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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神之欲(風痕卷) 作者:泡沫梨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7-1 19:27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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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欲(風痕卷) 作者:泡沫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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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之欲】(風痕卷)





【作者:泡沫梨】


      ***    ***    ***    ***

             【風痕卷】[問戒]

               序曲種蠱

  「娘,痕兒知道錯了!娘,求求你,放我出去吧……」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從
封閉的石洞縫間隐約鑽出,聞者都不禁動容。從那稚嫩卻沙啞的嗓音之中,清晰
可辨一個幼小的女孩兒面臨的恐懼。

  然而,女孩兒呼喚的那個人卻并沒有爲之改變心意。

  明明是至親骨血,但是對石洞外一臉冷然的紫衣女子來說,正呼喚自己爲娘
親的那個孩子,卻仿佛是世上最陌生不過的一個「外人」……

  石洞裏的聲音漸漸地又一次弱了下去,紫衣女子微顯不耐地皺了皺秀麗的眉
頭,捏住了手心之中一隻小小的金鼎。

  「娘……痕兒……好怕……」黑漆漆的洞穴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小小的女
孩兒蜷縮成了一團,瘦瘦的手臂僅僅摟住自己的雙腿,變得更加嬌小脆弱,仿佛
随時會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給吞噬。

  她輕輕地将最後一個「怕」字咽回了口中。承認自己的恐懼和脆弱,是最被
娘親所鄙視的吧……

  黑暗。其實她早就應該适應了黑暗。

  這是娘對她的懲罰,她應該甘願受之。這一次,是她貪玩,跟著紀家的大哥
哥去了望月嶺,一直到入了夜才回來。

  娘親生氣罰她是應該的。雖然她還來不及告訴娘,她去望月嶺隻是想要采傳
說中的蝴蝶蘭……那束早就被娘踩成了粉塵融回大地的花兒而已。那是她摔了好
幾次跤甚至差一步就堕入深淵之中才采回來的……

  蝴蝶泉邊蝴蝶蘭,據說可以帶來好運,可以令人心願順遂,平安喜樂。

  她很想很想,她的娘親有一天可以對她笑一笑,哪怕隻是一個最淺淡的微笑。

  紀爺爺說,她的娘親從來不笑,是因爲娘心中有郁結難解,有執念未舒……
她不知道弱小無力的自己該做些什麽才能讓娘心中的「郁結」少一點點。對著她,
娘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似乎從來都沒有辦法開心……

  於是,紀哥哥口中的蝴蝶蘭,就成了她唯一可以想望的寄托。

  她很想能爲娘親做點什麽,哪怕自己也明白那些美好又飄渺的傳說,隻是需
要慰藉的人們想象出來的故事而已。

  所以她不顧娘親向來嚴厲的禁足令,偷偷地離開了那間養滿了毒蟲的腥臭的
小竹樓,偷偷地跟著紀哥哥去了望月嶺。

  那是她八歲的生命中唯一一次的任性。

  然而卻并沒有爲娘親帶來任何的快樂。

  她小小的希望,以爲能看見娘親笑容的希望,亦如那化作齑粉的淡紫色花瓣,
灑落在母親的腳畔。

  而她所受到的懲罰,卻比原本她勒令自己習慣的黑暗,更加多。

  在她「沒骨氣」地斷斷續續哀求了整夜之後,閉合的門縫之中終於出現了光
亮,刺痛她的眼睛。

  娘的身影出現在石門之後。

  然而等不及她活動僵硬的雙腿站起來,隻看見金光一閃,有什麽東西迅速地
爬進了石洞,迅速地,鑽進了她的身體。

  「啊──」她早已幹啞的嗓子隻來得及發出這樣一聲慘叫,久未飲水進食的
小小身子已經紮倒在地。

  「與其讓你小小年紀就跟男人亂跑,不如替爲娘多做點事情。」

  重新掩上的石門之外,抛下昏迷女兒留在黑暗之中的紫衣女子,神情依然冷
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那三日的。

  嗜人的蠱,在她身體裏整整折騰了三天三夜。八歲的女孩子,忍受著四肢百
骸蝕骨鑽心之痛,恨不能就此死去!

  娘不會讓她死。因爲她畢竟是她女兒。又或者是因爲……她對她來說,還算
有些許用處吧?

  ……

  雖然從小就是與各種野獸毒蟲一起長大,但是切身感受到苗人蠱毒的可怕,
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

  而自此之後,她也真正成爲了一個渾身是毒的「藥人」。

  再沒有人,敢輕易接近她。包括紀家的大哥哥。

  這就是母親的目的吧?讓她無人敢靠近,讓她成爲一個連血液都是黑暗腥臭
的怪物……

  可惜她當時還不懂,她以爲這僅僅是一次任性的懲罰而已。八歲的她,自然
還是不懂今後自己是否會跟别人不同。一個滿身皆毒的女孩兒,到底要付出多少
代價,才可以換來他人一個真心的笑容?

             第01章、苗寨少年

  母親過世之後,她去了一趟苗寨。

  母親是苗人。原本苗族女子就多有驅蠱馭毒,還有很多拿蠱作爲維系情愛的
工具。而娘親的過往必然是不順遂的──情之一物,成爲了她一生都無法擺脫的
緻命之蠱。

  既然要遠行,她想要先去見一見,生養了娘親的苗寨,到底是如何光景。

  跟在母親身邊十四年,她的性子一年比一年更加冷漠。雖然小時那些單純的
願望都已經化作飛煙,但是人總是有尋根的欲望。

  她沒有父親,自然想看看母親的來處。

  這是她第一次孤身一人上路,然而十四歲少女已經懂得如何将自己藏頭藏尾。

  一身寬大的粗布衣衫,外罩一件能将頭臉掩去大半的黑色袍子,将已經發育
得異常良好的玲珑身段掩藏得完美──她也不懂從小挨餓慣了的自己怎麽會有這
麽一副身體,早早就展現出了腿長腰細、乳峰挺翹的樣子……而這也沒少給她招
來母親的猜疑和輕視的眼神。

  她早就學了掩藏自己,除了身子,那張嬌豔如桃李的容顔也總是藏在了僞裝
之後。

  她情願自己是面目可憎的。

  沒有人靠近,她也習慣了獨來獨往。除了毒物,她唯一的娛樂也就是研究研
究花草──害人的功夫學得多了,多少還得學點救人的辦法。

  苗寨距離她和母親長居的小小村落并不遙遠。

  甚至可以說是近的。同是地處南方濕熱之地,從不缺帶毒的蟲獸。

  但是這個苗人聚居的地方,出乎她意料的美麗!

  翻過了青蔥的層巒疊嶂,繞過逶迤山路,通過狹小而隐秘的入口……裏面卻
是别有洞天。

  翠綠山野間,座座精巧的吊腳小樓錯落有緻,三兩竹木之下草叢茂密,豔麗
的花朵色彩缤紛,碧藍的湖水随處可見,倒映著如洗藍天,綿軟白雲。

  景美,人也是美的。

  雖然苗人的衣飾顯得那樣特别,雖然她就連他們的語言都并不通曉,但她把
很多東西都看在眼裏,都聽在耳中。

  苗寨少有外來者。許多人都對她投以好奇的眼光。這些目光當中,多爲善意。

  這令她有些意外。她本以爲,這些人,應都如她娘那般的冷漠無情,都如她
這般的冷血疏離……

  但是沒有。

  皺紋滿面的大娘會慈祥地對著她笑,白胡須的老爺爺會提著煙槍對她點點頭,
滿頭厚重銀飾的姑娘會對她招招手,就連地上跑的小狗也會汪汪叫著對她搖尾巴
……

  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該來。是她以己度人,卻不知自己根本不該踏上這片美麗
的土地,不該靠近這些淳樸的山民……

  她藏在僞裝之下的身體,早已沒有如此純淨的靈魂。

  她隻用一雙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大眼,無波無瀾地将這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
世界看進腦海,刻在心中。

  這個外來闖入者引起了寨中衆人的關注,很快的便有人告知了族長。

  族長似乎正有客人。她隻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步履沈穩地向她走來,身後
還跟著另一白發長垂入地的婆婆。而那精神矍铄的婆婆身邊,還有一少年,膚白
如雪,五官絕秀,一身純淨白袍穿在他的身上如仙人降世,風華卓絕。

  她天生的嬌媚大眼之中,終於有了一絲波瀾。

  他好幹淨。身上那無邊無際的純白,刺痛了她的眼睛。

  老者停在了離她三步之外。

  原本這是個一直站著不動,不迎不避,怪物一般的闖入者,然而她似乎有些
害怕他們的接近──族長見多識廣,雖然她沒有什麽明顯的動作,但是光憑眼神,
他也能發覺她暗藏的警惕。

  眼前這孩子,就像是一頭誤闖進寨子裏來的,負傷的小獸呵……

  他轉頭用苗語對身後白發的老婆婆說了句什麽,那老妪點頭,走上前來。

  「丫頭,有什麽,我們能幫你的?」老妪站在她面前,用原荒大陸各地都通
行的語言問道。

  老婆婆神情可親,她卻縮了縮身子。

  丫頭……能一眼就看出她一路都未曾爲人識破的僞裝之下,其實是副少女的
身子?這位婆婆可不簡單。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她不自覺間已經微微有些發抖。

  她是不是應該轉身逃跑?

  不該來的。不該發現,其實這世上有這麽多幹淨的人……

  目光忍不住若有似無地停在不遠處,那個眉目如畫、渾身如白雪的秀美少年
身上。

  他的白,她的黑,都與這青蒼鮮郁、五彩缤斓的地方相形甚異。然他的白,
與他身後的綠色山野、碧藍湖水、純淨青空都相得益彰,美如潑墨。而她的黑,
卻是那樣多餘而突兀。

  「婆婆,她似乎,是苗人。」一個異常清潤動聽的嗓音悠然響起,染著四周
青草的清新。

  她蓦地擡眸,這一次,直直望進了他的眼中……

  一陣清風拂過山野,帶來濕潤氣息。少年烏黑的長發光澤如錦緞,在雪衣之
後淡淡地飛舞。

  一雙幽深的鳳眸帶著溫潤的光芒,對著她,毫不閃避。無數鋒芒似已早被掩
去,在黑亮眸子之下暗暗生出光華。

  這世上,竟有如此風華之人……

  她不禁有些醉了。從小到大,她幾時見過這樣的人物!然,再怎麽美好……
終歸都改變不了──他是個男人。

  思及此,她璨如星辰的眸光變得黯淡。

  男人。對她來說,就是一個無法破解的咒。十四年來被娘硬生生種進她心裏
的咒。

             第02章、赤甯往事

  她應該是憎惡男人的。

  多年耳濡目染,母親譏諷的語氣和仇恨的目光之中,她學會了許多──男人
是種冷酷無情的動物。男人熱衷於權謀。男人好色。男人貪戀女人的肉體,卻可
毫不憐惜地将之棄若蔽履。

  ……

  然而在十四歲的她眼中,十九歲的甯徽玉,卻并非那個樣子。

  彼時少年風華正茂,簡簡單單就占去了少女的心。

  她的眼中,隻看到他溫文表情,安定眸光;她的心中,隻覺察他風神如玉,
濟世柔情……這個秀美不似凡人的少年,在她心中是如一片最高潔無塵的白雪。

  也許是苗寨當中那驚鴻一瞥,注定讓她盲了眼、亦盲了心。

  「婆婆,還是我來跟她說吧……」少年上前兩步,她随之發現自己矮他一頭
有餘。

  忽然有股别扭上湧,她強迫自己驕傲地仰起頭,僞裝過的小臉對著他俊秀臉
龐。

  「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少年微微俯身,長長的黑發有一束被風撩起,
拂過她的衣襟。

  小丫頭?

  他亦能看得出她的僞裝?她終於懷疑,是不是自己易容的功力根本就太淺,
瞞不過他人的眼睛──彼時她哪裏會知,在她眼中純白如雪的少年,卻曾有過一
大段眠花宿柳浪蕩不羁的日子……他可說是浸在女人香裏長大,怎可能分辨不出,
來自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小少女身上特有的氣息──天下又有幾人能知,甯徽玉智
謀才華絕世,卻曾有過一段如何不堪的過往。

  「……無痕。」良久,她吐出生澀的字句,「我的名字。」

  他忽然淡笑,伸出玉白手指,揉了揉她淩亂的發頂。如對妹妹般的寵溺滋味
……混合著苗寨淡淡花香,瞬間彌漫於整個記憶的曠野。

  是了。想來彼時不過是不經意間,他對著一個小妹妹般生澀的少女,灑下的
些許柔情而已。

  妹妹……

  其實他所有的柔情,都給了那個會甜甜地喚著「甯哥哥」的女孩子。

  那才是他真心疼寵的妹妹。而她……

  而她從來不後悔。

  不後悔當初倔強地跟著他,一路回了他的家。

  遙遠的北方大漠,一座恢弘而神秘的城池──赤甯。

  在那之前,她從來不知道,與溫暖濕潤的南方相比,北方有著那樣奇特的一
切──萬裏無雲的藍天,一望無垠的曠野,幹燥刺骨的寒風,無邊無際的大漠…


  這一片寂寥又蒼茫的土地,是如何孕育出了如他那般風姿絕世的人呢?

  他的身上,明明有著溫潤如玉的氣息,然而,那些溫柔,都留給了一個人。
除了那個人之外,其它的所有一切,全化作寂寥風雪,都落不入這個男子蒼茫的
雙目之中。

  衆人眼裏,他有著廣闊胸懷,博憐終生,不求私欲。

  然而跟在他身邊的這幾年,已經讓她慢慢看清,這個男人,其實隻是冷情到
了極點,無心到了無甚可求而已。

  唯有那個精靈一樣的女孩兒,奇迹般抓住了他的心。情絲糾纏,而且,一牽
便是多年。

  她習慣了總是偷偷地觀察他與那女孩兒之間的互動。

  那真是一個美麗的人兒呀!一雙純淨到比山泉還要碧澈的眼眸,挺直微翹的
小鼻尖,嫣紅的粉嫩雙唇,如雪的肌膚,還有一頭長長的發,竟是淺淺的金色…
…她嬌憨可人地一笑,沒有人會不相信這是上天派來的仙女──這樣的她,理所
當然被衆人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而他所有難得一見的溫柔寵溺,也理所當然,全
都給了這個小小的精靈。

  至於她,則永遠隻是這偌大的赤甯城之中,隻會混吃混喝的一個孤僻怪異的
「路人」而已。

  北方并不适合養什麽毒物,花草也是很難養活的。於是,剛開始時她在北方
的日子,相較於之前那些黑暗的時光,反而變得無聊了許多。

  然而,很快的她便找到了屬於她的去處。

  北方草原上多的是遊牧的部族。天蒼野茫,風吹草低,牛羊成群。

  在蒼茫遼闊的大地之上,人的心境也很容易變得寬廣。

  而牧人一個真摯的笑容,遞上一碗熱羊奶,這個陌生的寒冷的地域,瞬間就
在她的眼裏變得溫熱起來。

  她開始跟著牧人少年們學騎馬,還有射獵。偶爾也跟人家比比刀法和近身搏
擊。

  她用毒的本事無人能及,而貼身短刀也是她常用的武器──如長劍在她眼中
是華而不實──隻有最緻命的,才是最值得學習的。

  在這裏,從沒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少年少女們都是一起騎馬射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動不動就吵上兩句然後
打上一架,打完了又立時變回了肝膽相照的好哥兒們……

  牧人的帳篷,成了她經常留宿的地方。

  牧人老阿嬷,成了對她最慈祥和藹的奶奶;牧人大嬸,成了對她最照顧體貼
的母親;牧人少年,成了對她最推心置腹的兄弟……

  在這片土地上的四年,成了她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終於找到了,屬於她顧無痕的歸屬。

  不再黑暗,不再封閉,不再壓抑,不再悲傷。

             第03章、神的榮光

  北方草原上的風,總是呼嘯得那樣寂寥。

  「丫頭,這次要去辦的事……」庫倫家的大嬸遞過一個大包袱,裏面滿滿的,
全是腌制好不久的各式肉幹還有香醇四溢的馬奶酒,「應該又很危險吧?」

  顧無痕一愣,手頓在了半空中。

  她原本含笑的面容變得黯淡了下來,一雙妩媚的杏眼望著大嬸皺紋橫生的臉
──那是草原的風霜多年洗禮之下的印痕──心裏暗藏的那一點苦澀,在這一刻
突然發酵……

  「快拿著,記得小心點……你阿爸和庫倫那小子都會惦記你的,事情辦完了
就早點回來……」大嬸把包袱塞進她手裏,話沒說下去,轉身去繼續手裏的針線
活計──以爲她沒有注意,那偷偷抹去的一把淚迹……

  收緊了手裏的包袱,這滿滿的溫暖情誼,讓無痕微微有些無措。雖然在庫倫
一家的照顧之下,她在這個地方的日子,一直都過得不錯,同時她也知道,自己
欠這一家人的,實在太多太多……多到渺小的她,根本不知該如何償還。

  「……好。」她本就話少,千言萬語含在嘴裏,最後也還是隻能說出這麽一
個字而已。

  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一定要報答這一家人。還有,這草原上每一
個給過她溫暖的人。

  然而這幾年擁有的快樂,實在太過奢侈了。奢侈到令她差不多忘記了──她
顧無痕,根本就沒有資格與其他人一樣,在藍天白雲之下無憂無慮地縱馬奔馳,
聽風呼嘯……

  她身上的蠱,是她這輩子,永遠都洗不掉的印記,是藏在她靈魂深處,永遠
都難以消磨的陰影。

  她還記得,八歲的自己,自那黑暗之中醒來,驚恐地看著自己的手腳,發現
自己仍然活著的事實時,是多麽的不敢置信,還有……失望。

  沒錯,當時她就希望自己死了。如果那時便沒有熬過去,沒有活下來,就不
用再受那許多折磨了吧?

  這樣深入骨髓的痛,一輩子隻要一次就夠了。

  「哼,你天生的至陰體質,本就是毒物的最好容器,想死……沒那麽容易!」
這是她娘親在她醒來說後對她的第一句話。

  她小小的身子抖了一抖,整個身子都不斷地發寒……

  「這是我們整個苗族最珍貴最難培育的『碧落』……哈哈……」女子秀麗的
臉龐愈來愈扭曲,「把它放在你的身子裏,也不算委屈了你。」

  「……」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像看怪物一樣警惕地盯著自己的母親。

  「你給我記著,以後,再也不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特别是紀家那小子!聽
到沒有?!」女子面容猙獰地對著小小的她低吼──「你要記住,以後你要是敢
恬不知恥地跟哪個野男人做了苟且之事,那你的男人馬上就會被你給毒死!聽見
了沒有?哈哈哈……」

  她不懂,八歲的她什麽都不懂。不懂母親爲何總是用那樣鄙視又仇恨的眼神
看她,好像她天生就是不知廉恥的下賤女子,随時就可能跟「野男人」跑掉的無
恥淫婦……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中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蠱,但是這「碧落」的毒性之強,卻
使得她變得「百毒不侵」。

  這就是娘親留她的用處吧?

  從此之後,可以在她身上試各種各樣的毒──雖然毒發時她會跟常人一樣忍
受各種痛苦不堪的煎熬,但毒素最終卻不會給她帶來緻命的結果。

  到了最後,一般一點的毒都隻會被她的身體吸收掉,而無法再給她帶來大的
損害。

  ……

  「小顧,小顧!」一個身形健壯的魁梧少年一邊叫著一邊跑進了帳篷。

  「我剛剛聽阿爸說你又要走啦?!這次又要去做什麽……小顧?」少年的嘹
亮的大嗓門忽然頓住,而後又突然一聲大叫,「……你怎麽哭啦?!」

  「沒有沒有……」她被庫倫吓了一跳,伸手捂住了一邊臉頰,才發現自己竟
真的掉了眼淚……

  庫倫大嬸聞言又看了過來,慈祥的臉上滿是擔憂。

  「庫倫,好好照顧阿爸阿媽。」她輕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再向大嬸鞠了個躬,
很快便帶著那個沈重的大包袱,沖出了這個簡陋卻無比溫暖的帳篷。

  「小顧?你說了這次來要教我……喂?!……」

  少年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無痕騎在馬上,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已變成小小白影的帳篷,再看看赤甯
城的方向,最終還是毅然決然地扭頭,一鞭下去,馬兒嘶鳴著飛奔了出去。

  ……

  這次的事,确實是很危險吧?

  也許,也許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他們了……

  她在心裏默數著那一張張臉──慈祥的、和藹的、滄桑的、稚嫩的、年輕鮮
活的、姿容絕世的……想到最後那個人,心裏莫名一陣暗暗的疼。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一想到他,那一頭青絲變成了如雪銀發,想到他強自按捺著頭痛發作時的隐
忍表情,想到他愈發寂寥淡漠的眼神……她的心都會暗自發疼。

  這一切,還是緣於那個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子。她一直将他的痛苦看在眼
裏,卻沒想到,有一天他竟會放手讓那女孩兒離開。

  原本她還以爲,等那個會甜甜地喚「甯哥哥」的女孩子長大了,便會嫁給他
做他甜甜的小妻子……

  也許他也是這麽想的吧?暫時讓那女孩忘記一切,等她長大了,等到時機成
熟了,就可以回到他的身邊。

  暫時的分離,也許可以換來長遠的将來。

  縱使這将來的路充滿了未知之數,他也決意要走下去。

  他決定的事,便無論如何都不會動搖。即使是折磨他自己,折磨得,死去活
來。

  然而在無痕眼裏的他,是不應如此的。

  也許是她自己經曆過太多苦痛,所以不忍心,看著當年在她眼中純白如雪的
那個少年,變成這副模樣。

  而且,他明明隻是個凡人,明明會有七情六欲,明明也逃離不了生老病死…
…但卻被拱上了神壇。

  神的榮光,開始萦繞在銀發的青年身上。

  神的重負,亦開始壓在他并不強壯的肩上……

  她很想幫他做點什麽。就算自己從未曾入過他那雙寂寥又淡漠的鳳眼,她亦
想爲這個男人分擔一些……

  當她開始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懷揣著這樣單純的願望。

  除去阻礙他大業的一些「絆腳石」,也許便可在神不知鬼不覺間讓複雜的難
題迎刃而解──讓神壇上的他,榮光更甚;也讓衆人眼中的「神」,永遠高潔如
昔……

  那個男人的手,不可以染血。

  但她可以。

  她還可以做到完美無缺。興許這也是她骨子裏的陰毒血液在作祟吧?明明還
是十六七歲少女的年紀,别人談情說愛嫁人生子,她卻想盡各種辦法「謀财害命」,
無所不用其極。

  開始時,他并不知情。那時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記不甚清楚了。

  某一天,在她暗殺了一個當衆挑釁他的某部族小頭目之後,他卻突然出現在
她的面前。一身白衣,一頭銀發,一雙鳳眼中的神采光芒,都在黑夜之中無比閃
亮……

  她原本該立刻逃跑的。無論撞見她殺人的是誰,即便是他,她都不可能脫罪。

  但是腳步卻在那時停滞了。看著那樣幹淨的他,她染血的雙手,忍不住顫抖
……

  遠處漸漸有人聲傳來。

  「跟我走。」

  他低沈地一聲令下,她不自覺地便跟上了他的步伐,随著他,一起消失在了
那片染血的夜色之中……

  後來他便留了她在身邊。

  像是剛剛發覺當年苗寨中被自己帶回北方的這個小小少女身上,暗藏的那股
不屈的倔強……他給了她更多的關注,還有照顧。

  他阻止她繼續殺人。至少,不再按她的想法随意地取人性命。

  但是每次,隻要發生有人阻礙他行事的鬧劇,最後的結果那人總是會不知不
覺就丢了性命……

  他終於看透她的偏執。

  最終還是由著她去了。最多偶爾給她一些指示──哪些人,殺不得;哪些人,
太危險……

  而這一次,她要去解決的人,卻遠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危險。

  此行前途叵測,但她仍願飛蛾撲火。

  到底是對那個男人太過執迷不悟,還是她身上那些肮髒的嗜血因子在作祟?
也許,殺人也是會上瘾的吧……

  就算會弄得一身傷痕,就算會讓關心她的庫倫一家擔驚受怕又不敢多問……
她卻還是喜歡冒險,喜歡接近死亡的那一分快感……呵,也許「玩」到了最後,
玩火終會有自焚的一天。

  但她已經停不下來了。

  就在兩天前,赤甯城的靖宇堂内──「你真的……想讓我去?」忽然開口問
這樣的問題,說出口之後,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你可以不去。」

  銀發的青年顯然有些許意外,微怔之後,輕柔地給了她一個答案。

  「……」她低下頭,良久,才在豔麗的嘴角勾出一絲笑容,「我去。」

  他秀美側顔的線條因爲無意間垂落下的銀絲而顯得更爲柔和……她放任自己
大著膽子多看了一眼,也許,是最後一眼。

  然後她轉身。不需要告别。

  這一次她要殺的人,名爲鳳延梓。那個臭名昭著的中州皇室成員,弄得與中
州接壤的邊境生靈塗炭的狗皇帝!

  而她記得這個名字,她曾經聽過。自母親的口中。

  彼時她娘已經彌留,一雙枯瘦的手死死抓著她的手臂,眼中似是要滲出血來:
「你記住,記住!他……叫……鳳延梓……」

  他叫鳳延梓。

  這是她娘親的最後一句話。

           第04章、荒淫邊塞(慎)

  依舊一身黑色鬥篷、作少年打扮的顧無痕,一人一馬,一路疾馳,已漸漸靠
近了與中州接壤的邊境。

  越靠近中州,空氣之中都似乎充斥著越來越濃的令人反感的氣息……

  與南方細膩柔情、北方豪爽彪悍的民風截然不同,傳說中的中州,是一個貪
婪而狡詐的民族。

  而中州皇室,更加是一群令人不齒的惡魔──他們殘酷嗜血、荒淫無道、揮
霍無度,不僅在本國内橫征暴斂,更是不時将魔掌延伸往其他民族──中州軍隊
的鐵蹄,曾摧毀了無數無辜民族的家園……

  而現在,又有邊塞的部族慘遭橫禍了麽……無痕皺了皺鼻子──空氣中已隐
約帶著一股難聞的血腥味。

  再近了一些,可以遙望到不遠處似有一個村落。

  「駕──」

  雖知道馬兒接連奔跑了兩日,早已疲累,但無痕還是狠心一揮馬鞭,鞭策著
身下的駿馬向那村落馳去。

  忽然間,一個小小的影子一閃,路邊的草叢裏似乎有什麽在悄悄地逃蹿……

  仍是北方的地界,草也長得茂盛,足有半人多高。那其中在蹿動的,看起來
不像是野兔什麽的──雖不明顯,但多半是人了。

  至於人爲什麽會躲在草叢之中……無痕很快便知曉了答案。

  一陣紛亂的馬蹄聲響起,塵土飛揚之間,三五鐵騎飛快地奔到了無痕的面前。

  「喂,你打哪兒來的?!」爲首一個身著将領服飾、滿臉橫肉的大漢,揚著
馬鞭大聲質問。

  「對,哪兒來的,快說!」那大漢身後幾名也是兵士打扮的男人亦跟著叫嚣
道。

  無痕原是想當沒聽見的──這幾個中州士兵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出於對中州人,特别是在整個原荒大陸都臭名昭著的中州皇室的走狗軍隊的
厭惡,以她的性子,便是對這些人多說一個字也覺髒了自己的舌頭,然而,她還
是很冷靜地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要潛入中州皇宮,要刺殺中州的狗皇帝,
那麽此刻在這邊塞之地就不可多生事端,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幾位軍爺,小的有個親戚前幾年移居去了北方,那荒涼的不毛之地住了幾
年就病了,人不行了,所以我趕著去看了他一趟。這不,病得是真的很重,人沒
了,小的也就隻一個人回來了……」

  此時從她的臉看上去,再加上低啞的嗓音,十足十是個風塵仆仆、相貌普通
的年輕男子。而依無痕的直覺,此時若說自己是異邦人,無論是來自南方還是北
方,無論是苗是蒙,在這些中州的雜碎面前,恐怕都很難脫身。於是,她一開口
便冒充了中州人……

  「是麽……」爲首那人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那你是做什麽營生的?」

  「小的隻是個普通的貨郎,賣點哄小孩兒的小玩意兒糊口。幾位軍爺,日後
若府上公子小姐們有需要,盡管找小的……」

  無痕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好演技,雖平時少言寡語,但是易了容僞了
裝,她便好像真的變成了另一個人,什麽可笑的話都可以随意說出,信手拈來,
而且表情逼真,語氣動人……

  「屁!老子婆娘都還沒一個呢,哪來的孩子?!」幾名士兵當中有個粗魯地
大叫道。

  頓時,幾個男人都是一陣哄笑。

  「我說老七,上次咱們找到的那個女人明明還不賴,我都說你可以把她帶回
家去做老婆了吧,可你偏把人給玩死了!」另一士兵取笑道,「就你這樣,什麽
時候才找得到婆娘,什麽時候才生的出娃兒?哈哈……」

  「就是,老七!上次那個那麽好的貨色,還是個黃花閨女讓你給開了苞,你
他媽就給她玩死了!」還有一個長相猥瑣的臉帶不忿,更是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
「你他娘的倒是每次都占便宜,老子都還沒來得及上過呢……」

  「開了苞又怎麽樣?這地方的女人,哪裏能帶回去當老婆?」那「老七」一
臉不以爲然,「老三,等咱們以後踏平了整個原荒大陸,還愁沒有如花似玉的美
女左擁右抱嗎?到時候我都讓著你行了吧?」

  「你倒是說得輕巧!」爲首那将官也加入了讨論,還似有一些「内部消息」
透露,「聽說皇上現在龍體有恙,所以一直沒有新的指示下來……也不知道什麽
時候咱們才能再打過這條邊境,把那些劣等民族全都消滅個幹淨!」

  「沒錯,那些人根本就不配做原荒子民!」後面幾人又争相叫嚣,而後其中
有一個突然又轉向一身黑衣的沈默的無痕──「喂,貨郎,你說是不是?咱們中
州人,才是原荒女神庇佑的民族,唯一的民族!對不對,啊?!」

  此時如若那幾個人有長眼,興許便能發現無痕泛白的指節,緊抿的嘴唇……

  然而顯然是作惡慣了,這幫雜碎眼高於頂,根本沒有注意到眼前不起眼的小
小貨郎身體異常的緊繃,反而不斷繼續粗魯的調笑和咒罵,侮辱著這大陸上的其
它民族,被他們踐踏得一文不值的民族……

  手心已經捏緊了──隻要一擊,她有絕對的把握,隻須一擊便能将這幾個人
全部緻命!

  「對了,你方才有沒有看見一個女人打這經過?」爲首的大漢最先想到了幾
人來時的目的,若有所思地斜睨著身材平闆瘦小的少年「貨郎」。

  「……」無痕的理智也頃刻回籠,手指緊了又緊,最後還是按捺了下來,低
聲道,「小的一路過來,連人影都沒見過一個,還正納悶呢……更沒見過有女人
經過的。幾位軍爺還有事忙的話,小的就先告辭了。」

  她用最平靜最卑微的語氣說完,抓緊了馬缰就準備離開──再不離這群雜碎
遠一點,她不保證自己會不出手……

  不過,女人……?無痕眼角暗暗地一帶,不著痕迹地往方才那處草叢瞟了一
眼,隻見長草搖曳,并無人的蹤迹──希望她能躲過……

  「喂,走之前……」一個士兵突然拖長了聲調,叫住了已經策馬往前的無痕,
「是不是忘了規矩啊?」

  「規矩」?

  無痕微微一沈吟……縱使她還沒有許多的處世經驗,但這人的口氣,一聽便
是無恥貪婪之輩,無非還想在自己中州百姓身上也多掠奪些财物罷了。

  「這位軍爺,小的去關外那種荒涼之地,哪敢多帶什麽東西,就怕遇上的不
是像幾位軍爺這樣的好人……」

  「好人」兩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但是面上還是一副老實謹慎的樣子。

  「這不,回來到了這裏,身上盤纏也都用盡了,正急著天黑前趕回家裏呢!
看來眼下實在找不出什麽來孝敬幾位爺呢……」這貨郎倒真是一副誠懇至極的樣
子──無痕在心裏冷笑。

  「老六,你瞧他這身打扮,哪裏像是『肥羊』的樣子?」一人壓低了聲音道,
「行了,快點去找剛才那婆娘!老子可是好久沒見過黃花閨女了,這次一定嘗個
新鮮……」

  「說的也是,算了算了……不過那女人他媽的跑到哪裏去了?!這裏鬼影也
沒有一個,憑空飛了不成?」

  「哎,老大,咱們快點繼續追吧!」

  「……人可以走。」爲首那大漢開口了,「馬留下。」

  他的話一出口,其他幾個色心大起、急著追人的男人也立刻又打量了一遍眼
前不起眼的「貨郎」──沒錯,看來看去就這匹馬還不錯──雖然個子不大,看
起來是奔了很久一副勞累的樣子,但是腿腳都健壯漂亮,比中州的馬似乎要強一
些……興許是這貨郎在關外換的馬駒,應該能值點錢。

  老大真不愧是老大,精明著呢!

  「對,馬留下!」衆人立時異口同聲地附和。

  無痕氣極。這幫雜碎實在可惡!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距離中州僅一步之遙
了,不值得爲這幾個狗雜碎多生事端……

  況且她便是此刻殺了他們幾個又如何──中州的走狗鐵騎那麽多,僅憑她一
人之手,哪裏能收拾得完……所以,歸根結底,隻有将那作惡之首給鏟除了,這
些走狗才可能無力爲非作歹吧!

  聽方才那爲首的将官說狗皇帝「龍體有恙」,也不知是真是假,隻希望能便
於她行事便好……

  無痕緩緩地從馬背上爬了下來,嘴上仍是卑微地道:「幾位軍爺看得上這匹
馬,也算它的福氣,那小的就把它留下來了。告辭。」

  這一次,那幾人哄笑了一圈,也真的沒再爲難她,拉著她的馬就準備繼續追
趕逃逸的女子。

  那馬兒顯然極通靈性,無法接受自己忽然之間已被易主,嘶叫了兩聲不肯轉
身,卻被人狠狠的一鞭子下去,驚起了前蹄……

  無痕忽然悲從中來,鼻子就酸了,眼眶裏已有淚花湧現──這匹馬兒伴著她
的時日雖然不長,但是異常地乖巧聽話──畜牲都尚且通人性,而這些無恥的中
州士兵呢?簡直豬狗不如!

  馬兒落在他們手裏,也不知道會是什麽下場……

  她手指捏了又捏,終究還是忍住了殺人的沖動,小跑著往前面的村落裏趕去。

  等到她奔到了那小村落之中,撲鼻的血腥味已經漫天飄散。

  這看起來本就不怎麽繁榮的小小邊塞部落,此時已到處殘垣斷壁,還有幾處
沒熄滅的火苗,說明了這裏曾遭受的殘忍毀滅。

  放眼所及,不見人迹。

  荒涼的地面上可以發現點點塊塊陰暗的血迹,畫出了一幅幅詭異而凄怆的圖
形。

  ……

  顯然,這裏已被洗劫一空。

  雖然在北方所見的部族紛争、流血沖突并不少見,但是面對眼前如此明顯的
殺戮的痕迹,無痕仍是第一次感受到戰火對百姓摧殘程度之深。

  這甚至還不是真正的戰争。

  倘若真的開戰,真的讓戰火波及北方的各個部族,那草原上千千萬萬如庫倫
一家那樣善良淳樸的家庭,将會面臨怎樣的境地……

  她不敢想象。

  眨了眨眼睛,克制住眼底那股酸澀,無痕令自己放慢了腳步,緩緩地從這片
廢墟之中行過……

  走了一會兒,她發現前面還有一片房子,那裏的情況看起來稍好,被摧毀的
程度還不算太嚴重。

  到了那幾處人家,無痕才發現了「幸存」的活人,也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這一塊,是那些無惡不作的士兵臨時駐紮的地方。他們留著這幾戶村民,隻爲了
有人替他們做飯洗衣,奴隸似的伺候著這些「軍爺」。而附近尚且幸存的女子,
更是都被抓來關到了這裏……

  好一群作威作福的「軍爺」!

  心裏對中州人的恨意更深,想要立刻解決那狗皇帝的念頭也更加的堅定了!
如果說,先前是爲了赤甯城,爲了他,爲了自己難以回頭的殺人慣性……那麽到
了此時此刻,她顧無痕卻是發自内心地想要殺掉那中州皇帝!

  鳳延梓是麽……

  腦海之中又憶起母親臨終之時所言,無痕嘴角泛起一絲冷冷的笑──就算是
同一個人又如何?對她來說,根本沒有意義。如果真碰巧,剛好就是那個讓娘痛
苦了那麽多年的男人,那麽她這個女兒,也算是替母報仇了吧!當然,也是替自
己……報仇了!

  「年輕人,你還是快點走吧!就算你是中州人,他們也不一定會放過你的…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大爺善心地提醒。

  「中州人哪裏會有這心腸?」一位老婆婆正将手裏的肉幹撕成小碎末,喂著
懷裏的一個孩子,「可憐我家寶兒已經兩天沒吃下東西了,如不是這位後生好心,
咱們一家也活不過今晚了……」

  無痕有些無措地站著,也不知該說什麽好。所剩不多的幹糧已經悉數分給了
這裏的三兩戶幸存者。錢财對此時的他們來說都是沒有用的,隻有糧食,能暫時
解一解燃眉之急吧……

  「婆婆,你們這樣子的日子,已經有多久了?」她說這話時帶了一點北方口
音──也許,能令他們更安心一點……

  「唉……」那老婆婆又把她打量了一番,歎氣道,「那些畜牲時不時來搶點
東西是長年累月都有的事了……隻是今年更加變本加厲──上個月來的一批,把
整個村子能搶能拿的都給搬空了……」

  老大爺也接上了話頭,沈聲道:「後來又來了一批,見搶不到什麽,就放火
燒了村子,還殺了不少人……剩下的有的吓,有的病,也死了不少,還有一些就
往外面逃了……」

  無痕不禁心顫。雖然老人家說得似乎平淡,但是其中暗藏的滄桑和凄苦,卻
是那樣令人動容。

  「就剩下我們幾個在這裏,苟活於中州人的淫威之下,過的卻是生不如死的
日子……」老大爺越說越沈,最後,忍不住哽咽了,「如若不是爲了我兒子留下
的這一點血脈,我們老兩口,早就跟著兒子媳婦去了……哪裏還要看著這群畜牲
怎麽糟蹋别人家的閨女媳婦兒!」

  「哎,行了老頭子,别說了……」老婆婆哄孩子睡了,紅著眼眶站了起來,
往門外看,「也不知道老李家的姑娘能不能逃得過啊……唉……」

  無痕頓時明白了,方才那群人要追捕的女子,就是從這裏逃出去的「老李家
的姑娘」……

  「要我看,難呐!」老大爺也往外瞧了瞧,無奈地搖頭,「這方圓百裏除了
中州方向,已經都沒有人煙了,她一個姑娘,往那草原上跑,能跑得到哪裏去?」

  「唉……老天爺呀!」老婆婆除了歎氣之外,就隻能祈求上蒼,「你若是有
靈的話,就讓『暗影』出現,把那些畜牲全都砍成十七八塊!老天爺啊,你就顯
顯靈吧……有什麽罪,讓我們這些老的來受報應就好,給小的們留條活路吧……」

  老婆婆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而她口中的「暗影」,卻引起了無痕的興趣:
「婆婆,什麽『暗影』……能保護你們麽?」

  ……

  還不待老人家回答,又是一陣馬蹄聲靠近,伴随著粗魯的罵罵咧咧和嬉笑聲
──那群雜碎回來了!

  而更讓人心裏發寒的,是其中隐約夾雜著的女子哭叫聲──「啊……好痛,
不要啊……嗚……」

  「哈哈,小娘們兒,在馬上操你爽不爽,咱們老大的雞巴夠你受的吧!嗯?
哈哈……」一群男人猥瑣的笑聲此起彼伏,一時間淫穢話語不絕於耳。

  「是啊是啊,咱老大的雞巴最粗,操死你這浪蕩貨!」

  「你這臭婊子不是愛躲草堆裏麽,剛才咱哥幾個給你在草地裏開了苞,怎麽
樣,爽了吧?娘的現在還叫痛,叫什麽叫?」

  「老六,你就讓她叫好了,叫得越慘咱老大越會好好『疼愛』她……哈哈…
…」

  「老大您可悠著點兒,這次這個小娘們兒嫩得很,别又玩死了……」

  ……

  「這小騷貨可能吸了,把老子的雞巴咬得可緊了……」爲首那人粗壯的陽具
正插在女子下身的小穴裏作惡,随著馬匹的奔跑,一下下狠狠撞擊研磨著那一片
血污和白灼混合的脆弱私處,一邊使力抽插,一邊還嫌不夠似的鞭打著胯下馬匹,
「娘的,再跑快一點!」

  随著馬的加速,男人陽具在女子小穴裏插入得更深了,上上下下地颠簸,使
得粗黑的肉棒一次次戳進到最深……

  那女子之前已經被幾個男人輪奸了一次,回來的路上又被男人抱上馬背攬在
懷中操了個死去活來,此時已經連求饒都發不出了,隻偶爾小聲地哀叫,下身嬌
小的洞口裏流出的血絲越來越多……

  而其他幾個禽獸還時不時地靠近,伸出肮髒的爪子在她赤裸的身體上摸個幾
把,掐出印痕。更有甚者,還揚起手裏馬鞭往那女子身上揮去,在她白皙的背部
弄出了數道傷痕……

  這淫穢又罪惡的一幕,深深地刺激了旁觀者的神經。

  無痕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被怒火給點著了!

  她娘說得沒錯,男人确實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而這幾個中州的狗雜碎,更是
全天下最下作最該死的東西!

  戰争毀滅了百姓的家園,而亂世之中的女子呢?更要忍受如此不堪的屈辱折
磨!

  這算什麽?老天爺讓這些狗東西長得虎背熊腰,就是強奸女人用的嗎?而女
人生得如此弱小,就是天生該讓男人糟蹋的麽?!

  「唉,真是作孽啊!」兩位老人家不忍心再看這種場面,抱著孩子進了裏屋,
「年輕人,你也進來躲躲吧……待會再走,要不然又被他們碰上,會有危險的!」

  無痕此時已決意要将這幾個兵将給了斷了,不想吓到老人孩子,隻說了一句:
「你們小心點,我還是先走了。」

  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唉……」背後留下老者長長的歎息。

  那一群鐵騎很快已到了村子附近。男人們的淫笑聲和女人痛苦的呻吟聲都愈
發的清晰了。

  無痕尋了個空子,鑽進了一間空屋。

  她靈動的眼兒觀察著四周環境,思考著在此處如何下手,才能更加幹淨利落,
且不會波及附近的人家……

  「籲──」

  馬匹都漸漸停了下來,一群男人顯然興奮難耐、急於再次分享他們的「戰利
品」。

  「老大,到了,先把她放下來吧……」其中一名士兵躍躍欲試地想要把那女
子接過去。

  「哼。」那爲首将官還未逞兇個痛快,但還是把懷裏的女人提了起來,粗壯
的陽具從女子血淋淋的小穴裏抽了出來……

  「嘿……」下面兩個男人一齊把女人接了過去,而那染血的部位,又一次深
刻刺激了男人不堪的獸欲,幾個哄鬧著,七手八腳迫不及待地一起把那女子給抗
進了一間房屋。

  從無痕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他們那屋子裏的情形──隻見那幾個士兵把全
身赤裸的女子丢在了床鋪上,然後全都猴急地脫光了衣服,一身軍服被他們踩在
腳下,蜂擁而上,團團圍住了那女子……

  無力的雙腿被大大地掰開,露出被糟蹋得一塌糊塗的私處,一個男人挺著長
長的陽具,又一次插進了女子的小穴裏!

  接著不知另外一個男人說了什麽,已經操入女子穴中的男人抱著她躺了下去,
而另一男人就跟著挺著醜陋的粗短陰莖往女子臀縫之間的那個小洞擠去……

  随著女子的慘叫聲,幾個男人又淫笑著把手伸到她的乳房、腰部、屁股……

  無痕出手了──雖然已經晚了,但她也不忍心看著這幾個禽獸就這樣把那女
子給玩死了──她手中的毒針在指尖散發出絲絲幽暗的螢光……手一揚,那個壓
在女子身上的男人立刻就軟倒了下來。

  而讓無痕詫異的,是其他幾個男人驚恐的目光──他們似乎沒有發現那個無
聲無息倒下去的同伴的異常,而是驚慌地從女子身上爬了起來……

  「暗、暗影……?」

  「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

  「……」

  說完了人生中最後一句話,那幾個赤裸的無恥禽獸,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臨死,他們也隻看到一個冰冷的鬼面具。

  暗影?

  無痕指尖剩下的數枚銀針仍在閃著幽光,而此時她才發現,對面那個屋子裏,
不知何時,竟潛入了一個黑衣人──背對著她,那高大的人影周身泛著陰暗的鬼
魅氣息,如同來自地獄的浴血修羅。

             第05章、暗影魅情

  無痕冷眼看著對面的情形──隻見屋中唯一立著的那個高大身影靜默了一會
兒,而後腳步沈穩又輕蔑地踩過那幾具赤裸的醜惡屍體,走到了那可憐女子的身
邊。

  那李姓姑娘一身的污穢傷痕,眼看已是奄奄一息,勉力睜著一雙無助的眼睛,
擡頭望著刹那之間就解救了她的人,不複少女清明的眼神中除了驚愕之外,卻還
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

  那人探出手,飛快地扣住了女子的脈門,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還不待那女子
發出驚呼,那隻明顯屬於男子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又改而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顆
黑色的藥丸瞬間進了她的咽喉。

  沒過多久,那女子的面色就似乎好了一些。她狼狽地抱住自己被弄得肮髒不
堪的赤裸身子,縮進了角落裏,瑟瑟發抖,顯是驚魂未定。

  那人也不說話,身上鬼魅般的氣息稍稍收斂,側身,踢了一腳床邊的死屍,
忽又回過身去……李姓姑娘防備地擡起眸子,看著那高大的男人手臂輕動,旋即,
一件黑色披風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落到了她的身上,精準地蓋住了她瘦小的身體。

  她低下頭看著身上低調異常的黑色布料,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被寬大的披風
罩住,遮去了那些令人難堪的屈辱痕迹……

  等她再擡起頭的時候,看向對方的眼神變得平和了許多,其中的感激之意溢
於言表。

  男人周身仍泛著難以親近的冷邪,随手抛下一隻疑似裝著幹糧的袋子在女子
身邊,然後漠然地轉身──這時無痕才看清楚,這四肢修長、身材健碩魁梧的男
人,面上所覆,竟是一隻猙獰可怖的厲鬼面具。

  ……

  好一個青面獠牙的「暗影」!

  真沒想到,這邊塞難民所期盼的「英雄」,打扮如此邪佞可怕,出手又如此
幹脆利落,而對人,如此冷漠無情……不,誰能說這是個無情的人呢?他看似漠
然的舉動裏,分明帶著這亂世之中難能可貴的憐憫之情、助人之義……

  想到這裏,無痕心中方才還對世間男性深惡痛絕的情緒,似乎稍稍消退了一
些。

  這時,那鬼面人出了屋子,擡頭,兩道邪魅的目光從猙獰的面具之下直射而
出,精準地朝她藏身之處投來!

  被那樣冷邪的目光一望,饒是确信自己隐藏并無漏洞,無痕卻還是忍不住打
了個寒顫……

  此人如果要殺她的話,她甚至躲不過三招──這個可怕的想法萦繞於腦海的
時候,她才有幾分明白,那幾個禽獸士兵臨時之前所面臨的那種恐懼……於是顧
無痕悄悄收斂了呼吸。敵我不明,她選擇了按兵不動。

  唯有指尖銀針微微有些顫抖。

  鬼面人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多久,很快便好似漫不經心地移開了。

  然後,他邁開長腿,大步走到了不遠處正在吃草的馬群之間,徑自牽住了一
匹馬的缰繩……

  無痕向來無甚波瀾的眼兒倏地睜大了,帶點不可置信的神采──這男人直直
走向的,竟是,她的馬兒!

  沒錯,半個時辰前,那匹乖巧的馬駒還是她的坐騎!

  那鬼面人對别的馬匹似乎完全不屑一顧的樣子,大手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
馬兒的頸項,而後輕松地一躍,高大的身影已經落在了馬鞍之上。

  該死!這家夥要「順手牽羊」也不用偏巧「牽」走她的馬吧?

  無痕銀牙暗咬,一時卻不知所措──要招惹這個家夥,絕對需要比對付先前
那幾個兵将加起來更多十分的勇氣。

  然而就這樣看著馬兒再次被人帶走?

  她不甘心。比方才更不甘心。

  說來也怪,先前還被她暗贊極有靈性的馬兒,在那形貌吓人的男人胯下,竟
也是異常的溫順。男人一夾馬腹,輕喝一聲,胯下駿馬立時如箭般飛馳而出!

  在奔馳出這個小小村落之前,鬼面人似乎側了側頭,幽深的目光若有似無地
飄過來……直到他一人一馬不見了蹤影,顧無痕都沒從那幽寒的陰影中回過神來。

  暗影,暗影……還當真是形如魅影。

  見他去的也是中州的方向,無痕心念一動,随意跳上了一匹馬,也沿那條路
馳去。

  臨行前回頭,跟她說過話的兩位老人家正悄悄開了門出屋,尋那李家姑娘去
了。老婆婆嘴裏還隐約念叨著:「老天爺總算還是保佑了咱們一次……『暗影』
還留了銀子……咱們快些走,大家一起走,離了這地方,總會有活路的……」

  ……

  要跟上「暗影」,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開始她隻抱著一絲不甘與好奇,嘗試性地想看看能不能發現如此神秘的鬼
面人的來處,當然,順便看看能不能「救」回她的馬兒……

  不過到了後來,她發現追蹤這個「鬼魅」,簡直是鬥智鬥勇的一件大差事。

  好在她顧無痕勉強還算是聰明加細心又耐心,勉強跟了一路,一直進了中州
邊境,追追停停,眼看著離中州的國都見彰城都沒剩多少路程了──沒錯,這暗
影竟然跟她完全「順路」!無痕有時甚至還忍不住會想,若不是跟著他,她也許
還得多費不少探路的功夫。

  可是……這個殺了中州兵将,救助邊塞難民的「英雄俠客」,爲什麽會一路
往見彰城去呢?

  越臨近中州的國都,顧無痕心裏的違和感就愈加強烈。

  雖然她眼前所見的中州百姓,除了語言口音、穿衣打扮、生活習俗等方面與
其它地域不甚相同之外,也不見得如傳說中那樣的惹人憎惡。但她還是沒辦法坦
然地去欣賞這個國度的一切,無論景緻還是人群。

  奇怪的是,那個暗影給她的感覺,卻是對中州無比的熟稔。她甚至懷疑他是
中州人!爲什麽憑著微乎其微的接觸就産生這樣的直覺?

  她自己也不解。

  又經過了一個小鎮,眼看著已經到了通往見彰城的最後一段路途。

  這一次,用黑巾遮住大半「鬼面」的男人似乎不似之前那麽急著趕路,反而
騎著「她的」的馬兒,格外悠閑地在官道附近的小路上「遊蕩」……

  無痕心底對這個男人的好奇心不禁又更重了一點。

  「讓閣下費心跟了一路,看來在下的魅力實在不小呀……」一道暗啞邪魅的
聲線忽然響起,在空曠的郊野中悠揚回蕩。

  好詭異的聲音……

  一聽就知是刻意掩飾過的。

  無痕觀察了半晌才确定──确實是那「暗影」在說話,而且,還是在對她這
個「閣下」說話。

  其實無痕心裏也明白,要讓這位「暗影」不發現她有意又似無意的「跟蹤」,
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隻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拆穿她罷了。

  她還沒來得及想好對策,卻隻覺一陣勁風掠過,再睜眼時,她人竟已落到了
數十丈開外──「她的」馬上!

  看著自己身上緊緊纏繞著的馬鞭,再擡頭看一眼面前身形魁梧的男人……

  這鬼面近看真夠吓人。

  「小東西,眼睛很漂亮嘛……」鬼面人再次用怪異的嗓音開了口,面具後他
黑亮的眸子幽深,靜靜注視著她的眼眸。

  「……」無痕沒想到這男人竟會對她說出這種話,眨了眨靈動的雙眸,掀動
唇瓣輕聲道,「你的臉真難看。」

  沈默了片刻,一陣陰沈暗啞的笑聲從鬼面人的咽喉裏發了出來。

  「呵……」高大的男人陰恻恻地矮下身來,緊緊盯著她的臉,「小東西,你
的臉也不怎麽樣……」

  「……」無痕自然明白自己臉上的僞飾看起來「相貌平平」,眼兒裏出現一
絲輕蔑與不耐,「少說廢話。放我下去。」

  「若我說不放呢?」男人陰沈地笑道。

  他不止不放,而且還用馬鞭把她的身子纏得更緊。無痕很快就感到了呼吸困
難。

  「那你下去!」

  随著她一聲低喝,一枚銀針從口中吐出,飛快地射向近在咫尺的男人的咽喉!

  「呵呵……」男人笑得更加開懷,在無痕驚異的目光中,漫不經心地擡起手
來,大手間一枚細細的銀針閃著瑩瑩幽光。

  「先前不是挺有耐心麽,怎麽被我一碰就失了分寸了呢……」鬼面人把猙獰
的面孔壓了下來,炙熱的氣息在她耳邊蔓延,「小東西,你以爲,我會像那幾個
士兵一樣,那麽好對付麽……」

  男人詭異的嗓音因爲壓得更低,顯得有些嘶啞難聽,那熱氣更是引得無痕身
上雞皮疙瘩連連泛起──生平第一次,她感覺到了在一個強大的男人面前,那種
絲毫無法動彈的無力感。

  那種鋪天蓋地壓下來的強勢,不容人一絲反抗的力道,還有幽深黑眸裏仿佛
洞悉一切的光芒……鈞讓一擊即潰的她感到無比挫敗。

             第06章、幽禁深宮

  這顯然是一座繁華而美麗的城池。

  見彰城。

  細細地觀察著眼前的景象,無痕暗自爲自己一生都不曾見過的繁榮而驚歎。

  中州的都城,竟是如此模樣……

  不同於北方的大漠孤煙,亦有别於南方的小橋流水,這片被中州人自诩爲原
荒大陸最美麗的土地,倒确實占盡了地利人和。

  「人和」……眼前百姓安居樂業的情景,與數十裏之外那一片片焦土廢墟對
比起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避開人多的鬧市,尋了處較爲僻靜的小客店,用了餐熱飯,無痕開始仔細盤
算起如何實施她的計劃。

  沿途一直低調地躲避著他人的目光,她在城中輾轉了足有四五日,才尋覓到
了一個混進皇宮的機會。

  這中州雖然比她原先想象的滿地淫奢要好一些,但那也隻是對普通百姓來說
──事實上,中州皇室,确實非同一般的荒淫奢侈。

  正如眼前這座華麗到根本不像給人居住的宅院;如眼前這個帶著一臉傲慢加
淫邪的表情,正在遴選「舞姬」的八王爺。

  「王爺,這幾個女子,均是經過下官精挑細選,萬裏挑一的絕色佳人,您看
……?」

  興許一個國家腐敗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官員,也不會真有幾個
辦正事的。又或許,在這片土地上,從來無所謂政治?

  龐大的軍隊不停地繁衍,軍事将領的權利在強悍的鐵蹄所向之處與日俱增。
餘下那些不參與軍事的文官,多數便成了可有可無的擺設。由此則更加想方設法
往上攀爬,滿足掌權者的私欲,換取在平民面前耀武揚威的那一點特權。

  「嗯……勉強。」那八王爺長得倒是人模狗樣,一身白衣白褲,一副自命風
流的模樣。

  裝模作樣地對著一排嬌豔如花的女子看了又看,才懶懶說了句:「都留下吧
……那邊那個,出來。」

  保養得光潔細白的手指一伸,指向了那排姿容豔麗的佳人們所立的最末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往那邊移去。

  遲疑了片刻,那被指名的女子,才緩緩站了出來。

  在場男人皆暗自打量著這名身著輕盈薄裙、身姿婀娜曼妙的女子──看那凹
凸有緻的身材……果真是尤物啊!

  「擡起頭來。」

  那女子仍是「扭捏」著垂著臻首,不勝嬌羞的姿态。

  那八王爺顯然更來了勁,從華麗的靠椅上起了身,湊近這女子跟前。

  一把捏住了女人精緻的尖下巴,還沒有用力,那女子已經主動仰起了小臉,
不著痕迹地脫離了男人放肆的手指。

  ……果然人間尤物!

  人們再次感歎。男人們不禁感歎這八王爺不愧是歡場老餮、眼光毒辣,女人
們則難免嫉妒於那女子豔光四射的容貌和修長漂亮的身段。

  「這個不錯。就是看起來不怎麽會伺候人。」

  八王爺一張口,下面那些官員立刻附議,「這再難馴的野馬,隻要王爺出手,
還不手到擒來。王爺不如留下她,好好調教一番?」

  「……皇兄倒是喜歡性子烈的。這丫頭,自然還是等他親自調教。」八王爺
斜睨了底下人一眼,微顯不悅,「本王是給皇上辦事,應該未曾假公濟私呐。」

  「是、是、是……下官失言,請王爺贖罪。誰不知八王爺是皇上最信賴的人
……」

  無痕懶得看這些中州人的醜陋嘴臉,微微撇過小臉,隻留給男人們一張豔麗
中摻雜一絲英氣的側臉。

  「……有意思。」八王爺忽然桀桀地笑了兩聲,也不去勉強女人,轉頭對手
下吩咐道,「這丫頭我今日就帶回宮裏去。剩下的,就排舞去吧。」

                *****

  通常一個國家的皇宮裏,基本上隻有一個男人。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小孩,
要麽不陰不陽的太監。

  然而這中州皇室卻不一樣。所有鳳氏族群,都聚居於皇宮或皇宮附近。榮華
共享,富貴并肩。

  「争權奪利」這四個字,并非沒有生長在姓「鳳」的人天性之中,事實上,
這四個字,其實早已融入了他們的骨血。

  隻不過,他們所争奪的,更多的是鳳氏一族之外的東西。

  中州這片土地,是他們的祖先用鮮血和熱汗打下來的,每一個姓鳳的人都有
義務去捍衛。無所謂誰稱王稱帝。隻要那個人有實力。

  因此,隻要不是皇帝的能力太弱,其他皇室成員基本上不會起争奪之心。

  這一群如狼似虎的嗜血猛獸,團結一緻得令人難以想象。

  這也是中州皇室雖惡名昭著,卻能長盛不衰的原因。畢竟,往往最緻人於命
的,不是外方的征讨,而恰恰是内部的動亂。

  這亦是無痕不敢輕易打草驚蛇,不敢托大直接奔皇宮而去冒險的原因。

  真正進了這個國家的皇城,面對著連綿起伏、放眼無際的巍峨宮殿,也許沒
有一個異姓之人能夠小觑鳳氏一族的所建所得。

  無痕難得做了個孩子氣的動作,揉了揉眼睛,收回了目光。

  這些用鐵蹄踏碎了無數平民的家園才換來的奢華雄偉,其實亦不過如此──
均是些沒有實用的鋪張浪費;自己一家的榮耀富貴,卻要用無數家庭的破碎來換
取。

  并且,還貪得無厭。

  ……

  步辇載著她,穿過重重宮殿,真正是進入了「深宮」之中。

  原本以爲這八王爺會直接将她帶去見皇帝,可事情顯然并沒有那麽簡單──
淑華閣。

  這處偏殿,不知道歸於誰的名下。如果不是身處皇帝的後宮,那麽便應該是
八王爺所轄了。

  那男人把她扔在了這裏之後,就沒再怎麽過問。隻讓幾個侍女伺候著,還有
個年紀大的婦人來教她宮廷禮儀之類的繁瑣規矩。

  竟像是把她關進了籠子裏馴養起來……

  看來,她遇到的這第一個姓鳳的男人,便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之前她隻當他是個纨!子弟,未曾将他放在眼中。可是在淑華閣裏無所事事
了三天之後,無痕才想明白──那八王爺畢竟位高權重,心機自然也比她這涉世
未深的小女娃要深沈得多。作爲皇帝最寵信的弟弟,要放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接
近皇帝,肯定不會比她想象的要輕易。也許在這三天裏,八王爺早就查清楚了她
的來曆身世,而她卻被關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裏毫無自知。

  無痕也有試過潛出殿閣,查探周圍的地形。然而寸步不離的幾個侍女,纏得
比什麽都緊,有意無意,數次都阻礙了她的行動。

  那個教禮儀的婦人更是,黏得要命,一刻也不肯放松。除了一些基本宮規之
外,甚至還會詢問和教導些閨房之事。

  無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敷衍過去的。

  總之這個束手束腳的淑華閣,對她這樣在草原上奔跑慣了的女孩來說,簡直
比龍潭虎穴還要可怕。

  雖然在這奢華中州的深宮之中如坐針氈,她還是很清楚自己絕對不可輕舉妄
動。畢竟她準備做的,不是什麽可以一蹴而就的事。

  想要中州皇帝的命的人,在原荒大陸實在太多太多了。曾經嘗試過的人也很
多,古往今來,前仆後繼。卻無一不以失敗斃命告終。

  如此,她不能奢求自己有超乎常人的好運。所以,自然也不能沒有一般人的
耐性。

  除了被動的等待,她已别無他法。

                *****

  深宮裏的夜,如斯寂靜。

  已經是第四個夜晚了。無痕躺在床榻上,透出層層幔帳,靜靜地望著窗外的
月。

  月光皎潔。

  大自然的恩賜,總是如此公平。無論是哪一片土地,陽光雨露均會無私地灑
下。中州的月色,不得不說,并不比草原上的要差。

  雖不若大漠夜空的高遠,但夜空湛藍,月色安好。

  不知道那個男人,此刻正在做什麽呢?

  她已離開十數日,他可曾,對她有過一絲的牽挂?

  明知道那男人心冷異常,她卻仍然抱著那一點,不肯放手的期待啊……

  對著那亮晃晃的月光,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男人冷淡又美麗的側臉,仿佛她
離去時看他的,最後一眼定格。

  一片烏雲忽然飄過,瞬間遮擋住了大半的月亮。

  無痕眨了眨眼。眼前那個比月光更皎潔也更冷清的男人,消失了。

  還是睡覺吧!

  閉上眼睛,腦海中還是殘存了一些亮光。翻了個身,無痕面朝床榻内側,努
力催促自己入睡。

  一張猙獰可怖的鬼臉卻突然在腦海中冒了出來。

  ……她竟然,還會想到那個男人。

  那個一把她帶到見彰城外,就将她丢下馬的臭男人!

  那個一身玩世不恭的魔魅氣息的男人。

  那個死不要臉地調戲她的男人。

  ……

  「喜歡跟著我,那幹脆你我同乘一騎吧,嗯?」

  鬼面人催動馬兒奔馳起來,一陣陣風在兩人耳邊呼嘯而過。無痕面對著男人
坐在馬上,男人說話時一動一動的喉結都近在咫尺。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難聞……長這麽大,也許她還是第一次與一個男人相隔如
此之小的距離──草原上那些打打鬧鬧,多多少少還是會帶了一點她天性裏的矜
持,和難以完全消退的對男性的那點不适──她與他貼得如此之近,她被馬鞭纏
緊的上半身,本就豐滿的胸部被擠得脹疼,此時帶著點「呼之欲出」的感覺,緊
緊貼著男人堅硬的胸膛。

  「真軟呢……」那鬼面人竟又用粗啞難聽的嗓音,緩慢地在她耳邊吐出三個
字來。

  風聲很大,她卻仍然将男人的戲語聽得一清二楚。

  「變态!」完全動彈不得的女人斥了一聲,努力往男人臉上吐了點唾沫。

  可惜,戴著鬼面具的男人不痛不癢,還桀桀地笑。

  「臉皮真薄啊……」那面具倒是不怎麽妨礙男人不停地跟她『咬耳朵』,
「真想看看,這小身子,到底有多玲珑……」

  ……

  這個什麽「暗影」,哪裏是什麽大英雄,根本就是個陰陽怪氣的變态狂啊!

  還好馬兒跑得夠賣力,這種尴尬場面沒有太久,兩人就到了見彰城。

  原本還在想要如何逃脫這男人的「魔爪」,無痕發現自己身上一松,身子一
沈──竟就這麽被直直抛下了馬。

  這死男人!

  還好她不是什麽文弱嬌嬌女,要不然肯定被他摔死了。

  而不等她從地上爬起來,男人又一聲怪笑,繼續駕馭著「她的」馬兒消失了。

  ……

  眼睛閉了又閉,仍然了無睡意。反而越想越發有些不甘和生氣。

  就這麽跑了!

  從見到他殺人,救人,到一路跟随,最後兩人在馬上緊緊相貼……她甚至還
能記得男人身上堅硬的每一個部分……咳,不對,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不過一個來去無蹤的鬼影罷了。不過一場短暫的跳脫的夢而已。還是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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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6 11: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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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鳳姓子孫

  第四日,又是同樣百無聊賴的半天過去了。

  對著鏡子裏那個陌生的女子,顧無痕微微地有些恍惚。

  刻著華麗雕紋的銅鏡内,映著一張姿容豔麗的面孔。細細彎彎的眉,靈動清
澈的眼,一點朱紅在唇瓣間嬌豔欲滴。一襲深紅的宮裝,更将她明豔的五官襯得
分外妖娆。

  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穿上如此華美的衣裙。

  本就纖細的腰身被華麗的腰帶勒得更加不盈一握,修長的雙腿隐約在輕薄的
長裙下露出誘人的光澤,而那豐盈的酥胸,更是在大領口設計的服飾中露出大片
白皙嫩肉來……

  太女性化了。跟她的内在完全不匹配的外表。

  她并不喜。

  然而若以男人的目光來看,鏡中這個美豔的女子,卻真正是個風華絕代的人
物呐。

  八王爺鳳延嗣便是如是想。

  此時這位一身白衣風流倜傥的八王爺,正饒有興緻地欣賞著攬鏡自照的女人
美麗的背影。

  這女人并不簡單。他心裏自是清楚的。真要把她獻寶似的送去給自己那位高
高在上的皇兄,對他來說也不知究竟是福是禍。

  要說獻美這種事,他以前做得著實不少。

  關於皇帝鳳延梓的風流程度,饒是外頭的人傳得繪聲繪色,也不及他一個八
王爺所知的十分之一二。

  這些年,他們兄弟把能玩的女人差不多也都玩遍了。而鳳延梓享受到的,自
然都是最好的。進而口味更是養得刁了,也是自然的事。

  然而眼下見彰城裏放眼望去,可能都找不出幾個幹淨水靈的妙齡女子了。

  這次挑選的舞姬,多是從較爲遙遠的一些小國來的,無論容貌還是姿儀,都
各具特色。然而這個唯一被挑選出來并放在淑華閣裏「調教」的女子,他卻不知
她的來曆。

  原本這種身份不明的女人,無論長得有多好,無論如何都不該放她去接近皇
帝的。

  可是莫名的,她卻勾起了他的興趣。

  總覺得這女子,是特别的。特别在哪裏,他卻說不來。隻知道第一眼見她,
便是對了自己的眼。

  鳳家的男人,口味雖然千奇百怪,但是對於某種緻命的吸引力,他們卻有著
同樣的狩獵的本能。

  他鳳延嗣看得上的,皇兄應該也不會不感興趣。

  所以,冒這個險,應該還是值得的吧。

  隻可惜,皇兄近半月來一直身體不适,前幾日更是忽然宮門深鎖、避不見人
……大概是那病更犯得重了。

  說起那糾纏了皇帝多年的「老毛病」,也隻有身邊最親近的幾個人知道而已。
那毛病,當初什麽辦法都試過了,早些年就已經差不多放棄診治了。

  現在又犯病,這麽久一個人躲在宮裏頭,也不知道又變成了什麽鬼樣子……
這麽想著,八王爺有些煩躁起來。

  大概還是有些擔憂的。但是心裏頭,微微又好像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那男人,做過的缺德事,實在是太多了。

  要說上天會有報應,他這個當弟弟的,也是相信的。比如說當年……若不是
這個皇兄當年鮮廉寡恥地搶走了他最愛的女人,那他這個八王爺,也不至於這麽
多年來仍舊孑然一身。

  往事紛湧上心,八王爺鳳延嗣默默歎息了一聲,轉而離開了專門監視淑華閣
内動靜的這一小方閣樓。

                ****

  方一回到自己的寝宮,一個不速之客趕巧兒便悄然來訪。

  「……原是太子來了。」

  沒有多少身爲長輩的架子,八王爺自顧自吊兒郎當地坐了,白衣的下擺一掀,
翹著個二郎腿,随手把桌上的酒杯擺了,「這麽難得來八叔這兒,這回可要陪我
多喝幾杯啊!」

  剛踏入殿中的男人,仍是十分年輕的模樣,姑且,還能稱之爲少年。一身儒
雅的素色錦衣裹著颀長的身軀,頭頂一枚鑲金嵌玉的精緻冠帶将墨黑的發一絲不
苟地束起,露出修長的眉、深邃迷人的眼,還有高挺的鼻梁在棱角分明的臉龐上
顯出深刻的弧度。

  如此俊美的一個少年……便是這個國家未來的主宰。

  鳳家的男人每個都長得不賴,這個孩子更是一看便知非同一般。不說相貌,
那身尊榮亦是天生的,任何人都學不來。就算是在他父親面前,這孩子也不曾弱
過半分的氣勢。無論是才學還是心智,他都無疑是個非凡傑出的。

  鳳家的江山交到這個少年的手上,他們這些做長輩的,應該還是大可放心的。

  隻不過……這個方及弱冠的少年,真如他外表看起來那般斯文無害麽?

  「許久未見,八王叔依舊這麽好的雅興。」少年在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看
著不用吩咐便已魚貫而出的歌舞藝人,面露一絲慵懶的微笑。

  這小子,真是會藏。鳳延嗣在心底默然感歎了一句。

  有些東西,不僅僅是身爲人上人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可以解釋的。這
位太子爺身上藏了不少的秘密,他這個八王叔也不是毫無知覺。隻是這小子平素
掩飾得滴水不漏,無論在誰的面前,均是風度翩翩、俊美風流的模樣。但他身上,
分明帶著某種不該屬於一個文質彬彬的文弱書生所有的……煞氣。

  「太子爺難得登臨,蓬荜生輝這種客套話八王叔也就不說了,喝過這杯酒水,
你就算給王叔面子了。」

  身邊早有侍人過來新斟了冰鎮的美酒,鳳延嗣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頗爲恭
敬地向對面的少年一點頭。

  那俊美的太子又是微微一笑,執起酒杯回敬了,「八王叔請。」

  與八王爺同時一飲而盡。複又笑道:「好酒。過來剛好是有些熱了,八王叔
這一盞冰鎮的葡萄美酒,真正是沁人心脾。」

  「太子不嫌棄便好。」嘴上是謙恭之詞,八王爺的形态倒并不怎麽虛假做作,
神色如常自在,又隐約透出點肝膽相照的情誼來,「八王叔沒什麽好東西,自己
人,才敢邀你同飲啊。」

  對方顯然很是受用。

  「八王叔看著小侄長大的,叔叔裏唯你的年紀與我相近些,自然也更是親近。
由此小侄才敢上門來向您叨唠杯酒水。」這次太子親自取過侍人手中的酒壺,先
替八王爺斟滿了,再注滿自己面前的酒杯。

  鳳延嗣用「慈愛」的目光對著他贊許地笑。那種如兄如父的笑容,出現在他
向來高深莫測又放蕩不羁的臉上,顯得煞是有趣。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不少酒水喝進了肚。

  邊上跳舞的美女們今日一直分外的賣力。

  那個年輕又英俊挺拔的男人,将會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甚至可能,是整
個原荒大陸最權威的男人。

  對於原荒女神庇佑中州的傳說,許多平凡的人們都是深信不疑的。

  如果中州真的是女神庇佑的神土,那麽中州的皇帝,必然也是神許的王者。
再看眼前這個輪廓深刻俊美、舉手投足斯文優雅得随時能勾走人心魂的男人……
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樣貌,都足夠吸引女人們對他前仆後繼。

  可惜的,卻是這位太子從來自律甚嚴,潔身自好。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太多,
卻很少有人能得到他的喜愛。

  沒錯,這位年輕的太子爺,大概是鳳家的男人裏,最反常的一個了。

  要說中州皇室荒淫無道,就連身處其中的鳳延嗣都深以爲然──鳳家的男人
性喜美色,好於征伐掠奪,這也沒什麽好否認的。

  但是他皇兄生的這兒子,卻自持得過分。過分到根本不像鳳姓子孫的地步。

  他倒也不是不碰女色──據說這太子在床上也是個野蠻的主兒,被他碰過的
女人沒有一個不是又愛又怕的;隻不過,除了不定期地用幾個侍妾滿足生理需要
之外,年輕的太子從來沒有接受過他人饋贈的美人。

  這在把美女當成物品随意贈送,甚至幾個人同時與女人淫亂取樂都均司空見
慣的中州,難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鳳延嗣多少有些試探之心,眼下自然而然就抱了個美女在懷裏,與那身材曼
妙的麗人調起情來。

  「哎呀王爺,沒看見太子殿下在麽,您還動手動腳的……」那舞姬欲拒還迎
地坐在男人大腿上嬌滴滴地發著嗲,一雙化著濃妝的媚眼,卻時不時地往在場的
另一個年輕男子那邊,投去若有似無的勾魂目光。

  少年嘴角那抹慵懶的笑更加的深了。

  「打攪多時,小侄也該回去批這兩日累下的奏章了。」帶著笑的揶揄語氣,
聽起來是分外近親的人之間才用的那種,「還請皇叔自便吧。」

  說著已經站起來,轉身便走。

  「……太子近來辛苦了吧。」

  一把推開了懷裏發浪的舞姬,八王爺拍了拍衣角也跟著站了起來,瞧都沒再
瞧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皇兄這龍體不康健,幸得你這太子能幹,要不然,八王叔哪裏能每日過著
這樣逍遙的日子。」

  「王叔過獎。」少年過身,微微欠身緻意,「說起來,能讓平民百姓都過上
逍遙日子,那才是能人所不能。小侄才淺,哪裏有那本事。」

  鳳延嗣聽了這話,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低頭想了想,沒有說話。

  面前的少年仍在微笑,安靜等待下文的模樣。

  「這中州……未來就靠你了。」八王爺上前,嚴肅地拍了拍這年輕小輩的肩
膀。

  啧,拍得手疼。好吧,這小子的身材,遠比外表看上去的要結實多了。就如
他整個人一樣,遠沒外表看起來那麽簡單。

  「對了王叔。」早就準備告辭的少年,忽然再次回頭,暧昧地又扯起嘴角笑
了笑,「聽說你又弄了個美人進你的淑華閣……這次是什麽樣的寶貝,讓你藏著
掩著這麽多日,小侄倒是好奇呢。」

  「……」鳳延嗣沒作想他會忽然來這一問,愣了一愣,眼前浮現了淑華閣裏
那個豔麗又孤傲的美人身影。

  少年更是好奇了。

  「王叔看來是被迷得不輕啊,這魂兒都丢了。」要是手裏有把扇子,這位閑
适安逸模樣的貴公子一定搖得正起勁兒,「你那淑華閣裏調教的美人,何日也送
小侄一個……嘗個味道什麽的,想來應該不錯。」

  鳳延嗣很快便回過神,笑道:「什麽話。你若肯要,王叔早巴巴地把最好的
美人都送去給你。」

  這小子,在外人面前,何曾說過如此「放肆」的話。今日能對他開這個口,
倒也算是看得起他這個八王叔了……

  心念一動,心思瞬間便轉了千萬道彎彎。

  這天下早晚都是這小子的──要說巴結,趕早巴結了他,倒是比永遠侍候著
那個又病又瘋、早就人不人鬼不鬼的皇兄要來得劃算。

  「小侄這幾日便住在朝陽宮裏。王叔若真舍得,便将美人送來慰勞慰勞我吧。」
即使語含暧昧,少年英俊而意氣風發的面容上,依然是斯文儒雅的表情。

  朝陽宮,是皇帝的寝宮。

  八王爺臉上沒有變化,心裏小算盤「劈裏啪啦」撥得更響了。這太子,已經
開始「示威」了啊……想來也對,皇兄怕是,撐不了多少時日了。

  太子從小聰穎,早兩年前便有幫著他父親處理政務了。最近半年更是,管的
事情越發的多了。倒也真是虧得他能幹,地方上很多動亂災荒之類的事,都是這
個少年一手壓了下去,旁人甚至難以想象他到底用的是什麽手段。

  中州的軍隊每年的軍費,向來是一筆異常龐大的開支。手下的軍人就算不打
仗,也都好生養著,再加上皇室自身奢侈的生活……就算搶掠得來的财富再多,
也經不住多少揮霍。國庫其實早就漸漸的空了,因此軍隊在邊境的行動越來越少。

  但是皇室依舊對外維持著女神庇佑的神話。

  這其中會有多吃力,他這個吃閑飯的王爺随便想想都覺得頭大。但是眼前這
少年接過去大半的重擔,小修小改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措施,倒是勉強将這一切維
持了下去。

  皇兄病重閉宮之前,應該又傳了太子去訓示。

  這一次,更是直接入住了朝陽宮──雖然隻是在外殿,便於處理政事──但
是足夠眼明心細的人,從中早就能聞到變動的氣息了。

  大權交接,似乎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好。太子都開口了,做叔叔的怎麽可能舍不得!」八王爺樂呵呵地将這個
厲害的小輩送出殿門,「今天夜裏,便把人給你送過去。」

  得了應承,那俊美的少年也沒有特别歡喜的眼神,隻維持著那抹慵懶迷人的
笑。

  「謝謝王叔。」

           第08章、血色宮廷(慎)

  宏偉的宮廷建築之内,每一處的雕鑿與擺設,無一不精緻華美。

  然而往往就是在如此華麗的深宮之中,隐藏了無數從不堪爲人道的陰霾秘事。

  「極兒,你過來……過來呀!咳咳咳咳……」

  男子暗啞晦澀的嗓音形同不久於世的老朽之人,一刻不休的咳嗽聲暗藏了無
數痛楚,說話已是極爲困難,但是病榻上的男人依然固執地開口叫喚,「過、過
來……我有話……跟你說……」

  也許是病者畏光,總是徹夜燈火輝煌的皇宮正中,朝陽殿的内室裏,竟然是
一片漆黑。唯有門窗隐約透進幾縷微光,隐約能看到不遠處,一個少年長身玉立,
年輕英俊的面容無甚表情,目光冷淡地看著隐藏在黑暗裏的那個老邁身影──極
盡奢華的寬大龍榻上躺著的,那個已然形銷骨立的男人,四十多歲的年紀,面容
卻如六十老者,一雙眼睛更是已然渾濁了。

  見少年仍不爲所動,這個傲慢了一輩子的尊貴男子,終於隐隐顯出點怒意。

  「你……我始終是你父親,你……」

  他這半生,開疆拓土,睥睨天下,窮奢極欲……可以說将凡人能夠享受到的
所有榮華富貴,都早早嘗盡千萬遍。然而這一世,他回望過去,卻沒有多少真正
快樂過的日子。極緻的榮華嘗盡,極緻的痛苦,他也受遍。

  到了最後,在身邊的,還有一個兒子。他唯一的兒子。

  原本想要發怒的那點火氣,很快還是散去了。

  病入膏肓的男人雖沒有少年暗中視物的本事,但是獨自在黑暗裏待得久了,
對四處的動靜還是異常敏銳的。男人盯著距離床榻不多不少整整十步之遙的少年,
看了許久,才緩緩逸出一句歎息。

  「你這個忤逆的性子,倒是跟我一模一樣……咳咳……」

  少年終於微微挑了挑眉,垂下了眼皮,繼而睫毛掀動,一雙深邃的眼眸在黑
暗中散發出如鷹隼般鋒利的銳光。

  「你,過來啊……聽到沒有?兒、兒子……」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個令人
聞風喪膽的中州魔鬼,他隻剩一個虛弱的軀殼,裝著幾分殘餘的、少得可憐的父
愛而已。

  少年終於還是邁開了修長的腿,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男人的龍床邊上。

  還餘一步的距離,他停住。病榻上的男人卻突然猛地騰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襟,
一把将高大的少年拽得彎下了挺直的腰身。

  少年皺了皺眉,直直地與之對視,更将黑暗中男子枯槁的面容看了個清清楚
楚。

  他的容貌,大半都是承自眼前這個男人的。深刻的五官,甚至是嘴角一個風
流的弧度,都差不多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然而此時此刻,這個曾經英偉桀骜、
縱橫天下的男人,已經被可怕的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身爲人子,他仿佛能夠透過這張扭曲變形的面孔,看到多年後的自己,直至
生命盡頭時,蒼老而可悲的模樣。

  「咳咳……你、你大了……這中州,早就可以交付於你了……」

  中州皇帝,這個名爲鳳延梓的男人,死死地抓著兒子原本整潔平滑、纖塵不
染的衣襟,好似傾盡了他這輩子餘下的所有力量,「你看到父皇這個樣子,覺得
難受是不是?咳……我也不想,不想……」

  少年淡淡地撇開了目光,幽深的黑眸望進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深不可測。

  「極兒,父皇有負於……你的母親……可你、你卻是我鳳延梓……這輩子,
最大的……驕傲。」男人自知難得神志清醒,竭盡全力斷斷續續地說著,「軍隊
……我知道你想要裁減……你想做的,就去做……」

  少年面無波瀾的神色,終於有所松動了。

  「你那些皇叔,不敢把你怎麽樣,隻要你在這皇位上坐穩了,隻要……你不
嫌苦。」

  男人說得累了,聲音漸漸越來越小,過了一會兒,又蓦地拔高,「這個病…
…父皇撐了這麽多年,要不是靠那些有損陰德的偏方吊著,十幾年前就該謝世了。
熬到這個年歲,我也累了……」

  見少年眼睛裏終於有了動容的色彩,中州皇帝欣慰地微微一笑,老邁的皮膚
牽扯出更多的皺紋。

  「你母親當年,是自願爲我死的……我、我這一生虧欠了那麽多人,到頭來
卻還是覺得,我這條命應該、應該還給……她啊!」

  又一次聽到生母被提及,少年緩緩伸手,抓住了仍緊拽著他衣襟不放的、粗
槁得形同雞皮的那雙手。

  「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字一句,豐神俊朗的少年緊盯著自己的父親,緩緩地開口說出今夜以來的
第一個句子。

  「她……」遲疑了好一會兒,做父親的還是決心将實情告之,「我這個病,
需飲人血……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血……」

                *****

  上弦月,月如鈎。

  天色陰暗,雲層深重,星光寥落。

  一擡小轎從八王爺的淑華閣裏出來,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夜色之中。

  七拐八折的穿了許多小路,轎子很快便到了朝陽宮的偏殿門。

  爲首的一個大太監先同朝陽殿管事的公公耳語了幾句,那管事會意,使了個
暗号。很快從裏面出來幾個宮人,動作熟練地将轎子裏的人弄了出來。三兩個人
将那一團「錦被」高高地擡著,迅速地又回殿裏去了。

  沈重的宮門啞聲阖上。小轎也很快沿著來路消失了。

  厚重的錦被包裹著女人鮮活赤裸的軀體,卻掩蓋不住玲珑的曲線……妙齡女
子起伏的線條依然曼妙凸顯。

  那幾個宮人顯然早就習慣了這事兒,手腳麻利,兜兜轉轉,将這新被「進貢」
來侍寝的女子送往貴人就寝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隻這一次得了訓示,不是送往内殿,而是,要往外殿去的。

  内殿近來緊閉已久,皇上不會在這種時候召人侍寝──甚至除了太子之外,
眼下恐怕沒有人能得窺龍顔──至於外殿住著的……衆人心照不宣,将那團「錦
被」擡進了太子爺現居的大殿,往床上一放,就算可以功成身退了。

  其實按往常送到皇上那兒的話,這錦被裏的女人,肯定還要再被「檢查」上
一遍的。畢竟,不自量力想要行刺的人,來來往往的實在是多了……

  雖說淑華閣過來的,都由八王爺親自把過關;那邊嬷嬷們也都經驗老道,送
過來之前肯定裏裏外外都洗了又洗,上上下下都查了又查──皇帝畢竟惜命,他
們這些服侍的人也自然處處小心翼翼。确保給皇上侍寝的女子不會有什麽「危害
性」,這更是半點兒也疏忽不得的事。

  然而外殿畢竟與内殿的設置不同,太子身邊帶的人也很少,隻是暫居,很多
東西也就沒那麽講究。況且太子住在皇上的寝宮裏,其實有些不尴不尬的……雖
說是儲君,但畢竟還不是真正的「君」,讓他們這些奴婢也不知道該如何逢迎是
好。

  於是,人給「扔」下了,宮人們很快便退散了。

  顧無痕就這樣躺在錦被裏安靜地等了又等。

  如同躺在砧闆上的肉,靜靜地等待著持刀的人到來,慢慢将她開膛破肚,緩
緩地層層剁碎……這種心情,實在是,不怎麽好受。

  如此比喻似乎也不恰當。她并非真正被進獻來此等待一夜恩寵的女子,明明
她才是正伺機殺人的那個……可是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待會兒要如何虛以委蛇、
如何才能一擊必殺,這些她都無法思考得了。

  事情進展得應還算是順利的。至少沒有被八王爺識破她的身份,沒有早早就
被這些中州人給擒獲,也沒有讓她待在深宮中再多過一天度日如年的日子。

  一切,都會在這一夜結束了。

                *****

  鳳無極走進暫居寝殿的那一刻,根本無暇去想自己床上是否有放著一個女人。

  這個夜,出奇的安靜。卻沒有一個人的心,真正安甯。

  該往哪裏去?他不曉得。

  如鬼魅一般飄回了外殿,沿途沒有遇到什麽異樣的阻撓;就算遇到了,他大
概也已經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進了殿中,以掌風阖上了門,擡起了自己的雙手,他緩緩低下頭……

  血。觸目驚心。

  骨子裏流著那個人的血,高傲而冷漠的血。殺人對他來說,早已不算什麽。

  然而這一刻,他根本沒有辦法面對,自己滿手的腥紅的鮮血……他擡起頭,
感覺四面八方的燈火,直直刺痛了他的眼睛。

  血、血、血……

  手掌一揮,熄滅了所有的火光,讓周圍的一切陷入黑暗。然而這黑暗,仿佛
延續自方才那個充滿了陰晦和血腥氣息的華麗宮殿……

  黑暗裏衍生出無邊無際的血紅,又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的紅蓮烈焰,灼傷了凡
人脆弱的瞳孔。

  殿門還未被完全打開的時候,顧無痕就已經聞到了挾風而來的濃郁的血腥味。

  她吃了一驚。卻不敢輕舉妄動。

  在錦被中探出了半個腦袋的她,隻來得及瞥見來人落在牆角的那道影子,四
周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感覺到那人一動不動地站著,在厚重的黑暗之中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瀕
臨死亡的絕望的獸。雖然隻聽到呼氣聲,她卻連心都跟著被揪起來了。

  她畏懼黑暗。這是從小便落下的毛病。多年來也不曾徹底克服。當來人沈重
的腳步移到床邊之時,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已經停止了。除了黑暗之外,令人難
受的還有那難聞的血腥味吧……那人一俯下身,更是仿佛奪去了所有的空氣。

  她真的,無法呼吸了。

  粗重的「呵哧、呵哧」的喘息聲清楚地回響在她的耳畔。這代表的,難道是
男人的……欲望麽?顧無痕有些茫然地想。

  不對。應該不是情欲。

  她能感覺到這個人身上彌漫著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受了重傷的狂暴猛獸,
随時能将人殘忍地撕碎,毫不留情地吞噬入腹。

  怎麽會這樣……

  無痕的手心在錦被中收緊了,周身暗自戒備著,試圖在這極不利於她行動的
黑暗之中盡量占取先發制人的先機。

  都說中州的皇帝是瘋狂的魔鬼,是嗜血的禽獸。那麽此刻她所遭遇的情形,
也就不難解釋了。

  這個瘋子。肯定是剛殺了人。

  來人一直在她頭頂上面喘著粗氣。好似野獸正在考慮,要從哪裏下手撕裂它
的獵物,方能令它更加興奮過瘾。

  無痕悄無聲息地将胳膊從束手束腳的錦被中抽了出來。

  這該死的被子的滋味,她也受夠了!把女人弄成這樣才敢抱上床,這中州的
皇帝也真是可笑又可悲!

  現在看來,黑暗對她來說也不全沒有好處。至少她不用太擔心自己的表情掩
飾不佳,過早洩露了殺機。

  她以爲黑暗掩蓋了自己臉上不屑又厭恨的神情,殊不知距離自己嬌豔面容僅
寸許之遙的地方,一雙深邃的黑眸,正閃動著微顯詫異的懾人幽光。

  寬厚修長的手掌緩緩探出,未待床上的女子有所動作,就快如閃電地一把掐
住了她的咽喉!

  「呃……」女人痛苦的呻吟非常短暫,那隻大手愈發狠厲地掐了下去,迫使
那猝不及防的痛叫被吞回了肚子裏。

  怎麽會這樣……她甚至什麽都來不及做,就這麽輕易地把命丢在了這裏?

  她怎甘心呐!

  求生的本能使人的潛能迸發,無痕如鯉魚打挺一個快速躍起,束縛身體的錦
被終於完全脫落開去,修長白皙的兩條纖腿飛快地擡起,膝蓋狠狠地撞向男人的
胯間!

  隻微微感覺到男人腿間異於女子的那部分柔軟,惡心的感覺便翻山倒海而來。
但也隻有那麽微弱的一下碰觸而已,身上的男人早就眼疾手快地松開了她的喉嚨,
退開了距離床榻一步之遙,然後就直直地站在那,好似突然遭遇了什麽難解的問
題。

  缺氧的肺腔終於又湧入了空氣,無痕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貪婪地大口大口
呼吸著失而複得的氧氣。

  此時的她根本無法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已經毫無遮蔽的赤裸身體,在男人的
眼裏,閃耀著怎樣瑩白而誘惑的旖旎霞光──看這妖精一樣的女人啊!一隻手肘
支著床榻,側著身子戒備地面對著他,微施粉黛的小臉豔若桃李,一雙天生的微
挑媚眼,即使暈滿了怒氣也依然美得勾魂蝕魄,甚至因爲那毫不掩飾的憤恨和怒
意而更顯生氣勃勃。

  好熟悉的眼睛。似曾相識。

  他勾起薄唇,更加仔細地打量起這個女子。

  渾圓豐滿的兩隻乳房随著誘人的姿勢往側邊微微垂下,在女人另一隻手臂不
自覺的收攏之下,擠出了深深的乳溝。那白皙的面團一般的兩塊嫩肉,一邊各一
點小小的櫻紅……

  真美。

  此情此景,看到了不想伸手去摸的,就不是男人罷……

  無痕此刻哪裏能讀懂男人腦海中無恥的念頭,她的氣息好不容易恢複了順暢,
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除了刺痛的感覺之外,還覺察到幾分異樣的黏膩。

  是血。

  果然,這個男人滿手都是血。

  不知道爲什麽,想要嘔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并不是那種連見到殺雞的場
景都會暈過去的弱質女流,她的手也不是未曾沾染血腥……然而眼前的情形實在
是詭異。詭異到令她的不适感越來越濃重。

  濃重的黑暗裏,男人的身體卻開始興奮起來。

  真美、真妙……

  除了那一對又大又挺的奶子,這女人還有一雙又長又直的細腿。那潔白細膩
的膝蓋,方才還撞到了他的鼠蹊部,雖然出於自保的本能他退避了開,但是那短
短一瞬間接觸的滋味,回想起來卻足夠令他愈發興奮難抑。這雙美腿,應該纏在
他的腰上,勾著他的腰身求著他用力将她刺得更深才對……

  光是想象,他胯下原本柔軟溫順的器官就已經硬到了發疼的地步。

  他也無暇去想這個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是何身份,爲何會有如此使人興奮的
叛逆眼神,他隻清楚自己此刻的欲望……一旦燃起,就注定瘋狂燎原!

  一把扯下了腰帶,褪下了褲頭,褲子底下支楞著的粗碩陽具興奮地彈跳而出,
高高地翹著,嚣張地直指向雖一臉戒備、卻還未察覺真正危機的愚蠢女人……

  無痕并不是毫無所覺的。敏銳的耳力使她能察覺到男人寬衣解帶時短暫又微
弱的的那點聲音。她隻是不敢置信──這個方才差一點點就已經将她掐死的男人,
過了這麽一會兒又想要跟她上床了嗎?

  ……果然是瘋子。

  她接著又該怎麽做?眼下已不可能再裝作主動獻身的溫順女子,先機已經失
去了,也許她隻能,趁男人一逞獸欲之後再伺機出手了。

  這個殺人的法子,她以前從沒有試過。但是來中州之前就有做好心理準備。
必要時獻出肉體,換取一個成功率最高的出手的機會。

  畢竟,她的身子……可不是他人随便就能碰得的。

  這副外表性感撩人、内裏卻流淌著劇毒的身體,不僅是誘人「犯罪」的利器,
更是殺人於無形的緻命武器。

  隻要這個中州的魔鬼碰了她,他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啊……」一隻腳踝忽然被抓住,那人滿手黏膩未幹的血迹帶來的異樣觸感,
刺激得她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條腿兒被粗魯地扯到了床沿,男人的力氣大得超乎她的想象。

  不過也是,方才他一手就輕易地幾乎捏碎她的喉嚨,此刻就算他一把掰斷她
的大腿,她也似乎不用太過驚吓。

  當兩條腿兒都被扯出床沿的時候,手肘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上半身狼
狽地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兩隻飽滿的乳房陷入了幹淨的被褥之中。

  男人的眸光閃了又閃,幽深的黑眸也仿佛沾染了嗜血的暗紅。

  将女人的身體翻轉回正面朝上,兩隻白嫩的渾圓完整地攤在了他的眼前,豐
滿圓潤,晶瑩誘人。

  胯下的巨鞭熱騰騰地更加充血膨脹……他一刻也忍耐不得了。

  将女人兩條漂亮的纖腿左右抓在自己臂彎,使得女子腿心處藏著的私密部位
完全裸露在了空氣之中。

  他将女人的右腿往自己腰側一挂,這女子倒是識趣地勾住了他的腰身,如他
想象那般,令人血脈贲張的畫面終於即将成爲現實。

  他空出了左手,試探性地撫上了女子閉合的花瓣。

  兩片小小的陰唇,在男人染血的大手下微微發著顫……花瓣被粗魯地撥開,
一根手指刺進了她的小穴。

  「嗯……」她壓抑地咬住了自己的唇,将不适的感覺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興奮的男人根本無暇多做前戲,長指随意地在女人尚未濕潤的小穴裏抽刺了
幾下,就算是完成了一道程序。也沒給她再多一點的适應的時間,便一把托起她
圓潤挺翹的臀,将她的腿心壓到了自己脹痛的跨下!

  真正被男性勃發的陰莖抵住了自己最私密的部位,無痕有些慌了。

  好、好惡心……

  男人收回左手握住了自己粗長的陽物,用那硬邦邦的傘狀頭部上下摩擦著女
人細軟毛發之下那一片敏感私處。兩片小陰唇一次又一次地被碩大的龜頭給擠開,
從未有人探索過的甬道沒了遮掩,已是岌岌可危……

  不,她接受不了!要她就這樣放任那個叫做鳳延梓的惡魔進入她的身體,将
他醜惡的性器插入她從未被人碰觸過的地方……惡心!好惡心!

  她有些絕望地扭動起纖腰,試著将挂在男人身上的腿兒收回來,但是……

  「啊!」掙紮的腿兒如願從那人身上滑落下來,女子脆弱的腿心處卻已經被
狠狠捅入了一個兇惡的器官。

  被瞬間撕裂的痛楚,簡直媲美她八歲那年所受的蠱毒噬體……她痛得失去了
反抗的力氣,一顆脆弱的眼淚奪眶而出。

  「嗯……」男人亦發出難以抑制的粗喘,隻是對他來說,更多的卻是難以言
喻的銷魂快樂。女人的陰道很緊,刺破薄膜時的感覺亦非常明顯……顯然這個被
進獻上了太子大床的女人,還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

  八王叔倒是大方……終於想起了白日裏鳳延嗣曾應承他的「美事」,埋在女
人幽穴中的男人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太久沒有得到宣洩的欲火,在這個純黑的暗夜,徹底奔湧而出!

  破身溢出的血液滋潤了幹澀的甬道,男人的陰莖在顧無痕的身體裏終於一插
到底,直刺花心。

  「啊呃……」她死死咬著唇,也依然無法克制住哀叫和呻吟。

  徹底占有了她的身子之後,男人壓低了高大的身體,粗重的鼻息又回到了她
的耳畔。大半沈重的身軀壓在了她苗條的胴體上,他再不怕她能逃得開,於是空
閑出來的兩隻大掌,終於如願以償得撫摸上了女人漂亮的兩隻奶子。

  入手滑膩又彈性十足的觸感,顯然取悅了正如野獸般激情難抑的男人。

  一面按兵不動享受著被他從未感受到過的緊窒包裹的快感,一面一手一隻抓
住女人豐滿的乳房揉弄起來……

  無痕全身上下都因爲疼痛和屈辱而顫抖。眼前忽然出現了娘親臨終前那張扭
曲的面孔。

  你記住,記住!他……叫……鳳延梓……

  鳳延梓。

  就是這個男人害娘親痛苦了一輩子。這個男人……會不會,就是她那從未謀
面的……父親呢?

  這個要命的念頭在眼下肯定是不合時宜的。然她卻無法克制。

  當男人的巨碩緩緩退開,她還未及松一口氣,那粗硬的陰莖已經再次快速地
連根沒入!

  「嗯──」

  這一次,女人痛苦的呻吟和男人的悶哼聲交織了一塊兒。

  她一口咬上了他脖頸間的皮肉!

  如果能趁這一刻咬斷他的喉嚨,那麽她的痛,也算是有所回報了;更興許,
也是替苦命的娘親報了仇……這麽想著,她咬得愈發用力。整排貝齒死死地嵌進
了男人頸部的皮膚,毫無保留的死命一咬──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被襲擊的男人下意識的就舉手扇了身下的女子一個耳光。

  男人的手勁兒那麽大,隻是随手一巴掌,隻是想要她松口牙齒的一巴掌而已,
甚至沒有怎麽使力,無痕的臉卻迅速地腫了起來。

  小小的臉蛋腫了一側,左右不對稱的樣子有些滑稽。薄薄的細嫩肌膚上五道
指印清晰可見。無痕自己是從小挨慣了打的,雖然臉頰火辣辣的疼,嘴角甚至溢
出了血迹,她倒也沒覺得這中州的惡魔打女人會是什麽稀奇的事……

  然而黑暗中那雙幽深的眸子,卻蓦然一暗。

  沒有留意滲血的頸項,他有些倉皇地舉起自己的手。

  血。染滿了腥臭的血。

  這雙手,難道真的繼承了那個人的嗜血無情……随時随地便可奪他人性命,
更不會在乎一個弱小女子的死活。即便那個女子替自己孕育了孩子,即便她爲了
自己傾盡一切付出所有……

  他有些茫然地低頭看向自己同樣染血的性器,青筋猙獰的暗色器官大半沒入
了女子粉嫩的穴口,出入間帶出點點暗紅的血迹……他知道那代表了一個女子的
貞潔。然而他卻也同樣對這個初被自己占有的女子毫無憐惜,随手便可扇她耳光。

  他曾自以爲心中堅持的「道」,也許根本就抵不過天性裏根植的醜惡。也許
他鳳無極,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怕。

  也許他便是下一個,這世間最殘忍無道的帝王。

           第09章、黯然銷魂(慎)

  如獸般的侵襲仍在繼續。

  他衣裳褪盡,傾身将她壓在了床上。黑暗裏,女人的指尖死死陷入了男人肌
肉硬實的背脊。

  她痛。

  性愛的快感,她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意識裏僅有的,隻有無邊無際的血腥
與仇恨味道。

  掐得實在重了,男人有些不耐地将她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他的大掌
抓住她纖細的手腕,一邊一隻,分别壓制在她的頭頂兩側。确定了女人柔軟的身
子無法再輕舉妄動後,他垂眸凝視她的眼。

  黑暗之中那雙清亮靈動的眸子,水波盈盈,閃動著令人著迷的光芒……

  這雙眼,他絕對見過。

  被瘋狂執念沖昏頭腦的他,腦海中閃過一點點的清明。一張平凡男性的面孔
清晰浮現,與眼前這張明豔絕倫的小臉漸漸重疊……

  是「他」?呵……是她。

  男人幽深的黑眸,瞬間綻開别樣光采──他本就克制不住自己幾近癫狂的沖
動,而女人的那雙眼睛,更是刺激了他的感官。

  真想把她撕碎。

  想把那雙天生含媚,卻清冷似泉的靈動眼眸給吞吃下肚。

  想把那張倔強又冷豔的面具給撕下,看看會不會讓她露出多一點的表情。

  無論她是爲何而出現在這裏,還躺在了他的床上,這個女人既然落入了他的
掌心,他便不可能把到口的獵物給放掉。

  對著身下這張豔麗小臉、妖娆嬌軀,他猛地加快了下身的沖撞。

  「嘶……」無痕痛到抽氣,卻隐忍著,無論如何都不肯再發出軟弱呻吟。她
隻覺得自己被撕裂的下體複又一次一次被破開,硬生生地被捅入了根硬棍子,而
一想到這根「棍子」事實上是屬於何人的陽具,她就惡心欲嘔!

  這對她來說,不啻爲一場酷刑。

  忍受著男人迅速又猛烈的抽出、再捅進,她咬著牙痛到幾欲昏厥。而她甯願
在此刻讓自己昏厥,也不想多忍受一刻這樣的折磨。矛盾的是,她卻清楚自己此
刻忍耐的目的──她必須保持清醒,絲毫都不得松懈,因爲男人随時都可能洩在
她的身體裏……隻要沾染了相互交合的體液,那這男人就必然會受到她體内的
「碧落」影響,就算不能立時毒死他,也定能換取她出手的機會。

  黑暗裏她看不到自己下身被插進根粗大肉棒的情景,也想象不到小穴被操得
嫩肉翻飛的淫靡景象……無痕隻感覺男人粗長的肉莖一下比一下深入,像是要捅
穿她身子一般不斷地戳擊她體内深處脆弱又敏感的軟肉。她的小穴被迫不停翕動
著,硬是一次次吞吐下男人的巨大肉棒。

  男人的粗莖與女人的肉穴相互激烈地摩擦著,發出淫靡的肉體交合聲。處子
血依舊殘留於男人暗紫色的陰莖之上,嫩粉色的小穴被這樣一條粗碩巨物不斷操
開,不停地插入抽出……黑暗中這樣糜豔的顔色對比,無痕看不到,卻完全落入
男人深邃的眸子裏。

  他在她緊窒的小穴裏進進出出,除了處子血的滋潤之外,竟感覺不到女人自
身的濕潤,而這使得他每一次的插入都頗爲費力。

  這個女子……既然如此抗拒,爲何還要跑到他的床上來?八王叔送來的女人
……呵,女人不都是貪圖個榮華富貴,能夠有機會進宮,能被皇帝寵幸,即使明
知這是個吃人的龍潭虎穴,也總有人會搶著想要争一個機會。

  不過,此時在他身下的女人,分明絲毫都不情願,不是嗎?方才還膽敢咬他,
就憑這一點,他也不會武斷地将她定位爲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

  想起之前在邊塞的情形,他的眸光愈發的深邃難解……這個女人,出手殺了
中州人。且是一般人最不敢招惹的中州軍隊。呵……有意思。

  當初她一路跟他到中州,他早知悉這女子别有用心,隻是沒想到,第二次見
面,她竟就躺到了他的床上。

  他本就未曾真心想要八王叔淑華閣裏的女人。隻是做任何事,他都将厲害關
系計算得清清楚楚。很多時候,女人摻和在權謀之中,不過是個擺設,是種手段
罷了。

  然這一夜他受的刺激太過深刻……那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的澎湃殺氣啊!遇神
殺神,佛阻弑佛。

  本是想要借用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女人發洩那股邪火,隻是不想,不知不覺,
眼下情形已經變了調。

           第10章、如狼似虎(慎)

  黑暗裏,男人粗重如野獸的喘息聲,與女人不斷吸氣而發出的微弱聲音,相
互連綿交織在一起,持續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

  女人一直在等男人達到高潮以後的射精,卻遲遲沒感覺到男人有任何「疲軟」
的迹象,反而小穴裏那根肉棍愈來愈硬,愈脹愈大……

  男人則一直在等女人動情的反應,卻久久得不到她的任何回應。

  「啪、啪」的肉體拍擊聲在這個寂靜的暗夜異常清晰,男人的陰囊接連不斷
撞上女人私處的軟肉,發出的響亮聲音不斷鑽入顧無痕的耳裏,一刻不停地提醒
著她,自己正被一個全天下最聲名狼藉、淫邪無恥的男人糟蹋著的事實。

  再忍忍──聽說男人做這種事都不會堅持很久……就算這個狗皇帝真的「天
賦異禀」,也應該不會還有太久了──不斷如此提醒著自己,她的手緊緊揪住了
床頭的被褥,牙齒咬破了柔嫩的嘴唇。

  嘴角輕輕湧出的鮮血,蓦然刺激了野獸的感官。

  男人低下強健的身軀,傾身攫住了她的唇。不想,這換來女人激烈異常的掙
紮──「唔……」她被堵住的嘴發出模糊不清的低咒聲,兩隻小手不停晃動,正
承受著男人侵襲的下身也在掙紮著往後退。

  好,很好……這女人何止是不甘願,她分明是在「嫌惡」他的碰觸。

  眸光變得愈發幽深,男人的吻亦變得愈發的狂野。啃咬著她滲血的唇,他将
那腥甜的味道悉數吸納入自己的嘴裏,舌頭霸道地鑽進她的口腔,狂肆地奪去她
的呼吸。

  女人仍在掙紮。被迫大開的雙腿不斷踢動,試圖擺脫男人一刻不休的沖撞,
更想要迫使他離開她的唇。

  原以爲,下體被插入那個人的陽具,已經是世間最令她惡心厭的事情了……
卻不想,親吻這種事,更加令她難以忍受。

  她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掙紮。可是男人的力氣出乎她意料的大,無論她怎麽
扭動怎麽激烈反抗,依舊無法撼動他沈重的身軀。

  該死!不是說這狗皇帝病了很久了麽?!爲什麽還能有這般的氣力?

  在草原上的時候,她常與男孩子們玩些摔跤、搏鬥之類的遊戲,她是自小吃
苦慣的,意志力更比一般孩子要堅強得多,甚少有少年的力氣能敵得過她那股子
倔強的蠻力。沒想到,這中州荒淫無道的皇帝,卻有辦法将她壓制得死死的……
像他這種人,不是應該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嗎?

  她的疑問自然得不到回答。

  糾纏之間,男人已将她掙紮的力道悉數化解,激烈的吻持續了良久,他的舌
頭連同下體的狂野節奏一齊侵犯著她上下兩張小嘴,數次将她折磨到幾欲窒息。

  終於松開了她的唇,他在黑暗裏伸出長舌,如餮足的獸般舔弄了一圈自己的
嘴角。垂眸毫不意外地看見女人忿恨的目光,他伸手撈過了散落在一旁的腰帶─
─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能在他的床上這般抗拒的女子,連他都著實費了點
力氣,才将女人兩隻纖細的手腕捆綁在一塊兒,用力系在了床頭!空出了一雙大
掌,他的雙手暧昧遊移,緩緩推擠著女人胸前兩團雪嫩軟乳,身下的動作也緩了
下來,隻淺淺地抽送,配合著雙手的動作,一下下,輕柔地在她身上作祟……

  明知徒勞,無痕仍在掙紮。

  兩隻手腕被精緻細軟的嵌玉腰帶緊緊束縛著,不知道這男人用了什麽技巧,
她越動,那個結就越緊……到最後,腰帶死死地卡在細嫩的肌理上,而她也終於
筋疲力盡。

  像條離了水的小魚一般,她經曆了漫長的垂死掙紮,到最後,依然無法掙脫
瀕死的命運……

  男人就默默地欣賞著這個過程,心下矛盾的情緒交織纏繞。

  一方面,他喜歡這女子倔強不屈的眼神,仿佛到死都不會屈服於任何一個男
人身下;另一方面,他卻又懊惱於女人對他明顯的憎惡──不止是不馴而已,這
個女人眼中的仇恨,根本沒有多加掩飾……

  力竭的她,隻能任由男人肆意揉捏著胸前兩團豐盈雪乳,更不時将勻稱的嫩
肉推擠到一處,擠出深深的溝壑,魅惑至極。雪嫩的頂端上兩點紅櫻,更是嬌小
迷人,誘人一嘗。男人的舌頭輕輕地舔了上去,立時換來女人一陣戰栗。

  啧,味道真好,還有,乳頭是她的敏感點……幽深的黑眸暈開一抹揶揄笑意。
之前他雖對她殘忍,但理智稍微回籠以後,他自然懂得要征服女人,溫柔往往更
勝武力的道理。因此極力克制著想要将身下這女子弄壞的沖動,他細細舔吻著她
的乳尖兒,唇舌并用,一點一點撩動女人的春心。

  粗糙的舌苔摩擦著細嫩的小奶頭,若有似無的癢,開始慢慢的從敏感的乳尖
兒蔓延,逐漸侵襲向女人的全身。當她終於忍耐不住,從咽喉裏擠出一絲嬌吟,
男人一手罩住另一隻乳峰,一手伸向她的腿心,輕輕揉捏起柔嫩的陰核。

  「不要……」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别碰!」

  他哪裏肯将她放過,手下動作愈發技巧地探索她的敏感,舌頭繞著小小的枚
果一圈一圈地畫著圓,口裏的津液将她大半隻渾圓都沾得濕滑一片。

  「嗯……」生理上不停被撩撥出來的快感,一陣強過一陣地向她襲來,無痕
痛苦地閉上了眼眸,強忍著差點脫口而出的浪吟。

  「小東西,」男人亦開口,說了今夜對彼此的第一句話,「既然會來這裏,
早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不是麽?」說話間,他本已相當緩慢的插穴動作突然又
變快了起來,無痕措不及防,被他狠狠一撞,直捅花心!

  「呃……」她終於忍不住發出呻吟。爲什麽……

  爲什麽這一次,不僅僅隻有痛的感覺,反而,一絲陌生的快慰從小穴深處升
起……

  更令她感到詫異的是男人的嗓音,低沈醇厚,卻非常年輕。至少,比她原先
想象的要年輕許多。她并不笨,卻在這時才隐約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搞錯了刺
殺的對象,兼帶著獻錯了身?

  「你是誰?」她慌亂地問出口。

  「我是誰……」吐出了口中一直含著的小乳尖,男人重複著她的問句,語中
帶著滲人的笑意,「你說呢,小東西?」

  他親昵的喚法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想不出曾經在哪裏聽過……顧無痕
竭力扭擺著腰臀,想讓直直頂得太深的肉棍退出自己的身體。

  「連我是誰都未弄清楚,便有膽子爬上我的床,呵……」男人卻将她的腿兒
掰得更開,肉棒退出,再狠狠地頂進去,「你以爲,我是哪個男人,嗯?」

  「啊!」她已經被他撩撥出一些汁水的小穴,這下很順暢便容納下男人的巨
碩,那充實漲滿的貫穿,令火熱的快感再度攀升……

  真、真的弄錯了麽?

  不知道爲什麽,這個搞錯對象的可笑結果,反而給了她在黑暗裏的一線光明
──不是被那個叫鳳延梓的男人給玷污了身子,不是……此時此刻,她竟有種如
釋重負之感。

           第11章、緻命誘惑(慎)

  當那份極端的厭惡和抵制稍稍褪去的時候,顧無痕的身體也就自然的有所放
松下來。

  她被這意外的事實給沖昏了頭腦,一時也想不出該如何是好。唯有仍在自己
體内來回抽動的那根粗大物事,堪堪的提醒了她一件事情──等到這男人與她交
媾完畢,肯定會身中劇毒……屆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如計劃那般殺了這個中州人?

  她雖厭恨中州人,但要殺一個計劃外的「無辜」男人,這畢竟與她的初衷有
極大的出入。她要殺的人是皇帝,現下無論她「毒」死了一個什麽身份的男人,
驚動了這宮裏的人,她都不可能再有機會。

  不是皇帝……那會是什麽人呢?竟出現在皇帝的寝宮裏,膽大包天地幹了獻
給狗皇帝的女人……

  「專心點,小東西。」男人又低頭舔了舔她的乳尖,惹來她全身酥麻的一顫,
「讓我高興了,一樣可以予你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呿!誰稀罕你們這些中州狗雜碎的「榮華富貴」!不知道沾了多少無辜平民
的鮮血!

  心裏暗自不屑罵著,顧無痕咬著銀牙,忍著身子的顫動,不自覺卻在同時更
縮緊了下身的嬌穴。那鮮嫩染血的嫩肉死死地吸住了男人的命根子,将那根巨大
的肉棒夾得青筋一陣跳動,竟又在她體内脹大了一圈!

  男人本故意拿話激她,反被那一波又一波的銷魂快感給蠱惑了心智。他瘋了
一般挺腰在她腿間狠命地沖撞,像要把女人往死裏操一般,不管不顧地一下下飛
快插進去,再用力拔出來……幹得女人穴裏嫩肉一陣陣的亂絞,一股股地往外冒
著淫水。

  狠命搗弄著嫩肉翻飛的小穴,男人就這樣不停以極度兇悍的力道和狂野的頻
率,在女人緊小的小肉洞裏反反複複地進出。

  無痕被他頂得身體陣陣地往後退,被綁在床頭的雙手使得她避無可避,腰肢
更被男人死死地扣住,死命按往他的胯下,火熱粗大的肉棒像根堅硬無比的火杵,
下下無情地鑿開閉合的小肉縫,将那兩片嫩肉搗得腫脹不堪。

  「噗滋」、「噗滋」……肉肉相套,熱液橫飛。男女交媾的聲音和節奏帶著
最原始的狂熱。

  「嗯呃……啊……别那麽快……啊……」無痕隻覺身子被男人的粗大陰莖填
得滿漲不堪,每一次不等她适應,那肉棒便又一次破開她那道細小肉縫,硬生生
地插擠進來,以想要頂穿她身子般的力道,撐開她體内每一道褶皺,填滿她穴裏
每一寸空隙!

  淫水源源不斷地湧了出來。

  那些黏膩的淫液,蜿蜒著流淌下她雪白的臀縫間,有的飛濺到男人前後晃動
的兩顆陰囊上,濺濕了簇新的被褥,更使得滿室的淫亂味道愈發濃郁。

                *****

  「啊嗯……啊、啊、啊、啊……不……啊啊──」

  當被男人用同一個姿勢瘋狂地操了千來下的時候,女人的叫床聲已然變了味
道。

  到底是初嘗人事,饒是女人體力不差,也被那漫無止盡的來回抽插折騰得精
疲力盡,穴口被撕裂的疼痛依然隐約存在,而兩片紅腫的花瓣更被摩擦得焦灼難
忍。

  「放了我……痛啊……」顧無痕在男人強勢的侵犯下忍不住開始告饒,「輕
點……哈啊……拜托……」

  她雖倔強,卻也不是不識時務的人,既然這男人并非她最厭惡的那人,她大
可不必故作姿态死撐。可惜的是,她的求饒沒有得來如想象中的一點體諒憐惜,
反而換來男人愈發狂野炙熱的眼神。

  「拜托?呵呵,這是在求我麽?」男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扯開一抹壞笑,
「可真好聽……乖,喚我一聲『哥哥』來聽聽!」

  ……他在說什麽?

  無痕被他持久而激烈的操弄幹得有些迷糊了,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野獸般的男
人突如其來的「親昵」調情。

  「乖,叫聲『好哥哥』,我便讓你好受一些。」他以誘哄的姿态放緩了操穴
的步調,慢慢地用龜頭摩擦著她穴内每一個方向的嫩肉。

  「呃……」好哥哥?開玩笑吧……拜托不要一直磨啊蹭啊的,這樣搞得人家
很癢啊好不好?!

  「怎麽樣,願意交換麽?」他故意蹭得更加刁鑽,怎麽磨都不解她的癢處。

  這男人的意志肯定是鋼鐵做的,做了那麽久都沒有射,現在爲了逗弄她竟還
用這一招……

  「嗯……好、好哥哥……」遂了男人的意,她隻想他快點完事。

  「啧。叫得真好聽……叫得我心都酥了。」他不緊不慢地揉捏起她的雪乳,
将那一對高聳的豐滿乳房推擠到一處,掐握出深深的乳溝,「再叫一次,叫『好
哥哥快操我』!」

  「……」這男人真是無恥之至!

  然而,就如男人先前所料的,乳頭确實是顧無痕的敏感點,此刻被男人寬厚
的掌心按壓磨蹭著,下身小穴裏的瘙癢更是堆積難忍……

  她憋了一口氣,自暴自棄般地開口,媚聲說了一句,「快……操我,人家難
受呀……皇上……」

  皇上?!該死的,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明知他并不是她要找的皇帝,竟還
故意激他!有哪個男人受得了這般「恥辱」?她是不要命了。

  鳳無極沒出盡的邪火登時又被挑了起來,熾烈地燃燒著……最後通通化作蹂
躏的欲望,心一橫就想往死裏折騰身下這個倔強的女人!

  猛地将陰莖從她穴裏抽了出來,男人随手抽出了挂在床沿的一把寶劍──太
子爺最喜收藏各種珍貴劍器是衆所周知,除了賞玩之外,偶爾還喜歡舞上一舞,
當然,不會有人多嘴告訴這位「文弱」的太子爺,其實他的劍舞跳得實在不怎麽
樣……

  此刻,習慣了在人前做另一個「鳳無極」的中州儲君,手執一柄吹毛立斷的
利劍,用複雜的目光打量著躺在身下的女人。

  那寶劍的鋒芒在濃黑的夜色裏泛著清冷幽光……令無痕心下一驚。

  他,這個瘋子……明明「做」到現在都還沒有發洩出來,現在就準備殺掉她
了?如果就這麽死了,她根本「毒」不到他替自己報仇,那豈不是真的血本無歸?

  黑暗裏,冰冷的刀鋒逐漸靠近女人雪白的胴體,最後,竟緩慢地舔舐上了女
人敏感而嬌嫩的粉紅乳尖……

  「嘶──」無痕受涼一般渾身一抖,身子忍不住泛起一層細碎疙瘩。

  傳聞中并不大擅武的男人此時握劍的手卻紋絲不動,在黑暗裏也清晰可辨女
人每一寸嬌嫩的肌膚。

  他先是将寶劍的刀刃沿著女人一隻乳頭輕輕地旋轉,在女人忍不住往後退避
的時候,轉而将劍鋒直直抵著她的乳蕾中心,似乎隻要他的手不經意一抖,立時
便能令她皮碎肉濺,血流如注……

           第12章、嗜血閻君(慎)

  不要!不要……

  女人在心底悶聲哀叫。

  如果隻是被利器戳進皮肉,她倒無需懼怕,可是……那個地方不一樣呀!一
個女人的敏感處被如此「虐待」,不僅僅是尴尬而已──生理上的刺激,更是無
法想象的劇烈。

  「嗯……」拼命壓抑著呼吸,以防起伏的胸口自動沾上劍尖,顧無痕感覺自
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緊張地發抖。

  「這雙奶子可真漂亮。」

  男人嗓音沈郁迷人,語中卻透著令人害怕的癫狂熾熱。

  「如若齊根的割下來……」他的語氣透著股變态的興奮,「再擺到神龛裏去
……那一定,會是件不錯的『收藏品』吧?」

  「……」可憐的女人瞬時寒毛直豎。她不覺得這個眼神狂熱、神色認真的男
人隻是在說笑而已。

  漫天的恐懼幾乎使得她絕望地叫出聲來。

  無邊的黑暗裏,男人對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得邪肆迷人,宛如來自地
獄的嗜血閻君,「我說得對不對,嗯?」

  「……」無痕咬著銀牙竭力告訴自己要冷靜。

  隐約覺得,眼前這男人鬼魅般的形象,還那一身強大的戾氣,怎有那麽一絲
似曾相識之意?她竭力将意識拉遠,試著在腦海裏搜尋點别的什麽影子,也好過
注意力一直被強加在這變态的劍尖所指之處……

  随他吧,反正真要死,也不差有沒有全屍。

  「女人……有意思。」

  見她明明害怕,卻強裝鎮定的高傲模樣,男人贊歎般地輕輕一翻手指,冰冷
的劍尖已經無聲地沒入了女人赤裸的身體。

  刺入皮膚其實僅僅是微微一毫厘而已,細密的血珠,已然沿著羊脂白色的豐
腴乳房緩緩而下……

  女人粉嫩的乳尖,綻放得如冬日雪地裏的紅梅。

  「呃……」悄聲地悶哼。遭此待遇,女人硬是忍住了刺痛與屈辱,還是沒有
出聲。

  「喜歡我這樣對你,對麽……」眼見殷紅血珠染紅了一側的腴白軟肉,那淫
豔的美景令他興奮到快要窒息。

  決意要征服不僅是她的身體,更想毀滅她的驕傲。

  冰冷的劍尖持續「愛撫」著女人粉嫩的乳尖,感覺到她兀自壓抑的顫抖,他
猶嫌不夠,劍尖緩緩下移,劃過她白皙細膩的腰腹肌膚,在女人敏感的肚臍眼兒
處又作了一番惡,換來她愈來愈粗重的喘息,他才得意地笑著,将那冷冰冰的金
屬,遊移到了女人細毛覆蓋的私處……

  顧無痕幾乎已經哭出來了。

  當冰冷的劍尖吻上她濕潤的小核,無痕忍不住動了動虛軟的大腿,兩隻小腳
難堪地勾住了男人的腰。

  「别……」她終究是選擇做個識趣的女人,「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誰…
…才會胡亂地喚……」

  已是服輸告饒的姿态。

  「晚了。」那惡魔卻不肯罷休,邪佞地挑開她兩瓣紅腫,劍鋒一派躍躍欲試,
「罰你吃下這一劍,可好?」

  「……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殺我。」冰冷的劍尖抽離,改而以溫熱兩指,插入抽搗,粗魯蠻橫,
「還是『他』?」

  「啊……」那粗砺而帶著體溫的兩根長指,與前一刻的冰冷殘酷的劍鋒,形
成了太大的反差,令她緊繃的身體,幾乎是本能地死死吸吮住了那溫熱。

  「嗯……沒有……」她低淺地吟,依舊矢口否認,「我隻是,呃……被迫進
了這皇宮……他們抓的我……我不甘願……」

  「是麽?」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深濃,長指深深一捅,「我不信。」

  「呀啊!你……信不信都好!不是每一個女子,都……啊……甘願做你們中
州人……肆意玩弄的娼婦!」她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冒出火光來,相當認真,可
惜嬌媚的吟哦破壞了她的嚴肅之意,腿間淫豔風景,更是令她的話語,顯得毫無
說服力。

  「可你還不是躺在這裏。」

  他似乎有聽進去她的話,不過最後還是譏諷地笑,「差一點,便成了個半人
不鬼的老頭的玩物……」

  「你到底是誰?」她感覺體内抽撤的溫熱褪了出去,下一刻,沖進身體裏來
的,是個更加熱燙、更加粗碩的物體,撐得她難耐地呲牙咧嘴,「啊……讓我死,
也死個明白……」

  「老頭死了,這個爲你所唾棄的中州,便是我的天下了。」他緩慢地将整根
都推送到了底,極深地埋在她濕潤的甬道裏,感覺那被包裹得嚴絲合縫的快樂,
口唇則覆住她染血的乳尖,深深地一吸,「你說,我是誰?」

                 **

  寶劍落地,靜靜地躺了一夜。

  床上交疊的身影,則是纏纏繞繞,一夜不休。

  黎明時,曙光微露,拂去了夜的沈沈黑暗,吹散了宮闱深處無數的陰影,風
幹了那權力中樞處漫天的血腥。

  「皇上駕崩了──!」

  随著第一聲驚懼的哀嚎響起,人們紛紛奔走相告,噩耗如風一般地瞬間席卷
了整個皇宮内苑!

  八王爺府邸亦在第一時間得了消息。

  那一刻,八王爺鳳延嗣頹然跌坐在了椅背上,面如死灰,久久不能動彈。

  死了,死了……這個讓他恨了一生,又懼了一生的男人,終是被老天收回去
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紫兒,你聽見沒有?他死了,他死了!

  當年硬是将你自我身邊奪去……這是他的報應!是他壞事做盡的報應!

  ……

  滔天的快慰令他沈沈地哭了起來。這麽多年,從未有如今日,這般酣暢淋漓
地恸哭了一回!

  那個人在的時候,他便連放聲哭都不敢……這是種怎樣的悲哀?!

  然而哭完之後,他要去面對的,卻是接下來的殘局──一朝天子一朝臣,他
這個吃閑飯的八王叔,必須得去驗收一下,自己昨夜裏進貢的「貢品」,是否有
起了用處。

             第13章、賀君之禮

  一路上回想起那女子冷傲如霜的容顔,八王爺隐約間有股不祥的預感。

  不知昨夜裏到底出了何事……是他那皇兄終於不堪疾病暴斃而亡,還是,與
那女子有什麽關聯?

  雖說人是送給無極小子的,可是怎麽就那麽巧,那個苟延殘喘了多年的老
「魔物」,偏就在當夜裏死去了呢?

  如果那女子真有問題,那無極小子,眼下會不會也正面臨著危險……

  如此想著,急急直奔朝陽宮。

  同時趕來的,還有其他的一幫同族叔伯兄弟。每個人的臉上都挂著幾分難以
置信的神色,還有一分,急切的期待。

  終於見著了那個人的屍身──早已是僵硬冰涼了。

  粘稠的血迹染紅了整個華麗的龍榻,凝固了衆人七上八下的忐忑心思。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

  每一個人,都在同一刹那,默默地閃過這個念頭。

  又都在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如釋重負。

  各人立時開始了各自的盤算,無非自身在軍中的權柄,還有庫中銀兩那些事。
至於大行皇帝是死於發病還是遭人暗算,人們默契地沒有多作深究。

  隻要他是真的死了,死因,反而不那麽重要了。

  畢竟,這天下想要「他」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不僅是多年來樹的外敵,就連自己宮裏頭的人,也很難說。叔伯,兄弟,甚
至是兒女……總之,是你,是他,可能,是身邊任何一個人。

  更别說這瘋癫之人一時興起,抹了自己脖子也不一定。

  年輕的太子爺出現的時候,諸位長輩紛紛向他行禮作揖,恰如其分地表達了
悲痛惋惜之情。

  鳳無極平靜沈穩的模樣,如同坐鎮亂軍中,胸有成竹的謀士;而他指揮調遣
的本事,又像是個沈著老練的将帥;等到衆人紛紛俯首聽命而去之後,他獨自坐
在曾經屬於那個人的椅子上,神情冷凝疏遠,孤寂如一個俯瞰蒼生的帝王。

  鳳延嗣不知道,此刻自己留了下來,是不是個正确的選擇。

  然而想知道那個女子「下場」的欲望是如此強烈,尤其是在眼前的年輕男人
身上,聞到股肅殺之意之後……那股莫名的「好奇」,竟然令向來小心謹慎慣了
的他,都忍不住壯起了膽子。

  「王叔想問什麽?」年輕而沈郁的嗓音醇厚動聽,竟主動替開不了口的他起
了個頭。

  「不知昨夜……太子……」頓了頓,腦子裏掠過一個念頭──很快,便得要
喚稱呼了罷……

  想到這,他又堪堪地止住了方要出口的問題。

  罷了,不過一個供人娛樂的女人而已。不管昨夜她的「表現」是好是壞,他
都犯不著在這節骨眼上給自己添麻煩。

  又問候了幾句,八王爺便準備告辭。

  「王叔,謝謝你的『禮物』。」

  腳方要踏出門檻,隻聽他那侄兒,緩緩沈聲道。

  「……喜歡便好。」他自是聽出那道謝的真僞,暗暗放下心,有些欣慰地悄
聲說,「便當八王叔,提前恭賀新帝了……」

                ***

  她成了他的禁脔。

  這才知道,原來淑華閣裏的日子,還不算難過的。這深宮内院,遠有比「無
聊」更令人痛苦百倍的東西。特别是當這宮苑的主人,還是個難以捉摸的變态…
…她的日子,怎是度日如年能夠形容!

  除去要在那變态男人出現時,豎起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去對付,就連他不在
跟前時,她的緊張情緒也照樣如影随形。

  緊張……她是怕了那個男人,可她更懊惱自己,爲何就是沒有辦法殺了他!

  那一夜委曲求全,爲的還不過是讓彼此體液交融,教那色胚變态男一命嗚呼
便好!可她怎麽都沒想到──那男人前前後後折騰了她整整一夜,結果,硬是沒
有在她身體裏洩出來!那變态,将他那些粘稠惡心的東西,悉數射在了她最最敏
感的胸脯,還有大腿之間!

  該死,該死!是她在這方面經驗匮乏,之前壓根兒沒想到這一點!也就是說,
她辛辛苦苦白「忙活」了一夜,不僅沒有完成殺死「老變态」的任務,還丢掉了
清白,讓一個「小變态」白白玩弄了一整夜!

  他說,這個中州以後就是他的了……鳳延梓的兒子?兒子……

  如果那人真是她的……父親,那麽這個「小變态」,豈不就是她的……

  不行,不能想!

  認真想了的話,她真沒有臉面放任自己,繼續苟且偷生在這肮髒的中州皇宮
之内了!

  她應該冷靜下來思考的重點是:那個惡魔一般的存在,真的已經死去了麽?
中州從此易主,成了他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兒子的天下?

  這是否表示,她的任務已經意外地改變了「目标」?

  可是連碧落都治不了他,她還能有什麽辦法,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計劃外的
家夥給解決掉?

  在被他關著的幾日,她一天到晚思考的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直到不知第幾天,他出現在她面前。一身極其隆重的華服,長身玉立,金冠
束發,再看那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這這這,這男人白日裏穿上衣服,原來竟
長得這般好看!

  想來她這十八年見過的男人裏,也隻有當年苗寨裏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白衣
勝雪的少年,曾經令她驚歎造物主的神奇。然而瞧見了奪去她貞操的變态色情狂
廬山真面目的這一刻,她竟也忍不住暗自感歎……這造物主明顯瞎了眼的偏心!

  如果說赤甯城裏的那個人,是仙人般不食人間煙火,卻又不自覺引人親近的
氣質樣貌,那麽中州的這位,就明顯合該嚣張跋扈做著人中龍鳳,仿佛天生,便
應該在人群裏耀眼奪目,受人跪拜,爲人敬畏……

  敬而遠之。





.
2017-1-6 11: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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