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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少爺的寵婢(01~10 完)作者:芹菜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6-30 14:58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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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的寵婢(01~10 完)作者: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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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的寵婢


作者:芹菜


                楔子

  日盛皇朝的人,鮮少有人不知道錦繡城的莫家,莫家殷富了十二代,幾乎與
日盛皇朝的曆史共存,而舉凡與「布匹」有關的生意,莫家幾乎都有涉獵。養蠶
廠、抽絲廠、染坊、布莊、繡坊,一應俱全。其布料之上等,繡工之精細,使得
莫家出産的布料、衣飾年年被朝廷選爲貢品外,一般人有錢還不見得買得到。

  但身處於錦繡城的百姓們,除了知道這些外,還知道到了這一代,莫家隻出
了一個少爺一個小姐,人丁單薄,但除了正牌的少爺與小姐外,其實還有另外三
位讓人好奇的「小姐」。

  別誤會,這三位「小姐」可不是莫老爺的私生女或什麽半路認的幹女兒。而
是自小在莫府裏生活的三名「婢女」。

  婢女又怎麽會是小姐呢?那就要從她們的身份說起了。

  第一個首推的,就是打小跟在大總管身邊學習的「千菡小姐」,現在莫老爺
已經將繡坊交由她打理,聽說等到大總管退休後,千菡小姐便會正式接任總管一
職,成爲莫府十二代以來的第一位女總管。

  第二個要說的,便是從小跟在大少爺莫靖遠身邊的「樂雁小姐」。莫家大少
爺驕縱成性,喜怒無常的脾氣大家是早知道的,聽說放眼當今世上,隻有這位樂
雁小姐治得了莫少爺,也難怪莫家老爺夫人對樂雁小姐另眼相看了。

  第三個想到的,即是與莫家正牌千金一塊兒長大的「懷香小姐」。這懷香小
姐大家都見過,總是跟在莫家千金身後,嬌嬌柔柔的,臉上總是帶著讓人舒服的
甜笑,被莫府大小姐拖著四處生事,焦不離孟的,也合該如此,畢竟懷香小姐是
讓莫小姐撿回府的,聽說就連名字,也是莫小姐幫她取的,再央求父母讓她跟在
自己身邊當玩伴,情誼自是不同。

  最後當然不免提到莫家的正牌千金,莫元倩。

  講到這位莫家獨生女,大家卻不免偷偷搖著頭,莫元倩長相極美,初見她的
人總是常常不小心的失了魂,但長得活似妖精仙女的莫小姐,行爲好比是脫韁野
馬,常常在外闖禍,再讓身後的懷香小姐背黑鍋。

  這四位小姐,便是錦繡城的居民們閑暇時最愛談論的「風雲人物」。他們也
不免猜想,四位小姐都到了適婚年齡,不知何時會有喜訊傳出?

  錦繡城百姓們,引領期盼著。

                第一章

  十歲的樂雁跟在王大娘身後,手上小心翼翼的端著碗熱騰騰的燉燕窩,這可
是夫人特地囑咐,要廚房做了送到少爺那的。

  小小的臉上有抹不安,想到等會就會見到大家口中的那位「少爺」,她就沒
未由的緊張。

  到莫府爲僕已經三個月,她也逐漸習慣這樣的日子,雖然莫府大得讓她隨時
會迷路,但是她很認真的在記、在學,幸而她年紀小,要做的活兒大都也在固定
地方,一時間也還沒鬧出什麽事。

  托盤上的補品傳來陣陣的香氣,讓她低頭多看了幾眼。

  燉燕窩呢!她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湯品,聽說裏頭放了許多珍貴的食材,
光是這麽一碗,便是尋常人家一年的收入。

  原本這差事也輪不到她,隻是廚子好不容易將這道做工繁複的補品做好時,
負責伺候少爺的僕兒卻正好鬧肚疼去茅房了,怕這麽耽擱失了味兒,因此便要她
送到少爺的「靖宇軒」去。

  她人小不敢違逆,而管理廚房的方大娘脾氣並不好,所以雖然不知道少爺的
靖宇軒在哪,她還是硬著頭皮端了湯,幸而遇見了王大娘,好心的帶她路,要不
肯定要糟。

  「前頭便是了。」王大娘停下腳步,對這初來乍到的乖巧女娃有些同情,
「少爺不愛人隨意進去,所以我隻能帶你到這兒。」

  「我知道了,謝謝王大娘。」樂雁露出笑容,感激的朝王大娘福了福身,
「那我進去了。」

  要不萬一補品涼了,少爺怪罪下來可就不得了了。

  「樂雁。」王大娘終是忍不住喚住了她,含蓄提醒,「少爺他……脾氣不太
好,你一會兒進去可要小心些,千萬別惹了少爺不快,否則隻怕你接下來在府裏
的日子會不好過。」

  王大娘知道這女娃兒是個好孩子,爲了肩負起家裏的生計,才來莫府當丫頭,
簽了八年的賣身約。

  要她說,依樂雁的年紀和進府的資曆,壓根兒不應該派她來和少爺打交道,
隻怕是有人想整這女娃兒。

  可就算知道,她也沒辦法幫上忙,隻能提點一下了。

  「好的,我會小心的。」原本就緊張的樂雁,聽見王大娘這麽說,心裏更加
擔心了。

  「好,你快進去吧!」王大娘摸摸她的頭。

  樂雁點點頭,瘦小的身子消失在拱門後。

  王大娘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

  隻希望少爺今兒個的心情好,千萬別爲難樂雁這小丫頭了。

  踏進靖宇軒,樂雁沒心思打量周遭的景色,隻是暗自著急。

  怎麽少爺住的地方那麽大啊?這樣她怎麽知道少爺現在人在哪?

  感覺手上的湯品逐漸冷凝,她更急了。

  「少爺?」她怯生生的喚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張望,隻可惜她人生得矮
小,就算踮著腳也看不遠。

  「怎麽辦……」她擔心的看著手上的東西,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少爺……
少爺……」

  「吵死人了!」

  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嚇得她身子一顫,碗裏的湯不小心灑了一些。

  「啊!」她驚叫。

  「你是誰?誰準你進來的?」說話的正是莫家大少爺莫靖遠,他一臉不悅的
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娃兒。

  樂雁一擡頭,傻了。

  他就是少爺嗎?原來少爺長得這麽……溧亮!

  「你是傻了嗎?我在問你話!」莫靖遠瞪著眼前的小不點。

  這是哪來的小孩子?他向來不愛閑雜人等進他的地方,這小丫頭是迷路了還
是天生就笨?

  「我……夫人要廚子大叔燉了湯,我是送湯來的。」想到王大娘的叮嚀,樂
雁怕惹他不快,連忙說明來意。

  「滾出去。」微斂的風眸連看都沒看向她,轉身又朝自己屋裏走去。

  「可是……」雖然不敢違抗少爺,可是如果她就這樣端著湯回去,廚房那邊
大概也會生氣吧!而且還有夫人……

  「少爺,那個……」她呆呆的跟在他身後,試著跟他說明自己手上東西的重
大意義,「這是夫人特地交代,然後陳伯費了好大工夫才燉好的,再不喝就要涼
了……」

  「誰準你跟著我的?」莫靖遠沒有大吼大叫,但光是那抹毫不掩飾的嘲諷目
光,就夠讓人害怕了。

  「沒有人……」樂雁心裏一突,沒想到少爺長得這麽漂亮,看人的眼神卻讓
她害怕,很想要馬上逃走,「可是,方大娘交代了要把補品送來這給您!喝。」

  她怯怯的打量著少爺,少爺的反應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原本她想,衆人口
中脾氣不好的少爺,應該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她這樣不聽話,他大概就會破
口大罵,差勁一點還會打人,沒想到他隻是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瞪著她。可光這樣
看著,她就微微在發抖了。

  「她要我喝,我就得喝嗎?」莫靖遠高傲的睨著她,像是在看著什麽笑話似
的。

  「不是這樣的……」樂雁被他毫不客氣的質問給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
麽說才好?但即便怕他,她還是鼓起勇氣解說著,就怕他誤會了。

  「我聽說咱們府上前幾日收到了盒上好的燕窩,夫人這才要陳伯用心烹調,
做了這道補品給少爺補身子。這裏頭用的全是最好的材料,很貴的。」她是真的
很擔心手上這碗補品出了差錯,要是不小心打翻了,恐怕她這輩子都要在莫府裏
當小丫鬟來抵債了。

  她不安的動了動身子,端著東西走了這麽段路,其實她的手好酸。

  「貴?」莫靖遠嗤笑一聲,看著搞不清楚狀況的小丫頭,「在我面前,容得
你說這個字嗎?」

  他莫家什麽沒有,銀兩最多,瞧這小丫頭小心翼翼的模樣,真是好笑極了,
也許燕窩這東西別人看重得很,可是在他眼底,大概就跟路上的石頭沒兩樣,有
什麽了不起的?

  樂雁一愣,怎麽,「貴」這個字不能說嗎?

  「對不起,少爺。」她誠心認錯,隻希望別惹怒眼前的少年,「我不知道不
能說。」

  莫靖遠瞪著她的發旋,想著她是在耍笨還是其它。

  「出去。」懶得和她多說,莫靖遠再次趕人,隻是這次少了個「滾」字。

  「可是湯……」樂雁有著小小固執,「這個一定……」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可是這麽好的東西他不要嗎?這樣多浪費啊!

  「就算少爺覺得很便宜,但是這畢竟是好多人的心意,如果少爺不吃的話,
夫人、陳伯都會覺得很難過的。」

  「難過?」他像是聽到了什麽趣事,微帶惡意的笑容看著眼前稚氣十足的娃
兒,「我看,最難過的會是你吧!」

  說得那麽冠冕堂皇,說穿了隻是怕回去交不了差被罰吧!看不出來她小小年
紀,就已經這麽不老實。

  「我?」樂雁不太懂他的意思,他吃不吃,她都不會好過啊!

  「你怕罰嗎?」

  天外飛來這麽一筆,讓樂雁乖乖的點頭。

  「是嗎?」莫靖遠漂亮的面容上沒有流露過多的情緒,隻有唇畔的笑容顯得
有些不真心,「這時候你倒誠實了。」

  隻可惜,他已經給過她很多次機會,偏偏她不識相的硬是要留在他面前惹他
生氣!

  「如果湯灑了,恐怕你回去會被罰很慘吧?」他不經心的說著,眼眸掃過她,
期待著她的反應。

  「是啊!」樂雁全無心機的答,「所以我很小心呢!就怕……啊!」

  話還沒說完,軟嫩的童音已經尖叫出聲,成覺手上微熱的疼痛,更可怕的是
……她看著地上的一片狼籍。

  「打翻了呢!」莫靖遠微微一笑。

  「爲什麽?」出乎他意料的,樂雁沒有放聲大哭,也沒有下跪求饒,她隻是
擡起頭,忘了尊卑的直直望著他,毫無畏懼,隻是疑惑不解。

  他爲那雙純淨的眼眸而心驚,隨即故作不在意的一攤手,連回答她都不願意。

  他以爲她會忍不住發脾氣,卻沒等到。

  樂雁隻是安靜的拿起托盤,默默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殘著,然後頭兒低低的
朝他福了福身,便轉身離開了靖宇軒。

  就這樣?

  莫靖遠看著那抹遠去的小小身影,漂亮的眉一緊,隻覺得心情更差了。

  莫名其妙的丫頭!就不要再讓他遇見!

  他氣憤的盯著地上殘留的痕跡,想到方才掀翻盤子的時候,好像灑了不少湯
汁在她手上……

  不管了!誰教她要惹火他,受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他背過身子,微僵的身子往書房走去,不再將這段小意外放在心上。

  夜涼如水,初春的錦繡城雖然已漸漸回暖,但入了夜水氣遽增,連帶的氣候
也沒了白日的舒爽。

  嫌屋裏悶熱,莫靖遠施展已小有火候的輕功繞了一大圈後,突然發現下人房
東邊的樹叢後,有種鬼鬼祟祟的聲響。

  他勾起笑,如果是賊人,那就有趣了。

  他的日子實在過得太過無趣,如果能有些意外,也許他晚上會睡得好些。

  他隨手拾起一顆石子運氣彈向顫動的樹枝後,隨即傳出一聲嬌嫩痛呼。

  這聲音相當稚嫩,而且……有些耳熟?

  莫靖遠很快的想到自己在哪聽過,不自覺的沈下臉。

  「出來。」

  毫無動靜。

  「不要讓我動手。」不悅之意更重了。

  終於,黑影微晃,小小的身子出現在他面前。

  「這麽晚了,你在這做什麽?」他看著眼前的丫頭,小臉壓得低低的,像是
……不想見到他。

  思及此,他口氣更惡。

  「不說嗎?還是要我叫人未問?」

  「不要……」沈默的人兒終於開口了。

  「那還不快說。」他淡掃過她身上單薄的衣物,目光落向她緊緊閏住的雙手,
「手裏拿著什麽?」

  顯然他是問到了重點,隻見她微微一震,飛快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不自覺的
向後退了一步。

  隻消一眼,便讓他瞧清其中的情緒,是倔,也是怕。

  「打開我看。」她越是想藏,他就越好奇,這麽晚了,一個女娃兒獨自躲在
這地方,到底是在變什麽花樣?

  樂雁不敢抗抗他,隻得攤開雙手,讓他看清自己掌上的東西。

  「紅蛋?」莫靖遠有些意外,她這樣用心保護的東西,居然隻是一顆染了色
的雞蛋?「你半夜不睡覺,一個人拿著顆紅蛋躲在這做什麽?」

  他越來越搞不僅這小丫頭了。

  「我……」樂雁小心打量他的臉色,思索著該不該吐實。

  「說。」莫靖遠沒耐心等她支支吾吾到天亮!「老實說,不然我就喚醒所有
人查個清楚。」

  他這樣威脅,怕連累大家的樂雁隻能乖乖說了。

  「今兒個是我生辰,王大娘便染了顆紅蛋給我吃。」說完,她忍不住偷偷看
著他,想看看他有沒有生氣,呐呐的再解釋道:「這蛋是王大娘私下給我的,我
也還沒吃……一會我就放回廚房去,請少爺不要怪罪到王大娘身上……如果要罰,
就罰我好了。」

  反正自己也被罰習慣了,自從那天帶著破碗碎片回到廚房後,方大娘就對她
更加嚴厲了,她也沒提,其實王大娘也是可憐她,被方大娘罰一天隻準吃一餐,
才會刻意弄了這顆紅蛋說是要讓她過生辰,雖然起不了大效用,但至少能讓她在
生辰這天,不至於餓著肚子入睡。

  莫靖遠微訝的盯著她,她怎麽會以爲,他會跟她計較一顆蛋?

  「既然拿了,爲什麽不吃,要一個人躲在樹叢後頭?你在做什麽?」不理會
她的請罰,莫靖遠隻想搞懂她的行爲。

  見他沒追究手上的紅蛋。樂雁有些驚訝,卻仍不敢太放心,她可沒忘了上次
的事情,少爺喜怒無常的脾氣,在下人間早不是秘密,也許他現在和顔悅色,下
一刻就會把她捉去交給方大娘發落呢!

  「快說。」見她半天不答話,就是拿那雙眸子瞅著他心煩,他微擰眉,粗聲
催促著。

  這麽兇……樂雁忍不住委屈的紅了眼眶,卻硬脾氣的不讓眼淚落下。

  「我想家……睡不著……怕吵到其它人,才跑到這裏。」她不自覺的又握緊
手上的紅蛋。

  她想起爹還在世時,娘也會在她生辰的這天,奢侈的幫她弄顆紅蛋,摸著她
的頭,微笑的看著她跟弟弟開心的吃完。可是現在,雖然還是有顆紅蛋。但娘卻
不能陪著她吃了,小弟也吃不到了。

  看著她的動作,對上她悲傷的水眸,莫靖遠的左胸突然一震。

  他想起了自家的那個妹子,她大概隻跟元倩一般大吧?兩個人的遭遇卻是雲
與泥的差別,自己那個妹妹有整個莫府當靠山,別說是府裏了,整個錦繡城都任
由她胡闖亂鬧的,就算出了事,即使爹娘不管,也還有他這個哥哥出面。

  但是,眼前這個女娃兒,卻連生辰當天,都隻能這樣寒酸的拿了顆紅蛋,窩
在沒人發現的樹叢裏。

  咕的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訝異的低頭,像是在確認那聲響的來源,而她
臉上的那抹微紅代表了他沒聽錯。

  「你……肚子餓了?」他沒注意到自已的眉頭皺得有多緊,那提問的模樣有
多兇惡。

  「我……」樂雁沒回答,也不知道自己能怎麽回答,總不能直接說,都是他
害得她一天隻能吃一餐吧?

  莫靖遠沒再多問,直接牽起她的手,走到旁邊的亭裏,找出擱置一旁的燭火
點著了,再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先把蛋吃了吧!若是還餓,再去廚房找東西吃。」他不高不低的聲音聽不
出情緒,仿佛兩人這樣並肩坐著是再尋常不過的。


                第二章

  「說,你這玉佩是打哪來的?」中氣十足的質問聲,刻薄的聲調加上頗有份
量的身形,熟知的人一看、一聽,就知道是掌管廚房的方大娘又在管教下頭的人
了。

  樂雁瞪著被她硬扯走的玉佩,倔強地不肯開口回答。

  「不說嗎?不說我就打到你說爲止!」方大娘氣得拿起一旁的竹條就往她身
上抽。

  整間廚房就這丫頭最難管教!老是拿著那雙水靈靈的眸子看人還不打緊,每
次她在管人的時候,就搬出一堆大道理來想壓人,怎麽,以爲讀過幾年書、認識
幾個大字就了不起了嗎?她難道不知道,廚房裏,她才是道理!

  「你說不說?說不說?」方大娘毫不手軟的打著,嘴裏不忘辱罵著,「就憑
你這副窮酸樣,怎麽突然會有這麽塊玉佩?手腳不幹淨的丫頭,還不說是從哪偷
來的!信不信我打死你!」

  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樂雁身上,她痛縮著身子,卻不肯開口求饒,大眼瞅著方
大娘,細聲卻堅定的辯駁,「那不是我偷的……請還給我。」

  「不是你偷的?不是你偷的,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嗎?」方大娘見她仍是
不肯乖乖認錯,打得更兇、更用力。「你這死丫頭,成天在廚房給我惹事還不夠,
現在居然連東西都敢偷?若是我不好好的教訓你,讓大總管知道了,還以爲是我
放縱手下的人呢!」

  樂雁咬緊唇,努力的不痛叫出聲,在心裏告訴自己,反正也不是頭一次挨打
了,隻要忍住便是了,但即使這樣想,全身上下又痛又熱的,很像是被放了把火
燒似的難受,她用雙手環住自己盡量不去想那不斷落下的竹條是打在自己身上。

  她越不求饒,方大娘就越是生氣。

  「死丫頭,就是不說嗎?」這丫頭,根本是來克她的,要是不好好教訓一下,
其它人有樣學樣的那還得了!「好,不說我就打死你!」

  其它人畏懼著方大娘的嚴厲,不敢開口,就怕一開口,她手上那根竹條也跟
著轉向,往自己身上抽,可是如果再不制止的話,樂雁會被打死吧!

  終於,有人忍不住的開口了。

  「方大娘,別再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是啊!方大娘,她不過是個孩子,你這樣打她,她怎麽受得住?」更不用
說樂雁成天被她罰挨餓,飯沒吃個飽足,該做的事情一樣都沒少,看她平常幹活
兒時連站好的力氣都沒了,更何況現在被她打成這樣!

  「孩子?就因爲她是個孩子,我才更要打!年紀小小不學好就學會偷東西,
這樣長大怎麽得了!」

  樂雁瑟縮著,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接到通知的大總管一進門,正好就看見這幕。

  「這是怎麽回事?」他皺起眉,蹲到樂雁身邊,這才發現小丫頭傷痕累累,
露出衣衫外的手上全是新舊交錯的傷痕。看著一旁手上還拿著竹條的方大娘,他
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我不是說過,別動不動就隨意打人?」他看向方大娘,眼裏有著責備,
「下手還這麽重!」

  「大總管,您有所不知,這丫頭老是不聽我的話,動不動就和我頂嘴,現在
更是手腳不幹淨的偷東西!我也是真的氣不過,才想說給她點教訓,看她會不會
懂事些!」方大娘看到大總管未了,雖然有些心虛,嘴上卻仍辯解著。

  「偷東西?」大總管有些訝異,地上這孩子他認得,是四個月前才進府的,
乖巧伶俐又識字,他記得自己把她撥到了小小姐的宅院裏,希望她能穩住自家那
個脫韁野馬似的小小姐,怎麽會跑到廚房來做事?而且……

  「她偷了什麽?」那孩子不像是偷兒啊!

  「這個。」想起自己有「物證」,方大娘膽子也大了起來,「大總管,您看,
她怎麽可能會有這麽貴重的玉佩?」

  大總管一見到那塊玉佩,當場大驚失色,起身從方大娘手上接過,一眼就認
出這玉佩確實是少爺莫靖遠不離身的那一塊,這……

  「這玉佩哪來的?」他看向方大娘。

  「不就是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嗎?她先前分明就……」方大娘的話再次被打斷,
大總管又蹲回樂雁身旁。

  大總管正要問樂雁話,卻發現她早巳沒了反應,手一探,幸好還有微弱的鼻
息。

  「這孩子暈過去了。」大總管責備的看了方大娘一眼,後者嘴硬的不肯認錯,
半點愧疚之意也沒有。

  「不關我的事,說不定她是怕事裝暈!」說完,方大娘還真的就要把癱在地
上的樂雁給提起來,「喂!別裝死了,快起來。」

  「住手!」大總管皺眉制止,看來他真的得好好處理一下方大娘這問題了,
他喚來一旁年紀較大的丫鬟,「你先把她抱回房,再去請大夫來。」

  「大夫?」方大娘不能接受的看著大總管,「大總管,這丫頭偷東西的事…
…」

  「這塊玉佩是少爺的。」…句話,讓方大娘住了口。

  不會吧?這丫頭膽子這麽大,居然連少爺的玉佩都敢偷?

  「這……這不關我的事……」方大娘開始有些懼意了,不過是怕極了莫靖遠
一怒之下,連自己都處罰。

  「這玉佩……」大總管想到都頭痛了,說是那小丫頭偷了那塊玉佩,那是決
計不可能,莫非是少爺掉了?

  不管是怎麽樣,這塊玉佩可是老太爺送給少爺的「見面禮」,意義非凡,現
在東西不在少爺身上,就是麻煩。

  「總之,你和我去見少爺吧!」大總管一臉嚴肅,沒等方大娘反應過來,就
率先轉身。

  方大娘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跟上了。

  「這玉佩爲什麽在你手上?」見到那塊熟悉的玉佩,莫靖遠的眉頭微皺,瞥
向大總管。

  本以爲這事就此結束了,怎麽大總管又拿著玉佩回來?該不會那丫頭還真膽
敢不收他這禮吧?

  「這是負責廚房的方大娘,她發現廚房的丫頭身上有這塊玉佩」

  「我送的。」莫靖遠不耐的打斷他的話,看著兩人突然變了臉色,他心生不
祥之感,「玉佩爲什麽在你手上?你們把她怎麽了?」

  大總管背脊發麻,原本他猜想,這玉佩大概真的是少爺不小心掉了,讓那丫
頭給撿了去,怎麽也沒想到這向來隨性任意的少爺,居然連這麽重要的東西也能
隨手給人!

  一旁的方大娘也傻了,一想到自己做了什麽事,她忙不疊的跪了下來。

  「少爺饒命啊!我不知道那是您……我以爲……我……」方大娘「我」了半
天,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錯誤。

  完了,這下全完了。

  「饒命?」莫靖遠轉向大總管,向來漫不經心的目光已被嚴厲取代,「到底
出了什麽事?」

  兩人吞吞吐吐的模樣,分明是有事不敢說。

  「方大娘以爲那玉佩是偷來的,所以責罰了那小丫鬟。」大總管也隻能照實
說了,希望少爺隻是一時興起隨口問問,千萬不要是十分看重那小丫頭!要不剛
才那娃兒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樣子……

  「責罰?」莫靖遠漂亮的風眸流露詫異,想起那晚看過的傷痕,「不會是打
了她吧?她現在人呢?」

  看到莫靖遠的反應,大總管知道這下麻煩大了。

  「在她房裏。」

  正要往外走的莫靖遠驀的一頓,危險的微眯起眼。

  「她房裏?」如果答案是被關進柴房,還是在廚房幹活,他都不意外,可是
怎麽會在大白天的,讓樂雁回她房裏?

  「小丫頭被打得……有些傷。」即使是當了莫家十幾年的總管,這次他的冷
汗還是很不爭氣的悄悄滴了下來,「我已經請大夫回府了。」

  「嚴重到需要請大夫?」莫靖遠挑眉,怒意橫生的瞪向躲在一旁的方大娘,
「是你下的手?」

  「少爺饒命啊!」方大娘腳一軟的又跪了下來,怕極了。

  「帶我過去看樂雁。」莫靖遠現在沒空理會她,他心裏擔心的是那個倔丫頭,
臨出門前,他冷冷的回頭,看著仍跪在原地的方大娘,「你最好求菩薩保佑樂雁
沒事,要不我一定將你革了職送進官府。」

  「少……」連個話都說不完全,方大娘顫抖的擡起頭,才發現人早走遠了。

  爲了自己的前途,她即使雙腿虛軟,還是使勁的撐起身軀,追在大總管身後。

  那個娃兒……不會真的這麽短命吧?

  她開始擔心了。

  樂雁瘦小的身軀蜷曲著,蒼白的面頰還盜著冷汗,身子卻是一片熱燙,這樣
的情況,讓向來不算好脾氣的莫靖遠怒紅了眼。

  他瞪著樂雁動也不動的身子,還有那刺目的傷痕,心裏突然有抹挫敗。

  他是莫家的獨子長孫,可謂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家裏的長輩都將他當寶的寵
他、隨他,府上的下人則是敬他、畏他,這樣的他,早已經習慣了要什麽有什麽,
所有的事情都會照他想的發展下去。

  直到今天,出了個例外。

  他沒想到自己破例想照料一個小女娃,結果居然是害得她如此淒慘,更沒想
到他以爲的「護身符」卻害了她。

  「樂雁?」聲音沒有以往的冷漠高傲,莫靖遠就像被甩了一巴掌似的難得頹
喪,小心翼翼的看著床上的人。

  他焦急的發現她根本毫無意識,轉頭就吼,「不是說去找大夫了?拖拖拉拉
的是在磨蹭什麽?沒看到她很不舒服嗎?」

  「少爺,大夫已經在路上了。」看到少爺好聲好氣的喚著床上的人,跟平常
的少爺連不在一塊,不過他剛這樣一吼,他就確定眼前的確是莫家少爺本人了。

  「派人去催。」莫靖遠頭也不回的交代。

  「是。」大總管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人很快的去辦了。

  「少爺,這邊是下人房……」跟他的身份不符,而且他也不愛待在別的屋子。
大總管很體貼的提議,怕他再待下去隻會心情更差,「您要不要先回靖宇軒,一
會兒我再去向您回報?」

  大總管這麽一提醒,他才發現自己站的屋子又小又簡陋,雖然整齊清潔,但
和他的屋子有天壤之別。

  而且這娃兒躺的地方,說是床,也不過是硬木闆釘成的通鋪。

  沒多想,他輕手輕腳的抱起床上的女娃,這才發現她輕得像根羽毛似的!

  「你們是都沒給她飯吃嗎?」他忍不住惱怒,抱著她就往外走。

  「少爺?」大總管被他今日的反常行徑嚇得失了平日的冷靜從容,動不動就
瞠目結舌的。

  那個高高在上,對人愛理不理的嬌貴少爺,居然不嫌髒也不嫌麻煩的抱著那
個娃兒……可是,要抱她上哪啊?

  「少爺。」他很快的恢複過來,追在莫靖遠身後,「您上哪去?」

  莫靖遠回頭一瞪,阻止了他的腳步。

  「那地方適合她待嗎?」雖然說是春季,但晚上還是冷極,那單薄的床闆被
褥是能禦寒嗎?更不用說他懷裏的娃兒現在還病著,光是那不正常的高溫就讓他
滿肚子火,「我帶她回靖宇軒,你馬上把大夫給我找來!」

  看著怒氣勃發的莫靖遠,大總管真的是無言了。

  婢女不住在下人房,不然哪裏才適合?

  可是他不能質問少爺,萬一惹得他不快,自己也不會有好日子過,還是趕緊
把他交代的事辦好。

  「快,快去把大夫拖來!」大總管急忙的拉住一名家丁,匆忙交代。

  遲了,他很怕那女娃兒出事,更怕自己就這樣陪葬!

  「怎麽會把孩子搞成這樣呢?」老大夫低聲咕噥著,話聲斷斷續續的飄入莫
靖遠的耳裏。

  他微眯起眼,看著放下的床幔。

  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她不過是個孩童,還怕他怎樣嗎?

  老大夫的話又飄了出來,「真可憐,渾身都是傷,這……真狠心啊!」

  聽了這些話,莫靖遠的心微微一抽,想到方才抱她回來的時候,稍微一個震
動,她就緊皺著眉頭、慘白著臉,卻是連聲痛都喊不出來,不難想像衣裳下有多
少傷痕。

  「怎麽下得了手啊……」老大夫又是搖頭又是歎息的,「這大戶人家的公子,
還真是沒天良……」

  莫靖遠面頰微動,很想大聲爲自己辯駁「人不是我打的」!隻是心裏又有一
個聲音告訴他,其實她會變成現在這模樣,自己也不能說是全無關係。

  更不用說,府上的下人出了這等事,代表他這個主人在管教上的確有過失,
才會讓這種事發生。

  他也有責任,所以他隱忍著不開口,另一個原因是怕岔了老大夫的心思,他
的手腳已經夠慢了,如果還要跟自己爭論,搞不好要看病看到天黑。

  「還沒好嗎?」終於,莫靖遠忍不住的開口。

  大總管見莫靖遠眉頭微皺,連忙上前安撫,「少爺,讓大夫檢查得仔細點,
也比較安心。」

  莫靖遠一嗤。

  這時,老大夫出來了。

  「真是可憐啊……」

  莫靖遠忍不住惡狠狠的瞪去一眼,這老大夫從剛才就這樣叨念不休的!

  「她還好嗎?」

  「不好,一點也不好。」沒被莫靖遠的惡聲惡氣給嚇到,老大夫還是面容哀
戚,不忘搖了搖頭加強那「不好」兩個字。

  「不好?怎麽個不好?」莫靖遠站了起來。

  大總管連忙攔在莫靖遠面前,面帶微笑的看著城內首屆一指的老大夫。

  「程大夫,你別惱,我家少爺是心急,擔心那女娃兒。」

  「擔心?怎麽,堂堂莫家少爺,也怕吃上殺人官司嗎?」老大夫忍不住望著
眼前眉目漂亮的少年,毫不客氣的開口教訓著,「我看你長得人摸人樣,怎麽下
手這麽重?餓她打她的,她不過是個孩子啊!你也大不了她幾歲,怎麽就這麽殘
忍!」

  大總管臉色鐵青,這向來心直口快的老大夫,怎麽會有這麽離譜的誤會啊!
這下完蛋了,少爺不氣炸才怪。

  他都做好了準備,萬一少爺真的大怒,趕老大夫出去,他也隻好盡力的護著
老大夫,再另外想辦法了。

  可沒想到莫靖遠臉色雖然難看,卻沒有動手。

  「不是我。」莫靖遠淡聲反駁後,看向床上動也不動的身影,「她還好嗎?
不會有事吧?」

  「不是?」老大夫顯然有些意外,錦繡城裏的人多半聽過這莫家少爺的名號,
也都知道他那任性妄爲的性子,據說莫家沒一個人管得動這大少爺,也因此,他
才會這麽猜測。

  見老大夫仍有懷疑,大總管連忙解釋,「她是教廚房管事大娘給傷的,那大
娘管人一向太過苛刻,是我誤以爲她自有分寸,才會出了這麽件意外。」

  大總管心裏其實也是有點愧疚的,早就聽聞方大娘懲處手下太過狠厲,是他
一直以爲事情不嚴重,便擱著沒處理,才會發生這種憾事。

  「這樣啊!」老大夫點了點頭,這才放下懷疑,「女娃子像是餓了好幾天,
體力不濟,身上又都是傷,雖然大部分都隻是皮肉傷,可舊傷全然沒處理。連藥
都沒上的,再加上新傷又疊了上去……」

  老大夫忍不住又開始搖頭,明明是那麽白淨可愛的女娃兒,卻被打成這樣,
怎麽下得了手啊!

  「究竟是怎樣?」莫靖遠不耐煩的追問,這老大夫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啊?
這樣吊人胃口很有趣嗎?

  「一些傷口都發炎甚至化膿了,加上她又都沒進食,氣虛體弱,恐怕是……」
老大夫歎了好長一口氣。

  「是怎樣?」他真的想直接拎起這蒙古大夫的衣襟。

  「兇多吉少啊!」老大夫無視他微露兇光的模樣,依然自顧自的搖頭。

  「怎麽可能?」

  不隻莫靖遠不信,大總管也是一臉震驚。

  「大夫,你說得也太嚴重了吧?」大總管一臉嚴肅,「不過是挨了頓打,餓
了幾頓肚子而已……」

  在老大夫的瞪視下,大總管很識趣的住了口。

  「挨打餓肚子是小事嗎?你要不要自己試試看?」老大夫看向一旁的莫靖遠,
頗訝異的發現他拳頭緊握,臉上的神情像是有些懊惱,漂亮的眼裏有著未知的情
感,「你很擔心?」

  傳聞裏任性至極的莫家少爺,居然會擔心一個下人的死活?

  「她不會有事。」莫靖遠擡頭,臉上已沒有任何表情,「再去找大夫來,我
一定要治好她。」

  「喂!你這小子是當我不存在啊?」老大夫不悅的站到他面前,「我人都還
在這,你找什麽大夫?」

  莫靖遠漂亮的風眸輕睇他一眼,「你不是救不了嗎?」

  「誰說的!」老大夫不服氣的跟他瞪起大眼,「我是說兇多吉少。」

  「那就是沒把握了。」莫靖遠輕哼。

  「怎麽可能!」老大夫氣得鬍子都要翹起未了,「紙筆拿來,我開方子,隻
怕我開出來的藥單,你備不齊藥材!」

  「憑我莫家,有什麽藥材拿不到。」莫靖遠眼裏閃過亮光,嘴上卻仍是嗤笑。

  「好!」這瞧不起人的小子,他非得讓他心服口服不可,「既然這樣,我保
證這小女娃兒絕對有命留著!」

  「隻有命在?」莫靖遠訕笑,「她現在也還有氣不是嗎?」

  「你……」這小子,把人瞧得這麽扁,「咱們走著瞧!我絕對要把這小娃兒
給治得健健康康、妥妥當當,讓她活得比你還長壽!」

  老大夫不甘受辱啊!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莫靖遠以相當懷疑的口氣、非常不信任的表情說著。

  「你你你……總管,紙筆!」可惡的小子!

  「在這、在這。」一旁的大總管早就準備好了。

  老大夫飛快的寫下藥方子,交給大總管。

  「快去抓藥,遲了這小娃兒有什麽意外,可別算在我頭上。」老大夫的話像
是對大總管說的,人則是看著莫靖遠。

  「派人快去,不管大夫開了什麽藥材,都給我找回來。」莫靖遠不在乎那紙
上有多少珍貴的藥材,他隻在乎床上那個娃兒的傷能不能好。

  聽他這麽說,老大夫也不客氣了。

  「先治傷,再調理,到時候補品也不能少。」老大夫微頓,最後一歎,「小
丫頭這次元氣大傷,恐怕得要長期調養,身子才能強健。」

  「知道了。」莫靖遠朝大總管使了個眼色,要他送老大夫出去,自己則走向
床邊,看著臉色慘白,一直沒醒過來的人。

  床上的人兒有些一過瘦,短短幾日未見,臉已經小了一號,又長又密的睫毛
下帶著黑影。他未曾做過粗活的手掌握住她露在被外的小手,她的掌心粗糙冰涼,
甚至有著細碎的傷口……

  「少爺。」大總管又轉回房裏,看著行徑怪異的莫靖遠。

  剛才聽著少爺嘴上激著老大夫許下承諾,事實上是擔心極了樂雁,還說要用
上最珍貴的藥材,甚至要幫她長期調養身子……這會不會做得太多啦?不過就是
一個小丫頭啊!

  「藥呢?」察覺他的存在,莫靖遠收回握著她的手。

  大總管微僵,少爺以爲他用變的就能變出來嗎?才過多久!

  「派人去藥鋪抓了。」大總管小心翼翼的回答,深怕惹怒這個不一樣的莫靖
遠,「少爺,這娃兒……我安排讓她到梧桐院去休養?」

  少爺向來不愛讓人進他的屋子,更不用說她現在躺的還是少爺的床耶!

  「不用。」淡瞥他一眼,莫靖遠重新坐回椅上,「從今天起,她就留在這。」

  留在這?大總管看著他,實在很難揣摩主子的心意。

  留在這的意思到底是哪種啊?是留在這服侍少爺,還是留在這休養?

  「愣著做什麽?下去盯著藥,好了就送過來。」莫靖遠頭也不擡的吩咐完,
拿起一旁的書便看了起來。

  「是。」就算他有很多話想問,也隻能乖乖的退了出去。

  他是少爺,他說了算。

  隻是他那時候怎麽也沒想到,少爺這麽一留,就把人留了整整七年。


                第三章

  莫府今兒個熱鬧得很,天還未亮,所有的僕人就開始裏裏外外的忙碌著,大
總管中氣十足的聲音前前後後的回響著,就怕哪個地方有了疏漏,隻因爲今天是
未來姑爺前來下聘的重大日子,誰敢輕忽了?

  端著早膳的樂雁快步的走進靖宇軒內的寢樓,先將飯菜放在前廳後,細心的
以竹籠再覆上兩層緞帕保溫,才轉到後頭的寢房內,輕手輕腳的撩起重重紗帳掛
好。

  看著仍在睡夢中的莫家少爺,她不由得再一次贊歎他真的生得極漂亮,雖然
己過弱冠之年,眉目間多了份專屬於男子的剛毅,不再像少年時期容易被錯認性
別,但睡著時的他,少了平日飛揚拔扈的神情,顯得有些純淨。

  這樣安靜的他,總會讓人有種錯覺,覺得他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看我看到發傻了?」不知何時,床上的人已睜開眼,將呆愣的她扯回身邊,
不滿的握住她微冰的小手,「你這麽早偷爬起來,上哪去了?」

  莫靖遠嗅了嗅她的衣裳,眉頭隨即攏起。

  「不是要你別上廚房去嗎?」有福不會享的笨丫頭!就跟她說了廚房那種粗
活不適合她做!就算她愛弄那些點心,也犯不著一大早就趕著去吧?更別提現在
才剛入春,天還涼得很,她那單薄的身子哪禁得住一絲寒風!「若是又染了風寒,
你再看我怎麽罰你!」

  早已聽慣了他的威脅放話,樂雁完全不當一回事。

  「既然醒了,就快起來吧!」她手一撐就要起身,卻發現他扣住了她的腰身
不放,「少爺,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她無奈的看著這位大少爺,隻希望他別在這節骨眼上鬧起脾氣,今天大夥兒
都忙翻了,再不久,未來姑爺就要到了,他這個大舅子居然還賴在床上。

  「我有說我要吃嗎?」她越是急,他就越是不肯配合,「你今天那麽早起床,
上廚房做什麽?」

  早在他的三令五申下,這丫頭變得很聽話,平時若是想上廚房,也會等他出
門談事的時間去,今天是怎麽了?

  而且,早膳準備好了?他怎麽不知道他今天要早起?

  「少爺,你忘了嗎?今天是顔家來下聘的吉日。」樂雁在心裏歎了口氣。他
果然忘了。

  元倩小姐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這等大事他居然也不放在心上。

  「是嗎?」莫靖遠審視著她的掌心,像是想看清楚在他不注意的時候,這雙
好不容易養得白嫩的手是不是又傷到哪了。

  相較於他看得專注,那聲淡應就顯得太過事不關己。

  「少爺。」樂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再讓他拖延時間,「既然醒了就下床梳
洗吧!顔家的人也快到了。」

  「又不是我的親事。」大少爺他不願配合。

  「你隻有這麽一個妹妹。」她真的是不懂,若說這對兄妹感情不好,其實也
不是,怎麽他的反應是這般冷淡?「先起來吧!一會老爺夫人派人來催可就不好
了。」

  看她眼裏閃過一絲不安,莫靖遠終是起心大發,松開了手讓她下床後,跟著
坐起,卻仍是抱怨著。

  「既然爹娘還在,這事又哪需要我出面?」

  「話不能這麽說啊!」樂雁端來水盆讓他梳洗,快手的打理好他的衣飾,就
怕誤了時辰。

  「要不怎麽說?」莫靖遠懶懶的任由她服侍,仍是一副沒事樣。

  樂雁又在心裏歎了口氣,聰明的不跟他爭論,手上沒停的爲他穿衣梳發,然
後率先走到前廳。

  「瞧你急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爲今天的主角兒是你呢!」他後畔微勾的取笑,
就是不愛她惦念著其它人的事。

  偏她誰都不親,就是跟另外三個丫頭走得近。

  「少爺真愛說笑,樂雁哪有那種福分。」樂雁臉上平靜無波,像是毫不在意
他的話,「少爺請快用膳吧!」

  跟他相處多年,樂雁早就有了自己的一套應對方式,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當成
什麽都沒聽見,不要隨他的話起舞,不要認真,這樣才不會常常讓他的興之所至,
天外飛來一筆給整到。

  「沒福分嗎?」莫靖遠深深的看她一眼,卻沒再說些什麽,隻是接過她遞來
的碗,慢條斯理的吃起飯。

  「少爺,你慢用,我先上廚房一趟。」

  她的話才說完,冷不防腕間就讓有力的五指扣住。

  「去做什麽?」他微挑眉,臉上雖看不出特別神情,但那挑眉的動作就足以
讓樂雁心生警惕了。

  「小姐說今兒個有貴客到,所以要我準備糕點待客。」雖然自從這門親事訂
下後,元倩小姐從未沒有正面認可過,依然成天偷溜出府玩,一點也不把這事放
在心上,但既然元倩小姐開口要求了,她還是照著做,即使元倩小姐心裏有什麽
其它打算,也不是她能過問的。

  「她要真這麽看重這件婚事,會連試嫁衣當天都偷溜出府去逛市集?」莫靖
遠一嗤,不想理會那個從小行爲就有如脫韁野馬的妹妹,「不用理她了,準不會
是好事。」

  元倩心裏肯定是有別的計劃,隻有他身邊這個傻女人,才會天真的相信元倩
真的是要招待貴客。

  「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樂雁試著抽回手腕,卻是動也不能動,「少爺,
我去一會兒就回來。」

  「元倩的事就那麽要緊?」他平常的吩咐就不見她這麽放在心上,甚至常常
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莫靖遠心裏真不是滋味,一直以來,她總是比較看重另外三個丫頭。

  樂雁微頓了一下,才平穩的回答,「我隻是個下人,主子怎麽交代,我就怎
麽做。」

  「下人」兩個字,刺耳得讓他松了手,他最不愛她這樣強調自己的身份,明
明這幾年,府裏壓根兒沒人把她當個「下人」。

  看他沈下臉,不再說話的繼續用早膳,樂雁有些無奈。

  她隻是說出事實而已啊……

  「少爺,我先去廚房了。」雖然擔心他的情緒不佳,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在意,
不能多言,她一直謹守本分,也隻能這樣做。

  她隻是一個簽了八年賣身契的丫頭,再一年……再一年她就得離開了,從此
便跟這個地方再無瓜葛,包括任何人……

  望著他俊美的側顔,她不由得有些忡怔,原來……已經過了七年了嗎?

  她難得顯露的迷惑與她沒立即走開的那抹遲疑,讓原本氣悶的莫靖遠舒展了
雙眉。

  「不是要去廚房嗎?怎麽,捨不得我了?」

  他再尋常不過的一句玩笑話,卻將她整個人驚醒。

  「沒有,我不會。」話幾乎是直覺反應的沖口而出,像是怕晚一步,她就會
改變心意似的。

  她那失了平靜的激切模樣,卻讓他勾出一抹笑容。

  「你在緊張什麽?怕我誤會嗎?」看著她臉上少見的驚慌,黑眸下意識的閃
避著自己的探視,莫靖遠倒也順著她意的不再追問,「要去就快去吧!省得到時
候誤了時辰,又要推到我身上。」

  說到這,都怪自己太寵她了,才會任由她爬到自己頭上!

  「是,奴婢先下去了。」沒敢再看向他,樂雁匆忙的退出去,像是房裏那位
少爺是什麽吃人的妖怪似的。

  房內的莫靖遠聽著她急促的跑步聲漸漸遠去,這才重新持筷用膳。

  一直都是這樣的。

  隻要一碰觸到她不想深究的事,她總是習慣性的逃開一從他身邊逃開。

  不論他再用心、再寵她,她總是如此害怕不安,若是他逼得急了,她便會刻
意無所不用其極的又躲又逃,就是不肯正視這一切。

  他知道她那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麽,她自己也許沒發現,每當她快發現她自己
心裏的渴求時,她總會自稱「奴婢」,像是在提醒著自己,同時與他拉開長長的
距離。

  莫靖遠將碗筷隨意的往桌上一放,優雅拭淨嘴角後起身,優閑的往廚房走去。

  她難道不知道,早在七年前,她就與他密不可分了嗎?

  她愛逃避沒關係,他緊跟著她就是,這些年來,他跟得很好,將她顧得很牢,
怎麽也逃不出他的掌控之中。

  那個膽小的笨丫頭!

  雖然在莫府之中,樂雁隻需負責莫靖遠這位大少爺的差事,大總管及各負責
的管事並不會交代她工作,但她還是四處幫忙,想藉由忙碌的工作,忘了早上的
心慌。

  但那位大少爺似乎早料到達著,居然在這大日子搞失蹤。

  「樂雁,有見到少爺嗎?」沈千菡在廚房找到她。

  「沒有。」樂雁詫異的回頭,「少爺不是已經上前廳了嗎?」

  一早少爺用完早膳雖然有來找她,但後來便讓大總管請到前廳去接待顔府的
人了,怎麽又不見了?

  「他隻要我去陪著顔公子參觀一下府內,人就不見了。」對於這個隨心所欲
的主子,沈千菡向來很沒轍,「交代得不清不楚的,這下子我連顔公子都找不到
人。」

  「怎麽會這樣?」樂雁和她是一般心思,這個大少爺,總是興之所至就將事
情隨意的交代下來,也不管下頭的人接不接得了。

  「也沒辦法了,隻能要大夥兒多幫忙注意一下了。」沈千菡連歎氣的時間都
沒浪費的交代,「我去找那位顔公子,你就去找少爺吧!別太張揚了,老爺和顔
老爺還在前廳聊得起勁呢!別驚動他們。」

  「我知道了。」樂雁迅速的擦淨雙手,跟著她跨出廚房,找尋那位任性至極
的少爺。

  莫府占地遼闊,別說是藏個人,就算是藏上一打也行,樂雁先上了書房一趟,
隻有平日負責打掃整理的僕人在,他們都說今天還沒見過少爺。

  這下是要去哪找呢?平常他常待的地方,她全找遍了,就是沒見到人,該不
會是出府去了吧?

  少爺自幼習武,擁有一身輕功的他出府可不見得一定要走大門啊!若是真的
出了府,那更找不著人了。

  樂雁不放棄的繼續在莫靖遠會去的地方尋找,她隻希望少爺人還在府裏,要
不等會該用什麽理由去跟老爺說呢?

  「瞧你急得滿頭大汗,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閑涼的男聲從她頭頂上飄落,拉住了行色匆忙的她。

  「少爺?」她擡頭,果然看到找了半天的人正優閑的坐在半天高的樹枝上,
笑得讓她心裏警惕起來。

  「汗也不知道要擦,還在外頭跑來跑去的吹風?你真的存心想受風寒是吧?」
雖是帶著笑容,但莫靖遠的心情一點也不好。

  「啊!」才一眨眼,她人已經離地偎在他懷中,一起坐在樹枝上了,可見得
這段時間,他的輕功又增進了不少。

  見他收起笑容,氣惱的用衣袖幫她拭汗,她臉一紅,連忙拒絕。

  「我自己未便成了。」不等他回答,她便拿出自己的帕子,乖乖的將額頭上
因來回奔走而冒出的細汗擦去。

  「你在急什麽?」莫靖遠沒和她搶,閑下來的手很自然的扣住她的腰身,將
她往寬厚的枝幹帶,不讓她有吹到風的機會。

  小時候的那場大劫整壞了她的身子,調了幾年也還沒完全根治,大病雖然沒
有,小病卻是不斷,那個膿包大夫當初承諾的話壓根兒是屁!想到這,他便決定
明天再叫那大夫過來一趟,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真的還是不行,幹脆就自拆招
牌算了,這樣拖過一年又一年的,根本是在丟他那張老臉!

  「少爺,你什麽也沒交代清楚,便將顔公子扔給千菡,自己人就不見了,這
讓千菡煩惱得很。」樂雁收起帕子,盡量不去看自己離地有多遠,隻是盡責的說
明現在的情況,「顔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兒迷路了,千菡也找不到他人,所
以我和千菡便說好了分頭找你跟顔公子。」

  「有什麽好找的?我不就在這嗎?」莫靖遠才不承認自己就是故意藏起來讓
她主動來找的,隻是他沒想到她會這麽不聰明,找了這麽久。

  「要不是我沿著地方尋,誰知道你在這兒?」更不用說如果他方才沒出聲的
話,她現在應該還在府裏四處找他吧!

  「你手真冰。」莫靖遠聰明的沒回答,反正他目的達到就好,她現在不就乖
乖的待在他懷裏了。

  「少爺。」樂雁試著抽回手,小臉嚴肅而正經,「今天有貴客在府上,你就
別鬧脾氣了,先回前廳吧!」

  「就算是貴客,也不是我的貴客,關我什麽事?」見她一臉不贊同,莫靖遠
更不想去,「再說,我一早便讓你給吵醒,也給了面子去見了那顔家父子了,還
要去前廳做什麽?」

  在他的認定中,自己已經仁至義盡,做到該做的事了。

  「你真是的……」樂雁真是拿他沒轍,老是這樣就顧著自己好,其它的都不
管!「如果今天家中有其它兄弟,你一個人不出現自然是交代得過去,可是小姐
隻有你這麽一個兄長,你這樣不在乎她的親事……好歹也別讓顔家的人有什麽閑
話可說嘛!」

  「是能說什麽閑話?我可沒給那對父子難看。」莫靖遠才不管那麽多呢!他
自覺已經盡了責。而且若旁人真要說閑話,那什麽都能成理由的,更不用說自己
那個妹妹行爲失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閑話難道會少嗎?就這個小傻瓜還在替
她擔心。

  「話不能這樣說啊!」她隻是希望他能讓今天的一切都圓滿些,不要落人口
實的影響了顔家對小姐的評價,又沒有說他對顔家父子怎麽了,即使他沒有對人
家惡聲惡氣,但不代表對方就覺得受尊重,這完全是兩回事啊!

  「小姐跟顔公子成親後,莫府和顔府便是姻親了。」樂雁試著跟他講道理一
雖然他時常不予理會,「依顔府在京城與朝廷裏的勢力,若是兩家關係維持得好,
對府裏的生意是大有幫助的,你已經開始接手府裏的生意,就該知道這層利害關
係。」

  這少爺能不能別再任性了?

  「我是知道啊!所以我早上不是去露過臉了?」莫靖遠勾起後,像是在嘲笑
她的正經八百,「而且咱們莫府也把唯一的千金小姐許給顔慶玉了,這樣關係還
不夠親密嗎?」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麽意思?」莫靖遠好笑的看著她無奈的模樣。從小到大,她似乎
從來沒有說服過他,但即使如此,每當遇到她認爲他做錯了的事,她也從來沒有
放棄說服他。

  樂雁別過頭,不想看見他無賴的臉。

  「少爺如果想在這兒乘涼,那奴婢就不打擾了。」她挪動身軀,不想繼續待
在這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如果他真的執意要窩在這棵樹上就算了,她總可以去幫
幫千菡。

  「我記得你不會爬樹。」莫靖遠淡聲說道,沒放開她。

  看來她是惱了,又開始自稱奴婢了。

  樂雁抿後不語,小手卻不怕死的拉開他的大掌,完全不理會自己離地有好大
一段距離。

  「你是仗恃著我不會放任你摔著嗎?」莫靖遠有趣的看著她的動作,順勢松
開了她的腰身,「我先提醒你,這兒還挺高的,你要是亂動掉了下去,我可不見
得能接得住你。」

  樂雁忍不住「犯上」的白他一眼,誰不知道他擁有一身輕功本事,剛就能將
她「挾」上來,現在反倒說接不住她?這分明是在說謊話。

  「好,別說我欺負你,隻要你讓我開心,我就帶你下去。」莫靖遠一副好商
量的好人模樣,「不隻帶你下去,還陪你去前廳,好好的敷衍那對重要的父子檔,
如何?」

  乍聽之下,這安排似乎相當好,但是那條件一讓他開心?

  樂雁暗自皺眉,通常要讓這位嬌貴任性的太少爺開心,下場就是她自己開心
不起來。

  但是……她下不去,也不希望跟他在樹上虛渡光陰,而大總管和千菡都忙著
在找眼前這個人……

  「少爺有什麽要求,請吩咐吧!」是的,她屈服了。

  「樂雁,你都跟著我這麽久了,我想要什麽,你難道會不知道嗎?」莫靖遠
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像是在等獵物自己送上門似的。

  樂雁的臉兒微紅,兩人朝夕共處了這麽些年,她怎麽會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心裏一番掙紮後,她還是順了他的意,飛快的在他頰上印下一吻。

  「就這樣?我有這麽好打發嗎?」看她臉紅得跟什麽一樣,兩人都那麽親密
了,她還是這麽容易害羞。

  「你……」這下樂雁的臉更紅了。

  「傻瓜。」莫靖遠沒再爲難她,主動的貼上她的唇,靈活的舌尖鑽入她口中,
汲取著那專屬於他一人的芳香甘甜,誘動著她羞澀的反應。

  樂雁的手貼著他的胸膛,仰起頭承受他的吻。

  良久,他才放開那紅豔的唇辦。

  「這樣才像回事。」他慵懶的語調輕刷過她的耳邊,疼寵的看著她連耳朵都
是紅的。

  「走吧!你陪我一塊去前廳。」目的達到,莫靖遠這下有心情回去跟那未來
的姻親培養感情了。

  抱著她飄然落地,看著她臉上紅潮未退,他忍不住又偷香了一記。

  他的樂雁,她怎麽會以爲,他會放她飛離他的視線呢?

  這輩子,他是要定她了!


                第四章

  初視春夜涼。

  一陣陣的咳嗽聲由房內傳出,讓步入靖宇軒的莫靖遠擰起了眉。

  「你又起來做什麽?」他一推開門,就看見樂雁站在桌前,身上也沒多披件
厚衣,讓他臉色更加難看,「不是要你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嗎?」

  她就是這麽不聽話,明明天氣還涼著,就大清早的爬起來去廚房弄那什麽糕
點,果然受風寒了吧!偏偏生了病卻還不安分,要她好好的待在床上休息養病,
她動不動便趁著自己不在時下床。

  莫靖遠快步的走進屋內,細心的將門關了個密實後,一臉陰寒的看著臉色蒼
白的人兒。

  「我口幹,想起來倒杯茶喝。」看著他俊美的臉龐上有著閻王似的森冷表情,
樂雁暗歎口氣,隨口說了個理由,不想說自己實在是在床上躺得膩了。忍不住下
床走動走動,要是這樣回答,少爺肯定又要發脾氣了。

  不過是受了涼,不是什麽大病大痛的,他堅持一定要好好休養,活似她病得
多重似的,別說平日的活兒不讓她做了,就連床都不準她下。

  是有沒有那麽誇張啊!

  「我就說了讓大總管調個人過來照顧你,你偏不肯。」他冷著臉打橫抱起她,
將又低咳個不停的她放回溫暖的床上。

  「我又沒什麽大礙,更何況我隻是個丫頭……」抑住沖口而出的咳嗽聲,她
順過氣後,千篇一律的如此回答。

  「讓我這個主子伺侯你就有比較符合你的規矩嗎?」莫靖遠迅速的倒來一杯
茶往她手上一塞,臉色極是難看。

  他早聽夠她的下人規矩了!明明整個府裏甚至整個錦繡城裏的人都知道她的
身份不單純隻是個丫頭,就她自己一個人在那做無謂的堅持,好像一個鬆口就會
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一如她對於他的態度,隻要不承認,就當作兩人的關係隻
是一般主僕。

  全部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就她不肯面對。

  「我早說了你這樣是在折煞我了,哪有主子照顧下人的道理一」即使知道說
了他會不開心,樂雁還是忍不住的「提醒」。

  「你若是不想要我這樣照顧你,你就該自己好好的注意身子!」他不耐煩的
打斷她的話,這麽些年來,她千篇一律的說詞他都聽膩了,除非她哪天想出新的
說法,不然沒有重複的必要。

  「不是口幹?茶光拿著就能解渴?」不想再跟一個病人爭論身份問題,更因
爲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她已經身子不舒服了,他不想再讓她連心裏都不舒服,
還是算了吧!

  他這番心思要是傳了出去,外頭的人一定不敢相信,他莫大少爺居然會爲了
一個女人這樣忍讓,偏偏隻要是扯上她,他就隻能認栽。

  樂雁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的用心,可是自幼的心障難以排除,她隻能暗自歎
息,順從的啜著他親手倒的茶,避開了讓兩人都心煩的話題。

  她喝完茶,莫靖遠也已褪去外衣,上床抱著她微涼的身軀。

  他俊眉微皺,隱忍的沒多作聲,隻是讓她靠臥在自己懷裏,以自己的體溫暖
和她的身子。

  「還不睡嗎?」樂雁側首瞧了瞧他,有些內疚,他這幾天夜裏總是讓她的咳
嗽聲給擾得不能安眠,偏最近又正好有幾件大生意在談,日日得出府去,幾天下
來,他眼下都出現了陰影,微損了他美麗的容貌。

  「快睡吧!我沒事了。」她輕聲保證。

  「不急。」莫靖遠看著她小臉上掩不住對自己的關懷,心情好了一些,隻是
瞧她那模樣,肯定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他傭懶的將下頰靠在她的肩上,大掌狀似不經
意的把玩著她交握在身前的小手。

  「今天?」樂雁不解的重複他的問話,才想轉頭問個清楚,手心已被塞進一
樣溫熱的物品。

  那微圓而光滑的觸感,讓她霎時想起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她攤開雙手,果然是顆紅豔討喜的紅蛋。

  「是你的生辰。」氣息吹拂過她耳畔,他帶著寵溺的低語著,「你這小迷糊,
連自個兒的生辰也忘了。」

  「我……」她眨眨眼,透過一片水霧的眼眸,看著他拿過紅蛋,俐落的剝去
蛋殼,才又放回她手裏。

  「快吃吧!」他輕輕摟著她的腰身,讓她背貼著自己的胸膛坐在自己腿上,
兩副身軀可說是毫無任何縫隙的,不讓她離開自己太遠。

  「嗯!」她輕應了聲,閉上眼不想讓淚水破壞了這一刻,唇辦含笑的將紅蛋
一口口的送入嘴裏,細細品味。

  這是她離家後的第七個生辰,也是他陪自己過的第七個生辰,每一年,他都
沒忘記,自那年夜裏他發現草叢裏的她之後,便沒缺席過。

  記憶中,那仿佛才是昨日的事,原來一眨眼間,已經過了七年。

  七年嗎?這樣算來,再不用一年,自己便可以回家了……

  她當初簽的是八年的賣身契,算來也過了七年多,等到明年這時候,她已經
離開莫府,他自然也不會再爲她準備這紅蛋了。

  「今年,你有什麽心願?」…如往常的,他在她吃完後,這樣問道。

  樂雁轉頭看向他,喉頭卻噎住,明明紅蛋早已落肚,她卻開不了口。

  她有什麽心願?

  每年在這日子裏,他總是這樣問她,但她什麽都不敢要。

  她沒有資格要,也不知道該怎麽要,甚至於她最大的心願,是她這個平凡人
要不起的。

  「沒有。」沈默了好一會,她隻說出固定回答,「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她提醒自己,不要去奢望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是嗎?」雖然不意外她會這樣回答,但親耳聽見時,莫靖遠還是一陣氣悶。

  「我說你啊!打你小時候到現在,從沒見你替自己要求過什麽,更別提去和
人爭了。」他將她微轉了半圈,橫置在自己腿上,細細端詳她臉上的任何反應,
「難道你真的什麽都不想要?」

  最後那句話讓樂雁心一跳,忍不住垂下目光避了開去。

  如果她夠誠實,她就會明白,自己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許就是因爲她太
誠實了,看得太過清楚明白,才會早早便死了心。

  「我……現在這樣很好,很心滿意足了,什麽也沒缺,我也沒想得太遠。」
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她困難的開口,不明白他的態度,爲什麽一年比一年更
加的不放鬆。

  「是嗎?」莫靖遠壓根兒不信,她怎麽可能想得不遠!她明明打從進府的那
天開始,就一直在數著日子不是嗎?她想得可遠了,一想就想著八年後的事,隻
是她的八年後裏面沒有他!

  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她以爲她真的能離開莫府嗎?那張爲期八年的賣身契
即使不存在效力了,他也要留下她來!

  「算算日子,再不滿一年你的身契就滿了。」不想再讓她逃避,自以爲所有
人都不知道她的打算,莫靖遠幹脆挑明瞭說,「算一算你那時也快十八歲了,不
好好打算一下可不行,到時候若是約滿了,你想上哪去?」

  樂雁心一驚,沒想到他居然會記得,還主動提起。

  「這個不勞少爺煩心,我離家多年,最想念的自然是自個兒的家,到時等約
滿了,我便返家陪伴我娘。」

  不然她還能上哪去?這七年多未,少爺說是少不了她服侍,不肯允她長假,
受限於路途遙遠,她每次回家都是匆匆忙忙的待不了多久,幸好每個月弟弟都會
寫信告訴她家裏的大小事情,讓她放心。

  她答得毫不猶豫,理所當然的模樣讓莫靖遠燃起一股怒意。

  他知道她想家,他知道她想陪她娘跟她弟弟,可是她需要這麽的迫不及待嗎?
難道她跟他七年來的相處沒讓她有一丁點的不舍?從她剛才的回答裏,他感受不
到她對他有一絲絲的留戀!

  「是嗎?」他挑開她的衣襟,露出她雪白的肌膚,微冷的目光在見到靜躺在
她胸前的玉佩時,才稍微的放軟。

  他早就將她「訂」了下來,她也接受了,這玉佩便是表記,將來若她想賴,
也是賴不掉的。

  想到這,他鬱悶的心情總算好了些,不再追問她對將來的打算,隻專注在眼
前的美景上。

  再說,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即使她不肯承認,她的心早也交給他了,這輩
子,她是註定逃不開了。

  「少爺……」樂雁俏臉酡紅,不明白他爲什麽突然「獸性大發」。

  「你困了?」雖然現在中斷有點難受,但他提醒自己她人還病著,的確是該
好好休養。

  樂雁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這幾天都躺在床上「休息」,怎麽可能會困?可是若回答不困,豈不是在
鼓勵他繼續?

  「看樣子是不困。」他得意的笑開了臉,動作輕柔的拉下她的衣裳,讓她纖
柔的身子在自己眼前展現,當地背後兩道淺色傷痕出現在他面前時,向來清冷的
目光深了幾分。

  那是她十歲那年留下的,傷口太深,即使事後他花盡心思照料,還是留下了
疤,提醒著他,年幼時的她受過怎樣的苦。

  從那時起,他便暗自起誓,這一生,他要盡全力保護她、寵她,不再讓她遭
到同樣的事!

  他輕柔的吻上她靠肩處的傷痕,感覺她一陣顫動。

  她回過頭,正好迎上他溫暖的唇。

  「沒事了……」他的嗓音有著平時沒有的溫柔安慰,就像多年前她奄奄一息
躺在床上時,常常聽見的那個聲音。

  在她渾渾噩噩、發著高燒的時候,也是這個聲音陪伴著她渡過黑暗,一直到
她醒過來,看清楚聲音的主人居然是那位既嬌貴又任性的少爺時,她還以爲自己
仍在夢中。

  怎麽會是他?

  偏偏就是他。

  而且不隻是那時候,這些年來他寵她、疼她,早已經超出「照顧」的範圍了。

  他對她極好,就是太好了,才讓她掙紮痛苦。

  他對她這麽好,她會捨不得離開的……

  熾熱的後貼上她的,中斷了她的思考,她下意識的想推拒,卻突然想起自己
再不到一年便得離開,到時候要再和他見面就難了。

  心一緊,她決心在自己的生辰之日放縱一回,主動的回身摟住他的肩,迎向
他的吻。

  她的主動令他驚喜,平時總是要他使出渾身解數誘哄後,她才會在意亂情迷
之中顯露真正的情意,今晚是哪兒不對了,讓這隻固執膽小的小雁兒有了改變?

  他輕輕低笑,滑溜的舌闖進她細嫩的口中,不想放過這難得的一刻,她不由
自主發出的低吟,更加鼓動了他,兩人的吻開始變得蠻橫、濕熱而直接,訴說著
最原始的欲望。

  他深深的吻她,綿密地吸吮著她口中的甜蜜芳澤,她喘著氣驚慌的想退開,
他卻快速地追上,一點機會也不給她,雙手捧住她的臉不讓她退卻,霸道地要求
她全盤接受。

  他的舌頭挑動著她的,要她和自己一樣地瘋狂,一樣地投入,再也沒有其它
心思去想拒絕或逃開的事。

  他不允許她再縮回保護的殼中。

  樂雁全身發熱,在他的淩厲攻勢下棄械投降,他狂野激情的吻將她的意志全
數磨盡,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莫靖遠輕撫著她細嫩的臉頰,著迷的看著她嫣紅的面容,靈活長指開始解去
兩人之間的衣物,遠遠的拋開,隻有狂熱的親吻再也不足夠滿足他,他渴望的是
擁有她的一切,他要她完全的臣服於他。

  樂雁感覺自己逐漸變得赤裸,熟悉的強健身軀緊貼在她身後,肌膚相親的熱
度迅速的驅走她身上的寒意,讓她舒服的低歎了聲。

  莫靖遠含笑的看著她的反應,親呢地舔吻著她小巧的耳垂,大掌沿著她光滑
柔嫩的大腿曲線往上,探向雙腿間的濕潤花穴。

  盡管兩人早已有過多次的肌膚之親,但他的動作仍是讓樂雁雙頰羞紅,她可
以感覺到他的指尖正探索著她最私密的地方,她不安的扭動身軀,卻怎麽也無法
逃開那簇被他點燃的火苗。

  重新讓她的背靠在自己胸前,這樣的姿勢方便他能盡情地挑逗、把玩她那誘
人的豐盈,在察覺她的俏挺硬立時,他邪肆地以拇指食指夾住花蕾,輕輕拉扯。

  「啊……」她半是疼痛半是愉悅地縮起肩膀,逸出輕吟。

  「痛嗎?」莫靖遠順著她微縮的動作前傾,胸膛依然緊緊貼著她的背,低沈
性感的嗓音滑過她的耳畔,形成一種暖昧動人的氛圍。

  樂雁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對,雪白的嬌顔一下子漲得通紅,話也說不出口
了,每次他這樣碰她的時候,她的身子總是不由自主地發熱、輕顫。

  他輕輕低笑,藏在她雙腿間的手也沒閑著,勾弄得小穴一片濕濡。

  「啊……」上下的雙重刺激,讓樂雁的身子發軟,柔媚的呻吟跟著流洩而出。

  「你好軟……真好摸。」輕啃著她的耳垂,他低低稱贊,當他看到她的身子
因動情而微微顫抖、眼神迷濛時,他幾乎想立即貫穿她的柔軟。

  「不要說。」她輕搖著頭,羞意滿面的拿小手遮掩,而他那仿佛帶著火焰的
大掌緊緊地搓揉著她的雙乳,讓她不由自主地挺胸輕吟,令他更放肆的動作。

  「還是這麽害羞。」他輕笑著,一雙大掌卻沒饒過她,繼續在她身上製造出
教她酥麻虛軟的快感。

  他將她壓倒在床上,火熱的唇舌再度與她糾纏一氣,長指來回的在她花穴外
來回愛撫,將花縫間弄得濕淋淋的。

  「啊……」她難耐的蜷縮腳趾,弓起身子,覺得在舒服的感覺之外卻又感到
無比的空虛,一股想要他的欲望在雙腿間累積,不斷地折磨著她。

  她輕輕地扭動纖腰,不自覺地拱起身子貼向他,就像個嬰孩般本能地尋求最
直接的快感。

  她熱情的反應更加激起莫靖遠的欲望,他微擡高她圓嫩的俏臀,胯間昂揚的
男性堅挺抵住春潮泛濫的花穴口,卻壞心的隻在那磨蹭而不進入,存心讓她更加
難受。

  樂雁果然皺起了眉頭,好幾次他的「過其門而不入」使她感到滿滿的挫敗,
心知他是故意的,她隻能輕咬著下後,投向他的目光有著無聲的請求。

  「想要了?」他揚唇一笑,看著她潮紅的雙頰,相當堅持的等著她的回答,
他就是愛看她這模樣。

  望著他得逞的樂樣,樂雁幹脆閉上眼晴,來個眼不見爲淨。

  「生氣啦?你這脾氣真是糟呢!」唉!他也沒能抱怨,畢竟是自己寵出來的,
也隻有她膽敢如此了。

  「張開眼睛。」胯下的欲望依然在她敏感的花穴前掃動著,那溫熱的濕滑觸
感差點就讓他把持不住,他的身體狂吼著想要狠狠的佔有她,可是他的理智卻要
求他不能認栽。

  樂雁抿著唇,搖了搖頭,拒絕張開,她才不想看見他取笑自己的樣子,也不
想想她會這樣,還不都是他害的。

  「我的小雁兒,你這是在挑戰我嗎?」他笑得更開懷了,「不過你應該要知
道,在這件事上頭,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呢!」

  樂雁的臉兒更紅了,而堅持的男人很惡劣的探手至兩人的交合處,放肆且精
準的碰觸她最敏感嬌弱的點,逗弄著那逐漸充血突起的花核,探入的一指則攪弄
著花穴中的春潮,卻又快速的撤出,讓她忍不住放聲嬌吟,再也顧不得羞不羞人
了。

  「這樣才乖。」他滿意的一笑,愛憐的親了親她紅得過火的臉頰。

  「你……」樂雁終是睜開了眼,略帶指控的看著他笑得像隻偷了腥的貓,完
全沒了平日貴雅難親近。

  「我怎樣?」他一臉不解,長指在她身下不斷作亂,「怎麽,是這樣不舒服
嗎?哪兒不滿意你可以說呀!」

  「啊……」在他刻意的逗弄下,她的抗議全轉爲呻吟。

  她羞憤的捂住唇,想阻止那暖昧至極的聲音。

  「不行。」霸道至極的男人很陝的阻止了她的動作,僅以單手便將她的雙手
固定住,不讓她再掩去那悅耳的聲音。

  「你怎麽還是這麽不聽話?明知道我的脾氣,還老是要和我作對。」莫靖遠
好無奈的歎息,對於她的慣性違抗,他向來以更激烈的手段「教導」她。

  而這「激烈」的手段,讓她再也無法抗拒,臣服的癱軟在床上,輾轉嬌啼,
「啊……」

  在他不斷的逗弄下,樂雁隻覺得雙腿間早已濕濘一片,渾身的力量像是被抽
幹一般,陣陣的歡愉在她下腹不斷的累積,一波波的朝她席捲而來,她隻能搖晃
著螓首,顫抖的求饒。

  「我……不行……」她語調破碎,實在是受不住了。

  成功的再次贏得勝利,莫靖遠松了一口氣,放開她的雙手,任由她的小手攀
上自己的肩,急切的縮短兩人間的距離。

  這次他很配合的擡起她的臀,讓她嬌嫩的花穴直抵著自己的欲望,昂揚的堅
挺緩緩撐開她狹嫩的花穴,一寸寸沒入她甜蜜的甬道之中。

  但他的體貼她並不領情,那緩慢的速度幾乎是在折磨她,她悶哼一聲,雙臂
在他頸後交握,白嫩大腿主動纏上他的腰。

  「心急的娃兒。」不過相當的合他心意,他不再忍耐自身欲望,俯身親吻住
她的小嘴,勁腰一挺,堅實的火熱強勢的進入了她體內。

  「啊……」她逸出輕呼,細緻的嬌軀被填得滿滿的,舒緩了她體內的那股燥
熱與渴求。

  「天!」莫靖遠也忍不住低吼一聲,感受著被絲絨甬道緊緊包裹的暢快感覺,
「你總是這麽的讓我瘋狂。」

  他深埋在她體內的火熱沒急著進出律動,反而不斷地畫圈磨蹭,攪弄著濕滑
的甬道內壁,他向未知道如何讓她瘋狂。

  樂雁也沒教他失望,細嫩的花穴緊緊吸吮著他的堅挺,臉上、胸口皆泛起迷
人的紅潮。

  「你夾得我好舒服。」莫靖遠美麗的俊顔因火熱欲望而有著不若平日的緊繃
與遁紅,一雙眼著迷的看著她。

  「不要說……」將頭埋進他的肩窩,他淫邪的話語讓樂雁羞怯不已。

  「我偏要。」莫大少爺的任性全部顯露,就勢輕咬著她的耳垂,感覺她的小
穴越來越濕、越來越熱,讓他再也不滿足於現在的情勢,大掌扣住她的腰身,勁
腰前後擺動,一次又一次的進出她的花穴。

  「啊……」

  聽著她的嬌喘一聲高過一聲,莫靖遠隻覺得自己就要發狂了,他每一次的進
出,都可以感覺到她花徑傳來的陣陣緊縮,密密的包裹著他。

  「啊……」她不住地嬌吟著,感覺身子越來越火熱,被他貫穿的花穴越來越
濕,下腹凝聚的壓力就要潰堤。

  「叫吧!我喜歡聽。」感受她狹小的花徑緊緊夾住自己,已達到高潮的小穴
不斷收縮,他更是奮力地挺腰沖刺。

  她呼吸急促,任由一波波高潮的痙攣將她淹沒,弓起身子不斷地顫抖,終於,
她拋去所有的矜持,毫無保留地釋放自己的情欲,熱情的以身軀響應著他。

  碩大的堅挺在她體內瘋狂地穿刺,她漸漸失了氣力,隻能任由他擺布。

  隨著他的撫弄、他的律動,她一次又一次被推上情欲的高峰,嗓子叫啞了,
可是她停不下來。

  「我……啊啊……」又一次的高潮來臨,她無助地嬌吟,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不斷地顫抖,一頭黑發搖曳著,細細求饒。

  「不要了……」她再也不行了。

  「再等等。」他的聲音粗啞,並沒有比她好過多少,他愛憐的看著她崩潰輕
泣的模樣,將她拉到自己懷中緊緊摟住。

  一陣狂烈的抽送之後,他將堅挺深深埋入了她不斷蠕動的狹小花穴,盡情地
釋放出自己。

  樂雁緊緊的抱住他,在自己生辰這日,小小的放縱了一番。

  每年這一天,少爺總是問她想要什麽,但她什麽都不敢要。

  因爲她最想的是一能一輩子這樣陪在他身邊,永世不離。

  「抱得那麽緊,是想再做一次嗎?」感受到她不尋常的心情,莫靖遠輕撫她
的長發,漫不經心的問著。

  樂雁沒回話,隻是將自己埋在他懷裏,不肯鬆手。

  沒機會了,明年的生辰,她就不在這兒了。

  「你呀!真是個笨蛋。」像是明白了她心裏所想,莫靖遠又氣又憐的輕輕罵
了聲,倒也沒說破她那點心思,隻是順著她的意緊緊的摟著她,直到她沈沈睡去,
才低頭望向那張總愛在他面前保持平靜冷靜的小臉。

  「我怎麽可能讓你走。」她的家,就在這。

  宣告完,他微勾唇,抱著他最重視的人兒,同床共枕眠。


                第五章

  在莫元倩出嫁的前夕,沈千菡卻失蹤了。

  這個消息讓原本正喜氣洋洋、緊鑼密鼓籌備小姐婚事的莫府,陷入了混亂與
低迷之中。

  親近沈千菡的人都明白,她是個極守紀律、謹言慎行的人,絕對不會一聲不
吭的就失了蹤,肯定是路途上出了什麽意外。

  一時間,莫府上下喧騰不已,莫靖遠下令派人出去四處尋找,卻都無功而返,
讓府上籠罩著一層陰雲,不僅是因爲沈千菡是未來大總管人選,更因爲她和莫元
倩、懷香、樂雁感情最好,這下她失蹤,別說新嫁娘沒半點心思在自己的婚事上,
就連才剛病癒的樂雁也是無法安心。

  樂雁不開心,莫靖遠就不高興,所以大夥更是拚了命的找,可是還是一點兒
蛛絲馬跡也沒找到,隻知道沈千菡兩天前在一大早去了常安城處理生意上的事,
可事情解決後,她便上馬說是要回府了,卻從此失了蹤跡。

  那天下了場大雨,而沈千菡的馬卻在昨天一身泥濘的回到府上,讓衆人更有
種不祥的預感。

  但找遍了常安城跟錦繡城四周,就是沒發現沈千菡,大家的心情也就益發沈
重了。

  「還是沒找到?」莫靖遠看著回報的人馬,俊眉微揚。

  「稟少爺,鄰近的城鎮我們都去搜過了,都沒消息。」低垂的目光不忘悄悄
打量莫靖遠的臉色,就怕他一個不滿意,大夥都得遭殃。

  「常山呢?」常山是常安城到錦鏽城的快捷方式,雖然地勢荒涼又不甚安全,
但沈千菡說不定真的從那抄山路想趕回來。

  「也搜過了,但是日前大雨,山路不少處都有沖毀情況,若千菡小姐真是打
那兒過,恐怕……」

  「沒有恐怕。」莫靖遠橫他一眼,俊雅面貌帶著天生的成儀,讓下頭的人不
敢吭聲,「不管用什麽方法,把人給我找出來。」

  沈千菡才失蹤兩天,樂雁就已經整個人擔憂得食不下嚥,若再不把人找出來,
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是。」即使心裏叫苦,也不敢違抗少爺的命令,隻好交代大夥把鄰近沈千
菡可能的去處都翻過來找了。

  莫靖遠正要讓他快下去帶齊人馬繼續去找時,一名家丁飛快的跑進來。

  「稟少爺,千菡小姐回來了。」家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很負責的將
訊息傳達給莫靖遠,「她人沒事、沒受傷,隻是渾身有些狼狽而已。」

  「是嗎?那人呢?」既然人沒受傷,又能自己回來,他倒想聽聽看她是爲了
什麽天大的事由搞失蹤,累得大夥兒雞飛狗跳的,尤其是家裏另外那三個年紀相
近的姑娘家這兩天淨是唉聲歎氣的;一個沒有新嫁娘的喜氣,一個動不動就掉眼
淚,他房裏那個則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她有個什麽意外!

  「讓小姐跟懷香給押去梳洗休息了。」眼見少爺面色不善,前來通報的家丁
也不敢多話。

  聽他隻提到兩個人,莫靖遠微挑眉,沒多遲疑的起身走向靖宇軒,果然才在
半路,便遇著了行色匆忙的樂雁。

  「上哪去?」他一把勾住她的腰提起,將她抱在懷裏與他平視。

  「少爺?」樂雁搭著他的肩穩住身子,見到是他才安下心解釋,「小梅跟我
說千菡回來了,我要去看看她。」

  「她沒事。」搞不好他懷裏這個的身子狀況比沈千菡還嚴重點,「倒是你,
這幾天這樣提心吊膽的擔心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既然現在知道她平安
無事回來,你總該去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他邊說邊抱著她往寢樓走去,心裏氣她滿腦子就惦記著別人,全然不愛惜自
己的身子!

  「我不累……我想先去見一下千菡。」沒親眼見到沈千菡的人,樂雁哪放得
下心?

  若是真的沒事,依千菡的性子,怎麽可能突然消失兩天,讓所有的人操心呢?

  「樂雁。」莫靖遠沈下臉,施展輕功回院落後,這才如她願的放她落地,語
氣森冷的喚她。

  「我真的……」樂雁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嚇了一跳,好久沒見到他這麽生氣
的模樣了,更何況對像還是她。

  他向來捨不得對她發脾氣的。

  「你真的怎樣?」莫靖遠不悅的介面,「真的不累?真的沒有不舒服?真的
覺得整個人很好?」

  一連幾個「真的」,嚴厲的讓樂雁抿起後不答話。

  「你要不要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色有多憔悴?還是要我好好的提醒
你,這兩天你吃了什麽?睡了多久?」她的輕忽,讓莫靖遠大動肝火,他什麽事
都能順著她,就是不準她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七年前,她躺在床上氣弱的模樣一直深印在他腦海之中,他在心裏暗暗發過
誓,絕對要養好她的身子,讓她再也無病無痛的,隻是這幾年來,她還是小病不
斷,尤其季節一交替,她就要犯風寒。

  他花了許多心思在這上頭,但她卻這般的不配合!

  「還是我幹脆讓程大夫來一趟,讓他好好的替你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
說的一樣『沒事』!」

  其實不隻他一個人,老大夫這麽多年來,應該也覺得快心力交瘁想放棄自己
那塊招牌了。他盡心盡力,每月都固定到府裏來替她診視,在她身上花了大把工
夫,卻得到這麽令人挫敗的結果,說穿了,都是她這病人不乖乖配合!

  「我……我知道這幾天我是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但這事出有因啊……」樂
雁在他的瞪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少爺大發脾氣了,自己還是順從一點的好。

  「是啊!事出有因。」他忍不住的嗤諷,慢條斯理的替她一件一件數來,
「先是說,元倩就要出嫁了,香香也要跟著陪嫁到京城,以後相處的時間便少了,
更要把握這最後的相處機會,所以夜夜都到元倩房裏夜聊,說些手帕交的體己話,
後來又怕香香吃不到你的好手藝,天天一大早就起來替她準備點心。再來又是元
倩成親你要備禮,好一陣子都窩在書房裏,說是要繪幅畫當是賀禮。你還真是個
大忙人啊!我連著幾日晚回府,進了房卻還沒見到你人。」

  說到底,他的不滿裏還摻了那麽一點點妒意。

  她總是不把他的叮囑放在心上,卻爲了那三個姑娘家,自己的身子都不顧,
從以前到現在,她總是把那三個丫頭放在他之前!

  「這是……就這陣子而已……」死定了,看來少爺打算今天來算個總帳了,
樂雁悲慘的低垂下頭,很受教的裝出反省模樣。

  少爺平日是不發火的,要是一怒起來,可沒那麽容易解決了。

  她不想被關在靖宇軒,還被三個丫鬟圍繞伺候得連床都不必下,鎮日就是進
補休養,那和頭母豬也沒什麽不同了。

  更不用說她隻是個丫鬟啊!哪未的命享受這種待遇?

  「是嗎?」莫靖遠告訴自己別那麽容易心軟,這小妮子最近的確是太沒節制
了,他爲了跟擎天堡合作織品北販的生意和元倩的婚事,這幾日早出晚歸的,沒
想到她比他還忙,早上急著上廚房,晚上就窩在書房趕畫,她當自己是鐵打的嗎?

  莫靖遠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近事情的確是多了些,加上千菡又出了意外,我才會這樣失常,我保證
不會了。」看他依然神色不佳,樂雁隻好委婉解釋,「等小姐出嫁,香香也陪著
她搬到京城,我們想再見面就難了,心裏難免捨不得……」

  「你會捨不得?」她這樣說,莫靖遠更氣悶了,平時他出個遠門,怎麽就不
見她捨不得過了?

  樂雁發現自己不管說什麽都不對,幹脆閉上嘴,任由他去發脾氣了。

  但她不答話,莫靖遠也不開心。

  她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在他面前當起悶葫蘆,一派平靜的模樣讓人看了就是
拿她沒轍。

  「不說話是怎樣?」莫靖遠鬱悶透頂,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不會我
才說你兩句,就生氣不理人了吧?」

  「奴婢不敢。」樂雁在心裏歎氣,少爺脾氣一發作,她也真的是無計可施。
順著他的話說不行,要跟他爭也不行,她當然隻能保持安靜了。

  「奴婢,又在自稱奴婢了。」這不就分明是在氣惱他了嗎?「要不我讓程大
夫過來一趟,你再自己同他說吧!」

  「少爺……」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樂雁忍不住皺眉。

  程大夫要是來了,肯定比少爺方才念得還兇,這……她懊惱的站在原地,想
著該怎麽讓少爺收回這個命令,卻苦無辦法。

  少爺一日一決定了事情,就不會聽別人的意見,看來她完蛋了。

  她忍不住歎息出聲,又看著遠去的軒昂背影,直到消失了才調回目光。

  算了,該來的躲不過,反正這麽多年來,她也被念習慣了,誰教自己的身子
就是那麽不爭氣,調養了這麽些年,也沒法變成活蹦亂跳也沒問題的健康,真是
砸了程大夫的招牌。

  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再煩惱也不可能換一副身軀,也隻能這樣了。

  她搖搖頭,又看了眼莫靖遠消失的方向,才轉身朝莫元倩的院落走去。

  這時候還是趁著機會去看看千菡才是,誰知道少爺什麽時候又想到要捉她去
「休養」,程大夫又什麽時候會到。

  那兩人一連手,她肯定又有好些天得關在靖宇軒了,還是趁著尚能走動時,
把牽掛心上的事辦一辦。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躲在小姐房裏直到她出嫁算了!

  喜慶的鞭炮聲響遍整個錦繡城,主要街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城民們,隻爲一
睹莫府的花轎。

  看著送嫁的隊伍緩緩的離開,樂雁心裏有些五味雜陳,腦海浮現第一次見到
莫元倩跟懷香的情景——

  「哥哥,你在哪呀?師父說你再不去練功,他就要把你逐出師門了喔!」

  嬌嫩清脆的叫喊聲傳入樂雁的耳中,她好奇的睜開眼,看見兩個年紀和她差
不多的小女孩,手牽著手一路跑進靖宇軒裏。

  「哥哥……」莫元倩極其精神的聲音突然停止,訝異的發現坐在前廊椅上的
人居然不是自己的兄長,而是一個面生的女孩兒,「你是誰?怎麽會在這?靖宇
軒是不能隨便進來的。」

  樂雁看向她,不由得呆了呆,她好美呀!大人口中說的仙女,應該就像她這
樣吧!

  精神滿滿的莫元倩走近她,發現她的表情像是嚇著,好心的放慢說話的速度
提醒她,「你是新來的丫鬟嗎?這兒是少爺的靖宇軒,平常人不能進來的。因爲
少爺最討厭不認識的人在裏頭走動,你快出去吧!沒關係,你不用害怕,我不會
去告密的。」

  看著她豪氣拍胸的小大人模樣,樂雁很自然的露出了罕見的笑容。

  聽她剛剛喚著「哥哥」,想必這個女孩便是莫府唯一的小姐吧!樂雁再細細
看,果然她和莫靖遠長得相當神似,五官都好細緻美麗,讓人不由得看傻了呢!

  「小姐,奴婢樂雁。」她想站起身行禮,卻扯痛身上的傷口,痛呼一聲又坐
了回去。

  「樂雁?」莫元倩覺得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看她痛
縮的模樣,不解的再靠近了些,「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小姐……」始終在一旁沒有出聲的懷香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的提醒她,
「她就是被方大娘打傷的人啦!我記得是這個名字沒錯。」

  「啊!對喔!」莫元倩恍然大悟,終於想起來自己在哪邊聽過了,急忙又看
向椅子上的樂雁,「你還好吧?我聽說你傷得很重耶!要不要緊?我去找大夫來
看一下。」

  「不用了,小姐。」看莫元倩說完就又要跑走,樂雁連忙出聲阻止,「我隻
是不小心扯到了傷口,沒事的,不用叫大夫了。」

  她已經被關在這好久了,好不容易盼到能下床,她可不想再被少爺跟大夫兩
個人連手押回床上去「靜養」。

  「真的嗎?」莫元倩漂亮的眼兒眨了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像是怕她
隱瞞真正的感覺似的,見她忙不疊的猛點頭,才調回目光。

  「沒事就好,先前我哥哥爲了你的事,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嚇得大家都不敢
說話呢!」莫元倩吐了吐舌頭,想到自家兄長的脾氣,還是覺得不敢領教。她在
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小心,別惹哥哥生氣,「喔!你知道嗎?那個壞心的
方大娘已經被我哥哥趕出去了,永遠也回不來了。」

  那天,她就拉著懷香躲在廳外偷看,哥哥很少這樣生氣的,而且還是爲了一
個丫鬟,他平常幾乎隻待在他的靖宇軒,啥事也不管的!結果不隻大總管臉色發
白,連爹娘都差點被怒火波及,真是太有趣了。

  「小姐……」躲在莫元倩身後的懷香又拉拉她,「你師父還在等你回去呢!」

  「喔!我都忘了。」莫元倩嘻嘻一笑,卻一點也不緊張,回頭再問:「樂雁,
我哥哥呢?」

  「少爺出門了。」

  「是嗎?」莫元倩滴溜的眼兒一轉,對於這個哥哥眼前的大紅人,她很有好
感,「對了,我叫莫元倩,她是懷香。」

  莫元倩由身後拉出怕生的懷香,隨意介紹,「我先去練功,晚點再來找你玩
吧!」

  哥哥這兒悶死了,可憐的樂雁被關在這一個多月有了吧?一定無聊得很。

  「什麽?」樂雁反應不過未,莫元倩卻已經又拉著懷香跑走了。

  好有趣的小姐。

  樂雁忍不住的又浮現了笑容,這個小姐跟她想像中的差好多,也和少爺相當
的不一樣。

  她說要來找她玩呢!她好久沒有「玩」過了。

  她眼兒彎彎,開始期待小姐和懷香再次出現了。

  之後,小姐果然常常帶著香香跑來靖宇軒玩,少爺見她們玩鬧得開心,表情
雖然有些不悅,卻也沒有開口制止,大概因爲小姐是他唯一的妹妹吧!

  她身上的傷都好了之後,少爺便作主讓她們三個人一塊上課,後來千菡也加
入了她們,四個小女孩便一起讀書寫字,有空的時候便一同玩耍。

  一直到了十四歲後,千菡開始正式跟著大總管學習,而她則是被少爺帶在身
邊,偶爾幫著看管賬冊,四個人才沒那麽常黏在一起。

  這幾年來,小姐還是如同幼時那般性子,老是靜不下來,絲毫不像個大家閨
秀,成天就是想辦法偷偷溜出府外,拖著香香街頭巷尾的「玩」,讓老爺夫人傷
透了腦筋。

  日子居然過得這麽快,漂亮的小女孩,已經成了美麗的新嫁娘……

  「顔公子……會好好對待小姐吧?」她忍不住開口低問。

  與她並肩而立的沈千菡,心裏也是同她一般不舍。

  「嗯!」沈千菡輕應,目光依然落在遠方,「顔公子氣宇軒昂,被稱爲百年
名相,非一般凡夫俗子可比,小姐的確是覓著了好姻緣。」

  隻是,小姐那野馬似的性子,能否見容於京城顔家?沈千菡抿著後,除了不
舍,更多了一絲擔憂。

  「嗯!」樂雁伸出手,握住了身邊的好友。

  兩人靜靜的站著,直到見不到送嫁的隊伍了,依然停留在原地。

  莫府的大小姐,就這樣在全城的慶賀下出嫁了。

  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城外道路上走著,由駕車的護衛可以得知車內坐著正是莫
府的太少爺莫靖遠,車內除了他,還有漸漸接下莫府許多事務的未來大總管沈千
菡。

  莫靖遠倚窗托腮,俊雅的面貌帶著天生的貴氣,漂亮的風眸看向對座,見到
很明顯出了神的沈千菡又是掩面又是嬌笑的,一副思春模樣。

  「想男人了?」莫靖遠懶懶的睇向她羞紅的臉,語帶戲譫的望著對座的人如
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一臉窘態。

  「你羞什麽?元倩都出嫁了,你若有對象,那也是好事。」省得老是和他搶
人,尤其是前陣子小妹出嫁前,他幾乎是見不到樂雁。

  府裏這四個年紀相近的丫頭老愛攪和在一塊,感情好得連外人都知道這事,
錦繡城的居民們更是直接將她們四個稱爲莫府的四位小姐,可見得四人的感情有
多好。她們這三桶醋他咬牙喝了許多年,最近還因爲這樣跟樂雁發脾氣,也真是
夠了!

  更不用說,沈千菡總是身著男裝,讓他老有情敵出現的錯覺。

  「沒有的事,少爺您說笑了。」面對莫家這位大少爺,沈千菡是又敬又懼的。
敬的是他知人善用,從不因她是女兒身而輕視,懼是大少爺那陰晴不定的性子,
老是一個興起便愛玩人。

  「沒有?」莫靖遠懶洋灃的看向她,眼裏滿是嘲弄,「那成天對你跟前跟後
的男人,就是我的幻覺了?更不用提,那男人還大有來頭。」

  第一次發覺的時候,他著實觀察了好一陣子,確定那江湖打扮的男人,的確
是前陣子和自己見過面談過生意的擎天堡少主武懷天。

  就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麽扯上關係的了!該不會是逛繡坊逛出興緻了吧?

  被發現了!沈千菡隻能閉緊嘴巴,怕大少爺太過關切,那她可就有得受了。

  「瞧你小心的,我像是會壞人煙緣的惡人嗎?」莫靖遠嗤笑,他巴不得她們
個個全嫁出去,這樣樂雁就隻能乖乖的待在他身邊,滿心滿眼就隻有他一人,多
好!

  「千菡沒這樣想。」沈千菡連忙澄清,「隻是……」

  話才說到一半,馬車外忽然一陣騷動,沈千菡面色一變,連忙掀開前頭的簾
子,隻見馬車已被一群蒙面人團團圍住。

  「少爺請小心。」駕車的隨行護衛王尚已經和黑衣人對戰起來,但寡不敵衆,
對戰起來相當吃力。

  沈千菡放下簾子,卻見莫靖遠仍是一派自得,動也沒動的搖著手中的摺扇,
半點驚慌神色也沒有。

  「少爺。」她真的很想歎氣,少爺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真應該改改,「對
方人數不少,我怕王尚擋不了,該怎麽辦才好?」

  雖然王尚功夫不差,但以少敵衆,總是會有意外。

  「待在車上,隨他們去了。」莫靖遠看得很開,車外兵刃相交的聲音不斷傳
未,看得出來戰事激烈,兩人現在出馬車,也隻是成爲顯眼目標罷了。

  「少爺!」沈千菡真是拿他這模樣沒轍。

  「沈著點,看事辦事。」莫靖遠橫她一眼,依舊是倚在窗邊,漫不經心的絲
毫不把外頭的惡鬥當一回事。

  不過,兩人的安靜沒持續太久,避開王尚的蒙面人很快的接近馬車,舉刀劈
開——

  莫靖遠眼尖的拖著沈千菡飛出馬車外,俊眸一擡,就見蒙面人已到了眼前。
「少爺小心!」


                              【未完待續】
2017-1-5 2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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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的寵婢(05~10 完)作者:芹菜

.

                             少爺的寵婢


作者:芹菜

                第六章

  馬車遭襲擊的事情很快的在莫府傳開,一身風塵僕僕的莫靖遠沒心思理會呱
嗓不休,嚷嚷著要請大夫過府的衆人,隻想回房洗去因騎馬而染上的塵沙。

  那群不長眼的黑衣賊人把馬車給劈壞了,他隻好騎著王尚找回來的馬進城,
一路上的注目跟風塵讓他脾氣全上來了。

  「我沒事,把王尚照顧好,別跟著我。」他淡淡下令,要大總管克制一下那
老母雞似的關心,不禁慶幸今日雙親都不在府內,「不準讓『長輩們』知道今天
的事。」

  「可是少爺……」大總管爲難的看著他白衫上的點點血跡,很懷疑他的話。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少爺壓在床上,請大夫來好好的檢查一下這副嬌貴身子
有沒有哪裏傷到了,不然他怎麽向老爺夫人交代?

  而且,他「知情不報」的話,別說老爺夫人了,萬一讓老太爺和老夫人知道
了,他這大總管位置大概不保了。

  少爺分明是在爲難他啊!

  「照我的話做。」雖然是一貫的輕漫,但微冷的語氣成功的讓大總管將所有
的話都吞了下去。

  「是。」大總管盡管覺得這樣大大的不妥,也不敢跟莫靖遠爭論,他可是莫
府上下最得寵的大少爺,誰敢跟他作對啊!又不是不要命了,所以他隻能看著少
爺瀟灑離去的背影,暗暗祈求老天保佑,這事可千萬別傳出去啊!

  莫靖遠沒再理他,轉身朝自己的房裏走去。

  才穿過回廊,一抹纖白身影氣急敗壞的朝他跑來,在瞧清她身上過度單薄的
衣物及臉上的蒼白時,莫靖遠眉一揚,正想發脾氣,卻見她一頭撞進他懷裏,氣
都還來不及喘過,小手已經扯開他的衣襟,四處的胡亂摸著,嘴裏還念念有詞。

  「哪裏?在哪裏?」

  看著眼前忙碌的人兒,莫靖遠被她百年難得一見的「熱情」給勾出笑容。

  「如果你想親熱的話,我可以馬上抱你回房。」他很配合的說道。

  「在哪裏?」樂雁完全沒對他的話做出反應,隻是一心一意的盯著他白皙結
實的胸膛,在找不到傷痕後,毫不遲疑的動手扯向他的褲腰帶。

  「你當真這麽急?」他按住她蠢動的小手,心裏想著,她肯定是急瘋了,才
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脫他褲子,「我個人是不介意好事被旁人瞧見啦!但是你不是
向來臉皮很薄?」

  平常隻要出了房,她連親一下都不太願意的。

  「你還有心情說笑!」樂雁埋怨的瞥他一眼,小手還是沒放棄的搜尋著,嘴
裏也沒停下,「出門爲什麽不小心一點?傷到哪了?請大夫了沒?受了傷怎麽不
好好歇著,還一個人這樣胡亂走動!」

  她連珠炮似的問題,讓莫靖遠總算明白了她爲何會如此反常,家裏人多就是
有這毛病,事情傳得比什麽都快!

  「我沒事。」看她爲自己著急的模樣,莫靖遠的心爲之柔軟,嘴上卻仍不饒
她,「你擔心我?」

  想到她剛才一路奔過來的模樣,肯定是很著急吧!

  「你沒事?」樂雁表情擺明瞭不相信,「你不是在城外遇襲,馬車都翻了嗎?
我還聽說你和王尚都受了傷啊!」

  「你自己都說是『聽說』的了,難道親眼見到我沒事了,還不肯相信?」莫
靖遠好笑的看著她仍放在自己胸前的手,「還是你其實是假藉著這名義,事實上
是想親近我一番啊?」

  「才沒有。」經他一提醒,樂雁飛快的縮回手,松了一口氣,「我以爲……
以爲你受傷了,嚇得我……」

  想到方才小芳跑來跟她說少爺遇襲負傷回府的消息時,她整個人瞬間腦子一
片空白,雙腿發軟的,一等能反應過來,人已經往前廳跑了。

  「你擔心我啊?」雖然事實顯而易見,莫靖遠還是再問了一次。

  樂雁微別開臉,不回答。

  「說啊!一聽見我受傷了,就急急忙忙的沖出來,是擔心我嗎?」見她不回
答,莫靖遠更是想問個清楚了。

  「才不是。」樂雁賭氣的否認,「少爺武功高強,哪會受傷呢!」

  是啊!她怎麽那麽笨,居然忘了少爺自幼就跟著高人練武,不隻輕功練了個
上等,使劍跟拳腳功夫也是一流的,怎麽可能會隨隨便便就讓人傷了。

  都怪自己,一聽見少爺受傷的消息就亂了陣腳,什麽都沒法思考了。

  「不是的話,你跑那麽急是有什麽事?」莫靖遠毫不客氣的戳破她的謊言,
鳳眼因欣喜而微揚,「更不用說一見到我就急著把我剝光,還是你真的隻是想和
我親熱?」

  將自己半露的胸膛「挺」到她面前,看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是那樣的!」果然,向來冷靜的樂雁又被他的話給惹惱了,看著被自己
扯亂的衣襟,她俏臉微紅,飛快的幫他整理好衣物。

  天啊!她怎麽一再的失常啊!居然就在側廊這個人來人往的必經之處就拉開
少爺的衣服,若是有人經過看見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不然你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好了。」莫靖遠笑得十分
得意,一掃這陣子大吃飛醋的陰霾。

  「既然少爺沒事的話,那奴婢就不打擾了。」她努力維持平靜的表情,僞裝
成一副沒事模樣,隻是告退後轉身的速度稍嫌太快了點,像是急著想找個地方躲
起來一樣。

  一陣笑聲響起,她被由後追上的人抱了個滿懷,逃脫失敗。

  「總算沒白寵你。」貼近她的耳畔,他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生性害羞的小雁兒,
果然又紅著一張臉了。

  「少爺……」樂雁很想繼續僞裝平靜,但她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他身上,再加
上他的臉貼得那般近,這教她怎麽冷靜得下來!

  「會被人看到。」

  「現在你倒擔心啦?」他還是忍不住取笑她方才的「色膽包天」。

  「少爺!」

  喔喔!小雁兒惱了。

  「行,我們回房。」他美麗的臉龐卻有著相當不相稱的邪惡笑容,「繼續你
剛才想做的事。」

  「剛才?」樂雁俏臉爆紅,「我說了我不是——」

  「不用害羞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莫靖遠打斷她的辯解,笑得勾人魂魄,
「先回房,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我沒……」

  嬌柔嗓音急著反駁,聲音卻飄散在空中。

  莫靖遠根本不給她機會繼續說下去,抱著她使出輕功「飛」回靖宇軒,去繼
續兩人的「好事」了。

  夏季時分,蟬聲不絕。

  樂雁推開窗子,讓熾熱的陽光射入,她擰濕了棉布,仔仔細細的擦拭起書房
內的書櫃桌椅,不留一絲灰塵。

  少爺出了遠門,趁著他不在府內,她想把整個靖宇軒都好好的整理清掃一番,
要不等他一回府,自己想做些事又都不行了。

  真是受不了他的武斷,明明她的身子也沒什麽,隻要不犯風寒,根本不礙事,
偏偏他總覺得她隻要一動就倒,什麽事也不準她做!

  程大夫也說了,硬是要她躺在床上,隻會讓她的根骨更差,可是他不聽。

  一整個上午,樂雁便在書房裏忙進忙出的,前些日子她已經將寢樓整理過,
厚重的衣被也都清洗後收入庫了,這幾天就將書房整理整理。

  「樂雁,你在做什麽?」奉了莫靖遠的命令,在這段期間內負責「照顧」她
的沈千菡看著房內的她,眉微微皺起。

  「我在打掃啊!」這很明顯吧?

  「你已經連續打掃十日了,都不用休息的嗎?」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現?
她自從少爺出門的隔日後就開始拚了命的打掃,每次來探她,就見她像顆陀螺般
的轉呀轉,半刻鍾也停不下來,像是故意讓自己那麽忙似的。

  沈千菡看著她一身疲累,拉著她坐下,「今天就先到這吧!下午你好好休息,
真要打掃也不用急於一時吧?要是累壞了,我怎麽跟少爺交代?」

  要是樂雁真有什麽閃失,她大概得提頭去見少爺了。

  「我想趁少爺不在的時候快弄好,要不他回來,就又不準我動他東西了。」
樂雁替她跟自己倒了杯茶,不好意思的解釋。

  「是不準你動吧!」沈千菡怎麽會不清楚這兩人之間的互動?隻是樂雁一直
以爲少爺是怕她身子太弱,其實少爺是寵她,不愛她去做那些粗活。

  這樂雁,平時也還算精明,但遇上少爺的事就笨了。雖然從以前到現在,她
都摸不透少爺的心思,可他對樂雁的行爲舉止是衆人連揣測都不用的,樂雁對少
爺的意義太重要,就連老太爺老夫人,老爺夫人們都知道,偏偏就這個當事人一
直在耍笨。

  「反正少爺也沒那麽快回來,你可以慢慢做。」少爺已經開始扛起府裏的生
意,而他這趟出門是去西越三城和人談合作,兼和各分鋪的主事們討論下半年的
生意,沒有三、四個月是回不來的,也因此沒帶著樂雁同行。

  仔細想想,自從樂雁住進靖宇軒,這還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分開這麽久呢……

  突然間,沈千菡想通了前後因果,笑著看向聽見她的話後,神情失落,像朵
枯萎小花似的樂雁。

  「我說你呀!該不會是想少爺,才故意找了這麽多事做,把自己搞得忙碌不
堪吧?」

  「才不是呢!」心事被人說破,樂雁臉都紅了,卻急忙否認。

  「哎!你做什麽不承認呢?」沈千菡看著她面頰紅撲撲的,忍不住逗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你否認也沒用啊!」

  「我才沒有呢!」樂雁抵死不接受這樣的說法,「我隻是想趁著這機會,把
我想做的事都做一做……難得這幾日氣候那麽好,當然要趕緊打掃屋子,還可以
曬曬厚被衣物,我下午還打算把書拿出來曬呢!」

  不承認就是不承認,樂雁也不覺得自己是因爲這緣故!事實上,少爺不在府
裏管她,她才樂得清閑呢!

  「曬書?你千萬別做。」沈千菡一聽見她要曬書,頭都暈了,再也顧不得取
笑她的事。

  她是開玩笑的吧?少爺打小就愛看書,幾乎所有坊間印製出版的書都在第一
時間往他的書房裏送,他的書房裏,藏書何隻上萬冊,她又不肯讓其它人來幫忙,
這麽大的工程,她自己一個人怎麽做得來?

  「你也先歇會兒吧!都忙十天了,還不夠嗎?」

  「還有好些地方沒打掃啊!」靖宇軒相當廣闊,雖然她一個人忙了十天,但
也隻整理了一半不到,「而且今兒個日頭這麽大,正適合啊!」「現在是夏季,
日頭天天都會這麽大,跑不掉的。」聽看看她說的這是什麽話?分明是沒事找事
做,偏偏還要扯到日頭上。

  「總之,你下午就好好休息,什麽都別擦別掃別搬,少爺這趟去得夠久,你
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做這些事的,再這樣沒節制的忙碌下去,我隻怕你真的累倒,
到時候少爺知道了會怎樣反應,我可不管。」更可怕的是,少爺會如何遷怒到無
辜的人身上。

  「千菡,你是在威脅我嗎?」樂雁不滿的看著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友。

  「我隻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沈千菡露齒一笑,「我隻是要你別打掃,沒叫
你一定要躺在床上啊!你看下午是要看書還是給你家人寫信都好啊!」

  樂雁愛看書同少爺一般,要不然寫寫信也好啊!她很中肯的提出這個建議,
撫平了樂雁臉上的不滿神色。

  是呀!她也半個月沒寫信回家了,不知道娘親跟弟弟最近如何?弟弟上次說
打算今年便赴京趕考,不知準備得怎麽?盤纏夠不夠?

  「好吧!」下午就來寫信。

  聽她答應,沈千菡松了口氣。

  「記得別太逞強了,我就不信你連掃了十日,筋骨都不酸痛。」也不想想她
平常有多嬌貴,隻負責少爺一個人的貼身服侍,這幾日這樣連連勞動,身子不會
不适才怪。

  「是有點。」樂雁不好意思的承認。

  「你喔!怎麽就是不把自己當回事啊!」沈千菡教訓,然後站起身來,「我
不反對你打掃,也可以不派人來幫你,但是你自己要記得別太累了,知道嗎?」

  「知道了。」她隻差沒有求饒了,這千菡是被少爺影響了嗎?怎麽說話這麽
像少爺!

  還是真的隻是她太想少爺了,才會這樣頻頻想到他身上去啊?

  「我先走了,下午得出府一趟。」少爺不在,老爺夫人又上京去探小姐,整
個府裏就剩大總管跟她在管事,事情多得不得了。

  「嗯!」樂雁起身送她出門,抱歉的道:「辛苦你了,我什麽忙都幫不上,
還要累得你分神來照顧我。」

  千菡會有多忙碌,她可想而知,老爺少爺都不在,等於最近府裏的生意都要
千菡出主意,更別說還有繡坊的事。

  「你說那什麽話,我們倆需要那般見外嗎?」沈千菡沒好氣的彈了下她的額
頭,就像小時候她們鬧著玩的那樣,「不過,如果你真的很想少爺,下午可以一
並寫封信給他訴相思之苦。」

  沈千菡看似正經,眼眸卻帶笑的說:「我保證會替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信送
到少爺手上,少爺若是收到信,知道你這麽想他,一定會加緊速度處理完事情趕
回錦繡城,這樣我肩上的擔子就輕了。」

  「千菡!」樂雁羞紅了臉,看著她大笑離開。

  真過分。

  莫元倩逃婚了。

  樂雁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莫氏夫婦滿心歡喜的到
京城去探視嫁出去的女兒,卻帶回這麽驚人的消息。

  「逆女!」在京城受了一肚子氣的莫老爺重重的拍桌,想起自家女兒的荒唐
行徑,莫家的名聲這下全教她敗光了!

  「逃婚,還叫懷香那個丫頭代嫁!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婚姻豈能兒戲
的道理她都不懂嗎!」莫老爺想到在顔府看到懷香時的訝異,再想到顔家夫婦的
震怒與不諒解,他巴不得將女兒捉到自己面前好好教訓一番!

  「老爺息怒,別氣壞身子了。」莫夫人溫聲勸著,眉目之間淨是擔憂,「元
倩這回禍的確是闖大了,可是她一個姑娘家就這樣沒了蹤跡,不曉得上了哪去?」

  莫夫人越想越擔心,「她自幼在錦繡城裏長大,這下一個人流落在外頭,也
不知道安不安全……」

  「她有膽逃,就要承擔這後果!就算是死在外面了,也是她自己的命!」莫
老爺著實氣得不輕。

  樂雁和沈千菡對看一眼,兩人也是心急如焚。

  「老爺,您請先息怒。」沈千菡率先開了口,「小姐貪玩,一定是心裏有了
什麽想法……」

  「有想法她可以說出來啊!有必要逃婚嗎?這事傳了出去,我要怎麽做人?
我莫家的臉要往哪擺?」

  「是,小姐這樣做是犯了大錯,但錯誤都造成了,還是要盡快想辦法彌補才
是。」沈千菡冷靜的語氣,讓莫老爺總算平靜了些,「顔家既然發現了嫁過去的
人不是小姐,可有什麽說法?」

  「說法?還能怎麽說?自然是氣極了!」莫老爺歎了口氣,「別說顔府在京
城的聲望,慶玉可是相爺啊!新婚妻子是冒牌貨這事要是教人知道了,會引起多
大的騷動!」

  「是。」沈千菡也覺得事情很棘手,不管怎麽處理,似乎都不能有個圓滿結
局,「小姐現在下落不明,那香香呢?」

  「在顔府。」莫老爺實在管不得懷香留在京城會有什麽下場,他現在隻想揪
出自己那個孽女,五花大綁的送到顔家去請罪。

  「顔家的人不會爲難香香吧?」樂雁終於忍不住的開口詢問,「對方一定很
生氣,香香留在那會不會……」

  樂雁沒把話說完,在場的人卻都料想得到她想說的是什麽。

  「能怎麽辦?」莫老爺根本沒有餘力去顧及懷香。

  「我是有提到,要不讓懷香先隨我們回來,但是顔家的人不同意。」莫夫人
臉色有些不豫,「再怎麽說,懷香已經和慶玉拜堂完婚,兩人也……懷香已經是
顔家的人了。」

  「說起這個,懷香也真是的,居然膽敢瞞著這麽大的事!要不是我們親自上
京城去,她不知道還要瞞上多久!元倩不見了,她都不會捎個消息回來嗎?」莫
老爺這是連懷香也氣上了。

  「老爺,香香肯定是受了小姐囑咐,所以才不敢說的。」怕莫老爺牽怒到懷
香身上,沈千菡連忙解釋,「現在最重要的,是快點找回小姐。」

  「對!」莫老爺終於回過神,想起叫他們過來的原因,「你們馬上派人去把
小姐給我找回來,記得,不準張揚!暗地裏給我找。我已經跟顔家達成了協議,
兩邊都不揭開這件事!」

  沒人丟得起那個臉!

  「是。」大總管雖然連個方向都不知道,但老爺都氣成這樣了,他也隻能乖
乖的稱是,回頭再來想辦法了。

  「記得,多派點人,就算整個王朝土地都得翻過來,也得把那逆女給我找回
來,我要親自押她上京城去讓顔家發落!」家門不幸啊!他怎麽會生養出這麽一
個大逆不道的女兒?

  「是。」大總管還是隻有這句話能說。

  「老爺,你別氣了。」莫夫人一臉無奈,心裏還是擔心女兒,「元倩這回是
過分了些,可是你現在氣也無濟於事,而且她一個大姑娘家的隻身在外,不知道
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有也是她自找的!好好的相爺夫人不當,居然逃婚!」莫老爺越想越痛心!
他好不容易幫她談了這門親事,她居然不當回事!

  「再怎麽說,元倩終究是咱們的女兒,先等她平安回來,你再罰她吧!」莫
夫人低聲勸道,「一路奔波也累了,我先扶你回房歇著吧!」

  「逆女啊!」莫老爺一拍桌,搖頭的讓莫夫人扶起。

  「大總管,馬上派人去找,有消息,立刻傳回來。」莫夫人使了個眼色,然
後扶著氣壞的丈夫回房了。

  「是,我現在就去。」大總管不敢耽擱,急忙下去了。

  樂雁和沈千菡對視,都看出對方眼底的擔心與不安。

  小姐這次禍闖大了!


                第七章

  運著大批貨物的車隊緩慢的進入西越三城之一的清平城,其中一輛馬車的窗
簾掀了一角,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眸。

  樂雁看著熱鬧的街景,惶然不安的心稍稍的平複了些,再不久,就可以見到
少爺了。

  這一趟路真遠,她一度以爲自己撐不到這兒,幸好她撐過來了。

  放下窗幔,掩去令她不適的塵沙,她既焦急又擔心,不知道少爺見了她,會
有怎樣的反應?

  一定會生氣的吧!她苦笑的想,當初少爺就是不希望她辛苦奔波出這麽趟遠
門,才會將她留在錦繡城,現在她不但來了,還是自作主張的偷出門,他肯定是
會不高興的。

  但是她沒辦法不來。

  一個月前,老爺和夫人帶回小姐逃婚的消息後,大夥隻能暗地裏找著小姐,
不敢聲張,而她和千菡擔心獨留在顔府的香香,便讓人去打聽,沒想到傳回來的
消息是,顔家對代嫁的事大爲不諒解,頻頻找香香麻煩,尤其是顔慶玉,居然把
香香貶成下人,還苛刻的虐待她。

  一得到這樣的消息,千菡和她都急了,兩人原本想請老爺出面向顔家要求,
讓香香回來錦繡城,反正顔家的人擺明瞭嫌棄香香,不如讓她回到莫府。但老爺
怎麽也不肯,說小姐逃婚已經是天大的罪惡了,是他們有錯在先,他哪有那個臉
去向顔家開口?

  她們很著急,擔心遠在京城的香香,千菡雖然安慰她不會有事,卻在隔天留
了封信說她要直接去二蘇山找小姐。從小就對江湖有憧憬的小姐一定會去那參加
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

  老爺、夫人不肯爲香香出面,隻有寄望小姐了,畢竟這事是她惹出來的,更
不用說以她愛護香香的程度,是不可能坐視不管的任由香香在京城受苦的。

  可是,她怕千菡找不到小姐,那香香該怎麽辦?所以在看完千菡留下的信後,
她下了一個決定一既然千菡去找小姐,那她就來找少爺。少爺雖然不愛管事,但
她開口求他的話,他或許會答應出面處理。

  她向大總管問清楚了少爺的所在地,正好有批貨物要運到西越三城,也會經
過清平城,她私自擬了一張命令,蓋上少爺的印章,騙說是少爺要她親自帶著一
樣重要物品去給他,便隨著車隊來到了清平城。

  從沒一個人出過遠門的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幸好她還知道要找運貨車
隊跟,要不然現在恐怕早出了什麽意外了。

  「姑娘,前頭便是莫家別院了。」馬車外,負責押貨的大漢頭子喊著,「咱
們就送你到這了。」

  「謝謝大叔。」她感激的看著一路照顫她的人,「給大夥添麻煩了。」

  明明這批貨物是急件,她卻硬是跟著過來,拖了車隊不少速度。

  「沒的事,既然是少爺的交代,哪能有第二句話。」

  樂雁沒再說話,隻是拎了包袱,朝這群好人告別。

  站在莫府別院外,她深吸了口氣,希望等等少爺見了她,即使生氣,還是會
答應她的請求。

  已經耗掉不少時間了,香香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禁不起再拖了。

  她強打起精神,敲下厚實大門……

  「賢侄來,這是咱們清平城特産的」烙刀燒『,多喝一些。「清平城首富林
玉城豪氣的在莫靖遠的酒杯中斟了滿滿一杯,力勸他幹了。

  「多謝。」莫靖遠也不跟他多推辭,二話不說的幹了那杯烈酒。

  「好、好!」林玉城高興極了,「對了,這回難得你來一趟,我定要介紹我
女兒給你認識。你都不知道,那丫頭聽聞了你的事,對你是景仰得不得了,硬是
要我幫她引見。」

  「不方便。」莫靖遠面不改色的再喝一杯,考慮都不考慮的直接拒絕。

  「怎麽會呢?你都到我家裏來作客了,怎麽會不方便?」林玉城硬是聽不懂
拒絕,「你都不知道我那丫頭,聽到你到清平城後,天天在我耳朵旁叨念著,央
我一定要邀你到府上,讓她見上一面呢!」

  「莫某和令千金不熟識,見面不妥當。」

  「你放心,我們西越三城沒那麽拘束的。」林玉城哈哈大笑的拍了拍他的肩,
要他別太在意,「不過話說回來,賢侄,你年歲也不小,該是討房媳婦的時候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意思,跟我林家結個親事啊?」

  「沒有。」莫靖遠很不給面子的回絕。

  「小子,你可別拒絕得太快啊!」林玉城很欣賞這莫家獨子,更何況女兒又
喜歡,隻是他這樣直接就拒絕,未免太嗆了!

  「我告訴你,我林玉城就那麽一個寶貝女兒,若是你娶了憐翠,我手上這些
商號生意、珠寶樓産,就全是你的了。咱們還談什麽合作?你想要什麽,我都能
答應!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嘛!」這麽好的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啊!這小子若是
識相,就知道他是撿到大便宜了。

  「多謝好意,我們談生意合作就好。」莫靖遠還是同一副表情,淡淡的讓人
看不出來情緒,拒絕的立場相當堅定。

  「你……」他這樣不識好歹,林玉城也惱了,「賢侄,我也不是不識情趣的
人,我知道,你在錦繡城有個相好的姑娘是吧?聽說是你收的一個丫鬟,服侍你
好些年,你寵得不得了,把她養得跟個大小姐一樣——」

  「林老爺,那是我的私事。」他冷冷打斷林玉城的話。

  「你別急,我也沒怪你的意思。」林玉城呵呵直笑,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我隻是想跟你說,男人嘛!有個三妻四妾的也是應當,尤其你莫家隻有你這麽
個獨子,多收幾個偏房幫你生上幾打孩兒,多子多孫多福氣嘛!」

  他不忘豪氣的拍拍莫靖遠的肩,一副「我瞭解」的模樣。

  「但是你可要清醒一些,別爲了這點小事,誤了大事。」林玉城眼睛晶亮,
倚老賣老的朝他說教。

  「女人嘛!再怎麽寵也隻能在房裏,千萬別爲了一個暖床的丫鬟,放棄了大
好的機會。」林玉城希望這一番話能夠點醒他,「我跟你保證,憐翠有容人之量,
她嫁給你之後,在納妾這方面不會跟你吵的。」

  見莫靖遠沒作聲,林玉城心裏欣喜,以爲自己的這番話讓莫靖遠重新思考了,
而忽略了莫靖遠身後護衛眸中一閃而逝的同情。

  跟在莫靖遠身邊多年的王尚雖然不動聲色,心裏已經在爲這位林老爺擔心了。
他一見面就自動自發的叫少爺「賢侄」已經很找死了,居然還膽敢「教訓」少爺,
更不用說,他居然把樂雁小姐當成「暖床的丫鬟」!看來清平城的首富林府,很
快就會走入曆史了。

  「賢侄,你是應該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這利害關系的。怎樣對你才是最
好,你應該分辨得出吧?」打鐵要趁熱,林玉城再次「提點」。

  莫靖遠冷瞥他一眼,還沒回話,突然,一名僕人匆忙跑來。

  「老爺,有個莫府丫鬟在大門口求見,說是有急事要找莫少爺。」

  「急事?」林玉城看向莫靖遠,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緒,「既是如此,快讓她
進來吧!」

  僕人領命退了下去。

  林玉城又倒了杯酒,舊話重提,「賢侄啊!我剛才和你提的事,你得好好考
慮啊!我是很中意你這個女婿,等咱們成了一家人,什麽事都好談啊!對吧?」

  莫靖遠沒答話,放林玉城一個人說得口沫橫飛的,連拒絕都懶了。

  他這樣連個反應也不給,林玉城的獨腳戲也唱不長,不悅的看向他,「我這
話,你可聽進去了沒有?」

  「少爺。」一直沉默的站在莫靖遠身後的王尚突然開口了,隻因他看到了一
個絕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樂雁小姐來了。」

  瞧見跟在林府家僕身後走過來的纖弱身影,莫靖遠俊臉一凜,站起來走出亭
子。

  「你怎麽來了?」莫靖遠黑眸迅速的掃過樂雁全身上下,輕易的看出她的疲
憊,他伸手便拉過她,「過來坐下。」

  「賢侄?」林玉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他將那名丫鬟安置在座上,還
親手倒了杯茶給她,這……

  他靈光一閃,這丫鬟就是傳聞裏的那個吧!這小子還真的……寵過頭了吧!

  「我說賢侄啊!寵下人再怎樣也要有些分寸,我今天設宴是請你這主子,你
卻讓這丫鬟跟我同桌,太失禮了吧?」林玉城再瞧瞧那臉色偏白的姑娘,長得是
清清秀秀的,可是說是什麽傾城美人,則完全沾不上邊!這樣的人隻要稍微用點
心,在大街上找未十個八個都沒問題,莫靖遠是在寶貝什麽!

  莫靖遠理也不理他,隻是看著樂雁,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誰準她這樣一個人
跑到清平城來的?

  「怎麽跑來了?」

  「少爺……」樂雁擱下茶,壓根兒沒有心情喝,她知道他不高興,可是她沒
有辦法不來……求他。

  「少爺……」她難得激動的捉住了他的衣袖,像是攀著了溺水前最後一根浮
木似的,「求你……救救香香!」

  「怎麽回事?」莫靖遠眉心掀起波瀾,有多久沒聽過樂雁這樣跟他說話了?
看著她害怕擔憂的模樣,莫靖遠怒氣橫生。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居然這樣嚇她?

  「香香她……」樂雁心急的站起來想解釋,突然眼前倏地一黑,人又軟倒回
椅上。

  「等等再說。」莫靖遠沒多考慮,打橫抱起她就往外走,「王尚,去備轎。」

  「是。」

  「賢侄!」被忽視在一旁的林玉城攔在他前頭,「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雖然
欣賞你,有意跟你合作,但不代表你可以這樣無禮!」

  打這丫鬟出現,莫靖遠眼裏就隻有她,現在居然連個招呼都沒打的就要離開,
這樣成何體統?

  莫靖遠冷冷的瞪著他,連開口都懶。

  「我說你!年紀輕輕的還不懂事!女人不過是個調劑品,你放著正經事不談,
卻去顧著她,給不給我面子?而且她不過是個下人,根本配不上你尊貴的身份,
你若是再執迷不悟,是讓衆人留笑柄了!」

  林玉城這番話,著實惹惱莫靖遠了。

  「說完了嗎?讓開。」感覺懷裏的人微縮了下,莫靖遠放輕了聲音,但話中
的銳利卻更甚先前。

  「林老爺,我們先前談的合作就此結束,我莫家跟你林家從此毫無關系。」
他毫不停留的繞過呆愣的林玉城。

  「什麽?」林玉城反應不過來,他在說什麽?那可是筆大生意耶!什麽結束?
根本就還沒開始啊!

  「賢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林玉城連忙追了上去,難以置信他居然會這
樣決定,「你特地來清平城,不就是爲了談這筆生意嗎?現在說結束就結束,是
將我林家置於何地?」

  他伸手想捉住不停步的人,卻撲了個空。

  奇怪,他明明看準了距離,怎麽莫靖遠一下子就又離得那麽遠了?

  莫靖遠依然沒停留,大步流星的向外走,若不是不愛讓人知道他懂武,早施
展輕功走人了,也用不著聽見吵人的聲音。

  「賢侄,你留步啊!」見他頭也不回的走,林玉城情急的大喊,卻半點響應
也得不到,「等等啊……」

  「你以爲你莫家了不起嗎?我林玉城還不放在眼底!」失了面子也沒了裏子
的林玉城老羞成怒,對著那越來越遠的背影怒罵,「不合作就算了!我就不信你
莫家還能搞出什麽名堂!如果我林家沒點頭,這整個清平城你們半點好處也別想
得到!我再等著你回來求我!」

  他說得憤慨激昂,隻可惜依然沒能讓前方的人回首。

  林玉城氣得渾身發抖,死瞪著那離去的修長身影。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非得給他點教訓不可!

  位於清平城的莫府別院裏,氣氛凝肅。

  自從少爺下午自外頭抱了個姑娘回來後,整個莊園裏就一直有種沉重的氛圍
凝聚不散,莊園裏的下人們個個心驚膽戰,隻能安靜無聲的各守本分,完全不敢
接近那沉重的中心點,也就是少爺的房間。

  房內,在半途中因心安而睡過去的樂雁忽然驚醒,想起自已還沒和少爺說完
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少爺也還沒答應她……

  「作惡夢了?」

  冷淡的聲音自一旁響起,她一擡頭,便瞧見坐在窗邊的男人。

  雖然莫靖遠看上去和平日沒什麽不同,但樂雁知道他現在處於極度的憤怒之
中,而那怒氣,大半是針對著她。

  早知道他見到自己時不免會生氣,樂雁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隻是對於要請求
他幫助的事,有些擔心。

  他這麽生氣,不知道會不會拒絕她?

  她一咬牙,撐起疲憊不堪的身子下了床,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麽?」他的聲音更淡更冷,盯著她的眸裏卻有著跳動的怒火。

  「我知道這樣貿然出府,你一定不高興,但是香香的情況很緊急,能否請你
先上京城一趟,解決香香的事?」

  「明知道我不高興,你還是這麽做了?」莫靖遠真想好好的教訓這個小女人!
什麽天大地大的事比得上她重要嗎?錦鏽城離這兒有多遠,她居然敢這樣一個人
偷跑出來!萬一出了事該怎辦?就算沒出事,她孱弱的身子禁得起這樣奔波嗎?

  「奴婢知錯了,但是香香……」她擡眼,試圖解釋目前的情況,不由得她不
來,要不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爲了她,你連自己的性命安全都不顧了嗎?」他終是隱忍不住的發火,硬
著脾氣任由她跪在地上,不肯心軟的抉起她。

  她既然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就要承擔!

  「我沒有。」她徐緩解釋,「我沒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我查到了有批貨物
要送到西越三城,所以我跟著貨隊來的,沿路上,都有鏢局的人護送。」

  「貨?」他俊眉一挑,滿腔的怒火並沒有因爲她的解釋而消減一些,「最近
到的那批貨是急貨!你居然跟著這樣一路趕過來?」

  這樣還敢說沒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她也不想想自己那身子禁得起這一路折
騰嗎?怪不得她氣色那麽差,人也瘦了一圈,一見到他就整個人疲累不堪的睡了
過去!

  「大夥有因爲我慢了些速度。」她面有愧色,卻大膽的發言,「我知道這趙
路會很辛苦,但是不會讓我失去性命。」

  頂多病一場而已。

  「可是香香的情況不同!」她低垂下頭,知道他向來不管這些事,偏偏又隻
有他才能出面,「顔家的人不滿香香代嫁,認爲是她欺瞞了所有人,也將小姐逃
婚的怒氣發在她身上,聽說香香在顔府被百般虐待……」

  說到這,她向來清冷的眼眸裏已浮現一片水霧。

  見她如此難受,再想到她一路奔波之苦,莫靖遠最終還是心軟了。

  他無奈的拉起她,將她又抱回床上躺好,對於她的大膽行徑實在無法原諒,
她剛那番話,分明是要氣死他。

  「要讓我知道,捎個信來不就得了。」自家妹子逃婚,要懷香代嫁的事,大
總管早已寫信跟他報告過了,不過懷香的慘況,就沒有提到了。

  「隻有信,請不動少爺。」樂雁順從的依著他,乖乖躺在床上,手卻捉住他
的大掌不放。

  就連小姐逃婚,少爺都不理了,更何況是香香的事,就是知道信件無用,又
沒有時間可拖延,所以她才會直接來到清平城,如果少爺不允,她也好使盡水磨
工夫,非要少爺即刻上京城不可。

  「所以你就親自來請?」視線落在交握的雙手上,莫靖遠的口氣善惡難辨。

  「少爺,求你上京城顔府一趟,救救香香。」她眸中霧氣更甚,像是一有他
不答應,就會落下的威脅。

  握著她的冰涼小手,莫靖遠沒有回答。

  他知道她向來懂規矩守本分,如果不是情況危急,她不會不顧一切的走這麽
一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不會開口求他。

  看著向來冷靜的她眼眶含淚,卻又不願落下的倔強模樣,他一如以往的,隻
能妥協了。

  雖然不滿她總是爲了旁人如此拚命,但他還是答應了。

  「你留下,我明天出發。」

  她會這樣出現在他面前,就是算準了他不會拒絕她的請求,從以前到現在,
隻要是她提出來的要求,他沒有不允的。

  盡管她鮮少向他要求什麽,而且自己最想給予的,她卻不敢求。

  「我也去。」她小手一緊,不願放,「我也要去京城。」

  她擔心香香,沒親眼見到人,她不放心。

  「你想拖慢我的路程?」他的黑眸瞬間又凝起了風暴。

  「我不會……」雖然心虛,她還是堅持著,「我也要去,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的。」

  「你——」

  「從這兒到京城,隻要半個月,我撐得住。」她連忙打斷他的話,飛快的試
圖說服他,「而且這兒氣候不佳,我也不能長留,回錦繡城的路途反而要一個多
月。」

  她頓了頓,雖然很不願意如此,但爲了達成目的,也隻能不擇手段了。

  「你放心讓我一個人留在這?還是一個人回錦繡城嗎?」而且她不能保證,
如果他不讓她跟著去,她會不會又自己上京城。

  「我讓王尚送你回錦繡城。」莫靖遠也不笨,有一就有二,他當然不會放任
她一個人。

  「不要。」樂雁執拗的性子一使上,當真是任誰都說服不了她,「我擔心香
香,不讓我去的話,我肯定也是擔心得食不下嚥、夜不成眠的。」

  「你這是在成脅我?」雖然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但莫靖遠還是相當不快,漂
亮的黑瞳鎖住她蒼白的小臉,一肚子怒氣無處可發。

  「樂雁不敢。」她輕歎一聲,看著那微冷鐵青的美麗臉龐,知道他氣得不輕,
要是不想個辦法讓他消消氣,恐怕連上京城的事都要告吹。

  「你有什麽不敢的!」她這樣還叫不敢?

  「少爺……」樂雁撐起身子,在他皺眉前,偎入他懷中,輕輕柔柔的在他頰
上一吻,「其實,我很想你。」

  莫靖遠一怔,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你這趟遠門出府後,我一個人待在靖宇軒裏……很不習慣。」蒼白的頰面
飄起紅雲,她彆扭的吐露心聲,頭低得不敢擡。

  「好不容易才又見到面,我想跟你在一塊……久一些。」困難的將話說完,
她完全不敢看向他。

  莫靖遠盯著懷裏的人,覺得自己真的是栽在她手上。

  這丫頭也開始會耍心機了嗎?雖然這番話,說得很合他心意……

  即使如此,他還是不願太早投降。

  「你跟誰學的油嘴滑舌?居然也來灌我迷湯了。」

  懷裏的人飛快的擡頭看他一眼,又嬌又羞的很快的又埋回他胸前。

  「真的。」原本這一份心思她隻想藏在心底,不讓他發覺的,但此刻隻好坦
承了。

  一句「真的」,讓向來冷傲的莫大少爺漾出了笑容。

  算了,就算知道這是她的手段,他也認了。「先休息,我們明早就出發。」


                第八章

  由莫靖遠出面,少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他帶著樂雁趕到京城顔府時,莫元倩跟沈千菡一行人正與顔慶玉僵持不下,
莫靖遠提出了懷香的身契,熟知律法的顔慶玉自然沒有立場與理由再扣住人不放,
懷香便隨著他們回到莫家位於京城的別院。

  隻是事情的發展並不是到此爲止……

  坐在主位上的莫靖遠看著第四度被擋在大廳,日日上門來討人的顔慶玉,心
裏著實不耐煩。

  要他說,這明明就是人家的「夫妻事」,顔慶玉和懷香分明互有情意,隻是
鬧了點小誤會,說清楚也就沒事了,偏偏家裏那幾個女人一個個的以保護者自居,
硬是阻擋著有情人見上一面,就怕她們「受虐」的姊妹淘又被眼前的大惡人給欺
負了去。

  天知道她們這樣不讓顔慶玉見懷香,才是天大的罪惡!要是真的壞了事,看
她們要怎麽收拾爛攤子。

  「顔兄,這事我不打算幹涉,隻要懷香願意,我自有成人之美。」所以不要
再來煩他了,他隻想回去看好他房裏那個小丫頭,這陣子奔來走去的,他著實擔
心她的身子又會出什麽毛病來。

  「那讓我見她。」顔慶玉有些意外他這麽好說話,可他做出來的事卻完全不
同。

  「她現在不歸我管。」莫靖遠懶洋洋的坐在主位上,心裏也是拿那票娘子軍
相當沒轍。

  雖然很同情顔慶玉,可是爲了耳根子清淨,他也隻能局限於「同情」,絕不
能在那票娘子軍面前替他美言幾句,要不肯定有他罪受。

  忽然間,他瞄見一旁默默出現的上官禦劍,他露出個別有深意的笑容。

  也對,他怎麽忘了還有這招。

  「顔兄,說來你本該是我妹婿。」眼角瞄見上官禦劍的臉微沉,莫靖遠一派
自然的繼續說道:「現在你老是追著我要懷香,我倒是忘了問你,我那妹妹你打
算怎麽辦?」

  一旁傳過來的淩厲視線,讓顔慶玉不由得回視了一眼。

  原來是他……莫靖遠提過這男人正是南武林劍聖,也是飛霞島的少主上官禦
劍。

  好記性的顔慶玉回想起那日的情況,上官禦劍一直護在莫元惰身旁,態度親
密的視她爲所有物,且對他有莫名的敵意。

  同爲男子漢,他明白那代表什麽意思。

  原來,是這樣嗎?

  三天來,顔慶玉第一次露出笑容,明白了莫靖遠爲什麽會突然提起他與莫元
倩的親事。

  「莫兄,說來我早該稱你一聲大哥了。」顔慶玉一改先前的焦急神態,悠然
自得的坐回椅子上,甚至還能露出笑容,「雖然說令妹逃婚惹出這等風波,但兩
家的親事是早就訂下的,婚禮也已經舉行過了,天下皆知咱們兩家聯姻,若是現
在才退婚,恐怕是讓天下人笑話。」

  「嗯!這個臉是丟不起。」莫靖遠很配合的應聲。

  「現下外頭雖然有流言,但沒人證實真假。」顔慶玉敏銳的察覺到一角的怒
意更熾,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如我們就當逃婚的事沒發生過,莫小姐就隨
我回府,拜見過我父母,也就算是好事已成。」

  「那懷香呢?你該不會忘了她吧?」莫靖遠點點頭,相當贊同。

  「正是忘不了,才會不計前嫌的接受莫小姐。」顔慶玉一臉不在意,「我娶
了莫家小姐,懷香是她的隨身侍女,自然會跟著她回顔府,到時我再收了她入房,
樂享齊人之福,算來也是圓滿結局。」

  「你休想。」角落的人沉不住氣了。

  「咦?」顔慶玉裝出驚訝模樣,好整以暇的轉向他,顔慶玉笑得溫和,萬分
期待,「上官公子何出此言?」

  上官禦劍看著他的笑容,直覺這兩個人肯定在設計些什麽,而自己卻忍不住
的隻能往圈套裏跳。

  事關莫元倩,要他冷靜旁觀實在不可能。

  「莫元倩是我的。」他表明所有權。

  「是嗎?」顔慶玉還是笑,一點也沒有妻子被別的男人搶去的憤怒,早說了,
莫元倩他不在意的,他承認的妻子隻有跟他拜堂的那個。

  不過在這當下,自然是不能這麽說。

  「但是名義上,莫元倩已經是我的妻子了。」顔慶玉的語氣輕松自若。

  「實際上不是。」上官禦劍冷冷的目光朝顔慶玉殺過去,「這門親事不算數。」

  「算不算數,恐怕不是由你決定的。」顔慶玉很無奈的聳肩,「老實說,我
也希望不算數,畢竟我要的人不是莫元倩。」

  對方的殺氣實在太重,爲了保下小命,他還是先說清楚這點的好,他隻是想
藉此威脅,可不是真的想要跟上官禦劍搶莫元倩。

  莫靖遠沒再聽下去,顔慶玉這個當朝宰相才識過人,自然會懂他的暗示,而
上官禦劍既然惹上了自家妹子,註定是要退讓一步的。

  這時候他隻希望顔慶玉的驚人才識不是浪得虛名,能在最快的速度下結束這
一場鬧劇,他也可以不用再陪著演,然後開開心心的帶著他的樂雁回錦繡城去。

  入冬的京城,一點也不適合樂雁居住!

  第六次讓僕人通知前來大廳見客,莫靖遠那少之又少的耐心真的被磨光了。

  不是都指點他一條明路了嗎?他不去好好的跟上官禦劍談條件想辦法,又來
煩他做什麽?

  「相爺,你不會是真想當我妹婿吧?」一件簡單的事也能這樣拖拖拉拉的辦
不好,他這個名滿天下的相爺,該不會隻是浪得虛名的吧?

  「莫兄真是愛開玩笑。」這話要是讓上官禦劍聽見,包準又是醋海生波,到
時候兩人約定好的事恐怕又要多生枝節,「今天來,是有點事想跟莫兄商量。」

  莫靖遠不置可否的一瞄,忍住別過頭的沖動,光看顔慶玉笑得那副模樣,就
知道他要商量的不是什麽好事。

  「有什麽事就直說吧!」聽說他昨天和上官禦劍「聊」完後,便一路闖進了
懷香的房裏,想必是解釋清楚了,要不現在大概又要在那跟他大喊「我要見懷香」
之類的話,一如前幾日。

  「我和懷香之間的誤會昨日已解開,我也是真心誠意的願娶她爲妻,隻是現
在全王朝的人都知道莫小姐逃婚及懷香代嫁的事,而且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荒誕
離譜的內容比比皆是,所以我想到了個辦法,一勞永逸的杜絕對她們名聲有損的
傳言,並且將她們的身份落實下來。」

  顔慶玉很快的把他的計劃說了一遍,其實計劃相當簡單,執行上一點問題也
沒有。

  「你們都講好了,還未找我做什麽?」莫靖遠心下自然明白顔慶玉的心思,
而他勉強打起精神,隻因爲他早準備好了一個條件,就等著顔慶玉主動送上門來
讓他索求。

  雖然他表面上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其實一雙精明的眼早就死鎖了目標。

  「我雖安排了懷香的新身份,又有皇上的賜婚,不怕家中長者反對這門親事,
但事實上,懷香奴籍未除,我需要你手上的身契。」隻有拿到身契,懷香才能明
正言順的嫁他。

  「身契嗎?這個自然得給。」莫靖遠微勾起一笑,像是等了他許久,「不過
我是個商人,不做蝕本買賣,就不知道這身契,你打算拿什麽跟我換?」

  顔慶玉臉上的笑容未變,眼底卻閃過一絲懊惱。都怪他近日讓懷香的事給擾
亂了心思,他怎麽會忘了莫家這位大少爺,向來就不是位好說話的人。

  「莫兄,莫府富甲一方,怕是我費盡心思找來的東西你也看不入眼。」這倒
是實話,整個王朝土地上,有什麽是他莫府沒有的?「你心裏如果已經有了計較,
那就不妨直說吧!」

  既然莫家要什麽有什麽,那莫靖遠會這樣說,肯定是心裏早有打算。

  「也沒什麽,隻是下個月就是今年科舉的殿試,聽說皇上已經下了令,依舊
是要相爺陪在一旁幫著核驗人才,所以才想請相爺幫個小忙。」莫靖遠勾著唇,
一派輕松的模樣,和他心裏的計謀大不相同。

  他越是一派自適,顔慶玉越起了警戒之心。

  他沒來由的提起殿試,該不會是想……

  「你要我幫什麽『小忙』?」顔慶玉半是嘲諷的強調那個「小」字。他總覺
得,小事根本不會由莫大少爺口中吐出。

  「也沒什麽,隻是希望你在殿試時,力薦一人罷了。」莫靖遠果然不負他的
期待,說出口的要求讓他大皺眉頭。

  「你要我當著皇上的面,公然舞弊考場,獨厚一人?」這莫家大少也太過大
膽了吧?這等欺上的事情也敢說出口。

  「我隻要你力薦,哪扯得上舞弊。」莫靖遠淡睞他一眼,伸手取過早放在一
旁的紙張,「這個你先看過,再來扣我欺君的大帽子。」

  顔慶玉一臉狐疑,不明白這個莫家少爺在打什麽主意,隻好接過,他低頭才
看一段,眼兒便亮了。

  欲罷不能的將整篇文章看完,顔慶玉才欣然擡頭,看向優閑啜茶的莫靖遠。

  「真是好文章!莫兄上哪找到的這等人才?」以其學識豐厚,思路清晰見解
獨特,若能入朝,將來必定是朝中棟梁。

  「現在不說我要你公然欺君了吧?」莫靖遠志得意滿的笑著,「據我得到的
消息,此人已經連中二元,下個月便會出現在殿試之上,到時候還請相爺多多美
言。」

  「若此人真如此好文采,不用我美言,殿試狀元非他莫屬。」顔慶玉愛才惜
才,忍不住又瀏覽起手中的文章。

  「雖說是殿試,其實我心裏也有把握,此人能連中三元。」莫靖遠大言不慚
的說,「我希望相爺能美言的,是他功名定下之後,未來的出路。」

  顔慶玉一凜,沒想到問題還沒結束。

  「殿試結束後,各人的官位,全憑皇上作主。」他隻不過是個宰相。

  「的確是由皇上作主,但依皇上對相爺的厚愛,絕不會不聽從你的建議。」
莫靖遠早打定主意,不由得他推卻了。

  「我說顔兄。」稱呼一改,莫靖遠笑得很是開懷,「你方才跟我要懷香的身
契,這自然沒問題,而一等你的計劃奏效,懷香便名正言順是你的妻子,從此和
你朝夕相處,自是快活無盡。」

  顔慶玉微微一笑,不太明白他的話怎麽會轉到他和懷香上。

  「說到那懷香,也算是我自幼看大的,她的個性極是怕生,即使有些人在府
裏待了十年了,她還是不敢親近。」莫靖遠攤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掮著,像
是在跟顔慶玉閑聊一般。

  「雖說你安排了一切計劃,讓她能名正百順的嫁入顔府,但顔老爺又不是外
人,怎會不明白其中的原委……我看懷香還有得熬呢!」

  一番話,說中了顔慶玉的心思。他安排出來的謊言,封的是外人的嘴,先前
懷香代嫁的事,自家的人哪個不明白?尤其父親之前才爲了這事大發脾氣。哪有
可能馬上就接受懷香。

  自己編出來的故事,更別想騙倒父親。

  莫靖遠會點出這件事,肯定不隻是爲了讓他煩心而已。

  「顔兄,我這樣提點你也是好意,懷香在我莫家待了十幾年,我平日雖然和
她少相處,但十幾年的情誼是有的,我也是爲了她發聲。」莫靖遠沒費事的裝出
什麽熱切模樣,還是一派閑適,像是在說著什麽不相幹的事似的。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了吧!」誰教懷香的身契扣在他的手上,顔慶玉再怎
麽不願意,也隻能繼續跟這位陰陽怪氣的大少爺打交道。

  「很簡單,你深受皇上倚重,許多大小事務都要你親自經手,你忙於朝政,
日夜不得閑,家中的事自然就顧不上了。」莫靖遠微擺手,「可偏偏你娶了懷香
之後,家裏肯定有不小的風波,到時候你公私兩忙,哪一邊都放不下也失不起,
可不是糟糕至極?」

  顔慶玉默不作聲,心裏明白他說的極是,先前不也是自己忙於公事,才會讓
小人有機可乘,找懷香麻煩。

  「而且你適逢新婚,又是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抱得美人歸,難道不想多出點時
間,在家好好陪陪嬌妻?」

  「所以你推薦給我這麽一位好人才,我應該要捉緊機會將他收爲己用,將他
栽培成我的左右手,爲我分憂解勞。」顔慶玉何等聰明,自然明白了他突然將話
題轉到懷香身上是爲什麽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莫靖遠一點也不覺得心虛,反而覺得自己真的幫了顔
慶玉一個大忙。

  「我不得不承認,你這番話確實有理。」而且他給的,還真的是個少見的能
人,看來莫家少爺果然不容人小覷,隻是……

  「這個人是何來曆?居然值得莫家少爺爲他如此費心?」要說是莫靖遠本著
愛才惜才的心,還是私下爲懷香的未來打算,顔慶玉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他此刻
有種感覺,莫府不愧是天下第一商賈,莫靖遠這著棋,不知道已經佈局多久?就
是吃定他無法拒絕。

  也難怪,自從懷香被接回莫家,他上門尋人,莫靖遠從未攔阻,甚至上次還
幫了他,設了個局讓他能跟上官禦劍「聊聊」,恐怕那時候他就做好了打算,不
管自已跟上官禦劍談得如何,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終究還是得繞回他身上,因
爲懷香的身契還握在他手裏。

  也難怪,他會這樣有恃無恐的任由他和上官禦劍計劃一切。

  「隻是個朋友。」莫靖遠四兩撥千斤的不打算跟他多做解釋,隻是明明白白
的說出交換條件,「你意下如何?隻要你肯全力護航,讓此人受封官職,懷香的
身契便是你的了。」

  見他一副不願多說的模樣,顔慶玉不免好奇。

  是怎麽樣的人,才由得莫大少如此費心思?

  「隻要受封官職就行了嗎?沒有其它要求?」顔慶玉半打趣的道,事實上,
光憑方才那篇好文章,加上該人已取得殿試資格,即使沒有莫家少爺的請托、他
的護航,此人肯定也有個小官可當。

  「如果你想幫到底的話,可以讓皇上挑個公主賜婚給他。」這樣他會更省事,
「反正你本來就有打算請皇上幫個小忙,下旨讓你們兩對重新婚配,就當是做順
水人情好了,把這人也記上。」

  「你說賜就賜的嗎?」沒想到他會冒出這種大膽要求,顔慶玉沒好氣的看著
猶是一臉不在意的他,「你當皇上閑來無事,專門在幫人點姻緣的啊!即使是新
科狀元,也沒有當殿招爲駙馬的前例。」

  這種不合常理的要求,他怎能答應?更不用說,萬一惹怒了皇上,連他跟上
官禦劍的婚事也告吹,那可麻煩了。

  「做不到就算了。」莫靖遠心裏也知道這事不易辦,也就懶得和他多噦唆,
「賜婚的事不談,官職的事你可得辦成,別低於五品。」

  「莫大少,你幹脆要我把丞相這位置讓給他就好了。」顔慶玉沒好氣的道。

  「如果你願意,我不介意。」

  「你以爲這些事,是我們兩個人說了就算的嗎?」顔慶玉冷冷的睨他一眼,
他就算深得皇上信任,也沒權力大到如此!

  「我提出我的條件,你也答應了,其它的我不想多管。」不改平日的任性囂
張,莫靖遠一點也不跟他迂回了,「總之,我要求的事你辦得到,懷香就是你的,
要不然,即使你位高權重,也無法從我莫府把人帶走。」

  「我有聖上下旨賜婚。」顔慶玉忽道,有聖旨在,沒人能阻止他與懷香成親。

  「你以爲沒了身契,我就扣不住人嗎?」莫靖遠冷嗤一聲。「不知道你有沒
有聽過錦繡城裏的傳言?府內的四個女娃兒,感情是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要是
其它幾個在懷香耳邊多念個幾句……」

  莫靖遠看向他,美麗的臉龐滿是算計陰謀。

  「就算你手握聖旨,娶到了懷香的人,我可不敢打包票,你們兩個人能夠平
和相處呢!」

  顔慶玉瞪著他,像是在衡量他話中的真實性。

  「不隻是你,恐怕上官禦劍那對也不會太好過。」莫靖遠輕搖扇,笑得很陰
險,完全不留給顔慶玉任何拒絕的機會。

  顔慶玉瞪著他,終是許下了承諾。「好,我答應你。」

  一樁逃婚代嫁的風波,在顔慶玉的策畫下,平安落幕,由兩邊人馬刻意放出
的消息,掩蓋過了先前種種不堪的傳言,而懷香更是以上官禦劍義妹的身份,由
皇上親自下旨賜婚給顔庚玉。

  見到兩人的事有好結果,樂雁比誰都高興,而且她沒想到的是,連沈千菡都
有了對象,而且還是赫赫有名的擎天堡少主。

  「千菡,你也真是的,一點風聲都不露,害我什麽也來不及準備。」看著好
友即刻便要遠嫁北方,樂雁著實不舍。

  香香嫁到了京城,小姐跟著上官禦劍到飛霞島,現在連千菡都要出嫁了。

  「我哪會知道……」扮慣了男裝的沈千菡難得露出女孩兒家的羞態,「我一
直以爲,我這輩子就是在莫府了,沒想到……」

  「沒想到會遇上少堡主嗎?」見她那嬌羞模樣,連一向溫厚的樂雁也忍不住
取笑她。

  「樂雁!」沈千菡沒轍的低喊,真的很不會處理這種事,羞得臉兒都紅了。

  「好啦!不鬧你了。」樂雁笑得臉紅紅,是真的打從心底爲好友高興,「隻
是一想到你要嫁到那麽遠的地方,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再見面。」

  想到即將分離,樂雁笑容消失了。

  三個好友都出嫁了,而她自己也即將離開莫府……以後如果想像現在這樣坐
著聊天,恐怕也是不容易了。

  看著她小臉乍失光彩,一起長大的沈千菡自是猜出她又想到了什麽。

  「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大總管交代了我一件事。」

  「什麽事?」看沈千菡這般正色,樂雁也打起精神。

  「你自己應該也知道,你的身契快到期了,大總管托我來問問你,心裏有什
麽打算?」沈千菡看著她,果不期然捕捉到她一閃而逝的憂傷,但很快的便教她
平日的淡然神色掩過。

  「沒什麽打算呀!等到契約上的時日到了,我該回哪去,就回哪去。」樂雁
故作輕松的模樣回答。

  「樂雁……」沈千菡無奈的歎了口氣,「你就是這副模樣。」

  什麽心事都往深處藏,就連一塊長大的她也不肯照實說。

  「我怎樣了?」樂雁擠出笑容。

  「咱倆一塊長大的,有些事就算你不說,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類似的成
長背景,一樣的心結,她怎麽會不明白樂雁在想些什麽。

  笑容消失,樂雁轉爲沉默。

  沈千菡想到自己即將隨著武懷天回到擎天堡,再也照料不到樂雁,若不趁著
這個機會好好的跟她談開,誰知道她要鑽多久的死胡同?

  「樂雁,難道你不想留在少爺身邊嗎?」不想再任由她逃避下去,沈千菡問
得再直接不過。

  樂雁沒想到她會這樣問,人傻了,眼兒發直的瞪著她。

  「你不用這樣看我。」沈千菡在心底再歎一口氣,不過這口氣是爲了莫靖遠
歎的。可憐他身爲天之驕子,從小哪件事不是都順著他的意在走的?偏偏老天爺
就派了個樂雁來收他,將他的銳氣挫得一點兒都不剩。

  「少爺對你如何,所有的人是都看在眼裏的,就你偏偏要裝作什麽事也沒發
生,硬是要將他往外推。」

  「我沒有。」樂雁低著頭,聲音細不可聞,怎麽也沒想到沈千菡居然會這麽
明白的說出來。

  「有些事,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的。」沈千菡拍了拍她的肩,不願意看她再
這樣逃避下去,「我知道你在顧忌些什麽,但是你應該知道,少爺那個人,高傲
得不接受拒絕。」

  他唯一受到的拒絕,全來自於眼前這個奇女子了。

  「我跟他……隻是主僕而已。」樂雁緊咬著這份說詞不放,就怕一松了口,
就會掉入難以挽回的局面。

  「你跟他,一點也不是主僕。」她怎麽能這麽死腦筋啊?「我知道你心裏對
於身份相差懸殊的原因而有所顧忌,我自己先前也是和你一樣,但是你看看我和
香香,我們都是一樣的身份,我也曾因此而不安、抗拒過,可事實證明,這不是
什麽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不在乎我們的出身及地位的男人,你
當然也可以。」

  如果是之前,她會默默的支持樂雁的決定,因爲她深深明白自身的那種卑微
感,不是她們的能力才學比小姐、少爺們差,而是出身地位還是讓人難以自欺的
劃出了一道鴻溝。

  但現在,她改觀了。

  「那是你和香香好人有福報。」至於她,她不敢妄想。

  「你不應該小看少爺的能耐。」原本預定要接下府內大總管職務的沈千菡,
最是明白隻要莫靖遠想要的事,很少有失敗的,除了莫家的財大勢大外。他自身
的能力也是過人,隻是他任性隨意的行爲,模糊了這一點。

  所以大家一想到莫家少爺,總是想到他的任性、不受拘束,伴隨的便斷定他
不過是個好命的二世祖,什麽都不會,實則不然。

  「我沒有小看他。」跟在他身邊這麽久,樂雁自然比一般人更爲瞭解這位天
之驕子,但有些一事,不是他想要怎樣就能怎樣的。

  「那就是不明白他的決心了。」沈千菡繼續開導長久以來逃避的好友,「在
我看來,少爺這輩子是隻要你一個人了。」

  沈千菡的直接,讓樂雁再也無所遁逃。

  「他是莫家長孫,錦繡城衆所知曉的莫家大少爺,我不過是個賣身到莫府的
婢女,怎麽可能……」樂雁困難的開口,難以承認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
不敢奢盼能永遠待在他身邊,我也無法什麽都不計較的待在他身邊,看著他去娶
另一名門當戶對的妻子,即使他心裏隻有我……」

  「你怎麽知道少爺不會隻娶你當妻子?」要她說,少爺眼底一直都隻有樂雁,
而什麽門當戶對的妻子,誰有那能耐要他娶!

  「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事實嗎?」樂雁輕輕扯了嘴角,眼底卻有著無奈與黯
然,「老太爺雖然疼寵少爺,但是在婚事上,絕對不會任由少爺任性的。」

  像小姐,挑了這麽多年,不也才挑中顔府這門親事?足可見莫家人對門當戶
對的重視程度。

  對于這點,沈千菡絕對是和她有著不同想法的。

  「你什麽都沒試,就要放棄嗎?」沈千菡挑明瞭說,「據我看來,少爺可是
從頭到尾都沒改變過心意隻要你一個人。」

  雖然很想著自家英明神武、呼風喚雨的大少爺繼續吃癟下去,但爲了好友的
幸福,她不得不提點一下女方。

  樂雁聽了卻仍然隻是搖頭。

  「樂雁,也許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我和香香的遭遇也是我們從來不敢想
過的呀!你試都沒試,怎麽知道不行?」見她張口要反駁,沈千菡搶先一步的開
口,「不說別的,你跟少爺朝夕共處了這麽多年,如今你要離開,難道不該跟他
告知一下嗎?少爺這些年來對你的好,是大家都看在眼底的,于情於理,你跟他
辭個行,不爲難吧?」

  樂雁語塞。

  「樂雁,我不強迫你一定要做些什麽,隻是希望你能多想想。」大家都有了
好的歸宿,沈千菡自然也希望樂雁能獲得屬於她自己的幸福,「我隻希望你能爲
自己勇敢一次。」

  大聲的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不要再被動下去了。

  樂雁看著沈千菡,沈千菡眼中的那份篤定自信一直是她所缺乏的。

  勇敢嗎?

  在最後的相處時刻,她該勇敢的把深藏多年的願望說出來嗎?

  她真的可以嗎?


                第九章

  樂雁在下人房東側的涼亭坐了一下午,想起了莫靖遠第一次幫自己過生辰的
那個晚上,再想起這幾年的點點滴滴……

  其實她怎麽會不明白少爺對她的好,隻是橫在兩人之間的差異是如此的巨大,
她怎麽敢貿然的接受這一切?就怕有了期盼之心,遭到拒絕時會更加的難受。

  原本她想,自己這一輩子就是如此了,等到賣身期滿,便回家陪伴娘親終老,
可是千菡的話讓她一直壓抑的心,又開始蠢動。

  她應該勇敢嗎?應該試著爲自己爭取嗎?即使對像是那麽高不可攀的一個人,
明知道那是多麽不可能成真的夢,她也要試嗎?

  晌午的涼風陣陣吹來,讓她紛雜的思緒逐漸的沉澱下來,小手摸上胸前的那
塊玉佩,想起它的大有來頭,連這樣貴重的物品少爺都把它交到了自己的身上,
也許她真的不該太悲觀。

  握緊了玉佩,她突然好想見到它的原主人,那個曾經讓她畏懼害怕,後來卻
無微不至照顧著她的人。

  不及多想,她急忙的往書房走去,心裏冒出了小小的希望,培養著見面時,
開口的勇氣。

  可到書房外,卻發現裏面不隻莫靖遠一人,還有莫氏夫婦,三人像是正在爭
論些什麽。

  樂雁心一驚的停步,莫老爺的聲音已傳入她耳中。

  「靖遠,爹跟你說了這麽多,你有沒有聽見啊?」對於這個兒子,莫老爺是
又愛又懼的,可是這件事非同小可,明知道說了肯定要讓兒子不高興,他還是隻
能鼓起勇氣開口。

  「孩兒耳聰目明,自然是聽見了。」

  「你年歲也不小了,元倩都出嫁了,你的親事卻還是沒個著落。」這讓他和
妻子都相當頭疼,不是沒和他提過,隻是每每被當成耳邊風,他們提的次數若是
多了,兒子便翻臉不認親爹娘。

  可是再拖下去,他們哪天才能抱到孫子?更別提上頭還有位老太爺在等著抱
曾孫啊!

  「你可是我們莫家唯一的子嗣,瞧瞧和你同年紀的人,哪個不是兒女成群了?
你一年一年拖著自己的婚事,教我們怎麽不著急?」

  「是啊!」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莫夫人連忙幫腔,「你自己說說,這些年來,
有多少媒婆上門說媒,偏偏你一個也不答應,各家小姐你連見也不見的,這樣親
事如何能成?」

  莫靖遠的回答,就是來個相應不理,反正說累了,他們自然就會放棄,難不
成他們能自作主張的替他挑家小姐,押著他去拜堂嗎?

  見兒子這副模樣,莫氏夫婦也真的是拿他沒轍,從小就順著他慣了,現在要
端出父母的威嚴難如登天。

  「我說,你該不會真的就認定樂雁那丫頭了吧?」兒子一句話也不吭的,莫
老爺隻好大膽的挑他的弱處踩。果然,一提到樂雁,莫靖遠的目光就投向他了,
「不是爹頑固不開化,你要是真喜歡樂雁,收了當偏房小妾,這事爹是絕對不會
反對的。」

  這些年,他不就由著兒子去寵那丫鬟,哪時候幹涉過一句?

  在他看來,樂雁在兒子刻意的嬌寵下,過的生活快比正牌小姐元倩還未得舒
適了!

  這些事他看在眼底,可沒反對過,兒子高興嘛!可是若兒子打算這輩子隻有
樂雁一個人,他這做爹的再也不能不說話了!

  「可是這正室的位置,她是絕對坐不上的。」莫老爺加重語氣,「別說我,
你爺爺也不會同意!」

  「是啊!靖遠。」莫夫人也很擔心,怎麽自己的兒子會這麽死心眼?瞧瞧其
它家的少爺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做人父母的隻怕兒子不成器,風流債太多!
可她這個兒子,這麽些年來就隻守著樂雁那孩子,還保護得不得了,「老太爺雖
然寵你,但這婚姻大事可是不能由著你任性的!我們莫府在錦繡城立足上百年,
在整個皇朝、商人間,地位舉足輕重,將來你的妻子可是要擔起我們莫家主母的
位置,非得挑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人選不可。」

  見兒子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莫夫人捺著性子勸說,「娘也不是說樂雁那孩
子不好,可她不過是咱們家的婢女,就算是契約到了,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家的女
兒,怎麽配得上你?」

  莫老爺接著妻子之後開口,似乎打定主意今天非要兒子點頭答應,給個允諾
不可了。

  「若不是當年老祖宗立下家規,不許與皇室聯姻,憑我們莫家的身份地位,
你就算是娶了個公主也不算高攀了!」這話說得很囂張,但是事實上便是如此,
他莫家掌握全皇朝多數重要商脈,就連朝廷也要禮讓他們三分!

  「靖遠啊!娘知道你喜愛樂雁,你要是想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那也成,但是
你的婚事不能一直擱著啊!老太爺那邊催過好多次了,你也知道老太爺年歲大了,
衷心盼的就是見到你成親、有子嗣,你這樣一年拖過一年的,教他老人家心裏怎
麽不著急難過?

  「那天大總管和我提了,樂雁的身契就快到期了,到時候看她是想離開還是
想留下,我都沒意見,但是莫家少夫人這位置,絕對不可能是她坐得上的!」要
不是看在樂雁乖巧安分,這麽多年來從沒恃寵而驕,有時兒子脾氣拗起來,還得
靠著她去擺平,她早想辦法把她送走了。

  莫氏夫婦倆一搭一唱的,原也沒把握能夠說服兒子,沒想到一向稱不上孝子
的莫靖遠倒是配合的開口了。

  「總之,我趕快討房媳婦,盡力替莫家傳遞香火就是了吧?」

  兒子這次居然有回應,還如此的坦白,莫氏夫婦眼兒都亮了。

  「是是,就是這麽回事。」莫夫人也顧不得兒子今兒個是吃錯了藥還是怎的,
隻要他肯談婚事,她就謝天謝地謝祖先,「王媒婆送了好幾幅畫像來,連京城的
官小姐也有,你看中意哪一個,娘馬上叫她安排。」

  是有急成這樣嗎?莫靖遠有點好笑的看著隻差沒跳起來放聲高呼,差人急忙
去把王媒婆拖入府的娘親。

  「不是你們已經幫我挑好了嗎?」莫靖遠半嘲的冷哼。

  「我們……怎麽會呢?當然還是要你喜歡最重要了。」莫夫人有點心虛的直
笑,她頂多把自己中意的小姐,畫像擺在最上面,順便再多說點好話,就這樣而
已了!

  自己兒子的脾氣,她還不曉得嗎?幫他挑媳婦,包準鬧事的。

  「靖遠,你這可是答應了?」莫老爺也是一臉欣喜,沒想到多年來的煩惱今
天就能解決。

  莫靖遠看向目光熱切而期待的雙親,扯了扯後角,「我會給你們一個門當戶
對的媳婦。」

  二更方過,樂雁才緩緩的推門而入。

  坐在案邊看書的莫靖遠擡起頭,漂亮的眉打了個死結。

  「你上哪去了?晚飯也沒出現,什麽事能讓你這麽……」他的話還沒說完,
卻讓撲上來的人兒給撞落了手上的書卷。

  莫靖遠盯著埋在自己懷裏的小黑顱,思索著是什麽天大地大的事,才會讓樂
雁這樣迫不及待的主動投身。

  「誰惹了你?」

  懷裏的人沒有回答,隻是難得的賴在他身上,一聲不吭的。

  莫靖遠也任由她去,抱了她進了內室,不打算追問。隻是沒想到才將她放到
床上,她便擡起了頭,神色複雜的望著他。

  「嗯?」他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細探,就讓她大顆大顆滾落的淚珠給震呆。

  「怎麽說哭就哭呢?」他連忙又將她抱回懷裏,動手拭去她臉上的濕濡,卻
發現她的眼淚掉個不停,一點也沒有止勢。

  這引出他難得的『驚慌,又忍不住的氣悶,要知道樂雁本身是隻悶葫蘆,什
麽事都隻會往自己心裏藏,即使有什麽委屈,也不會在他人面前展露,而且在他
的刻意保護下,誰敢讓她委屈了?

  所以打小見她哭的次數是屈指可數,更別提哭得這般傷心卻又壓抑了!

  瞧,都滿面淚痕了,卻連聲音都沒發出來,這樣哭,哭得他心都擰了。

  「你……唉!先別哭了吧!」高高在上的莫家少爺,遇上這等陣仗,也隻有
投降的份。他心疼的抹去她像是停不了的淚水,柔道誘哄,「先不哭了,到底是
什麽事你也得先跟我說啊!」

  樂雁低垂著頭,回避著他探索的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爲什麽在
書房外聽見他答應了老爺、夫人的勸說,承諾會給他們一個門當戶對的媳婦時,
心裏會那麽的痛!

  這明明就是早知道的事啊!這麽多年來,她刻意的壓抑自己的情感,不敢稍
有一絲放縱,從來不敢在他面前鬆口,不就是因爲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嗎?

  「樂雁……」見她仍是哭個不停,莫靖遠真是頭疼,問她也什麽都不說,是
要他怎麽辦?

  他無奈的隻能任她緊摟著,和衣上床,任由她哭個痛快了。

  他這少爺,當的是越來越窩囊了。

  由昏沉中轉醒,樂雁眨了眨酸澀的雙眼,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是怎麽回事
……

  啊!她想起來了。

  雙手輕捂著眼睛,她輕微的自厭起來,她是怎麽了?居然在少爺面前哭得難
以自己……

  少爺?

  她倏地放下手,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少爺的懷裏,而他還穿著外衣,就這
麽半倚在床邊睡了。

  她小心的坐起,眼神眷戀的看著猶在睡夢中的莫靖遠。

  她的耳邊似乎還聽得見平日高傲的他輕聲柔哄著自己,這樣的少爺,教她怎
麽能不愛?她早就愛上了,隻是礙於身份,怎麽也不敢承認。

  貪戀的看著他的眉目,想著跟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終於卸下心防,任著自
己在他頰畔落下輕吻。

  濃密的長睫毛眨了幾下,莫靖遠睜開了眼睛,卻意外於她的舉動。

  「你……」旋即想起她昨夜的失常,他的眉頭忍不住的皺起,打算好好的向
她問清楚時,卻教她給搶先一步。

  「少爺,我喜愛你。」既然少爺做出了決定,她也毋需顧忌太多了,「我真
的很想能永遠待在你身邊。」

  隻是,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然少爺即將成親,她就不能再留在他身邊
了。

  莫靖遠被她突如其來的示愛震得忘了昨夜的事,嘴角忍不住的向上揚,他看
著懷裏的人,想著她怎麽突然開竅了?

  樂雁沒給他多想的時間,軟嫩的紅唇已主動的覆上他的,雙臂環繞住他的頸,
決心在這最後相處的時光裏,好好的與他相伴。

  她的熱情讓莫靖遠眸光發亮,相當配合的將她移坐到自己腿上,礙事的衣裳
很快的散落四周,但兩人都無暇理會這等小細節,隻是專注的探索彼此的身軀。

  她白嫩的雙腿因跨坐的姿勢而分開,讓他更容易的挑弄她動情的泉源,逗得
她暈陶陶,虛軟的半靠在他肩頭,難耐的輕哦,腿間的花穴濕潤而柔軟,等待著
他的佔有。

  「少爺……」她臉紅的低喚飽含著請求,一陣陣酥麻的騷動讓她下意識的擺
動身軀,大膽的蹭著他勃發的欲望。

  「嗯?」莫靖遠壞心的故作不知,輕輕啃咬著她雪白的肩頸,帶著笑意的睨
著她情欲染身的動人模樣,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撩撥著她。

  「啊……」銷魂的呻吟聲,再也忍不住,「少爺……少爺……」

  「怎麽呢?不舒服嗎?」他捉弄她似的停下了動作,好整以暇的看著她通紅
的雙頰、迷濛的眼神煞是勾人。

  她潔白的貝齒咬住了花辦般的粉後,燥熱的身軀因他的停手而感到一陣空虛,
偏又開不了口。

  「你……」她攀著他的肩頭,指控的目光好不可憐的瞅著他。

  「我怎麽了?你倒是要說呀!」他大少爺笑得好得意。

  樂雁後一抿,像是不滿他的得意,心一橫,小手大膽的握住他的堅挺,俏臀
在上頭繞呀繞的,讓他變得像自己一般濕潤。

  莫靖遠身軀驀地緊繃,換他笑不出來了。

  這姑娘今天真夠大膽,但他愛死了她這般主動!

  「我的小雁兒……」他順著扶住她的臀辦,試探性的淺入她溢滿蜜液的花穴
之中。

  她悶哼一聲,小手自然的松開了他,他一個挺腰,深深的進入她體內。

  「啊……」身軀那份空虛終被充實的滿足感讓樂雁舒展了眉心,而他時重時
輕的動作則讓她心癢癢的,隻能不住的輕吟,腿兒緊緊纏住他的腰,身子隨著他
的動作而輕擺,在他進犯時以緊窒的花徑包容住他的碩大,讓他著迷的一再進入,
柔順得讓他放不開。

  他的小雁兒啊!

  他放緩了速度,輕啃著她優美的頸間,留下屬于他的印記。

  「別這樣……」一陣陣的麻癢讓樂雁求饒,魅惑的呻吟卻是催情劑,讓情郎
怎麽也停不下來。

  「那要怎樣呢?」壞心的將她改爲趴在床上,可愛的臀高高的翹著,莫靖遠
很快的改由後頭佔有了她,「這樣?」

  樂雁無助的捉著被面,這樣的姿勢讓他能進得更深入,她能感受到他那灼熱
堅硬的欲望抵著自己最敏感之處,讓她嗚咽著。

  「啊……好深……好熱……」

  「怎麽,這樣舒服嗎?」偏偏有人還要逗她,莫靖遠扣著她的腰,一下下有
力的撞擊,像是靈魂的碰撞。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她將羞紅的臉深深埋入被中,企圖掩過
自己意亂情迷的嬌吟聲,卻又忍不住向他求饒,「別那麽大力……」

  「舒服嗎?」執意要聽見她的回答,莫靖遠忽快忽慢的擺動著腰,刻意撩撥
著她,甚至就這樣停在她體內,扭轉磨蹭著,磨出陣陣火熱,也磨出她難以遮掩
的嬌吟。

  樂雁羞得臉兒通紅,那一波又一波的酥麻快意,讓她的身子化成了一灘水,
花穴不斷的湧出蜜液,在他的擺弄中達到了極緻,嬌軀顫抖著,短暫的失了神,
逸出了長長的輕吟。

  莫靖遠愛憐的輕撫過她猶帶傷疤的背,重新開始抽動,一下又一下的撞入她
的最深處,在欲望達到高峰的時刻,在她體內釋放出自己的所有。

  他的小雁兒!


                第十章

  樂雁在賣身契到期前,離開了莫府。

  沒有人知道是怎麽回事,隻知道她在莫靖遠出門時去找了莫夫人,然後莫夫
人便要大總管將她的身契歸還,再派了兩個人送她回鄉。

  大家都在猜測,等少爺三天後回來知道這件事時,會不會沖去向夫人質問,
順便派出大批人馬追回樂雁?

  但少爺回來了,聽著大總管微抖著聲音報告過,隻是緊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也沒找夫人,也沒派出人馬,就這樣回去靖宇軒,而後日複一日的,照常白日出
府談生意,晚上回府就休息,像是樂雁這人從來不曾存在似的。

  全部的人都傻眼了,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少爺最在意的人明明就是樂雁,
怎麽會就這樣不聞不問的?

  大夥還在搞不清楚情況時,卻又聽見了一件更驚駭的消息一少爺要娶親了。

  別說是下人們,就連老爺、夫人也是被他嚇得好半響說不出話來。

  據大總管說,少爺也沒交代清楚未來的夫人是哪家的小姐,隻是要老爺,夫
人可以通知雲遊的老太爺,然後要大總管去采辦婚事所需的所有東西。

  而那清單上的物品讓人看得瞠目結舌,少爺對未來夫人的重視與用心從這便
感受得到,大家不禁紛紛開始猜測是哪家的小姐這般厲害,居然收服了最厲害的
莫家大少爺。

  少爺當然不會好心的給他們答案,交代完大總管好好辦後,便又啓程到京城
去了。

  京城,依少爺的個性,根本不可能特地去探懷香,而最近又沒有什麽大生意
需要他親自去一趟,所以大家都在議論著,說不定未來的少夫人,便是京城小姐,
搞不好是高官之女呢!

  也是啦!依少爺尊貴的身份,也隻有京城的官家小姐才配得上。

  隻是消息一傳出去,錦繡城的居民們不禁爲樂雁感到小小的傷悲,看其它三
位小姐嫁得多好、多幸福啊!大家難免覺得樂雁也會一樣,尤其莫少爺又寵她得
緊,這麽多年未也沒改變過心意,不少居民們都在等著看莫少爺愛美人不愛江山,
爲了樂雁大膽反抗家中長輩,最後莫家老爺、夫人不得不屈服,答應讓樂雁進門,
皆大歡喜。

  怎麽偏偏故事不是這樣走啊?這莫少爺也真是薄情,轉眼間就訂下了親事,
說不定,樂雁根本是被趕出莫府的!

  一時間,錦繡城又是流言四起,當然,不可免的,也傳入了人在老家的樂雁
的耳裏。

  她努力的不去想,告訴自己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回到屬於自己的家才是最
好的,但似乎隻有她一個人這麽覺得。

  「樂雁,先別忙著,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推開門,端著茶進來的正是樂雁
的娘親。

  「娘。」樂雁聽話的放下手邊的繡件,體貼的起身接過托盤,「我不累呢!
您別這麽費事。」

  袁氏看著自己的女兒:心底是有著歉疚的,雖然說當初是環境所逼,她不得
不將小樂雁送到莫府去當小丫鬟,可是她那時也才十歲,就得爲了這個家犧牲,
一離家就是八年,也真是辛苦她了。

  幸而女兒沒把這事往心頭擱,這八年來對這個家的關心沒少過,雖然莫少爺
膩她得緊,從不許她回來過夜,但家書從沒間斷,也因此一家人的感情也沒給生
疏了。

  「不費事。」這麽乖巧的女兒,她隻想好好的寵她,彌補她八年來失去的親
情,若她能,她希望女兒這輩子就是平安順心,再也無事需要煩心,但偏偏……
「樂雁,你……心裏若有事,可別藏著呀!」

  想當初莫少爺對女兒的好,她可是完全看在眼裏。別說是寵極了樂雁,就連
她們一家子也連並照顧,但是畢竟門戶懸殊,現在莫少爺即將成親的消息鬧得沸
沸揚揚的,女兒心底肯定難受。

  「娘,沒事的。」樂雁強迫自己微笑,掩住心中的不舒坦,「您說的是莫少
爺的婚事嗎?他年歲也到了,是該成親了。」

  「可是——」

  「老太爺、老夫人一定很高興。」樂雁自顧自的打斷了母親未竟的話,幽幽
低語,「我也很替他高興……真的很高興。」

  末了的那段話,不知道是想讓母親安心,還是想說服自己的成分居多。

  「樂雁呀!有些事,娘還是不得不說……」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要說她高興,
根本是騙人的,「娘雖然不太明白你和莫少爺之間的事,但我也看得出來莫少爺
對你的重視,連世鵬的功課他都關心上了,還給我們換了間房子——」

  「娘。」樂雁柔柔的打斷母親的話,「我已經離開莫府,以後就跟莫家的人
事物都沒關系了。」

  袁氏一窒,也隻能微微一歎,「你自己若看得開也是件好事,但……莫少爺
娶了親,那你的終身大事又該怎辦?」

  她和莫少爺這幾年來形影不離,莫少爺對她的寵愛又是衆所皆知,現在她離
開了莫府,可是名節也早毀了,別說整個錦繡城,恐怕鄰近三城都沒有人肯上門
提親吧!

  「娘,您別操心。」樂雁溫聲安慰母親,「我好不容易才回家,想多點時間
和您及鵬弟一塊,何必急著嫁人呢?」

  其實這件事她早在莫府時就想清楚了,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論婚嫁,若能回
家,就將剩下的日子拿來陪伴早寡的母親,若弟弟娶了媳婦,弟婦不能見容她這
大姊的話,她便離開獨自生活。

  「莫少爺也真狠心,一點都沒替你著想。」袁氏一想到女兒的委屈,雖然一
向對莫靖遠很有好感,也不免抱怨起他。

  「沒有,莫少爺對我很好。」是她不夠好。

  袁氏還能說什麽?隻能安慰的拍拍女兒,和她說些趣事,聊起已上京赴殿試
的兒子,把莫家的人拋到腦後了。

  「恭喜了。」

  位於京城的莫氏別業,莫靖遠舉起酒杯,向新科狀元緻意。

  「謝謝莫大哥。」略帶點稚氣的程世鵬也舉起酒杯,感激的看著自己人生中
最重要的一位貴人,「世鵬今天能有這點成就,都是莫大哥的幫助。」

  他誠心的緻意,若不是莫大哥提供他書冊,還親自教導他,憑他一己之力,
哪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考取功名。

  「不用客氣。」莫靖遠勾起唇,心情愉悅,「你也沒讓我失望,一舉中的,
這也是你自身努力得來的。」

  得到稱贊的程世鵬微紅了臉,崇拜的看著他。

  「但莫大哥,顔相爺……也是你安排的嗎?」在殿試上,那位甚得皇上信任
重用的丞相對他表現得相當親切,也在皇上面前替他說了不少好話,這般明顯的
行爲,讓他不由得懷疑。

  「這個你不用管。」莫靖遠沒回答他,「顔慶玉不是笨蛋,若你沒那份才氣,
他才不會傻得去和皇上力薦你。」

  他所做的,不過是製造了點機會,外加那麽一點點「勸說」罷了,「你既有
心在仕途,跟在顔慶玉身邊也是件好事。」

  「是。」能夠有機會和那位聞名天下的相爺共事,程世鵬自然歡喜得很。

  「你很好,達成了和我的約定。」贊許的看著自己教了七年的學生,莫靖遠
不由得感到驕傲,而他那與親姊五分相似的面容,卻讓他聯想到了那不告而別逃
走的女人,臉上的笑容微減。

  「怎麽了嗎?莫大哥。」

  「沒什麽。」莫靖遠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心情又好了起來,「世鵬,現在
你功名已取,皇上也特例封你爲四品官員,你可以改口了。」

  程世鵬微愣之後,心領神會的一笑。

  「姊夫。」

  「很好。」這小子就是聰明,也不枉他教了這麽多年,莫靖遠相當滿意,
「明後兩天和各部官員照會後,我們就回錦繡城,去向你娘和姊姊報喜。」

  他很期待,樂雁會有怎生反應呢?

  他的笨雁兒!

  這幾日,程家的訪客是絡繹不絕。

  自從程世鵬連中三元的消息傳回錦繡城內後,不管是地方官員,還是近鄰遠
戚,祝賀的人沒停過。

  袁氏和樂雁心裏也著實高興,聽報喜的人說,程世鵬在殿試上不僅表現得相
當出色,甚得皇上的賞識,連一旁的顔相爺都對他贊譽有加,最後不僅拔得頭籌,
還破例受封爲四品官員,一時間成了朝廷的新寵兒,仕途無限。

  樂雁忙裏忙外的,一刻不得閑,但好心情讓她嘴邊笑容不斷,也隻有此時,
她才能暫時忘了莫靖遠這人。

  「狀元郎回來了!」

  一人一聲的由遠處交疊傳來,樂雁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扶著娘親到大門口,
果然便見到弟弟的身影逐漸接近。

  「娘,大姊!」還未到門前,程世鵬已先下馬,搶跪在母親面前。

  「好孩子,快起來。」袁氏雖然笑著,卻忍不住流下眼淚,「快起來、快起
來。」

  「世鵬,先起來。」樂雁扶起弟弟,眼眶也是含淚,「先進屋去祭拜過爹,
親口告訴他這好消息,咱們一家人再好好慶祝一下。」

  「是。」程世鵬和樂雁,一人一邊的扶著母親進屋。

  祭拜過父親,三人還未不及好好說上話,門口又是一陣騷動。

  「也許又是哪位過來祝賀吧!」樂雁不以爲意,程世鵬的表情卻有些莫測高
深。

  「大姊,就勞煩你去看一下是誰來了。」

  「好,你在這陪娘。」樂雁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大門口,卻被眼前的情景給
嚇著。

  門口又是一隊人馬,擡來了許許多多的大紅禮品,而且……

  天啊!樂雁下意識的掩口,難以置信的看著最前方眼熟的人。

  怎麽會?怎麽回事?

  「怎麽,才多久,就不認得我了?」

  「少爺……」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你怎麽來?」

  還有,他身後那陣仗是怎麽一回事?更不用說,他身邊站著的,是錦繡城裏
最出名的媒人婆。

  「我來提親兼下聘啊!」莫靖遠答得理所當然,笑容自信而貴氣,迷倒了不
少在旁觀看的姑娘家。

  「什麽?」向來溫和恬靜的樂雁,這下隻差沒把眼睛給瞪凸了。

  提親?下聘?

  一旁圍觀的群衆開始竊竊私語著,有志一同的等著接下來的發展,大家都能
感受到,有什麽天大的事要發生了!

  「大姊。」不知何時,程世鵬已經來到她身後,輕巧卻堅定的扶住她的肩,
「莫少爺上京找過我,向我提出婚約,我已經答應了,剛我和娘說了,娘也很贊
成這門親事。」

  父親早亡,大姊爲了家裏的生計,賣身至莫府當婢女八年,他是打從心底感
激與不舍的,幸而因此遇上了莫靖遠,他用心的安排計劃這一切,對大姊的真心
誠意自然毋需懷疑,而大姊也算是苦盡甘來,他很爲她高興。

  隻是,大姊怎麽好像呆了?

  「大姊?」程世鵬試探的喚著,卻發現樂雁臉一白,身子微晃著。

  「大姊……」他話聲未落,莫靖遠已經手腳俐落的抱起了她,老馬識途的走
向她房間。

  這個……他也太自動自發了吧?而且大姊可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啊!即使他倆
是未婚夫婦,可是這樣當著衆人的面前毫不在意的摟抱,也太不顧慮姑娘家的名
譽了吧!

  即使他再崇拜這未來的姊夫,也不能允許……

  他正要上前攔住,卻發現母親拉住了自己,笑著搖了搖頭。

  小兩口是該好好談談,至於名譽問題,反正莫大少是出了名的隨心所欲,衆
人也不會、也不敢跟他計較的!

  「回神了沒?」莫靖遠將樂雁放在長椅上,還倒了杯茶,就是怕這小女人直
接暈過去,嚴重打擊他的男性尊嚴。

  怎麽,要嫁他有這麽難接受嗎?瞧她那是什麽樣子?活像是被討債,還是被
鬼追似的難看。

  「這不是真的……」樂雁孩子氣的搖著頭,甚至舉起手敲起了自己的額頭。

  「你做什麽?」莫靖遠一把拉下她的手,阻止她自虐的行爲,「怎麽,我要
娶你這件事,就真的讓你這麽難以接受?」

  「我……這……」樂雁一時語塞,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可是……」

  「還可是什麽?」莫靖遠沒好氣的看著她,覺得自己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這輩子才會這樣被她吃得死死的,「我都還沒問你,爲什麽趁著我不在府裏就偷
偷離開?寵了你這麽多年,你就用不告而別來回報我?」

  「少爺,不是的……」樂雁又是頻頻搖頭,「我隻是不想你爲難……」

  也是怕自己真的和他面對面,會捨不得離開。

  「我爲難?我爲難什麽?」他從小到大,還真的沒爲難過,「你自己笨也就
算了,爲什麽不來問我?這樣自己偷偷離開,我房裏少了個丫頭,你要我找哪要
去?」

  「府裏的人手充足,少爺想要什麽樣的婢女,一定找得到。」低垂下頭,她
心微擰,卻告訴自己要拿捏方寸,要不離開就是白費了。

  「我就要你。」他真的會讓她給逼瘋,明明都說得那麽清楚了,她到底是哪
兒想不透?更不用說,他都帶著大隊人馬來下聘了,她還能無視到這種地步,
「你給我聽清楚了,我房裏沒打算換人,從以前到現在,甚至之後的每一天,我
就是隻要你一個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可是……」她怔怔的擡頭,像是聽見了什麽神話。

  「可是什麽?你娘和你弟弟都同意這門婚事了,婚期就在七日後,你還想躲
嗎?」見她還真的想開口,他不耐煩的直接說道:「你不用再說那些陳腔濫調了,
共處了這麽些年,你還不懂嗎?我說了隻要你一個人,就是隻娶你,絕不會有什
麽三妻四妾的情況發生,也不會委屈你當小!」

  「可是……」即使他的目光像是要噴火、想吃人,樂雁還是不退縮的懷疑他
的話,「我那天明明就聽見了,你答應了老爺、夫人,我……老爺和夫人是不會
接受我的。」

  這也是爲什麽一直以來,她都不敢接受的原因。

  「爲什麽不能接受?」他嗤笑一聲,輕輕敲了她的額頭一記,「看來,你是
還沒習慣自己的新身份,才會問得如此傻氣。」

  「新身份?」她能有什麽新身份?頂多不再是莫府家僕罷了。

  「你是新科狀元的親姊,世鵬可是四品官員,你也稱得上是官家小姐了。」
關於身份上的隔閡,他是從來不在意過,但是他知道這會永遠是她的心結、父母
那的阻力,所以他早就想好對策了。

  一直以來,他便有計劃的栽培世鵬,每月甚至撥出時間來提點他的學問,爲
的就是這一天。

  而世鵬本身資質也是上乘,完全達成他的目標。

  「我?」官家小姐?她成了官家小姐?那他之前和老爺、夫人談話的時候,
就已經篤定這一切了?

  「所以你才敢答應老爺、夫人?」她驚訝不已,「可是你怎麽這麽有把握?
萬一世鵬在殿試上表現不佳……」

  「不會,他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我知道他可以。」更不用說,他還私下找
了顔慶玉護航。

  「這……這太離譜了。」樂雁完全無法接受,怎麽會這樣?她放在心上那麽
多年的問題,兩人身份上的鴻溝,怎麽會這麽輕輕松松的就給破除了?那她這陣
子的傷心,不就完全是庸人自擾?

  一想到這,她就羞愧的掩面,不敢面對他。

  「現在相信了吧?」他沒好氣的看著她,卻又不能真處罰她,隻能惡狠狠的
盯著她心虛的小臉。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計劃這一切的?」她知道他很聰明,很有辦法,可是這
一切,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他爲什麽要爲了她這麽的費心?

  「你說呢?」他用力的將她抱入懷中,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他聞著她身上
熟悉的氣味,輕蹭著她纖細的頸項。

  「現在明白了吧?還要拒絕我嗎?」他語氣兇狠,黑眸中卻有一絲的不確定。

  和他朝夕相處的樂雁看出來了。他……他以爲她會拒絕嗎?在他爲她做了這
麽多後?

  她低垂下目光,不想讓他見到自己眼眶裏凝聚的淚水,那是感動,也是喜悅
之淚。

  「少爺,以往生日,你總是允我個要求,但我從來沒說過,現在能補給我嗎?」
她聲音溫溫的,帶著些笑意,釋然而放鬆。

  莫靖遠眼一亮,卻故作鎮定。

  「當然成,你說。」一時間,心不受控制的狂跳。她該不會是想說什麽氣死
人的言論吧?

  「我想,以後我每一年的生日,你都陪我過。」她擡起頭,朝他笑得美麗,
「可以嗎?少爺?」

  莫靖遠原想刁難她一下,算是回敬她的不告而別,但上揚的嘴角卻怎麽也不
肯聽話的拉平,最後隻能任由它去,讓自己笑得呆而蠢。

  「我的小雁兒,當然可以!」

  他終於放縱的大笑,緊緊的抱住自己的珍寶,許下了兩人共同的未來。

  莫家太少爺,成親了。

  這麽件大事,當然錦繡城又熱鬧了好一陣子,尤其沒想到,莫家少爺迎娶的
不是什麽京城小姐,正是莫家四位小姐中的樂雁。

  原本樂雁離開莫家的時候,大家都失望得不得了,想說這最後一位小姐,恐
怕是得不到像另外三位一樣的幸福了,沒想到後來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

  莫靖遠是打算成親,也的確是娶了門當戶對的官家千金,可是這官家千金,
居然就是賣身至莫府爲奴的樂雁。

  這轉變實在太大了!

  別說一般民衆們咋舌,就連莫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覺得這真的是太出乎人
意料了。

  但不管大家怎麽驚訝,這就是事實,而且樂雁還不隻是個官家小姐,她唯一
的弟弟甚至被猜測會接替顔慶玉,成爲新相。

  相爺之姊耶!身份可不比莫家小姐差啊!

  這下,真的是門當戶對了。

  莫家的長輩們再也沒得挑剔,滿面笑容的爲獨子主持婚禮。

  錦繡城聞名的四位小姐,就這樣全部覓得了好歸宿,她們那極富傳奇色彩的
婚事,足足在錦繡城傳了十年。

  一直到多年後,仍是讓人津津樂道。

  聽過錦繡城的莫家嗎?知道四位小姐的故事嗎?

  這四段婚事,會一直的流傳下去。


                【本書完】
2017-1-5 22: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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