極輕,在修為上無法和數十年修為的戚真人相提並論,是以方才戚真人劈出的一掌,她要接連使出“三刀”,才能接得下來,雙方誰也無法傷得了誰。

    這回英無雙使出劍法來,第一、這套劍法,創自厲神君,雖然只有一十三劍,已可包羅了各門各派的劍法精華。第二、她手中這柄青霓劍,乃是劍中名器,不僅削鐵如泥,而且本身就含藉了精鐵寒英之氣,加上英無雙揮舞之際,“九陰神功”在不知不覺間貫注全身,精鐵寒英得到“九陰神功”之助,威力自然更加增強。

    所以一下子就把戚真人的一記含有“少陽神功”“橫瀾千里”壯闊掌風齊中截斷了。

    閑言表過,卻說戚真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橫掃過去的一道掌風,居然會被眼前一個年輕人揮劍切斷,心頭上不住猛地一驚!

    就在此時,瞥見青芒耀目,一道劍光已經迎面劈到,一時之間,不敢再舉掌迎擊,趕緊一吸真氣,身子離地數寸,往後疾退。英無雙展開劍法,就一路使了出來,你往後疾退,她就緊迫追擊,一支青霓劍化作一道青虹,又朝戚真人閃電般攻出,厲神君的精妙招數,饒你戚真人如何了得,也給迫得連連後退。

    戚真人又氣又怒,仗著幾十年功力,功運雙臂,雙袖連揮,緊守門戶,右攻左守,左攻右拒,一雙衣袖,有如兩塊鐵板,只要被他拂中,就是山石也會擊成粉未。

    英無雙究竟臨敵經驗不足,只顧施展劍法。著著逼攻,有時長劍也會被對方掌風震盪開去。

    戚真人卻越戰越驚,他根本看不出英無雙的劍勢路數,只覺周圍劍風颯然,對方從劍上發出來的凜然寒氣,憑他修習“少陽神功”數十年,依然感到寒覆肌骨,奇冷難耐。

    就在此時突聽半空中響起破竹般的一聲長笑,喝道:“無雙,你只是困住他有什麼用?怎不削他雙袖?”

    另一個夜桌似聲音尖叫道:“老不死,削他雙袖有什麼用?無雙,要削就削他兩隻手臂才行!”

    十丈外的一棵樹梢上站著兩條人影,發話指點。

    英無雙聽到師娘、師父的喝聲。精神陡然一振,青虹乍閃,聲如裂帛,戚真入右衣大袖已被劍光削落!

    英無雙聽到了,戚真人當然也聽到了,右手大袖被削,左手奮起全力拍出一掌。

    英無雙來不及使劍,左手跟著擊出,但聽“砰”然一聲,英無雙內力不如對方立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戚真人卻趁著這一掌之勢。吸了口氣,身子離地數寸,像流水行雲般疾退出一丈開外,沉喝道:“來的可是厲山雙凶吧?”
2009-5-27 15: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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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yul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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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劍劈四凶

東門奇大笑一聲,淩空飛撲下來,說道:“不錯,老夫正是東門奇。”

    西門大娘跟著飛瀉而下,呷呷尖笑道:“還有老娘。”

    戚真人沉哼一聲道:“很好,你們是到勾漏山去的了,本真人明日日落前,在龍江嶺腳候教。”

    東門奇大笑道:“慢點,你閣下是什麼人?”

    梁慧君、裴畹蘭就隱身在左首一棵大樹之上,這時跟著縱身飛落。

    梁慧君不待戚真人開口,就介面道:“他是勾漏山玉闕宮來的,自稱戚真人……”

    西門大娘晤了一聲道:“那是勾漏君門下的三真了。”

    東門奇聳著雙肩大笑道:“這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勾漏山君雄霸西南,他門下三真人中,竟然連厲山雙凶門下一個十六歲的女弟子都打不過,還在老夫面前冒什麼大氣?明天你約了多少幫手,咱們日落前准到,你去吧!”

    說話之時,揮了揮手,好像是有意放戚真人走的。

    這可真把戚真人氣破了肚子,玉闕宮弟子幾時受過如此淩辱?但當他聽到和自己動手的小子,竟是厲山雙凶內下一個女弟子,心頭也著實暗暗驚凜。

    尤其此時除了厲山雙凶現身之外,還有兩個少年也從大樹上躍下,自己連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都無法取勝,何況對方一共有五人之多。

    他以英無雙的武功,去衡量這老少五人,自然不敢再停留下去,口中沉哼一聲道:“好,本真人那就先走一步,明日龍江嶺腳恭候諸位大駕。”

    說完,雙腳一頓,破空飛起,橫射而去。

    西門大娘急著問道:“無雙,你們沒追上楚大哥嗎?”

    英無雙道:“沒有,徒兒三人今晚到這裏投宿,就遇上這老道士,據這裏的龍莊主說,他已經派出幾個莊丁,去幫我們打聽了……”

    剛說到這裏,只見龍在田滿臉大汗的奔了進來,看到東門奇二人,不由得怔得一怔,朝梁慧君道:“兄弟聽說三位公子和戚真人起了衝突,才趕來的,三位公子只是路過敝莊出門在外,千萬不可得罪了戚真人……”

    西門大娘尖笑道。“姓戚的老道,已經被我徒兒打跑了,你急什麼?”

    龍在田聽得一怔,說道:“什麼,戚真人……已經走了,這……怎麼辦,在下……一家……還有這片莊院……都……完了……”

    西門大娘瞪著三角眼,尖聲道:“他逃得快,才保住性命,他已經走了,你還怕他什麼?”

    龍在田哭喪著臉道:“這位……”

    他看西門大娘穿著男裝,但話聲明明是個女的,遲疑了下,才道:“戚真人是玉闕宮的三真人,這方圓千里,誰都對他奉若神明,他在敝莊作客,這一怒而去,在下一家十九口,都活不成了。”

    東門奇道:“你是龍莊主?這個你不用耽心,是咱們把他打跑的,與你毫不相干,一切有咱們擔當。”

    西門大娘嚷道:“都是你老不死,依了老娘,絕不讓這姓戚的妖道活著出去。”

    梁慧君道:“龍莊主只管放心,你只當不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就是了。”

    龍在田望望雙凶,不敢多說,口中唯唯應是,正待退下。

    西門大娘問道:“龍莊主,你派人去打聽楚小兄弟的下落,可有消息嗎?”

    龍在田這一和她對面,發現這個不男不女的人,一雙三角眼凶光烙烙逼人,好似兩道寒電,心中更是發毛。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說道:“在下已經派出四名莊丁到附近幾個鎮集去打聽了,最少也要明日早晨才能趕回來。”

    西門大娘揮揮手道:“那就等明天聽回音好了,你去吧!”

    龍在田猶如皇恩大赦,口中應著“是”,急忙轉身就走。

    東門奇問道:“無雙,你們住在哪里?”

    英無雙道:“徒兒三人住在那邊一幢樓上,啊,魏兄,那妖道走了,這樓上正好給師娘、師父住了。”

    嶺腳,在桂江之西,蒙江之東,汙江之北,山嶺間的一片荒地。

    這時正當紅日西下。

    山林間漸漸籠罩起一片暮色。

    東首一條小徑上正有兩老三少五個人朝山麓間走來。

    山麓前,站著四個人,沒有迎上去,甚至還大刺刺的連看也沒向來人看上一眼。

    那兩老三少,正是來嶺腳赴約的厲山雙凶、英無雙、梁慧君、裴畹蘭。

    站著的四個人,除了曾在龍家大院見過的戚真人,還有三個老者,每個人的神情都有些怪異。

    站在中間的一個,身穿黃衫、身材瘦長,一張枯槁得皮包骨的瘦削臉上,雙眉低垂,兩眼似睜似閉,毫不理人。

    站在他右首的也是一個老者,中等身材,穿一件青布袍,禿頂鳩面、牙齒全豁,下巴生得特別尖,看去形狀極為怪異。

    黃衫老者左首,和戚真人站在一起的是一個白髮披肩的頭陀,頭上箍一個銀圈,連鬢白須,兩眉之間,有一道刀疤,肩上背一個長形黃布袋,敢情是他的兵刃無疑。

    東門奇看得微微一怔,這三個人看年齡都已在七十以上,戚真人約來助拳的人,應該都是頂尖高手,但自己竟然一個也不認識!

    不!從未聽說過有這樣形狀的三個人。他聳聳肩,發出破竹般一聲大笑,說道:“這三位就是戚真人邀來助拳的人了?恕兄弟眼拙,戚真人怎不先給兄弟引見引見?”

    那黃衫老者從鼻孔中輕哼一聲道:“要死的人,有什麼好引見的?”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他這話說得極對,要死的人,有什麼好引見的?”

    戚真人沉笑道,“但本真人還是要給你們引見一下,好讓你們死而無怨,這三位是玉閥宮八大護法中人……”

    他一指黃衫老者說道:“這位是閉目煞神字文化字文護法。”接著又指指鳩面老者說道,“這位是鳩面神叟司空不凡司空護法。”又指指自發頭陀說道:“這位是三眼頭陀去惡大師。”

    這三人敢情是久處西南。從未到過中原,是以他雖說出三人姓名,東門奇還是一無所知。

    西門大娘不耐的道:“不用說了,什麼閉眼三眼的,老娘活了一大把年紀,聽都沒聽說過,咱們既然來了,乾脆手底下見個真章。”

    閉目煞神宇文化雙目乍睜,射出兩道懾人的精光,冷喝道:“匹婦找死!”

    突然揚手一掌,劈了過來。

    東門奇究是見多識廣,對方這三人若無真實本領,玉闕宮也不會延聘他們擔任護法:何況這三人形貌怪異,分明都練有外門功夫。

    其中當然以閉目煞神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武功應該是三人之首,是以早就暗中注意著他。此時看他揮掌朝西門大娘劈去,口中發出破竹似的一聲長笑,左手突發一記“白骨爪”,出手如電,身法更快,不帶半點風聲,朝閉目煞神劈出一掌的右肩“筋池”穴上抓去,左手更是悄無聲息,五指枯白如爪,直落天靈,這一記使的是“九陰爪”。

    他一生沒練成“九陰神功”,但他蓄勢已久,“九陰爪”卻是他的成名絕技。“九陰爪”專抓敵人天靈,練的是陰功,只要被他爪勢掃上一點,外殼完好,裏面完全被陰功摧毀。“白骨爪”練的是屍氣,爪風劃過,屍毒人骨,同樣無藥可救,這兩種功夫,截然不同,但都陰毒無比。

    閉目煞神一掌甫出,陡覺一股屍腐臭氣急襲而來,急忙身形半旋,左手隨著身形一掌橫拍出去。

    西門大娘也在他一掌拍來之際,身若旋風一下閃出,她這一閃,正好閃到鳩面叟身側,右手疾拍過去,口中呷呷笑道,“老娘這一掌你接了吧!”

    她身若旋風,何等快速,話聲未落,手掌已經印到鳩面叟胸前不到三尺。這一掌也使出了母豹西門大娘的拿手絕技“陰風掌”來。

    “陰風掌”顧名思義,掌勢出手,就有一道陰冷澈骨的陰風,別說被她手掌擊中了,只要讓她掌上發出來的陰風透體而過,你武功再高,十二個時辰之內,一樣性命難保。

    但鳩面叟也不是等閒人物,西門大娘一掌當胸印去,嘿然道:“你要和老夫比掌,那好!”

    他右掌一豎,疾推而出,只見他整只手掌,色呈青紫,練的也是外門功夫“青煞掌”。

    江湖上練煞掌的人,大都以顏色來分,有紫、紅、自、青、黑五種,大家都以紫煞掌。

    紅煞掌,白煞掌相稱,這是外行人的叫法。

    其實其中大有區別,紫色的應該叫紫靈掌,是玄門最上乘的功夫,紅色的有朱砂掌、赤煞掌、火焰掌之分,白色的就是白骨掌,青色的才是青煞掌,其中以紫靈掌和朱砂掌,是正派功夫,其餘均是旁門左道,黑色的毒煞掌,和藍煞掌則是練的毒功。

    西門大娘一看對方使出來的是青煞掌,她身形忽然又像旋風般一轉,右手陰風掌帶轉橫拍,左手閃電朝對方青煞掌上拍去。她左手練的正是白骨掌,一隻手掌白如枯骨,不帶一點血色。

    “白骨掌”又叫“白骨摧心掌”是煞掌中震力最強的一種,在威力上又勝過青煞掌。

    鳩面叟一怔,右掌倏收。左手驕指如戟,朝西門大娘“白骨掌”掌心點出。這一記叫做“穿雲箭”,專攻各種掌功。但他左指才發,西門大娘右手“陰風掌”已經橫拍過來,快要掃到肩頭。

    兩人正在電光石火之間,各出奇招,各自變換了兩種神功,當真快速到了極點!

    此刻一個“穿雲箭”,指向“白骨掌”,一個“陰風掌”橫掃對方肩頭,兩人當然誰也不願傷在對方手下,各自橫閃開去。

    厲山雙凶一個練的是爪功,一個練的是掌功。這時東門奇和閉目煞神卻打得十分激烈。

    他們這一對,可不像西門大娘和鳩面叟那樣比賽功夫,他們是真正卯上了,東門奇雙爪如風,身形來去如電,“白骨爪”“九陰爪”,忽左忽右,輪番出手。

    閉目煞神宇文化只是跨著大步,揮舞起一雙大袖,就像兩塊鐵板,原來他練的是鐵袖功,有時雙袖互撞,居然會發出“當”的呀然大響,武功稍差的人,被他衣袖砸上,准會把你砸爛。

    這一戰也比西門大娘兩人要兇險得多,但見人影晃動,一個爪風發出嗤嗤輕響,一個大袖漾起呼呼狂風!

    西門大娘身如旋風,堪堪橫閃而出,一下就旋到了閉目煞神背後,右手一記“陰風掌”朝他“靈台穴”上拍去。

    “靈台穴”上若是被她“陰風掌”拍上,叫做“陰風入戶”,是一記殺著,閉目煞神趕緊右手向後揮出。

    鳩面史眼看和自己動手的西門大娘忽然朝閉目煞神攻去,這對自己是極大的難堪,豈不讓閉目煞神笑自己連一個對手都纏不住?心頭一怒,振腕就是一指朝西門大娘右側“太陰穴”點去。

    他可不知道厲山雙凶一向沒有朋友,遇上最厲害的對頭,也只有兩個人聯手對付,幾十年來,聯手成了習慣。

    今晚西門大娘發現對方兩人功力之高,不在自己兩人之下,革打獨鬥,自然不如聯手合擊的好,這才乘隙朝閉目煞神出手搶攻的。

    她一掌才發,鳩面叟的一指也及時點來。

    閉目煞神右手後揮,他正面的東門奇也可以騰出手來了,身形一個電旋,左手灰白五指颯然風生朝鳩面叟天靈抓落。

    西門大娘豈有吃虧,來而不往非禮也,左手一記“白骨掌”,橫切出去,拍向鳩面叟左“歸陰穴”。

    這下雙凶聯上了手,數十年夫妻,自然心有默契,何況兩人練的都是“旋風身法”,兩個人就像兩團旋風,忽東忽西,忽合忽分,白骨爪、九陰爪、陰風掌、白骨掌漫天亂舞。

    閉目煞神和鳩面叟如論真實武功,只在雙凶之上,但他們兩人各歸各出手,進退之間,既無默契可言,自然總會覺得對方礙了自己手腳。不能盡情施展。這自然給厲山雙凶占了許多便宜,但也不過只能和人家打成平手。

    打成平手,這就糟了,剩下三個小姑娘,豈是人家戚真人和三眼頭陀的對手、也等於是他們(雙凶)被人家絆住了!

    閉目煞神和鳩面叟既已出手,三眼頭陀豈肯閑著?他撤下黃布袋,取出一柄紫金降魔杵朝戚真人單掌打訊,說道:“戚真人,這三個小子,交給咱家了。”

    只說了一句話,就大步走上,洪喝道:“呔,你們三個小子,佛爺慈悲,讓你們一起上吧!”

    英無雙披披嘴道:“你叫三眼頭陀。對不?本公於一個人就足夠打發你了。”

    她一手緊握著青霓劍劍柄,回頭朝梁慧君、裴畹蘭輕笑道:“魏兄,藍兄,你們看著,不出十招,小弟包管叫他三眼頭陀變成沒眼頭陀。”

    三眼頭陀沉喝道:“小子,你說什麼?”

    英無雙笑道:“本公子一劍把你三眼削去,不是沒有眼了嗎?”

    她笑聲方起,身形倏然飄飛過去,左手拍出一掌,右手青霓劍嗆然出匣,一道青虹比閃電還快朝他降魔柞的手臂斜削過去。

    三眼頭陀聽到笑聲,不覺一怔道:“你是女娃兒!”

    話才說到一半,陡覺一股奇寒澈骨的寒風業已撞到身前,眼前青光大亮,一支青瑩長劍朝右手削來,但英無雙出手雖快,他動作也奇快無比,左手豎掌推出,右手降魔杵跟著劃出。

    這頭陀左手練的竟然是天竺“大手印”,兩人雙掌交接,發出砰然輕響,降魔杵和青霓劍也同時磕上,響起了“嗒”的一聲。

    英無雙“九陰神功”終究只有五成火候,但覺對方掌上震力極強,被震得往後連退了三步之多。

    三眼頭陀雙掌交擊,口中忍不住啊出聲來:“好冷的手掌!”

    五成火候的“九陰神功”當然也傷不了他,但他卻立即發覺右手降魔杵比平日輕了許多,低頭一看,自己一柄紫金降魔杵已經只剩了半截!

    英無雙手橫長劍,冷笑一聲道:“原來勾漏山魔宮出來的護法,也不過如此!”

    三眼頭陀一招被對方削斷兵刃,心頭自然怒極,洪喝一聲:“小丫頭,你找死……”

    突然風聲一颯,一道青影從天而降,嬌聲喝道:“慢點,你們誰是勾漏山魔宮來的?”

    這人好快的身法,一下瀉落在兩人中間,那是一個一身素色衣裙的少女,腰間懸一支長劍,婷婷玉立,向兩人發問。

    三眼頭陀持著半支降魔杵,正待朝英無雙撲去,忽然被一個少女攔在前面,心頭本已怒極,沉喝道:“佛爺就是玉闕宮來的……”

    素衣少女哼了一聲:“該死的東西!”

    突然白光飛閃,好快的一劍,三眼頭陀手中只有半截降魔杵,連封架後退都來不及,一個人已被劍光攔腰掃過,切成兩段!

    她出手之快,連英無雙就站在邊上,都沒看得清楚。

    這下可把戚真人看得大怒,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喝道:“小丫頭,你是什麼人?”

    素衣少女面罩寒霜。長劍一指,說道,“你也是勾漏魔宮出來的了?”

    戚真人道:“不錯。”

    裴畹蘭介面道:“他是勾漏山老魔門下三弟子……”

    素衣少女叱道:“那就該死!”

    長劍揮處,一道白虹朝戚真人激射過去。

    戚真人揮起長劍,喝道:“好個狂妄的小丫頭!”

    他長劍堪堪揮起,陡覺對方一支長劍倏起倏落,刹那之間,化作了千百縷銀芒,在天空編織成一片網罟,當頭罩落!

    這下看得戚真人心頭大駭,喝道:“織綿劍法,你是天孫何仙姑門下!”

    奮起全力發劍。但你手上雖是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人家手中卻是斬金切玉的利劍。

    玉闕宮的劍法縱或可以擋得住“織綿劍法”,但劍和人家差得大多了,但聽一陣密集的“嗒”“嗒”輕響,戚真人一支三尺長劍,被一寸寸削斷。

    還是戚真人見機得快,口中狂喝一聲,左手劈出一記掌風,人卻學懶驢打滾,在對方劍勢未落之前,貼地滾出去一丈來遠。

    但饒是如此,身上至少也被劃破了十七八處,雙足一頓,頭先身後,急如箭射,破空騰掠而起。

    素衣少女冷哼一聲,纖手一抬,一道白光朝他身後激射過去。她這道白光,正是脫手擲出去的長劍。

    一個人飛掠得再快,但體積較大較重,自然比不過用力擲出去的長劍破風穿雲,來得快速。

    只聽一聲慘曝,傳了過來,長劍從戚真人後心直貫前胸,像中箭的飛鳥,從半空中直墜下來。

    素衣少女擲出長劍,人也雙足一點追蹤過去,戚真人跌落地上,她也正好及時趕到,拔劍在手,連看也沒朝他看上一眼,就回身走了過來。

    她誅殺三眼頭陀、戚真人,最多也不超過一盞熱茶工夫,這下直把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三位姑娘看得目瞪口呆!

    素衣少女手持一柄銀芒耀目的長劍,臉罩嚴霜一直走近厲山雙凶等四人戰圈,冷冷的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這四個高手激戰正烈,但他們都已看到三眼頭陀和戚真人不過片刻之間,喪命在素衣少女劍下,敵我雙方的人都感到心頭無比凜駭,因此她這聲嬌喝出口,大家果然依言停下手來。

    素衣少女沒待人家開口,一雙盈盈美目滿含著濃重的殺氣,冷冷問道:“你們誰是勾漏山的賊黨?”

    光是這句話,就含有極重的仇視口吻。

    閉目煞神宇文化和鳩面叟司空不凡都是成名幾十年的人,豈會因你轉眼之間殺了三眼頭陀、戚真人,就不敢承認?

    宇文化道:“姑娘可是和勾漏山玉闕富有仇嗎?”

    素衣少女冷然道,“我問你們誰是勾漏山的賊黨?你怎麼不說?”

    數十年來,真還沒有人和宇文化這樣口氣說過話,不覺怒笑道:“是以如何?不是又待如何?”

    素衣少女切齒道:“如果你不是勾漏山的賊黨,可以走了,若是勾漏山的賊黨,就得把命留下。”

    鳩面望右手提胸,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聞言怪笑一聲道:“丫頭好狂的口氣!”

    他本來就站在素衣少女左側,笑聲乍起,一個人倏然欺來,右手“青煞掌”隨著笑聲朝素衣少女左肩印到。

    西門大娘怒喝一聲:“司空不凡你要不要臉?”

    揮手一記“陰風掌”直拍過去。

    素衣少女冷哼一聲,身形電旋,一道銀虹朝身後橫掃過去,身法之快,簡直莫可比擬。

    鳩面叟眼看“青煞掌”快要印上對方肩後,陡覺一道寒光耀眼的劍芒閃電劈來,心頭猛然一驚,匆忙之間,急急撤招。

    但你眼睛看到銀光,再要後退已經遲了,但覺右腕一涼,一隻色呈靛青色的手掌已被劍芒掃過,和手腕脫離關係,自顧自跌落地上了。

    他右掌被劍光削斷,一個人幾乎楞住了,夭底下那有如此快速的劍招?心頭急怒交迸,那還後退?口中哼了一聲,左手駢指若戟疾然朝素衣少女右太陽穴點去。

    閉目煞神看得心神狂震,暗道,“會是大白替星劍!”

    四個人已經只剩下兩個,如今兩個人中又有一個人被削斷了一只有手,一個人只有兩隻手,現在兩個人只有三隻手了,豈不是只剩下一個半人了?自己再不出手、只怕會只剩下自己一個。

    他看司空不凡被削斷右手之後,不顧傷勢,使出“穿雲箭”來,那還怠慢,乘素衣少女轉身過去之際,突然身形一晃而上,右手揮起鐵板似的一隻衣袖朝素衣少女後腦拂去,左手卻緊隨右手衣袖之後,五指如叉直插後心。

    這兩個人一攻側面,一個欺到身後,幾乎是同時出手,只是作者一支禿筆寫來,似乎分了先後而已!

    素衣少女堪堪削斷鳩面叟“青煞掌”,陡覺疾風一颯,一個沒退,一個已欺到身後,同時襲到。口中發出一聲冷笑,長劍未收,身子突然快若陀螺,由左向右旋去,手中長劍也使了一招“玉帶圍腰”,隨著身形電轉,向後橫掃過去。

    一片耀目銀光,挾著濃重的寒氣平掃而過。

    首當其衝的是鳩面叟司空不凡,指風點出,因素衣少女身形旋轉而落空,但劍光卻已從他腰際掃過。

    第二個是該死的閉目煞神了。他已經認出素衣少女手中的是“太白彗星劍”,應該也已想到她使的是武林中無人能躲閃得開的“閃電劍法”。(她方才對付戚真人的卻是“織綿掣法”,出自青衣江一系)。自然也可以溯子(她是三十年前被江湖上稱作青衣煞的青衣道姑的傳人了。

    青衣煞,自然是青衣道姑的外號,青衣道姑沒有人知道她的道號,她雖是三清弟子,卻嫉惡如仇。黑道中人碰上她可以說無一活口,大家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青衣道姑和一道銀虹而已!

    因此江湖上就叫她青衣煞,就是說你只要看鄉悟青衣的道姑,就是惡煞臨頭,想逃也逃不脫。

    閉目煞神宇文化既已想到素衣少女來歷,還要乘她在鳩面受攻出一指之際,欺上身去,豈非自找死路,素衣少女陀螺般旋身,何等快速,“大白替星劍”從鳩面斐腰際掃過,毫無絲毫阻隔,劍光就掃到了宇文化腰際,當然也順利掃過。

    等她身子轉了一個圓圈停下,兩個在江湖上凶名久著的魔頭才砰然倒了下去,兩人變成了四截!

    曆山雙凶看得心頭也大感凜駭,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在瞬息之間,劍劈四個江湖凶名久著的高手。

    如果是聽人傳說,就算是少林寺方丈說的,他們也絕不會相信,但這卻是親眼目睹的事實!

    三十年前的青衣道姑,已經夠心狠手辣,三十年後出了這個素衣少女,當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當然“閃電劍法”出手如電,占了一個快字,最主要的還是她手中這柄“大白彗星劍”煞氣重,劍長雖然只有三尺,但只要劍尖一動,光芒可以射出一丈以外,如果貫注內功,據說可以殺傷三丈以外的人,最快的身法也躲閃不開。

    彗星,在天空不是只有米粒般大,但它光芒卻可以拖長到十數丈長!

    青衣少女力劈四人,居然面不改色,目光一掃,問道:“你們之中,還有勾漏山的賊黨嗎?”

    英無雙喜孜孜的走上去,說道:“這位妹妹,我們就是要上勾漏山魔宮去的,你和勾漏山魔宮有仇嗎?”

    素衣少女這才返劍入鞘,臉上殺氣也隨著消散,切齒道。“我和勾漏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說到這裏,走到西門大娘面前,抱抱拳道:“剛才多蒙婆婆出手相助,小女子謝了。”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姑娘不用客氣,以姑娘這份身手,那用我婆子相助?”

    英無雙道:“妹妹,她就是我師娘。”

    接著又指東門奇道:“那是我師父。”

    素衣少女朝西門大娘、東門奇二人抱拳為禮。

    英無雙又指著梁慧君、裴畹蘭兩人說道:“這是梁妹妹、這是裴妹妹,她們都是女扮男裝……”

    梁慧君笑道:“你說了半天,還沒問這位姑娘貴姓芳名呢?”

    英無雙哦了一聲,說道:“我叫英無雙、英雄的英、天下無雙的雙,妹妹你呢?”

    素衣少女覺得和她挺投緣,這就含笑道:“我叫聞家珍。”

    英無雙驚喜的道:“你就是聞家珍,啊,師父、師娘、梁妹妹、裴妹妹,你們說巧不巧呢?”

    她自然聽楚大哥說過,當日小師妹聞家珍失蹤的事,所以聽對方說出聞家珍三字,喜得叫出聲來。

    聞家珍驚奇的道:“怎麼?英妹妹認得我嗎?”

    英無雙道:“人自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妹妹的名字,我們都聽得耳熟能詳了。”

    聞家珍越聽越奇,問道:“你們聽誰說的呢?”

    西門大娘呷呷笑道:“姑娘是東海門聞天聲聞老哥的千金對不?”

    聞家珍驚奇的道:“前輩認識先父嗎?”

    東門奇搶著道:“咱們就是為東海鏢局的事,找上勾漏山去的,楚小兄弟可能一個人找上勾漏山去了,咱們分成幾撥人走的,阮老哥和林副總鏢頭是第三撥,也快到了……”

    西門大娘攔著道:“老不死,你嚕嗦了半天,只怕聞姑娘一句也聽不懂呢!”一面朝聞家珍道:“鷹爪門阮伯年、阮傳棟和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你總認識吧?”

    聞家珍道:“前輩說的是阮伯年,阮傳棟,一個是我外公,一個是我舅舅,陸長榮等三人,是我師兄。”

    “這就對了。”

    西門大娘道:“楚玉祥為了替他義父母報仇,獨自走了,很可能是找上勾漏山去的,那時,咱們大夥人都在東海鏢局裏,怕他一人有失,就由你大師兄陸長榮坐鎮鏢局,咱們等人分作四撥人上路,你外公阮掌門人和你舅舅阮傳棟是第三撥,就在咱們後頭,也快到了。”

    聞家珍喜道:“那人果然沒有說錯,要我到這裏來等人……”

    梁慧君問道:“是什麼人要你在這裏等人的呢?”

    聞家珍道:“是今天早晨。我在梧州遇上的,那人好像喝醉了酒,說話瘋瘋癲癲的,從我身邊經過,聞到一股沉重的酒氣,我先前也沒去注意他,那知眨眼工夫,他就走得不見了。我正在奇怪,這人走得好快,那知就在這時候,我耳邊響起極細的聲音說道:‘喂,小姑娘,你要上勾漏山去,總得找幾個同伴,巧得很,只要今天傍晚趕去嶺腳,就可以遇上。’我四顧根本沒看到人,心想:那一定遇上異人了,所以趕來這裏看看,果然遇上你們了。”

    西門大娘急著問道:“那人是不是穿一件灰布道袍的老道士?”

    聞家珍搖搖頭道:“不是,那人……他從我身邊擦身而過,我沒有注意他,但絕不是道士。”

    西門大娘道:“這就奇了,這人會是誰呢?”

    正說之間,突見一道人影飛也似奔了過來,口中叫道。“兩位師父,你們找得徒兒好苦,但總算給徒兒找到了。”

    這人正是假扮南荒雙奇徒弟的錢電,他奔到幾人近前,喜道:“原來兩位老人家找到三位姑……公子了。”

    他因不認識聞家珍,口中幾乎說出“三位姑娘”,臨時又改成了“公子”。

    東門奇呵呵一笑道:“錢老二,咱們用不著再改扮什麼南荒雙奇,勾漏山早已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了。”

    說到這裏,“哦”了一聲,問道:“這裏附近,前不靠店,後不靠村,看來今晚咱們只好在這裏露宿一宵了。”

    聞家珍這一會功夫,已和梁慧君等三位姑娘談得極熟,說道:“明天如果路過城鎮,我也去買一套男裝,改扮成男子才對。”

    英無雙咕的笑道:“對啊,聞妹妹也改扮成男子,我們四個也是武林四公子。”

    裴畹蘭道:“不,我覺得聞妹妹還是不改扮的好。”

    聞家珍道:“為什麼呢?”

    裴畹蘭道:“因為你要報伯父伯母的大仇,就要他們知道你是伯父伯母的女兒,堂堂正正的手刃血仇,自然不用改扮的好。

    聞家珍聽得熱血沸騰,切齒道:“裴妹妹說得對,我要他們知道我就是聞家珍。”

    容縣,是前去勾漏的必經之地。

    東大街街尾,有一家小酒店。

    這家酒店小得像一條狹窄的小弄,跨進門去只有三張“半桌”,靠著牆壁,邊上已經僅容一個人可以通過,裏首就是切鹵菜,舀酒的地方。

    這家小酒店只有一個彎腰老頭掌櫃兼跑堂,夜晚打了烊,把三張“半桌”拼起來就是他的床鋪了。

    這時傍晚時光,小酒店裏走進來兩個酒客,一個是蓬著一頭亂髮的老人,身上穿一件灰布道袍,本來是灰白色的,但不知他穿了多少年從沒洗過,髒得已經變成黑色。

    老道人後面卻是一個豐神俊朗的青衫少年,腰懸青穗古劍,飄逸瀟灑。

    這兩人如論衣著、年齡、身份,一個是又窮又老的道人,一個則是翩翩少年公子,怎麼說都不該走在一起的,但他們卻偏偏走在一起。

    他們當然就是自稱茅山四茅君的茅四和楚玉祥了。

    茅四跨進門,還沒落坐,就大聲嚷道:“老夥計,快給老道來一壺酒,不用燙,要快,老道酒蟲已經爬到喉嚨裏來了,又幹又癢。”

    兩人剛在一張“半桌”上對面坐下,彎腰老頭連聲應著,立即送上一壺酒來,笑道:“道長多年不見了,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茅四道接過酒壺,對著嘴一陣咕咕大喝,才籲了口氣,大笑道:“自然是東北風了,不然怎會把貧道吹到西南來?”接著哦了一聲,急急問道:“老夥計,我問你一件事,最近有沒有看到醉鬼張老兒?”

    他口中的醉鬼自然是醉鬼老張三了。

    彎腰老頭雙目一瞪,說道:“你和他約好了到這裏來的?你們莫非有什麼事?”

    原來他們是舊識。

    茅四道:“你看到過他了?什麼時候的事?”

    彎腰老頭道:“昨晚他就在小老兒這裏喝酒……”

    茅四一把拉住彎腰老道衣袖,急急問道:“他人在哪里?”

    彎腰老頭搖著頭道:“昨晚喝得醉醺醺的走了。”

    茅四砰的一聲手掌拍在半桌上,說道:“這個醉鬼,老道從金陵找到這裏,就是沒找到他,他又充軍似的充到哪里去了葉楚玉祥心中暗道:“看來這賣酒的老頭,一定也是一位隱跡風塵異人了!”

    彎腰老頭回身才切來了一盤鹵菜,含笑問道:“小哥喝不喝酒?”

    楚玉祥道:“在下不喝酒,老丈這裏有面就給在下下一碗面好了。”

    彎腰老頭道:“有,有,老漢馬上去下。”

    轉身朝裏行去。

    一壺酒,茅四喝不了幾口,就壺底翻天。彎腰老頭先送來一壺,只是給他應應急的,這回身進去,就捧了二十斤的一個小壇走出,說道:“道長自己倒吧!”

    茅四接過酒壇,笑道:“還倒什麼:直接從嘴裏灌下去,不是更過癮嗎?”

    說著舉起酒壇,對著嘴就咕咕的喝了下去。

    不多一會,彎腰老頭下了一碗面送來,楚玉祥就拿起筷子吃面。

    等他把一碗面吃完,茅四一壇二十斤的酒也已經灌進肚子,站起身道:“走,賀老兒大概也要打烊了。”

    兩人走出小酒店,依然是茅四走在前面,但他並沒朝大街上去投宿,只是朝一條小徑上行去。

    楚玉祥知道他的脾氣,不喜歡找客店落腳,這一路走了幾千里,都是找廟字去打尖,自己跟著他,反正也已習慣了。

    正行之際,楚玉祥悄聲道:“道長,咱們被人綴上了。”

    茅四打了個酒呃,只“唔”了一聲,踉踉蹌蹌的一直朝前走去。

    一會工夫來至一座小山腳下的一間破廟,昂然走入,一句話也沒說,就走到神龕東首靠著牆壁坐了下來。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小廟就只有這麼一間大殿,和草長沒脛的小天井。楚玉祥就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和這位四茅君在一起,真是乏味之極,他跑路的時候,多半都是喝醉了酒,一路踉踉蹌蹌的,自然不好和他說話。

    打尖的時候,他要喝酒,而且喝起酒來,猴急得恨不得把一壇酒一口吞下去,根本沒時間和他說話。等到睡覺的時候,他又喝得酪酊大醉,一坐下來,就闔上眼皮,呼呼作聲。

    每天都是如此,只有今天,和賣酒老頭說了幾句話,那是說話最多的一天了。

    楚玉祥也習慣了,你打盹的時候,我就靜坐練功。

    現在正待坐下來練功,瞥見廟門左首似有一個人影掩藏著身子往裏覷探,心中不禁一動。身形一晃,飛越出牆頭,輕如落葉,悄悄落到那人身後,以他目前的功力,那人當然不會發覺。

    楚玉祥這回看清楚了,這人一身黑衣,也是個駝背老人,他先前還以為是賣酒的彎腰老頭,但卻不像,賣酒老頭只是彎著腰。這人背上卻有駝峰。

    這下看仔細了,楚玉祥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這駝背老者隱身廟門之外,雖似向裏覷視,但看他這姿勢,似是正待舉腳往裏走去模樣,但一直是這個姿勢,身子一動也不曾動過。

    哈,原來這人被人制住了穴道,才定著身子沒有動靜,這自然是茅四道長的傑作了。

    既被制住了,他自然要去看看這是什麼人,也要問問他是什麼人派來的,楚玉祥舉步走到這人面前,很快就認出來了,他是江南分令令主諸葛真的手下祁連鐵駝。

    祁連鐵駝身子被制,看到楚玉祥,似是有了喜色,眨動眼睛,好像有話要說,但卻說不出話來。

    楚玉祥抬手替他解開了被制的穴道,問道,“鐵老丈是跟蹤在下來的?”

    祁連鐵駝只活動了下手腳,就撲的跪了下去,說道:“求求楚少俠……”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完,楚玉祥一怔,慌忙雙手一伸把他扶了起來,口中說道,“鐵老丈快不可如此,快快請起。”

    祁連鐵駝卻義要往下跪去。他老臉悽楚,續道:“楚少俠,鐵光潛守候少俠,已非一日,為的是懇求少俠一伸援手,鐵某感激不盡。”

    楚玉祥道:“鐵老丈究竟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只要在下能力所及,絕不推辭,千萬不可行此大禮。”

    祁連鐵駝道:“少俠一諾千金。令主就有救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是說葛大哥?他怎麼了?”

    祁連鐵駝道:“不瞞少俠說。當初諸葛真奉派擔任江南分令令主之前,江南分令只有副令主,沒有令主,一切由總監秦大娘代理。秦大娘一再失利,敗在少俠手下,自然對少俠銜之切骨,回去之後,就在夫人面前進讒,指令主和少俠結為兄弟,吃裏扒外,暗中支持少俠。夫人一怒之下,把令主囚禁冰牢,那冰牢之中,都是千年不化之冰,武功再高的人,被關上幾天,就會全身血脈凝結,僵凍而死,鐵某一直追隨令主,也是看他長大的,這冰牢奇寒,旁人進去就會被寒氣侵襲,只有少俠練的是九陰神功,不懼寒冷,可以救人。”

    楚玉祥道:“葛大哥雖是江南分令令主,但也是在下的結義兄長,救他是義不容辭,只是葛大哥是勾漏夫人門下,在下去把他救出來了,豈不更激怒了勾漏夫人,在下並不是怕她,但葛大哥……”

    祁連鐵駝道:“事已至此,也管不得這麼多了,只要把人救出來了,鐵某自有主張。”

    楚玉祥道:“好,不過在下是和茅道長同來的,鐵老請隨我進去見見茅道長。”

    祁連鐵駝道:“和少俠同來的這位道長,好生厲害,老朽剛到廟口,就被他制住奇經穴道,幾次運氣沖穴,都徒勞無功,休想自解……”

    楚玉祥領著他跨入廟門,目光一注,方才還在神龕東首靠著牆壁睡得呼呼作響的人,這一會卻連人影也不見了。不覺咦道:“茅道長人呢?剛剛還在這裏……”

    話聲甫落,只聽茅四道長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要幫他去救人,老道不願見他,老道不和你們走在一起,自然會跟在你們身後,這樣有明有暗,救人也容易些,只是你不用和他說明,哦,還有,他若是問起老道是誰,你也別告訴他。”

    祁連鐵駝是老江湖,也不待楚玉祥開口,就含笑道:“大概這位道長不願見鐵某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你且請坐下來再說,咱們去救葛大哥,不知鐵老丈可有腹案?”

    祁連鐵駝在石階上坐下,沉吟道:“冰牢在勾漏北峰之下,深處山腹,只有一道入口,而且人口處有人把守,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入,老朽實在想不出如何才能進去,不過那守關之人,和老朽原是素識,他也知道老朽一直跟隨令主,只好動之以情,冒險一試了。”

    楚玉祥道:“從這裏去,不知還有多遠?”

    祁連鐵駝道:“咱們是去救人的,自然要避開耳目,那就得多迂回一些路,繞道向北,只要到達山下,到處都有岩穴、可以棲身,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楚玉祥道:“勾漏山戒備很森嚴嗎?”

    祁連鐵駝笑道:“玉闕宮雄峙西南,武林中有誰吃了雄心豹膽,敢去惹事?所以除了宮中有人值日。四處很少有人防守,當然,那冰牢是有人守護的了。”

    楚玉祥道:“鐵老丈是勾漏山的人,在下有一件事,想請教鐵老丈,不知你肯不肯說?”

    祁連鐵駝道:“老朽並非真君門下,只是昔年投效真君。充任過值宮武士,後來就奉派擔任令主的衛士,那時令主才十二歲。夫人門下有三個嫡傳弟子,每人都有一名衛士,出門都得追隨左右,但老朽職位低微,活動也只在宮外,宮中的事,知道的不多,不知少俠要問什麼?”

    楚玉祥道,“在下請問的是除了冰牢,勾漏山還有什麼囚人的地方嗎?”

    祁連鐵駝聽得一怔,說道:“這個老朽倒並不詳細,除了冰牢,老朽從未聽人說過,那冰牢,原先也不是囚人之處,那裏是昔年真君練功之處。據說真君覺得練成玄冰神功,也未必勝得過‘九陰神功’,就放棄了,夫人執掌玉闕宮之後,就改為冰牢,凡是門下弟子,犯了大過,就送往冰牢。視所犯輕重,囚禁一天或兩天、三天不等,但送往冰牢之人,如果超過三天,就十有九死,此外好像沒有囚人的地方了。”他目光一注,問道:“少俠可是有什麼人被囚禁在勾漏山嗎?”

    楚玉祥道,“和鐵老丈說也不要緊,在下也是救人來的。”

    祁連鐵駝一怔,間道:“少俠要救的是什麼人?”

    楚玉祥道:“不瞞鐵老丈說,被囚禁天勾漏山魔宮的是家父和家母。”

    祁連鐵駝身軀一怔,張目道:“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八年前。”

    楚玉洋接著就把父母被勾漏魔女劫持之事,簡扼的說了一遍。

    祁連鐵駝雙眉微攏,思索著道:“這件事老朽怎麼從未聽說過?如果少俠令尊令堂是被夫人擒去的,至今猶囚禁在玉闕宮,老朽多少總會知道一些……”

    “哦!”他忽然低“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莫非會是對峙峽?”

    楚玉祥問道:“對峙峽在哪里?”

    祁連鐵駝道:“玉閥宮占地極廣,內外森嚴,像老朽等人,只能住在宮外,非夫人親信,不得擅入,宮外也有兩處禁地,一是北峰冰牢,第二處就是對峙峽,是在北峰東南。據說裏面兩峰對峙,中問隔著一道千尋絕壑,上有石樑可通,列為禁地,除了這兩處,老朽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囚人之處?”

    楚玉祥問道:“對峙峽是不是也有入把守?”

    祁連鐵駝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自從老朽投效玉闕宮,二十年來,好像山上從未有人提起過對峙峽,老朽只是在峽谷之外看到過一方禁碑,上面鐫有:‘入內者死’四個字。”

    楚玉祥道:“這麼說,家父家母很可能就被囚禁在那裏了。

    他接著問道:“勾漏宮的主人,不是勾漏山君嗎?老丈說的夫人,就是勾漏山君的妻子了?”

    “不是。”

    祁連鐵駝笑道:“神君早已不問塵事,就是太君也很少過問宮中之事,現在執掌玉闕宮的夫人,乃是神君的女兒……”

    楚玉祥切齒道:“原來勾漏夫人就是魔女!”

    祁連鐵駝輕輕歎息一聲道:“老朽為了營救令主,這條老命已經豁出去了,不然像今晚這樣向外人洩漏宮中機密,已經是死罪了,好吧,楚少俠令尊堂既然被囚在勾漏山,咱們救出令主之後,老朽就陪少俠去探一探對峙峽。如果令尊令堂確被囚禁在峽中,一不作,二不休,老朽拼著這條老命,也要助少俠一臂之力,把令尊令堂一併救出來。”

    楚玉祥聽得極為感動,站起身作了個長揖道:“鐵老丈這份高義,請受在下一拜。”

    祁連鐵駝慌忙站起,還禮道:“少俠快不可如此,事情能否如此順利,還不知道呢!”抬頭望望天色,說道:“時間不早,咱們此時動身,四更光景。就可抵達北峰,天亮之前,咱們就得躲入岩石,才不慮被人發現,”

    楚玉祥問道:“今晚不能救人嗎?”

    “不成。”

    祁連鐵駝道,“咱們到達北峰,已經快天亮了,救人至少要等到明晚才能行動。”

    楚玉祥道:“好,那我們就快些走吧!”

    兩人離開小廟,由祁連鐵駝領路,由西門翻出城外,就一路由西而北,走的儘是山間小徑。

    楚玉祥只是跟著他奔行,也不知翻過幾重山嶺,但覺夜色如墨,山林間一片黝黑,根本辨不清方向,只是在崇山峻嶺之間,提氣疾行。

    這樣足足奔行了將近兩個時辰,前面的祁連鐵駝忽然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身形隨著向右閃去。身法極為快速,一下隱人一處大石之後。

    楚玉祥現在屢經大敵,經驗也增長了不少,眼看祁連鐵駝正在奔行的人無故閃人石後。

    心中不禁一動,立即跟著飛掠過去。

    祁連鐵駝早已急得只是向他打著手勢,意思要他快點伏下身來。楚玉祥就在石後隱住身形。

    過不一會,只聽得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從遠處傳來,來人身法似是極快,轉眼已經掠到近前,那是兩個人的聲音。

    突聽有人驚啊一聲,接著又呼的跳了起來。

    另一個人問道:“你怎麼了?”

    先前發出驚啊的人道:“兄弟給大石絆了一下,腳尖踢得好痛!”
2009-5-27 15: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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