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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魅將軍(01~10 完)作者:葉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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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魅將軍
作者:葉霓
第一章
「喬將軍,這些就是目前在紫禁城外的兵力佈署,您認為如何呢?」喬飛揚
的部屬林睦成將手中的軍事部署圖放在他桌上。
喬飛揚低頭研究了會兒,指著地圖東方,「這裡是紫禁城最重要的入口,這
麼些兵力是不夠的,再增加五百兵力。」
「是。」看著喬飛揚一板一眼的態度,林睦成還真是打從心底佩服。
想想整個皇城內,有幾位才二十五歲就榮升將軍之職的,何況這還是皇上親
封的「威凜將軍」。
顧名思義,這「威凜」二字便是威風凜凜、霸氣狂傲,而皇上就是這麼不露
痕跡的賜給他這樣的特權?
但是據他所觀察,說喬飛揚威風霸氣倒是不會,不過那打從骨子裡進出的
「冷」意,倒會令他不寒而慄。
「你怎麼還不退下?」喬飛揚將眉毛往上一揚,看著怔忡在那兒的林睦成。
「呃、是。」林睦成回頭走了幾步後又折返他身邊,「對了喬將軍,有件事
我忘了說。」
「你說。」喬飛揚頭都沒抬地說。
「福晉剛才派人來請您回去一趟,她說您已經有大半個月沒回去了,她很思
念您。」林睦成又道。
「這樣……」想想這陣子為了兵力部署調配以及訓練,他幾乎都日日睡在訓
練場中,當真是許久沒回去了。
「好吧,你派人傳話回去,我馬上就回府。」他最後決定道。
「是的,屬下這就去辦。」林睦成隨即退下。
看著他離去後,喬飛揚打算先整理一下手邊的東西再啟程,可是一思及額娘
想他的心情,他便定不下心了。
唉……算了,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起身步出屋外,隨護曆薩立即上前,「將軍,您要出去?」
「對,回府一趟。」
「那我派人備馬車去。」曆薩又道。
「不用,我自己騎馬回去。」他淡淡落了這麼一句後便直接前往馬廄。
曆薩愣了下,但依舊是快步跟上。
眼看喬飛揚牽著他的黑色快駒出來,而後俐落躍上馬背揚長而去。
曆薩也迅速跳上馬背,尾隨著那匹黑色寶駒的身影,直驅「威凜將軍府」。
一入府邸,喬飛揚立刻將馬兒「黑衣」交給門房,「牽它去餵食,順便為它
刷洗一下。」
接著他便快步走進大廳,對著迎上的管家道:「我額娘在哪兒?」
「應該是在萍兒的陪伴下在房裡歇著。」管家恭謹道。
「我這就過去。」快步走到福晉門外,喬飛揚輕聲喊了句,「額娘,我是飛
揚,回來看您了。」
一聽見他的聲音,福晉的眼睛倏然亮起,「萍兒,聽見沒?是飛揚回來了,
快……快開門。」
「是。」丫鬟萍兒立刻上前將門拉開。
「額娘,孩兒不孝,現在才來看您。」喬飛揚的父親于七年前在征戰中喪生,
之後才十八歲的他便不顧額娘反對進入軍中,並瞞著大家單獨潛入敵營誓死要為
爹報仇。
也就在眾人以為他凶多吉少之際,他竟回來了,而且還手刃對方將領腦袋,
拎著血淋淋的戰利品回來了!
這樣的奇跡不但讓所有士兵驚歎,更是讓當時的副元帥舉起大拇指贊佩不已。
不久這事便傳到先皇耳裡,就此為之重用,而他也不負皇上隆恩,在沙場上的表
現更是彪炳,與「八旗統領」武逸同為現今皇上德稷身邊不可或缺的護國二將。
「回來就好,萍兒,去為將軍倒杯茶。」福晉立即說道。
「額娘,找我有事?」他隨即坐下。
「沒事就不能要你回來讓我看看?」福晉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您很少派人叫我回來,所以心想您這次定有急事
才會這麼做。」他作著解釋。
「呵……你這孩子還算是懂得額娘,額娘的確不希望去干擾你的工作,所以
從不打擾你,但是今天……今天不同呀。」
「今天?」看著額娘臉上掛著的異樣笑容,喬飛揚的眉頭微微蹙起,「今天
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好事可不是壞事。」
這時萍兒端來熱茶,福晉便與她對視了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額娘,您有話就直說吧。」他耐著性子等著。
「還記得額娘一直以來都在找我大哥一家子嗎?」福晉斂住笑說。
「孩兒當然知情。」福晉於十二年前與舅舅一家人連袂南下旅遊,哪知遇上
水患沖散了他們,所幸福晉被人救起,可他大哥一家子竟然就此杳無音訊。
「我……我已經有他們的消息了。」說著,福晉眼底竟釀出淚水。
「額娘,舅舅他們在何處,我一定傾盡全心去找尋。」得知這消息,喬飛揚
無不興奮呀。
「你舅舅、舅娘在當年水患中便喪生了。」說到這兒,福晉臉上的喜悅消逸
了。
「哦!」喬飛揚的心也一沉。
「你還記得你有位小表妹嗎?當時她不過才五歲呀。」福晉眯起了眸,開始
回憶過往。
「我還記得,她眼睛大大的,直愛在後院爬樹。」喬飛揚依稀還有這麼一點
兒印象。
「對,你一定想不到今兒一早她風塵僕僕趕來找額娘,你說額娘能不開心嗎?」
她忍不住又拭了下眼角,「雖然知道我娘家就只剩下她一人,可總比一直沒半點
兒音訊強呀。」
「有這麼回事?那她人呢?」
「我叫丫鬟到後面房間伺候她更衣梳洗。」
「額娘,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您和舅舅已失散那麼多年,又如何確信她就
是表妹?」他眯起眸,謹慎問道。
「這……這不用什麼確信,我瞧她那張臉就明白了,就跟她娘是一個模子印
出來的。」福晉愣了下又說。
「您光認容貌?!」喬飛揚一震,沒想到他額娘會這麼不小心,如果她認錯
了呢?
「這又如何,你這麼不信額娘的眼睛呀?」福晉不服氣地說。
「不是的娘,而是……而是您這麼做真的是太大意了,如果……孩兒的意思
是如果萬一認錯呢?」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有這樣的預感。
「哼,反正錯不了,你給我聽好了,等下見到她一定要待她好點。她從小淪
落異地,自幼無爹娘照顧,是個非常可憐的小姑娘,你萬萬不能欺負人家呀。」
福晉就擔心這個不愛搭理人的兒子會傷了人家的心。
「我當然不會,可是額娘,我能不能問清楚,舅舅與舅娘既然在十幾年前便
喪生,她又如何得知與咱們將軍府的關係?」他可不迷糊,堂堂將軍府怎能接納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你真以為額娘傻了?」她笑了笑,從袖袋中掏出一隻金鏈子,「你看這是
什麼。」
「這是?」他拿過一瞧。
「這是我大哥與大嫂成親時我親自送上的賀禮,這鏈子的樣式還是我指定師
傅做的,這世上肯定是絕無僅有的一隻。」福晉邊瞧邊說著。
「但她為何現在才來找咱們?」他看著這鏈子,心中疑慮並未因此而降低。
「你以為從江南到北京要多少路程?她那時才一丁點兒大,又怎麼走得來,
還不是得等長大了。」
福晉睨著他,「我知道,你肯定又會問我,既然我大哥、大嫂在水患時都過
世了,她又怎麼知道咱們是嗎?」
喬飛揚不語,可是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沒錯,他的確懷疑。
「因為那金鏈子後頭刻了我們當時府邸的名稱和我的名字,收養她的那位婦
人識得字,她因為養育了可人對她有了感情,擔心她有天會認祖歸宗,便暗地裡
將鏈子藏起來。但就在數月前可人的養母病逝了,在去世前才將鏈子交給她並告
訴她實情。」福籲不厭其煩地將事情徹頭徹尾說清楚,省得他這個兒子老是懷疑
東懷疑西的。
聽了額娘之言他該確信才是,可心裡就是哽著一種怪異感,「她……」
「姑姑,您看我穿這樣好看嗎?」在喬飛揚心頭還存著某份疑慮的當口卻聽
見外頭傳來陣陣清脆的嗓音。
「好看好看,真是美呀!」福晉開心地看著已換上一身錦袍的小姑娘。
「真的?」小姑娘開心地在福晉面前繞了一圈。
這時福晉便將喬飛揚給拉了過來,開心地說著:「可人,我跟你介紹,他就
是你的表哥飛揚。」
可人旋身的動作瞬停,只是高抬著小腦袋,癡愣地看著高大英挺的喬飛揚,
「你就是飛揚表哥?」
「飛揚,她就是你的小表妹可人。」福晉笑說。
「可人!」喬飛揚的眉頭緊緊一蹙。
對了,他所謂的怪異之處就是她的名字了!印象中她不是叫可人呀!為何額
娘口口聲聲喊她「可人」呢?
「額娘,我記得表妹叫誹玉,並不叫可人呀!」呵,這下她額娘無話好說了
吧?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想不通呢?直要懷疑你表妹的身份。」福晉搖搖頭,
「想想當時她才五歲,被救之後因為受了嚴重的驚嚇,好久都還不會說話,又哪
能說得出自己的名字,『可人』是救她的恩人幫她取的,也從那時起她便叫可人。」
「可人?」他眯起眸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蛋。
「飛揚表哥,你好呀。」她笑臉迎人,一點也不在乎他剛剛對她的質疑。
「你姓什麼?」他居然開口又是盤查。
她愣了下說:「姑姑說我本該姓穆易,我叫穆易誹玉,但我跟姑姑說我已習
慣叫可人了,所以姑姑答應我今後還是喊我可——」
「我不是問你現在姓什麼,我是問你過去十幾年裡姓什麼?」他打斷她的話,
口氣並不溫和,若是一般人早就被他冷冽的態度給嚇著了,可是她卻反而對他露
出一抹開朗的微笑。
「我以前姓施,因為我養父母就姓施。」
「你養父母家住何處?」他半合起眼又問。
「我爹……就是養父早在我十歲時就去世了,我養母是在半年前往生的。」
她斂下眼。
「你又來了,我問的是你們住哪兒——」
「飛揚,你夠了吧?」福晉站了起來,氣懣不已地走向可人,「可人是你表
妹這是千真萬確的,你為什麼總是要疑神疑鬼的呢?」
「額娘,您該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堂堂御賜『威凜將軍』,所以神氣了!任何人都看不在眼中,就
連我的話都懷疑了?」福晉拉住可人的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擋住她
們,「我的意思是,我身負整個大清國的軍機,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得慎重小心。」
「哼,可人又不干涉你的工作,你怕什麼?」福晉走到他面前,「飛揚,我
告訴你,就算她真是假的我也認定她了,因為我一看見她就極為投緣,這是難得
的緣分。
「額娘!」唉……既然她老人家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好吧,今後我不會再過問她的身份。」他朝外頭看了看天色,「時間也不
早了,我該回訓練場了。」
「等等,既然你不再囉唆,今天額娘叫你回來就是希望你好好陪陪可人,你
是她表哥,自然得照顧她。」她說著便折目房間內室,「萍兒,我累了,扶我上
床歇息。」
「額娘……」
他還想說什麼,卻見額娘已步進裡頭,還拉長聲調交代著「飛揚。帶著可人
四處走走看看吧。」
「這!」他看了眼站在門口張著骨碌碌雙眼盯著他瞧的可人,雖然自己公事
繁重,還是強迫自己帶她在府邸逛逛吧,否則額娘定會嘮叨個沒完。
「好吧。」他折轉到外頭,在經過她身邊時面無表情地說了句。「跟我來。」
「是的,表哥。」可人淘氣地對著他的背影吐吐舌頭,而後快步跟著他後頭
走著。
直到後花園一簇花籬前,喬飛揚停下腳步,轉首看著她,「今後我就喊你可
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重重地點點頭。
「我想我們也不能這麼漫無目的的閒逛,你到底想逛什麼地方?」喬飛揚似
乎有點兒不耐了。
「雖然姑姑說我小時候就是住在北京城,可我對這裡是一點印象也沒有,而
且這裡要比我住的南方鄉下要繁華多了,每樣東西我都覺得好新鮮,你帶我去哪
兒我都願意。」她看似天真地說著。
喬飛揚深提了口氣,「去哪都願意是嗎?」
「嗯。」可人直望著眼前的「表哥」,覺得他長得好高大、好好看哦。
以往在南方看見的男人個頭都不夠高大,有的甚至與她相當,可這位表哥當
真好高啊、她都得將腦袋仰得高高的才能看清楚他的五官。
說起他的五官,她的雙眼更是沒理由的沾上他的臉,再也無法抽離了!她從
不知道這世上會有這麼俊挺的男人!
而他是她的表哥呀!
可人簡直無法置信,從小命苦的直得依賴撿拾舊物維生的她會有幸在這麼富
貴的人家生活。
說起來這簡直就是一場夢,因為她怎麼能夠相信她從小配戴到大的金鏈子居
然會帶給她這麼幸運的事!
被她這樣的眼神盯著,喬飛揚立刻清了下喉嚨,又道:「既是如此,那麼…
…能不能讓其他小廝或丫鬟陪你——」
「表哥,你討厭我是不是?」她善感地直接問道。
從小她就得四處奔波討生活,早就學會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當然,喬飛揚
從一開始對她身份的質疑以及此刻的不耐她都看在眼裡。
但她可以裝作沒看到,一樣笑臉迎合他,因為過去十幾年來她就是這樣過日
子的呀。娘曾說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就算再討厭你,只要你保持微笑,就
能夠安然度日了。
看著她那傻笑的臉蛋,毫不修飾的肢體動作,喬飛揚無奈地蹙起雙眉,老天
……他怎麼都無法把她當成自己的表妹看待。
想他們喬家與穆易兩家人,哪個不是男的一表人才、女的秀外慧中,沒有一
個人的長相是像她這般粗俗的!
光瞧她兩道像刀般粗黑的眉毛以及那張一看見他就開得大大的嘴,他便渾身
不自在,覺得好累好累呀!
見他不說話,她於是又笑了笑,「表哥,就算被我說對了,你也不用不好意
思,我知道你不喜歡跟我在一起。」
「為什麼會這麼想?別誤會,因為我忙,所——」
「表哥,你做什麼工作的?聽姑姑說……你做很大很大的官是嗎?」她張大
一雙眸。
喬飛揚歎了口氣,不太想理會地應了聲,「嗯,還算大。」
「還算大是多大呀?」她窮追不捨地追問。
「可人,你夠了嗎?」說著,喬飛揚的性子忍不住一冷,立刻扳起一張如寒
玉石般的臉。
「我是多問了是嗎?」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對不起,表哥,如果你
覺得我什麼話不該說就老實告訴我,我不會在意的。」
「我……」他的確想警告她許多事,但是這些話他又不能說,還真是有氣無
處發洩。
「表哥,你說呀,我會聽你的。」她張著一雙水璨雙眸,當真是帶著一抹讓
他不知如何應對的天真。
「真的?你聽我的?」他無趣地問了句。
「嗯。」可人重重地點點頭。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請你以後儘量少開口,我不喜歡吵雜喧鬧,懂嗎?」
喬飛揚半眯著眸,儘量心平氣和地對她說。
「哦,你不喜歡吵?」她疑惑地望著他,「我很吵嗎?」
「對,你真的很煩人。」忍不住心底的火氣,就算他性子冷,也被她煩人的
聲音給烘熱了。
「這樣啊……」她細想了想又小聲地說:「你是不是想要離開了?」
「什麼?」他眉頭一揚。
「從江南來到北京的一路上我都會找地方借住,有時府邸大爺好心點的會讓
我睡馬廄,我喜歡馬,都會多問馬童一些問題,他們也都說我很吵,久而久之我
就知道他們是不想聽我說話了。」她很自然地說。
喬飛揚輕歎了聲,心忖:原來不只他一人嫌她噦唆。
見他只會歎氣並不想理她,她只好垂著腦袋,小聲地說:「那你去忙吧,我
一個人逛就行了。」
喬飛揚有點不敢相信地轉首瞧著她,「真的?」
「嗯,我可以自己隨意逛逛,你不用操心。」說不出心裡的失落,可人發現
就算找到親人,她依然是這麼惹人厭。
「可我額娘……」
「你不用煩姑姑的事,真的不用。」她甜甜一笑,只可惜少了妝扮的臉上有
的只是平凡的傻笑,「我不會跟姑姑說的。」
望著她那雙三角老鼠眼,一笑起來就眯得看不見,喬飛揚便厭惡地別開眼,
只說:「那我回去了。」
「嗯。」可人依舊是這麼笑著,從以前她就告訴自己不能帶給別人麻煩。
喬飛揚沒再說話,僅是一個轉身就舉步朝大門走去,慢慢離開了可人的視線。
直到不見他的人影,可人這才落寞地低下腦袋,無聊把玩著這件衣裳底下漂
亮的流蘇,事實上她一點兒也不喜歡穿這身新衣裳。
這時候她心裡不禁產生疑問:養母要她來找姑姑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在領悟到表哥並不喜歡她之後,她心中原有的雀躍感已蕩然無存了,甚至心
想:她還是習慣以前那種辛苦卻自在的生活呀!然而在這個偌大的府邸裡就只有
姑姑和萍兒姐對她好,其他人似乎都不喜歡她耶。
「娘,我為什麼那麼惹人討厭呢?可人一直想做一個讓大家都喜歡的小姑娘!」
她仰起頭看著天上,默默地問道。
唉,不管了,不如就趁這機會好好在府中逛逛吧,免得待會兒姑姑問她,她
一問三不知就讓表哥難做人了。牽強一笑後,她便緩步朝前繼續走。
可是走著走著,她才發現原來一牆之隔外便是一大片草地!
而這片草地正是「威凜將軍府」後門外的遛馬山坡地。經常會有貴族們來這
兒騎馬賓士,更是一些初學者極佳的練習場。
「哇……好美呀!」她張大眼,直瞧著外頭一片美麗的綠。
可是這裡離那兒還隔著一面牆,她壓根過不去,門在哪兒呢?她要怎麼樣才
能到那片草地上翻滾、奔跑?
可人左瞧右瞧,跑前又跑後,怎麼也找不到能通往後面山坡的人口。她不知
這山坡並不是威凜將軍府所有,因而後門並不在這個方向。
最後她不找了,因為她目測了下這面牆,嗯……這樣的高度應該難不倒她吧?
想她施可人……不,穆易可人爬過多少大樹,哪會在乎這片綠瓦牆呢?
於是她立即用雙手攀在牆上慢慢向上爬,可是大樹有粗糙面又有枝節可當施
力點,但這面牆好平呀,她非常使勁往上,可沒兩下又滑了下來。
不行,她得另想法子才行。
突然,可人眼睛一亮,因為她瞧見不遠處的牆頭正靠著一根長竹竿,她立刻
跑過去拿起,而後看准高度與距離,遠遠地朝矮牆跑去,用力撐起長竹竿而越過
牆頭!
砰!雖然過去了,她卻落在草地上,將她的小臀部給摔得好疼!
不過……她終於飛過牆了,這份喜悅讓她忘了屁屁的痛,立刻爬了起來朝眼
前美麗的大草地奔去——
「哇……好棒哦。」她好久好久沒有那麼愜意地在草地上翻滾了……
突然,可人想到在江南家鄉後面就有這麼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雖然沒這裡漂
亮、寬敞,可卻是她童年唯一可以玩耍的地方。
有煩惱時她會去那兒大叫、受屈辱時她可以去那兒大喊,無論遇上什麼事,
是歡樂、是悲哀,她都可以在那兒得到解脫。
就像現在,她滿心沉悶,卻也一樣可以從這片草地上得到紓解。
趴在上頭,她聞著草地濃濃的香氣,仿佛已回到從前,讓她的心頭驀然浮現
一股久違的輕鬆!
「哈……」她開心地踢著草,放聲大笑著。
突然,她聽到陣陣奇怪的聲音,才坐起來就瞧見遠方塵土飛揚,但接下來她
壓根還沒弄清楚狀況,就瞧見有兩個黑色的東西朝她奔了來——
「是馬!」瞧清楚了,可是……「啊——」
當然馬上的人也看見了她,立即拉起韁繩卻已經來不及了!馬的前蹄往可人
的胸口踩了下去,頓時她往後一仰,小嘴裡噴出了血來,隨即便不省人事。
安哲沁張大雙眸,立即從馬上躍下,沖到她身邊,「姑娘……姑娘……你怎
麼了?你——」
「師爺,她死了嗎?」他身邊的護衛也下馬趕了過來。
「還沒,可是……唉!不行,得趕緊抱她去就醫。」安哲沁抱起可人迅速跳
上馬背,狂馳而去。
第二章
「福晉、福晉,表小姐不見了!」萍兒匆匆忙忙奔進福晉房裡,慌慌張張地
沿路直喊道。
「這怎麼可能?她不是跟飛揚在一起嗎?」福晉震驚地站起。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我聽說將軍他……他一個時辰前就已經回去
訓練場了。」萍兒遲疑了會兒才說。
「什麼?!我不是要他帶著可人四處逛逛?他怎麼一個人先回去,這孩子!」
福晉用力拍著桌子,「他到底是將可人丟在哪了呢?」
「福晉,您別著急,我已經派人去請將軍回來了。」萍兒又道。
「訓練場離這可不近,等他回來不知什麼時候了,可人好不容易才回來,如
果又發生什麼事我,怎麼對我死去的大哥、大嫂交代?」福晉急得都掉了淚。
「別急,將軍騎馬的速度無人匹敵,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也同樣著急的萍
兒不斷往屋外瞧著是否有將軍的身影,又得忙著安撫福晉的心情,已是手忙腳亂
了。
「可人從小吃盡了苦頭;說什麼我都不忍見她再受委屈了。」一想起可憐的
可人,福晉便淚流不止。
「夫人沒事的,表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或許她是初來北京城,對一
些事物感到新鮮,所以四處逛逛去了。」萍兒來到福晉身旁引她坐下,又轉身到
她身後為她輕輕按摩著,好舒緩夫人緊張的情緒。
就在這時候,喬飛揚已快步邁進屋裡,但沒想到一進屋卻驚見額娘垂首掉淚
的情景。
「額娘,怎麼了?您哭了?」他心下一驚,接著又問:「是誰惹您生氣?」
「你說還有誰?」她抬起臉,深鎖起雙眉,「你說,你把可人帶哪去了?」
「可人?」在他陽剛的俊臉上出現一絲震懾,「她……她怎麼了?」
「你還問我?她不是跟你在一塊兒嗎?」福晉望著他那張震愕的臉孔,忍不
住倒抽個冷子,「該不會……該不會你連她去哪兒都不知道吧?」
喬飛揚瞳孔一縮,拳頭暗地裡緊緊一掐,「該死的!」
「你在罵誰呀?」福晉盯著他的臉,「我要你陪陪她,你把人丟了不說,還
詛咒她?」
「不是的娘,我——」老天,這教他從何說起。
「我不聽你解釋,我也明白你肯定是不願意陪她,才將她隨便一扔辦自己的
事去了。」福晉氣呼呼地又說:「我要你現在就把她找回來。」
他重重的閉上眼,還真是滿腹怨惱無處發洩呀!
「是的額娘,我現在就去找她。」淡冷地落了一句話,他便站起身往房外走
去,並大聲喊道:「曆薩……」
不一會兒曆薩趕了過來,「將軍,您找我。」
「跟我去找表小姐。」他冷冷落下一句話便迅速往大門走去。
直到大門處,他便問著門房,「阿昆,你可看到表小姐離開府邸?」
「表小姐?」他想了想,「沒有,自從表小姐進府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這麼說她應該還在府中了。」喬飛護心底撩起了疑問,「既是如此,額娘
為何說她不見了?」
「咱們府邸這麼大,該不會是表小姐走著走著就迷路了?」曆薩揣測。
「迷路?她有這麼傻嗎?」府邸雖大可四處都有奴才與丫鬟,難道她不會問
人嗎?
「屬下只是猜測。」
「算了,你往東翼的方向找,我則往西,最後在北邊會合。」他倒要看看她
是不是真笨的像塊朽木。
「是。」曆薩立即領命,緊接著便往東翼的花廊走去。
喬飛揚則轉往西,沿路他一面找一面問著下人,可是就這麼奇怪,居然沒有
人發現她的行蹤。最後他走到他與她分開的花園時,便特別注意她的足印,看樣
子她似乎是往西北方走了,問題是那兒沒去路,她該不會傻的去擅牆?
搖搖頭,他不願多想地繼續朝前走,到了那兒一樣不見她的人影!這時太陽
已漸漸下了山,她沒道理還到處亂跑吧?
突然,他眸光一閃,目光凝住垂落在地上的一根長竹竿!
奇怪,這是他前陣子為練功特地命人找回來的竹竿,他一直將它擱在另一頭
角落,這回怎會落在這裡呢?
「將軍……」就在他思考的同時曆薩回來了,「我那邊什麼也沒發現,將軍
您可有線索?」
「線索就在這裡。」喬飛揚拿起長竹竿又看看外頭,比量了一會後終於下結
論,「我猜她是用這東西躍牆而出了。」
「什麼?!」曆薩簡直不敢相信,「她用一根長竹竿便能飛到外面?」
「沒錯。」他指了指地上,「看見沒,那是她的腳印。」
曆薩趨上前一瞧,「沒錯,真是腳印,那您的意思是她已經溜了,不打算在
府中繼續住下?」
「有可能吧!」喬飛揚眉宇輕輕一蹙,「只是額娘那兒真難交代了。」
「將軍,屬下還是先去外頭找找吧?」見將軍這麼煩郁,忠心的曆薩只想為
他分勞。
「好,那就麻煩你了。」
「是。」
曆薩退下後,喬飛揚也只好將這事稟明給額娘,想必一場數落定是免不了了。
當喬飛揚回到福晉房裡卻不見她的人,問了底下奴才才知道因有來客,所以
福晉前往大廳了。
「來客?是誰?」喬飛揚又問。
「嗯……是理藩院祿子大人的師爺安先生。」奴才立即說。
「是他,安哲沁!這小子跑來這兒做什麼?」喬飛揚一陣蹙眉。
殊不知安哲沁的個性活潑,向來喜歡開他的玩笑,但是他的冷性子往往受不
了他那種露骨、不節制的話題。
他不是在理藩院裡忙著嗎?今兒個怎有空來這兒閒逛?
罷了,去瞧瞧不就明白了。
一步入大廳,果真看見安哲沁已安逸地坐在位子上,更令喬飛揚詫異的是,
額娘已一掃方才的愁緒,直對著安哲沁那小子直笑,再看看桌上,全是些精緻糕
點。奇怪了,他何時讓她額娘這麼喜愛貼心來著?
喬飛揚疑惑地走進屋內,而後對著福晉說:「額娘,可人當真不見了,她…
…她可能從後院躍牆出去,所以——」
「你還真會胡說,可人怎麼會爬牆呢?」福晉臉色一黯。
「不是的,她是拿長竹——」
「別說了,如果你真覺得照顧可人麻煩,你就別理她,去做你的將軍、陪你
的土兵去。」福晉一瞧見他便口氣不善。
安哲沁只是抿唇偷笑,因為他實在太幸運了,竟然可以看見別人所看不到的
一幕。大家都知道喬飛揚冷冽不多言,向來說一是一,絕不容反對。任誰也想像
不到他在母親面前的乖順模樣。
雖然安哲沁已經很壓抑下,但是他的竊笑聲還是毫不客氣地傳進了喬飛揚耳
中。就見他眉兒一飆,雖不語,但對他投射過去的目光已經夠嚇人的了。
安哲沁趕緊鎖了聲,而後轉向一側,避開那道能將人冰成冰棒的眼神。
「額娘,有些話能不能進屋裡說?」喬飛揚沉著張臉。
「屋裡!這裡不就是屋裡嗎?」
喬飛揚還想說什麼卻驚見可人從珠簾後出現,但此刻的臉上少了以往的紅潤,
還帶有幾絲病懨懨的蒼白。
「可人,你怎麼跑出來了。」福晉緊張地站起,「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了。」她笑了笑,「您就別罵表哥了,真是我的錯,是我拿長
竹竿施力躍牆的。」
「哇……巾幗英雄,我想除了練家子,當今可沒幾個女人能擁有這樣的功夫。」
安哲沁還在那兒鼓掌叫好。
「我不是練家子,只是從小就……就……」
「就頑劣是不是?」喬飛揚替她說了。
安哲沁見狀趕緊湊上話,「這好,一個性子熱,一個性子冷,你們表兄妹還
真搭呀。」
「安哲沁,你閉嘴。」喬飛揚受不了了,本不想失禮,可這個該死的安哲沁
故意找罵。
「是,我閉……緊緊的閉。」安哲沁立刻將嘴巴給抿得緊緊的。
喬飛揚這才撇下他,往可人走了過去,抓住她的臂膀便往旁邊一拉,「你到
底去哪兒了?既然要出走為何又回來?」
「我!」她小臉一皺,撫著胸口輕咳了兩聲。
「你說話呀。」他用力眯起眸。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想去外頭那片草地走走,可找不到門。」
她微微喘息著。
「那麼多下人,你不問問就擅自作主?」喬飛揚可不信她那套說詞。
「我……咳咳……」她往後一退,似乎有點站不住了。
「你怎麼了?怎麼全身發燙呢?」喬飛揚趕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這才
發現她的肌膚滾燙著!
福晉聽見了這句話,立刻上前,「可人,我就說嘛,你燒還沒退真不該出來
的,快回去躺著呀。」
「姑姑,我真沒事,您就別再責怪表哥。」其實她就是擔心表哥會遭她連累,
這才睡不安穩地直想出來瞧瞧。
但沒想到還真讓她瞧見表哥成為箭靶的一幕,這教她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他呢?
「好好,我不怪他,你隨姑姑進屋去歇著吧。」福晉不忍地攙扶住她往內室
走。
但才走了幾步可人便控制不住地往回看,多希望自己不要看見表哥臉上厭惡
的神情。可是,她失望了……
完了,她知道表哥定是恨死她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徐步走向安哲沁,一對冷眼盯著他瞧。
「呃……好冷呀,是下雪了嗎?」安哲沁被他一身的冷氣給整得往後退。
「快說。」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淡冷地又問了一次。
「剛剛那位可人姑娘的確是跑到後面的遛馬草坡,她大刺刺地躺在地上,而
我剛好騎著馬從那兒經過,所以……所以……」
「所以怎麼樣?」喬飛揚臉一沉。
「馬蹄就往她胸前踩下去了。」安哲沁乾笑著。
「什麼?!」
「……你不用太激動,我是踩傷她沒錯,可當時我已儘量高舉馬蹄,所以應
該傷得還不算太重,她只是吐了些血,有點小內傷。」安哲沁儘量笑著說,卻見
喬飛揚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
喬飛揚瞪了他半晌,最後轉身步出大廳,打算出門去了。 「你要去哪兒?」
安哲沁快步追上。
「去訓練場。」
「你當真心裡只有訓練場?!難怪德稷會將這個重要的訓練之職交給你了。」
安哲沁還不舍離去地直跟著他。
「你口裡的德稷是皇上。」喬飛揚眉頭一擰。
「我當然知道,可咱們私底下不都喊他名諱的嗎?」安哲沁明知他冷,卻故
意要逗他說話。
「那是你們。」喬飛揚當然明白在皇城中不少百姓給他、安哲沁以及武述他
們冠上絕魅九男子的稱呼。最重要的是這九男子中包括了皇上,就因為皇上待他
們如兄弟,並不在意他們喊他名諱。偏偏那幾個小子還真是明目張膽地一天到晚
「德稷」來「德稷」去地喊著。
「唉,你何必這麼拘謹呢?」安哲沁挑眉一笑,「反正皇上又不在乎,他還
經常跟我們說你是我們之中唯一的異類。」
「異類也罷,反正君臣之禮不可廢。」他立刻頂回,可腳步仍未停歇。
安哲沁搖搖頭還真是服了他,沒想到他會是個這樣寡言的男人,好像從不說
廢話呀。
「算了,那我不跟你了,再跟就跟到訓練場了。」他試探又問。
「隨你。」
「喂,你別老像我欠了你五百兩銀子似的好不好?」安哲沁索性繞到他前面,
兩個同樣高大英挺的男人就這麼面對面、眼對著眼。
「你還有事嗎?」喬飛揚深提口氣。
「算了,我也懶得拐彎抹角了,只是想問你,那個可人真是你表妹?」想想
他們喬家可是男俊女媚,就連福晉也風韻猶存,為何那個表妹……會長得如此平
凡,尤其那對濃眉還真駭人。
「我額娘是這麼說的。」
「可——」
「我知道她長的不出色,甚至……有些礙眼,但是你撞傷她就是你的不對,
今後有空還是常來看看她吧。」喬飛揚截去他的話。
沒想到安哲沁卻亮了眼,揚聲道:「唉呀呀,真難得!你……你竟然願意一
口氣跟我說那麼多的話。」
「你說完了就讓開。」喬飛揚已經不耐煩了。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你為何看起采這麼不關心她。」安哲沁打
開扇子輕搖了兩下。
「有嗎?」他眉兒一勾。
「當然有,而且太明顯了。」安哲沁扯笑。
「那是你多心了。」丟下這話,他便加快腳步往前走,有意將聒噪的安哲沁
撇於身後。
安哲沁順他意地停下腳步沒再繼續跟上,因為剛剛福晉就暗地透露想要撮合
喬飛揚和可人姑娘,但喬飛揚對可人似乎有偏見,希望他這位師爺能在這檔事上
出出主意?
唉……要他查事辦案他主意是很多,可要幹起喬太守似乎有點困難,不過福
晉都這麼懇求他了,他能不盡點心嗎?
嗯,這事得從長計議了。
當晚,喬飛揚一回府便打算到福晉房裡請安,可福晉是說什麼也不肯見他。
他知道定是白天的事惹惱了她老人家。
「萍兒,能不能請我額娘見我一面?」他只好請求福晉的貼身丫鬟幫忙了。
「將軍,不是我不幫您,您也知道福晉現在正在氣頭上,她……她不肯見你
呀。」萍兒有些為難。
「你讓我進去,我娘只會罵罵我而巳。」喬飛揚執意要進去。
「這……」雖然是福晉限制將軍進去,但依將軍的身份可不容她這小丫鬟忤
逆。
「好,那萍兒讓您進去,可如果福晉怪罪我,您要為我多擔待些。」考慮再
三,萍兒還是放行了。
「謝謝。」淡漠說了句,喬飛揚便步入房間,就聽見偏堂裡傳來福晉念佛經
的聲音。
在布簾外站了好一會兒,他才出聲喊道:「額娘。」
福晉停下轉動佛珠的動作,轉首看著他,「是萍兒讓你進來的?這丫頭!」
「別怪她,是我逼迫她的。」喬飛揚立即道。
「哼,你不是不把額娘看在眼裡,為何不連我一塊兒逼迫,逼我離開這個家
呀?」福晉氣得站起來,步出偏堂。
那裡是她修身養性的地方,可不想為了他破壞那兒的清靜。
「您別這麼說,孩兒下午真有事,所以不得不離開,況且……您不是一開始
要我離開。」喬飛揚苦於不知該用什麼樣的理由。
「我讓你離開你就離開?你……」福晉氣得頭一偏,「你真是氣死我。」
「對不起額娘,您說吧,要我怎麼做您才不再生我的氣。」喬飛揚揉揉眉心,
已是疲於應對。
「額娘只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可人,可人被馬蹄給踩了,雖然安哲沁及時拉了
韁繩,可也造成不輕的內傷,你這個做表哥的為何不去看看她?」福晉本不想理
他了,可他們終究是親人,何苦弄得這般尷尬。
「您的意思只要我去看她,您就不再生氣了?」他揚眉問道。
「話是沒錯,可我還是希望你能真心看待可人。我也知道你不擅交際,可怎
麼說她也是我大哥唯一的後代,你就不能——」
「額娘,您不用再說了,我這就去看她。」深吸了口氣,他便轉身步出房間
直趨可人的房間。
這時可人正躺在床上無聊地數著天花板上的蜘蛛網絲,呵呵……沒想到堂堂
將軍府的房間也會有蛛網。
她乾脆爬起來,從桌上找來抹布打算把它清除乾淨,可是好高呀,她壓根夠
不著,就在這時候她全身仿似燃起一絲想爬牆的衝動,於是她強忍著胸痛,沿著
床杆往上攀爬,就在她已經要擦到那蛛網時,喬飛揚正好從外頭經過。
從窗子他看見了這驚險動作,立即沖進屋裡重喝了聲,「你在做什麼?」
壓根沒想到會被人瞧見的可人被這吼聲給重重嚇了跳,手腳這麼一軟,整個
人就往床上墜落。
說時遲那時快,喬飛揚立刻沖上床炕,接住她嬌軟的身子——
她落在他身上,雙腿張著跨坐在他大腿上,頓時成了一種會讓人想入非非的
畫面!
「啊!表哥……」她尷尬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可這一動卻動到了胸口淤傷處,
疼的她僵住了身體。
「你怎麼了?」他趕緊點住她胸口的幾處穴位。
「痛……可能剛剛那一震又傷到了。」可人痛的眼淚都飆出眼眶外。
「你明知自己受傷了為什麼還要爬上爬下,你很喜歡爬是不是,那你回江南
繼續爬呀。」向來少言,凡事無動於衷的他居然會為一個醜丫頭大發雷霆!
「我……我是因為看見上頭有蛛網,所以想將它清一清。」她忍著痛解釋著。
「下人是做什麼用的,你可以使喚他們呀。」他忍不住籲歎了口氣,突然意
識到自己剛剛說話的確太沖了些。
「可是這種小事我可以自己做。」
「你想,倘若你摔死了,誰最傷心,嗯?」喬飛揚眸心一黯,瞳心閃出一道
刺眼的光束。
「是姑姑……」她抬起眼,「表哥,那你會傷心嗎?」
「我1」他冷冷一哼,冷酷的嘴角輕輕一扯。
可人心一擰,雖然他沒說話,但她已知道自己在表哥眼中似乎沒什麼地位,
看來她千里迢迢跑來這兒寄人籬下的確是個錯誤的決定。
「表哥,我想躺下,已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可人不知他為何會來這兒,
不過她猜想定是姑姑逼他的。
「等一下。」喬飛揚轉過她的身子,而後運足內力貼在她背上,「不要動,
放鬆雙肩,呼吸放緩。」
可人不明白他要做什麼,但是仍聽話地放鬆自己,讓呼吸能平順點。但不知
為什麼,當他灼熱的大掌隔衣貼在她身後,她竟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以往在鄉下,她雖然也和鄰居的男孩兒們又打又鬧,可她也只是把他們當成
兄弟一樣,但是他……
他卻給了她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那感覺總是為甜甜地在心底泛開,可他凶的
時候她又覺得心口好酸呀。
「覺得好些了嗎?深吸口氣試試。」他突然冒出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維。
「嗯,好多了,胸口已不再悶疼了。」可人聽話的深吸口氣,頓覺背後有股
暖流直往胸腔衝擊,將一股凝窒給打通了。
「那就好。」喬飛揚這才收了氣,而後站起。
瞧他就要離開,她立刻揚聲喊道:「表哥,謝謝你。」
「我們是表兄妹,客氣什麼。」他頓下腳步,淡淡回應。
聽他這麼說,她眸子赫然一亮,隨即忘了自己的傷而站起來奔到他身邊,
「表哥,你真承認我是你表妹了?」
老天,她現在心底已有著說不出的興奮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挑眉問道。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我,我一定會乖乖的,絕不會讓你們失
望。」她認真地看著他。
喬飛揚卻覺得好笑,「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只要將我額娘的心服侍的服服
帖帖,那就夠了。」
「表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在於我,你也是我的親人,我多希望你能和
姑姑一樣接受我呀。」她急急上前,再次攔住他的去路。
「你不用那麼貪心,我沒說我不把你當表妹看待,你只要能讓我額娘開心,
不用在乎我的想法。」喬飛揚著實不希望他好好的平靜生活被一個表妹給搞亂了,
但為了能讓額娘開心,他能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親人。
「這……」他說的好複雜喔,讓她愣了下,理不清他這句話的意思。
乍聽之下好像是他接受了她,怎麼聽到最後好像變成他接不接受她已不重要,
那他到底是接受她了沒?
「好了,你躺著休息吧,我也累了。」丟下這句算是客氣的話語後,喬飛揚
便不再逗留地離開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仍不明白地偏著腦袋,慢慢踱回床。
就此,她徹夜難眠,腦子裡直放著喬飛揚臨去前的這番話……
第三章
數天后,可人的傷勢總算是好轉許多,為此福晉才放下一顆心,今天她特地
在百花亭擺宴,請江南的大廚進府邸煮幾道江南佳餚。
因為她發現可人這場傷痛下來似乎清瘦不少,就不知是因為身子不舒服的關
系還是飲食不合胃口?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可人能回到最初的健康,這才有了請
江南大廚進府邸掌廚的念頭。
「可人哪,這些全都是江南菜,你就多少吃一點吧。」福晉邊說邊為她夾了
些菜進碗裡。
「謝謝姑姑,您別忙,我自己來就好。」可人柔柔一笑,可視線總是會飄到
喬飛揚身上。
「那你快點吃吃看呀。」福晉多希望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這頓飯能讓可人
吃的開心,讓她多養幾兩肉出來。俗話說,女人要圓點兒才有福氣。
可人吃了一口,立即開心笑說:「好吃,真好吃,謝謝姑姑。」
「好吃就多吃點呀。」福晉見她能康復,不也開心,「你這次的傷能那麼快
痊癒,姑姑真高興。」
「其實這全是表哥的功勞。」可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可同時震住了喬飛揚和
福晉二人。
「你胡說什麼?」他眉頭往上一揚。
「我沒胡說!表哥你忘了嗎?就在數天前你來我房間看我,見我傷的很痛苦,
所以運用內力為我療傷。」可人眨巴著一雙大眼,天真地說道。
喬飛揚恍然大悟,「你是指那天!」哼,他早已將那件事給忘了,沒想到這
丫頭還記得。
「是啊,自從你打通我體內淤氣後,我的身體和傷就很快有了改善,你說我
該不該向你道謝?」可人認真地又道。
「飛揚,你能這麼做額娘就放心了。」福晉笑得開懷,「既然如此我就不怕
你們會反對了。」
「反對什麼?」可人笑問。
「你和飛揚的婚事呀。」福晉揚起音調o
「您說什麼?!」喬飛揚難得反應這麼劇烈!
「你別這麼震驚,其實有件事你們一直都不知道,早在可人還在她娘肚子裡
的時候,我和你爹就已經將可人認做未來兒媳婦了。」想起這段往事就像是歷歷
在目般,福晉說來一陣感慨。
然而這些話聽在喬飛揚耳裡卻沒有半點兒感覺,唯一有的就是不可置信,為
何額娘和阿瑪非得要一手包辦他的未來?
要他娶這個女人……轉首看向可人那張同樣震愕的臉孔,只要一想起他這輩
子必須被這女人束縛著,他的心便更加冷凝了!
「姑姑,我想這既然是過去的事,您就忘了吧!就讓我……讓我和表哥能有
屬於自己的選擇。」可人怎會感受不到喬飛揚的憤怒,他愈是沒說出來,就愈是
讓她害怕。
「這……可人,難道你已心有所屬?」福晉詫異她會這麼說,既然這麼說必
然有原因了。
「呃——我……我怎麼可能?」她知道自己的模樣雖說不上醜陋,但也一樣
不吸引人,甚至像鄉巴佬土——這是她上回不小心聽丫鬟們交談時所形容的自己。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綁著如此俊逸優秀的男人呢。
只要能常常看著他,只要他不要再對她那麼冷、那麼凶,她就心滿意足了呀。
「沒有就好,飛揚,你呢?」福晉朝喬飛揚看過去。
就見他冷著張臉,而後慢慢放下碗筷,吐出三個字,「辦不到。」
福晉錯愕,「你怎麼——」
「額娘,我吃飽了,你們慢用吧。」喬飛揚丟下筷子便一刻也不留的離開百
花亭,這場面不禁讓福晉掛不住臉,就連可人也覺得好尷尬。
「飛揚……飛揚……」福晉起身想喊住他。
「姑姑,您不用喊表哥了。」可人喊住她。
「為什麼?他……他太不給我面子。可人,姑姑真對不起你,早該先跟他溝
通一下。」福晉猛歎了口氣。
「沒關係,我知道的姑姑。」可人柔柔一笑,裝做一副不在乎樣。
「你知道?!」她錯愕地看向可人,「告訴姑姑,你知道什麼?」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表哥這麼優秀,而我卻是如此平凡,您就這麼要把我
婚配給他,他當然無法接受了。」她笑著解釋,希望姑姑不要遷怒表哥,就怕表
哥會更討厭她。
「你這孩子,何苦這麼委屈自己呢?」福晉搖搖頭,著實對她不舍。
「這不是委屈,本來嘛,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最起碼也要兩情相悅呀,否則
將成為不幸福的婚姻了。」可人扶她坐下,「或許表哥心裡已有喜歡的姑娘了。」
「他?」福晉撇撇嘴,「這孩子什麼事都不肯說,我哪知道他心裡擺些什麼
東西,不過……你說他有喜歡的姑娘我倒不以為然。」
「為什麼?」
「呵,像他這種硬脾氣又半天沒反應的男人,有哪家姑娘會喜歡他,就算有,
只要相處一天下來定會嚇得打退堂鼓。」
「嚇?」可人不明白,「表哥儀錶堂堂,長相俊挺,我想任誰看了都會喜歡
吧!說要嚇……是我讓人嚇著了。」
說起相貌,可人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有時候她都不禁懷疑自己和喬家會有
血緣關係嗎?為何他們看來都這麼迷人好看,而她……也難怪表哥老認為她是假
冒的,唉!
「你哪兒嚇人了?」福晉直瞅著她垂著的小臉蛋。
「姑姑,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模樣。」她隨即揚起臉看著福晉,
「以前在鄉下,那些哥兒們都說有我在就不用鍾馗了,呵……您說我像不像?」
「可人!」福晉蹙起眉,「你怎麼說這種話,我大哥的女兒怎麼會醜呢?」
事實上就連福晉也覺得有些怪異,還記得可人五歲時可是個漂亮的娃娃,任
何人見了都說她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但如今一看她只能用「女大十八變」來形
容。
還記得之前飛揚在質疑她的身份時,她急於說可人長的就跟大嫂一個樣那是
騙他的,但是她仍堅信可人是她的外甥女,否則她身上怎會有那條鏈子呢?
「姑姑……我是說真的。」她看得出來福晉心裡有數,只是不想傷她心。
「我也是說真的。」搖搖頭,她繼續道:「無論你的模樣美或醜,都是我疼
愛的可人,而且我也認定你這個媳婦了。」
「什麼?不要……姑姑您千萬不要這麼打算,我不希望讓表哥為難。」急急
握住姑姑的手,可人語氣急促地說。
「你別急,這事我定會好好想想,一定會好好想清楚的。」福晉看了她一眼,
又皺起眉頭。心忖:這事還真得麻煩師爺安哲沁替她出個主意了。
「好,那姑姑,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想回房歇著去了。」
「好,那你去吧。」福晉滿是憂心的揮了揮手。
可人這才轉身離開百花亭,然而心情卻發悶的不得了,但願姑姑不要再強人
所難了,否則她真會沒臉繼續在這個家待下了。
走了幾步她再回頭看了一臉愁眉的姑姑,頓時心頭百感交集。搖搖頭,她便
快步離開了。
說她想回房間歇著,但可人天生就不是能好好歇著的命,多年養成為生計奔
波的習性,又哪歇得住呀!
離開百花亭,她便打算到後頭馬廄走走,記得上回她無聊走到那兒時,管理
馬廄的小陸就答應要教她怎麼替馬洗澡。
由於小陸長年待在後面,很少來到前頭,對府邸多了她一位小姐並不知情,
加上她本身那普通又平凡的長相,他直以為她是新來的丫鬟。
他甚至還跟她說,只要她有空閒便可以去找他,他必會帶她去參觀馬廄,如
果她想試試替馬兒洗澡的感覺,他也願意讓她嘗試。
想想現在這時候不早不晚,去找他正好,況且看見那一匹匹可愛的馬兒,或
許可以一掃煩鬱呢。
當她到了後頭,正瞧見小陸推著一堆草兒往馬廄走去。
「小陸——」她拔聲喊住他。
小陸回頭看見是她,立刻扯開笑容,「可人是你。」
「對,我現在正好沒事,所以來看看你,是你答應我要帶我去馬廄看看的。」
她甜甜笑說。
小陸抓抓後頸,「你還記得呀?」
「當然記得了。」可人指著馬廄,興奮不已地說:「我現在可以過去了嗎?」
「這……喂,可人,我還沒說可以。」小陸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興奮地奔進
了馬廄,動作之快還真是讓他措手不及。
小陸好不容易追上,她人已站在馬廄門內,整個人像是被電到一般定在原地。
「哇……好多馬,好漂亮呀!」瞧它們每一匹都如此高大,毛色又油亮不已,
還真是美的驚人!
「是呀,這些馬可全是將軍的寶貝呢。」小陸走了進去,緩緩解釋道,當他
轉過臉看著可人臉上掛著的燦爛笑容時,突然發現她其實長的並不醜,尤其笑起
來的模樣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你說什麼?這些是將軍的寶貝?」可人好奇地追問。
她好想多瞭解一些有關表哥的事情,只要是有關他的一切,無論好與壞她都
很想知道。
「沒錯,將軍可愛死這些馬了,沒事就會常過來帶著它們出去溜溜,這些馬
兒也很有靈性,一看見將軍來它們就開心的不得了呢。」小陸說著,不免發出一
抹欣慰又傻氣的笑容。
「真的,它們會開心?」她不解地蹙起眉。
那為什麼他對她是這麼凶?雖然她有點喜歡他,可也同樣怕他呀。
「當然了,要不然你等會兒偷偷躲在旁邊看好了。」他對她點點頭。
「等會兒?這是什麼意思?」一陣寒氣突然從心底揚起,可人這時才感受到
事情不妙。
該不會……
「你在這裡做什麼?!」突然,一道讓她心頭狂跳的嗓音自她身後高聲揚起,
可人頓在原地,竟不知該怎麼辦了。
「將軍。」倒是小陸率先恭謹迎上,「您要來帶黑衣出去嗎?」
但今天他心目中愛馬如癡的將軍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走向可人……
「呃……將軍!」小陸嚇了跳趕緊跟上前,「可人是因為份內工作做完了,
一時無聊才來這兒看看馬兒,您別怪她。」
喬飛揚眯起一對狹眸,冷冷注視著她,「你是怎麼跟他說你的身份?」
可人的身子在發抖,但為避免好心的小陸代她受過,只好說:「我告訴他…
…告訴他我是府邸裡新來的丫鬟。」
「新來的丫鬟!」他嘴角微微一勾,「你真想做個丫鬟?」
「我……我……」
「小陸,她是我表妹,可人小姐。」嘴角的笑意一斂,他忽地轉身對著一臉
懵懂的小陸說。
「什麼?」小陸錯愕地看向可人,「你……不,您是可人小姐,我……」他
突然朝她跪下,「小陸不知小姐的身份,還請小姐恕罪。」
可人被他這一跪給嚇著了,可心底也焚起怒火,一掃她原有的怯意。
她木然地轉向仍舊掛著一副無表情面容的喬飛揚,「你何苦這麼做?我只是
想要一個朋友。」
「朋友?」他眉心一蹙。
「對,我需要朋友,像以前一樣有人可以陪我說說話,而不是像現在困在一
座大宅院中,身旁的人都離我好遠好遠……」
說著,她便揮著淚奔離了馬廄,喬飛揚先是一愣,但隨即想到什麼事般對小
陸說:「將黑衣打理一下,我等下要用。」
丟下這句命令,他便疾步追著可人而去……
「你要去哪裡?」他一個起身飛旋,落地時已站在她面前。
「你要幹嘛?」她驚愕地後退一步。
「我只是有句話想跟你說。」他冷聲喊道。
「我沒什麼話要跟你說的。」雖然他的表情波瀾不興,但是可人怎會看不出
他眼底的怒色。
「你怎會對我無話可說?別忘了,我額娘可是要你做我的媳婦?」他一字一
字地慢慢道出,像極了冰珠般落在她心頭,冷得她渾身發涼。
「你不是拒絕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可是額娘不會讓我如願的。」他的眼神一黯,從眸心中激射出幾絲白色刺
目的光影。
「不會的,你放心。」可人哽塞地說。
「你這麼想,可我卻不這麼認為。」他本想跟她講道理,可她只會一味的說
「不會的」、「你拒絕了」,她可曾想過這些理由在於額娘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那你要我怎麼做?」面對他的霸氣,她真的好難過。
這一切她完全是不知情的,為什麼他的口氣就好像他明白一切似的。
「我要你親自去跟我額娘說,要她取消你我的親事。」
「我已經和姑姑說過了。」她抿唇說道。
「哼,是嗎?」他凝出一絲笑痕。
「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他那笑……好詭怪。
「我想我額娘絕對不會臨時起意要我娶你。」他半眯起眸子,爍亮的瞳仁用
力射進她眼中,「是你,是你對她進讒言是吧?」
「我!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額娘曾經替我物色過不少姑娘,有格格、有郡主,他們的
長相個個嬌柔多情,可我額娘最後都作罷,認為她們配不上我,可你呢?你的長
相——」他赫然頓住口,接著又說:「你的長相是這麼平凡,我額娘又怎麼會選
擇你?」
他一鼓作氣地說道,這輩子他還是頭一次這麼氣憤地說出這麼一大段話來,
可見他心裡的不滿有多深了。
可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怔忡地看著他,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是指她向
姑姑請求嫁給他了?
她怎麼可能做這種事呢?
「表哥,難道我在你心裡真的就這麼不可取?我……我在你眼中只是個要耍
小手段才能將自己嫁出去的女人?」她忍著滿腹委屈,定眸望著池。
被她這樣的眼神一看,他心頭赫然一懾,久久才道:「我……我只是希望你
不要這麼做。」
「是嗎?」終於忍不住,她的淚水滑落下來,接著她深吸了口氣,並用力抹
了抹鼻子,「你放心,我早有自知之明。」
喬飛揚眸子一黯,但未語,像是在等著她接續的話。
可人看了看他,努力的拿出自己剛才對著他叫嚷的勇氣,「你不用強調我的
長相,我又不是沒照過鏡子。」
他瞪著她,平穩住心情,「對不起。」
可人一愣,她當真不敢相信他會開口跟她說對不起,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嗎?
不過由此可知他並不是個不講情理的男人。
「你不用說這個,只要你相信我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等會兒我就去跟姑姑
說……她若不答應,我就以死要脅這樣總成了吧?」可人非常率性地說出這段話,
然而內心卻有著非常痛苦的掙扎,以及那一絲絲即將氾濫的酸澀。
「你真要用這麼強烈的手段?」他眉頭緊緊一皺,還真情她會想不開。
「只要能達成你的願望,我無所謂。」在他毫不收斂的目光下,可人渾身又
開始產生一股戰慄。這時候她還真不得不懷疑剛剛她是打哪來的勇氣,居然敢對
著他叫囂!
「我只是——」
「你不用再說了,別忘了就算我長得再不起眼,你還是我的表哥,我又怎會
跟你鬥氣呢?」重重的深吸口氣,她才又笑道:「好了,你靜觀其變吧?我會拿
出我的誠意證明我並不是個死皮賴臉的女人。」
老天,她再也說不下去了,為何看著他那張俊魅臉孔,她的心就會隱隱抽疼
呢?咬了咬唇,她便不再多言地轉身奔離了他的視線。
喬飛揚兩道平順的眉又慢慢緊蹙起來……
「老天,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是我誤解她了嗎?」沉住心,他凝神思
慮了會兒,最後下了結論——
無論額娘這次的決定是不是因為她的關係,他還是堅決不會娶她的。
可人跑回前廳,這時她的淚水已掛滿整張臉。
討厭、討厭,她為什麼會這麼心痛呢?
從小她就被人這麼說慣了,早就沒有感覺了不是嗎?但為何從表哥口中聽見
那種藐視的口吻會讓她那麼難受?
眼看前面就是姑姑的房間,她用力拭了下臉蛋,又揉了揉眼睛,心忖:她絕
不能讓姑姑看出她哭過,否則她肯定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害怕自己霹了馬腳,她又跑到池塘邊撈起一些冰冷的池水,輕輕潑在眼皮上,
最後確定情況不是很明顯,便走到福晉房門外輕敲了下門板。
「誰呀?是萍兒嗎?」福晉正在房裡喝著茶,以為是萍兒為她端來點心。
「是我,姑姑。」她清了下喉嚨喊道。
「是可人!快進來吧。」福晉連忙擱下茶杯,等著她進來。
可人緊張地搓搓手,這才步進屋裡,「姑姑。」
「快……快來坐呀。」福晉一見到她立刻笑顏逐開,「以往我要你常來找我,
你總是不肯來,今天見到你,我心裡可開心了。」
「以前我不是不肯來,而是……而是我害怕自己不會說話,沒辦法陪您聊天。」
她羞赧地說。
「這是哪的話,你這孩子就是想太多了。」福晉指著圓幾上的茶,「這是萍
兒泡的香片,非常香的,想不想喝一杯?」
「真的?好,我自己來。」她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為自己倒滿,又淺嘗了一口,
「哇,還真是香呢。」
記得從前她也曾在街坊的茶攤上喝過茶,可是茶又澀又苦,難喝的很。
「那就多喝點,但也不能狂飲,這樣會傷胃的。」福晉見她又喝了一杯,於
是說。
「哦,這樣啊。」她笑了,笑自己真笨,遇上好茶就想多喝點。過了會兒她
又說:「姑姑,我來找您是有事想對您說。」
「你說。」福晉定睛望著她,等著她接話。
「是這樣的,關於……關於那件親事還請姑姑鄭重考慮一下,我希望你能取
消它。」遲疑了會兒,她終於說出口。
「為什麼?」
「剛剛在吃飯的時候我已經向您提過,表哥和我並不適合,我不希望以後日
子會在痛苦中度過。」
「你為什會這麼認為?」福晉驚愕地又問:「是不是飛揚這孩子跟你說了什
麼?」
「不是的,他沒跟我說什麼。」可人趕緊否認。
「是嗎?」福晉蹙起眉頭,「飛揚他就是不聽勸,你別理他。」
「不是的姑姑,這不關表哥的事。」她緊張地站了起來,「姑姑,是我不喜
歡表哥,我很討厭他。」
一急之下,她竟然說出這種話,當場讓福晉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了。
「我……對不起,我不是……老天,我該怎麼說呢?」真氣自己,為什麼連
一句話都說不好,身負的壓力愈大,她就會開始胡言亂語了。
「唉,可人別擔心,我不會難過,我怎會不瞭解自己的兒子,他向采給人一
種神秘的錯覺,從不把心事說出來讓人知道,所以大多數的人都會畏懼他、害怕
他,我想你也是。」福晉深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對,我是喜歡溫文儒雅的男人。」她抿唇一笑,可是心裡卻有著濃濃的悲
哀。雖然她知道表哥是個很危險的男人,可是一顆少女心仍是無法避免的為他糾
葛著,如今這麼一說就表示她與他將永永遠遠都僅能是表兄妹關係了。
「像安哲沁?」福晉笑問。
雖然可人不能成為她的兒媳,她難免有點兒難過,但是她亦非是個不明事理
的長輩,若可人已有心儀對象,她也會盡力成全。
「什麼?」可人倏然抬起頭。
「別不好意思,告訴姑姑,我可以幫你——」
「不用,姑姑您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可人發出一絲苦笑,沒想到自己
才免除傷害一個男人,又有一個男人送上虎口?
S唉……說她是「虎口」還真是一點兒也不為過,除了鄉村野夫,有誰會是
他的終生伴侶呢?
「你這孩子,跟姑姑還害臊呀!」
「姑姑,我這輩子只要能陪著您就心滿意足了,真的不需要。」她握住福晉
的手,「您想不想出去走走,花園的花開的好美呢。」
「真的?」她眉頭一揚,「我當真好久沒去後花園了!」
「不騙您,花園裡的花真的開的好美呢。」在可人的攙扶下,福晉便與她邁
出房間,直往後花園前進。
不久,另一頭窗邊有人影現身,喬飛揚眯起眸看著她們連袂離去的身影,不
禁想著:真是他誤會她了嗎?
第四章
得到福晉同意取消她與喬飛揚的婚事後,可人不必再為這件事煩心,也就活
得恣意些,即便是心情多少有些失落,但至少不用再承受表哥對她的誤解了。
一早起來,可人打開窗子,發現外頭是一片朗朗晴空,樹枝上還有鳥兒在唱
歌,她興奮地笑開了嘴,心想:自己已有多久沒有出去外頭走走了?今天說不定
可以出去瞧瞧北京城熱鬧的景致。
還記得她初來乍到之際,姑姑曾告訴她這皇城的富裕與貴氣,可那時她已完
全被這府邸的華麗與美景給吸引了,壓根不想出去晃。如今時間一久,該去的地
方她全去過了,想到外頭看看的念頭已是蠢蠢欲動1
就不知這皇城是個什麼模樣?
姑姑說滿是皇親貴胄,希望她別得罪別人呀。
主意一定,她便決意出門一趟。換上輕便的裝束後,她即睬著愉悅的步于步
出府邸大門。
沒有丫鬟跟著可人,這並非福晉不指派丫鬟給她,而是可人堅決反對,已習
慣隨性自由的她並不希望讓人跟前跟後。
福晉見她這麼說也就暫時答應她,待她一切適應後,就由不得她了,因為身
邊沒有丫鬟的大家閨秀她還真沒見過,更不希望讓人誤以為她這個姑姑欺負她。
反正能自由多久就算多久,可人一點兒也不介意別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
到了街上,對於繁榮的街道她並不陌生,還記得她剛到京畿的那天就被這裡
的熱鬧給震住了,只是她沒有再深入探究就進了將軍府。
「哇……好熱鬧,那裡是在做什麼,怎麼擠了那麼多人?」她綻著笑容走上
前,這才發現那兒全是賣姑娘家用的發簪和首飾。
好漂亮!
赫然,她瞧見一支玉簪,樣式雖簡單卻能吸引她的注意!情不自禁地,她走
上前拿起它,不停把玩在手掌中。
「姑娘,這支玉簪不貴,才二十兩銀子。」老闆看著他,笑意盎然地解釋著。
「二十兩!」她眸子一湛,這價錢在於她可是「天價」呀!
「是呀,像這支嵌了枚藍寶石,就要八十兩了。」對方指著另一支華麗高貴
的發簪。
「八十兩……」可人說著這數字時都沒發現自己的嗓音都結巴了!
「對,還有這支更貴,要——」
「謝謝您老闆,我不需要了。」她淡淡一笑,轉身想離開。
可就這一轉身,她卻看見背後站著一位帶笑的男人!她驀地張大眸子,笑說:
「是你,安公子!」
「對,站在你身後好久了,就看你直望著那支玉簪,眼珠子動也不動的。」
安哲沁故意開著她的玩笑。
「你糗我啊。」她搖搖頭,忍不住噴笑出聲。
「哪是糗你,既然那麼喜歡為什麼不買呢?」他見她並沒買下它。
「呃——我不想買了,改天再說。」她怎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壓根沒有銀子,
哪買得起這麼貴的玉簪。
「為什麼?」他眉一挑。
「因為我……」可人腦子一鈍,竟不知道找什麼理由,「唉呀,反正我不想
買了嘛,你不要問我了。」
「沒帶銀子是不?」悠悠的嗓音是如此的柔順,安哲沁就是那麼容易看透人
心的男人。
「我!」可人一愣。
就在她躑躓的當口,竟然看見安哲沁朝攤子走去,對老闆說:「那支玉簪這
位姑娘要買下了,你說幾兩銀子?」
「這支很便宜,才二十兩。」老闆笑說。
「喏,這裡是二十兩銀子。」安哲沁將銀子交給對方並取過玉簪,接著轉向
可人,「送你。」
「你送我?」她有些受寵若驚,「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就算我為前陣子不小心騎馬踢傷你的事賠罪。」安哲沁露出
颯耍的笑容,「對了,你的傷應該全好了吧?」
「早好了,那麼久再不好我就真成廢人了。」她笑著搖搖頭,不知為什麼跟
安哲沁在一塊兒的感覺總是讓她這麼輕鬆。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含所謂的男女私情,但她是真的喜歡他……非常單純的喜
歡他這個人。
「既然如此,想不想到處看看,我的馬車就在那邊,可以帶著你在這座皇城
京畿裡四處逛逛。」他正好辦事回來,路經這兒不經意瞧見了她。看她那副對凡
事都充滿好奇與驚喜的模樣,便可猜出她定是頭一次出府逛城。
「這樣好嗎?你一定很忙,嗯……不用了。」她搖搖頭,反正她只是想出來
走走,到哪兒都一樣,並不需要麻煩別人。
「你想太多了,我正打算到城東的玉宓湖玩玩,一起去吧。」他並沒這個打
算,但為了讓她安心,他騙了他。
「真的?」她張大眸。
「嗯。」他用力點點頭。
「好,那就麻煩你帶我去。」見他這般誠摯的邀約,她再拒絕就顯得太刻意
了。
「那麼請。」安哲沁轉身指著對街的馬車。
「謝謝。」可人興奮地跑了過去,然後躍上馬車。安哲沁看著她那雀躍的背
影,以及率性的肢體動作,不禁笑了。
看來,她在他們皇城貴族之中算是個稀世珍寶!
因為在她的眼中看不見虛偽假意、矯揉造作,這是在他們這些貴族中的年輕
人身上絕對找不到的。
當然,也包括他。
待馬車行駛了好一段距離後,安哲沁才好奇地問:「你這十幾年在江南都過
著什麼樣的生活?」
正拉開車簾看著窗外風景的可人被他這句問話給問擰了心,她垮下笑容,只
淡淡地說:「很平常,也很平凡。」
「在我感覺你並不像沒念過書。」可人雖然帶著一種南方人的淳樸與天真,
但言語間仍不難聽出她並不是個目不識丁之輩。
「念書?這該怎麼說?嗯……應該算念過,但不是很專精,跟你們比差多了,
就只是會認字寫字罷了。」說著,她眼眶不禁有點兒濕潤,「我娘……我是說我
江南養我的娘真的對我很好,她讓我識字,只要知道哪有私塾她都會要我去,就
算沒錢也逼我躲在外頭偷學。」
「難怪了。」安哲沁點點頭。
「什麼意思?」
「因為聽你說話不像個……村姑。」他想了想,最後選擇這句詞。
「村姑!」可人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本來就是村姑嘛,再說別以為村
姑都不識字,我們村裡一位洗衣大娘學問可好的呢。」
「這麼說你住的地方還藏有不少高人?」安哲沁跟著笑了。
「是呀,有空歡迎你來我們村裡玩玩,看看有多少高人了。」說起家鄉可人
就不免產生絲絲懷念,當初若非娘逼著她來認姑姑,她壓根不想進京。
「可人。」聽她這個說,安哲沁眉頭輕輕一擰,「別忘了,你可是威凜將軍
府的表小姐,不再是個生在鄉下的小姑娘。」
可人垂下臉,點點頭,「我知道,姑姑也這麼對我說。」
「這皇城看似富庶,但是每個人幾乎都在勾心鬥角中汲汲營營的過日子,你
非得抬高身價才不會被欺負。」安哲沁好言勸她。
「我懂。」她抬起臉,「可你一點也不像,卻像是個大好人。」
「哦。」他摸摸自己的臉,開心的揚起眉二我臉上寫了『大好人』三個字?
「
瞧他那滑稽的表情動作,又將可人惹笑了。
「別笑,我再很認真的問你一件事。」他頓了會兒才繼續問:「那麼你在喬
飛揚的臉上又看見哪三個字?」
「他!」可人眉頭重重一擰,卻不說話。
「怎麼?那麼難分辨是啥字?」
「說真的,他的臉錯縱複雜,很難說是哪三個字,有時他像冰有時又像一團
會熾人的火,我說不上來。」總歸一句話,他就是這麼的難以捉摸。
「哦……你的意思是他很神秘噦?」安哲沁拉了一道長長的「哦」,狀似理
解地點點頭。
「對,也可以這麼說。」她附和著他。
「那我懂了。」他笑著撇開嘴,眼底閃過一絲精銳的璀光,接著將目光轉向
圓窗外頭,「你快來看,那裡就是玉忘湖,美吧?」
讓開一個位置,他讓可人能清楚看見那湖面上氤氳的朦朧之美。
「真的好漂亮哦。」可人的雙眸赫然大睜,目光直黏在那美景上。
「那湖畔有許多花,想不想摘?」姑娘家哪個不愛花的。
「可以摘?」她眼露驚喜。
「等下我帶你去,你就可以大膽地摘了。」他就是喜歡看她這副非常容易滿
足的可愛模樣。
不久目的地終於到了,可人立即跳下馬車,就在這一刹那她被眼前花海環繞
玉忘湖的壯觀景致給懾了心!
剛剛距離太遠她沒瞧清楚,沒想到距離一拉近,竟會給她那麼大的意外!
「沒騙你吧,這裡的花可多了。」安哲沁雙手抱胸,看著她錯愕中帶著狂喜
的表情。
「真的有好多花!」她興奮的一步步朝前走,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生怕把花兒給踩爛了。
「我不想摘了,這教我怎忍心斷了它們的命?」她站在花前,只想遠遠觀望
而不希望破壞它們。
「傻瓜,它們的生命一樣有週期的,該凋謝的時候一樣會凋零。」老天,他
可從沒見過那麼善良的女孩子。
「可是……你在做什麼?」
見她仍猶豫著不肯動作,安哲沁索性替她摘了幾株花交在她手,「這樣應該
夠了吧?我知道我如果再摘的話你肯定不理我了。」
「還真是被你說中了,我挺不想理你的呢。」見那斷了根的花兒遞在她面前,
可人是既心疼又難過,但還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住它們。
但接下來讓安哲沁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他居然看見她蹲下身子,重新將它們插枝進土!看樣子她是企圖救活它們了。
「可人,你這樣做根本——」
「你別擔心,一定會成功著,以前在江南我家門外的花草都是我這麼給種活
的。」說著她便將它們一根根插好,僅留下一朵花,並天真地對著他說:「我只
帶一朵回去就好。」
「老天,我真是服了你呢。」安哲沁搖頭輕笑。
可人卻不在意地往旁邊跑了去,她一邊散步、一邊玩,在這裡她忘了自己什
麼表小姐的身份,只記得她過去恣意的生活。
安哲沁半眯起眸,望著她像仙子般興高采烈在湖邊躍舞的情景,心頭突然想
起老福晉曾交代他的事——希望他能促成喬飛揚與可人的喜事。
前兩天他已從福晉那得知可人與飛揚均拒絕了這們婚事,他若再不好好想個
法子是不行的了。
當可人和安哲沁回到「威凜將軍府」時,天色已晚,一路上可人害怕姑姑擔
心,在馬車上總是憂焚不已地問著安哲沁還需要多久才到府邸。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府門外,可人已是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轉身對安哲沁笑
說:「安公子,謝謝你帶我去玩。」
「快別這麼說,這是我的榮幸。」安哲沁魅惑一笑。
可人搖搖頭,「我還是得謝謝你,那我進去噦。」
但是才跑到門口,她便聽見安哲沁喊她的聲音,「可人,你的花。」
「哦,對了!」
她立刻返回馬車邊,這時候安哲沁也已步出馬車外將花兒交給她,「它可是
你僅留的一朵,別任意捨棄了。」
「不會的,謝謝。」接過花,她開心一笑,對他再次道別後便回身步進府中。
拿著花兒,她邊走邊聞著它,還輕聲唱著小曲兒,突然她感覺到一片黑影擋
在她面前,猛抬起頭卻看見喬飛揚那張冰雕似的臉孔。
「你去哪兒了?晚膳時間都過了,額娘都快急壞了。」他板著張臉孔對她說
話。其實他剛剛並未遺漏安哲沁送她回來的一慕,還有他送她花時,她甜甜笑著
接受的情景。
難道一個下午她都跟他在一塊兒?
「對不起,我只是出去外頭走走。」她垂著小臉,看著手中那朵花。
「跟安哲沁出去。」他口氣平穩地說。
「你怎麼知道?」她眉兒輕輕一瞟。
「我剛剛正要出去找你,看見的。」喬飛揚的眸光突然被她發上那支簪子給
吸引了,好雅致的玉簪呀!
然而他依稀記得她發上本來沒有這支玉簪,怎麼出門一趟就多了出來?於是
他試探性地又問:「你帶銀子出去了嗎?」
「沒有。」她搖搖頭,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
「表哥,如果沒事的話,我去見姑姑了。」可人現在只想趕緊去看看姑姑,
不知道她是不是急壞了。
才跑了兩步她便聽見地說:「不用了,我剛剛為了讓她安心,告訴她我已找
到你了。她現在已經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一早再去看她好了。」可人不敢再堆續待在這兒面對
他那張不具善意的臉。
這話才剛說完,她一低頭,發上的玉簪就這麼掉了下來!
「啊!」她心疼的撿了起來,像珍寶般地拍了拍它。大概是她剛才因為心急
用跑的緣故,這才讓它鬆開了。
「是新買的?」喬飛揚眯起眸問。
「嗯,就剛剛出去的時候看見的。」可人將它細心的插進烏絲中。
「你不是說你沒帶銀子嗎?」
「我!」可人明顯一愣。
天,她怎忘了自己剛剛明明告訴他沒帶銀子呀,這下她該如何解釋?
抬起頭,看著他那對探究般的銳利眼神,她害怕地立刻別開眼,不知道他會
不會以為是她偷來的?
「是安哲沁送你的。」他這句話是肯定並非疑問。
可人這下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好點點頭,「是他送我的,不過他的意思是
為了上回不小心——」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些。」
喬飛揚閉上眼,心底突然有了決定,「可人,你有時間嗎?我有件事想跟你
商量。」
「我們現在不是就在說話?」她疑惑地看著他。
「下人經常會經過這裡不方便談。」
「啊!不方便?」她心底猛打了個突,聽表哥這麼說僅是要跟她說什麼秘密
似的。
只是他們之間哪有秘密可說呀?!
「別想偏,是正事。」見她一臉詫異,他就怕她誤解了。
她低聲碎念著,「我當然不會想偏了。」再怎麼聯想,她也絕不會以為他要
跟她「暗通款曲」,瞧他幹嘛那麼緊張。
「那就好,我們走吧。」喬飛揚轉過身,往東翼的方向走了去。
可人只好立刻跟上,直到一間雅致的小屋內才停下腳步。
喬飛揚轉身問道:「想喝點什麼?」
「這裡沒丫鬟,不用麻煩。」他明明說不讓人聽見,為何還問她喝什麼呢。
「不麻煩,這裡是我的地方,要做什麼都我一個人來。喝烏龍如何?」他淡
漠地解釋著。
「哦,好。」可人聽的懵懂,只好點點頭。
接著見他步進後室,一會兒出現時手上已多了兩杯茶。他擱在桌上,便坐在
她身邊,「你喝茶,我們慢慢說。」
可人點點頭,趕緊端起茶杯喝了口,「表哥,你有話就說吧。」
「好,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是這樣的,雖然我額娘已經暫時取消你我的婚
事,但是她老人家還是對我很不諒解,經常有意無意說話數落我的不是。」
「表哥,該做的我已經做了,實在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完全解脫,對
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緊張地站了起來。
「你好像很怕我。」發覺她的小臉都慘白了,可他根本還沒說什麼話呢。
「我!」她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噎著,「我怕你做什麼。」
她的欲蓋彌彰讓他扯唇一笑,「不承認沒關係,但是你不用反應太強烈,安
安靜靜地聽我說就行。
「好,你說。」可人點點頭,又坐了下來。
「我想,既然我額娘嘴上說算實際上並不死心,而你和安哲沁的感情又不錯,
那不妨你嫁給他。」聽到這兒,可人才完完全全領悟他的意思……
可是……這怎麼可能,他這個喬太守也做的太過分了吧?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跟安公子根本沒什麼,你千萬別誤會。」她又徐徐
站起,「就算我讓你為難了,你也不該硬把我塞給別人。」
「是嗎?你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喬飛揚壓根不相信,「據我所知,一個男
人送玉簪給你,這種關係非同小可。」
「不是的,我說過那是因為——」
「我不想聽你那些搪塞的理由!為什麼你就不會為我想想,自從你來了之後
讓我的生活改變了多少你知道嗎?」強忍已久的喬飛揚忍不住對她說了重話。
「我……」她的心頭覆上愁絲,眼眶泛酸的說:「為何要將所有的不如意都
加諸在我身上?」
「因為你沒來之前我一切都非常自由,你來了之後就完全變了樣,甚至是訓
練場我也無法天天去監督,額娘就要我待在家陪你,你需要我這麼費心費力地陪
嗎?」他向來就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可如今額娘卻要他假借「威凜將軍」的身份
留在府中休假。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離開,你就自由了?」可人跌退了一步,難以置信地問
道:「說穿了你就是要我走了?」
「走?!」喬飛揚眼睛一眯,「我可沒要你走,別忘了你若是走了,誰才是
最傷心的人。」
他這話引起她胸腔一窒。
「是我額娘,她肯定會想你、念你,變得食不下嚥,你忍心嗎?」他再三強
調。
「但是如果不走你就要我隨便嫁給一個男人!」她抬起頭,甚是激動地反詰。
沒錯,她平時是怕他、懼他,也對他有著一份不該有的情愫在,可是他這麼逼她,
是要將她逼至懸崖嗎?
「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這是最好的結果。」他一步步地走近她,口氣是篤
定的。
「他喜歡我?」可人哼出一絲苦笑,「老天,這怎麼可能?」
「非常可能。」他就是這樣,壓根不瞭解她就要認定她的一切。
「我可以告訴你,非但他不可能喜歡我,我對他也只是像朋友般的感情,這
怎麼可以和婚事混為一談?」可人拼命搖著腦袋。
喬飛揚重重地閉上眼,而後轉身離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她怔忡地望著他。
「沒什麼,來喝茶吧。」喬飛揚坐回椅上,伸手揉了探眉心。
但可人哪有心情再喝茶呢?因為她已明顯感受到他的不愉快,非常非常的不
高興。
「是不是因為我不答應你,所以你生氣了?」她揪著心,小心翼翼地問著。
不管怎麼說,她都不希望惹惱他、惹他煩,但是他的提議實在是太荒謬了!
「沒什麼,你快來喝茶。」喬飛揚哽著嗓音,已不想再談論這件事了。
「表哥,你說過我的模樣太平凡,既是如此,安公子又怎可能看上我?」她
哽著聲調,繼續說:「如果……如果安公子真願意娶我的話,那我也願意嫁給他,
這樣總成了吧?」
可人含著淚說完這話後便一個轉身奔離了這間竹屋。
喬飛揚瞧著她飛奔而去的身影,眉間的皺痕也更深了…
可是為了他的自由,為了能早點執行公事,這個媒他還是必須做,相信安哲
沁那傢伙是不會反對才是,否則又怎會送不喜歡的女孩玉簪子呢?
然而奔回房間的可人一顆心仍懸在剛剛那件事上,她怎麼也沒想到表哥為了
撇開她,居然要她嫁給別人!
她知道自己長的醜,可他也沒必要將她推的遠遠的!
坐在梳妝銅鏡前,她看著鏡面反映出的自己,粗黑的眉、小小的眼,嘴巴是
大了點,可鼻子倒適中,她或許不起眼,但沒到了人見人厭的地步吧?
可人是愈想愈傷心,終於禁不住地趴在案頭低位出聲。
第五章
翌日一早,喬飛揚便在曆薩的陪同下專程去了趟理藩院找祿子大人的師爺安
哲沁。
可以想見當安哲沁一見到他,說有多意外就有多意外!
「哇……咱們理想院今兒個來了位稀客。」安哲沁一看見他,立刻笑顏逐開
的迎接著。
「你這位師爺可忙呀?」整個理藩院就三位師爺,安哲沁的足智多謀更為一
絕,於是理藩院裡的那些大人們都有意高金收買他過去,但是安哲沁卻只忠心祿
子一人,兩人的關係好到讓不少人懷疑他們之間有斷袖之癖!
本來喬飛揚對此事不予置評,但在見過他對可人的溫柔後,他能斷定那些當
真只是謠言。
「有些案子是棘手些,但說不上忙,快坐。」安哲沁指著房內一張椅子,並
命丫鬟送上蓮子湯。
「安哲沁,你該知道我來找你是有目的、有正事的。」喬飛揚一雙眉微鎖了
起來,因為他實在看不慣安哲沁嘻皮笑臉的態度。
「哦……正事?」安哲沁揉揉鼻子,貼近他的五官說,「我以為在你眼中我
只是個會說廢話的人呢。」
他之所以這麼說,還不是知道在喬飛揚眼中他安哲沁只會玩耍嘴皮子遊戲和
一些騙騙人的把戲。
「請你正經一點行嗎?」喬飛揚深吸口氣,拼命壓住滿腔悶氣。
「好好,你說我聽,這樣不就成了。」說完正好見丫鬟端來菜點,等一切送
上丫鬟也離開後,他又說:「請吧。」
喬飛揚放下眼,思忖了一會兒才道:「你昨天和可人去遊皇城了是嗎?」
「沒錯,我帶她去玉芯湖的天然花園看看。」他點點頭。
「你還送給她一支玉簪?」喬飛揚一步步逼問著他。
「這……你怎麼知道?」莫非他逼問了可人?
「別管這麼多,你只要告訴我是或不是。」喬飛揚抬起眉頭,目光如驚般犀
銳地與安哲沁對視。
「唉,既然你都問了那就是嘍。」安哲沁攤攤手。
此刻他近距離地看著他,才發現喬飛揚那張矜冷的面孔的確有著幾縷不近人
情的暗影,可眉間偶爾會流過幾許溫柔,難怪可人上回說他是這麼的難以捉摸。
「這麼說你喜歡她了?」這句問話未免就太直截了當了吧?
「是呀,可人是位非常善解人意又天真可愛的好姑娘,我是很喜歡她。」安
哲沁口中的「喜歡」,卻與喬飛揚想的不同。
「既然你們兩情相悅,那我希迎你能娶可人。」
媽呀!這話倒像是「五雷轟頂」,才喝了口茶的安哲沁一嗆,茶水直接噴在
喬飛揚身上!
「你……」喬飛揚趕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水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安哲沁非常困難的將口中尚留的茶水咽下,
而後重拾話題,「我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要我娶可人!」
「沒錯。」
「那這應該不是可人的意見吧?」
「的確不是她的意思,可我想你對她有意思。」喬飛揚非常果斷地表示。
「天呀,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對可人有意思,飛揚,你可不要亂點鴛鴦譜。」
安哲沁猛拍了下額頭,只差沒暈過去。
「若你對可人沒意思,又何苦對她這麼好,難過不怕讓一個姑娘家想入非非?」
喬飛揚提醒著他。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對可人好?」安哲沁倒不同意他的說法,「我想不是每
個人都跟你一樣,對人都是這麼淡漠且不具感情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個無情之人?」喬飛揚眉間一蹙。
「差不多了,不光是我,在這京城裡多少人這麼說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蜷起嘴角,安哲沁笑得別有含意。
_「我!」一份無奈在喬飛揚臉上顯現,「我是不習慣與人熱絡。」
「既然如此,那你怎麼會對我的婚事這般熱衷?」他眯起眼,細望著喬飛揚
那張不自在的價孔。
「那是因為——」
「因為你想拿我來換取你的自由!」安哲沁撇撇嘴說。
聽他這麼一說,喬飛揚的臉色驀然一變,「你怎麼知道?」
「嗯,天機不可洩露。」安哲沁故弄玄機。
「是可人說的?」他可不給安哲沁打迷糊帳的機會,
「喂喂喂,可人是得罪你了是嗎?為什麼你不管碰上什麼事都會指向她呢?」
安哲沁不得不為她說幾句話,「難道你一點兒都感受不到可人的溫柔和善良嗎?」
喬飛揚閉上眼,忽爾一笑,「即便她再溫柔也不關我的事,我只想過屬於我
自己的生活。」
「好,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想撮合你和可人這檔事是我聽福晉說的,所以你
萬萬別把禍首兩個字往可人身上推。」說出實情完全是為了不讓可人再一次成為
「代罪羔羊」。況且他有信心只要假以時日,喬飛揚一定能夠明白可人的優點,
對她不再有偏見。
「我額娘什麼時候跟你說這些?」喬飛揚擰起眉。
「就前陣子我傷了可人後將她送回府那天。」
「我額娘居然這麼早就打定主意了?」喬飛揚揉揉眉心,看來他一日不成親,
他額娘就一日不會放過他。
「好吧,你不願意我也不強人所難,那我走了。」沒想到他來此沒達成目的,
還被安哲沁這傢伙奚落一頓。算了,那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和她板娘拗到
底就對了。
「等等,我想知道這件事你有沒有先和可人溝通?」安哲沁突然道。
「有。」
「她怎麼說?」
「她說……」喬飛揚轉首看向他,「她說只要你肯娶她,她就嫁。」
「哦……」安哲沁笑了,心忖:聰明的丫頭,居然一句話就把難題丟給他!
好,既然如此他接招無妨,可接了之後又該丟給誰呢?
嗯,喬飛揚應該是不錯的人選。
「好,那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答案,如果可人變漂亮的話我就答應娶她。」安
哲沁掛在嘴角的笑容徐徐擴大。
「你是什麼意思?」喬飛揚酷冷的臉一皺。
「變漂亮你不懂嗎?就是要比現在美麗、動人、嬌柔。」安哲沁眉宇一挑,
「這就是我僅有的要求,你可以走了。」
「安哲沁,你真是強人所難!」喬飛揚眸子半眯,「好,我會做到,到時候
可不允你推託。」
落下這句話,喬飛揚便憤怒地離開了他的視線,只見安哲沁得意地揚高兩邊
嘴角,就等著看他如何將可人變漂亮。
可人,真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說你不美,而是唯有如此才能讓喬飛揚正視你
的好與善良。
自從離開理藩院之後,喬飛揚的臉色就不太好看,於是他去了趟訓練場,刻
意躲過面對額娘和可人的機會,否則定會讓眼尖的額娘看出他心裡有事。
當晚,他回到將軍府已值深夜,本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房裡,沒想
到可人居然坐在他房門口等著他!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的口氣受了心情的影響,變得比以往更陰深。
「你今天一天去哪兒了?昨天是我趕不及回來吃晚膳,今天是你,姑姑好擔
心哦。」
「我額娘那兒明天天一亮我會自動向她說明,不用你多事。」他推開房門便
走了進去。
可人先是一愣,隨即急急跟上,「對不起,我並非要管你,而是跟姑姑一樣
擔心你。她說你這陣子都不曾不回府吃晚膳的。」
「關心我!哼,我的安危不需要你操心。」分明是和安哲沁聯手戲弄他,又
何苦貓哭耗子假慈悲呢?
「表哥……」他的話讓她無言以對,「你不要這麼說好嗎?我知道你不喜歡
我,可我依然是你的表妹呀。」
他別開臉,不予以理會。
「我不是已經答應了你,為什麼你還是不肯對我好點?」他要她嫁給安哲沁
她也同意了,唯一的條件是要安哲沁也肯娶她,就這麼簡單他還有意見嗎?
「這事我已經找安哲沁提過了。」
喬飛揚的這句話立即震住了可人,讓她的心跳聲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安哲沁會同意嗎?不,不會的,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又怎麼肯娶她這個平凡
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他……他怎麼說?」可人強迫自己語氣平順地問出口。
「他的答案和你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啊。」喬飛揚低沉的嗓音淡淡飄出這幾
個字。
「什麼?」可人不明白。
「不懂是不是?」他笑著走近她,看著她眼中脆弱的光影,「他說……只要
你變美、變漂亮他就娶你。」
「安公子當真這麼說?」她無法相信。
「沒錯。」
「這怎麼可能……絕不可能,如果我真能變漂亮早就變了,這壓根是無稽之
談。」可人非常篤定,但心裡仍對安哲沁說出這樣的條件感到心慌。
「就因為是無稽之談,所以我被他給耍了。」在他矜冷的語調中飽含一絲憤
怒。
「所以你才氣的不回府?」沒想到她能不能嫁出去對他而言是這麼重要。
可人失望地閉上眼,「何必這麼失望呢?或許我可以變漂
也說不定呀。「
喬飛揚眸子一湛,像是看瘋子般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你為什麼不試著改造我,說不定我……我是塊可以雕琢的璞玉,也說不定
這一修飾會煥然一新呀?」她吸吸鼻子,對他綻放一絲微笑,但他可知她的心在
滴血呀。
其實她對於自己的容貌是一點兒信心也沒有,但唯有這麼說才能重拾他對她
的信心,讓他不再鬱鬱寡歡。
「你說……哈……」他居然笑了,還是用噴笑的方式。
「你不相信?」他這聲笑重重打擊了可人,說穿了,別說他不信,這她也覺
得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否則老天爺是不會分心關照她的長相。
「是不信,你雖是璞玉,可是……玉質本身就有問題了。」他繞過她,步進
內室的圓幾旁坐定。
可人知道半夜三更的,她實在不好待在一個男人房裡,但是她還有好多話沒
對他說呀。
管不了這麼許多了,她匆匆追了進去,「表哥。」
「你到底還要怎麼樣?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是想讓人誤會,我就跳
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喬飛揚的眼神一銳。
「不是的。」她非常認真地對他說:「我會努力,你為什麼不試試?」
她非常堅決地表示自己的決心,因為她不要被一個她所喜歡的人埋怨,沒有
人知道那是種多麼痛苦的感覺!
從小她就與父母離散,如今又讓表哥驅離。說到底她的命裡只有「孤苦無依」
四個字,就像浮萍,去哪兒不都一樣嗎?
所以要她嫁誰她就嫁吧,反正這就是她的命呀!
喬飛揚蹙起眉心,沉思了好一會兒,或許安哲沁的要求並不會太高,若他眼
裡真的只有外表,就不會凡事為她說話、為她著想,還對她這麼好了。
「好吧,我會試試,明兒個請人來為你改造。」反正他對她根本不具信心,
會改造成什麼模樣都無所謂了。
「好,我一定會盡力配合的。」抬頭看著他冷漠的表情,她沉著心說:「那
我回去了。」
「你是該離開了。」他頭一撇。
「嗯。」可人點點頭,才踏出門檻就聽見他問:「你真的那麼想嫁給安哲沁?」
「什麼?」她定住腳步,回頭瞪著他。
「你不是處心積慮想將自己變美嗎?」喬飛揚勾唇一笑,「這樣也好,嫁不
了我,安哲沁應該是你最佳選擇。」
「表哥!」可人愕然地看著他,「我不是為了要嫁給他才這麼做的。」
「那你是?」
「我……我是為了你,因為我知道只有我嫁人才不會對你產生威脅,而我從
小就孤苦無依慣了,現在好不容易能擁有親情,我是非常的珍惜,所以我不希望
我唯一的表哥對我產生厭惡。」
「可人!」聽了她這句話,喬飛揚心口狠狠一抽。
「真的,我不在乎嫁給誰,這輩子就算不嫁都不打緊,只要表哥……你能快
樂,能回到你想要的生活。」斂下眼,她不等他開口偏快步離開了。
喬飛揚伸手想喊住她……但他終究沒喊出口。
突然,他想起安哲沁曾經問過他:「你一點兒都沒感受到可人的溫柔和善良
嗎?」
難道這就是她溫柔善良的一面?
對一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子,安哲沁才是她最佳選擇,至於他……不過是個不
帶感情的男人罷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喬飛揚不禁安心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可人可說是非常的忙碌。
喬飛揚不但請了女裁縫師傅阿意為她縫製適合的衣裳,請最擅于化妝的劉師
傅教導她如何妝扮自己。
在經過阿意師父為她量身後,她發現可人的身材極好,只是平日穿著的衣裳
掩去了她美好的身段。因此特地為她裁制了一件在清朝貴族們非常流行的新式,
這種衣裳可以將可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給展現出來。
但是就在可人穿上這件衣裳時,卻感到渾身不自在,對她而言,這件衣裳太
緊束,教要她怎敢穿出去?
「阿意師傅,這件衣裳真的可以穿嗎?我……我覺得好怪呀!」她直覺彆扭
地扯著它。
「可人姑娘,這衣裳真的很適合你,別認為它沒人穿,現在名流貴族的那些
姑娘們全愛穿呢。」
「為什麼?難道你不覺得它太緊了?」
「呵……」阿意師傅笑了笑,「這還不是跟洋人學的。」
「洋人?」
「就是那些從俄羅斯來的金髮碧眼的外國女子嘛!瞧見沒,她們的衣裳多緊
呀!」阿意師傅解釋著。
「我曾經看過,那時就想她們不會不舒服嗎?」可人憨傻地說。
「這你就不懂了,只要能勾引男人的視線,再不舒服也會忍著嘛。」阿意邊
說便將雙手束在腰上,「瞧,她們的腰可是用布這樣勒出來的。」
「什麼?好可怕。」可人捂著嘴兒。
「你就忍忍,不是要把自己改造成美女,這點兒苦不忍哪來的甜果吃?」阿
意拉遠距離,仔細端詳著她的模樣,「其實我還沒將它做的真正緊束,放心,不
會讓你不習慣的。」
「那好吧。」為了讓表哥如願,可人勉強答應了。
「但胸部稍顯緊些,我拿回去幫你改改,過兩天再為你送來。」可想而知可
人的胸部是挺有料的。
「沒關係,你慢慢來。」可人半知半解地將衣裳換了下來。
就在阿意師傅離開不久,化妝的劉師傅也到了。
自從他一進屋,看著可人五官的雙眼始終沒離開,緊束的眉也沒鬆開過。瞧
他這副樣子,可人的心也跟著緊拍起來。
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對她的長相感到失望,大概是沒法子改變了。
可是不久之後,她竟發現他緊皺的眉慢慢鬆開,最後化成一股笑容,這笑還
真可以用「大樂」來形容。
「劉師傅,你笑什麼?」難道她的臉讓他覺得好笑?
「有了!」他猛一擊掌,可嚇了可人一大跳。
「有什麼?」
「我知道你這張臉是毀在哪兒了!」劉師傅得意地說。
毀!唉……劉師傅說話還真直啊。沒錯,她這張瞼是早已毀了,既然已毀,
當然是沒救了。
「如果真沒救了我也不會怨你的,謝謝你劉師傅,你可以回去了,但我表哥
還是會給你車馬費的。」可人萬分不好意思地說,若不是她的長相已到了「毀」
容地步,劉師傅也不用無功而返呀。
「可人姑娘,你誤會我的意了了。」劉師傅笑了笑。
「那你是……」可人好緊張,該不會情況比她想的還慘。
「我只要修你臉上幾個地方,保證能讓你改頭換面,雖然稱不上大美人,但
也是位清秀佳人。」劉師傅點點頭。
想他可是北京城最有名氣的化妝師傅,應該不會騙人才是吧。
可人雖是半信半疑,但仍問道:「那你打算怎麼修我呢?」
「先從你兩道粗眉下手,再來就是你的頭髮太過乾燥,少了一份柔順的美,
我得養好你的頭髮,再來就是你的嘴唇,我得將你畫薄一點,增加秀氣。」他一
邊研究、一邊評估著該有的步驟。
「啥?這麼複雜呀。」她的小臉一皺。
「一點兒也不複雜,不過我得在府上住個三天之久,慢慢為你打理一切。」
劉師傅說。
「真的只要三天,我就會變個樣子?」聽起來似乎太神奇了。
「沒錯,相信我。」劉師傅於是又道:「為了不讓其他人打擾,我們得待在
隱密的地方,當然我會請我的妻子一塊兒來幫我。
「好,我會請其他人不要來打擾我們。」她點點頭。
「那就明天開始,你好好準備了。」說著,劉師傅便退了出,去。
不久之後,喬飛揚進來了,他望著她,又看了眼劉師傅離去的方向,「他怎
麼說?你還……還有救吧?」
「他說要給他三天時間,這三天他會和他妻子住在這裡,外人不得前來打擾。」
可人將他們剛剛所下的結論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看來還挺大費周章的。」喬飛揚突然後悔這麼做,這對可人而言會不會又
是另一次的傷害。
改造她不就是要她再一次面對自己的缺陷嗎?
「我知道自己的模樣……或許太難,所以要多費點工夫,但是我說過,即便
再難我都會盡心的。」怕他對她沒信心,她又一次保證。
「你別再說這種話了。」他已經很煩了,為什麼她還要這麼說。
可人趕緊噤了聲,眼珠子輕輕轉動著,而後又偷覷著他的表情。他不知他的
喜怒哀樂可完完全全牽扯著她的心。
「表哥,你想不想喝茶?我已向萍兒學會了泡茶的方法。」她技巧性地趕緊
轉移話題。
「也好。」
「那我趕緊去泡,你等會兒。」可人興奮地奔進了廚房,過了會兒便雙手端
著茶盤走了進來,「茶來了。」
她趕緊為他倒了一杯,「表哥,你喝喝看。」
喬飛揚遲疑地看了她一眼,接著端起喝了口。頓時,口中的茶香彌漫開來,
緩緩飄到心間、腦海,是這般迷漾人的心神。
「怎麼樣?」可人張大眼等待著他的結論。
「是不錯,一點兒也不亞于萍兒泡茶的技術。」他很坦白地說出。
「真的?!」她開心地笑開了眼。
可人那雙將希冀化為笑容的臉蛋直讓喬飛揚看得心口一凝,什麼時候她笑起
來的樣子竟然也會吸引他的目光?
就在同一時間,她也抬起臉望向他,兩人就這麼四目交接,氣氛頓時變得詭
異的不得了。
喬飛揚首先發覺自己的失禮與突兀的表態,趕緊收回視線,並將杯子往桌上
一放,「我要去騎馬了。」
「騎馬!」
可人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很久沒去馬廄看那些漂亮的馬兒了。
在得知他要去馬廄時,想都沒想地就衝口而出,「帶我去好嗎?」
「你想去?」
他眉頭一皺。
「嗯,我是很想去,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逸出一絲苦笑,「那你快
去吧,小心騎馬哦。」
她說著便走向圓幾,將上頭的空杯與空茶壺收了收。突然,她竟然聽見喬飛
揚對她說:「我帶你去吧。」
「什麼?!」
她收拾桌面的手一頓,臉上緩緩綻放出喜悅的笑容,「你說……你要帶我去?」
「對,如果想去就快去換件簡單的衣裳。」不想再看見她那張像「白癡」的
笑臉,喬飛揚用力催促著。
「好,表哥,我這就去換衣裳,您千萬要等我哦。」就見她迅速沖進內室,
這時的喬飛揚還真想罵自己多事,為何會答應她去溜馬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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