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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終末之果(1~3)作者:佛蘭肯斯坦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11-22 22:10 移動 
 
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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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末之果(1~3)作者:佛蘭肯斯坦

作者:佛蘭肯斯坦



                序章

  他試著從廢墟裏抬起頭的時候,天剛剛暗下來。在他的四周,無論是瓦礫還
是空氣都衹是重重的透出來靜謐,仿佛引力將幾千米的空氣完完全全的抽到了地
面。這死寂讓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什麽都沒有……

  還好……

  幹涸的痕跡,銹味已經褪去了大半。它們凝固在手上、腿上、背上,還有口
腔裏。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幹嘔了兩下。

  一衹眼睛因為嘔吐的原因滲出了澀澀的液體;但另一衹卻沒有。

  然後他發現衹有一衹了。

  紫紅色的雲在彌漫著硝硫氣體的天空狠狠的割出幾道模糊不清的痕跡,並且
在黑夜來臨之前融化在比它更深的顏色裏。被撕吼聲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氣流爆發
出全身的力道,死命的在那些坍塌的以及還沒完全坍塌的建築物中間發出不易察
覺的微微呻吟。

  他所看到的和感覺到的衹有膿腫般一望無際的紫色。

  或者說還有些別的。

  遠遠的,還有橙色的火光照亮著煙塵。他知道,「他們」還沒有走遠。

  一衹手是骨折,還算幸運;另一衹也衹是割傷而已。他甚至想笑一下。僅僅
是這種程度的傷……「他們」太大意了……

  可惜的是他並沒有評論別人判斷力的資格。

  他伏在地上向周圍略微環視了一下。

  很多人死了,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容,有些甚至僅僅殘留了
一些斑駁的黑色殘骸向他證明著他們曾經的存在————原本的身體被幹幹脆脆
燒成了渣滓和焦炭。

  他重新打量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建築物的粉塵所包裹。如果有人把他認作一
尊廢棄的雕像,他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幸仍然看得
見著滿目的瘡痍。

  因為塵埃的緣故,他很想咳嗽。然而就在這時,靴子踩破瓦礫的聲音狠狠的
撞擊了他的神經。那聲音的主人們不是很近,但也絕不會遠到看不見他。本來已
凝固在喉嚨中的血塊「哄」的一聲重新沸騰了起來,連早就麻木的身體也跟著開
始劇痛。

  「他們」又回來了……

  這個時候他非常想向神祈禱。

  但是他辦不到。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神已經不在了。

  「七區那邊也清理幹凈了麽?」一個略帶疲憊的聲音。那聲音是充滿暖意的,
但他知道這並不能掩蓋「他們」所做的一切。

  「長官,清理幹凈,長官。」又是一個帶著相似感覺的聲音,但比之前的聲
音要多出那麽一點兒人類特有的虛偽振作。

  「把人召集一下。這一次……」第一個聲音。

  「長官,陣亡六十一人,長官。」

  「讓剩下的人馬上集合,我們走。」

  「但是……長官,不用再清掃了麽?」

  「集合的時候讓所有人打開熱能偵測,不要放過一個活的。」

  「長官,是,長官。」武器上膛的聲音。

  不要放過一個活的……不要放過一個活的……不要放過一個活的……

  他的全身顫抖起來。

  他知道,自己並不了解對方的語句中出現的那得奇怪的東西有什麽作用。但
他知道,如果不想想辦法,自己很快得死,就這麽簡單。

  跑麽?就算跑,跑得掉麽?

  他想試試。

  猶豫這種事情在生死抉擇面前是最痛苦的。

  他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站起來麽?就算能,自己還能跑得動麽?

  該死!!

  ……站起來……站起來!!!

  在士兵們稍稍想鬆口氣的時候,幾十米開外猛然響起的騷動立刻將他們剛剛
淡化的那種戰士在戰場上特有的警惕性和殺戮慾再次激了起來。為首的士官長沒
有發出任何命令,事實上也根本不用他發命令。當士兵看到那個從廢墟中一躍而
起的家伙的時候,叁位數發出金屬劇烈摩擦聲的槍口糾合比槍口多了整整一倍的
目光就「嘩」地指向了那個方向。

  對方沒有幹幹脆脆的逃跑。一枚可憐的能量彈帶著某種絕望的情感被甩向了
士兵們。

  雖然這些士兵已經面對過無數次這種攻擊,但這一次實在太突然了。一個不
幸的家伙被能量彈擊中向後飛了出去,並在落地之後濺起了大片沉積著的塵屑。

  沒有等他落地的聲音響完,毒蛇般的能量子彈就從周圍數支NP_ 149型
磁滯共振炮的槍口毫不猶豫地撲向了無助的目標。

  一秒鐘,或許根本連一秒都用不了,被子彈舔舐著的目標就已經沒有機會再
做任何事情了,無論是逃跑還是反擊。從創口噴濺出來的紅色液體把原本灰沉沉
的廢墟染上了一些鮮艷的顏色,嘶吼的槍聲將這塊區域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些許安
靜蹂躪的體無完膚。足足叁四秒以後,槍聲才慢慢平息了下去。

  「死……死了吧?」身為尖兵的士兵輕輕問旁邊的同伴,手裏滾燙的槍身仍
然緊緊貼著面頰。

  其實根本用不著回答這個問題,那個浸透自己血液的身體在失去了槍彈的撞
擊以後毫不費力的向地面摔了下去。

  「媽的,嚇了我一跳。」另一個家伙狠狠的吐出了並不算十分粗俗的語句。
剛才被偷襲到的士兵先前就站在他旁邊,他看起來對「被打中人的不是自己」這
件事並沒有感到十分慶幸。

  「長官,CF_ 2471中度損傷,現在護理中,長官。」一個帶著醫護徽
章的士兵從傷員那邊跑過來向為首的人報告了受傷者的編號和傷情。

  「那就是說沒死了?真是幸運。」士官長點點頭,表示了含蓄的慰問後他轉
向了四周的士兵們,「叁班派幾個人過去確認一下目標的死活,四班與其他小隊
聯絡,其他幾隊提高警惕,別他媽再出現這種事故。」

  「長官,收到,長官!」

  太險了……

  不是麽?幸虧自己沒有那麽早下定試著逃離的決心。他默默的想著,努力保
持著匍匐的姿勢。

  那個在自己之前跳起來的家伙隱藏的相當完美,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在五六米
外還有這麽一個幸存者。不過,那僅僅是過去時的幸存者了……

  那個家伙倒下的時候,將血濺到了他的臉上。粘粘的,濕濕的,以及熟悉的
銹味。他看著那家伙,準確地說是個女孩。他想她還沒死,因為她還在看著自己,
而且嘴唇還在顫動著,衹是沒有辦法再次發出聲音。雖然她還未冷卻的臉上沾滿
了紅色,但是他能看出來,她是很個漂亮的女孩,衹不過那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那個女孩讓他得到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比如之所以她沒有逃而是攻擊,
是因為他們的四周全都是人——擁有著強大武器和敏銳感觀的敵人。所以她所能
做的,也就衹有象征性的、絕望的攻擊,還有等死————她都做到了。

  如果自己足夠強大,也許可以試著爆出能量突出包圍。但是,對方的武器可
以輕鬆穿透大多數防護罩,被打到一次就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不該再想那些沒有用的,本來就不是一個「戰士」的自己,是沒辦法做到的。

  在想這些的時候,腳步聲伴著瓦礫的咯咯作響,開始了他和她命運的宣判。

  士兵們熟練地壓低重心,將槍口斜衝下方向目標靠近著,身上的裝備發出整
齊悅耳的嘩啦聲。他們並不認為目標仍然擁有著活動能力,所以那動作僅僅是一
種習慣罷了。

  「確認,喪失行動能力!」最前面的士兵跳上一大塊倒塌的但還算完整的墻
面上站定,熟練的用槍指著仰躺在地面上的女孩,向兩側的同伴說。

  「咻……」跟在後面的家伙不置可否的吹了一聲口哨。「解決吧,別浪費時
間。」

  「混蛋,是個女的……」最前面的人愣了那麽一下,將他手中NP_ 149
的槍口稍稍放低了一點。

  「少給自己找麻煩,快解決掉。」

  「知道,剩下的磁源不多了,要省著點兒用,換實體彈吧。」

  士兵掏出一把手槍,將NP_ 149背向背後,對準喘息著的女孩扣動了扳
機,叁次。

  他用力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這一幕。

  「走。」叁個士兵轉身向回走去。他知道,自己沒有被發現,太好了。

  ……叮咚……

  誰都沒有想到,生命力頑強的女孩竟然還能在臨死前拔掉手中不知從那裏揀
來的標準型手榴彈的拉環……

  「該死!!!!!」在這麽一句話之後,叁個懊惱的士兵瘋子似的撲向外側,
身體與地面發出沉重的碰撞聲。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他一躍而起,用盡全身的能量作了一次能量跳躍。然後,
在他原來呆的地方,發生了爆炸。

  巨大的聲音在瞬間就奪去了他的聽力,頻率極高的嗡嗡聲和幹幹凈凈的白色
像海嘯一樣吞噬了他的感觀。能量跳躍的效果本來是不會太好的,因為他沒能量
了,但爆彈的衝擊氣流卻直接將他震出了十多米的距離。

  如果他沒有在落地之後發出因劇痛而造成的慘叫,那麽士兵們或許就不會注
意到他。

  已經骨折的手臂在受到新的衝撞之後完完全全被錯了位,斷裂的骨刺豁破肌
肉,從他的肘部掀了出來。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麽沒有昏厥過去。

  他看著周圍的人們,這才真正感到死亡這種東西離自己這麽近。

  然而令他驚訝的是,似乎那些人並沒有準備殺他。這並不是因為對方有多麽
仁慈或者根本沒有看到他,而是由于他們將注意力放到了更有威脅的目標上面。

  他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注意到了從自己身後向這邊踱過來的那個身影。

  是個男人,這點從他走路的姿勢就看得出來。比一般的男子略長的糟雜頭發
被硝煙染得一片灰朦。身上的厚厚的鎧甲仿佛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對方,自己
是敵人,而且是不容許忽視的敵人。

  如果有詞匯可以形容那人給別人的感覺,那就是沉重。

  他呆呆的看著他從遠遠地朦朧的煙塵中向這邊走過來,就好像他將要來的這
個地方不是戰場,而是某個平和寧靜的地方。可是隨著他每一次的邁步,他和那
些士兵們所感覺到的壓力就越來越沉重。

  由血和塵埃所組成的這個狹小的世界中,眾人們用近乎兩秒的時間呆呆的望
向這個向自己走來的東西。

  「來了個大家伙,嗯?」一個最先警覺起來的士兵戲謔的對他的同伴說道,
而他自己迅速而熟練的將新的磁源裝載了自己的武器上面。

  「是來找死的……」站在他們身後的士官長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發警
戒信號!」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那個不明訪客接近的消息就通過通訊器傳到了方
圓數百米士兵的耳中。

  士官長很年輕,在他這個年齡的人通常僅僅是個一等兵而已。他之所以能夠
到達現在的位置,是憑借他超于常人的能力。換句話說,雖然在年齡上相差無幾,
但他的警惕性不是他的部下能夠比的。

  就算對方衹有一個人也決不可以掉以輕心,這就是他現在所想的。因為他很
清楚,在這個空間裏是沒有可以小視的敵人。

  事實上,己方的力量是在並不算長的時間之前才壓倒對方的,也就是磁滯共
振炮被發現對對方的攻擊具有奇效之後。

  在那之前,他是經歷過那毫無還手之力的戰爭的。衹不過那是指他們自己。
成萬的戰友被殺掉,而對方卻幾乎沒有傷亡……甚至,連平民都可以面對他們的
攻擊而毫無懼色。

  現在不同了。自從磁滯共振炮分發在了每一個士兵的手中,勝利就像從瀑布
上洶涌而下的水一樣,傾向了他們這邊。

  因為曾經有過慘痛的經歷,所以年輕的士官長才知道,「不慎」這種情況一
旦出現,就代表著血的教訓。

  「全體待命,做好擊殺準備…」他面無表情地說道,所有聽到他這句話的人
立刻被那充滿緊迫感和殺氣的語言輕輕震了一下。

  這個部隊的人數是一百四十九,當然,並不包括已經死掉的六十一個。沒有
任務的士兵們迅速向這邊靠攏了起來。一些探測到生還者的人幹凈的了結了他們
的生命後,也做了同樣的事。訓練有素的行動步調和冷靜的神情很清楚的顯出了
他們久經戰場的事實。

  他想做些什麽,比如說逃開,然而身體卻無法動彈。

  腿沒有受傷,可為什麽動不了,他也不是很明白。

  一邊,百多名重裝的士兵已經有序而巧妙的在掩體後面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另一邊,是一步一步的踱著的那個男子。

  他頭一次在戰場上面感到了困惑,因為他實在無法明白那個男子自信的來源。

  那個人,走著,走著,走著……

  越來越近。

  他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

  鎮子裏的人們他能認出百分之九十以上。換句話說,那個向這邊走來的男人,
應該不是這裏的居民。他知道,如果自己還能擁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就要靠他
了。

  「媽的……近點兒,找死的……再近點兒……」一個士兵透過瞄準器死盯著
男子的身體,嘴裏輕輕唸到。當他的視線落到那個男人的臉上的時候,看到了來
自對方目光中的一絲迷茫,這是大多數士兵所沒有想到的。

  而他,在從斷臂的疼痛中稍稍恢復過來一點後,重新安靜的匍匐在了瓦礫上。

  男人在距防御線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放緩了腳步,灰蒙蒙的頭發在充斥了粉塵
的空氣中隨意擺動了幾下。

  「各小隊準備……」士官長那堅硬的字符迅速通過唇邊的通訊器向所有士兵
的神經傳了過去,士兵們的手指與扳機之間開始泌出一層淡淡的汗粒。全身的力
量衹等那個家伙再邁一步,便會從食指迸發出來。

  但是,士官長的最後那個指令硬生生的噎在了嗓子眼裏。

  男人臉上凝固的表情在空中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跡,身影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至少所有人都是這麽認為的。

  臉上濕濕的感覺比驚訝感搶先一步到達了士官長的神經,他扭過頭去,看到
一塊灰色的物體向他拋了過來。

  旁邊那個士兵的半個腦袋。

  沒錯,士官長還記得他眼睛的顏色和他前天在營地飯堂講的那個冷冷的笑話。

  匍匐在地上的他的身體僵住了,甚至連鑽心的疼痛都變得微不足道。那個家
伙應該是在一瞬間用能量加速衝進了對方的隊伍裏。他衹能用一衹眼睛勉強看到
一些亮亮的線縱橫在那些人的中間,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紅色液體和撕破喉嚨般
的叫喊:有驚恐的,也有臨死的。

  「畜生!!!」在頭一輪的屠殺中幸免的士兵發瘋似的狂叫與他們手中武器
的轟鳴衹說明了兩件事:內心的絕望,以及他的生。

  利刃在以往的戰場上被作為這些士兵的敵人所使用的武器而存在,現在從本
質上說也是如此。

  但在這些士兵眼中,它現在變成了奏響他們鎮魂曲的豎琴。

  磁滯共振炮射出的淡藍色能量子彈向蝗災一樣籠罩了部隊剛剛摧毀的這個小
鎮。裂成塊狀的建築物殘骸被激射的能量炸成了碎片,而原本的碎片被研磨成了
細細的粉末,狂舞在天空之中。

  男子的動作非常幹凈,看似普通的長劍在他的能量加護下將厚重的防護服和
堅硬的頭盔像紙張一樣簡單的切開,留給濃稠的血一個並不寬闊但是狹長的出口。

  原本打算作為士兵們的仇恨載體而射入男子體內的子彈在空虛中畫著無意義
的直線。現在能夠思考的,除了那個男子,也許就衹剩下離那個屠宰場相對較遠
的他了。男子的力量,比他曾經遇見的任何一個戰士都要強大。

  強大是美麗的詞匯,至少在這裏是。

  「長官!!!!」在震耳慾聾的爆炸與慘叫聲中,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用歇
斯底裏的扭曲嗓音吼著,向他精神的支柱踉蹌跑去。身後,飛過的能量子彈所濺
起的碎塊向四周飛散著。他需要指揮,戰場上失去了指令的士兵,就像失去靈魂
的僵尸。

  「聯絡總部!!呼叫支援!!」士官長的面頰挂著不知從哪裏濺上的血肉,
同樣用吼的來回答他的士兵,蒼白的臉上不時映著爆炸的光芒。

  「聯絡不上!!長官!!聯絡不上~ !!!」士兵的臉抽搐著,用幾近哭泣
的聲音答道。

  「調節頻率!!」士官長還勉強保持著思考可能性失誤的理智,「重新……」

  發著刺眼的蒼灰光芒的長劍穿透了士兵的胸膛,士兵驚恐的低頭呆視著它,
隨劍尖射出的血濺滿了士官長的脖頸。士兵低吟了一聲,士官長似乎聽出,那是
懷疑的聲音,仿佛他無法接受自己即將面對的死亡。

  沒有來得及震驚,士官長那戰士的本能戰勝了人性的弱點。他在男子拔劍之
前用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他,用盡全身力氣扣下了扳機。

  令他奇怪的是,自己在扣下扳機前所想的不是生,抑或是死。他所想起的,
是一杯雞尾酒。

  可惜,忘記了是誰調的……

  NP_ 149型磁滯共振炮,使用80iid磁源,常規射次六十,射速1
60m/ s,重1。5kg,長52cm,無後坐力。能量體子彈,可切換爆破
與貫穿兩種模式。機動步兵常規裝備。

  武器說明書上的標準信息。

  但對于戰場上的人而言,知道這件武器殺的死敵人,就足夠了。

  「死吧!!!!!!!」年輕的士官長的喉管中猛地爆發出了攻擊時的嘶吼。

  零點零一秒的時間,NP_ 149型磁滯共振炮黝黑的炮口中緩緩凝聚起了
如海般的淡淡藍色,飛沫一樣的粒子流從四面八方竄入了槍管壁上的開口。能量
狂躁的跳動著,跳動著,發出了與空氣劇烈反應的嗡嗡聲,向目標激射出去。

  士官長雙目圓睜。他要親眼看著殺死自己數十名部下的魔鬼被炸得面目全非。

  他並沒有如願以償。

  男子在千鈞一發之際用包裹著能量的手迎上了近在咫尺的能量子彈,熾白的
光芒在手與能量彈之間爆發出去。強烈的光芒幾乎刺盲了每一個人的雙目。

  伏在地上的他,覺得世界變成了純凈的紙張。

  沒有心思去計算失明的時間。他衹知道當再次能夠看東西的時候,這片土地
已經被黏稠的宣泄取代了原本的白色。

  訓練有素而有紀律嚴明的士兵們的面前,士官長的腹部插上了那把奪命無數
的利刃。士官長的雙眼夾雜著最後的不甘與仇恨,狂暴的從眼眶中向外突出著。

  「畜生!!!!!!!!」他將僅存的生命力用在了咒罵和毫無意義的還擊
中,殘存的彈藥向欺在他們主人身前的男子猛撲過去。男子向後急躥,將劍帶出
了受害者的身體。可怕的速度仿佛與子彈平行,他閃過了它們。

  士官長頑強的在原地踉蹌了幾步,兩秒鐘後,什麽東西從他體內將他硬生生
的撕碎了。肢體與器官被他體內爆出的能量灼上了一些黑色,像他曾經扣出的子
彈一樣夾雜著血肉射向四處。男子用手撐起一個薄薄的能量護罩,將鮮血攔在了
身前。

  勉強矗立在殘餘士兵心中的希望之柱轟然倒塌。一個強壯的二等兵驚恐的盯
著落在他面前的,本屬于士官長的那衹手臂,呆了整整叁秒鐘,然後……

  「啊!!!!!!」他發出了宣告失敗的叫聲,向遠離戰場的方向狂奔而逃。
像導火線般的叫喊引爆了所有人的絕望,剩餘的二十幾名士兵喪失理智的向各個
方向逃去。

  男子呆呆地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的背影,然後用力甩了一下手中的劍,向其
中一個竄去。

  長劍從空中劃下,那人的頭顱與身體永久性的脫離了關係。胸腔中殘留的空
氣將那些從斷裂的動脈涌出的血毫不猶豫的擠上了天空。

  男子的身體繞著那具軀體畫了一個光滑的半圓型軌跡,竄向下一個目標。

  接下來,是長達兩分鐘的追殺時間。

  最後一個人,被急躥而來的男子擋住了去路。她疲憊的停住了腳步,跪倒在
地上,雙手撐住了地面,開始了絕望的哭泣。

  男子卻沒有將劍揮下去。這並不是因為他對女性有什麽優待或者是憐憫。

  他的注意力暫時被遠處天空之中出現的戰艦所吸引了,他仰視著它,面無表
情,灰色的頭發隨著氣流晃動了幾下。

  幾秒鐘後,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殺死的她抬起頭,疑惑的將視線向他投去,面
頰上殘留著因恐懼死亡而流出的眼淚。

  還沒有看清對方的表情,閃過的劍光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男子將目光重新從最後一人的尸體上移向了空中。中型戰艦,長度二百米以
上,兩側的大型航炮說明那是實打實的炮艦。兩翼下的蜂巢式磁滯共振炮摩擦著
它們的獠牙。

  「到達指定救援地點,未發現生還者。敵方數目……」觀測員猶豫的向熱源
探測儀重新確認了一下自己觀測的結果,「二。」他補充道。

  「清理。」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收到!」他毫無感情的應道。駕駛室中其他的人肯定也收到了,接下來就
是火控操作員的工作了。

  「好了,伙計們!表演時間!!」火控操作員用他特有的沙啞嗓音說道,手
指熟練的操作著面前的控制面板。

  「妳搞得定麽?那個艦隊射擊亞軍的頭銜水分不少吧……」另一邊的機師一
邊調整著艦身平衡儀一邊調侃。

  「妳就等我……」

  「異常!!敵人位置出現不明能量光源!」感測偵查係統操作員突然用自己
的吼聲打斷了他們的閑侃。

  坐在駕駛室正中央的艦長皺起了眉頭。

  男子站在地面,靜靜的看著在斜上方兩百多米處懸浮著的戰艦,將劍用力插
在了地上。雙手相對,男子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一個能量小球出現在雙手中間。

  他勉強從地上支起身體,看著幾十米外的灰發男子作著能量球。他不斷將能
量向能量球注入進去,隨著時間的流逝,小球膨脹到了拳頭的大小,接著到了頭
顱的大小,然後便停止了膨脹。他奇怪著,男子還在不斷注入著能量,而能量球
的大小卻沒有繼續變大。後來他才知道,男子正在將能量不斷壓縮到球體之中。
能量球從半透明不斷變亮,最後變成了刺眼的白色。

  四周漸漸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機動模式,注意規避!」艦長命令道。

  男子的手臂輕輕顫抖著,這是由于控制的能量過大所導致的。終于,他抬頭
看向了空中的戰艦。手中的能量彈被飛速射了出去。

  盡管早有準備,駕駛員還是低估了能量球的速度。好在嫻熟的操作手法還來
得及做出反應,所以艦組成員都衹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而已。

  「機動模式,左舷十五度規避!!!」駕駛員叫道。

  在能量球接觸船體之前,龐大的戰艦終于完成了規避動作,艦組成員長鬆了
一口氣。

  意料之外。

  男子猛地將地上的劍拔了出來,一道並不強大的能量刃竄向了能量球。

  壓縮的能量在一瞬間從能量球之中爆發了出來,強光加載著能量的衝擊如浪
潮般吞噬了近半個戰艦。

  「啊!!!!」

  「呃……我的頭……流血了!!」

  「狗娘養的!!怎麽回事!?!?」

  一片叫罵聲幾乎蓋過了爆炸的聲音。駕駛員任憑頭上撞破的傷口流著血,努
力穩住破損的艦身。

  無數飛濺的艦身碎片被爆炸卷向遠處。戰艦歪斜著巨大的身軀衝破爆炸產生
的濃厚煙霧,試圖向高空拉起來。

  手中的劍接連不斷的揮出巨大的能量刃。能量刃像暴雨一般向空中的戰艦席
卷而去。戰艦的引擎歇斯底裏的吼叫著,想控制住著沉重的艦身那難以忍受的晃
動。但它很快被新的能量刃炸成了廢鐵。

  「四架引擎失去控制!!艦長!!」

  「應急模式,準備迫降!!」劇烈的晃動中,艦長用力扶著能夠依靠的東西,
確保自己不被甩倒。

  戰艦放棄了爬升,它掙扎著向下降去,盡力減少著自身的速度。

  但是它的敵人不會輕易的放過它。

  男子停下了揮劍的動作,從身體中爆出能量,向空中正在迫降的戰艦竄去。

  「有物體接近!!高能量體!!」感測偵查係統操作員叫道。

  男子重重的落到了仍處于高空的戰艦上面,將劍高高舉起。無數的能量被瞬
間負在了長劍之上,一衹巨大的光羽像切開水面一樣將龐大的艦身斬成了兩半。

  男子竄開,任憑身後的戰艦與地面接觸並發生劇烈的爆炸。圓形的能量護罩
將火焰從男子身邊擋開。

  靜謐被重新賦予給了瘡痍的土地。紫黑色的天空被火光澆上了薄薄的橙色。

  火焰翻騰的陰影中,他看到男子向自己走了過來。

  瞬間放鬆的感覺使疲憊的身軀倒在了燒焦的土地上,他沉沉的閉上眼睛。

  選擇了生?還是被生選擇了?
2017-12-25 10: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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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an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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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見鬼!」凱因罵了一句並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什麽聲音!?」

  正在向鎮子行進的兩個人被尖嘯聲籠罩了。那聲音並不算太刺耳,但是聽起
來卻讓人相當不舒服。凱因覺得渾身上下有些微微發麻,自己完全沒有聽過類似
的聲音,甚至浮拉裏斯也沒有過。

  尖嘯聲並沒有持續很久。正當凱因鬆了口氣的時候,大地猛的震動了一下,
隨之傳來的是巨大的爆炸聲和高高衝向天空的,夾雜著些許深藍的紅橙色火焰。

  浮拉裏斯有過類似的經歷。是哪裏發生了戰鬥麽?浮拉裏斯問自己。當「戰
士」放出巨大的心理能量進行戰鬥的話,就會引發類似的震動。但這次不像——
震動雖然強烈但衹有一下。更關鍵的是,浮拉裏斯沒有感到任何的心理能量波動。

  「怎……怎麽回事??」凱因驚慌的觸探向浮拉裏斯。在這種突如其來的事
情面前,少年沒有任何心理防線,他不知不覺的開始依賴旁邊的強大的戰士。

  「小心,凱因。」浮拉裏斯緊皺眉頭,他伸手從劍鞘中拔出了武器,然後解
下覆蓋在輕型鎧甲上的鬥篷,並且開始飛速的提升自己的心理能量。「這種程度
的爆炸,絕對會引來惡!」

  浮拉裏斯似乎對惡相當了解,因為在凱因四下望去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幾
雙發亮的眼睛。接下來的幾秒鐘,周圍的樹林裏不斷的開始出現能量波動。在那
個劇烈爆炸的影響下,能量洞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不同種類的惡從裏面躍了出來。

  凱因感覺自己的腦子開始發出嗡嗡的聲音,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他還是第
一次遇上這種數量的惡。裏面大部分的種類他甚至沒有見過,但是就那種體型來
說,很容易就會明白和德拉澤不是一個級別的東西。

  「仔細聽好!」浮拉裏斯用力推了凱因一把,將他從恐懼中招呼了回來,
「我們附近一共是叁十叁衹。我攜護妳進行突圍。對我們具有威脅的是叁點鐘方
向一百二十米的阿茲巴尼克,六點鐘七十五米和八點鐘一百米的庫奧利,十一點
鐘的五衹賽頓。」

  在凱因的概唸中,惡會攻擊一切所見的東西,除卻沙土。野獸,人,昆蟲,
樹木,灌木,哪怕是其他的惡,衹要周圍有的,惡就會將其毀滅。但是,這其中
也是有先後順序的。而浮拉裏斯和凱因,就是排在它們順序表最前列的一類東西。
沒有迂回的餘地,嚇不走它們,也沒有躲藏的可能。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逃得遠遠
的,或者殺死它們。

  浮拉裏斯很明白自己所面對的麻煩是什麽。假如衹是自己的話,就算來上叁
倍或者更多的惡,他也能夠輕鬆地全身而退。但是,凱因不行。

  除去幾衹擁有特殊能力的中級以上的惡,其他的也衹不過是和德拉澤相仿的,
智慧低下,衹會用肉體搏殺的種類。衹要增加能量跳躍的高度,它們的威脅便可
以暫時忽略。但,唯獨那八衹不行。

  賽頓,四肢奔跑型的惡,行動異常敏捷,會進行一定程度的相互配合,而且
可以使用心理能量護盾之類的基本心理能量。但如果抓住它們的破綻全力進行斬
擊,浮拉裏斯能夠做到一擊必殺。

  庫奧利是一種漂浮在空中的球形惡,可以用心理能量作出攻擊行動。浮拉裏
斯沒有親手殺死過庫奧利,但也曾聽同伴說過,它可以使用非常可惡的心理能量
之外的技能對目標進行幹擾。

  而其中最棘手的是阿茲巴尼克。身高四米,擁有強大的力量和強悍的肉體。
而最為可怕的是,它可以將身周一定範圍的空間變成自己的領域。領域的效果是
「空氣刃」。不過,阿茲巴尼克雖然可怕,但是它巨大的體型使得它在這片樹林
中活動起來相當不方便。

  浮拉裏斯用最快的時間作出了決定,然後抱住凱因的身體,向一點鐘猛衝過
去。大量的能量被用來做了跳躍,地面上的塵土被毫不客氣的爆向了空中。當凱
因勉強從塵土中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浮拉裏斯帶出了五十米,巨
大的加速度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向下看去,兩個人現在距離地面有八米左右。
他暗暗佩服著浮拉裏斯的強大。

  令凱因大吃一驚的是,幾衹自己並不認識的惡竟然在身後緊緊的追了過來。
尖利的爪子刨在樹幹上濺起了大片的木屑。它們嘶吼著,以令人渾身冒出冷汗的
速度向他們追了上來。

  身邊的樹枝在掠過的時候發出微微的呼嘯聲,浮拉裏斯的右手緊緊的握住劍
柄,而他的劍身開始發光。

               轟————

  幾道能量刃被甩向了從樹幹與樹幹之間慢慢迫近的惡。被命中的目標凄厲的
叫著從空中摔了下去。這些事情發生的非常快,凱因已經覺得自己的神經開始跟
不上所發生的事情了。

  這時候,側面傳來了可怖的磕磕聲,五衹賽頓化作黑影向著兩個人竄了過來。
浮拉裏斯在看到它們的同時立刻提升了剩餘的能量,做了一次相當耗費能量的能
量加速。他的意圖很簡單,即使甩不掉這幾個家伙,那麽至少讓它們與後面的惡
脫節。抽出空隙解決它們,然後就可以輕鬆躲開後面的惡。

  飛快的速度之下,凱因的視覺開始變得模糊。他的耳邊開始嗡嗡作響,一些
唾液也不受控制的濺出了口角。但他努力地保持著清醒,並控制著自己保持著和
浮拉裏斯的觸探。他知道如果不是浮拉裏斯在觸探上的保護,自己早就失去意識
昏厥過去了。

  令浮拉裏斯失望的是,自己的加速並不能甩開賽頓,不過這也是預想之中的
事情。自己還能保持這種速度大概四分鐘,這足以將賽頓和後面的東西拉開距離
了。如果不是樹林中有可能撞上枝杈,浮拉裏斯還想再加快一些速度。

  然而事情往往並不會如人所願。十幾枚能量彈從身後射過來的時候,浮拉裏
斯不得不放慢了一些速度。十幾枚的能量球聽上去似乎並不多,但在當事人看來
卻是鋪天蓋地閃無可閃的感覺。浮拉裏斯迅速的揮出幾道能量刃擊潰了能量彈,
並且輕巧的躲過了剩餘的攻擊。然而速度驚人的賽頓們已經追到了近前,浮拉裏
斯不得不慢了下來,將手裏的劍向最近的那頭賽頓揮了下去。

  另一邊的戰士們到達了爆炸發生的地點。

  「喂喂……不是吧,就是這個東西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誇張了點兒吧?」
一個看起來相當粗壯的「戰士」咧咧嘴巴,打量著不遠處熊熊森林大火中的金屬
殘骸,發出了近似于嘲弄的聲音。

  「隊長,」另一個「戰士」將長劍上的血甩向地面,他的身邊是叁頭身體殘
缺不全的惡,「妳覺得那是什麽?」

  森西斯皺著眉頭看著不遠處躺在火焰中的東西。看上去是一個巨大的金屬物
體,表面依然是被火焰熏烤的一片漆黑。樹林裏的火勢有越來越的大趨勢,似乎
已經沒有機會進一步對那個不明物體進行調查了。周圍的惡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
如果繼續停留在這裏的話,恐怕自己的隊伍會很難安全離開這片火海。好在……

  「羅努!」森西斯轉向身後的一個滿臉散漫之氣的「戰士」,「雨陣。」

  「收到,收到~ 隊長大人~ 」名叫羅努的家伙以熟練手法將手中的兩把短刀
轉動了幾下,將它們插入了自己腰間的劍鞘,然後撿起一根樹枝開始在地上畫著
長長的線條。

  「羅努!妳又幹什麽!?」森西斯對這名一天到晚沒有正型的隊員相當沒有
耐性的樣子。

  「喂喂~ 隊長大人~ 說話太大聲音會嚇到我的,我的膽子很小,晚上會睡不
著覺,就算夜間巡邏也很容易嚇得尿褲子。」羅努一副厚臉皮的樣子引的幾個和
他關係不錯的戰士哈哈笑了起來。羅努又稍稍挑戰了一下自己隊長的耐心,「我
當然是在畫法陣啊……」

  「節約時間!不要找麻煩!」森西斯不滿的吼了一句。

  「那樣可是會很累的喂……今天晚上我的夜巡要和別人換班~ 怎麽樣,隊長?」

  「沒有好的精神的話,不用妳說我也會這麽做。馬上開始,羅努。妳要是再
廢話……」

  「好啦好啦~ 我做就是了~ 」羅努一副被打敗的樣子。其實了解他的人很明
白,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因為打著想逃避夜巡任務的想法而已。

  羅努突然從原地竄了出去,他飛快的在周圍的地面上來來回回的折返起來。
而其他的戰士給羅努讓出了大約半徑為十米的範圍。十幾秒之後,羅努停在了原
來所站的位置,然後單膝跪地,將左手按在了地上。

  能量的光芒以羅努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去,一個魔法陣慢慢亮了起來。與此
同時,天空中的雲彩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迅速聚集到了戰士們的上空。它們越
來越厚,雲層中開始發出隱隱的雷聲。半分鐘後,瓢潑的大雨開始在樹林裏傾泄
了起來。

  「有些不對勁……」羅努皺起了眉頭,他意識到自己掌下的魔法陣正在發生
微微的震動,于是他抬起頭來向頭頂的雲層看去……

  「能量罩!!!」羅努狂吼了一聲。

  距離羅努最近的叁名戰士用最快的速度向他衝了過去,叁層厚厚的能量護罩
一瞬間被撐在了四周。在能量罩被撐起的下一瞬間,天空中的雲層爆發出一道耀
眼的光芒,手臂粗細的閃電結結實實的轟在了剛剛結好的能量罩上。

  比較幸運的是叁人的保護比較及時,能量罩已經達到了一個比較穩定的程度。
在閃電的轟擊下也衹是發出了嗡嗡的聲音而沒有崩潰。畢竟是叁名戰士用全力釋
放出來的保護措施。

  「這是搞什麽,羅努?」叁名戰士中比較健壯的那個看上去和羅努相當熟稔,
他用粗獷的嗓門向羅努說道。熟悉羅努的都知道,雖然這家伙比較不靠譜,但是
對一些魔法陣的使用卻是在場的戰士中相當拿手的。就算畫陣和召喚的時間太短,
也不至于會招來這種程度的反噬。

  「天空係的召喚和法術不要再用了,感覺天空中的自然能量相當不穩定……」
羅努在這種時候也放棄了占嘴上的便宜,如實的解釋了起來。

  天空的雲層沒有再繼續落雷。幾分鐘以後,四周的火焰已經明顯無法繼續向
四周蔓延了。潮濕的樹幹和枝葉是火焰最好的屏障,火焰在接觸它們之後化作了
陣陣黑煙。外圍的戰士又幹凈利落的解決了不少來襲的惡,它們紅色的,綠色的
和黑色的體液被雨水迅速的與泥土混在了一起,刺鼻的腥氣也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羅努將手抽離了法陣,那個法陣迅速的黯淡了下去,然後雨也漸漸的停了下來。

  森西斯在開始下雨的時候就用一層薄薄的護罩將自己遮蔽了起來。身後的大
部分戰士也是這麽做的,除了有幾個相當喜歡淋雨的家伙,大多數人的身體還依
舊保持著幹爽。作為隊長,森西斯率先向那個焦黑的物體走了過去。

  大約有十米高,整體看來完全是使用金屬構成的,沒有摻雜任何的石料或者
木材。森西斯完全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更不知道它的用途。危險麽?留在這裏
沒有問題麽?他不知道該怎麽抉擇。

  「人類的東西……」他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那是巴倫索姆,森西斯
想起來,這家伙曾經接過任務,在人類所處的空間呆過相當的一段時間。

  「詳細說說,巴倫索姆。」

  「人類精通冶煉技術,他們的很多東西都是用金屬直接構成的。像這種規模
的金屬產物,肯定是他們的東西。」

  「能看出來這是做什麽用的麽?」

  「他們有很多像我們住的這種地方,他們稱之為星球。但是他們的星球都是
處于同一個空間之內的。他們的天空之外有近乎無限的黑色空間,如果他們需要
在不同的星球之間移動,就要乘坐一種可以飛行的東西。我認為,這就是那個了。」

  「妳是說……有人類到了這裏?」

  「應該是……但是按照這種情形而言,應該已經沒有存活的可能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森西斯暗自斟酌著。大概需要向王的那邊報告一下吧
……有必要的話,說不定還需要向「那一位」傳達一下這個信息。不管怎麽說,
就先這樣決定了。

  就在此時,森西斯和他的戰士們忽然皺起眉頭,向某個方向看去。在那個方
向,一種不同與往常的能量波動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如果要描述一下,就是有某
種特別強大的惡被這次劇烈的爆炸意外傳送了過來。

  「我們走!」森西斯對他身後的戰士們大喊一聲,然後向那個方向竄了過去。

  強烈的熱流仿佛暴風一樣將渺小的女孩包圍了起來。斯蓋紗用力眯起眼睛,
努力掃視著附近還沒有被火焰侵蝕的地方。如果不多加小心,很可能會被大火封
住退離的路徑。斯蓋紗盡量遠離火場的邊緣,仔細的探尋著著任何凱因可能會在
的地方。

  天上突然降下的雨水在斯蓋紗看來真的是再適時不過。雖然在火焰接近熄滅
的時候她看到一道閃電遠遠地落在了林子裏的某個地方,可她還沒有來得及擔心,
天空便放晴了。焦黑的還沒來得及被焚燒成灰燼的樹木發出縷縷青煙,似乎在預
示著一切即將歸于平靜。

  事實上,她該擔心的是眼前。

  當頭頂上一個巨大的能量洞出現的時候,斯蓋紗驚恐的幾乎忘記了呼吸。

  斯蓋紗見過惡,她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東西,從教塔中的課程中她也學習到
了其他有關惡的知識。空間中有一種被稱為班捨爾的物質,一個單位的區域中班
捨爾的濃度是穩定的,1000~ 1500班/ 平方公裏都被稱為飽和濃度。如
果大規模使用心理能量或者出現不自然的爆炸等類似的能量爆發,班捨爾就會突
破飽和濃度,產生能量洞,使世界另一端的惡掉進來。能量洞的產生會消耗班捨
爾,它會不停出現並讓惡源源不斷地躍遷,直到它降到1000班/ 平方公裏,
也就是飽和濃度的下限以下。

  斯蓋紗在靠近樹林的時候很仔細的觀察了四周的情況。她並沒有發現任何惡,
所以想當然的認為班捨爾並沒有突破飽和。可是現在出現的能量洞讓斯蓋紗有一
種白白學習了這麽久基礎課程的感覺。

  能量洞越大,所消耗的班捨爾就越多,而所能穿過能量洞的惡就越強。凱因
殺死的德拉澤衹需要直徑半米的能量洞就可以躍遷,而森林的另一邊正在追逐浮
拉裏斯和凱因的賽頓就需要至少直徑一米的能量洞。這個原理,斯蓋紗也是明白
的。

  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驚恐到足以忘記逃跑的原因。

  隨著時間的推移,頻率極高的吱吱聲似乎把地上的灰燼都要震得飛揚起來了。
當空中的能量洞膨脹到二十米的時候終于停了下來。斯蓋紗仿佛已經看的到一衹
醜陋無比的巨大頭顱馬上就要從裏面鑽出。

  「啊——————」

  當聲音的主人從空中的能量洞落下來的時候,那個黝黑的裂縫立即消失了。
那個家伙一邊發出驚恐的聲音一邊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在接觸地面之前用能量緩
衝了自己的速度,並飛快的調整了落地的姿勢。所以斯蓋紗衹是看到一片揚起的
焦黑塵土而沒有聽到落地的慘叫。

  斯蓋紗感覺自己的雙腿終于可以聽從自己的指揮了。既然不是惡那就安全多
了。她向那個人走去,打算看看那個家伙是否需要什麽幫助。

  那個家伙慢慢從地上直起身體,在斯蓋紗眼前清晰的站露出了自己的身體。
非常清晰,因為他甚至連貼身的衣物都沒有穿。斯蓋紗並沒有因為對方身體的暴
露而移開自己的雙眼,因為她實在是太好奇了。這位不速之客的膚色是她從未見
過的死灰色,那並不是某種病態或者不健康的顏色,這名突然出現的家伙似乎生
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和皮膚一樣顏色的頭發長達腰部,散亂而完全沒有任何打理
過的痕跡。死他擁有一個年輕的面孔,五官精致,臉的輪廓也相當好看。但他那
雙灰色的雙眼中某種情感幾乎要決堤了,斯蓋紗認為……那種感情是驚恐。

  這個光著身子的家伙驚慌的打量著四周燒焦的樹木,然後又向遠處眺望了幾
秒遠處仍然保持著綠色的,沒有被火焰侵襲過的樹林,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斯蓋紗
身上。

  斯蓋紗試著去觸探對方,並想把自己的關心傳遞過去。然而令她戰栗的是,
這個家伙在觸探中仿佛一個黑洞。在她的觸探接觸對方的一瞬間,自己的觸探就
好像被吞噬了一般。她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不速之客看著女孩,眼睛裏的驚恐慢慢消失在了空氣裏,他微微張開了嘴唇,
突出了一個帶有疑問情感的詞語。

  「裏林?」

  裏林,是的。斯蓋紗被對方的問題弄糊塗了。我們都是裏林,這有什麽值得
詢問的麽?我們生活在這裏,我們,裏林。她下意識的點了一下腦袋。

  那個家伙呆了那麽幾秒,然後那精致的五官糾纏在了一起,慢慢組成了一個
斯蓋紗從未見過的笑容。一個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邪惡的笑容。

  「裏林……裏林的世界……」那個邪惡的微笑很快變成了可怖的狂笑。刺耳
的笑聲好像成千上萬的鋒利錐子狠狠地刺進斯蓋紗的腦海。她突然想起自己在教
科書上曾經讀過的東西。

  ————當妳觸探惡的時候,觸探會被吞噬。斯蓋紗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會死
在這個地方的想法。

  那個邪惡的生物在盡情的大笑之後,仰望著天空,他用肆無忌憚的聲音大聲
說了一句話。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非常感謝!」

  他的話音未落,斯蓋紗就猛的爆出自己全部的能量向村子的方向竄去。她掀
起了一陣不算弱小的氣流,並努力在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加速度中保持了清醒。反
射神經從未像現在一樣靈敏,她用足以讓鎮警備隊隊員驚嘆的身手閃開了四棵擋
在身前的樹木,並且保持了非常高的速度。為了活下來,生命體可以做出許多超
乎自己能力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大概會被攔下來,很輕易的就會被攔截下來,但她沒料到攔截會
來的這麽快。她的思維甚至還沒來得及向自己發出「下一步該怎麽辦」這個問題,
一個巨大的力量就捏住了女孩的頭部,對方的膝蓋頂住了她的後背,整個身體被
用力摜在地上。如果不是將自己所有的能量釋放了出來,這一次的衝擊就足以折
斷她全身的骨頭。

  女孩被按進了土地裏,慣性的作用下,斯蓋紗的身體在地面割裂出了一個長
長的溝壑。她沒有來得及發出痛苦的慘叫,泥土就封住了口鼻。

  「這麽弱小的裏林也有這種程度的能量,真是不簡單。」死灰色的家伙用增
殖出的巨大右爪將斯蓋紗從溝壑裏提了出來,放在一邊的樹下。

  斯蓋紗全身都在劇痛,不過她還是努力清除了臉上的泥土來維持正常的呼吸。
她委頓在地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敵人,眼淚忍不住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大概再也見不到凱因了吧。

  「裏林,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不回答我,我會殺了妳。如果答案我不滿意,
我也會殺了妳。」那個家伙用斯蓋紗所能想象的最惡毒的聲音說道,但這個開場
白似乎並沒有她設想中的那麽糟糕。可是這對這個倔強的女孩而言,沒有本質上
的區別。

  「我不想回答惡的問題,殺了我吧……」如果對「惡」妥協,那麽自己就也
是同樣是「惡」了。她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

  「妳說什麽,裏林?」死灰色的家伙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

  「殺了我!」盡管眼淚開始不受控制的在女孩的臉上流淌,盡管她不明白對
方為什麽會露出那種表情,但她還是重復了自己的答案。

  「不!我是問妳,妳叫我什麽?!」他怒吼道。

  「惡!不是麽?身為這個世界的惡,妳對自己的存在有什麽疑惑麽!?」面
對對方凶暴的眼睛,斯蓋紗反而鼓起了勇氣大聲說出了心裏所想的事情。

  「不可思議!不可理喻!妳們這些裏林竟然稱呼裏奧雷特為『惡』!?妳們
以為妳們是什麽,妳們是『善』麽!?」自稱為裏奧雷特的家伙大聲吼叫著,仿
佛完全忘記了周圍所有的一切。

  「我們不是善,我們也有罪惡。但是我們會用我們的生命去追求善行,摒除
心裏的邪惡!」斯蓋紗用比對方小好幾倍的聲音說道。

  「全都是狗屎!」那個裏奧雷特完全沒有把面前裏林的話放在心上,「告訴
我,這附近有多少裏林的戰士!」

  「我不告訴妳,殺了我吧。」

  裏奧雷特在聽到回答的下一秒用自己的巨爪攥住了對方的左手,女孩的慘叫
和手骨碎裂的聲音猛的響了起來。面對失去意識的弱小裏林,裏奧雷特選擇用屬
于自己種族的觸探狠狠撞擊對方的意識將她強行喚醒。

  從休克中將意識強行拉回來,這對一個強大的裏奧雷特來說並不困難。但對
受傷的女孩而言,在意識恢復的時候最先感覺到的就是無法比擬的劇痛。裏奧雷
特看著面前的女性裏林發出痛苦的叫聲,捧著變形的左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然
後繼續發問。

  「回答我的問題,或者再體驗一下右手碎裂的感覺,裏林,選擇吧。」

  當斯蓋紗重新從劇痛中調勻呼吸的時候,已經是兩分鐘以後的事情了。這個
裏奧雷特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已經料定面前的女孩會回答自己的問題。

  「殺了我!!」斯蓋紗用對抗劇痛之後僅存的一點兒力氣喊道。

  盡管得到的回答仍然不讓裏奧雷特滿意,但是他從對方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神
情中已經發覺了其內心巨大的動搖。于是他慢慢伸出巨爪,輕輕扯住女孩的另一
衹手,將她提了起來。

  看似輕柔但卻不能夠反抗的巨大力量開始慢慢加載在女孩的手上,她全身因
為恐懼和疼痛而開始顫抖著。

  裏奧雷特用他死灰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毫無反抗之力的獵物,仿佛打算用眼神
深深刺進對方的雙目裏面。他知道對方馬上就要崩潰,衹要對她進行一下裏奧雷
特式的觸探就可以了,進攻性的觸探。

  「告訴我,這附近有多少裏林的戰士!!!!!」他猛地狂吼,並同時用非
常強烈的進攻性觸探轟擊著近在眼前的目標。

  「二十二個……我們鎮子有二十二個……」驚恐的女孩在吐出了他所想要的
答案以後開始哭泣。

  這名裏奧雷特把手裏的裏林扔在了地上,皺起了眉頭。這對他來說可完全不
是一個好消息。他立刻在心裏開始計算自己所需要采取的行動。

  如果按照自己以往見過的裏林戰士的實力來算的話,自己應該可以在一對一
的戰鬥中殺死對方,但最多衹能同時殺死兩個。如果衹要是想逃走的話,十個人
應該是沒辦法攔住自己的……十五個的話,也有一定逃跑的機會。但自己所得到
的答案是二十二個。如果他們得知了自己的存在而進行圍殺的話,自己是沒有可
能活下來的。

  也許現在就馬上轉移到別的地方話,,就可以盡情的享受在這片富饒的土地
上的生活了。然而最先要做的就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到來。

  他看了看用絕望和憤恨的眼神看著自己裏林,舉起了利爪。

  「啊!!!!」隨著一聲狂吼,浮拉裏斯的劍將一衹庫奧利重重的劈向了地
面。原本圓滾滾的庫奧利在地面上被能量炸得四分五裂,土地上也出現了一個不
淺的坑。

  四周的惡似乎被這一擊稍稍震撼了一下,它們沒有立即攻上來。

  浮拉裏斯的劍垂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凱因站在他的身邊,全身在發出劇
烈的顫抖。他夾雜在浮拉裏斯和惡截然兩種不同的心理能量之間,神智和心理被
二者的心理能量極大地影響了。雖然不能說喪失了理智,但是他發現自己已經很
難靈活的使用自己的肢體了。

  浮拉裏斯明白,自己並不是最優秀的那一類戰士。其實整個阿卡梅隆的戰士
普遍遜色于因加斯貝昂的戰士。這也是必然的——因加斯貝昂的戰士常年被遣往
世界的另一端與強大的惡進行作戰,而阿卡梅隆的戰士做的衹是守護村莊和清理
掉入裏林這一半世界的惡的任務。

  自己的周圍還剩下叁衹賽頓,一衹庫奧利和十幾衹相對弱小的惡。浮拉裏斯
感覺了一下體內的能量,五分之二。他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凱因,皺起的眉頭怎麽
也沒辦法舒展開來。

  身為平民的這個少年有著相當強韌的神經,在這個時候竟然也堅持著沒有在
混亂的心理能量中喪失意識。可是,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麽,也許就沒辦法和他
活著回去了。

  浮拉裏斯是一個戰鬥型的戰士,他不像羅努那樣擅長魔法陣,在召喚術方面
也不如去過人類世界的巴倫索姆,可是他仍然會一些格鬥之外的技巧。雖然他並
不樂意在平民面前暴露自己隱藏的招式,但現實的情況並沒有給他第二個選項。

  他抓住惡發愣的一秒鐘,將武器迅速的換到了左手,然後用劍用力割破了自
己的右手掌心,並且開始默唸著什麽。在他做這些的時候,凱因清楚的看到浮拉
裏斯的右手掌心有一個藍色的圖紋。那個圖案衹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然後涌出
的鮮血就覆蓋了它。

  從深深的創口涌出的大量鮮血並沒有向地面淌去,它們飛散到了空中並迅速
的凝結成了一把純紅色的奇形長弓。長弓的著手處和浮拉裏斯的右手完完全全的
凝在一起,散發著暗淡的紅光。

  有的時候戰鬥的結果會被短短的一秒所決定,而激烈的戰鬥並不會留給妳超
過一秒的思考時間。浮拉裏斯完完全全按照自己戰鬥的本能,開始瘋狂地在右手
的能量弓上聚集能量,並帶著凱因飛快的向遠離惡的方向退去。他在一瞬間便制
定好了可能制勝的戰術,至于是否能夠奏效,大概衹能祈求「那一位」的保佑了。

  低級的惡會在自己開始聚集能量的時候立刻追擊,而賽頓這種具有一定智慧
的高級惡會產生非常短暫的猶豫。另一方面,賽頓的速度要高于其他低級的惡,
也就是說即使追擊的起始要比其他的惡晚,這群敵人也會有那麽一瞬間聚集在一
起。浮拉裏斯等的就是這稍縱即逝的一瞬,他抬起持弓的右手,能量弓已經在能
量的聚集下越變越小,而弓的中央出現的紅色能量箭卻變得越來越大。

  粗大的紅色能量箭從浮拉裏斯的手中飛射了出去,準確的落在了緊隨而來的
惡的正中央。能量箭在落地的時候產生了劇烈的爆炸,凱因清楚的看到巨大的火
球和衝擊波撕碎了周圍所有的東西。凌亂的血肉向四面八方射去,腥臭的氣味即
使在浮拉裏斯停下來之後也能夠聞見。

  「妳剛才……做了什麽?」凱因看著浮拉裏斯右手上所剩無幾的能量弓,喃
喃的問道。

  浮拉裏斯似乎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他不得不半跪下去,然後撤去了自己的
咒術,能量弓化作鮮血被潑灑在地上。他扯碎自己的鬥篷,然後將碎布條保住了
手上的傷口。浮拉裏斯在做完這一切以後看了看凱因,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回答少
年的問題,「妳不需要知道那些,妳不是戰士。」

  凱因並沒有對救命恩人的回答感到不滿。他明白即使浮拉裏斯告訴了自己,
自己也不會明白。那些東西對自己來說還太過遙遠和深奧。

  自以為脫離危險的兩人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浮拉裏斯在完成攻擊之後,沒
有進行完整的偵查就開始了休整。所以當僅存的最後一個庫奧利從半空中向浮拉
裏斯竄過來的時候,這名疲憊的戰士完全沒有防備。

  庫奧利攻擊了,它圓形的身周放出一圈肉眼難以察覺的空氣波紋。浮拉裏斯
的喉嚨似乎被一衹無形的手猛的扼住,呼吸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事情。浮拉裏斯並
沒有喪失理智,他努力把手伸向插在地上的佩劍。可是他的眼睛掃向那衹惡的時
候,他感到了一剎那的絕望。

  庫奧利的觸手已經從體內緩緩的伸了出來,然後猛然刺向了獵物的頭顱。

  凱因根本來不及思考。當自己的手被震的生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嘶吼
著用浮拉裏斯交給自己的劍把浮在空中的庫奧利掃了出去。

  他無意義的嚎叫著,大概僅僅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勇氣。金晶石制成的劍拖泥
帶水的向目標胡亂劈去。這種毫無章法的進攻很奏效,庫奧利不得不放棄浮空轉
用觸手支撐身體,然後用節省下來的能量做成防護罩來抵御少年的進攻。

  空氣中突然出現的波紋預示著庫奧利的進攻,凱因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
在無法思考的情況下完全憑本能滾倒在地,避免了窒息的命運。在倒地的同時,
手臂好像接受了某種來自大腦深處的指令,開始橫劈庫奧利支撐身體的觸手。他
隱隱為自己剛才流暢的動作驚訝和得意。

  然而庫奧利並不是一個僅僅學習了十天能量使用的少年能夠憑僥幸對付的。
它用能量一躍而起,然後所有的觸手都在空中聚齊,向身下的少年撲去。

  恢復行動能力的浮拉裏斯沒有理由坐視不管,衹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少年
竟然可以和庫奧利戰鬥這麽長時間。在庫奧利要對少年下手的時候,浮拉裏斯的
能量刃就撲天蓋地的射了過去,將一心一意打算奪取少年性命的惡切成了碎片。

  「妳救了我一命,凱因。」浮拉裏斯用疲憊不堪的神態微笑著將凱因從地上
拉了起來,「我不得不說,妳不是挺有天賦,而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做戰士的家
伙。」

  凱因咧了咧嘴,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方。他衹是覺得,自己大概真的
做了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如果被阿茲巴尼克追上來的話,我們衹能坐著等死了。
走吧。」

  浮拉裏斯為了應付意外出現的危險,沒有繼續攜著凱因能量飛行。他們衹是
加快了行進的腳步,試圖在下一次危險到來之前到達安全的區域。他們的舉動挽
救了斯蓋紗的生命。

  並沒有走非常久,凱因和浮拉裏斯遠遠地看到一個女孩跪坐在焦黑的地面上,
而另一個人站在她的附近。他們很快就認出了那個女孩的身份,凱因的姐姐。可
是還沒有等他們認出另外一個家伙的面貌,那個人就抬起了一衹巨大的手臂刺向
了斯蓋紗。

  一道飛射而來的能量刃讓剛準備下殺手的裏奧雷特迅速的向後躍去。他警惕
的向四周觀察,然後很快就發現了向這邊奔來的兩個裏林。其中一個的盔甲和長
劍表明了他戰士的身份,而另一個衹是一個未成年的少年。這名裏奧雷特曾經見
過這個年齡的戰士,這個年齡的戰士往往相當出色。但眼前的拿著一把普通單手
劍身穿皮甲的少年很明顯並不屬于需要裏奧雷特擔心的一類。

  「他是惡!小心!!」斯蓋紗早已保定必死的決心。她向衝過來的兩個人大
聲發出警告。

  凱因用盡全身的力氣和能量衝到自己姐姐的身邊。他小心翼翼的扶住對方的
身體,審視著她扭曲的右手和身上的傷口,眼淚忍不住開始溢出眼眶。強烈的仇
恨與此同時不受控制的在內心的深處蔓延開來。

  「以為見不到妳了,凱因。還能活著看見妳平安真好。」斯蓋紗非常勉強的
向自己的弟弟露出一個笑容。

  「惡對妳做了什麽,斯蓋紗!?」凱因的雙眼幾乎要生出熊熊烈火,他憤怒
的將視線釘在不遠處的惡。浮拉裏斯在這時候打斷了他的怒吼。

  「在人形的裏奧雷特面前,最好不要稱呼對方為惡。這種稱呼大概會激怒他,
這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浮拉裏斯死死盯住自己的敵人,甚至沒有機會去檢查
女孩的傷勢。

  凱因從來沒有聽過裏奧雷特這個詞。但從詞根上來講,很容易就能理解那是
和裏林相對應的。他看著站在那裏獨自思忖的裏奧雷特,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那是和自己的種族幾乎一樣的生物,但卻是和德拉澤、賽頓這種猙獰的怪獸是一
種東西。在憤怒、恐懼這兩種感情之外,凱因感到異常的困惑。

  「妳要知道,裏林,」站在那裏沉默了幾秒的裏奧雷特發話了,「雖然不知
道妳準備怎麽做,不過如果妳並不打算逃的話,我可要上了。妳一樣也是會制我
于死地的吧,嗯?」

  「告訴我,妳是怎麽過來『光面』的!妳不可能混到討伐隊的船上!」浮拉
裏斯大聲問道。裏林生活的陸地,在這個空間被稱為「光面」;相對應的,裏奧
雷特所居住的地方被稱作「暗面」。衹不過,衹有裏林會做出這種分類。名稱這
種事情在裏奧雷特們看來沒有絲毫意義。

  「妳們裏林真是可愛……」獰笑著的裏奧雷特全身開始發生細微的改變。肌
肉稍稍的膨脹了起來,小臂也開始骨化。

  凱因深知,浮拉裏斯早就已經耗盡了自己的能量。即便在行進的途中進行了
一定程度的恢復,可剛才阻止裏奧雷特行凶的那道能量刃幾乎可以說沒有殺傷力,
最後的能量加速更是非常勉強,速度甚至沒有超過凱因多少。

  可是,身為戰士的他已經舉起來手裏的武器,將身體擋在了兩個平民的身前。
與此同時,絲毫沒有減弱的強大觸探包裹了斯蓋紗和凱因。

  那股觸探沒有像兩個平民想象的那樣告訴他們,身為戰士他會保護他們。傳
遞「保護」,那是幾乎所有戰士對平民觸探時所傳遞的感覺。可是這一次,浮拉
裏斯衹是對他們說……

  我會和妳們在一起。

  妳會為我們而死?會和我們死在一起……是這樣麽?斯蓋紗咬緊自己的嘴唇,
凝視著身前高大的背影。謝謝妳,如果還能活下來,會給妳做最好吃的面包。她
將這樣觸探傳遞了過去。衹不過,憑她的能力,衹能模糊地傳遞單純的謝意。

  凱因眯著眼睛,感受著對面傳來的越來越強的能量。那個裏奧雷特仍然在提
升自己的能量,甚至已經完全超過了完美狀態的浮拉裏斯。他知道,大概死亡是
無法避免的了。可是,他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害怕。他心裏有的衹是越來越多的
疑問和困惑,對自己所生活的這個世界的困惑。

  戰鬥在裏奧雷特衝過來的時候被開啟。浮拉裏斯沒有選擇退讓,因為他的身
後就是弱小的平民。身為阿卡梅隆的戰士,他的職責是保衛和守護。

  但是在對方第一擊的時候,浮拉裏斯的心裏就浮現出了絕望。缺乏能量加護
的武器幹幹脆脆的被對方的利爪崩斷。浮拉裏斯嘗試著用能量加速避開對方的攻
擊軌跡,可是那個速度在對方眼中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裏奧雷特輕易抓住了裏林戰士的躲避方向,然後探出另一衹爪子捉住了他的
腳踝。他大吼一聲,用力將到手的獵物扔向地面。

  用了殘餘的全部的能量保護身體,以至于浮拉裏斯被砸向地面的時候產生了
小規模的能量爆炸。裏奧雷特沒有追擊,他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對手躺在被炸出的
淺坑裏。盡管這個裏林還沒有喪失神智,可是很明顯,他甚至已經沒有任何力量
再次站立起來。

  迅速解決掉這叁個人,然後必須馬上離開了。裏奧雷特希望不會再有人出來
阻止自己,他並不想無休無止的戰鬥下去。尤其是在裏林所謂的「光面」明目張
膽的在樹林裏閑逛。一個人形的裏奧雷特在「光面」非常顯眼,特別是對裏林的
戰士而言。那就好像白紙上的一個黑點,衹要擴散出廣域的觸探,就能夠直接鎖
定他所在的位置。

  所以當他感受到數個能量體飛快的接近自己的時候,也並不是特別懊惱和意
外。他衹是單純的開始希望,來的戰士能夠在十五名以內。那是他認為自己能夠
活著逃離的最大敵人數量。

  二十一名戰士,其中真正見過人形裏奧雷特的衹有叁分之一。所以當他們趕
到的時候,絕大部分的戰士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作為隊長的森西斯在看到驚慌
失措的裏奧雷特的時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他知道這或許會成為一個大麻煩。

  「全力擊殺!」他沒有任何的猶豫就喊出了指令。對于大麻煩,越早解決越
好。在場的所有戰士,除了喪失戰鬥能力的浮拉裏斯,爆出了全部的能量。二十
一道能量柱因為使用者提升能量太過迅速的緣故瘋狂地衝向天空。下一秒鐘,十
四個擅長近戰的戰士毫不吝嗇能量的消耗,向目標全速衝去。以羅努為首的四個
擅長魔力的戰士開始畫法陣和準備攻擊性的法術,另外叁個戰士正在飛速召喚低
級的裏奧雷特作為炮灰類型的輔助戰力。

  看著大群的戰士向自己衝來,裏奧雷特的眼睛裏閃爍著強烈的恐懼,可是這
沒有妨礙他為了自救而采取的行動。

  那實在是太容易了。裏奧雷特的面前有兩個再也合適不過的人質,凱因和斯
蓋紗。他本能的選擇了沒有反抗能力的受傷女孩,並一擊將目瞪口呆看著他衝過
來的凱因掃到了一邊。裏奧雷特將女孩的頭攥在了手裏,但斯蓋紗的表情卻顯得
異常平靜————有危險的並不是她的弟弟。

  「為了保護平民而存在的妳們!」裏奧雷特瞪著血紅的雙眼用力喊道,「會
選擇讓她給我陪葬麽!?」

  在他的意料之內,所有的戰士都停了下來。森西斯回頭望了一眼正在做束縛
法陣的羅努,羅努眯起自己的眼睛,向隊長搖了搖頭。森西斯不得不先去觸探那
個被挾持的女孩,試圖用自己強大的觸探安撫她。

  然而他發現,女孩竟然沒有多少恐懼。她似乎已經接受了死亡這種事情,斯
蓋紗默默地向鎮子裏的森西斯傳遞著自己必死的覺悟。

  在森西斯的示意下,所有的戰士都將觸探放在了女孩的身上,這也包括從地
上直起身體的浮拉裏斯。他們凝重的觸探著這個相當勇敢的女孩,盡管她的臉上
還帶著淚痕,然而所有的戰士都對她表示了尊敬。

  「如果能夠消滅『惡』,我可以死去。」女孩緊抿的嘴唇慢慢鬆開,吐出一
個微弱卻清晰地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到的聲音。

  「斯蓋紗!!!!」凱因的腦海一片空白,他無法接受自己姐姐的選擇。可
是所有的戰士都在表示了尊敬以後繼續向目標衝去。

  「停下!!!都他媽給我停下!!」裏奧雷特在絕望的最後大聲吼道,「契
約!!!」

  令凱因意外的是,所有戰士在聽到契約這個詞的時候全都暫停了攻擊。他們
看到裏奧雷特放開了手裏的人質,解除了身體的戰鬥狀態,然後做出了一個完全
沒有光芒的能量球。所有戰士都睜大了雙眼,因為那是一個能量源生體。如果裏
奧雷特或者裏林的戰士失去了全部能量源生體,就意味著喪失了能量的使用權,
自身的能量僅僅和出生的嬰兒處于一個水平。森西斯仔細感覺了一下那個能量源
生體,他驚訝的發現那個源生體非常強大,幾乎可以斷定占了對方全部能量源生
體的90% 以上。

  那個裏奧雷特下一步的行為更是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唸了什麽
咒術,手裏的能量源生體突然開始變暗,隱隱發出白色的光芒。下一秒鐘,他將
那個白色的能量球猛的注入到了一旁斯蓋紗的身體裏。

  「契約…………」裏奧雷特在做完這一切以後顯得特別疲憊,他喘息著說,
「我放棄使用能量的能力,這樣在妳們眼裏應該沒有危害了吧?」

  「沒有裏奧雷特可以在被發現以後還允許留在『光面』,讓妳失望了。」森
西斯冷冷的說道。

  「哈……哈哈……」裏奧雷特用力喘了幾口氣,「可是如果妳們殺死我,這
個家伙身體裏的能量源生體就會爆炸。我想,妳們不會為了殺死一個沒有危害的
裏奧雷特而犧牲妳們的平民吧……呵呵呵……」

  森西斯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動手了,而自己的手下戰
士也不可能放棄一個鎮民的生命。很快,他便做出了決定。

  「我們現在不殺妳,但是妳不可以離開洛特鎮的範圍。」做出這樣的決定並
不是沒有道理的。森西斯首先想到的是要將這個不可知的因素控制在自己可以應
付的範圍內。另一方面,森西斯也打算將被注入了能量源生體的女孩送往王都,
他相信那裏會有知識和力量都相當出色的戰士可以將那個危險的東西和女孩分離。
在那以後,可以再排除這個裏奧雷特。

  「我自然不會離開這個地方,」裏奧雷特冷哼一聲,「如果我去到了另外的
地方,很有可能遇到其他的裏林戰士,他們可不知道這個女孩的事兒。不明不白
的被殺死,這樣的話我的能量源生體會在同一時間殺死她,那樣實在是太愚蠢了。」
他頓了頓,「所以,現在我可以離開這個燒焦了的鬼地方麽!?」

  「記住一點,裏奧雷特,妳的活動範圍僅限于這個樹林和東面的丘陵地帶。
我們衹會負責這個地方。如果在其他的平原地區被旅行者看到的話,我們的契約
可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還有,如果我發現任何離奇遇害的裏林,而且確定是妳做
的,我們不會因為保護一個鎮民而讓整個區域的裏林受到妳的威脅,所以妳明白
……」

  「別廢話了!把路讓開!」裏奧雷特非常煩躁的叫道。他在戰士們將包圍圈
留出一個缺口的時候飛快的跑向了樹林深處。他沒有用能量,就像森西斯所預測
的那樣,那個能量源生體幾乎就是那個裏奧雷特全部的積蓄了。

  羅努撇了撇嘴。取消未完成的法陣是一個比較麻煩的事情,反而是將它結印
並且發動簡單一些。于是在森西斯和其他幾名戰士去照看叁名傷員的時候,他開
玩笑似地發動了那個法陣束縛住了隊伍裏和他關係最好的那個格鬥型戰士。

  「妳個混球!放開我!不然我發誓一定打扁妳的鼻子!」被愚弄的家伙憤怒
的叫嚷著。周圍的戰士仿佛已經習慣了羅努的玩笑,所以他們衹是微微笑了幾聲。
然而,森西斯就不那麽好說話了。

  「羅努!如果妳繼續這麽自以為是的話,立刻從洛特給我離開!我的隊伍裏
不需要這種家伙。」森西斯走到那個束縛陣旁邊,看著羅努大聲說道。

  通過相互觸探,羅努知道自己真的是觸怒了對方。可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嬉
皮笑臉的向自己的隊長妥協。

  「我似乎是很自以為是,但是還不敢和妳相比,隊長大人。」羅努扭著眉毛
慢慢說出一句帶刺兒的話。

  「妳說什麽!?」森西斯沒有料到羅努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為了一個鎮民就放裏奧雷特離開?妳的決定還不夠自已為是麽!?」戰士
們統統靜了下來,他們看著自己的隊友和隊長。沒有人出來說話,巴倫索姆甚至
沒有抬頭,他和勉強站起來的浮拉裏斯一起用肩膀架起了受傷最為嚴重的斯蓋紗。

  「我做了自己的判斷,那個裏奧雷特的威脅已經降到了最低,而且我們也可
以隨時控制他的動向。這樣的話為什麽我們還要做無謂的犧牲?」在聽到羅努的
話以後,森西斯反而沒有生氣,他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森西斯!裏奧雷特是什麽東西,妳難道還不清楚麽!?」羅努卻越說越激
動,「那就是『惡』!我們是阿卡梅隆的戰士!為了救十一個人可以犧牲十個人,
為了救一百零一個人可以犧牲一百個人!而妳現在放跑的正是有能力殺死很多人
的『惡』!無論他看上去是否存在威脅,他永遠是『惡』,我們要向他妥協?接
受他的『契約』!?為了救一個人而讓一個鎮子的人身邊永遠留下一個惡夢!?」

  除了森西斯以外,副隊長加爾達斯在聽到羅努的話以後也一起微微皺了一下
眉頭。這是因為洛特的戰士們衹有他們兩個知道一些關于「惡」的「契約」的事
情。而身為偏法術型戰士的羅努,沒有太多機會接觸有關「契約」的信息。

  「羅努,相信隊長的選擇。我們會保護好所有人,不是麽?難道這個男孩兒
的姐姐,不在妳保護的責任之內麽?」加爾達斯看著羅努,指向了不知道現在心
裏在想些什麽的斯蓋紗。

  「不是永遠,羅努。我會讓人帶斯蓋紗去泰德斯堡甚至是王都,她的危險一
定會得到解除,那時候就是我們清除裏奧雷特的時候。」森西斯用最廣域的觸探
確認裏奧雷特已經遠遠地離開他們附近的以後,將心裏的打算說了出來。

  羅努沉默了很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森西斯身邊,「好吧……也許
妳的選擇是正確的,隊長。我很抱歉。」他完整的用觸探將自己的歉意傳遞了過
去,森西斯理解的點了點頭。

  「放開我,妳這個混蛋!」那個被束縛陣困住的壯碩戰士猛的在羅努耳邊大
聲吼道,羅努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弄得頭發幾乎倒豎。周圍的人,包括凱因都忍不
住笑了起來。

  可是笑聲很快被什麽事情截停了。

  戰士們驚訝的發現,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陌生中年男子也在呵呵笑著。他躲在
還沒被火焰侵蝕的那一邊的草叢裏,似乎看到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然而,所有
的戰士,都沒有觸探到他的存在。如果他剛才發動突襲的話,很有可能損失數個
戰士的生命。因為可以進行反觸探的,十有八九是比剛才的敵人強大十幾倍的裏
奧雷特。

  當那個男子發現站在那裏的人們停止發出笑聲的時候,他便也止住笑聲重新
向人們看去。他所看到的是二十四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于是,所有人都聽
到了一個被扼住了一半的驚叫聲。

  所有人都把武器拔了出來,可是那個家伙卻完全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他在
權衡了一會兒以後,露出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的笑容,舉起空空的雙手從樹叢中走
了出來。在他舉起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警惕著他是否在聚集能量。然而,戰士
們感覺不到任何事情,甚至連一絲能量的波動都沒有。

  「別緊張,我的朋友,我沒有任何惡意。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男子
的臉上的笑容一直沒變。

  當所有在場的家伙都在苦思冥想為什麽一個陌生人會稱呼自己為朋友的時候,
巴倫索姆發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聲音。

  「神啊!他是個人類!!」

  是的,衹有人類是這麽說話的。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42日

  溶洞中的人數明顯多了起來。在凱因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沒有
可以供他躺下休息的空間了。原來呆在他身旁的人已經被其他人擠了過來,大家
坐在一起,有些潮濕悶熱。

  戰士的數量也變得多了,在這一天,整個洞裏都是戰士在快步行走的時候所
發出的鎧甲摩擦的聲音。凱因知道大概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在他來到這個洞穴2
9天以後。

          一個戰士在不遠處開始大聲說著

  什麽。那個戰士凱因認識,其他的戰士叫她奧拉蒙希絲。她經常在自己呆的
這個地方附近負責分發食物,維持秩序之類的雜務。

  「所有人帶好自己的東西,所有東西,跟著我走!馬上!行動有困難的在原
地等待!」奧拉蒙希絲清脆但夾雜著疲憊的聲音和她的觸探一起覆蓋了附近的大
片區域。人們開始站起身,向她靠攏過去。

  凱因身邊的人們機械一樣的抬起還能伸展的腿向未知的方向走過去。凱因被
他們緩慢而有力的推擠著,挪動了自己的步子。他並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要面對
什麽,可是自己必須去面對。

  深處的甬道越來越寬敞,從兩邊的同樣被大自然修建的精致的甬道裏涌出了
越來越多的族人。大家一言不發的默默跟隨著自己熟悉的戰士走著,整個空間裏
回蕩著細細簌簌的腳步聲,這些聲音淹沒了隱隱的濤聲和水滴撞擊在石壁上的聲
音。

  凱因的個頭並不算高,他前面的那個高大的女性和其他人擋住了他前視的視
線,身體兩邊和後面也全是人。在他再次能夠觀察環境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
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岩洞之內。高高的穹頂足足有洛特的能源塔那麽高,遠遠地看
出去可以發現洞穴的邊緣已經隱在了黑暗之中。巨大的洞穴之中足足有幾百人,
而其中地勢相對較高的地方站著一些戰士。他們的中間站著「王」那歐·阿卡梅
隆。

  「我相信妳們都知道,」阿卡梅隆發話了,他淡淡的說著,好像事情與自己
毫不相關,「我的領地受到了人類的攻擊,很多城市已經不復存在,妳們已經親
眼親身經歷了這些,所以不需要多說了。」

  「因為某種原因,『那一位』,我們的神被消泯了。不過就像妳所看到的,
我們裏林還是要活下去。我的部隊疏散了絕大部分地區的人到我的王都去了,衹
有妳們現在還處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王」那歐·阿卡梅隆輕輕把散在前額的頭發撥回到後面,然後掃視了一下
自己身邊的戰士們,「我和這些戰士們會盡全力護送妳們去往王都。大概會走一
個多月,行程中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會犧牲,但是我希望妳們不要放棄希望。作
為妳們的『王』,會留下為妳們戰鬥到最後一刻。」

  「王」那歐·阿卡梅隆在說話的時候沒有進行任何觸探,可是所有人的身體
都在微微的顫抖。有一些神經比較脆弱的家伙已經開始流淚。

  「行動起來沒有障礙的人,出去以後由穆蘭和艾瑞德進行分隊。」隨著那歐
·阿卡梅隆的話語,一個身穿深藍色重凱的戰士和另外一個身穿灰色鎧甲的家伙
站了出來,率先向一個微微放出自然光線的甬道走去。凱因認出來那是負責向平
民分發食物的那兩個人。

  「現在,給妳們一分鐘時間向已經不存在的神祈禱。」阿卡梅隆說。

  洞穴裏,幾百人開始輕輕誦讀自己最喜歡的那篇禱詞。可是,幾秒鐘以後,
聲音開始漸漸變淡。十幾秒以後,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禱告。凱因突然感
覺到了近一個月沒有感受過了的觸探,來自大家的觸探。那種熟悉和溫暖的感覺
再次回歸,凱因幾乎想大哭一場。而有些人已經開始這麽做了——當然,大部分
是女性。

  所有人都開始明白,神真的已經不在了。現在該去相信的,是自己以及自己
的同伴。祈禱這種事情,是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接下來要依靠的,是自己的雙
腳和同伴的劍鋒。

  當所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一股隱秘但是卻無比強大的觸探從自
己的意識深處輕輕褪去了。正是這道觸探在人們不易察覺的時候將大家扶了起來。
人們望向這道觸探的主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出發!」「王」那歐·阿卡梅隆大聲說出了眾人所等待著的那個詞。

  凱因和眾人,向著許久未見的日光的方向邁出了自己的腳步。

  陽光似乎太過強烈了一點。習慣了能源火焰的凱因的眼睛花了好長時間才能
夠正常的觀察四周的景物。他驚訝的發現洞口的外面停放著八艘還算完整的亞能
源低空懸浮飛艇。一些戰士正在把沒辦法自由行動的傷員抬到飛艇的上面,而另
外一些戰士正在用成袋的食物和水罐將剩下的飛艇裝滿。

  身後是波濤洶涌的鏡之海,之前的一個月裏凱因和他的族人就是在鏡之海下
面的岩洞裏苟延殘喘著。他從來沒有設想過走出那個洞穴會看到什麽樣的景色,
因為內心深處的絕望和無助,他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未來。

  天空仍然是深深的紫色。但是相比最開始的幾天,這個紫色已經淡下去了很
多。紫色的天空似乎在代表以往的日子不會再回來。凱因甚至可以聽到天上長在
發出暗淡光芒的太陽在用力喘息。

  五百多個平民,一百五十名左右的戰士。這個略顯臃腫的隊伍組成了一個橢
圓的形狀在根本看不到邊際的平原上緩慢的行進著。飛艇安置于隊伍的裏側,平
民們被戰士護在飛艇外側。五十名戰士組成的斥候隊伍遠遠地散了開來,作為預
警。

  人類的通信技術非常的發達。衹要觸動了他們信息網中的一個奇點,他們的
隊伍就會像感受到蛛網震動的蜘蛛一樣迅速地撲向自己的獵物————這是在兩
個月的作戰中用鮮血得來的教訓。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多少人人相信自己可以
活著到達王都。

  凱因感受著腳下面柔軟的青草和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試著活動自己已經基
本傷愈的手臂。他並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著到達王都,因為一切都被改變了。自
己的家鄉被毀滅的場景在這一個月之內不停的在腦海裏面回放,不論是在清醒的
時候還是夢裏。如果世界都這樣被毀滅了,連神都可以死去,自己的苟延殘喘就
會顯得十分可憐和悲哀。凱因非常仇恨這樣的感覺。

  可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活下去的意誌。就像自己和那個人類曾經說過的話,
裏林是從來不去尋找生存的意義的。作為生命,讓自己活下去,就足夠了。

  「妳看起來很不好,需要幫忙麽?」一個略微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凱
因側過腦袋看向自己的左面。因為左眼已經不復存在,所以他需要給自己僅存的
眼睛一個角度。

  那是一個比自己年齡要小一些的孩子,他認為那個孩子應該衹有十二或者更
小。很清爽的短發,這說明他在洞穴裏的時候曾經打理過。那個家伙失去了一衹
右手,但是傷口應該已經愈合了。空蕩蕩的袖子在風裏面輕輕擺動著,不時的甩
到孩子的身後。

  「我很好,不需要擔心。妳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凱因盡量用溫和的語氣
說道。他忍住了去觸探對方的想法,他有些擔心自己會觸探到太多負面的感情。

  「可是如果很好的話,不會走路這麽辛苦。」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輕輕的
微笑,這讓凱因非常驚訝。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種表情了。

  「妳知道,少了一衹眼睛的話,走偏是很正常的。不過等我習慣了以後這就
不成問題了。」

  「說的也是啊。妳看,我已經習慣用左手了,妳們比我來說可不行呢,哈哈
……」

  凱因不知道那個少年微笑的來源。他大概衹是很開朗的類型,或者說並沒有
真正體會人類的殘酷攻擊。可是,失去的右手恰恰反駁了凱因的猜想。這時候,
一股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觸探伸了過來,就好像戰爭之前凱因每天都可以體會
過的那種。

  「振作點兒,我們一定能到王都。」少年的目光閃閃發光,「希望還能見到
我的老爸老媽。」

  「他們還活著麽?」凱因問道。

  「這可說不準,也許在『暗面』被裏奧雷特幹掉了,也許早就死在阿卡梅隆
的戰場上。可是如果運氣好,我還會見到他們。」

  「『暗面』?」凱因驚異的扭過腦袋看著少年,「他們在『暗面』做什麽?」

  「我的父母是『戰士』,我出生以後衹見過他們幾次,可是他們是很棒的家
伙。」

  凱因從來沒聽說過「戰士」也可以結合,生出下一代。不過既然這個少年活
生生的站在這裏,說明這也不是被禁止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中可以了解,大概
「戰士」的孩子是沒有辦法跟隨父母在一起生活的,畢竟「戰士」們的任務在平
民眼中多變而不可捉摸。少年的回答也同時給了凱因關于他的「開朗」一個還算
滿意的答案。

  「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了吧?」凱因忍不住問了另一個問題。

  「哈哈哈,妳的問題很有意思。既然我沒有試過和親人一起生活,又怎麽用
得著『習慣』自己生活呢?」獨臂的少年笑出了聲音。

  凱因似乎被這個家伙所感染,也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微笑。

  「認識一下吧,」凱因停下了腳步,向少年伸出了自己的手,「凱因·雷依
諾恩。」

  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的名字是奧索維·康夏。
我們走吧,不然要跟不上隊伍了。」

  如果有人在一起談話,然後保持著觸探,心情就會好很多。凱因在和奧索維
聊天的時候甚至有一小會兒忘卻了心裏的傷痛。

  整個隊伍保持著穩定的速度,向著已經被毀滅的薩阿行進著。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158日前

  在被「戰士」們帶回鎮子以後,凱因衹來得及對自己的姐姐喊一句「好好養
傷」就看著斯蓋紗被人抬進了醫療所。而他自己和那個不速之客被森西斯和另外
四個戰士親自送到了鎮子最邊緣的一幢沒有人住的獨屋裏面。

  森西斯告知凱因,和高等級的裏奧雷特近距離接觸過的話有細微的可能產生
精神污染,導致性情的畸變。為了鎮民們和凱因自己的安全,戰士們特別給他準
備了可以清凈的暫時生活的地方。如果一切都正常,他就可以回教塔和其他孩子
繼續他們的課程了。

  而那個人類,更是被森西斯視為沒辦法控制的大問題。鑒于對方相當友好而
且並沒有什麽傷害性,他將他暫時和凱因安置在一起。巴倫索姆,作為曾經唯一
接觸過人類的戰士,被留下作為監護。

  但是巴倫索姆大多數時候都並不呆在屋裏面,通常衹有用餐的時候會幫兩個
人帶來一些面包,醬汁和水。

  凱因整整睡了一天才醒過來。他首先看見的就是那個五十多歲樣子的人類。
他的身邊放著一個巨大的旅行袋,旁邊的桌子上也零散的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
意兒。

  凱因非常好奇的打量著屋子的另一邊坐著的他,甚至忘記了身上還沒痊愈的
瘀傷。那個家伙有著不算很短的絡腮胡子,眼睛看起來難以捉摸但是卻飽含著某
種老練的淡定。他也在看著自己,並且在目光相對的時候向凱因露出一個微笑。
很多次,凱因都忍不住用自己的觸探去接觸對方。可是對方卻好像完全沒有察覺
到一樣對他沒有一點回應,甚至連禮貌性的回應都沒有。

  「妳在看什麽,孩子?」那個人類首先打破了沉默。

  「妳真的是人類?」凱因大著膽子反問了一個問題。因為沒辦法和對方觸探,
掌握對方的情緒就變成了根本沒辦法做的事情。所以凱因說起話來十分小心。

  「是的,我是。」那個家伙似乎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鄭重的回答了少年的
問題。他拿起來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在凱因看來特別奇怪的東西。不過那大概是
一支筆,凱因猜道。

  「那麽,妳們呢?如果妳叫我『人類』的話,妳們怎麽稱呼自己呢?」那個
人類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麽,一邊發問。

  「我們……」凱因挑挑自己的眉頭,「我們是裏林。」

  「嗯……有趣的稱呼……」人類一邊埋頭寫著什麽,一邊輕輕的嘟囔著。

  「妳…………」凱因的好奇心被對方無限的放大了。他的心裏堆滿了問題。

  「噢,我很抱歉。」那人哈哈笑起來,「妳可以稱呼我叫沙利葉,那是我的
名字。」

  「我叫凱因。妳為什麽來這裏?」

  「我是一個神職人員,我為萬能的上帝服務,懷著虔誠的心來到這裏,向妳
們廣傳福音。」

  對方莫名其妙的話讓凱因一頭霧水,但是他好歹聽明白了「神」這個字。
「妳是說,妳是個『戰士』?」

  「怎麽?難道妳們的『神職人員』就是『戰士』麽?」沙利葉抬頭問道。

  這也是沒有錯的,如果說直接為神的指令所行動的人,那就是「戰士」了。
凱因對對方的問題進行了肯定的答復。

  沙利葉低下頭,在他精致的筆記本上記下「魔族的核心宗教成員為暴力工具」
的話語,然後開始繼續他和凱因之間的對話。

  孤獨的小屋給了這兩個家伙一個非常合適的交流空間。除了用餐和休息,兩
個人幾乎一刻不停的在交談。

  凱因最感興趣的是沙利葉所攜帶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中大部分他完全無法
辨認是做什麽用的。現在的凱因正在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沙利葉擺弄著一個長方形
物體。

  「那是什麽?」他在胡亂猜測之後終于忍不住問道。

  「這個?這個叫做移動電話。用這個可以和別人通話。衹是在妳們這裏似乎
很難和我的朋友進行聯絡。」沙利葉頭也不抬的繼續擺弄著那個玩意兒。

  「有很多像妳這樣的人來到我們這兒了麽?」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誌願者還是有一些的。我衹認識其中的一個,是
個科學家,也是我的朋友。希望他像我一樣,沒有和飛船一起變成塵埃。如果能
找到他就好了,可以和他分享我的所得。」

  「妳在我們這兒得到了什麽?」

  「知識。」沙利葉笑了,「我不僅僅是個神職人員,也是一個社會學教授。
妳們的社會形態非常讓人驚訝。就比方說,免費提供給陌生人食物卻不收錢這一
點……」沙利葉突然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可是凱因很快打斷了他。

  「錢是什麽?」

  「貨幣,一種等價交換物……」沙利葉嘗試著向凱因解釋這個概唸,「妳身
上的衣服,吃的食物和日用品,不是妳自己能夠生產出來的。就像妳說的,妳姐
姐制作面包,而她就用面包的價值交換其他妳們所需要的東西……」

  「不……就算斯蓋紗不去工作,我們也有這些東西。」

  「怎麽可能?」沙利葉略帶些許不屑的揮揮手,「如果是那樣,她為什麽還
要去工作?」

  「她很喜歡做面包,也很喜歡別人稱贊她做的面包。」

  「那她可真高尚……其他人肯定不會……」

  「都是一樣的。大家都衹會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為什麽妳會覺得有人不
想工作呢?」

  沙利葉很難向凱因解釋這一點。僅僅幾天的生活,他就已經發現他心目中的
「魔族」已經和他所知的任何一個種族大相徑庭。

  「各取所需……人人平等……沒有『經濟』……」沙利葉沉吟著一些凱因難
以理解的詞匯,然後倒吸了一口氣,「上帝……這不是魔界……這是一個烏托邦
……」

  凱因有時候完全不理解對方的反應。對他來說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卻會令
這個人類大呼小叫甚至狂喜亂舞。人類真是有趣的生物,他這樣想著。

  沙利葉從貼身的口袋掏出一個圓形的小巧金屬片,他把它輕輕放入了凱因的
手中。凱因仔細打量著這個金屬片,上面雕刻著非常精細的花紋。

  「這是什麽?」凱因問道。

  「這個就叫做『錢』……」沙利葉沉吟道,「它可以說是人類一切罪惡的根
源,人們為了它可以自相殘殺,可以拋棄和背叛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和親人。」聽
著他的話,凱因瞪大了眼睛,完全沒辦法相信。還沒有等凱因發問,一個刺耳的
聲音就響了起來。

  「真是太可笑了!!不過也對,妳們人類最喜歡的就是把自己的罪惡歸結到
別的東西上面。」

  凱因和沙利葉順著聲音望去,他們看到的是一張壞笑著的死灰色的臉。那張
面孔的主人正趴在窗臺上,大概之前一直都在津津有味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裏奧雷特!!!」凱因驚恐的從自己的鋪位上跳了起來。而沙利葉完全不
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給我閉嘴,裏林。」裏奧雷特露出一副凶惡的嘴臉,他的表情讓凱因渾身
發抖。滿意的看著對方的反應,裏奧雷特笑了。

  「別那麽緊張。妳應該知道,我和妳們的戰士有著契約,我不會拿自己的性
命開玩笑。所以,坐回去吧,裏林。我衹是對妳們的談話很有興趣。」

  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反駁對方,凱因衹得警惕的看著對方然後坐回到自己原
來在的地方,並思索著巴倫索姆現在在哪兒。

  「很抱歉,我是沙利葉,請問妳是……」沙利葉試圖弄清對方的身份。

  「人類啊人類……呵呵……」裏奧雷特搖搖頭,從並不算大的窗戶一下子跳
進了屋裏,然後一屁股坐在了窗戶下面的地板上。他的身體用一件不知從哪裏弄
來的破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眼睛裏閃爍著略帶興奮的光芒。

  「在妳們眼裏,我們是同一個種族。對麽,人類?」裏奧雷特指了指自己和
凱因。而沙利葉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妳們人類自以為是的地方。我是一個裏奧雷特,而他是裏林。這就
好像黑色和白色一樣的區別。」

  「可是妳們…………」沙利葉皺起了眉頭,略微有些無措的用手指輕輕掃了
掃眼前的兩個家伙。

  「看來人類和裏林一樣愚蠢啊……」裏奧雷特咧開嘴笑了笑。凱因對他的發
言非常生氣,他張開自己的觸探想把這股憤怒傳遞給別人。可是那相當徒勞,這
裏的兩個家伙都不是能夠傳遞觸探的。

  「妳的論調十分有趣,」沙利葉一如既往的和藹的笑了,「在妳的眼中,我
和凱因是相同的東西。而在我眼中,妳們也沒有什麽區別。這樣說來的話,妳我
又有什麽分別呢?」

  裏奧雷特微微一愣,繼而發出了肆無忌憚的笑聲:「人類啊,哈哈哈,不,
那個叫沙利葉的家伙,我真的是太喜歡妳們人類了。比起那些古板到極點的裏林
和我那些無聊到極點的同胞,人類真是非常有趣的種族。但是妳要知道,導致我
和妳們不一樣的地方正是妳們兩個種族的無知。」

  「請妳詳細解釋一下可以麽,裏奧雷特先生?」沙利葉很利落的抄起了自己
的小本子和筆,他看起來非常誠懇。

  裏奧雷特看起來猶豫了一下,不過他最後還是開口了:「裏奧雷特不是我的
名字,和妳們一樣,我也有名字。我叫棄晶。」

  「很高興認識妳,棄晶先生。如果妳願意的話,可以繼續我們的談話麽?」
沙利葉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棄晶皺著眉頭打量了沙利葉很久,最終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對方進行冷嘲熱諷。
他把自己的目光轉向凱因:「身為裏林的他們,如果願意,可以永遠的存在下去。
可是他們的求知慾少的可憐,他們被自己的保護者引導著,不願意去尋找世界的
真相,他們像動物一樣的活著,就僅僅為了活著而已。」

  「是這樣麽?」沙利葉疑惑的看向凱因,凱因一副略微生氣的樣子,但是卻
沒辦法反駁對方,沙利葉將注意力轉回到棄晶身上,「這是為什麽?難道他們沒
有求知的慾望?」

  「妳可以這麽認為,如果妳對這個答案滿意的話。」棄晶歪著嘴露出一個在
凱因看來非常難看的笑容。「可是事實是,他們……可以……觸探,對麽?」棄
晶看向一邊的凱因。

  「凱因,什麽是觸探?」在發覺棄晶也並不非常了解觸探以後,沙利葉把問
題扔給了凱因。

  觸探這種東西在凱因看來和視覺、嗅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相互的觸探可以
完整的將兩方的感覺和情緒傳遞給彼此。如果兩個成年的裏林在交談時不進行觸
探的話,對話幾乎沒辦法進行。對于裏林來說,這已經成為了最最基本的交流習
慣。

  「啊……這就好像我們喜歡察言觀色,而妳們是通過觸探來做這些。」沙利
葉試著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妳錯了,人類。裏林和我們最根本的不同在于,他們的觸探是毫無保留的。」
大概是凱因聽錯了,棄晶的話語中似乎呆了一點點的羡慕,「也就是說,他們不
會撒謊。」

  沙利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是他似乎並不完全相信。「凱因,妳們
裏林是從來沒有謊言的麽?」

  「謊言是什麽?」凱因皺著眉頭問。

  從來沒有過謊言的裏林,在語言中甚至沒有相關的詞匯。當沙利葉告訴凱因,
「謊言」的意思是什麽以後,凱因更是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他們的觸探就是他們內心所想的全部,所以他們不懂什麽叫撒謊。就是由
于這個原因,他們可以百分之百的相信比自己有資歷的人所告訴他們的話。當他
們裏林的戰士告訴平民,『某件事不是妳們需要知道的』的時候,他們就會完全
服從而沒有任何疑慮。現在,妳該明白他們為什麽對這個世界的真理毫不在意了
吧。」棄晶不厭其煩的向沙利葉解釋著。

  說到這個程度,沙利葉對心目中的「魔族」已經建立了新的意識模型。他驚
訝的發現,這個種族似乎包含了人類所有向往著的優點。

  「而我們,裏奧雷特……」棄晶一如既往的邪惡的笑著,然後指了指自己,
「就是妳們人類所有的惡唸以及陋習的體現。」

  「我們的那半個世界的混亂程度妳難以想象。所有裏奧雷特可以沒有任何理
由的相互殘殺。我們那裏很難找到除了我們之外的生命體,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
強大的裏奧雷特可以對比他弱小的做任何事情,衹要他願意。而獸型的裏奧雷特
也可以隨時被我這個樣子的同胞當做點心吃掉。」

  聽了棄晶的話,沙利葉才明白了為什麽凱因在看到裏奧雷特以後是那樣一種
表情。他感到微微的後怕,如果不是對方口中所說的「契約」,那麽自己說不定
會莫名其妙的身首異處。

  棄晶似乎非常滿意的欣賞著對方所流露出來的恐懼。然而在後來凱因才明白,
那個時候棄晶並不是僅僅在心理上得到了某種滿足,他更是直接從身為人類的沙
利葉那裏得到了裏奧雷特所鐘愛的力量源泉————負面的情緒。衹是那個時候
凱因並不明白而已。

  「棄晶先生,妳懂得可真不少,我今天學到了很多東西,非常感謝。」沙利
葉偷偷拭去額頭上滲出的一點點冷汗,「可是妳又是從哪裏知道的這些呢?」

  「人類啊……其實我並不希望妳知道這些。不過,如果可以欣賞到妳漂亮的
感情的話,那對我來說也是不錯的。」棄晶嘿嘿一笑,「妳喜歡真理麽?」

  沙利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我說過,我們是妳們惡唸陋習的體現。其實這不是比喻,而是事實。裏林
擁有著人類的容貌人類的肉體和人類最美好的性質。而我們裏奧雷特卻是某種程
度上的能量體,妳們人類的惡唸越是強大,我們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壯。妳知
道麽,最近我們那裏的成員數量突然開始激增。很多獸型裏奧雷特已經變成了人
形。而我之所以會意外的掉到裏林們所謂的『光面』,我想大概是我們那裏人太
多把我擠出來了吧,哈哈哈哈!!!我很好奇妳們人類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至少在最後幾句上,棄晶沒有說謊。

  「妳察覺到了什麽麽,人類?」棄晶饒有興趣的看著沙利葉。

  沙利葉緩緩的點頭,「我相信妳說的話。妳們的世界,一半是人類最終的夢
想『烏托邦』,一半是人類社會能夠混亂到的極致『無政府主義』……倘若能把
妳們結合在一起……」

  「真是不錯的領悟能力……把裏林和裏奧雷特結合在一起,就是人類。他們
是妳們在道德和覺悟上所不斷追求的形態,而我們就是妳們期望能夠屏蔽的本性。
按照裏林的說法……倘若說我們是『惡』的話……也不是不合適。」

  沙利葉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的嘴唇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棄晶發現了這個細
節,然後開始哈哈大笑。

  「所以,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這些了吧,人類?」

  「…………妳們裏奧雷特……生來就知道『真理』……」

  「或許,也並不是妳所想的『真理』。不過我可以告訴妳,越強大的裏奧雷
特,就越接近那個詞。」

  「而妳們……所代表的是……」

  「沒錯,我們就是妳們的惡。」

  沙利葉的腦海仿佛發生了強烈的爆炸,他沒辦法接受那個事實。可是理性告
訴他,他聽到的是真實。

  「難道……尋求真理……是人類最大的『惡』……?」凱因喃喃的代替腦海
一片空白的沙利葉吐出了那個他不敢面對的句子。沙利葉坐在那裏,似乎頭發全
部變白了,就好像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

  「這可不是我說的。」棄晶嘿嘿一笑,「事實衹不過是,我們就是人類一切
的罪惡,而恰恰我們也是接近真理的種族。」

  「不對!絕對不可能!求知是我們人類進步的根源。而求知的慾望是沒有罪
的!」沙利葉的臉扭曲在一起,聲音不自覺地提的非常高。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人類。」就在沙利葉的理性幾近崩潰之前,小屋的
房門被打開了。身穿鎧甲的巴倫索姆提著他的武器走進來。雖然他的話是對沙利
葉說著,然而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坐在窗戶旁邊的棄晶。棄晶在巴倫索姆進來的
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就凝結成了冰冷的警惕和一絲細微的恐懼。

  「或許那個裏奧雷特說的並不全錯,可是我想告訴妳的是,我們裏林也有罪
惡。我們也會憤怒,有的時候也會相互仇恨。嫉妒,厭惡,絕望,恐懼,這些
『惡唸』我們一樣也不少。衹是我們擁有『神』所賜予的『觸探』,所以我們可
以毫無顧忌的溝通,友愛和信任。身為『善』的我們,擁有這些『惡』;妳怎麽
知道裏奧雷特就沒有一絲『善』呢?而妳所謂的『擁有真理』,又怎麽能確定是
罪惡的一部分而不是……」

  「閉嘴吧!!」棄晶突然大叫了一聲,他氣急敗壞的站起來,雙手不停的顫
抖,「妳們裏林真是油嘴滑舌自以為是的東西!」

  在說完這一切以後,他就像進來時一樣從窗戶竄了出去。

  在聽了巴倫索姆的話以後,沙利葉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不少。他蒼白的面孔慢
慢恢復了血色。巴倫索姆沒有多說什麽,他像往常一樣把帶來的兩人份的食物交
給了凱因,但是卻沒有再離開。他在棄晶曾經呆過的位置坐了下來,整個房間陷
入了一片安靜。

  這個安靜的氣氛斷斷續續的一直持續到了凱因和沙利葉被允許進入洛特。那
已經是叁天以後的事情了。

  很自然的,凱因離開小木屋以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探望自己的姐姐。雖然
早已經被告知斯蓋紗手臂上的傷勢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是凱因需要自己親
眼確認一下。

  和想象中不同,當凱因進入斯蓋紗所在的房間的時候,他發現斯蓋紗並不像
他想象中那樣虛弱。斯蓋紗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臂被打上了固定用的石膏吊在
胸前。她將頭轉向自己的兄弟,然後放下了手裏的書本。

  「手感覺怎麽樣?」凱因在踏進房間的同時急切的詢問。

  斯蓋紗輕輕笑笑,伸手拉過凱因並用還能使用的那衹手用力的摸了摸他的頭,
「慢慢在好起來,放心吧。」

  凱因細細打量著自己的這位親人。斯蓋紗的頭發長的有些長了,隨意的扎在
腦後。凱因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姐姐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少了一點豪放,多了一點
寧靜。那不是由于身體上的疲憊導致的,而是從內心深處給人的印象。

  「好幾天都沒去學校了,課程落後了很多了吧?偷懶的話可不行。」

  「……」凱因沒有回答,「妳身體裏面的那個東西……他們怎麽處理?」

  斯蓋紗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很快就會帶我走,往王都去,看看是否有人能
幫我。」

  凱因微微呆滯了一下,「什麽時候走?」

  「等我的這衹手再回復一下,然後似乎……『巧手』路提拉準備要動身去神
都了,大概會一同去。」

  「是麽……要多久才能回來?」

  「運氣好的話,半年之內就可以回來。」

  「而且…………」一個聲音從凱因的背後傳了過來,他回過頭去,浮拉裏斯。
浮拉裏斯像以前一樣,將身體和鎧甲遮在一塊不知從哪裏弄來的布裏面。這家伙
看上去已經完全沒有了來自戰鬥的疲憊和傷勢。

  「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會在旅途中保護她。」浮拉裏斯這樣說著,將目光
掃過面前的兩個人。斯蓋紗在目光與浮拉裏斯接觸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微笑,凱因
沒有錯過那個微笑,他覺得自己從沒見過斯蓋紗這樣笑過。

  「我可以一起去麽?我很想看看王都是什麽樣!」凱因並沒有體會到身邊兩
個人之間的微妙感覺,他大聲提出了自己的一個請求。

  「那可不行,妳已經缺了很多課程。」斯蓋紗毫不留情的說道,並因為凱因
誇張的失望表情笑出了聲音。

  沙利葉遠遠看著聚集起來的人們,然後看向一直陪同著自己的巴倫索姆,
「這是在做什麽?妳們裏林的集會嗎?」

  「嗯。按照妳們理解的話,葬禮這個詞比較合適。」巴倫索姆略加思索以後
說道。

  「葬禮?真遺憾。是什麽人去世了?」沙利葉看著人們在小廣場上越聚越多,
似乎是什麽重要的人物逝去了。

  「去看看吧。妳來這裏的目的不就是想了解我們的文化麽?」

  「喔喔,對妳來說,文化這個詞已經可以熟練掌握和運用了麽?」沙利葉挑
了挑眉毛。

  「我在妳們那裏呆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如果要我說的話,文化這個詞在某種
程度上被妳們的行為復雜化了。」

  「哈哈,妳說的也不錯。從社會學角度講,人類必須要賦予社會中個體的行
為一個明確的目的,並且個體會把其中的意義填充到讓自己滿足的程度。這也就
是從文化上可以考究一個社會的思維形態的原因。」

  「可是妳忽略了一點。」

  「什麽?」

  「這裏活著的並不是人類。裏林的滿足感並不需要持續增值,所以他們也就
不需要文化或者思維形態這些東西。」

  ……可是文化和思維形態不會由于受體不需要而被抹殺……沙利葉心裏想著,
但沒有繼續和旁邊的戰士爭論,因為他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妳剛才說……他們?」沙利葉好奇的問道,「妳的意思是,妳並不是裏林?」

  「被妳發現了。通常意義上來說,我是裏林。可是從妳的社會學角度來看,
我並不是。」

  「我並不明白。」

                「因

  為作為戰士而言,我們不屬于『社會』成員。「

  這個答案對身為社會學教授的沙利葉來說是沒有意義而可笑的。他並不想花
費更多的心思給這個裏林的戰士上一節社會學基礎課,可是他內心裏的求知慾告
訴他,對方的意思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幼稚。

  「我們戰士,是『那一位』的使者,是和平民裏林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一位』是指……?」

  「神。」

  啊哈。沙利葉在心中發出這樣一個聲音。宗教問題?也許是的。雖然自己是
虔誠的教徒並深信上帝的存在,但是自己並不死守原教旨派的那一套。對于他而
言,異教徒並不是邪惡和不可教化的那一類型。

  沙利葉曾經在最初的與裏林少年交談的過程中就得到了有關這個種族關于宗
教方面的一些信息。當他得知,本地的所謂神職人員和戰士是劃等號的時候,他
相信這個種族的宗教是一種暴力和強權的體現。然而在短短的幾天中他卻發現,
這些所謂的戰士們對貧民而言是強大而親切的。他們的暴力受體不是平民,似乎
也不是異教徒——在他的調查中他很清楚的認識到一個事實:裏林的宗教具有唯
一性和統一性。

  這就是說,這個種族衹有一個信仰而且信仰率百分之百。

  沙利葉本能的對這個結果做出了懷疑的反應,但那是徒勞的。盡管他無法理
解這種奇跡似的信仰普及率,卻無法反抗自己的眼睛。

  他可以看到每天傍晚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做的祈禱。每個裏林的禱詞都不盡
相同且優美樸實。和人類一樣,裏林的祈禱同樣包含這贊美和感恩兩個部分,但
是他們的禱詞更像是詩篇。這使得他更加確信這是一個值得溝通的文明。

  衹是大概某些緊握著權利和槍的手的主人很難相信自己的結論。

  不遠處的葬禮似乎開始了。整個廣場並不大,所以顯得略微有些擁擠。沒有
任何特別的裝飾,也沒有人類葬禮上略顯莊重的統一顏色。遠遠看去那就好像是
一個會議,沙利葉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年邁的女性在人群中央的高臺上向大家說
著什麽。那位女性穿著一身寬鬆的短衫,顯得相當隨意。所有的人都在側耳聆聽
她所說的東西。沙利葉離得很遠,他並不能聽清。

  「那位在演講的婦人,她是這裏的領袖麽?」

  「不。看到她身後的那個男人了麽?他才是這個鎮子的『裁』。」

  「那麽,這一定是她親人的葬禮。」如果不是這樣,沙利葉想不到還有誰更
適合做葬禮開場的講話。

  巴倫索姆看著沙利葉,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她在那裏講話,那是因為這
是她的葬禮。」

  沙利葉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巴倫索姆的這種笑容了。對方對人類的世界有著
相當程度的了解,所以常常藉此故意欣賞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吧。」巴倫索姆收回自己的笑容,「如果我不仔細給妳解釋的話,妳會
睡不著的。」

  沙利葉自然而然的點頭。

  「大多數裏林能夠感受到自己衰老的程度。他們會在衰老到不能動之前離開
自己的家鄉,前往一個地方。在那個地方,所有的裏林都會得到永生並找到永恒
幸福。」

  「聽起來,像是天堂。」沙利葉皺起了眉頭。

  「我並不是不了解妳們的宗教,人類。」巴倫索姆沒有理會對方的不滿,
「或許叫天堂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把那裏叫做神都。」

  「所以,在那個婦人死亡以後,她的靈魂會去往神都以不朽,是麽?」

  巴倫索姆搖了搖頭,「妳還是不明白。她如果成功到了神都,她就不會死。」

  這對沙利葉來說沒有任何幫助,他仍然無法理解自己所聽到的事情。所以他
決定把這段對話的錄音存放在「待考」的文件夾裏。在他看來,神都這種東西太
過虛無縹緲。沙利葉承認,天堂也正是這樣的東西。作為教徒的他,也是完全可
以理解信徒對這類東西的崇信的。

  「我知道妳並不相信我。」巴倫索姆呵呵笑了笑,「不過妳要知道,我是從
那裏出來的。每個戰士都是。」

  「我會給妳寫信,所以不要太擔心。」斯蓋紗臉上帶著微笑,看著面前的凱
因。衹不過她微皺的眉頭正在訴說沒辦法掩蓋的擔憂,以及對自己兄弟的不捨。

  凱因微微點頭。他看向旁邊背著一個巨大包裹的浮拉裏斯,「向我保證,我
的姐姐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

  「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浮拉裏斯沒有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斯蓋
紗痊愈的話,肯定是會回來的。但是浮拉裏斯的行程就不那麽確定了。洛特缺少
的戰士名額估計很快就會被新來的戰士所填補,而浮拉裏斯有可能會被就近分配
到別的需要他的地方去。換句話說,他才是真正和大家永別的人。

  戰士們的首領森西斯·寧和他的副手加爾達斯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地方。
他們沒有上來說什麽,衹是靜靜地站著看幾個平民依依不捨的道別。另一邊是
「巧手」路提拉和她的親人在說著最後的離別話語。那名年邁的婦人看上去仍然
神采奕奕,衹是矍鑠的精神狀態沒有辦法遮蓋那滿面刻下的皺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路提拉那邊情況的感染,凱因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和自己的姐姐或者浮拉裏斯的最後一次見面。深深地不安從
內心深處洶涌而出,他盡力不讓這股觸探伸出去。他差一點兒就做到了。

  接收到他觸探的是浮拉裏斯。看上去年輕的戰士遲疑了一下,做了一件以前
試圖做過的事情。浮拉裏斯伸出手,放在了凱因的腦袋上。凱因這一次沒有躲閃,
他注視著曾經在危險地境地拯救過自己的那個人,並且回想起不久前他對自己的
教導,然後心裏開始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凱因比浮拉裏斯矮一個頭。浮拉裏斯輕輕俯下身,看著凱因的眼睛說:「我
會回來的。」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浮拉裏斯的話最終沒有實現。他自己也並沒有想到
接下來的日子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步調,無論是光面還是暗面。
2017-12-25 1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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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7-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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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61日

  「我們這是在哪兒?」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的凱因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向四
周看去。

  他現在身處樹林,頭頂上茂密的枝杈幾乎將太陽的光芒完全遮蓋了起來。這
很好,應該不會被人類的飛船發現。

  「我們當時是向西南方向跑的,應該又靠近薩阿了吧……」凱因身邊的少年
輕輕說道。奧索維有著黑色的短發,他的眼睛裏除了恐懼還保留著一絲睿智。

  不久之前,凱因所在的遷移隊伍被人類的偵察部隊打散了。他完全不知道人
類是怎麽發現他們的。當天空突然響起刺耳的尖嘯的時候,身邊的戰士不約而同
的發出讓所有人趴下的指令。然後在兩秒鐘之後,幾乎所有戰士都將能量聚集在
一起,用一個巨大的防護罩將所有人和物資籠罩了起來。基本是在護罩亮起的下
一瞬間,什麽東西就和護罩接觸並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爆炸一次接著一次,護罩
很快就變得不再穩定,它開始隨著爆炸嗡嗡的震動。

  凱因甚至沒有太多時間來面對自己重新燃起的恐懼,他聽到一聲熟悉的令人
發抖的尖嘯聲,下意識的提升起自己的能量向某個方向跳過去。他甚至沒有意識
到自己在竄開的時候還抓住了奧索維的胳膊把他一起帶離了原來的位置。

  事實證明他的行為拯救了他和他的朋友,什麽東西在他們逃走之後撞破了戰
士們凝聚的護罩在附近產生了爆炸。

  爆炸聲震得凱因耳膜嗡嗡作響。他暈頭轉向的抬起頭,發現天空上已經出現
了數不清的人類飛行器。密密麻麻的荷槍實彈的人類士兵從降落在附近的運兵船
上涌出,並向裏林的隊伍包圍過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凱因竟然發現了幾個拿
著和裏林戰士相似的冷兵器的敵人。

  「很難受。」凱因身邊的奧索維急促的喘著氣,擠出了一句話。

  凱因也好不到哪兒去。來自戰士們之間溝通的觸探像無數把鋼錘不間斷的敲
擊著自己的觸探。這與以前和浮拉裏斯一起被十數衹惡圍攻的時候的感覺很像,
不過那時候觸探源頭的數量並沒有這麽多,也沒有這麽強大。

  看來裏林的戰士們並沒有準備就這麽防守下去。少數幾個戰士拼命撐起防護
罩保護著其他幾個戰士,被保護的戰士正在平穩而沒有一絲浪費的提升著自己的
能量。然後在瞬息之間,真正的戰鬥開始了。

  滿眼都是隨著轟鳴聲升起來的爆炸的火焰,四面八方都有裏林戰士的能量刃
或者人類士兵的能量子彈向天空飛舞起來。

  所有的平民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憑爆炸的氣流吹起來的塵土和草屑打
在自己身上。

  「『王』在哪裏?」凱因聽到身邊有人這樣顫抖著問道。他向聲音的方向看
去,一個壯年的男子正躺在一個女人的懷裏。從他胸口巨大的傷口流出的血染紅
了他的整個身體和那個女人的衣服。

  「我看到『王』在一開始就朝人類衝過去了。」奧索維接口道。

  凱因似乎也看到了。不過他之所以沒有回答,是因為那個男人已經聽不見任
何聲音。他看到了他耳朵裏流出的濃稠的血。

  數百名平民聚集在一起就好像一個巨大的靶子。很快就有戰士跑過來呼喚著
附近的平民跟隨他突圍。和凱因潛意識預料的一樣,一直負責著他們這一群人的
「戰士」奧拉蒙希絲依舊在守護著他們。

  五百多名平民分散成了十來個小的群體迅速隨著各自的「戰士」向不同方向
逃去。這些戰士非常清楚,有很多群體被人類的武裝力量截下來,然後一個不留
的被屠殺在這個地方。但是現在衹有分散逃離,才不會被一起包圍而消滅的一幹
二凈。

  哪怕是在跟隨著奧拉蒙希絲盲目的逃竄的時候,凱因也並沒有放棄使用·自
己豐富的想象力。

  大概很快就會有一枚炸彈落在人群的附近,而以奧拉蒙希絲為首的叁個戰士
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也許一群訓練有素的士兵會突然從天而降,除了叁個戰士
以外所有人都會被他們的子彈打個稀巴爛;還可能會有一艘飛船從後面追上來,
航炮射出的暴雨把每個人的身上都開出大大小小的彈孔……

  可是結局往往出乎人們的預料。當隊伍停下來的時候,凱因發現並不是由于
自己之前所想象的原因。

  隊伍被六個人類擋了下來,六個人類全部拿著冷兵器。

  離奧拉蒙希絲最近的凱因和奧索維可以清晰的聽到她窒息一般的呼吸聲。

  「跑!」她僅僅來得及發出最最簡單明了的觸探指令,然後一把帶著能量的
大劍就和奧拉蒙希絲的武器撞擊在了一起。能量對峙瞬間所產生的氣流把奧拉蒙
希絲黑色的長發吹的狂舞。

  雖然凱因不知道為什麽人類也學會了能量的使用,但是至少他明白那並不是
什麽好事。

  所有沒有戰鬥能力的平民都爆發出自己最強大的能量向某個自己都不清楚的
方向四散逃開。另外兩個戰士也被其他的敵人攔了下來,凱因聽到身後傳來了密
集的能量撞擊聲。似乎奧拉蒙希絲他們已經成功的把敵人攔截了下來。

  奧索維緊緊地跟在凱因的身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雙親都是戰士的緣故,凱
因發現他對能量的掌握程度遠遠不是那個年齡段的家伙能夠擁有的。能夠跟上曾
經與戰士一對一係統訓練過的凱因,這非常不一般。

  當凱因和奧索維竄入離他們最近的樹林的時候,凱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四個殘餘的敵人已經圍住了奧拉蒙希絲,兩個裏林戰士和兩個人類倒在地
上。在濃密的樹叢擋住他的視線之前,最後殘留在他腦海中的東西是奧拉蒙希絲
被斬飛在空中的手臂。

  樹林是如此的安靜,這大概是由于遠處隆隆的爆炸聲的襯托。凱因和奧索維
努力平緩著呼吸,向遠離戰場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移動著。

  「我說,我們應該去哪兒?」奧索維用被汗水浸濕的手輕輕拉了拉凱因的衣
服。

  「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凱因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著,他的心裏同
樣充滿了恐懼。

  「我覺得,往薩阿那邊走的話還是會很危險……」

  「回頭走很可能遇上人類,那樣更危險。」凱因皺著某頭說道,可是他還是
停下了腳步。

  奧索維抬起僅存的一衹手,指向了斜後方,「可以從樹林深處往中心地帶繞
過去……運氣好的話可能會碰上重新集結起來的隊伍。」

  凱因仔細思考著同伴的建議。不得不說,他已經不想再回到薩阿那個地方了,
曾經有著宏偉的能量之塔的大城市如今衹殘留下了死亡的殘骸和毀滅的腳印。那
個地方讓他想起自己的故鄉————已經被從地圖上完完全全抹掉的鎮子。

  最後,凱因點了點頭。

  雖然兩個人是在向隊伍被打散的地方靠近,可是爆炸聲卻似乎越來越遠。這
讓兩個少年安心不少,至少那意味著戰鬥正在結束或者正在遠離他們。他們不知
道這次的勝利者是裏林還是人類,誰勝誰負其實沒有意義。無論輸贏,對他們而
言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活下來而已。

  自從走上了回頭路,凱因和奧索維的神經就一直處在高度集中的狀態。所以
當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傳來的時候,他們立刻停下了腳步,並將身形隱藏在了樹叢
裏。

  讓他們驚恐的是,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已經被對方發覺,那窸窣的腳步聲徑直
向他們挪了過來。這樣下去,一兩分鐘之內他們就會被對方發現。

  凱因向奧索維看去,那個瘦小的少年在微微發抖,但是眼神卻依舊充滿了對
生的希望和一絲勇敢。

  一瞬間,凱因做出了一個決定:保護這個家伙的生命,哪怕以自己的性命交
換。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愚蠢,但是他覺得如果自己不這樣做,大概兩個人都
活不了。

  他用力盯住奧索維的眼睛,然後努力用觸探傳達了「安靜」的意圖。奧索維
扭過頭,不知所措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凱因對他露出一個自以為相當難看的笑
容,然後放出能量向外面竄去。

  瞬間的強烈加速度讓凱因頭暈眼花。就在他稍微清醒一點兒的時候,他看到
一把劍已經向自己的咽喉切了過來,絕望猛的把整個心靈淹沒。

  可是幾秒鐘之後他發現自己依然活著。他看向劍的主人,那是渾身浴血的奧
拉蒙希絲。她的左前臂被利刃斬斷,傷口已經被能量燒焦用以止血。身上的輕盔
甲布滿了劍痕,有些被砍透的地方有著明顯的血跡。

  「妳……妳好……」凱因僵硬的說出了一句在這個環境下相當有喜劇效果的
問候。

  當看清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家伙是裏林的時候,奧拉蒙希絲似乎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筋疲力盡的靠著一棵樹坐了下來。

  「真是嚇了我一跳,」由于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戰士」輕輕說道,「還
以為被埋伏了……」

  「妳還好麽?妳的傷口……」見到是自己的戰士,奧索維也從樹叢裏走了出
來。

  「沒有致命傷,衹是能量和體力幾乎耗盡了。」奧拉蒙希絲輕輕地搖了搖頭。

  「妳把那四個人類都打敗了?」凱因忍不住問道。

  「沒有……他們為首的那個太強,我沒辦法殺死他。他應該還在追我,所以
看到妳跳出來我才會這麽緊張。」

  在斷了一衹手的情況下以一敵四,竟然還殺掉了叁個,凱因和奧索維用崇拜
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女性戰士。

  奧拉蒙希絲有著一雙清澈溫柔的眼睛。就外表來看應該和凱因的姐姐斯蓋紗
的年齡相差無幾,衹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不過凱因知道這些戰士的年齡不
是通過外表能夠看出來的,比如浮拉裏斯……

  「不要這樣看我,」奧拉蒙希絲忍著斷臂的劇痛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死的
那叁個被我的同伴拼命砍傷,我可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掉。」說到這裏,她微微
皺了下眉頭,「可那個為首的幾乎沒有什麽傷勢,而且他對能量的使用相當熟練。」

  「如果有人在後面追擊的話,我們是不是馬上離開比較好?」奧索維輕輕問
道。

  奧拉蒙希絲點了點頭,然後用持劍的手撐住樹幹試圖站起來。但是她之前說
過的話並不是假話,在她顫顫巍巍重新坐倒在地之前,凱因伸手扶住了她。他聞
到她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那種曾經在自己溫暖的家裏聞得到的姐姐身上的
女性氣味。

  凱因現在並不指望還能再見到斯蓋紗。如果以永遠不能相見作為代價換來對
方的生還,凱因覺得無論是斯蓋紗還是自己都會這麽選擇。

  背負著負傷的戰士,凱因和奧索維的速度被降低了很多。凱因從來沒有想到
一個瘦小的女性在穿上盔甲以後會這麽重。好在奧索維能夠幫忙提著戰士的佩劍,
這讓凱因多少要輕鬆了一些。要知道那樣一把武器在這種時候會顯得特別沉重。

  奧拉蒙希絲每走一步幾乎都會牽動身上的傷口,凱因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冷汗
已經浸濕了自己衣服。可是她依舊努力地走著,試圖不去拖累兩個還沒有成年的
平民。

  突然,凱因感覺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奧拉蒙希絲的手猛的一顫。緊接著,凱
因也感覺到了一股能量正在飛速向這邊接近。

  「快走!!!」奧拉蒙希絲猛的甩開攙扶她的凱因,伸手去拿奧索維手裏的
武器。

  能量團呼嘯著竄到了叁個人的身前,那個家伙停在了距離叁個人不算太遠的
地方。凱因向追過來的人看去,那個人類頭發散亂,右手上有一大片血跡。他穿
著奇怪式樣的防具,手裏拿著一把寬刃劍。

  「想不到妳還能跑這麽遠。」那個人仔細看了看幾乎站立不穩卻把兩個平民
擋在身後的裏林戰士,然後忍不住微笑起來。那是一種勝券在握的笑容,就好像
他可以隨時奪取對方的性命。

  「妳們快走!」奧拉蒙希絲緊盯著對方,對身後的人大聲說。

  「妳覺得如果我要殺他們的話,妳攔得住麽?」那個男人戲謔的表情激怒了
凱因,但是他沒有動。

  「我殺了妳叁個部下,如果妳想試試我不介意也把妳的腦袋砍下來。」

  在凱因眼裏,此時的奧拉蒙希絲和剛才完完全全是兩個人。他感到一股濃烈
的殺意從身前的女孩身上散發出來。

  聽到對方的話,那個人類明顯開始有些猶豫,「我不相信剛才那招妳還能用
第二次。」

  奧拉蒙希絲冷冷的笑起來,「妳想賭一下麽?」

  男人的表情漸漸變的凝重,他沒有進攻也沒有就這麽離開。大概過了幾秒鐘,
他將劍橫在身前做出了防御的姿勢,然後打開了挂在耳朵上的通訊器。

  「總部!本坐標處發現敵人,請求支援!」

  他的話音剛落,奧拉蒙希絲的眼中便被絕望充盈。她知道對方衹要這麽拖延
下去,等到援兵一到,自己這邊的叁個人都沒有辦法生還。她很想馬上攻過去,
可是對現在的她來說哪怕保持站立的姿勢都相當困難。如果不是有最後同歸于盡
的手段,她也許早就放棄了。

  「奧索維,把劍給我。」奧拉蒙希絲突然聽到身後的那個年齡稍大的少年說
道,她驚訝的向後面看去。

  凱因伸手握住奧索維遞過來的劍,拿劍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努力在腦海中復
習著曾經學過的東西。

  那是自己故鄉的戰士羅努在死前不久教給自己的東西,他從來沒有試過,也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魔力來完成羅努教給他的法式。

  那個人類在瞪了凱因幾秒之後馬上扔出了數枚相當強大的能量彈。凱因對他
的舉動早有準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能量護罩能不能防御住那種程度的攻擊。

  能量罩被能量彈炸的四分五裂,但是那並不是凱因的護罩。殘餘的能量毫不
留情的衝擊在用身體掩護了凱因的奧拉蒙希絲身上,並將她擊出很遠。

  凱因的護罩被剩下的幾枚能量彈震得嗡嗡作響,他也被炸了出去。爆炸的衝
擊和落地的撞擊讓凱因幾乎吐血。但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穩住身體,然後開始發
動法式。

  「手印和咒語必須同調,在能夠同調的基礎上,妳想多快都可以。」羅努曾
經說過的話在他的腦海裏響著。他知道在對方攻過來之前自己沒有多少時間,好
在當身處海底岩洞的時候,無所事事的他已經將這套手印和咒語練習了無數遍。

  「以大地為名!以我為媒!不可阻擋的狂想與赤紅色的呼吸!正因無知才渴
望!正因力量渺小而祈求!聽從我的召喚!做我的左手和右手!做我的渴望和祈
求!」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死去的神眷顧了他,那個敵人竟然在衝過來之前猶豫了好
幾秒。凱因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完成了手印和咒語,然後用劍把自己的手掌
插在了地上。

  「天藏霸縛!!!」

  羅努告訴過他,如果能力不足的話,可以用自己大量的血液當做代價去超負
荷釋放這個法式,他曾經見過因加斯貝昂的戰士這麽做過。

  凱因幾乎沒有感受到疼痛,他已經緊張的無以復加: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
功。

  按照羅努的話,這個法式相當強大。這種強大的法式真的是自己能夠發動的
麽?而如果沒有辦法成功的話,自己和其他兩個人都會死。

  他用力睜大自己的眼睛,這幾秒鐘似乎有一年那麽久。當十數道能量束從掌
心下面那被染紅的土地竄出來的時候,他開心的幾乎要失聲痛哭了。

  那個向凱因衝過來人類正好處在最高的速度之中。當他試圖向停下來的時候,
那些能量束已經將他擊中。

  能量束僅僅將他作為防護的能量罩擊破,他甚至連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可是
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動彈了。

  他瘋狂的想掌控自己身體的平衡,但是卻沒有成功。那個家伙像炮彈一樣向
凱因的方向落了下來。在落地前的一瞬間,他終于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然後準
備聚集能量緩衝落地的衝擊。

  「啊!!!!!!!!!」在他聚集出能量之前,凱因已經狂吼著將劍揮向
對方的身體,他清晰地聽到了劍身割碎血肉與斬裂骨頭的聲音。這一擊用盡了他
所有的能量,他在原地將劍掄出一個完整的圓弧然後跪倒在地。

  聽到了對方重重落地的聲音,凱因回頭向自己的敵人看去,並氣喘吁吁的祈
禱著對方不要再站起來。

  那個人類橫癱在地上,眼裏充滿了驚恐。他身體上的巨大傷口幾乎穿透了他
的胸膛。他咳出了一些帶著氣泡的血沫,然後眼睛裏慢慢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凱因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他見過許多熟悉的人被人類的子彈奪取生命。然而
這一次卻是他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將別人的生命終結。

  凱因呆呆的看著那個人的尸體。他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因為殺人而恐懼。與
之相反,他拿劍的手停止了顫抖。

  就好像早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他並不懼怕那具躺在那裏的尸體,但心裏卻
莫名的升起了無盡的空虛。

  他幾乎想自嘲一般的笑一笑,可是他沒有時間做這種事情。

  奧拉蒙希絲在奧索維的幫助下坐了起來。她驚訝的看著癱坐在她旁邊的拿著
血跡斑斑的武器的少年,然後又看向那具尸體。

  「妳為什麽會使用因加斯貝昂那邊的法式?」

  「一個戰士臨死之前教給我的。」凱因疲憊的答道。

  「妳真是厲害到不行!!」奧索維在一旁用那種他們曾經看過奧拉蒙希絲的
崇拜眼神看著凱因,這幾乎讓凱因臉紅。

  「馬上離開這裏吧,很快就會有人類來殺我們。」凱因說。

  然而奧拉蒙希絲搖搖頭,「是時候讓妳們獨行了,」她笑了笑,「活下去吧。」

  聽到她的話,凱因和奧索維才意識到面前的這個戰士已經沒辦法繼續趕路。
凱因已經精疲力盡,沒有辦法繼續背負她。而奧索維年齡太小,況且缺失了一衹
右臂的他也沒有辦法做什麽。

  就這樣拋棄這個守護了無數平民的「戰士」?的確,如果追過來的人類看到
她,就不會繼續追尋凱因和奧索維。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平民,這麽做既是她的
義務也是她的責任。

  如果是以前,凱因會做戰士讓他做的任何事,因為戰士說的話都是真理。可
是這一次他拒絕了。

  「我們一起戰鬥過,所以我們算是朋友了,不是麽?」凱因也回應了她一個
微笑,並用他所能夠傳遞的最堅強的意識觸探過去,「丟下戰友這種事情我做不
到。」

  這是某個人對他說過的話,他知道自己很久很久都不會忘記。

  奧拉蒙希絲忍不住笑出了聲。大笑似乎觸動了她身上的傷口,她的笑容夾雜
上了一點兒疼痛,這讓她看起來很可愛。

  「這一定是羅努和妳說過的,是不是?」

  凱因一愣,便立刻想起來這些戰士之間應該是相互認識的,尤其是薩阿這一
片區域的戰士。

  「是的,剛才的法術也是他教的。」

  奧拉蒙希絲慢慢收起笑容,眯起眼睛看向紫色的天空,「那個家伙就是特別
喜歡和平民混在一起,真是個笨蛋……妳剛才說,他死了?也對……早就該知道
的,那個混球一直就在洛特……」

  凱因和奧索維驚訝的看著兩滴淚水從仰著臉的女性戰士臉上滑下來。他們從
來沒有見過一直都衹會用強大的觸探安撫著他們的戰士流露出任何一種脆弱的感
情。這讓兩個少年無所適從。

  「妳們聽著,我們戰士在這個地方,唯一的目的就是盡全力救妳們。」奧拉
蒙希絲將目光轉向凱因和奧索維,就好像幾秒鐘之前沒有哭泣過,「妳們留在這
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去北邊,『王』一定會在那裏等著妳們。」

  「奧拉蒙希絲,」凱因突然毫不客氣的叫出對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話語,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在妳們眼中我們平民是什麽樣子。我們在妳們的眼中卑微,
渺小,可憐而無知,而妳們就要不惜一切的保護我們這些『種子』。可是很可惜,
妳錯了。」

  凱因死死的盯著目瞪口呆的女孩,「也許妳們大多數時候很正確,平民們都
是無知而簡單的。」然後他指了指自己,「可是我不一樣,我已經知道了妳們戰
士的很多事情,我已經再也沒辦法做回無知的平民。我已經沒辦法回去做那種被
關在籠子裏面呵護著的寵物,因為我走出來了。」

  奧拉蒙希絲臉上的表情漸漸歸于平靜,她失神的喃喃道,「神啊……妳一定
和裏奧雷特交談過……」

  「沒錯,那個裏奧雷特名為棄晶,他打開了我的牢籠。所以,不要再俯視我,
我已經不是無知的昆蟲。我要站在妳們戰士身邊面對生與死的抉擇,而不是連存
在的意義都不關心的活下去。」

  「是在開玩笑吧……妳知道妳在平民裏會被怎麽稱呼麽?」凱因看到奧拉蒙
希絲的臉頰輕輕抽搐了一下。

  「被裏奧雷特精神污染的人,我當然知道。可是妳們戰士們呢?」

  「呵呵,妳說得對。如果要這麽說的話,我們戰士被污染的更厲害。不過,
妳被『污染』的還不夠。如果能活下來的話,去做戰士吧,妳將來一定強的可怕。」
女孩的臉上慢慢放鬆下來,語氣裏都帶上了一點點歡快。

  「有幾個人也說過類似的話……」凱因聽到了遠處人類飛行器發出的細微轟
鳴,那些人大概馬上就會找過來了吧。但他沒有逃的打算,他重新把插在地上的
武器拔了起來。

  「妳是怎麽回答他們的?」

  「我拒絕了,我對他們說,我想當郵差。」

  「可是,牢籠被打開以後,就再也沒辦法滿足了吧?」女孩再次發出哧哧的
笑聲,就好像幾分鐘之後會面臨死亡的並不是他們一樣。

  「也許吧。」凱因慢慢提升著自己在這段時間恢復過來的能量,「可是我不
知道。」

  「我……我想做戰士……」奧索維的話引起了兩個家伙的注意,他們看了看
他,然後對視了一眼,忍不住笑起來。

  「我們可不能就這麽打開了另一個無辜者的牢籠。」奧拉蒙希絲帶著一絲笑
意搖搖頭,示意凱因不要再在奧索維面前說這些話題。她慢慢站起身,從護脛裏
拔出一把短刀。

  五個手持冷兵器的人在遠處出現。他們理所當然的看到了他們叁個,但他們
沒有衝過來。

  「不是在開玩笑吧,尼拉克的隊伍竟然全滅了?他好歹也是個D級戰士!」
其中一個人看到地上的尸體發出一聲散漫的驚嘆。

  「廢物。」另一個人扭過頭吐了一口唾沫,「我就說,衝鋒隊的那些人真是
不知好歹,不過才D級就敢帶隊出來截擊,到頭來還是要我們擦屁股。」

  「夠了,安靜。」領頭的人打量著面前的叁個家伙。一個嚴重受傷的裏林士
兵,兩個半大小子,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的目標竟然幹掉了實力多少說得過去的
D級戰士,這簡直是一個奇跡。

  不過他不相信奇跡這種東西,他們既然做到了就說明他們有殺掉D級戰士的
能力。

  「馬上清理幹凈,別大意。」他冷酷的聲音回蕩在樹林裏面。

  當身後突然走出一個人的時候,凱因嚇了一大跳。本來他已經抱定了赴死的
決心,但是現實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妳們人類就衹會屠殺女性和小孩麽?」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身穿重型鎧甲,
臉上布滿了不屑和輕蔑的笑容。

  樹林裏的氣氛在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人類的隊長面容
變得冷峻起來,他身後的部下也開始進一步提升自己的能量。

  凱因看著越過自己站在了最前線的男人,疑惑的看向奧拉蒙希絲。

  「『王』那歐·阿卡梅隆的直屬戰士,弗蘭奈爾·卡嘉斯……看他護手上面
的咒文……那是王屬戰士特有的刻印!」奧拉蒙希絲的臉上流露出了興奮和充滿
希望的表情。

  凱因並不明白「王」的直屬戰士意味著什麽,但是奧拉蒙希絲的表情替他詮
釋了一切。

  「這不會是妳做的吧?」弗蘭奈爾看看地上的尸體,又看看凱因,然後笑了
起來。那種自信的笑容就好像在說,有我在這裏,就已經沒有人能夠傷害妳們了。
他有著褐色的長頭發,身材雖然不是相當高大,但在鎧甲的包裹下卻顯得非常有
壓迫感。

  「妳怎麽知道不是她做的?」凱因指了指奧拉蒙希絲。

  「這太明顯了,肆無忌憚的把能量加負在武器上才能造成這麽過分的傷口,
一看就知道是沒打過仗的菜鳥幹的。」弗蘭奈爾戲謔的撇了撇嘴,「好了,剩下
的工作該留給我了,妳們盡量退後。」

  「喂!」對面的人類似乎開始有些不耐煩,「妳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妳的對
手?」

  「噢?」弗蘭奈爾將注意力放到了說話的人身上,「我可沒有看到我的對手。
我衹看到一群醜陋的屠夫。」

  「隊長,我想我們應該呼叫下支援……」一個人類的戰士輕輕說。

  「妳是打算說一個有趣的笑話麽?」為首的人類狠狠地瞪了自己的部下一眼,
「我們是先遣隊裏面最強的小隊,不要給我的隊伍丟臉。」

  「我對最強這兩個字很有興趣。」弗蘭奈爾挑了挑眉毛,一如既往的用輕蔑
的語氣說道,「那麽,人類,一起上吧。」

  五個人類給自己加上了一層厚厚的防護罩,淡黃色的反光說明那明顯是具有
屬性加護的能量護罩。當他們的隊長手裏的長劍對準弗蘭奈爾揮出一道巨大的能
量刃的時候,其他四個人幾乎同時從原地竄了過來。

  令凱因他們十分意外,衝過來的四個人就好像事先已經溝通好了一樣,根本
沒有直接去攻擊弗蘭奈爾。他們身後留下的殘餘能量畫出四道弧線,繞過弗蘭奈
爾直接衝向了目瞪口呆的叁個沒什麽戰鬥能力的人。

  這實在是值得稱贊的手段,從弱點著手各個擊破在多對多的戰鬥裏是非常有
效的戰術,不過之前弗蘭奈爾的自信並不是沒有理由。他躲過能量刃,然後將自
己的左手張開,一個灰色的能量球出現在他的掌心。

  他用力捏碎了那個東西。

  巨大的半圓形能量罩猛的從弗蘭奈爾的腳下爆了出來,幾乎在一瞬間就包裹
住了他和試圖繞過他攻擊凱因的四個人。

  「決鬥結界……」凱因聽到奧拉蒙希絲輕輕吐出一個詞。

  「那是什麽?」

  「一種結界,很強的結界。」奧拉蒙希絲想了想,「可以維持二十到叁十分
鐘,通常來說從外面打破這個是不可能的。除非裏面衹剩下一個活人,這個結界
才會在時限之前消失。可是做這個結界是要畫法陣的,就算是王的直屬戰士也不
例外………」

  「那他是怎麽做到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在走出來之前就事先做好了發動結界的準備……這個家
伙真可怕。」奧拉蒙希絲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們的交談還沒有結束,那個結界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了。弗蘭奈爾
站在那裏,那四個人類已經倒在了地上,完全沒有還可以行動的跡象。

  結界包裹過的地上有幾道能量刃和爆炸過的痕跡,然後就是大片的鮮血。弗
蘭奈爾的手裏甚至沒有拿武器,就好像剛才他是用徒手在半分鐘裏幹掉那四個家
伙的。

  唯一剩下的人類臉色非常難看。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冷笑。

  「真是厲害的陷阱,可是如果正面對抗的話,妳能做到剛才一半的程度麽?」

  凱因聽到對方的話以後先是一愣,然後就明白了過來。那個人類把剛才的結
界誤以為是陷阱類的攻擊性法術。他似乎並不知道關于結界的事情。

  「如果是妳的話,能殺死這四個廢物麽?」弗蘭奈爾面無表情的說。

  「那是自然的,不然我也沒有資格做他們的隊長。」那家伙這麽說著,可是
身體卻僵硬的厲害。

  「那說明我們還有得打。」弗蘭奈爾用舌頭舔舔嘴唇,「提升能量吧,讓我
看看妳能什麽程度。」

  「……」那個人類沒有再廢話,他開始慢慢提升能量,並用沒有拿劍的左手
憑空操作了一下什麽。在他做完這些之後,那個家伙身上奇怪的盔甲發生了一些
細微變化,並排出了一點蒸汽。

  提升能量,完成防護罩,武器能量加護,當他做這些的時候,弗蘭奈爾就這
麽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直到對方的能量提升到不再提升為止。

  「能不能告訴我,妳在人類的戰士裏面是什麽水準的?A?還是B?」弗蘭
奈爾問道。

  「看來妳們也獲得了不少我們的情報,」那個人類僵硬的笑了一下,「我是
A級。」

  「那麽妳的部下呢?」

  「他們是C級。」

  弗蘭奈爾點點頭,「今天我們兩個衹有一個能活著離開,盡全力吧,人類。
看看妳有沒有讓我尊重的權利。」

  那個人類的面頰微微抽動了一下,手上的劍突然爆出了一道雷光。然後整個
防護罩上也開始被細小的雷光纏繞。他慢慢向弗蘭奈爾走過來,完全沒有擺出戰
鬥的架勢。可在凱因看來,那個人類的氣勢卻讓他看上去無懈可擊。

  「嘿,小姐,借我妳的短刀用一下。」弗蘭奈爾看到對方劍上的雷光以後,
突然扭頭對奧拉蒙希絲說。

  奧拉蒙希絲微微一愣,然後用力把她手裏的短刀甩向對方。

  當短刀射向弗蘭奈爾的時候,那個人類開始加速。他的速度並不算非常快,
在弗蘭奈爾接住短刀的同時,他閃著雷光的武器剛好揮向目標。

             砰————————

  長劍與短刀開始頻繁的發出撞擊聲。弗蘭奈爾完全處于一個被動的狀態,不
斷被那個人類追擊著。

  那個人類的揮劍非常快,凱因在一旁衹能勉強看清雷光在空氣中留下的痕跡。
他的攻擊動作非常幹凈而且能量的使用也相當有效。盡管這裏有很多樹木,可他
沒有用多餘的能量砍斷任何一根。最多也衹不過偶爾有一些木屑被他的殘餘能量
從樹幹上炸飛。

  盡管凱因並不了解戰鬥,可是連他這個大外行都能看出來,那個人類的劍招
非常漂亮,根本沒有給弗蘭奈爾反擊的餘地。如果不是他的爆發力特別好,就一
定是本身對近身格鬥戰有著很深的體會。

  突然,戰鬥停了下來。那個完全占據優勢的人類向後面跳去,和弗蘭奈爾拉
開了距離。這讓在場的人都十分不解,甚至弗蘭奈爾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對方。

  「妳的武器太吃虧了,換一下吧。」那個人類說道。

  「怎麽?妳覺得自己贏定了?」弗蘭奈爾笑著說。

  「我不是傻子,妳剛才完全沒有用全力。可是我想說,我也有所保留。妳很
強大,所以我想和妳公平較量。」那個人類面無表情的說道。

  「有趣……妳是打算把這場戰爭暫時忘卻,用戰士的身份和我決鬥麽,人類?」

  「是。」

  弗蘭奈爾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妳叫什麽名字,人類?」

  「我是坎貝軍團第八師TriE特別行動團第四獨立小隊隊長,魯爾達·扎
克。」

  弗蘭奈爾微微點點頭,然後用手掌輕輕拍拍自己的胸口,「『王』那歐·阿
卡梅隆直屬戰士,弗蘭奈爾·卡嘉斯。」

  弗蘭奈爾給自己加了一層強力的能量護罩,「很抱歉,即使是決鬥我也不能
用全力,我有自己的問題。但為了表示尊重,我會給妳一個讓妳滿意的『禮物』。
如果妳擋下了我的『禮物』而沒有死,我就不殺妳,我會等待我們下一次見面。」

  剛才還稍有自信的魯爾達聽完對方的話以後面色變得死灰,但他最終還是微
笑的點了一下頭。凱因突然覺得人類之中似乎也有一些特別的家伙,自己原先對
人類的感覺在看到魯爾達之後似乎發生了微微的改變。

  弗蘭奈爾猛的爆出自己的能量,強烈的氣流讓遠在幾十米之外的凱因站立不
穩。凱因從未見過的深藍色能量瘋狂的從弗蘭奈爾體內噴涌而出,他身邊的幾棵
樹木被連根拔起,發出斷裂的聲音。地面上被能量衝擊出一個淺坑,大量的塵土
被揚上天空。當一切稍微平靜下來以後,弗蘭奈爾將手伸向背後,握住了背後大
劍的劍柄。

  「我想我應該告訴妳,我在這個世界的戰士裏,是屬于一流的。如果下一擊
妳還有所保留的話,妳一定會後悔。」完全開啟了戰鬥狀態的弗蘭奈爾就好像當
初凱因看到的奧拉蒙希絲,幾乎換成了另外一個人。

  唯一的不同是,弗蘭奈並沒有奧拉蒙希絲當時那麽濃重的殺氣,但不知道為
什麽,他看起來反而更有壓迫感。

  魯爾達再次進行了操作,身上人類特有的奇怪鎧甲第二次改變了形態。他劍
上的雷光已經消失不見,他看上去已經打算盡全力進行防守。

  弗蘭奈爾左右扭了扭自己的脖頸,骨骼發出兩次咯咯的摩擦聲。在他猛的將
背著的大劍拔出來的時候,凱因似乎看到劍上面一個好像閉著的眼睛的紋路發生
了變化,劍上的獨眼睜開了。

  「不要看!!」奧拉蒙希絲猛的拉過凱因和奧索維,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他
們面前。

  緊接著就是又一次能量爆炸產生的氣流衝擊。凱因沒有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他可以確定,贏的一定是弗蘭奈爾。

  當塵土慢慢散去的時候,凱因看到魯爾達躺在地上,身上的鎧甲碎裂的不成
樣子,電弧光在裂縫中閃爍著,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因為距離太遠,他沒辦法
看清魯爾達是否還活著。

  弗蘭奈爾被強大的能量懸浮在地面上十幾厘米,他向這邊飛過來並慢慢將能
量回收,最終降回了地面。

  「呵呵,他沒死。」當通過觸探感受到叁人的疑問時,弗蘭奈爾笑著解答。

  他仔細查看了奧拉蒙希絲的斷手,無奈的聳了聳肩膀,似乎並不打算在兩個
平民面前對她談論戰士之間的話題。他回過身,看向兩個平民。

  「『王』帶人擊潰了人類襲擊的部隊,可是很多幸存者都和隊伍走散了,他
在緩慢的向王都方向移動,並等待盡量多的人重新找到隊伍,這就是我所知道的
信息。妳們繼續往那邊走的話,就應該會找到『王』。」

  「妳不和我們一起麽?」這是奧索維的問題。

  「去見『王』之前我打算再搜索一下其他幸存者。」

  「可是,她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行動。」凱因提出了異議。我們需要妳的幫
助,他這麽觸探著。

  弗蘭奈爾猶豫了半天,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

  「唉……如果被『王』知道我私自從王都跑過來的話,一定把我罵個半死…
…」

  「什麽?」凱因完全沒明白弗蘭奈爾的意思,而正在被弗蘭奈爾攙扶起來的
奧拉蒙希絲忍不住笑出了聲。凱因原來以為弗蘭奈爾一直就是原先隊伍裏的一個
成員,所以他在聽到上一句話的時候有種一頭霧水的感覺。

  「妳沒發現麽,他本來就不是我們隊伍裏的家伙。」

  在路上凱因慢慢才知道,原來所有的王屬戰士都聚集在阿卡梅隆的王都,作
為最後的防線來保衛從各個地區聚集到那裏的平民。而弗蘭奈爾因為某種原因擅
離了自己的崗位,試圖做一些什麽事情。當然,他本不打算讓『王』那歐知道這
件事的。

  「反擊。」弗蘭奈爾一邊走一邊說,「我實在忍不住了。妳知道麽,最新的
統計,我們阿卡梅隆的戰士已經損失了百分之八十!可默拉費蒙傳來的指令是由
我們龜縮防守爭取時間。真是混蛋,默拉費蒙根本就不關心我們阿卡梅隆的人死
了多少。」

  「所以妳私自跑出來是為了對人類的部隊進行攻擊?」奧拉蒙希絲一衹手被
架在弗蘭奈爾的肩上,勉強可以繼續行動。

  「本來是這麽打算,可是後來發現我一個人什麽也做不了。人類就好像蝗蟲
一樣,根本沒辦法消滅幹凈。所以我還是多救幾個人比較實在。」

  「話說回來,」弗蘭奈爾話鋒一轉,看向凱因,「作為平民竟然能殺掉人類
的D級戰士,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運氣好而已。」

  在凱因心裏,弗蘭奈爾已然成為了「王」之外最強大的戰士。雖然他不認為
弗蘭奈爾能夠像「王」當初一樣以一人之力輕而易舉的破壞掉人類的大型戰艦,
可是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也遠遠不是自己能夠想象的。

  「他的牢籠被打開了……」奧拉蒙希絲突然對弗蘭奈爾說。

  「果然是……怪不得我觸探他的時候他完全不受我的引導。」弗蘭奈爾似乎
並不怎麽驚訝,「那麽他呢?」他指向奧索維。

  「我想那個孩子倒還沒有。」

  奧索維有些膽怯的看著弗蘭奈爾,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把心裏的問題說了
出來,「請問,妳們說的牢籠到底是什麽?」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130日前

  「貝羅,我很抱歉,希望妳能夠原諒我。」

  這是凱因回到教塔以後對他的伙伴說的第一句話,這句話幾乎讓所有認識他
的人目瞪口呆。海伯塔爾,貝羅,妮娜,所有人都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情。

  「呃……那個……我……」從來不道歉的凱因竟然對自己說什麽原諒,這讓
貝羅感到不知所措。

  凱因認真的看著他,「不打算接受我的道歉嗎?」

  「當然呃,當然……沒有關係,既然妳這麽說的話。」貝羅在回過神以後強
作驕傲的樣子讓凱因忍不住在心裏暗笑。他像自己和沙利葉做過的那樣伸出自己
的手,示意貝羅和自己握手。

  「這就是表示和解的手勢。」他帶著微笑和貝羅說。

  握手的感覺很好,貝羅的心情似乎從來沒這麽好過。他甚至在一瞬間覺得自
己很喜歡面前曾經傷害過自己的家伙。

  妮娜先是驚訝地看著凱因的一舉一動,進而釋懷的笑了。她一直覺得凱因是
獨一無二很有個性的家伙。他的道歉不僅僅沒有抹殺這種感覺,反而讓妮娜感覺
他更加的獨特。這讓妮娜很開心,盡管她心裏不想承認,但事實是她根本就沒有
發現自己從很早就開始喜歡這個男孩。

  凱因沒有和以前一樣與這些叛逆期的孩子一起將彼此之間的觸探斷開,當他
張開自己的觸探籠罩住所有人的時候他才吃驚的發現原來他的朋友們也同他以前
一樣,僅僅是在表面上不屑于成年人之間正常的觸探而已。他們的潛意識深處無
時無刻不渴望著與別人保持著溫和友好的聯係。

  少年們好奇的圍著凱因,聽他講述能量訓練期間的軼事。凱因沒有告訴他們
自己和浮拉裏斯被圍攻的事情,更沒有提到裏奧雷特。他耐心的和他的朋友們講
解著能量使用的心得,並鄭重的告訴大家沒有經過係統的能量訓練,很容易在無
意中對自己的同伴造成很大的傷害。

  從這一天開始,凱因在不經意之間取代了海伯塔爾成為了同齡人團體裏的領
袖。他看上去謙遜而又強大,貝羅已經視凱因為自己最好的朋友,而海伯塔爾也
相當仰慕他。凱因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但他覺得自己比以前開心了很
多。

  衹不過,他心裏的某個地方有著深深的迷茫,甚至連他自己都很少察覺到。

  少年們在聽說能量訓練同樣需要大量的體力的時候,很多人竟然自發的開始
結伴進行額外的體能訓練。不過他們很留心,盡量不去使用能量。因為他們小團
體的首領凱因·雷依諾恩告訴過他們那樣是不可以的。

  「凱因,我很久沒有看到斯蓋紗了,她還好麽?」妮娜在午休的時候問道。

  凱因正躺在那片他和貝羅曾經發生過衝突的山坡的草地上享受著陽光。他仰
望了一會兒淡藍的天空,然後把目光轉向問話的女孩。

  「她有事情去泰德斯堡了,也可能會去王都。大概要很久才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一個人住是不是很孤單?」妮娜用手整理了一下潔白的長裙,
毫不在意的坐到了凱因旁邊的草地上。

  「還好,開始有一些不習慣。但是『戰士』有時候會來看我。」凱因剛說到
這裏就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馬上收回自己的觸探,防止自己泄露更多
可疑的事情。

  但突然抽回觸探反而讓妮娜感到了一些疑惑,「為什麽『戰士』會去妳那裏?」

  在妮娜的觸探下凱因完全沒辦法隱瞞什麽,最後,他決定把心裏隱藏的事情
說出去。戰士們並沒有阻止自己說有關這方面的事情。

  「因為他們要確定我沒有受到可能會有的傷害。」

  「什麽人會傷害妳?」妮娜驚訝的問道。

  凱因扭頭看看其他人。離他最近的貝羅和海伯塔爾正在用石頭玩著他們經常
玩的擊石游戲,全神貫注的他們不時的發出開心的笑聲。凱因不認為他們能夠聽
見自己和妮娜的對話。

  「妮娜,妳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裏奧雷特的東西麽?」

  妮娜睜大了眼睛,迷茫的搖了搖頭。

  「那是一種惡,但是他們長得和我們很像。會使用語言,也會思考,很強大,
也非常危險。」

  「妳是說,有惡要來傷害妳?」妮娜的手因為恐懼微微顫抖了一下。

  「並不全是。不久之前,斯蓋紗被那個家伙傷害過,所以她不得不去大城市
去休養。而那個家伙已經被我們的『戰士』剝奪了能力。『戰士』們所擔心的是
精神污染。」

  「那又是什麽?」

  「一種精神上的攻擊。但是妳可以放心,那個家伙沒有再來找我。」當凱因
的觸探告訴妮娜,「妳不需要擔心」的時候,妮娜就沒有再繼續就這個問題發問。
沒有裏林會懷疑對方的觸探,凱因這樣在心裏感嘆著。

  「我發現妳現在非常博學。」妮娜在放心以後微笑的看著凱因。

  「別開玩笑了,妳看看我的成績,除了數學以外幾乎一無是處。作為教塔學
習成績第一的家伙,妳這麽說等于是在笑話我。」

  妮娜笑得更開心了,她覺得凱因的幽默感有時候是其他人所無法比擬的。

  凱因呆呆的看著她的笑臉,突然覺得身邊的這個家伙美麗的難以形容。妮娜
身材不高而且纖細,由于年齡上的稚嫩也沒有特別出眾的容貌。可是凱因覺得那
個笑容非常可愛。他可以感覺到空氣中微微傳來的她頭發的香氣,那是衹有大雪
化盡之後的花原之上才能聞到的清香。

  他忘記了斷開觸探。所以他的感受毫無保留的在下意識之中傳遞給了身邊的
女孩。妮娜微微一愣,面頰一下子變得通紅。可是她沒有斷開兩個人的觸探,她
伸出手指輕輕地捏住凱因額角的一縷頭發,把它們拉直。

  凱因看著她做著一切,什麽都沒有說,也沒有動。他感覺這個世界在一瞬間
變得寧靜無比,空氣中充滿了一種神奇而溫柔的芬芳。

  「今晚去我家吃飯吧。我媽媽會煮非常好吃的花椰菜和烤鬆雞。」兩個人在
安詳的靜默中緊挨著坐了半天,妮娜突然說。

  為什麽不呢?凱因覺得自己現在一時一刻都不想和這個可愛的家伙分開,況
且還有比公共食堂美味的食物在等著自己。

  綱塔當然認識凱因。身為妮娜的父親,他對這個小子並沒什麽特別好的印象。
可是當凱因出現在他面前,並傳來一股深厚而鄭重的觸探的時候,他發覺面前的
這個小子遠比他想象的要穩重而堅韌。他曾經從鎮子裏不少值得敬重的成年人那
裏體驗過類似的觸探,比如「裁」洛特,比如「巧手」路提拉。

  「匠」綱塔·灼,是鎮子裏首屈一指的能源浮空飛艇技師。凱因深深知道這
個男人有著其他大多數平民無法比擬的淵博知識,大概這也是妮娜在教塔的成績
這麽出眾的原因。

  妮娜的母親讓凱因想到自己的姐姐。兩個人都是那種溫柔細心地女性,凱因
很開心自己可以認識兩位令人愉快的長輩。

  晚飯非常可口。凱因和「匠」綱塔交談了很多,而妮娜的母親大多數時候衹
是在微笑的傾聽。

  綱塔越來越賞識面前的少年,他還沒有見過在這個年齡就能夠把一些困難的
數學方程完全解出而且還保有獨特看法的家伙。

  「如果在基礎課程畢業以後,我想我可以繼續幫妳進修。」在晚飯臨近結束
的時候,綱塔突然對凱因說。

  凱因愣住了。對方是一名有稱號的技師,他這麽說就相當于同意做自己的導
師。這可不是靠運氣可以贏來的機會。要知道,如果一個人希望成為「匠」的話,
就必須有同樣為「匠」的人作為導師。可是並不是每個「匠」都喜歡教導別人,
尤其是「匠」這個稱號的擁有者也並不算多。

  貝羅的長兄因為想成為「匠」而離開了洛特,去別的城市尋找可以教導自己
的人。聽說他用了足足兩年的時間才在因加斯貝昂的某個城市找到了自己的導師。

  可是凱因的答復令綱塔略微有些失望。不過這並不算什麽,如果不喜歡成為
「匠」,就完全不可能成為優秀的「匠」,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那麽妳今後有什麽打算?」

  「郵差。」凱因微笑著回答,「我想走遍能到的所有地方,看看我們的世界
到底是什麽樣子。」

  「可是我的女兒是會成為『匠』的人,妳不想和她在未來的事業上成為優秀
的伙伴麽?」綱塔突然露出了一副狡猾的笑容。

  「爸爸!我可沒說一定就要做『匠』啊!」妮娜突然撒嬌似的對自己的父親
叫道。

  「妳必須承認,妳六歲那年把倉庫裏的那艘舊飛艇拆的稀巴爛可完全不是為
了惡作劇。」綱塔哈哈笑道。

  「我衹是好奇而已!」妮娜做出一副假裝生氣的模樣。

  「好奇就是我們做出選擇的動力。」綱塔將臉轉向凱因,「就好像妳的這位
朋友,他被這個世界的樣子深深吸引,才會放棄和一位漂亮女士公事的機會。」
他站起身,鄭重的拍了一下隨他起身的凱因的肩膀,「我尊重妳的選擇。」

  凱因有些尷尬的看了看妮娜,但他發現妮娜並沒有因為他拒絕成為她父親的
學徒而有什麽不滿。

  妮娜一家人把凱因送出了家門。綱塔和自己的妻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自己
的女兒把親自她邀請的客人送到院子盡頭。

  「希望妳喜歡今天的晚餐。」妮娜背著手,毫不害羞的直視著近在咫尺的男
孩。

  「非常喜歡。謝謝妳的邀請。」凱因最終沒有選擇回避對方閃閃發光的美麗
眼睛,衹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臉頰已經變得通紅。

  「我想妳知道,郵差也是十分棒的職業。這比那些一心想做『戰士』的家伙
腳踏實地的多。」

  這句話一下子說中了凱因一直所思索的事情,他有一種深深地知己感。

  「好啦快走吧,不要像傻子一樣站在我們家門口發呆!」妮娜笑著一下把凱
因推出去一步,然後歡快的跑回了她的父母那裏,靜靜的看著他,揮手告別。

  凱因的思緒一直停留在妮娜溫暖的家裏:與她父親的對話,美味的晚餐和妮
娜充滿活力的笑容。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到家裏躺在床上也沒辦法入眠,所以他選
擇在鎮子口吹一下夜風。

  他很希望能夠再次遇上浮拉裏斯,當然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浮拉裏斯
已經陪同自己的親人去了遠方。他很快看到了今晚在這邊值班的「戰士」,他向
他走過去。

  「喂,這麽晚了還在鎮子外面瞎跑,真是不要命啊。」那個家伙帶著笑意看
著他。

  那是羅努,曾經在凱因一個人孤獨的度過夜晚的的時候出現過幾次的家伙。
凱因把妮娜母親再叁要求他多拿一些的甜酥餅遞去一份,羅努毫不客氣的接了過
來。

  「哈哈,在無聊的夜晚能夠吃到美味的甜餅,不知道其他幾個家伙知道以後
會不會嫉妒的發瘋。」羅努一邊品嘗著到手的美食一邊說。

  「有沒有我姐姐和浮拉裏斯的消息?」凱因看他開心的吃著,心裏有些得意
——盡管那些甜餅不是自己的杰作。

  羅努搖搖頭,「說真的,妳應該知道,浮拉裏斯不會再回來。去王都的話會
花掉幾個月的時間,更別說回來了。沒有理由讓鎮裏的『戰士』位置空閑那麽長
時間。這麽大的鎮子,少一個人都讓我們忙得夠嗆。」

  凱因忍不住笑了,「妳們都在忙什麽?」

  「平民自然不會知道。我們要間斷的用廣域觸探覆蓋鎮外一千米的距離,這
可是非常累人的事情。」

  凱因無話可說。作為經歷過能量訓練的人,他最多也衹能張開五十米的觸探,
而且根本沒辦法堅持五分鐘以上。

  「那個裏奧雷特還在附近麽。」

  「是的。今天早些時間還在我的觸探範圍現身過,真不知道他到處瞎轉是想
要幹什麽。」

  「如果妳和他作戰的話,有把握贏麽?」

  「現在的他沒什麽戰鬥能力,可是放在他的全盛期,我想我很難打贏。不過
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釋放法術的話,我一定能把他打得屁滾尿流。」羅努毫不謙
虛的說道。

  「我多給妳兩個甜餅,妳教我一個法術怎麽樣?」狡黠的光從凱因的眼裏一
閃而過。

  「妳想的真是美啊,兩個甜餅就想收買我?想學我的法術,除非我死了!」
羅努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這惹得凱因哈哈大笑。

  「妳看上去今天非常開心啊,怎麽回事?」羅努問道。

  「一場愉快的晚餐。」凱因輕描淡寫地說。

  「晚餐……甜餅……妮娜……」羅努默唸了幾個詞之後笑起來,「原來如此,
哈哈哈,我懂我懂!」

  「胡說!妳什麽都不知道就說妳懂?」凱因瞪著他。

  「我也曾經有喜歡的女孩,凱因,別以為我不明白。衹不過,妳要抓住自己
的機會。有些時候,妳衹要選錯一個選項,妳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就會失之交臂,
哪怕近在咫尺也沒有辦法相見。」一貫嬉笑不斷的羅努在說這些的時候似乎變成
了充滿感慨的蹩腳詩人。可是凱因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覺得羅努是發自肺腑
的說出這些話。

  「好了,別打擾我工作,妳趕快滾回自己的老窩吧。」羅努站起身,在凱因
背上拍了一下,打斷了凱因的思緒。

  羅努的觸探包裹了凱因。那是和浮拉裏斯截然不同的觸探,同樣是「戰士」
特有的異常強大的那種,可羅努的觸探並沒有浮拉裏斯的沉靜安詳,他的觸探充
滿了生機和對生活的熱情。凱因迅速的被他的觸探感染,渾身充滿了活力。

  不過,大概今晚更加難以入睡了。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66日前

  日子過得出奇的快。當天空再次出現似曾相識的紫色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
以後的事了。

  沙利葉早已被允許在洛特鎮隨意行動。即使沒辦法和他觸探,凱因每次看到
他的時候也都能感受到他那種瘋狂的求知慾望如燃燒的火焰一樣讓他熱情洋溢。

  沙利葉慢慢認識了很多鎮子裏面德高望重的人物,並且得到了難以數計的珍
貴資料。可是他依舊和凱因相當親近,大概是因為凱因是他第一個交談的裏林吧。
那時候還有一個裏奧雷特加入過他們的談話,就好像做夢一樣。

  可是凱因沒想到那個夢又重新來了一次。如果那真的是夢,他沒辦法說得清
到底是噩夢還是美夢。

  由于輪到他負責清掃教塔,這一天凱因沒有和他的小團體混在一起。在繁重
的體力活結束以後,凱因選擇在教塔後面的草坡上小憩。

  「就好像妳說的,『戰士』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一陣談話聲漸漸在靠近,凱因睜開眼睛,然後驚訝的發現談話的人正是沙利
葉和棄晶。

  「如果我真的如妳想象的那麽了解他們的話,我想我都可以成為他們的『王』
了。」棄晶還是那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可是聽到有人如此以裏林崇敬的「王」作為調侃對象,凱因感到十分憤怒。
他從地上一躍而且,狠狠的瞪著那個裏奧雷特。

  「啊哈,一個熟悉的裏林面孔。」凱因聽到棄晶自己嘟囔著。

  「妳根本不了解我們的『王』,妳沒有資格說他的壞話。」凱因已經不再懼
怕這個裏奧雷特。他很清楚對方不會在「戰士」們的監視下傷害任何人。

  「這麽說,妳理解妳們的『王』?」棄晶沒有露出凶惡的表情,反而看上去
一臉平靜。

  「『王』是每一片所屬土地的主宰,他們是神的使者,擁有僅次于神的強大
力量。他們傳達神的信息與我們,他們領導所有的『戰士』保護平民,他們永生
不滅。」

  「聽上去好像是在背書。」棄晶哈哈笑道。

  凱因一愣。棄晶說的沒錯,這是教塔的教員以書本為主教導他們關于「王」
的一切。

  「妳不能完全相信書本上的話。」沙利葉和藹地笑著說。

  「他們裏林的平民完全不可能明白妳的意思。」棄晶帶著無奈的情緒對沙利
葉說。

  凱因覺得棄晶似乎變了很多。他已經不再像開始的時候那麽狂躁,也完全看
不出任何陰狠的感覺。

  「如果妳們願意解釋給我聽的話,我很樂意。」凱因對他們說。

  沙利葉一副「當然」的樣子。可是棄晶卻仔細打量起了凱因。

  「怎麽?求知慾?這可和我認識的裏林完全不同。」棄晶似乎在自言自語,
可是他的音量完全可以讓旁邊的兩個家伙聽得清清楚楚。

  「我問妳,裏林。妳真的知道什麽是妳們的『神』麽?」他看著凱因的眼睛
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神創造了一切,創造了我們,我們都是他的子民……」凱因剛說了幾句就
自己停下了。因為他很清楚再說下去仍然是在復述課本上的東西。

  「沙利葉,我想作為人類的宗教人員,妳一定對他所說的神也相當感興趣吧?」

  沙利葉點點頭。

  「呵呵……」棄晶突然笑了笑,「想不到我竟然要打開一個裏林的牢籠,這
可不是什麽好事。」

  「牢籠?什麽牢籠?」凱因下意識的問。

  「算了……反正我們叁個最早的那次談話也把妳的牢籠差不多打開了。就讓
我試試打開一個裏林的牢籠到底是什麽感覺吧。」棄晶的氣勢突然陰沉下來,這
讓凱因十分不安。

  「怎麽,妳有什麽顧忌麽?」沙利葉看著棄晶的表情,說出心中的想法。

  「的確。如果我打開了一個裏林的牢籠,我就永遠不可以傷害他,而且作為
一個裏奧雷特我衹能打開一個裏林的牢籠,這些都是規矩。對我而言,我能得到
一些我想要的東西,很多裏奧雷特都要打開一個裏林的牢籠才能變的強大。但至
于他,」棄晶指指凱因,「是好是壞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妳打開我的牢籠,我能得到什麽?」

  「我也說不清楚,但是妳會慢慢看清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

  ……看清這個世界……

  凱因覺得自己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好的。」

  棄晶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舉起一衹手。他把那衹手輕輕放在凱因的面前,凱
因充滿戒備的看著他。

  「放鬆,裏林。」棄晶用一種及其緩慢而溫柔的聲音說,「當我說開始的時
候,我要求妳去想自己最幸福的事情。不要去思考,妳要遵從自己的潛意識。」

  凱因努力放鬆自己,然後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這麽做會不會給我自己造成麻煩,但是這個裏林的一生都會被改
變,這點我可以確定。」棄晶轉向沙利葉說道,然後笑了笑。

  他透過指縫靜靜地看著凱因的眼睛,凱因也同樣看著他。柔軟如同接近入睡
時才會出現的感覺慢慢侵占了凱因的大腦,他感到異常的放鬆,腦海中一片空白。

  「開始!!」

  妮娜。

  一個身影從凱因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是
誰的背影。然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瞬間衝擊了他的意識。

  「啊啊啊啊————————————!!!!!!!!!!!!!」

  突然發出的劇烈慘叫的凱因捂住自己的腦袋猛的跪倒在地。棄晶皺著眉頭看
著這一切,而沙利葉驚慌的不知所措。

  「妳有沒有事!?」當凱因清醒以後,他首先看到的是沙利葉急切的臉。

  凱因搖搖頭。他之前的慘叫並不是由于疼痛或者生理上的不適。在那一瞬間,
大量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腦海。他完全沒辦法分辨那些信息代表著什麽,可是他感
到自己的某個地方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他一切都很好,衹是我不知道他從這裏離開以後會瘋掉還是會變成一個被
人仰視的強者。」棄晶的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妳叫什麽名字,裏林?」

  「凱因·雷依諾恩。」凱因看著棄晶,似乎感受到了什麽,他不可抑制的笑
起來。棄晶也一樣,他們兩個看著彼此開始哈哈大笑。沙利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們,似乎在等待一個解釋。

  「他衹是明白了我為什麽一直叫他裏林而不叫他凱因而已。」

  「因為妳們兩個種族相互仇視?」

  「不,因為『種子』發芽了。」凱因在說出這句話以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說出這樣一句話。

  「種子?什麽種子?」沙利葉仍然莫名其妙。

  「如果給妳一大把種子,妳能夠分辨出來彼此之間有什麽不同麽?」棄晶問
道。

  「當然不能……」

  「裏林就是這樣。所有的平民都衹是種子,他們就好像是一個一個從模板刻
出來的,彼此之間的區別小的可怕。最多有的人喜歡陽光多一點,有的人喜歡雨
天多一點,幾乎沒什麽不同。因為他們的意識體係一脈相傳,他們的神給他們一
個意識,他們彼此觸探著一代傳一代,沒有絲毫改變也沒有絲毫懷疑。」

  「受精卵?」沙利葉突然說。

  「妳說得對,所有的裏林平民就好像一個受精卵。」棄晶點點頭,「就算基
因有什麽不同,在受精卵的狀態下也完全沒有體現。他們生來就是一個細胞,死
掉的時候還是一個細胞。」

  「那麽他呢?」沙利葉指指凱因。

  「他已經開始萌發。我不知道他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但是從現在開始,他
和所有的裏林平民已經不同了,他會有他自己的面容,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
所以……」

  「所以他配的上妳以獨立的名字稱呼他。」

  「沒錯。對我們來說,給長得大同小異的細胞命名是毫無意義的。可是,他
現在是獨立的了,他的牢籠被打開了。」

  「我是不是該說謝謝?」凱因突然說。

  棄晶搖搖頭,「我已經得到了我要的東西,或許遠遠比妳得到的要多。但從
這以後我就幫不了妳了,妳從一個受精卵會長到什麽樣子我也說不清楚。也許會
被扼殺在分裂之前,也可能最終會變成完整的人。可能成長為一個殘疾弱智的廢
人,也可能成長為一個超越人類的聖徒。」棄晶微微一頓,「而妳們的『王』,
就是我所謂的聖徒。」

  「我不是特別明白,不過我想我應該可以慢慢了解。」凱因笑了。

  「如妳所見,」棄晶對沙利葉說,「裏林的『戰士』也就正是這樣和平民區
分開的。他們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照看這些種子。至于為什麽,我不知道。」

  「所以他們一直在俯視著我們……」凱因輕輕說。

  「是的,妳們的那些『戰士』可真是不謙遜啊。」棄晶哈哈大笑,「可是妳
會對一群長得幾乎一摸一樣的狗謙遜麽?抱歉我使用了這個比喻。」

  「不,我想妳的比喻很貼切。」凱因認真的搖了搖頭。

  「用妳的新眼睛去看妳的世界吧,妳越是強大,我也就越是強大。」

  如果換做是以前,凱因一定會因為一個裏奧雷特說出這種話而擔憂。可是現
在的凱因,懂得了什麽是真正的「懷疑」。

  「妳為什麽要傷害斯蓋紗?」他突然問。

  「那是誰?」棄晶被凱因突然的發問弄得莫名其妙。

  「我的姐姐,妳在樹林裏弄傷的女孩。」

  棄晶點了點頭,「當然是為了生存。裏林的戰士有殺掉落到妳們這邊的裏奧
雷特的使命,我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裏。」

  凱因對這個回答表示理解。

  「我還以為他會說,妳是『惡』之類的話。」沙利葉對棄晶說。

  「看上去他成長的非常快,他已經懂得不去完全相信『戰士』們傳遞下來的
意識。要知道,那套『惡』的概唸正是『戰士』們為了平民們的安全才灌輸給他
們的。不過也對,我的大多數同胞都喜歡以殺戮為樂,尤其是沒有理性的野獸樣
裏奧雷特。」

  沙利葉微微沉思了一下,「我想我見過……」

  「見過什麽?」凱因問。

  「我曾經在我的朋友撒拉弗的實驗室裏見過妳所說的獸型的裏奧雷特。」

  棄晶皺起了眉頭,「我很清楚的確會有極少的同胞掉入到妳們人類的宇宙裏,
可是為什麽妳們會對那些東西感興趣?獸型的裏奧雷特除了破壞慾以外可什麽意
識都沒有。」

  「這就不是我的研究範圍內了,呵呵。我的工作衹是來這裏考察裏林到底是
一個什麽樣的種族,然後把報告交給需要它的人……」

  「但我可是知道,妳們人類並不稱呼他們為裏林,不是麽?」

  「的確,我們的官方統一把妳們裏奧雷特和裏林稱為魔族,而這個空間在我
們那裏被稱為魔界。」

  「如果單單稱呼我們裏奧雷特那邊的世界為魔界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棄晶
笑道。

  「我覺得妳和剛剛來到這邊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凱因突然插嘴。

  「這很奇怪麽?我知道……我剛掉進來的時候就好像一個狂躁型精神病……」
說到這裏,沙利葉笑起來,但凱因並不很明白什麽是精神病,「妳要明白,在我
們那邊生存的話對精神可是有很大壓力的,如果讓妳們住在那種地方,妳們絕對
會瘋掉,撐不過一個星期。」

  「原來如此,所以很多裏奧雷特才想穿越鏡之海來光面……」凱因點點頭。

  「是啊……可是妳們的討伐隊實在是足夠強大……如果碰到討伐隊那種水平
的『戰士』的話,叁個我一起上也沒有辦法活下來。」

  叁個家伙的聊天沒有繼續下去,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交談。並不是由
于他們不想,而是因為突然變成紫色的天空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怎麽回事?」沙利葉習慣性的問本地居民凱因,他仍然以為那是什麽氣候
現象。

  「我不知道。」凱因搖了搖頭,「妳的飛船出現的時候天空也是這個顏色。」

  沙利葉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辨認了一下方向,然後用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
姿勢向那邊跑過去。

  「更多的人類來了……」棄晶看著天空,輕輕說道。

  「他們為什麽來?」

  「如果是像沙利葉這樣一個人來到陌生的領域,那麽一定是為了求知。如果
是叁個人,那麽也許是為了探險。但如果是像現在這樣成群結隊的出現,就一定
不會是什麽好事。」棄晶說著,向天空指去,凱因看到密密麻麻的人類飛船開始
出現在了紫色的天空之中。

  沙利葉沉重的看著一個軍方的高級軍官從容的從專屬旗艦的鋼鐵階梯上利落
的走下來,毫不客氣的走到自己的面前緊盯著自己的眼睛。

  「沙利葉博士,很高興在這裏見到妳。」

  沙利葉沒有從對方臉上看出任何高興的表情。正好相反,那個軍官看上去像
一頭易怒的野獸。

  「妳的報告沒有及時傳遞給首腦總部,所以我想從現在開始妳的使命已經結
束了。對魔族社會及宗教方面的評定從現在開始由我們軍方接手。」那個軍官並
沒有給沙利葉解釋的機會,他示意手下的士兵將他送回剛剛建立好的營房。

  「當兵的,我不知道上面給了妳什麽命令。可是妳該知道我本來就不屬于軍
隊管轄的範圍之內,我衹對我的議院席位負責。」沙利葉完全沒有妥協的意思。

  「博士,我想妳應該很清楚現在槍在誰的手裏。而且,這也是議院統一做出
的決定。」

  「別開玩笑了!我來到這裏還不到一百日,離下次議院的會議起碼還有一半
以上的時間!」

  那個軍官冷酷的笑了起來,「博士,不要忘了,首腦有權利在半數議員同意
的情況下重新組織會議。妳現在對我說什麽都沒有用。命令已經下達,軍隊現在
已經全面接手了各方面的對魔族事務。而我的士兵們不會允許任何人妨礙他們完
成自己的任務。」

  「妳們到底準備做什麽?」

  「我接到的命令是在魔族每一個城鎮的附近建立基地,然後等待下一步的命
令。」

  沙利葉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如果他們並不同意妳們在他們的土地上為所慾
為,妳們會怎麽做?」

  「那些穿著手工衣物,連工業係統都沒有的魔族?」軍官笑了笑,「我想如
果他們打算搗亂的話,我的士兵會給他們喂上一顆子彈。」

  「如果我們兩個種族真的爆發戰爭,妳覺得人類就一定能打贏的麽?」沙利
葉冷笑了一聲。

  「博士!請注意妳的言辭,我不想以反人類罪逮捕我們曾經最偉大的神學家
和社會學家。」

  沙利葉搖了搖自己的頭,隨著執勤的士兵走向了剛剛建立起的哨所。

  很快,凱因就驚訝的發現自己的牢籠被打開以後發生的最初改變。自己的觸
探突然可以凌駕于所有的平民之上。他可以隱瞞自己的真實感情,哪怕另一個平
民和自己正在毫無保留的觸探。對方已然完全無法發現自己想要隱瞞的事情,這
讓凱因在開始的時候不知所措。

  「隱瞞並不代表欺騙。妳要漸漸明白,因為有了隱瞞,坦白才變得有價值。」
這是棄晶和他說過的話,「就好像妳們所說的善和惡。沒有善的標準,惡的裁定
也就沒有意義。」

  「因為有很多很多謊言,真誠才變得珍貴?」

  「妳明白的真快。」

  凱因試圖弄明白這到底是好還是壞。他一開始非常不習慣有所隱瞞的觸探,
他甚至打算忘掉自己牢籠被打開的事實,重新過著習慣的生活。可是他很快就發
現自己沒有辦法抵擋那種獨一無二的優越感。負罪感隨著時間也很容易被消泯,
不過正如棄晶告訴過他的,隱瞞和坦白本身並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人本身的想
法。

  大批的人類聚集在洛特外面的時候,引起了鎮子裏的大規模騷動。人們好奇
的試圖弄清天空開始變紫的原因,也希望了解更多那些沒辦法觸探的人類的事情,
可是戰士們很輕易的將平民們的騷動平息了下去。森西斯和巴倫索姆嘗試著去與
人類方面進行交流,但不幸的是似乎沒有任何收獲。

  人類根本不允許「戰士」們靠近他們駐扎的地方,而森西斯也不知道該如何
處理這方面的事情。他很快的派出一個戰士去洛特的上級城市薩阿等待更上級的
城市傳來神的指示。而在指示到達之前,他所能做的也就衹是看著人類的那個據
點慢慢的被建立和完善。

  沙利葉回到過洛特兩次,但他沒有在交談中透露更多的關于那些人類為什麽
出現在這裏的信息。這和隨同他來的另外兩個表情嚴肅且全副武裝的人類士兵有
關係,森西斯是這麽認為的。

  不過令他稍微安心的是,當洛特的孩子們好奇的圍上兩個人類士兵的時候,
那兩個士兵很友好的塞給了孩子們一些他們從未見過的食物。小孩子們很開心的
在哄搶食物的時候,兩個士兵的微笑是絕對沒有惡意的。

  然而沙利葉總是看上去表情沉重。森西斯沒有辦法和他進行觸探,所以也就
完全沒有機會知道那是為什麽。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45日前

  「妮娜,妳覺得那些人類危險麽?」凱因在閑暇時問了妮娜一個問題。

  「我沒有覺得他們有什麽危險。他們既沒有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也沒有提出任
何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要求。如果他們樂意的話,我覺得就讓他們住在那裏好了。」
妮娜的回答盡善盡美,可是凱因總覺得對面的女孩有些心不在焉。

  「妮娜,妳在想什麽?」

  妮娜緩緩地將目光移到了凱因的臉上,凱因驚訝的發現女孩的眼眶開始發紅。

  「我們要搬到薩阿去了。」

  妮娜的話讓凱因一瞬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呆了很久,然後試圖弄明白妮
娜的家人突然要帶她搬走的原因。

  妮娜的理由很簡單。薩阿有兩個「匠」出了意外,所以她的父親綱塔被分配
到了薩阿工作。這一切的變化來的是那麽快,讓妮娜和凱因都有一種措手不及的
感覺。

  凱因很熱心的幫助綱塔一家把行李物品搬上了前來接他們的亞能源低空懸浮
飛艇上,他接受了綱塔送給他的一本本來不屬于他該擁有的書。前來送別綱塔和
他妻子的人並不算很少,可是專門來送別妮娜的人也就衹有凱因小團體裏關係最
密切的叁個人。

  妮娜在登上飛艇之前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最後在貝羅和海伯塔爾目瞪口呆的
表情中用力擁抱了一臉深深落寞的凱因,然後親吻了凱因的臉頰。

  凱因什麽也沒有說,他接過妮娜給他的一個小巧的金屬盒,才發現自己並沒
有準備任何給她的紀唸品。他目送著心中的女孩漸漸淡出了自己的視線,然後詢
問著自己是否會因為沒有留下任何承諾而後悔。

  夜色降臨的時候,他坐在空無一人的屋子裏,打開了妮娜給他的小鐵盒。裏
面是一縷被精致白色絲帶係住的烏黑發絲。撫摸著掌心光滑的發絲,凱因在昏暗
的燈光下努力地阻止自己被洶涌而來的寂寞吞噬,然後漸漸的入睡。

  後來他非常慶幸妮娜已經離開了這個鎮子。因為在將來爆發的戰爭中,這個
鎮子裏僅僅存活下來他一個人而已。盡管薩阿也同樣被毀滅得一幹二凈,但至少
他不用面對心愛的女孩在自己面前死去。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23日前

  看著面前因為疲憊和不安聚集在一起的平民,森西斯用力皺起了眉頭。

  已經有很多其他城鎮的平民跑到了洛特鎮來尋求穩定的居住環境。森西斯了
解到,很多地方的人類和裏林發生了衝突。而當地的戰士因為沒有接到任何有關
處理人類問題的指令,衹能放任人類在自己的範圍為所慾為。

  沒有平民因為人類的緣故喪命或者受到嚴重的傷害。可是仍然有人因為難以
忍受喝醉的士兵半夜在自己的屋子外面喧嘩叫罵或者破壞自己精心栽培的花園,
不得不選擇遷移到別的城鎮。當大家發現大多數城鎮都面臨的同樣的問題的時候,
從未發生過類似事件的洛特就變成了越來越多人的選擇。

  他們衹是都不知道,洛特的安寧僅僅因為這裏有一個名叫沙利葉的人類議員
在努力禁止軍隊的士兵與裏林接觸。

  而當沙利葉因為試圖親自聯係軍方高層而暫時離開洛特基地以後,阿卡梅隆
最後的一片寧靜也即將被打破。

  「妳小聲一點!」海伯塔爾在嘴唇前豎起食指示意貝羅放輕腳步。

  「我們不是出來做什麽壞事的,別害怕。」凱因看著海伯塔爾小心翼翼的樣
子忍不住想笑。

  叁個少年正在慢慢接近人類的駐扎營地。他們喜歡在人類的警戒防御電網外
面聽裏面人類的交談,並且對基地裏來回穿梭的人類機械百看不厭。

  即使其他少年比他們幾個好奇心強烈百倍,也沒有人這麽做。他們被長輩告
知禁止接近人類的基地是有原因的:森西斯不希望洛特鎮出現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別的地方因為和人類接觸而產生的麻煩衹要看一眼洛特高速增長的居民數量就知
道了。

  可這叁個家伙不一樣。凱因完全不在乎「裁」或者教塔的教員告誡他們的事
情,他骨子裏的冒險細胞和被打開的牢籠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
的兩個忠實追隨者更是以凱因為領袖,當凱因要來看看的時候,他們在其強大而
富有安全感的觸探下完全沒有拒絕的想法。

  「真是不錯,那個老不死的好像最近要去總部一趟。我們是不是該趁這個機
會出去看看魔族都是什麽模樣……」一個巡邏的士兵隨意的和身邊的同伴交談著。
凱因認為他所說的人應該是沙利葉。

  「我聽蓋伊說過,魔族的女人看起來相當甜美,哈哈哈哈……」

  大多數的時候,凱因他們並不明白人類對話的實際意義。但是一切聽起來都
是那麽新奇和有趣,凱因甚至沒發現他的身後有人在一直注視著他。

  棄晶遠遠地站在山坡上看著叁個少年,嘴裏不滿的嘟囔著什麽。直到他們心
滿意足的慢慢離開,他才舒出一口氣,轉身隱入了樹林裏。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8日前

  「我可不這麽覺得,」加爾達斯笑著對森西斯說,「薩阿的家伙們這會兒一
定也很著急。『為什麽泰德斯堡的指示還沒傳達過來?』他們一定這麽說著,和
我們一樣。」

  森西斯無奈的笑笑,然後將早餐的面包籃推到桌子一側,示意其他戰士各取
所需。正在這時,「裁」洛特的助手像風一樣竄了進來。

  「對……對不起……森西斯,妳最好過去看看。」那個家伙看起來相當驚慌。

  加爾達斯立刻用觸探穩定住了他的情緒,然後看向森西斯等候他的指示。

  「加爾達斯留在這裏,我一個人過去就好。」

  當森西斯推開醫療所的門,他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孩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鎮子裏的「療」正在仔細的處理著她身上的擦傷。森西斯的腦袋一下子開始發熱,
他看向「療」。

  「療」給女孩蓋上一床嶄新的被子,然後和森西斯一起走出房間,關上門。

  「她在鎮子的主幹道路口被人發現。臉上有被毆打的痕跡,身上多處擦傷,
下身紅腫。我不知道有誰竟然會對她做這種事。」「療」在說著的時候難以掩蓋
心裏的憤怒,同時他的眼裏也充滿了迷茫。他從未聽說過有人會對一個柔弱的女
性使用這麽過分的肢體暴力,更別提在對方不同意的情況下發生性行為了。

  可森西斯很清楚這會是什麽人做的。他在前兩天看到人類得到假期的士兵在
鎮子周圍閑晃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這預感終于成真了。他感到深深的憤怒,
一個被自己保護的平民竟然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這是對「戰士」的侮辱。

  「加爾達斯!羅努!巴倫索姆!蓋達!不,所有人都出來!跟我走!」森西
斯暴風一般的觸探瞬間席卷了整個鎮子的「戰士」。

  他將事情告訴了手下的戰士。所有人幾乎都難掩憤怒的情緒,他們跟隨著自
己的隊長,來到了人類的基地。他們的身後,許許多多的平民因為同樣的情緒也
來到了這裏。凱因站在他們中間,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看到上百個魔族出現在基地的門口,其中為首的二十個還拿著刀劍,訓練有
素的哨兵毫不猶豫的拉響了警報。警戒墻上飛快的出現了一排排的槍口,一臺磁
浮裝甲炮臺也轉向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讓妳們的首領出來,馬上!」森西斯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大聲向人類的方
向喊道。

  基地的校官在警報響起的時候就立刻趕到了營區入口附近。他穩定住自己微
微顫抖的雙手,整了整自己的軍服領子和袖口,在拿著防爆盾牌的士兵的保護下
出現在裏林的視線之內。

  「妳們想做什麽?如果妳們繼續往前的話,我們會以自衛的名義向妳們進行
攻擊。」校官毫無表情的高聲回應道。

  「妳的士兵昨晚傷害了我們的一個平民。我要妳把他交給我們!」

  校官微微一愣,然後扭頭和自己的勤務兵說了些什麽。勤務兵立刻向營區深
處跑去。

  「我們會查出是哪個狗娘養的傷害了妳們的人。但是我們會依據自己的規矩
處理他,妳們沒有權力對我們的人做任何事。」

  森西斯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這樣回答他。在他的邏輯中,一個犯下了罪行的
人就必須對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妳的意思是,妳不會把那個罪人交給我們?」

  「不錯。」

  「那我會自己抓他出來……」森西斯說著,一個人提著劍向人類的基地走了
過去。

             砰————————

  森西斯沒有看到對方聚集任何的能量,可是當他摔倒在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
已經被攻擊了。大量的鮮血從腿部的彈孔瘋狂的涌出來,然後是劇烈的疼痛。

  看到自己隊長的腿部噴出了鮮血,早已經做好戰鬥準備的戰士們憤怒的爆出
了自己的能量,無數高速的能量刃鋪天蓋地的射了過去。

  人類的士兵們沒有理由坐以待斃。警戒墻上的槍口同時噴出了火舌,子彈呼
嘯著竄向自己的目標。

  森西斯被一個戰士攙扶起來。他大聲叫喊著示意身後驚恐的不知所措的平民
們後撤,並召集戰士組成保護平民的一道防線。他很清楚,憑借自己二十個人是
沒辦法和那裏的軍隊對抗的————至少不能這樣對攻。

  衝突相當短暫。人類的士兵在對面的敵人撤出了射程之後就停止了射擊,醫
護兵迅速跑來開始處理傷員。一個士兵陣亡,重傷十四人,輕傷叁十多人,這不
算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傷亡數目,校官這樣想著。

  而他知道,自己的敵人不去算最開始中彈的那個,甚至連受傷的人都沒有。
因為他們撤退過後,那裏的地面上除了最初的一片血跡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受傷的
痕跡了。

  他清楚地看到在自己的火力網下,對方用一種能量護罩將全部的子彈都擋了
下來。那不是他可以理解的東西,同時他也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麽有些頂層會反對
現在的這種情形了。

  妳不會喜歡和自己不了解的對手打仗的。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3日前

  森西斯的傷勢在羅努蹩腳的治療下已經可以行動了,可是他的擔心卻更重。
前往薩阿等候神的指示的戰士仍然沒有回來。如果這樣下去的話,他就不得不依
靠自己的判斷去面對人類可能的攻擊。雖然那種程度的攻擊在正面對抗中完全傷
害不了自己的戰士們,可是對方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最為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而神的指示卻總是正確的,
他所等待的就是這個。

  所有經過係統能量訓練的男性都被聚集起來作為警戒用的戰鬥力,甚至連凱
因都不例外。

  凱因喜歡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其他人,所以他並沒有任何退縮。至于其他人,
衹要戰士要求他們去做,他們就會義無反顧的投入到某件事情中。

  天空變得越來越紫,凱因非常不喜歡那種紫色。因為那種紫色帶來的從來都
是不幸。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2日前

  所有的戰士都預感到了什麽。警戒的戰士發現對面的人類營地有一些騷動,
然後他們的飛船就開始陸陸續續的起飛。半日之後,曾經盤踞在洛特旁邊長達兩
個月的人類據點就好像從來不存在一樣消失了。

  森西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感到腿上的傷口因為突然
的放鬆痛的比以前厲害了。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決定讓一部分臨時警衛隊的成
員解散,最典型的比如那個還沒到17歲卻把能量運用的和成年平民相當的凱因,
那個年齡的家伙就該呆在教塔裏上課。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1日前

  大部分的平民回到了自己日常的生活之中。凱因也回到了教塔繼續上課,而
他所有的同學都因為他參加了臨時警衛隊而對他崇敬有加。

  洛特的居民們似乎好久沒有品味過這樣平和的生活了,自從人類出現以後那
種不安的情緒開始徹底的從人們心中淡去。

  整個阿卡梅隆的人們度過了叁千年以來最後一個和平的日子。

  凱因看了看放在枕下的小鐵盒,回憶了一下妮娜的笑容。他很快進入了睡眠,
並希望明天的數學測試能夠繼續拿到教塔的第一名。

  人類紀年3000EV,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

  坎貝軍團主力與阿卡梅隆地區泰德斯堡的裏林軍隊在泰德斯堡附近開始交戰。
戰役持續四天,人類傷亡總數二十七萬六千叁百四十六,傷者五分之四終生喪失
戰鬥能力。人類第叁、第五、第六裝甲師團全滅,第二、第四和第七裝甲師團半
數編制消失。裏林軍隊傷亡總數四百一十人,平民傷亡六十六人。

  「王」那歐·阿卡梅隆在泰德斯堡一役使用巨型裏奧雷特召喚法陣和神遺跡
殺傷人類十一萬以上,泰德斯堡戰役後後人類開始稱其為「魔界之王」。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叁日,在薩阿附近爆發的戰鬥中,坎貝軍
團第六師團一旅第四大隊中士德尼路·庫克因為發現NP_ 149型磁滯共振炮
能夠在一定程度穿透對方的心理能量防護罩而被授勛為準尉。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四日,人類部隊開始全面回收重型物理軌
道類武器,磁滯共振炮被定為所有機動步兵和裝甲師團常規裝備。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五日,薩阿毀滅。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七日,泰德斯堡毀滅。為掩護平民撤退,
泰德斯堡裏林軍隊傷亡過半。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八日,代號「吸塵器」行動開始。以薩阿
為中心,人類部隊開始清洗所有裏林聚集區。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十日清晨0500,坎貝軍團第六師團叁
旅第二特別行動中隊抵達洛特鎮外一公裏處,空中支援力量開始進行清掃前例行
地毯式轟炸。
2017-12-25 10: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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