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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梅開二柱(1-5完). 作者:郦優昙  
  本主題由 aaa5555xxx 於 2021-3-29 10:00 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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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二柱(1-5完). 作者:郦優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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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二柱(01)


作者:郦優昙


      ***    ***    ***    ***

  簡介:

  大齡村花梅子要嫁人了,新郎是莽漢鐵匠柱子婚後的二人甜甜蜜蜜,種田緻
富……

  柱子爲幹一番事業出去闖蕩,梅子千裏尋夫卻陰差陽錯成了左相什麽?他媳
婦的身份竟是高高在上的左相。

  他爲尋她闖入軍營!

              ☆、村花梅子

  鐵家溝大多數都姓鐵,唯一不姓鐵的是王大娘家,早年天災,王大娘的男人
沒撐過去,留下兩個年you嗷嗷待哺的兒女,王大娘靠着讨飯來到了鐵家溝,
從此就落戶在這兒三十幾年。她從個二十來歲的婦人變成了年近花甲的大娘,一
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都分别成了家,兒子娶得是鐵家溝的姑娘,女兒嫁得是鐵家溝
的小子,也算是在鐵家溝紮了根。

  這王大娘自從兒子另起門戶女兒也嫁了人之後就一個人住,特别冷清,幾年
前領了個遠方侄女兒回來當閨女養,說到她這侄女兒,那長得可真叫一個水靈。
要不是這女娃兒父母雙亡,隻剩下孤零零一人,才不會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
鐵家溝來呢。

  鐵家溝離鎮子怪遠的,有點偏僻,村裏人也很少出去鎮上,難得去一次都跟
是什麽天大的喜事兒一樣,要是有人在鎮上謀了差事,家裏就會擺上幾桌酒席,
敲鑼打鼓的在村裏宣告一下。别的人家也會眼饞,那家人的地位立馬就會在村上
升好幾個等級。

  鐵家溝不大,村裏每每來個陌生人或者是出去個人,大家幾乎都知道。而當
長得水靈的不像鄉下妹子的梅子到來時,整個鐵家溝都沸騰了。

  她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彎彎的柳葉眉,水靈靈的杏仁眼,櫻桃般的小嘴,
身段窈窕,性情溫柔,還繡的一手好女紅。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許人!

  鐵家溝的男兒們沸騰了,個頂個整天沒事就朝王大娘家門口晃悠,王大娘家
裏的柴總是有人幫忙劈好,水缸也老是滿的,甚至有時候門口還會放上一些鮮花。

  但是梅子也有一個緻命的缺點,那就是年歲大了些,按理說女子及笄就能成
親了,但梅子今年已經是雙十年華,這在村裏可算得上是個老姑娘了。可即使這
樣,還是有不少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喜歡她,平常幹完農活就竄到王大娘家門口偷
偷張望。

  梅子性子好,很少出門,王大娘家的地都給了兒子,也沒啥農活好做,所以
她沒事就在家裏喂喂雞繡繡花,她的繡工很好,村裏有人家要嫁女兒,都是求着
她給繡的被面嫁衣。梅子也不推辭,總是溫溫柔柔地應下來,村裏人受了她恩惠,
出門張嘴就說這梅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适合做媳婦,把個村裏半大不小能成
家的男兒都聽得癡迷不已。

  提親的人快把王大娘家的門檻兒踩爛了,可王大娘誰也看不上,梅子又很少
抛頭露面,村裏的小夥子個個心癢難耐,都想着把這賢内助娶回家,個個獻殷勤
獻的可勤了。

  王大娘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從家門口撿到剝好的野味了,她喜滋滋地拎
着肉回來,要知道村裏大多數都還是靠着種地爲生,少有的幾個獵戶獵到了獵物
也都是到鎮上換銀子,養豬養雞的人家哪裏舍得宰了生錢的寶貝,豬肉又賣得貴,
想吃頓白面饅頭吃頓肉那可真不容易。可自從這梅子來了之後,她幾乎是每天都
有肉吃。

  「梅子、梅子、梅子啊!你看這是啥!」

  梅子聞言從堂屋出來,手裏還拿着繡線,村裏鐵二嬸家的閨女要嫁到很遠的
另一個村裏,爲了不讓閨女被人說三道四瞧不起,特地求了梅子給繡套大紅被面。
她現在正趕工呢,「大娘,你怎麽又拿這些東西回來了啊。」

  「不是我想拿,是人放門口的,我這一拉門啊,就瞧見了!」王大娘喜不自
勝地拎着肉進了鍋屋,梅子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擡頭去看到自家牆上
露出幾顆男兒郎的頭,登時被吓了一跳,不禁後退了一步,連忙躲進屋裏。牆上
的幾個男兒見被發現了,紛紛跳下牆去,心裏癢癢的,想起梅子的臉,又忍不住
想爬上去偷偷再看一眼。

  可不管他們再怎麽看,梅子也不出來了。

  等到王大娘從鍋屋出來,看到牆頭上趴着的幾個年輕小子,頓時火了,抄起
院子裏的笤帚就要沖上去打人:「去去去!看什麽呢看!我家梅子可是黃花大閨
女,想看的話求媒婆,光明正大的帶着聘禮來,少在這偷偷摸摸的!」隻有不正
經的人家才會這麽幹,她還想給梅子找個好婆家呢!

  牆頭上的人一聽,個個又驚又喜,登時跳下牆就往家裏奔,一個個跑的比兔
子還快。

  梅子要嫁人了、梅子要嫁人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鐵家溝,所有未曾娶親的漢子都開始蠢蠢欲動,王大
娘的家門坎兒險些都被踩爛了,但是卻始終沒有決定到底把梅子許給哪一戶人家。

              ☆、鐵匠柱子

  王大娘這些天有點脹腹,隔一刻鍾大概就要跑一趟茅房,梅子給她熬了些柴
胡湯,雖然見了效,但實在是拉的腿軟,動不了,幸好家裏有梅子操持着,但到
鐵二嬸家送被面的事情卻耽擱了下來。再過三日左右鐵二嬸家的閨女就要出嫁了,
王大娘不方便出門,也沒法叫人來拿,畢竟當初她是答應了人家親自送過去的,
萬般無奈之下,隻好由梅子去送。

  若是在鎮上城裏,未出嫁的大姑娘青天白日的出門走動被人看到了少不了要
被指指點點說一番,畢竟按照當朝風氣,這可算得上是傷風敗俗了。但農村對這
些就不是很在意,隻要不太過分,未出閣的閨女也是可以出門的,隻不過不能太
明目張膽,到成了親後就好了,黃花大閨女和婦人畢竟是有很大區别的。

  梅子這人做事向來精細,她将被面疊得整整齊齊,用剩下的紅布做了個包裹
紮起來,抱在懷裏。她生得俊,十裏八鄉也找不到長得她這麽水靈白嫩的,走在
村裏特别紮眼。王大娘在村東頭,鐵二嬸家在村西頭,離得很遠,走路大概得要
一盞茶時間,梅子挑了條小路走,從村裏穿過去,幸而圍觀的人并不多,大多數
漢子都是偷偷的看,沒敢明目張膽出來。

  鐵二嬸家的門窗上都貼了大紅的喜字,梅子畢竟是黃花大閨女,沒經曆過這
些事情,但應有的禮數還是知道的。因爲閨女要出嫁,爲了防止不必要的事情發
生,娘家是要大門緊閉的,梅子輕輕敲了幾下門,沒人應。她躊躇了會兒,又敲
了敲。

  已經掉色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堵牆出現在梅子眼前。她身形在姑娘中算
是高的了,但是跟面前這人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位大哥,我是村東頭王大娘家的梅子,前幾日鐵二嬸讓我幫忙給繡了被
面,現如今已經繡好了,還請大哥容我進去。」梅子擡頭,但是面前的漢子太過
高大,又是背着光,看不清他長得啥樣。

  但對于鐵柱來說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了,他傻愣愣的張大嘴巴,看着眼前這
嬌嬌小小的姑娘,皮膚白白嘴巴紅紅,頭發烏黑,看起來就很賢惠的樣子,一時
間沒能反應過來。梅子又叫了聲大哥,他才恍然回神:「請、請進、請進!」村
裏未出嫁的女子都不怎麽出門,鐵柱平時見到的都是些成了親的婦人,一個比一
個潑辣彪悍,哪裏見過這樣嬌嬌弱弱的姑娘,當下就有點語無倫次。

  梅子對他笑了一下,覺得這大個子很有意思。穿過院子進了堂屋,鐵二嬸正
跟着一群婦人說的熱火朝天,見她來了,忙拉過她的手道:「梅子,可辛苦你了,
你今兒個别走了,在嬸家吃頓飯,啊。」

  「不了二嬸,大娘還在家裏等我回去呢,我要是留下來,大娘誰照顧啊。」
梅子輕輕把包裹交到鐵二嬸手裏。「這是繡好的被面,多出的布料我給繡了幾方
帕子,想着姑娘嫁出去可能用得到。」

  鐵二嬸是見識過梅子的繡工的,當下便笑得眉眼眯眯,不住地道謝。梅子微
微笑,沒說什麽話,告了辭便要回家,一出堂屋,就看見剛剛那個給自己開門的
大個子站在院子裏對着自己呵呵笑。現在不背光了,她才看清他長得啥樣,濃眉
大眼,大鼻子大嘴巴,方正臉型,不難看,也不好看,但是一道從額角劃到顴骨
的傷疤讓他看起來特别兇悍。漢子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傷疤暴露出來了,連忙轉
過身去,側着另一面對着梅子,笑得很傻:「你、你要回家啦?不留下來吃頓飯
再走嗎?」眼睛直勾勾地瞧着她,裏面似乎有無限火苗。

  梅子搖搖頭,被他赤裸裸的露骨目光看得有點尴尬:「不了。」

  「那、那要不我送送你?」漢子撓了撓頭,透出一股憨勁兒來。「二嬸她這
幾日忙,照顧不到啥,你一個姑娘家走在村裏不好看,我送送你。」

  那你跟着我,難道就好看了?梅子心裏道,卻并沒有說出來,隻是道:「真
的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

  但是漢子很堅持,梅子最後沒法子,隻好和他一前一後走着。這一路上她幾
乎知道了他的全部事迹,漢子是個藏不住的話唠,梅子知道他叫鐵柱,是近幾個
村裏唯一的一個鐵匠,但木工也是極好的,鐵二嬸請他來給自家姑娘做幾件家具
做嫁妝,他才會在鐵二嬸家。還知道他父母雙亡,由大伯撫養成人,至今未娶。

  梅子不是特别喜歡說話,通常鐵柱說個三四句她才應上那麽一句。也許是因
爲鐵柱在的原因,四周原本總是喜歡偷看她的漢子少了許多,偶爾的幾個在見到
鐵柱後也被吓得縮回去了頭。梅子這才高興了點,心想,這大個子也并不是沒有
用的嘛。

              ☆、當俺媳婦

  梅子不是愛跟人套近乎的主兒,再加上自己是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這随随
便便跟人搭話,萬一被村裏人瞅着出去說閑話,那她可不用活了,到時候跳進黃
河也洗不清。

  鐵柱就沒這方面的困擾了,他撓撓頭,站住等梅子走近,有點害羞:「那啥,
梅子,你方才說王大娘身體不舒服?要不要俺幫忙找人看看?郎中都在鎮上哩!」
梅子一聽,大個子怎麽自稱「俺」了?方才他不是還文绉绉的說「我」嗎?想必
是在學她。她心細如發,沒說什麽,心裏知道他是在自己面前裝斯文,可惜江山
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哪有可能瞬間轉變?定然是說漏了嘴。這時鐵柱也意識到
自己好像失言了,可看梅子的神色好像并沒有注意,于是又說了一遍:「梅子,
要我幫忙不?我腿腳快,不花時間。」着重咬那個「我」字。

  她搖搖頭:「不用麻煩了,大娘隻是吃壞肚子,我給她煮了些柴胡湯已經好
多了。此去鎮上至少得一個時辰,麻煩柱子哥作甚。」

  被那軟軟的聲音叫了聲柱子哥,鐵柱頓時有點迷糊,差點沒走動路。他憨憨
地摸着自己頭,「不麻煩、不麻煩,王大娘素日對俺不錯,她有點小病小症,俺
幫個忙也是應該的。」一得意忘形,就忘了要裝斯文。梅子也不戳破,隻是微微
低頭淺笑。鐵柱見她俊眼修眉,身段窈窕,一顆心怦怦跳起來,心想:要是她能
給俺做媳婦該多好。可自己雖有些錢,但長成這副模樣,又沒出息,村裏是個姑
娘都不肯嫁,都二十七歲了也沒個人上門做媒,難道他要打一輩子光棍不成?

  鐵柱此人最大特點就是心胸寬闊,說難聽點的話就是一頭犟驢,想幹啥就幹
啥,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他可不覺得自己配不上梅子,
村裏姑娘不嫁他,那是她們眼神不行,看他賣相不好就嫌棄,要是給她們知道自
己有多少銀子的話指不定就纏上來了呢。可他覺得梅子不一樣,梅子絕對不會嫌
棄他長得不好看。

  心裏這麽一想,登時脫口而出:「梅子,你給哥做媳婦兒成不?」

  梅子被吓了一跳,他們這認識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呢他就求親?而且有人這
樣求親的嗎?沒個媒人沒個長輩的,就大路上?一顆芳心怦怦跳,雖然村裏喜歡
她的人多,但跟鐵柱這樣二皮臉的可真是少,這樣被人當着面求做媳婦兒,那她
可是頭一回:「柱子哥,你胡說什麽呢。」快步超過他,加快步伐,想快點回家,
就不用面對這樣尴尬的場面了。

  可不能給村裏人瞧見,那樣的話她不嫁都不成。名聲都給毀了,不嫁他還能
嫁誰?

  「梅子,俺沒胡說。」鐵柱也被自己的大膽吓了一跳,他有點扭捏,但還是
很勇敢地追上梅子跟她并肩走,見梅子越走越快,他也邁開腿追。梅子身形雖然
修長,但是一跟他比可算嬌小,他一步就抵她三步。「你給俺做媳婦吧,俺會待
你很好的。」

  「柱子哥,你别說了,萬一給人聽到可不好。」梅子急忙阻止他再胡言亂語,
臉蛋悄悄羞紅,鐵柱看着她,隻覺得自己媳婦兒長得真好看,就是鎮上那戲裏唱
的天姿國色也不過如此。心裏對今天被鐵二嬸拉去做粗活的氣也消了,要不是鐵
二嬸,他哪能遇見梅子呢?

  以前沒人說親,他又無父無母,心裏也不覺得什麽,雖然在村裏也聽人說起
村東頭王大娘家的梅子長得俊手藝又好,可也從沒動過念頭,見村裏好多兒郎因
她準備嫁人一事又激動又高興,彼此争搶,心裏還嘲笑過他們。可今日一見,就
歡喜上了,恨不得立馬把人娶回家當媳婦。「梅子,俺沒胡說,你給俺當媳婦兒
吧,啊?」

  梅子隻覺得這漢子越來越不老實,他們走的是村後大路,人少些,可他越來
越朝自己身邊擠,她又羞又怕,說話聲音都抖起來:「柱子哥,我做不來啥活計,
除了繡工好,能整治飯食外,啥都不會,你要是讨我當媳婦,保不準幾天就想休
了我。」

  鐵柱一聽,急了。他是犟筋,可也不傻,梅子話裏話外都透着拒絕他的意味。
「你不會幹活沒啥,俺家地少,就那麽兩三畝,俺還嫌不夠幹呢,嫁給俺你啥活
都不用幹,成不?還是說,你嫌俺長得醜,又窮?」

  梅子一聽這漢子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又不是愛慕虛榮之人,忙解釋道:「當
然不是,人醜沒啥,心腸好就成,窮也沒啥,努力做活就了。隻是……大娘現在
還需我照顧,我不能放她一人。」

  「你不嫌俺醜就成。」鐵柱咧開大嘴嘿嘿笑。「那沒事,俺一定把她當親娘
侍奉孝順,你放心、放心。」

  梅子急了,這漢子油鹽不進,你說他呆吧,他偏偏能聽出來她的拒絕。你說
他聰明吧,他又傻乎乎地拿你的借口當真,還想出了解決的辦法,這兵來将擋水
來土掩,她可如何是好?再說了,他們今兒個才剛認識他就求親,真拿他倆當熟
人啦?一想到要做這莽漢的媳婦,梅子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燒。她當真是沒有嫁
人的心思,原本答應大娘的也隻是敷衍之詞,孰料遇到這麽個難纏的,萬一他真
的找了媒人上門求親,她該怎麽應對?

  「梅子,俺是個粗人,村裏姑娘都嫌俺醜,俺都二十七了也沒讨着媳婦,先
前沒喜歡的,不覺得啥,可今兒一看着你,這裏就怦怦直跳。」莽漢拿手捶胸膛,
眼睛亮晶晶,梅子被他看得小臉通紅,手足無措。這人居然還懂得打苦情牌,他
到底是真笨還是假呆?「你是唯一一個不嫌棄俺的,俺保證對你好,對大娘也孝
順,不讓你幹一點活,你就給俺當媳婦兒吧,成不成?」

  軟硬兼施,梅子也不知怎麽辦了,幸好到家了,她松了口氣:「柱子哥,我
到家了,多謝你送我回來。」說完便急急地跑進家門,看都不敢回頭看鐵柱一眼,
進了院子連忙落上門,背抵着喘着氣,芳心直跳。她不過是去送個被面,怎麽就
被纏上了?要是村裏每個兒郎都這樣,那她還要活不要?

  鐵柱卻沒走,他扒到門縫裏,瞧見梅子正背抵着門,清了清嗓子,難得降下
大嗓門怕吓到未過門的媳婦:「梅子,你等俺,等二嬸家喜事過了,俺就來提親。」

  梅子吓了一跳,朝堂屋跑了,鐵柱傻笑着站了會兒,決心回家把房子拾掇拾
掇,以前自己一個人住,豬窩狗窩都沒啥,可不能讓媳婦也跟一起住那髒兮兮的
地方,他得掃幹淨了,最好再找人重新修葺修葺。

               上門提親

  梅子一路沒敢停跑回堂屋,王大娘躺在裏屋,所以沒人看到她的臉有多紅,
更沒人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可能是她開門的聲音驚醒了王大娘,她吊着嗓子
在裏面喊:「梅子、梅子,是梅子回來了嗎?」

  「哎,大娘,我回來啦,」梅子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和臉蛋,跑到門口讓風吹
醒自己,讓腦子冷靜了下,才掀開裏屋的布幔,手上端了碗水,「方才送被面去
鐵二嬸家,他們家可熱鬧着呢,大娘沒能去真是可惜,不過姑娘出嫁還得幾天,
鐵二嬸還叮囑梅子,要梅子請大娘一定要去看看。」說着便坐到炕邊,把水碗湊
近王大娘的臉,細心地用布巾給她擦嘴。

  王大娘哼了一聲,「那鐵二家的女人能有這樣的好心腸?她在村裏是出了名
的潑皮破落戶,她家姑娘也不遑多讓,要不是因爲這出閣的事情,我才不許你幫
他們家繡被面,鐵二家的嘴壞極了,你一個不讨她好,指不定明兒個村裏就傳了
臭名,梅子,日後你可别跟鐵二家的走近了,嗯?」

  梅子點點頭,「我知道的,大娘,你還是歇會兒吧,午膳我來整治。」

  「好。」剛想躺下,王大娘立刻又爬了起來,迫切地問道:「對了梅子,你
今兒出門,可曾見着村裏漢子有喜歡的?」

  「大娘……」梅子低下頭,「梅子沒有想要嫁人,隻願在大娘身邊服侍。」

  「你這丫頭說什麽傻話,俺這老婆子都一隻腳邁進黃土裏邊了,你一個水靈
靈的大姑娘也是嗎?早晚俺是要死的,你可不行,你長得俊,手藝又好,哪家漢
子娶了你不是祖上燒香,大娘已經給你看上了幾家兒郎,都是略有家産人品樣貌
力氣都不差的。過幾日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大娘給你做主成了家。」王大娘
握住梅子的手,輕歎道,「俺是個農村老婆子,啥都不曉得,也活不了多久了,
梅子你年紀小,這做女子,尋個好夫家才是最重要的,大娘年輕時在大戶人家做
過婢女,知道甯爲俗人妻不爲英雄妾的道理,你年歲雖小,卻也莫要心思太大,
咱們鐵家村偏遠,附近百裏都沒個富人家,哪怕是有,你也是不能做正室的……」

  梅子無奈,她心裏知道大娘是爲自己好,但是要她如何說,大娘才肯相信自
己真的沒有那做富人妻的野心呢?「梅子知道,多謝大娘教誨。」

  「連說話都是文绉绉的,你爹娘定是沒少教你讀書。女子無才便是德,書讀
多了,心就高了,梅子,你可别像那些戲文裏唱的那樣,隻愛富貴人不喜草莽漢
啊。」王大娘就怕梅子像是隔壁村的翠兒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看不上同村
的兒郎,非要像戲裏的小姐一樣嫁個富貴人家,到最後雖然爲妾,吃的是珍馐穿
的是綢緞,卻被正室弄得沒了孩子,差點連命都丢了。現在老爺又有了新人,哪
裏還有她的立足之地。她把梅子當成親閨女,自然不希望她走上翠兒的老路。跟
翠兒比起來,梅子讀的書還要多,長得還要俊,可越是讀多書越是長得俊,就越
是想得多,想的多了,命就越苦。

  「……我去弄飯了。」梅子沒再說話,抿了抿嘴,轉身出去了。

  王大娘歎了口氣,知道自己說的是有些過分了,梅子在自己身邊也過了些日
子,她看出來她不像是村裏的閨女,但她這個老婆子心疼她,把梅子當成自己的
親閨女,希望她能找個好歸宿,否則自己又怎麽會如此焦急想給梅子找個夫婿?
畢竟按照梅子的年歲已經算是個老姑娘了啊,再不嫁人,可怎麽辦?

  梅子在鍋屋燒着火,心裏重重的,有點鈍疼。她撥弄着竈裏的火苗,不時掀
着鍋看看是否煮沸,然後托着腮幫子出神。

  自己……真的該嫁人了嗎?其實自己的年齡真的已經算是個老姑娘了,如果
不是生得好,女紅又精,說不定這輩子就隻能削發爲尼長伴青燈古佛了。

  她對着竈台想了很久,在用午膳的時候對王大娘說了自己的決定,得知梅子
真的願意嫁人了,王大娘比誰都開心,她握着梅子的手絮絮叨叨的說着話,梅子
應着,心卻飄了很遠很遠。她并非是嫌棄村裏的男兒,而是覺得自己年歲大了,
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嫁了人也是禍害人家。雖然嘴上說不過雙十年華,但其
實自己已經二十又六了啊。

  第二日,便有媒人上門提親,梅子尋思着大娘還躺在床上沒出門,外面怎麽
就知道自己想嫁人了?結果一聽來提親的名字,她就了然了,原來是昨日那莽夫!

  他就坐在王家的堂屋裏,坐姿很是闆正,一點都不像個鐵匠,雙腿并攏,雙
手緊貼在腿側,打扮的整整齊齊,穿的也幹幹淨淨,胡子刮了,便顯得臉上那道
疤更加怵目驚心。大娘一看是鐵柱,臉色登時就變了。鐵柱是村裏出了名的大個
子,惹不起,性子帶了股匪氣,說白了,就是那種給他把刀就能沖上山當土匪的
人,從小就沒爹沒娘,全靠大伯一手拉拔大,後來跟鎮上的鐵匠做學徒,出師了
就回到村子裏開了個鐵匠鋪,附近周圍的村民打個鐵器農具啥的都找他,他雖然
嗓門大性子犟,但勝在講義氣重情義,所以人緣還算不錯,幾年前在山裏打獵的
時候被熊瞎子抓傷,一隻眼差點就毀了,之前就長得不咋地,現在更醜,村裏哪
有姑娘想嫁給他。王大娘審視了一番,心裏隐隐有着不屑,覺得這小子真是癞蛤
蟆想吃天鵝肉,都二十七歲了讨不着媳婦,還把主意打到他們家梅子身上來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這鐵柱之前可是有婚約的,跟鄰村的一家姑娘從小
定的親,後來因爲死了爹娘又破了相,還窮,人姑娘死活不願嫁過來,退了婚,
就這,還肖想他們家梅子?開什麽玩笑,憑梅子的人品樣貌,到哪兒找不着個好
的,還稀罕他這粗漢?瞧這塔一樣壯實,跟個牛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懂憐香惜玉,
梅子細皮嫩肉,還不給折騰死?

  這麽一想,王大娘堅信,把梅子許給誰也不給鐵柱!

  那邊鐵柱神經粗的跟樹樁似的,眼裏除了梅子啥都看不着,他盯着梅子看的
眼光實在是太熱烈,弄得梅子臉紅耳臊,這莽夫一見未來媳婦臉紅,登時呵呵樂
了,心裏更是認定了媳婦兒對自己也有意思,恨不得立馬就扛了媳婦回家去好颠
鸾倒鳳快活一番。

  她,她咋長這麽俊呢?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鐵柱看哪哪順眼,要不是有人在
場,說不準他就竄了上去握着媳婦兒的小手說幾句體己話了。

              ☆、嫁給柱子

  梅子站在一邊瞧着,她跟王大娘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自然不用多少功夫就
瞧得出她的心思。大娘定是不喜鐵柱,否則又怎會露出那般表情。她不願聽下去,
也不想看到鐵柱失望,遂旋身出去了。鐵柱一看梅子走了,登時魂兒也跟着被勾
走了,在凳子上坐了好一會兒,屁股下跟抹了油似的,恨不得立馬出去看看媳婦
兒在幹啥。

  把井裏打上來的水運到缸裏,雖然小木桶不是很重,但梅子沒怎麽做過粗活,
手上立馬磨出了好幾道紅柳子,水缸還沒到一半,堂屋突然傳來咆哮聲,梅子一
聽,那不是鐵柱在吼嗎?大娘年紀大了,哪裏禁得起吓?想到這裏,她在衣服上
擦了擦手,趕緊跑進去。屋裏的氣氛很緊張,大娘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鐵柱則跟座山似的杵在堂屋中央,吼着:「你是不是嫌俺窮,嫌俺醜?憑啥不把
梅子許給俺?你今天要是不給俺說出個理來,俺就把你這破屋子一把火給燒了!」

  這莽漢,且不說她能不能嫁他,哪怕就是日後不嫁他,他也不能這樣跟大娘
說話呀,她在世已無親人,大娘就跟她的親娘一樣,這人,就不知道尊敬下長輩
嗎?「柱子哥,你胡咧咧些啥呢,就不怕别人聽到啊。」她轉眼一瞅發現媒人都
吓得躲在門後,當下就知道這漢子定是恐吓人來給他說親的,不然村裏哪有人願
意上門?

  「梅子……」趕緊把嗓門兒壓低免得吓到她,鐵柱的厚臉皮難得一紅,「俺
就是有點急……王大娘愣是不肯把你許給俺……」

  「那你也不能吼啊,這樣胡喊瞎喊的,萬一給人聽到了那多不好?」把王大
娘扶出來到凳子上坐好,梅子倒了碗水給她,走到鐵柱面前,這山一樣高的漢子,
村裏沒幾個不怕他的,偏偏她愣是不怕。「哪有人上門求親像你這樣的,連個好
聲好氣都沒有,吼來吼去,你真當我們娘兒倆都是女子好欺負是不?」

  「不不不,俺沒這麽想……」一聽梅子誤會了,鐵柱急了,「俺就是一聽她
不肯把你給俺,心裏難受,俺嗓門那是天生的大,并不是故意吼人,梅子你别氣
别氣。」

  「柱子哥,你先返家去吧。」梅子垂下眼睛,瞄了眼屋外,這漢子嗓門這麽
大,周圍人家肯定都聽見了。哪怕自己不想嫁,那也得嫁了。

  「可是——」

  「我嫁你就是。」她低下頭,扭着衣角。「你備好聘禮來迎娶我便是了,我
又不會跑,你先回吧。」

  一聽梅子願意嫁給自己,鐵柱以爲自己聽錯了,可看她那張俏臉暈紅,宛若
彩霞,又覺得這是真的,當下喜不自勝,一蹦三尺高,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說
話都結巴起來:「那、那啥,那俺這就回,俺明兒就備齊聘禮來迎你,選個好日
子成親。」說完,依依不舍地看了梅子好幾眼,轉身走了。

  那鐵塔般的漢子一走,堂屋瞬間寬敞起來。梅子站在屋中央,好半天沒說話。
到現在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那麽一句話,自己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正想着,王大娘撲了過來,扯住她的手責怨:「你這丫頭,胡說些啥?那剛剛還
有媒人在呢,你這麽一應了他,他哪能罷休?大娘有心反悔也不成了啊!」那鐵
柱雖然無父無母,但村裏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一身神力性子野蠻,隔壁好幾個
村的潑皮流氓,沒一個敢來鐵家溝鬧事的,爲啥?還不是因爲鐵家溝有個能一拳
打死一頭老虎的鐵柱?

  「那就甭反悔,我看鐵柱也沒啥不好的。」梅子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臉上
沒啥表情,「他那人,我就算不了解,也知道是個犟脾氣,認準了就不撒手。他
既然存了心思想娶我,那村裏其他兒郎就别想了,大娘,反正梅子總歸要出嫁,
嫁給誰也沒啥區别。」

  「那怎麽能一樣呢?」對于這個傻梅子,王大娘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雖說
咱嫁不成富人家做正室,但村裏好歹有幾家富農,有田有銀子的,一個月好歹能
吃上幾頓豬肉,那鐵柱,他有啥,你說他有啥?他沒了爹娘,家裏就那麽兩三畝
薄田,就靠着打獵跟打鐵過日子,你嫁過去,少不得要操勞一番,那能一樣嗎?
再說了,那鐵柱一看起來就是個不知道疼人的,你嫁給他,還不得變成村裏那些
婦人一樣?」

  梅子仍然擦着桌子,一點都不急:「大娘,您又以貌取人了,他雖無父母,
但勝在有力氣,肯踏實幹活,這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兒,隻靠他一人怎成,總歸
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無需操這個心。倒是他方才說明兒采辦聘禮,還得麻煩大
娘爲梅子準備點嫁妝,無需太多,幾樣便可。」

  「你、你這丫頭……」王大娘被氣得不行,梅子都答應了,她現在要是反悔
也不是不行,可就算不管鐵柱多難招惹,這村裏人萬一知道梅子答應許給人,自
己卻給推了,以後要梅子如何擡得起頭?當下,她有些氣急攻心,可又拿梅子沒
轍,她是真心喜愛這姑娘,盼着她能嫁個好人家,一輩子吃穿不愁,可梅子自己
卻選了另一條路,嫁給個不知疼人也沒啥本事沒啥家底的莽漢,那自己還能怎辦?
隻能盡力幫襯幫襯,再多的,也做不了了。

  梅子一見王大娘臉色便知道她妥協了,遂起身出了堂屋,進了鍋屋。在王大
娘面前的冷靜自持,在轉身後的一瞬間立馬變成了不安。

  她隻是個未曾出閣的姑娘,當然也會害怕,哪怕鐵柱嘴上說着好聽,梅子心
裏還是忐忑不安。她也知道鐵柱人高馬大,性子帶了股匪氣,不好招惹,但在村
裏也是數得上的人物,雖然沒啥家底,可勝在年輕力壯肯踏實做活,自己嫁過去,
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應該也不會出啥岔子。沒有公婆也好,自己也不是很懂得侍
奉人,也省了家庭糾紛。

  那麽,就這樣過下去吧,也沒啥不好的。

  梅子看了看天,吐了口氣,重新忙活起來。

  在鍋裏的地瓜飯快蒸好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木頭窗子被人敲了好幾下,可一
擡頭,啥都沒看見。梅子有點奇怪,走過去想一探究竟,誰知道突然冒出顆腦袋
來,把她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朝後腦退。鐵柱見自己把媳婦兒吓到了,傻乎乎摸
着腦袋笑起來:「嘿嘿嘿……媳婦兒。」

  「柱子哥,你别亂叫,咱還沒成親呢。」剛決定嫁的人就在眼前,饒是梅子
想淡定也淡定不下來,小臉飛紅。鐵柱一看媳婦兒害羞了,喜得不行,恨不得馬
上能把人娶回家去。「那個、那個……這是給你的!」他說,把手裏的東西一股
腦兒的從窗格子裏塞到了梅子懷裏,嘿嘿笑着走遠了,半路上可能太過陶醉,走
了兩步,一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絆倒了,摔了個狗啃泥,梅子光是看就覺得很痛。
可那莽漢似乎一點都不疼,蹦起來後繼續撒着歡走了,還不忘回頭對她喊一聲:
「媳婦兒,你等着俺來娶你過門啊!」

  梅子唰的一下把窗戶關了起來,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壓在窗子上,好半晌才哆
嗦着手把剛剛鐵柱塞給自己的一大包東西打開,裏面是些肉、米、菜之類的,還
有一束野花,不過因爲包得太緊的原因有點爛,可梅子卻覺得自己再也沒見過比
這更好看的花了。

  她看着那五彩缤紛的鮮花,忍不住笑了。

              ☆、你真好看

  要說鐵柱這人幹啥事都懶兮兮的,但唯獨在這讨媳婦上面,那動作,可快了。
他先是花錢找隔壁村的算命先生挑了個最近的黃道吉日,也就是五天後,然後風
風火火的到鎮上去采買聘禮,雖然買的不多,也不是啥稀罕物,但是在鐵家溝都
已經算拿得出手了,不少人家紛紛驚訝,原來鐵柱這漢子竟是不顯山露水,留着
後招呢!

  聘禮送過去後,他便開始找人修葺那破破爛爛的房子,鐵柱是個莽漢子,家
裏又沒個長輩擔待,一手将他拉扯大的鐵大伯主動提出要幫忙,鐵柱便把一幹事
情全交給了他,當然,就算沒有有刻薄無比的鐵大娘在,他也是不會讓大伯做白
工的,按照鎮上請短工的價錢,一天付十文錢,這個可不是小數,能買一斤豬肉
呢!鐵大伯有心不收,卻又懼怕家裏婆娘,最後隻能歎着氣收了,做事愈發用功
起來。

  梅子會答應嫁給鐵柱的事情震驚了整個鐵家溝,有不少喜歡梅子的兒郎實在
是忍不住,跑到鐵柱面前去理論,鐵柱道,你甭管她爲啥答應嫁給俺,這婚事既
然定下來了,那她就是俺的人了,甭管俺長得醜不醜家裏窮不窮,俗話說的好,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俺就是頭豬她也得跟着俺!

  他這麽說了,村裏人還能說什麽呢?都暗自可惜着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
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能咋辦?成親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面,不管在哪裏都一樣,
可即使如此,鐵柱也經常偷偷把肉啊菜啊米啊什麽的送到王大娘家鍋屋窗戶外面,
他輕輕敲一敲,梅子就知道了,然後他就走,決不見梅子。成親前見面的夫妻沒
法白頭到老,那鐵柱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鐵柱去迎娶梅子的那天下着小雨,但是他請來的儀仗隊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村裏人都稀罕着,想看這醜柱子娶村花的熊樣,誰知道大紅蟒袍一穿,居然還有
那麽幾分新郎官樣子,要是臉上沒那道疤,倒也說得上是眉目端正。

  農村成親不稀得什麽鳳冠,新娘子隻把頭發挽起,用紅繩紮住,再戴上點首
飾就行了。梅子本來就生得俊,這胭脂一塗,更是顯得無比好看,不少兒郎看得
口水都要滴下來了,幸好鐵柱威武高大,虎眼一瞪,沒幾個敢再擡眼看的。

  梅子坐進了轎子還隐隐聽得到王大娘不舍的哭聲,農村成親沒那麽多繁文缛
節,但是該有的禮數也不可廢,幸而鐵柱沒有太多親人,高堂也都不在了,拜父
母的時候是由其大伯大娘代的。鐵大伯生得一副慈祥的樣貌,但是眼角眉梢多帶
軟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個沒主見的,而鐵大娘則恰恰相反,吊梢眉毛三角眼,
方塊大臉厚嘴唇,樣貌平凡,卻極其刻薄,梅子有禮的跟鐵柱一起拜了天地,然
後拜了鐵大伯夫妻,最後對拜,她不經意看了鐵柱一眼,這漢子正兀自傻笑,見
她看他,也不避諱,一張嘴就露出兩排明晃晃的白牙。梅子小臉燒紅,幸而面上
塗了胭脂,否則豈不惹人笑話。

  她這一臉紅,更是顯得人比花嬌,鐵柱看着看着就傻眼了,隻覺得哪怕是鎮
裏唱的那些仙女也沒自己媳婦兒好看,從今以後,這個比仙女還漂亮的姑娘就是
自己媳婦兒了,自己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不僅是鐵柱,屋子裏人擠人站在一起,都覺得梅子長得俊,可這俊是如何俊
法卻沒一個說得出來,隻覺得這梅子長得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
好看,沒有哪裏不好看的,不少半大不小的小夥子差點流出口水來,先前對梅子
有想法的漢子心裏也膈應着,就這麽一朵鮮花,刺溜一下就給插牛糞上了,怎麽
能不讓人扼腕?

  鐵柱在村裏人緣不佳,他也不愛跟人打交道,但凡是有人找他幫忙他從無二
話,脾氣暴,嗓門大,又豪氣,看起來就跟座鐵塔似的,不少已經成婚的小媳婦
老婦人擠在一堆對着他們指指點點,話裏話外都透着對梅子的擔心,擔心這看起
來嬌嬌怯怯的小媳婦能不能受得了這粗糙的莽漢。

  有那麽幾個跟鐵柱關系還算過得去的兒郎壯着膽子上來敬酒,平常在村裏,
他們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打獵種田無一不能,可一和鐵柱比起來那就小巫見大
巫了,他比他們任何一個都高都壯都結實,還天生神力,再加上長得兇,村裏基
本沒人敢惹他。不過沒人敢惹的好處就是鐵柱可以随便喝那麽幾碗酒就入洞房看
娘子去,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了鐵大伯處理,鐵大娘對此十分高興,這表示那
些剩下的酒水飯菜什麽的都是她的了。

  也就是這場婚宴,村裏人才知道鐵柱頗有家底,雖然桌上葷菜不多,但每張
桌子都湊齊了四葷四素四熱四冷,就這麽一桌,沒有一百文你根本拿不來。

  梅子坐在床沿上,房間雖然還是土牆,但都散發着幹淨的泥腥味,一看就知
道鐵柱先前修葺過,屋裏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先前給他們新房滾床的滾床童子是
個三歲大的胖娃娃,床上鋪灑的棗子、花生之類的幹果都被這娃娃及其家人揣兜
裏帶走了。梅子對這些零嘴兒沒啥感覺,也不覺得心疼,隻是心底還有些發慌。
這可不是開玩笑,這是真的,她真的把自己嫁了,就嫁給了一個山野村夫。

  她一天沒怎麽吃東西,早上王大娘偷偷給她塞了碗稀粥,裏面寥寥飄着幾顆
米,現在米金貴,比起雜糧要多值點銀子,所以一般人家是不會用來當口糧的。
王大娘上了年紀,又沒田地,米糧都是兒子女兒給的,平時省吃儉用舍不得,梅
子見了,心裏也好生感動。她現在不是很餓,對案上放的那些糕點也無甚興趣,
隻是一顆芳心跳得厲害。

  外面人聲嘈雜,但鐵柱沒一會兒就進來了。他沒醉,眼睛發紅盯着梅子。梅
子心裏有點着慌,羞赧地低下頭不敢看他,人卻被他一把拉到了懷裏,纖細的腰
身被死死扣住,鐵柱的手又大又燙,放在身上跟個暖爐似的,梅子甚至覺得被燙
得慌。

  「柱子哥……你,你先放開我……」梅子隐隐看到外面有人影一閃而過,說
話結結巴巴的,「門沒關呢……外面有人……」

  鐵柱聞言,銅鈴大眼一瞪,原本新房外面的确有許多蹲着想聽牆角的,誰都
想知道梅子這嬌滴滴的女娃受不受得了這粗漢子鐵柱,豈料被人發現,村裏本來
就沒人敢招惹鐵柱,現在被一吼一瞪,登時個個夾了尾巴灰溜溜的跑了。

  梅子還是很害怕,出嫁前大娘跟她說新婚之夜她啥也不用幹,隻要随意給鐵
柱碰就好。但是她現在四肢僵硬頭腦發脹,簡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了。

  「梅子,你真好看。」漢子握住她下巴,仔細端詳着她的臉,隻覺得自己所
聽過想象過見過的所有美麗的詞彙都在梅子身上得到了體現。

              ☆、新婚之夜

  梅子很害羞,她被迫仰着臉蛋由着鐵柱端詳,之前她一直沒有仔細的看他的
臉,這樣在燭光下,似乎這大個子也并不是多麽難看,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巴,哪
裏都大,方方正正的,就是那道疤有些吓人。現在那雙大眼睛正盯着自己瞧,眼
神火熱,好像能吃人似的。梅子愈發腿軟起來,她不自覺舔了下幹燥的唇瓣,卻
吃了一口的胭脂,正覺得味道難聞之時,鐵柱居然頭一低,沒頭沒腦的親了下來。
他就是個粗漢,連親吻都像是啃,梅子一雙櫻桃小口粉舌貝齒,哪裏經得起這莽
漢狂卷殘雲般的侵襲?嘴上的胭脂沒幾下就被舔光了,鐵柱那架勢,真跟山裏傳
說的那吃人的妖精一般。

  下巴被握着,梅子掙紮不得,嘴也給鐵柱罩住了,就隻能發出嗚嗚的哼聲,
自己好像被一張大嘴給吞到了肚子裏似的,可難受,她忍不住用手去捶鐵柱的肩
膀,這莽夫才險險放過她。梅子一得空,立刻逃出鐵柱懷裏,可她都被親軟了,
走不得幾步路,鐵柱手一伸就把她重新撈了回來,抱着就朝炕走。梅子心裏又慌
又怕,不知道該怎麽辦,嘴裏叫道:「柱子哥,柱子哥你别急,先放我下來,咱
們有話好好說……」

  鐵柱一粗人,哪裏有什麽話想說,就是剛讨了新媳婦兒,心裏那把火燒得正
旺,光想着去做那夫妻親熱之事,哪裏還想得到别的,現在一聽媳婦發話了,想
起自己之前心裏暗暗發誓要聽媳婦話疼媳婦愛護媳婦,連忙停了下來,但還是把
梅子放到了炕邊坐好。這炕早年搭的,但勝在結實,早在迎新娘子進門的時候就
已經燒了起來,現在床上一點都不冷,鐵柱又喝了幾碗酒,愈發想要将梅子撲倒。
「你想說啥,盡管說,俺都聽你的。」他甕聲甕氣地道,眼珠子還直勾勾地黏在
梅子身上,心想,她咋長這麽俊呢?不知道那衣裳下面的身子,摸起來是不是也
跟她的臉一樣嫩滑,親起來,是不是也跟那張小嘴一樣甜蜜?

  雖然是坐穩了,但梅子知道這圓房自己是躲不過去的,她害怕不已,鐵柱粗
雖粗,也不忘端交杯酒過來,兩人交相喝下,梅子酒量淺,一杯下肚便以桃腮泛
紅,一雙眼睛更是顯得水汪汪情意綿綿,看得鐵柱下面鼓囊囊的一大團。他這下
可忍不住了,梅子想說啥,還是等到他洩了火再說吧。二十七歲沒讨媳婦,鐵柱
還是個雛兒,但成親前大伯大緻上跟他說過,再說,漢子都是有本能的,隻要有
了媳婦,那該怎麽幹,根本不用人教。鐵柱此刻不想别的,他就想把梅子扒光了,
看看裏面是不是跟他想象中的一樣美好。

  梅子真是被他那雙銅鈴大眼看得心裏害怕,正想說話呢,一把就被鐵柱給摁
倒在炕上,地下棉被鋪的厚厚的,讓她整個人都陷了進去,更是顯得嬌小動人。
大紅色的喜燭質量不是太好,燒灼的時候略微發出啪啪的響聲,但這絲毫不能影
響鐵柱的心情。「柱子哥……」

  「梅、梅子,你放心,俺會疼你的……俺以後都聽你的,你叫俺幹啥俺就幹
啥。」鐵柱色迷迷地盯着梅子領口露出的一寸雪白肌膚,一邊下保證一邊心想,
他雖沒讨過媳婦,但也見過村裏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的,可她們沒一個皮膚像梅
子這麽白這麽嫩,更沒梅子長得好看。

  她要他都聽她的做什麽,男子當家做事,女子主内織布,古來如此,她又不
想做什麽巾帼英雄。「柱子哥……你先等一等、等一等……」

  鐵柱哪裏等得及?他胡扯瞎扯去扒梅子的衣服,大紅色的嫁衣被他大手一扯,
瞬間碎成布片,梅子被這猴急的莽漢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是乖乖不動還是掙
紮逃跑?她這一晃神,就完了,立馬被鐵柱扒得幹幹淨淨,渾身上下就剩個亵褲,
胸前那兩顆嫩乎乎的桃子不動晃蕩着,頂端兩抹嫩紅,看得鐵柱口水都滴了下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女人的裸體,原來這麽白,這麽嫩,這麽香!以前村裏有
半大不小的小子去西河偷看女人洗澡,他都不去,卻沒想到原來女人是這麽個好
東西!「梅子……梅子,你真好看,真好看。」他舔了舔嘴唇,一擦口水,低頭
沒輕沒重的就啃起來。梅子胸乳被他啃得生疼,這莽漢到底不知道疼人,也不想
想他那麽大勁兒,她哪裏受得了?可此刻梅子又是害羞又是懼怕,竟不覺得疼了,
隻是不住地抖。

  入嘴是一口馨香滑嫩,比他吃過的最好的白面饅頭還香還好吃,鐵柱對那兩
隻小乳尖青睐有加,又是吸又是咬,手還握住不住的搓。梅子喘着粗氣,手足無
措不知道朝哪兒擺,但還是結結巴巴地道:「柱子哥……我,我有話對你講。」

  「你講,俺聽着呢。」鐵柱抓住兩顆桃子不住地擠、壓、揉、晃,梅子的聲
音因此破碎開來,「我、我其實已經二十又六了,你,你當真不嫌棄我年歲大?」

  「俺二十七,比你還大一歲。」鐵柱如是說,眼睛轉到了下面,他想看看女
人下面跟男人的有什麽不一樣?

  這男人跟女人,年紀怎麽能夠相提并論呢?梅子想說話,腿卻被一把扒開。
她驚呼了一聲,下身一涼,亵褲就被那急性子的莽漢扯碎了。現在他正看着連自
己都不曾看過的私密地方,梅子夾腿,羞得不行。可鐵柱天生神力,他隻要輕輕
一用力,梅子就動彈不得了。

  原來女人下面長這樣……鐵柱仔細觀察着,媳婦兒下面沒棒子,也沒蛋,就
是兩片肉。他好奇伸出手去撥弄,原來裏面還有個小小的洞,那洞真小,還沒他
手指甲大,摸在手裏的兩片肉軟乎乎的,比他買過的五花肉軟多了。粗糙的手指
試探性地插進去,梅子忍不住哼了一聲,她緊抓着身側的床褥,隐忍着巨大的羞
恥感,不敢亂動。

  鐵柱又湊近聞了一下,隻有一種香噴噴的味道,不知道嘗起來怎麽樣?梅子
猛地哆嗦起來,聲音破碎:「柱子、柱子哥……你别舔那裏……髒……」

  鐵柱胡亂舔着,感覺到好像有什麽水被他舔了出來,他試探性的吸到嘴裏,
發現那是甜的,媳婦兒的下面跟他的不一樣,不僅香香的,還有好喝的水。「不
髒,媳婦下面很好喝。」說完繼續埋頭努力舔起來,梅子被他舔得雙腿直打哆嗦,
哭叫起來,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待遇,就算是不吓死也要羞死了,「柱子哥、柱子
哥你别舔了,别舔了,我害怕——」

  鐵柱從她雙腿間擡起頭,嘴角跟鼻子上都是亮晶晶的東西,梅子羞憤欲死,
埋頭不敢再看,卻聽到鐵柱啊了一聲,随後就有溫熱粗糙的手指撥開兩片軟肉,
摸了摸上面突起的一粒小核,道,「媳婦别怕,你下面長了個花生米樣的東西,
俺剛剛舔出來的。」

  梅子隻願自己就此死去,也好過如此羞人。

  鐵柱又舔了一會兒,他快要爆了,于是順理成章地抵住了那小洞口,梅子咬
緊牙關,吓得直哆嗦,但鐵柱心粗的跟什麽似的,以爲她冷,直接壓了下來,抱
着她說:「媳婦,俺抱着你就不冷了吧?」說完,下面一個用力就捅了進來。

              ☆、莽漢柔情

  那種疼梅子這輩子恐怕也想象不出來,鐵柱一進她身子就開始有些不管不顧
了,梅子又哭又叫也沒用,鐵柱的力氣大,一隻手就把她整個人摁住,然後繼續
在她身上胡作非爲。梅子疼啊,她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可鐵柱就跟瘋了一樣,
紅着眼睛使勁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好像要把她搗爛一般。他是個粗人,這梅子
早就知道,她也仗着自己讀過幾年書所以一直都有些清高,可在這一刻,梅子才
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她不過隻是個女人,一個躺在男人身下就再沒了任何抵
抗能力的女人。她隻能服從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完全的向他展開,哪怕自己疼的
體無完膚。

  也許是因爲意識到了這一點,梅子不再哭了,她隻是隐忍着咬住嘴邊的枕巾,
眼淚一顆顆滴在繡着鴛鴦戲水的大紅被套上,炕火熱,可她仍然覺得冷。她從來
都不知道原來男女之事是這樣的野蠻和不羞,在她的認知裏婚姻應該是相敬如賓
舉案齊眉的,而不是像自己跟鐵柱這般,他侵略,她承受,疼得入骨。雙腿由于
長時間的被掰開已經又酸又疼,梅子最後實在受不住了,啞着嗓子求饒:「柱子
哥、柱子哥你慢一點,我疼,我疼。」

  鐵柱剛開葷,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現在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在身下可以
抱可以操,心裏正美,下面越來越狠,他這輩子都不曾享受過這樣的快感,爽到
尾椎都發麻,可梅子的哭聲跟求饒聲到底讓他從欲望的漩渦裏清醒了過來,他一
睜眼,一回神,發現自己居然把梅子壓在身下,還把她的兩條腿分别扛在自己的
肩膀上,正用力往下壓,而那張好看的跟仙女似的小臉居然到處都是眼淚。

  可她連哭起來都是那麽好看,鐵柱心底那種她越是柔弱就越是想弄死她的感
覺突然冒了出來,幸好被他及時壓下。他想起之前自己跟媳婦做的保證,聽她的
話,疼她對她好,可自己一開葷,居然就沒個完了,他個子大,人又粗魯,梅子
那麽小那麽嫩,不知道給自己搞壞沒有。想到這裏,他連忙從梅子身體裏拔出來,
因爲這一瞬間的痛楚梅子輕輕哼了一聲,鐵柱一聽她的聲音就受不了,可梅子被
他放開後居然沒有動,依然保持着雙腿大開渾身赤裸的姿勢,好像是疼得動不了
了。

  雖然跟梅子認識沒多長時間,但是鐵柱一直都把梅子當成自己心裏的仙女來
看,現在仙女成了自己的媳婦兒,自己非但沒對她好,還把她操壞了,這麽一想,
他就又是愧疚又是後悔,一把抱起梅子,給她把被子裹上,蹬蹬蹬跑出去端了盆
熱水進來要給梅子擦擦下面。梅子當然不會讓他碰,先前那夫妻之事是她躲不過
的,但像這樣的清理,她還是自己做比較好。但鐵柱是個牛脾氣,他打定的主意,
你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梅子沒轍了,隻能忍着疼讓鐵柱給自己擦了下面。

  其實鐵柱還想做,他想死了那種被深深包裹的快感,那是他短短的二十七年
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極樂,可媳婦現在沒法陪他,他就算再禽獸也不能在新婚之
夜就把媳婦搞壞了,他是要跟媳婦過一輩子的,一時忍耐,他還做得到。

  第一次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梅子很不安,她以爲自己會輾轉反側,誰
知道居然一沾到枕頭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炕還是熱的,但炕再熱
也熱不過她身後那堵肉牆。梅子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嫁爲人婦了,早上實在不該
到日上三竿還未起床,于是掙紮着想爬起來,可雙腿酸軟至極,腰部跟陰部更是
疼得不行,她費盡力氣才爬起來坐好,沒想到一把又被一雙大手拉了下去,鐵柱
把她摟到懷裏,大臉在她胸口蹭了蹭,問:「媳婦兒,你去哪兒?」

  「天已大亮,該起了。」她輕輕拍他的腦袋示意他放開,但鐵柱卻貼的更緊
了,咕哝着,「不用起,媳婦你餓了嗎?俺去給你整治東西吃。」

  梅子搖搖頭,「這樣于理不合,沒有新媳婦第二天早上不起來的道理。」

  「管那麽多……」鐵柱把她摁倒在溫暖的被窩裏,自己則鑽了出去,呵着熱
氣披了衣物下炕,不準梅子起來,說,「咱家就咱倆,俺爹娘早死了,也沒啥長
輩在,大伯雖然拉拔俺長大,但是大娘向來看俺不順眼,俺也不去找她的不如意,
媳婦你先睡,俺馬上就把吃的拿來。」說完還不忘幫梅子把被角掖好,轉身奔了
出去。梅子看着他高大的跟山一樣強壯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鐵柱動作很利索,沒多久就端着糊糊和鹹菜窩窩頭進來了。他把梅子扶起來,
端起碗,臉色有點羞愧:「媳婦……家裏沒有米面了……委屈你吃地瓜糊糊……」

  梅子搖搖頭,微微一笑:「沒關系,我很喜歡。」說罷便接了過來,鐵柱癡
癡地注視着她的動作,隻覺得自己媳婦兒做什麽都好看,怎麽看怎麽好看,他忍
不住把手摸進被子裏,梅子的腿又細又滑又嫩,乍的被摸了一把,她吓死了,手
上的碗差點掉下去,幸好鐵柱眼尖一把扶住她的手,「媳婦,你咋了?」

  「你别亂摸……」梅子眯起眼睛,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柱子哥……」

  「别叫俺哥了,聽起來怪怪的,你就叫俺柱子。」大嘴一咧笑哈哈。

  「柱子。」

  鐵柱被她這麽一叫,渾身骨頭都酥了,「媳婦……俺昨晚有點粗魯,你還疼
不?以後俺不會這麽用力了,要不要俺給你揉揉?」

  ……梅子臉紅,推他:「你快些做活去,我不要緊,自己能應付,你該幹啥
就幹啥去。」鐵柱卻不願意走,賴在她身邊不住地蹭啊摸啊親啊,梅子被他煩的
不行,隻得歎了口氣,尋了理由問他:「柱子,我的那些嫁妝你拿來了嗎?裏面
有幾個大箱子,你可曾收好了?」

              ☆、他是良人

  鐵柱一愣,随即摸頭,很是羞愧的樣子:「媳婦兒……昨兒俺淨想跟你圓房
了,你的嫁妝都放在閣道裏。」

  「沒事的,你去幫我搬來放到屋裏吧,放在閣道我心裏總是不踏實。」其實
那些東西放哪裏都一樣,她留着那些東西隻是爲了給自己留個紀念,再也不會動
了。

  「成,俺這就去。」鐵柱把梅子用過的碗筷收拾好,随口問了一句:「媳婦,
那裏面都是些啥東西啊?」

  梅子也沒意思瞞他,但剛想說話,外面就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她眉頭一
皺,鐵柱急性子,當下就奔了出去,也沒顧得上聽梅子給的答案。

  他推開堂屋的門,一進閣道就看見鐵大娘正帶着幾個後生搬着幾個上着紅漆
的大木箱,那肯定就是媳婦兒的嫁妝了。鐵柱一看鐵大娘要把自己媳婦兒的東西
弄走,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平時你占俺家便宜也就算了,畢竟你是俺大娘,
是俺長輩,但俺現在有媳婦兒了,這新媳婦兒剛進門你就來搶她嫁妝,到底還要
不要臉了這是!

  鐵大娘一見鐵柱大步跨過來,還是一臉的煞氣,也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
候:「柱子,起了啊,媳婦兒呢?」

  鐵柱不理她,隻問:「你們想把俺媳婦兒的東西擡哪兒去?」

  見鐵柱不回答,鐵大娘又問道:「不是還沒起吧?柱子,大娘掏心窩子的跟
你說句話,在俺們農村,這媳婦是慣不得的,她今兒日上三竿起,明兒就能不起,
後兒就成你伺候她了,這怎麽成?!快把她喊起來做活,瞧這地上髒的……」

  她還是不了解鐵柱,因爲這麽多年鐵柱都是孑然一身也沒啥親人,鐵大娘還
不知道他的性子到底有多護短。當下鐵柱的眉毛就豎了起來,他喜歡梅子,聽不
得人家說她不是,更何況昨晚還是自己過分了。哪怕不是,他媳婦兒也不稀罕别
人來說:「地上髒的,是爲啥?昨晚俺不是把這都交給大伯了嗎?你就記得拿俺
家的酒水,不知道打掃,你怪誰?俺媳婦兒咋了,她起不起關你啥事兒?」

  鐵大娘還是第一次被鐵柱頂撞,以前她不管是叫他做啥粗活累活,這漢子都
是從來沒個二話的,誰想到一讨媳婦兒,居然還長本事了!「柱子,不是大娘說
你,你大伯他身子骨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輩子就好點兒小酒,俺尋思着那
肉啊酒啊的都是人吃剩過的,所以就做主拿回了家,你弟弟今年也要參加鄉試,
可憐見的,都大半年沒吃頓肉了。你那麽孝順,肯定不會怪大娘的,是不?」見
鐵柱挂着臉沒說話,大着膽子又道,「這媳婦讨來了,可不是讨個小姐回家供着,
你得叫她幹活洗衣做飯,像是這家裏,都得她打掃,你平時做完活,那她得打水
給你洗腳伺候的你周周道道的,想當初俺從陳家村嫁到你們鐵家溝,第二天早上
天沒亮就起了,把家裏整治的井井有條,你也得這樣叫你媳婦兒——」

  「俺樂意拿她當小姐供着,大娘你管不着。」鐵柱牛哄哄的說,直接把其中
幾個後生合力擡着的箱子摁了下來:「你們給俺放下,誰教你們來擡的,那是俺
媳婦兒的嫁妝。」

  被鐵柱的話氣得不行,鐵大娘啐了一口,嘀咕道:「你就養個小姐吧。」随
後見鐵柱把箱子奪了下來,急了,趕緊奔過去阻止:「柱子、柱子,你要這些東
西幹啥呀,你堂弟就要去應鄉試了,這些書都給他,反正你也看不懂。」

  鐵柱這才知道箱子裏的是書,怪不得他覺得媳婦兒看起來跟村裏的姑娘還有
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原來她讀過書啊,那這些書就更不能讓大娘拿走了:
「俺看不懂不要你管,你不行碰俺媳婦兒的嫁妝!」

  他态度強硬,人又不好惹,那幾個後生紛紛都松了手,鐵大娘一看,急了,
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她嫁了你那這就是你的東西了,你做主給你堂弟還不
行嗎?」

  「誰都不行動俺媳婦兒的嫁妝。」鐵柱很堅持。

  正當鐵大娘還想再說話的時候,梅子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無妨,給他們
就是了,柱子。」

  鐵柱一回頭,瞅着梅子站在閣道門口,他心裏急,那都是媳婦兒的嫁妝,他
本來就不能給媳婦什麽好東西,還要她在嫁來的第一天就把嫁妝給人,那怎麽行?
「媳婦兒……」

  「大娘。」梅子款款走了過來,頭發不再是往日的長辮子,而是挽成婦人髻,
穿的是粗布衣裳,還有幾塊補丁,但都洗得極幹淨,明明都是村婦打扮,但鐵大
娘硬是覺得自己跟見了什麽大人物一樣,矮了人家不是一截兩截。「既然您要這
些書,那就都搬走吧,但是請把箱子留下。」

  「媳婦兒——」鐵柱急了,認爲媳婦是怕自己不好做才把書送人,當下就要
去搶,順便揮闆凳把這些人給趕出去。

  「柱子。」梅子卻拉住了他,嘴角的笑容跟以前對他笑的不一樣,很溫柔很
溫柔,那好看的模樣,看得屋裏的幾個後生都直眼了。「那都是我家裏的書,現
在家裏沒人了,留着也沒用,給他們吧。」她也一并把自己所有的壞毛病和清高
都收起來,一把火燒掉。以後她就是梅子,柱子的梅子。鐵柱的媳婦兒梅子。他
對她好,她也全心對他好,就是這樣。

  鐵大娘大喜過望,連忙把書一本本抱出來摞到一起,走的時候還戀戀不舍的
看着那幾個箱子,想一起拿回家,被鐵柱瞪了回去。那些後生見鐵柱兇蠻,也再
不敢盯着梅子看,趕緊幫忙搬書,他們都是村裏的讀書人,鐵大娘許諾說這裏的
書可以分給他們,否則他們才不會這麽大膽來惹鐵柱。

  這出鬧劇終于落幕了,梅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箱子,突然笑起來。鐵柱被她吓
了一跳,以爲媳婦兒是傷心過度傻了,趕緊把人拉到懷裏:「媳婦兒,媳婦兒,
俺這就給你要回來,你甭笑。」說完就要朝外竄去追鐵大娘,被梅子一把拉住,
「不用了柱子,那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是些阿堵物,留着也沒啥用,給他們也無妨。」
上面的書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但是爲了轉移下這個傻大個的注意力,她問:
「他們怎麽知道這裏面是書啊,你昨晚打開過嗎?」

  鐵柱搖頭:「媳婦兒的東西俺不會動的,應該是鐵蛋幹的。」鐵蛋是鐵大娘
的獨生子,今年一十五歲,最愛翻人家東西,手腳不怎麽幹淨。「想來是他打開
了箱子,知道裏面是書,想要,才叫大娘來拿。」

  梅子了然的點點頭,想起自己之前站在閣道門口聽到鐵柱說的話,心裏竟有
種甜蜜的感覺。原來成了親,心态真的就不一樣了。

  也許,鐵柱就是她的良人。

               媳婦管家

  「對了……媳婦兒,你、你方才說什麽什麽堵物來着?那啥意思?」正在梅
子心情起伏的時候,鐵柱突然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的問了一句。梅子愣了一下,
笑了,她果然是不能對這莽漢存多大的心思,遂輕笑說:「沒什麽意思,柱子,
你今兒不用開鋪嗎?」

  鐵柱依然傻乎乎地摸頭,對着她繼續傻笑:「嘿嘿,不,不去,俺今日想在
家裏陪你。」而且家裏昨日弄得實在太亂,他怎麽能讓媳婦一個人收拾。「對了
媳婦,你跟我來!」他像是方想起什麽似的,拉起梅子的手就朝堂屋奔,梅子正
腰酸背痛,被他這麽一拉,差點整個人撲到地上去,方才那點感動須臾間便消失
不見了。

  一見媳婦差點被自己摔倒,鐵柱趕緊伸手回來抱,幸好在梅子毀容之前将她
拉了回來,他松了口氣,心虛地瞄她:「媳婦兒……」

  「柱子啊,我跟你說……」梅子還心有餘悸,她被吓得夠嗆,微微喘着氣。

  「媳婦你說、你說。」鐵柱對着梅子猛點頭,「你說啥俺都聽你的。」

  看到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梅子還能說什麽?再說他也不是有意的,隻是力
氣大了些,自己又沒注意,隻是這話兒還是得先說出來才行,不然保不準就有下
一次。「你不用聽我的,隻是下次拉我的時候動作輕些,我畢竟是女子,你又比
尋常男子力氣大上許多,我受不了自然是應該的。」

  「好好,俺記住了,媳婦,剛剛沒傷着哪兒吧?」雖然沒看着她摔倒,但是
那滑的那一下肯定扭着腰了,他還是摸摸确定一下。梅子被他摸得俏臉通紅,受
不了的推他又掐他才終于讓他的手停下。梅子覺得自己的體力真是不行,隻是對
着柱子又掐又推這麽一會兒就受不了了,覺得累,喘氣聲兒都大了許多。「我沒
事,你别亂摸……」

  鐵柱趕緊把媳婦抱起來,梅子很輕,抱在手裏輕飄飄的,一點重量都沒有,
但梅子很不習慣這樣淩空的高度,要柱子趕緊把她放下來,但是鐵柱抱她上瘾了,
硬是裝作聾子直直把她抱朝堂屋走。走到一半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勁,于是立馬
退了回來把大門拴上。梅子怕被人看見,把臉埋進鐵柱胸口不露出來,若是被人
看見自己出嫁第二天就這樣放浪形骸被相公抱着,那成何體統,萬一有好事之人
說出去,她可怎麽見人。如今隻盼着鐵柱趕緊把自己抱回堂屋,也省得出什麽岔
子。

  不過好在鐵柱動作很快,從大門回到堂屋炕上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梅子一
見自己給他放倒了,吓得俏臉泛紅,以爲柱子又要跟自己做那夫妻之事,剛想開
口婉拒,卻見鐵柱在炕靠牆那一邊的幾個木箱裏翻來找去,最後小心翼翼地捧住
一隻小荷包遞過來,眼睛裏閃着小孩子一樣的光:「媳婦兒,這都給你。」

  梅子見那荷包的樣式像是錢袋,但款式花樣都頗爲老舊,便伸手接了過來,
入手才覺得裏面的東西頗沉,打開一看,竟是幾錠整錠的銀子和幾塊碎的,足足
有四十幾兩。這麽多錢,鐵家溝誰家有這麽多?梅子剛想問話,鐵柱又跑去翻開
了,這回拿的是個小鐵盒,上面有一把小巧精細的鎖,這次鐵柱沒讓梅子碰,而
是自己打開才遞到她面前,裏面竟是一些銅錢,大概有半貫這麽多,梅子看着手
裏這麽多錢,一時間驚呆了,好半晌,問:「你爲何将銀子放荷包,卻将銅錢放
鐵盒?」這豈不是本末倒置?

  鐵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啥,俺有個壞毛病,就是愛喝酒……銀子那
麽大,俺舍不得花,所以動都不動,但是這些錢俺看着就手癢,這次打了個鐵盒
子給收起來,現在有媳婦兒你,都交給你管着。」

  梅子輕輕吸了口氣,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簡單的說附近幾個村上不乏富農,
但沒有一家能有這麽多銀子的,而這麽多錢,他居然放心交給剛剛成親才一日的
她?難道就不怕她心生不軌做出什麽壞事不成?「柱子……這些錢還是你放着…
…」

  她話沒說完鐵柱就打斷了她:「媳婦兒,你收着,俺是個粗人,放不住東西,
你要是不收,沒幾日就給大娘哄去了。」

  梅子想起方才來拿書的鐵大娘,一看就是個斤斤計較不好招惹的,現在自己
與柱子成了家,理應擔起爲人妻的職責才是。便将荷包和鐵盒都收了起來,想了
想,又從中拿出幾十文錢給鐵柱,說:「那爲妻就暫時代你收着,你若是想用,
随時來與我拿便是。」

  鐵柱樂呵呵的點頭,把媳婦兒給自己的幾十文錢小心翼翼地塞進外衫口袋,
梅子不小心看見他肩膀地方的衣服有些綻了線,便要他把衣服脫下來給他縫補。

  梅子的女紅是出了名的好,那些繡線在她手上就跟有了生命似的,鐵柱傻傻
地看着她飛針走線,愣笑,嘴角還流着疑似口水的痕迹。梅子把針在頭上磨了幾
下,狀似不經意地問:「那些錢……你都是哪來的?」不是她不懷疑這個傻大個,
但是這麽多錢,他一個鐵匠,如何能賺得到?自己女紅極好,一年到頭也不過數
兩。

  鐵柱沒聽出來媳婦話裏的深意,隻當她是關心自己,當下傻乎乎地笑道:
「嘿嘿,那都是俺在山裏打的老虎猛獸之類的,還有些藥材,都拿到鎮裏賣了,
大概有十幾年才攢了這麽些。」還不算上被他拿去買酒喝買肉吃的那些。

  梅子這才放下心來,也相信自己嫁了個好漢子,也許不懂得風花雪月那些酸
詞哀詩,但卻可以好好在一起過日子。她也沒什麽好求的了。

  補好手裏的那件後,梅子又讓鐵柱把他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這才發現這漢
子已經沒幾件完整沒補丁的衣服了,他爹娘早逝,家裏沒個女人幫襯,臨近的本
家又都嫌他家貧貌醜,鐵柱自己本身又是不愛與人親近性子沖愛喝酒的人物,除
了昨日成親時的新郎服,竟是好幾年沒有再添新衣。梅子實在是對他那堆破爛衣
衫無言,隻好把幾件破的不像話的扯了,弄成幾塊大步重新拼成新衣。但如今剛
入冬不久,正是冷的時候,棉衣裏的棉絮都已不保暖,雖然鐵柱火氣旺,但也經
不住這酷暑嚴寒歲月折磨。梅子取出些錢讓他去買新棉花,對他說是自己要用,
鐵柱一聽,問都沒問就屁颠颠跑了。

             ☆、與人來往(上)

  他們新婚的第三日,鐵柱原本還是不想做活,想着要跟她繼續纏綿厮磨,被
梅子趕走,要他掙銀子養家去,結果這莽漢回了句:家裏不是還有銀子嗎?

  梅子被噎得啞口無言,抿着嘴巴說,你不是說要聽我的話嗎?哪有男子不養
家的道理?好說歹說終于讓他打消在家裏陪她的主意。

  其實鋪子就在閣道的前面,堂屋反而像是後院了,梅子不喜歡接近鐵鋪,因
爲太熱,雖然大冬天的在裏面很暖和,但每過一炷香的時間她就覺得呼吸困難,
鐵柱皮厚不怕冷,哪怕是大冬天打鐵的時候也都裸着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淌着
細密的一層汗珠,梅子每次看到就覺得好像空氣中多了種說不出的味道,她很少
接近,而鐵柱也不強求她陪着,畢竟鐵鋪火力太旺,媳婦又是那麽嬌弱,當然受
不了。

  每日的飯食都是她來整治的,梅子手藝好,最普通的青菜雜糧在她手上也都
成了美味,沒幾日柱子就覺得自己的腰圍好像粗了一圈,之前穿的好好的棉襖,
突然綁不住了。梅子新做的幾件衣服他根本舍不得穿,每日還是穿着以前的破舊
衣衫,可梅子一旦闆起臉來佯裝生氣,他就立馬換上新衣來讨好。梅子在他的二
皮臉下也沒了脾氣,她本來并非易怒之人,可對着這莽漢,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情緒,老想着把他吼到正常的軌道上來。

  也就是嫁給了鐵柱,梅子才知道世間原來還有這樣一種人,她以前的生活習
慣在鐵柱面前都成了浮雲,這個漢子愛吃大蒜大蔥,但是不愛漱口,晚上睡覺時
從來不喜歡洗腳,一雙大腳丫總是髒兮兮的,如果她不盯着,這家夥甚至連上廁
所都不願到茅房去,随便在角落找個地兒就放起水,看到村裏誰家養得土狗也一
定要去踢一腳……最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他總愛用沒漱口的嘴來親她,而且一
親起來就像是看到蜜糖的蜜蜂,她怎麽說也改不了,隻好每天時刻盯着他。

  鐵柱的最愛是紅燒肉,但是現在的肉十分的貴,一斤已經漲到了十五文,梅
子跟他約定,倘若他每天都不忘洗腳漱口,她就每五日給他做一次。在肉的誘惑
下,鐵柱勉強答應了,但總是沒幾日就舊病複發,想着法兒的跟梅子耍賴,就是
不愛幹淨。梅子最後已被他磨得沒了脾氣,但在這事兒上從來沒有妥協過,有回
鐵柱打死不承認晚上沒有洗腳,梅子當時沒說啥,但是夜裏鐵柱想求歡,她怎麽
也不肯答應,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了。

  梅子在做新媳婦之前跟左鄰右舍都不熟,一方面是因爲她是未出閣的黃花大
閨女,另一方面,她需要做女紅來維持平日的開銷,每日花的時間很多,四周的
婦人姑娘也極少來往,但今時不同往日,她已嫁人,鐵柱又沒個一親二故的,她
若是再同以前一樣不與人來往,那怎麽能行?可是貿貿然上門去與人攀談也太過
莽撞,也是不妥。

  她跟鐵柱說這些事情,沒心沒肺的漢子卻滿不在乎,咱們不稀罕給外人套近
乎。梅子搖頭,知曉與這莽漢說不得,也就沒再提了。

  晚間吃飯的時候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客人。鐵柱正給梅子夾菜,一聽門被敲響,
裝死不肯去開門,一副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他不喜歡與外人來往,尤其
不喜歡在晚上能抱媳婦的時候有人來打擾。這時候來的人肯定都是有事相求,要
麽是請自己幫忙做活,要麽就是要打點器具,總之他不喜歡。

  梅子拿筷子敲掉他不安分抓窩窩頭的手,水汪汪的眼睛注視着他,但啥也沒
說。鐵柱自動站了起來去開門,梅子瞧着那高大的背影像隻小狗似的乖乖聽話去
了,覺得好笑,遂搖了搖頭,把盤裏的紅燒肉都夾到鐵柱碗裏。

             ☆、與人來往(下)

  來人倒是讓梅子驚訝了,她雖極少與人來往,但嫁給鐵柱後經常在鋪子裏幫
他收拾些東西,偶爾便會看到隔壁的鐵三一家,僅是點頭之交,沒怎麽說過話,
所以對他們夫妻倆的來訪,鐵柱跟梅子都倍覺訝異。

  「三哥三嫂怎麽來了,吃了嗎?快請坐。」梅子一見人進了屋,立馬站了起
來,麻利地搬了小凳子過來,鐵柱一看連忙接住,嘴裏也招呼着鐵三夫妻坐,但
是那夫妻倆仍頗爲拘謹,梅子笑道:「如果三哥三嫂不嫌棄,咱們一同用了晚膳
如何?雖然粗陋了點,但也算入得口。」

  鐵三夫妻對視了一眼,有點僵硬的坐下。梅子知道他們來自己家定是有事相
求,否則怎會登門?但她并沒有問,而是給他們每人盛了一碗荞麥面條,又拿了
乾淨的筷子來,随後便招呼自家那漢子吃飯。鐵柱從來不知道客氣倆字兒咋寫,
媳婦叫他吃他就吃,呼噜呼噜吭哧吭哧,吃得桌上一片狼藉:「媳婦兒,給俺遞
個大蒜瓣。」

  在外人面前,梅子當然不會拂了鐵柱這一家之主的面子,遂遞了兩瓣蒜過去,
鐵柱哢嚓咬了一口,又跑到鍋屋盛了一碗回來,呼噜噜吃的可香了。鐵三夫妻饞
得吞了口口水,眼珠子黏在桌上那盤紅燒肉上。梅子知道鄉下十天半個月吃不着
一回肉,便笑着道:「三哥三嫂還不動筷,莫不成是嫌棄?」

  鐵三連聲稱不敢,忐忑地拿起筷子吃了口面條,甫吃一口便瞠大了眼,鐵三
嫂見狀也跟着吃了一口,兩人再也沒說話,吃得比鐵柱還快。

  等到他們吃飽喝足了,才發現梅子面前的碗沒怎麽動過,這對樸實的夫妻倆
臉唰的一下就紅了,「那,那啥,柱子家的,你都沒吃……」

  梅子輕笑,說:「無妨,我這幾日有些積食,正該少吃些。倒是三哥三嫂,
來我家是找我當家的還是找我?」她眼睛利,早看出這夫妻倆必定不是找的鐵柱,
若是找的鐵柱,無非也就是做個粗活打個鐵罷了,照着市價給錢便是,何必這樣
忸怩。既不是找柱子,那自然是來找她的。如若是找她,那肯定就是看上她的女
紅了,按照鎮上開的價錢,他們給不起也是應該的。

  「是這樣的,柱子家的,俺家三弟這幾日要娶親,想請你給繡套被面……俺
家窮些,這價錢可能給不全,所以才厚着臉皮來讨親近……」鐵三嫂搓着手,一
臉的忐忑,心裏不安。自己先吃了人家的飯,卻還要人家給自己幫忙,世上哪有
這樣理?

  梅子卻一口應了下來:「沒有問題,明兒三嫂把布跟線都拿來,價錢你們看
着給就是了。」

  鐵三嫂頓時感激涕零,握着梅子的手不斷地表示感謝之意,梅子心裏有計較,
當然不會拒絕她親近。将鐵三夫婦送走,回頭就瞧見自己那當家的蹲在堂屋中央
瞅着自己,眼巴巴的。「怎麽了?」

  「媳婦兒,俺的紅燒肉……你明兒還給俺做不?」

  敢情他在心疼那被鐵三夫婦吃掉了大半的紅燒肉呢?梅子心裏好笑,面上卻
是巋然不動,「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明兒得早起,把院子給掃乾淨了。」

  媳婦要自己幹活,鐵柱一點怨言都沒有,「好好。」

  當晚梅子收拾好桌子洗淨手腳後,鐵柱自動自發地跟在她身後,她幹啥他就
幹啥,梅子早習慣了他一到家就這樣黏着自己,雖然不喜歡但也沒說啥,炕早就
燒熱了,梅子怕冷,一早鑽了進去,剩下鐵柱一個人在屋裏折騰。梅子把家收拾
了一天,早累了,躺上炕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個嘴
巴在咬自己,胸口兩隻嫩桃子被連摸帶掐,她猛地睜開眼,就瞧見鐵柱的兩個眼
珠子在黑暗裏閃閃發亮,正期待地看着她:「媳婦……俺又想了。」

  梅子推開他,把被子蓋好,翻身背對他:「忍着。」這人,真當自己是鐵打
的,除了她來葵水的日子裏幾乎每天都要,有時候匪性上來,大白天的都能從鐵
鋪裏跑回家把她摁倒,當真是一點廉恥也不知。

  「媳婦……」鐵柱的嗓音聽起來快要哭了,自從讨了媳婦兒開了葷,他就總
想着幹那事兒,瞅着自己媳婦兒下面那話兒就硬的不行,一晚上不幹就難受。
「媳婦……你幫幫俺……」他厚着臉皮鑽進被窩,滾燙的胸膛煨上梅子隻着裏衣
的背,梅子怕冷,而鐵柱火氣旺,平常睡覺都不穿衣服的,梅子很喜歡給他抱着,
因爲很暖和,一入鐵柱懷裏,她就知道他早猴急地把衣裳脫光了。梅子臉一紅,
就這麽一遲疑,鐵柱已經把手伸進她的裏衣裏使勁揉搓起來,她咬住唇瓣,推拒
着他,奈何在這事兒上鐵柱向來極其霸道,不容得她拒絕,沒幾下他就在被窩裏
把她也給扒光了,衣服都被他塞到枕頭底下,梅子掙紮也沒用。「柱子,柱子你
幹啥呢?」

  「媳婦,俺想。」滾燙的大手從豐盈處往下撫去,鐵柱是粗人,以前又沒碰
過女人,什麽技巧都不懂,但這事兒向來都是力道比得技巧,多做幾次自然就有
經驗了。他性子急又暴躁,梅子一不給他碰他就惱,舍不得對梅子生氣,他就撓
牆,跟耗子似的,梅子聽不得那噪音,最後都被他給得逞了。

  他雖然看上去很尊重她,梅子要是不想決不勉強,可一旦梅子首肯,那不被
折騰到雙腿酸軟哭喊求饒,鐵柱絕對不放手。梅子不知道他這精力都是哪來的,
白天他要打鐵下田,還要幫她做些家事,晚上還有心情來折騰她,第二天早上永
遠天一亮就醒,依然神采奕奕精神十足。

  「想啥,你今晚吃大蒜漱了口沒?」梅子忍着被他摸下面的酸癢,聲音軟軟
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鐵柱當然也就不會害怕,他張着大嘴親上來,吸着梅子的
乳又啃又咬,哼哧哼哧的說:「漱了漱了,你聞聞,俺不臭。媳婦你這裏真好看,
又軟又綿,以後給俺生娃就有奶了。」

  梅子聽不得他胡扯淡,一巴掌拍了過去,鐵柱乖了,不敢再亂說,猛地掰開
梅子腿沖了進去。

              ☆、媳婦真好

  那一下真是疼,她下面還沒濕潤到他能進來呢,梅子又氣又惱,忍不住一巴
掌拍到面前那堵胸膛上鐵柱肉粗皮厚,絲毫不以爲意,咧着大嘴嘿嘿笑,低頭就
來親梅子。梅子一下就聞到他嘴裏那股沖天的大蒜味兒,哪怕是漱過口了也還是
難聞至極。她生性愛潔,對這不要臉又臭烘烘的男人嫌棄的不行,可鐵柱憑着一
股牛勁兒,硬是将她摁在身下狠狠親了一頓。

  鐵柱強忍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他握住梅子的腰,說了聲「媳婦,俺動了。」
就大力抽插起來。梅子忍不住縮緊了身子,腰肢被他握在手裏,渾身酸酸麻麻的,
兩人成親有半個月了,鐵柱對她身上哪裏敏感早就清楚,梅子也堅持不了多一會
兒,而且她真的很不喜歡聽到他用指甲撓牆的聲音,最後被他得逞也就算了,關
鍵是那土牆一撓就髒兮兮的,指甲縫裏都是。「柱子……柱子你慢點,别那麽用
力……啊……」

  「媳婦,你叫的真好聽。」漢子傻笑,拿臭烘烘的大嘴在她脖頸裏拱來拱去,
胸前一對桃子被捏的軟軟綿綿,梅子覺得很熱,卻又不肯讓鐵柱點油燈,怕浪費
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她不敢被他完全看到自己,那實在是太羞人了。

  「媳婦,媳婦,媳婦。」他幾乎是進入她一下就要叫一聲,梅子咬牙忍着,
也不知這莽漢哪裏來的精力跟花樣,變着法兒的折騰她。「你真香……」他把臉
埋進梅子胸口,不住咬着她的乳肉。梅子被他咬得微疼,眉頭微微蹙起,沒好氣
地回了聲:「是你太臭了。」

  傻乎乎的漢子傻笑着回:「對,對,俺太臭了,媳婦最香,最香。」

  梅子實在是拿這二皮臉沒轍,偏偏這人向來不懂得收斂,總是愛把她弄得一
身青紫。「柱子,你輕些,明兒三嫂要送布跟線來,你可不準把我啃得到處是痕
迹,萬一被人瞅着咋辦?」

  鐵柱應了一聲,悶悶地,也不知聽到心裏去沒:「嗯。」

  梅子還想說話,就說不出來了,雙腿被他分得大開盤在他腰上,然後他又用
力沖進來,她所有的話語都變成了破碎的字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說什麽了。

  第二天一早鐵三家的就送來了布跟線,梅子正給鐵柱做新衣服呢,一見鐵三
嫂來了,立馬站了起來,眉毛不着痕迹的皺了一下,鐵柱那厮,她越說越是要跟
她對着幹,早上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是青紫,雙腿被撐得連合攏都做不到,她氣得
狠狠揍了他幾巴掌,不過那二皮臉絲毫不以爲意,傻乎乎的笑,就去做飯了。梅
子也沒轍,反正在鐵柱面前,她的脾氣跟修養全都成了空話。「三嫂來啦,用過
早膳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鐵三家的搓了搓手,把東西放到飯桌上,這才仔細打
量起堂屋,隻見屋裏收拾的整潔乾淨,井井有序,不見一絲灰塵,足以見這新媳
婦是個手腳麻利的,怪不得村裏那麽多人都誇她心靈手巧,鐵柱真是燒了八輩子
的高香才能娶到她。「柱子家的,這就麻煩你了。」

  「好,三嫂放心,梅子會好好繡的。」梅子很想站起來給她搬個闆凳,但是
雙腿酸軟,動一下都覺得有什麽東西流出來,實在是太難受。「三嫂坐吧,剛好
我還有些事情想請教三嫂你呢。」

  鐵三嫂有點忐忑地坐了下來,她覺得跟梅子在一起不是很自在,就跟有時候
她難得有機會去一次鎮上,看到鎮上那些大家小姐似的,覺得自己好像矮人一截,
不過梅子比起鎮上那些小姐還要好看跟貴氣,就可惜是生在鄉下了,不然還愁嫁
不到個好人家,也不會給鐵柱鑽了空子。「梅子你直說就是了,凡是俺知道的,
絕對都告訴你。」

  梅子被她的話逗樂了,她輕輕搖搖頭:「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先前我當家
的在地裏摘了些野菜回來,這些菜我從未見過,也不知該如何整治,還想請三嫂
幫個忙教教我,也免得被我弄壞了。」

  一聽是這麽個要求,鐵三嫂立刻拍着胸脯道:「那梅子你可是找對人了,誰
不知道俺是村裏最會做菜的,這些野菜野果啥的俺一看就認識,俺跟你講,俺沒
出嫁前跟俺爹住在山裏守山,山裏所有野菜俺都認得,也都會整治,你看嫂子的!」
對於自己能幫到梅子,鐵三嫂很高興,這證明她并不是哪裏都不如梅子,而且幫
梅子弄野菜,她也不會覺得自己給的錢少,對不住人家了。

  梅子見鐵三嫂應了,微微一笑,其實她怎會不懂整治,隻是想與鄰居相熟,
才找了這麽個理由罷了。

  當天中午鐵柱見桌上滿滿的都是野菜,神色唰的一下變了。他擡頭看了眼自
家媳婦,見她身形窈窕,連給他盛飯都顯得特别好看,口水差點滴下來,忙滋溜
又吸回去:「媳婦兒……今兒就吃這個呀?」

  聽見他的問話,梅子嗯了一聲。

  鐵柱發現媳婦兒的心情不是很好,他傻乎乎地撓了撓頭,不知道自己哪做錯
了,但是媳婦兒要是不開心,那肯定是自己的錯:「媳婦兒……媳婦兒你昨兒不
是說今天給俺做紅燒肉的嗎?」

  「是啊,我昨兒是那麽想的。」梅子給自己盛了碗飯,坐了下來,夾了一筷
子菜到鐵柱碗裏,神情淡淡的,「但你昨晚怎麽答應我的,不是說不咬我了?」
她放下筷子看了鐵柱一眼,露出的皓腕上都有着青青紫紫的痕迹,衣服下的胴體
更是無一處完膚。

  鐵柱愣了一愣,求饒:「媳婦……」

  梅子無視他,又給他夾了一筷子野菜,「快些吃,方才你下地去後有幾家人
說下午要打鐮刀之類的器具,你多吃些,下午才有力氣。」見面前的漢子眨着眼
睛,明明是頭熊的樣子偏偏要裝成貓,真是一點都不搭。她心底覺得好笑,但始
終繃在那兒,佯裝嚴肅,可最後還是沒能憋住,搖搖頭,轉身去鍋屋端了盤紅燒
肉出來,就見那莽漢的眼睛瞬間亮了,無奈地道:「快些吃吧。」

  「媳婦兒……媳婦兒你真好!」鐵柱用力點頭,高興的不得了。梅子看着他
那副傻乎乎的樣子,搖搖頭,輕輕歎了一聲。她不喜歡這些油膩的食物,所以壓
根沒法理解鐵柱爲什麽一看到紅燒肉就眼睛發亮神情激動。

              ☆、一雙天足

  梅子的食量跟鐵柱比起來,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是梅子吃得慢,
而鐵柱則跟頭豬似的呼噜噜,一碗飯很快就下了肚,自己立馬站起來又去盛了滿
滿一碗地瓜飯,就着紅燒肉大口大口的吃起來。梅子怕他吃得急,趕緊起身給他
倒了碗茉莉花茶,這茶不是買的,茶葉賣的太貴,她哪裏舍得。茉莉花是山上的
野茉莉,鐵柱上山打柴的時候見了,想着給梅子摘點花,就都給扯了下來,梅子
起先還以爲他知道這是茉莉,沒想到莽漢隻覺得這花好看就摘了回來,而且當時
因爲手勁兒過大,連根都給薅了起來,梅子想讓他把茉莉移到家裏都不行。要隻
是這樣也就算了,關鍵是這莽漢說的時候還很沾沾自喜,好像把一株花連根拔起
來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不過有花總是好的,平常鐵柱總愛吃些油膩辛辣的食物,又不愛洗澡漱口,
梅子早就想着給他做些清淡的,可這人向來不喜清粥小菜,哪怕簡簡單單一盤炒
青菜也一定要放很多很多辣,梅子隻好尋思着給他熬些去火解毒的湯水,如今有
了這茉莉花,剛好曬乾制成茶。鐵柱對喝的沒有太大要求,冬天不像夏天,能直
接在井裏舀碗涼水灌肚去,有碗熱茶喝,他當然是不嫌的。

  「媳婦兒……媳婦兒你咋不吃啊?」鐵柱從碗裏把頭擡起來,驚見梅子沒動
筷,又急又羞愧。「是不是俺吃相太難看了?」

  梅子趕緊搖頭:「沒有的事,你吃你的,我不是很餓。」

  「怎麽會不餓呢?你忙活了一晌了,早上又沒吃多少。」鐵柱堅定地認爲是
自己的吃相太難看吓到了媳婦,頓時難過的放下碗來。「媳婦……對不住,俺粗
慣了,老忘了你是個精細人,你吃、你吃,你吃完俺再吃。」

  梅子給他夾了一塊紅燒肉,微笑道:「我真的不餓,你盡管吃你的就是了,
我若是嫌你吃相難看,早就說了,還會等到你自我認識不成?」那還不早等到黃
花菜都涼了,這厮不漱口不洗腳,她每天逼着都懶的去做,要是不說他,還不知
道折騰成啥樣呢。

  鐵柱一聽,也是這個理,頓時點點頭,喜滋滋地夾起媳婦給的肉,一口塞進
了嘴裏,衣服前襟跟嘴角都是油花花的。梅子愛乾淨,怎麽也看不下去,起身擰
了條手巾過來給他擦嘴,邊擦邊埋怨:「怎麽跟個小孩兒似的,吃個飯都吃不好。」
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水汪汪軟綿綿的,鐵柱一看,口水跟着油一起滴了下來,
他意識到了,滋溜一聲又吸了回去。梅子早對他這副色迷迷的樣子見怪不怪,便
歎了口氣,沒再說話,隻是不時注意着他是不是又看她看傻了眼忘記朝嘴裏塞飯。

  現在他們仍是新婚燕爾,也許再過幾個月會好一些。梅子輕輕喝了口茶,王
大娘常說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苦冬苦夏,一到這兩個季節就沒胃口,再好吃的
東西都咽不下去。鐵柱就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了,他沒啥不能吃不想吃不愛吃的。
他的吃相令人看着都覺得很香,梅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撲哧一笑,這山一樣壯實
的漢子其實跟個孩子似的,食量也真是大,她做了那麽多全被他一人吃光了。

  不過吃得多也好,吃得多才有力氣做事幹活。「柱子,你别吃那麽急,對身
體不好。」她遞過去手帕,鐵柱一接到手裏就傻眼了,半天也舍不得拿來擦嘴,
手帕是很普通的布,但是上面繡着一枝含苞怒放的梅花,顯得特高雅特漂亮,而
且媳婦身上的香味也留在上頭,鐵柱哪裏舍得拿來擦自己油花花的大嘴,想了又
想,放在鼻子前面狠狠聞了幾下,然後依依不舍地還給了梅子。「沒,沒啥,俺
身子骨好着呢,沒啥的。」嘴上說着話,眼睛還是死死盯着那塊手帕,好像很想
搶過來貼肉藏着,這樣他就能把媳婦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了。

  梅子輕輕一笑,剛想說話,外面突然傳來鋪天蓋地的叫罵聲。她眉頭微微一
擰,看過去,聲音離得應該不算近,但婦人尖利的叫聲十分有穿透力,她坐在家
裏仍然能聽得清清楚楚。鐵柱是個爆脾氣,一聽在自己跟媳婦吃飯的時候有人打
擾,當下竄了起來就要往外沖,幸好被梅子一把拉住:「等等,你去哪兒?」

  「俺去瞧瞧誰在外面哭喪!」其實他輕輕一下就能掙脫,隻不過舍不得,萬
一媳婦被他粗手粗腳的弄傷就不好了。「媳婦你别怕,你在家等俺。」說完就示
意梅子放開他。

  她當然不會放:「瞧了之後呢,你想幹啥?」

  「當然是揍丫的一頓!」鐵柱說得理所當然,梅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道,
「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吃飯,不準出去。」

  一聽這話,鐵柱立刻蔫了,看着梅子的眼神都是可憐兮兮的:「媳婦兒……」

  梅子充耳不聞,重新倒了杯茶坐了下來,就看到自家漢子抓耳撓腮半天坐不
住,不時探頭探腦地朝外瞅,好像有點迫不及待去湊熱鬧的意思。她歎了口氣,
把他注意力抓回來,不惜下了血本:「你不出去,晚上就讓你給我洗腳。」前幾
日她晚間洗腳時被鐵柱瞧見,這莽夫死活要幫她,被她嚴詞拒絕,到現在都還沒
死心呢。

  鐵柱立刻瞪大了眼,驚喜交集地問:「真的?」見媳婦點了頭,興奮地一把
将梅子扛起就朝西屋炕上走,梅子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你這是幹啥?!」

  「給你洗腳!」鐵柱回答的倒也乾脆。他将梅子摁倒在炕上,俐落地脫下她
的鞋襪,把她整個人塞到被子裏,然後轉身奔了出去,沒一會兒端着盆熱水又沖
了進來,抓住梅子的腳,一臉激動。

  梅子真不明白自己的腳有什麽好看的,她惱得推了推身前巋然不動的大個子:
「我說的是晚上,不是現在,你該幹啥幹啥去。」

  「俺要現在給你洗,晚上再洗一次。」鐵柱舔了舔嘴唇,有點迫不及待。
「以後熱水俺來燒,媳婦兒,媳婦兒你給俺看看呗。」說完就把梅子藏在被子裏
的一雙天足握住抱了出來,眼珠子刷的一下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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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6-8-3 13:39 編輯 ]
2016-6-24 08: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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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著媳婦(上)

  被捧在鐵柱手裏的這雙天足,十隻腳趾頭小巧玲珑,趾甲是淡淡的粉色,白
白嫩嫩,捧在手裏好像沒有骨頭似的,腳背微微繃着,卻顯得無比優美,腳踝纖
細,跟鐵柱不一樣,梅子連腳都是香香的。他又滋溜吸了口口水,捧着梅子的蓮
足,就差沒把臉埋進去。梅子看到他這副傻樣就害怕,擔心他做出什麽瘋事來,
小腳一扭動,趁着鐵柱不備躲了出來,一腳蹬在他胸口,之後猛地藏進被子裏,
下巴微微昂起:「有什麽好看的,你該幹啥幹啥去。」說着就偷偷摸摸在被子裏
摸索着襪子要穿上,卻被鐵柱一把握住。

  擡頭,依然是那副流口水似的傻笑:「媳婦兒……」

  「叫什麽都沒用,你快些走走走。」梅子立刻後悔了,她不該用這個理由把
他留在家裏,明明臉一闆就做得到的,幹麽要這樣虧本。「不是想出去看看?你
快去快去啊。」

  「不去了,俺不想去了。」鐵柱在衣服上擦幹了手,被梅子一瞪,也不敢去
摸她,那樣高大的跟山一樣的漢子,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兒,跟個被爹娘責備的小
孩子似的,梅子看着他,半晌,歎口氣,她真是早被磨得沒了脾氣。「你洗吧。」
說着,一雙小小白白的腳從被子裏猶猶豫豫的伸出,鐵柱一瞧,牛眼立刻瞪大,
如獲至寶地捧到手裏,若非梅子一直瞅着他,說不定他會直接親上去。

  他舔了舔嘴唇,喘得有點厲害:「媳婦……媳婦你真好看。」

  梅子聞言,無奈地閉上眼,很認命地道:「你快些,我那枕套還沒繡好呢。」
說完,腳趾不安地動了幾下,鐵柱越瞧心裏越是歡喜,他的雙手有點哆嗦,慢慢
把掌心那雙小腳放到水裏。可能由於這麽久的耽擱水有點冷,梅子不由自主地瑟
縮了一下,鐵柱立刻将她的腳塞到自己懷裏捂着,也不管是濕漉漉的。梅子連忙
道,「你這是做啥,快點放開我。」

  「媳婦冷。」鐵柱認真地點了點頭,梅子的腳趾頭在他胸口不住地動彈着,
癢癢的,但他絲毫不覺得把衣襟敞開有多冷。

  梅子羞赧地捉緊抱在懷裏的被子,隻覺得腳被他捂在胸口燙得難受,難受到
她全身發熱臉頰滾燙,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雙手把被子揪得更
緊,梅子的心怦怦跳,她聲音都開始打顫:「柱、柱子……」

  「媳婦……你冷不?俺給你捂捂。」漢子如是說,大嘴一咧,露出一排雪亮
的牙齒。梅子很不合時宜的想,他不喜歡漱口,又經常吃些油膩的食物,可爲何
牙齒卻如此乾淨?「我不冷了,你快放開我。」

  鐵柱卻不願意放手。他抱着梅子的玉足不肯撒手,隻覺得那捂在自己胸口的
好像是什麽至寶一般。比他最愛的紅燒肉還讓他喜愛。

  「抱什麽,又不是小腳,有什麽好抱的。」爲了掩飾自己的心跳,梅子的語
氣有點兇。但是鐵柱絲毫不以爲意,隻是傻笑回道:「媳婦的腳好看,小腳不好
看。」村裏的婦人成婚後就不再多麽捂着了,尤其是夏日下地時,大多都是赤着
腳的,他看過太多了,骨骼扭曲,腳趾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折,幹不了多少活就
得歇息好久,走路也不快,甚至連身形步子都怪怪的。發現自己媳婦是一雙天足
的時候,鐵柱喜壞了,而且梅子的腳又生得極其好看,他會不喜歡才有鬼。「好
看,好看,媳婦的腳好看。」

  梅子被他誇得臉更紅,又掙脫不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家門突然被
敲響了。她趕緊讓鐵柱去開門,自己則迅速擦幹腳套上鞋襪,免得待會兒有人進
來看到,那多不成體統。鐵柱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她使喚去開門,梅子剛把炕收拾
好,銅盆端到一邊,就聽到一陣老母雞似的尖笑聲。她記憶力極好,記得這是鐵
大娘的聲音,頓覺奇怪,她怎會來?

  雖然她不常出門,但是王大娘是個話唠,經常拿村裏的婦人說事,這鐵大娘
可是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說話做事都極盡刻薄,未出嫁前做閨女的時候就被人
嫌口舌長,滿二十了才嫁給續弦的鐵大伯。但硬是手段了得,嫁給鐵大伯後竟給
鐵大伯重新生了倆兒子,分别取名叫鐵大鐵二,鐵大伯得了兒子,對於先前的女
兒就不甚重視了,可憐的姑娘終日被她使喚,如今都十九了也沒個人上門提親。
聽說鐵大娘正準備把她嫁到隔壁村的一個瘸子家,瘸子雖然殘疾,但頗有家産,
鐵大娘正是看上了這一點,毫不在乎瘸子性情暴躁,對媳婦稍加不滿就大打出手,
反正打的也不是她的娃,她隻在乎那彩禮。而鐵大前年剛讨了媳婦,鐵二今年十
五歲,正準備參加鄉試,梅子那幾箱子的書就是被他所得。萬一鐵二鄉試中了,
那可就是得去京城趕考的,不早點準備銀子怎麽行?剛好把鐵妞嫁出去,補上這
份銀子。

  正想着,聽聲音已經到堂屋了,梅子趕緊整理了下衣服,确定沒有哪裏不妥,
想起鐵柱剛剛把自己的腳塞到懷裏,裏面的衣服肯定濕了,又趕緊拿了乾淨的衣
服出去,剛好看到鐵大娘先跨進屋裏,嘴裏還說:「俺說柱子呀,你可不能這樣
再寵你媳婦兒了,你是讨個媳婦兒,又不是迎個大小姐回家,還準備把她供着哪?
那地頭都長草了都不見她去薅一下。這都嫁過來多久了?有一個多月了吧?連去
俺家走一走都沒,一點禮數都不懂,你是咋讨了這麽個媳婦的?……」未盡的話
語在見到梅子掀起布簾走出來的時候戛然而止。不知道爲什麽,她總覺得這個侄
媳婦給人的感覺很壓迫,好像在她面前自己就低人一等,明明自己就是她的長輩!

  「大娘。」梅子輕輕福了福身,鐵大娘哪裏見過這樣正規的禮,立馬愣了,
梅子摸了摸鐵柱的胸口,說:「柱子,你先去屋裏把裏衣換了,濕的,小心受涼。」

  鐵柱搖頭:「俺待會兒換。」萬一大娘欺負他媳婦兒咋辦,媳婦兒看起來柔
柔弱弱的,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戳倒,肯定遭欺負。

  梅子也未強求,畢竟鐵柱才是當家的,再說了,她的漢子想保護她,她爲何
要拒絕?當下便輕聲問鐵大娘:「大娘此番前來有何事情?」

             ☆、供著媳婦(下)

  看到梅子的臉,鐵大娘總覺得自己好像就擡不起頭一般。她咳了兩聲,端着
長輩的架子道:「也沒啥事,就是想來問問你,那地頭都長草了,你啥時去薅啊?」

  鐵柱一聽就急了:「大娘……」手腕卻被梅子一把捉住,她微微一笑,對他
搖頭,「大娘說得是,我晌後便去,多謝大娘提點。」

  被梅子這麽一噎,鐵大娘反而不知該說啥了。倘若梅子桀骜不馴說話帶刺,
她便好拿捏她,可她卻畢恭畢敬,把話說得七分滿,滴水不漏。「這,這你知道
自然好,那晌後你跟俺一起下地去,俺也好提點提點你,畢竟你剛嫁到俺鐵家,
柱子平時打鐵幹活辛苦的很,你是他媳婦,得多擔待點才是。」

  梅子依然是微笑,「大娘說得是,梅子記下了。」

  她逆來順受的樣子卻讓鐵柱抓狂了:「梅子不下地!」

  「柱子,你這說的什麽話!」鐵大娘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穴位一樣,立刻母雞
般的叫起來,「你讨媳婦,俺這當長輩的能不幫着點嗎?這都嫁過來一個多月了,
一次地都沒下過,這誰家讨個媳婦兒還當大小姐供着呀?要是供着還不如到鎮上
娶個真正的大小姐回來呢,讨媳婦兒就是要過日子的,不下地不幹活,那讨來做
啥?俺家,你大弟妹,過門第二天就跟俺下地拔花生了,今兒中午俺回來吃飯,
她又去地裏替俺了——」

  鐵柱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他本來就是粗漢子,對看不順眼讨嫌的人從來不留
半點面子,鐵大娘嫁給鐵大伯的時候他已經快XX歲了,早就記事了,鐵大娘的
所作所爲他都記着,她到底像不像個長輩,他比誰都清楚。從鐵大娘嫁過來開始
到她滿一個月,鐵柱便主動搬回了自己家,沒有再跟大伯住在一起,正是因爲鐵
大娘終日念叨着他在他們家住吃他們家的米糧卻不事生産,完全不覺得鐵柱XX
歲就讓他做那麽多活是否太不厚道。鐵柱搬回家後去了鎮上跟了個鐵匠做學徒,
後來回到鐵家溝開了個鐵匠鋪,從那以後,鐵大娘更是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家裏什麽粗活重活全部都叫鐵柱去幹,平時見鐵柱家裏有什麽東西襯了心意,更
是随意拿走,連聲招呼都不打,鐵柱偶爾買些米面肉,都被她拿走大半,鐵柱孤
身一人,又念着鐵大伯養育之恩,從來不曾說過什麽。他不覺得自己被欺負,因
爲他是在報大伯的恩,爹娘死後他就沒别的親人了,大伯是他唯一的血緣之親。
可現在自己讨了媳婦,成了家,大娘光連吃帶拿還不夠,居然還想拿捏自己媳婦。
别說她不是他娘,就算是,他也不會讓自己媳婦被欺負。「夠了!俺就是樂意當
她是大小姐供着咋了,那地俺就樂意自己幹,關你啥事了!」

  這還是十幾年來鐵柱第一次跟自己強嘴,鐵大娘先是一愣,随後就認爲是梅
子教壞了他,嘴巴一張就要倒豆子似的罵,但鐵柱的吼聲比她更大,她是真的把
這個暴躁的漢子惹毛了,平時他讓着她,是因爲鐵大伯,她又不是他什麽人!
「你像不像做長輩的你自己清楚,俺心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稀罕你來教俺!
俺就是喜歡把媳婦當大小姐供着你能咋樣!平時你吃吃喝喝連拿帶偷還不夠,俺
媳婦嫁過來第二天你就把她幾箱子的書給搬走了,你說了個謝沒有?!俺媳婦大
度不跟你計較,你還蹬鼻子上臉到俺家來鬧,真當你是俺娘啦?俺媳婦不下地就
是不下地,你管不着,俺家也不歡迎你!」說完一掌劈在桌子上,把鐵大娘吓得
夠嗆。

  梅子覺得自家漢子有點太過激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氣些啥呢?
跟頭牛似的,去,喝碗水進裏屋換衣服去。」見鐵柱還抽着鼻子喘粗氣,闆起了
臉:「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鐵柱強筋,不願意動,見梅子惱了,才一步一回頭沖進裏屋換衣服,梅子對
着鐵大娘福了福身,聲音依然淺淺淡淡的,并沒有生氣:「大娘教訓的極是,但
這是我跟柱子的家,我們家的事情,大娘即便是長輩,但不是婆婆亦非小姑,實
在是不宜插手,柱子性子暴躁易怒,方才說的那些也并非真心話,還請大娘莫朝
心裏去。」她的确是不願與長輩多有計較,但是鐵大娘看起來就是個不好相與的,
之前她并沒有問過柱子他家裏的事情,如今這一番聽來,鐵大娘對柱子并不好,
那她又何必對她畢恭畢敬,隻要禮數到了,嘴巴上話到了,之後該做什麽該幹什
麽,她還是按照自己的來,與鐵大娘毫無關系。

  鐵柱不在,鐵大娘也就沒啥顧忌了,可梅子話裏有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帶着
刺,雖然聽起來無甚不禮貌的地方,但就是讓人心底發虛。她剛想再展現一下自
己做長輩的威風,豈料換好衣服的鐵柱已經從裏屋撩起布簾沖了出來:「媳婦!」

  一瞧鐵柱出來了,鐵大娘剛到嘴邊的話立馬又咽了下去,方才鐵柱的話當真
是一點臉面都沒留,她哪怕是再怎樣潑辣,也是個婦人,被晚輩指着鼻子罵,羞
恥心一下就上來了。便尋了個理由匆匆離去,心裏把這筆帳全部記到了梅子身上。
她本來就覺得梅子長得太過漂亮,狐媚相十足,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農村本來
就講究過日子,長得漂亮又不當吃不當穿,鐵大娘骨子裏是個傳統的婦人,又如
何能例外?哪怕是不沾親帶故的人家她都看不下去,現在柱子娶了這麽個俊媳婦,
她哪裏能忍住,插在牛糞上的鮮花有幾枝不被移植到花盆裏的?

  被鐵大娘這麽一鬧,鐵柱覺得分外對不起媳婦,他撓着頭不知道該怎麽跟媳
婦說,結結巴巴的,羞愧的不行。他人長得醜,又窮,這也就罷了,偏偏還讓媳
婦給人欺負了。「媳婦……」

  「嗯?」梅子轉身收拾飯桌去了,吃完晌飯就一直鬧騰,碗筷還沒洗呢。鐵
柱一見梅子忙活起來,趕緊跟她搶活兒幹:「媳婦你歇着,歇着,俺來洗,俺來
洗!」

  梅子也不跟他搶,隻是看着他俐落的動作微微笑,直到鐵柱洗好碗筷,有些
忸怩地走到她面前,「媳婦……那啥,你甭理會大娘,她那人就是不着調,說話
沒個五四三的,你千萬甭朝心上去……」他眼巴巴地瞧着梅子,可憐兮兮的樣子,
就怕她生氣。

              ☆、嘿嘿嘿嘿

  隻要不是鐵柱,梅子幾乎不生氣的,能把她惹毛的也隻有面前這個貌似忠厚
老實憨呼呼的漢子:「我氣什麽,你對我很好。」

  其實她隻是随口說了句話而已,但鐵柱居然就爲了這麽句話,臉、紅、了!
梅子乍一看還以爲自己眼花了,細一看好像真的紅了……她忍住笑,背過身去,
好一會兒才勉強沉靜下來,說:「你收拾下吧,待會兒我跟你一起下地去。」

  鐵柱一聽,炸毛了,「不——」

  梅子輕聲打斷他的咆哮:「你能讓大娘不說,但是總避不了村裏人在背後說
我話吧?咱倆一起去,我幹不幹活誰知道,他們隻要看到我去就行了。」鐵柱一
聽,的确是這個理,有媳婦陪着他幹活肯定更有勁兒,「那好,那俺這就去拿把
鐵鍁跟鏟子,媳婦,你記得帶個小馬紮,地裏沒個乾淨地兒,你要休息的話會把
衣裳弄髒的。」

  「好。」梅子應了,看到自己說什麽就信什麽的鐵柱背影,嘴角的笑容越來
越大。

  雖然是剛吃過午飯,但是冬天太陽不毒,正适合下地。而且也快立春了,雜
草長得特别快,地頭幾天不薅就是厚厚一大群。梅子跟鐵柱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
鐵三嫂扛着鋤頭從地裏回來,因爲幫忙繡被套的關系,兩家現在交情不錯,鐵三
嫂也經常來幫梅子做些活計,算是有了來往,梅子也經常幫忙鐵三嫂做些細活。
農村婦人性子粗,很多事情也都比較粗心,梅子就不同了。她骨子裏天生就有一
種清雅溫柔,什麽事都想得遠看得遠,漸漸地也在鄰居婦人家裏樹立了威信。大
家有什麽問題都願意來找梅子,梅子也願意幫忙,從來不說二話。

  一聽說梅子要下地,鐵三嫂立馬急了。她可是見過梅子手的,那雙手,又白
又嫩細長漂亮,拿着針線整治飯食的時候,那可真是好看,這手還幫了她不少忙,
什麽縫補衣服啊繡被套啊這些自己不擅長的細緻活兒,都是梅子幫自己幹的,哪
能讓她下地去呢?當下就要梅子回家,她幫忙去幹。梅子當然不答應:「三嫂,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哪有不下地的道理?你幹了一上午活
兒,肯定累極了,還是早些回家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休息休息,我跟柱子就是下地
看看,這些活兒我還不大會幹,還得柱子教教我呢。」

  好說歹說終於把鐵三嫂給勸走了,梅子頗覺好笑,卻又有些感動。和鐵大娘
一比,鐵三嫂當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他們其實隻是同姓鐵,實際上并不是本家,
但鐵三嫂尚且能爲鐵柱着想,爲自己着想,鐵大娘卻隻想着從自家身上占些便宜,
當真是天壤之别。

  鐵柱正扒拉着地上的碎草屑,一擡頭看到梅子臉上帶着笑,便問:「媳婦,
你笑啥?」

  梅子抿唇,眼裏仍有笑意:「我笑鐵三嫂跟大娘。」見漢子仍是一臉的迷茫,
又道,「真是相差極大,明明一個平輩一個長輩。」

  莽漢還是撓撓頭,不懂。梅子也沒指望他懂,跟他并肩齊走,一路上見到認
識的都打招呼,村裏人一般不敢跟鐵柱說話,因爲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吓人了,不
僅比一般人高壯,長得都比一般人兇。但從梅子嫁過去之後,他跟村裏人的關系
就好了很多,有時候見了面雖然說不上幾句話,卻也不到以前那樣瞧着他就跑的
地步。

  他們家的地離家不遠,就在村頭的一座石橋附近,鐵柱種了兩畝地,都是些
蔬菜麥子交雜的,他以前一人過,沒牽沒挂,吃啥都去買,手頭存的銀子除了那
些固定的外都花了,地也是想種啥就種啥,看起來毫無章法。梅子看到地頭真是
長了不少草,田壟上也有很多,不少地方都瞧不着菜的影子了,也不知這傻大個
有多久沒下地,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察覺到媳婦的眼光,鐵柱有點赧然,他本來就粗枝大葉,有時候想起來了就
下地整治一番,想不起來就湊合着過,哪裏想過會有讨着媳婦的一天。「媳婦…
…那啥,你先休息會兒,俺去把草薅一薅,你擱橋下歇會兒去。」

  梅子卻拿起了鏟子跟布兜,示意要跟他一起下去,鐵柱噌一下急了,嗓門也
不自覺放大:「媳婦你方才不是說不下地的嗎?你不是說隻跟俺來看看?!」她
咋能說話不算話呢?!

  梅子的回應是直接蹲了下來開始鏟草,她對這些粗活是真不擅長,拔了好幾
株才找到訣竅,再幹起來就很有效率了。鐵柱傻眼地看着她,雖然知道自己媳婦
心靈手巧,但也沒見過這樣的……這速度比村裏哪個手腳麻利的婦人都快啊!

  他趕緊上去奪梅子手裏的鏟子,不敢跟她大聲說話,又舍不得她幹活,急得
不行,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媳婦……媳婦你别幹,俺來、俺來!」早知道他就
早些把地裏的活兒都給幹完了,媳婦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手裏的鏟子被奪走,梅子歎了口氣,她真不是什麽嬌弱的大小姐,鐵大娘的
話也真是戳中了她的軟肋。她嫁給了鐵柱,就是他媳婦兒了,本來就應該跟着下
地幹活兒,怎麽能自己待在家裏卻讓他一個人做呢?這事兒擱哪兒都說不過去。
鐵大娘說話雖然刻薄,出發點也不是爲了鐵柱好,但也在理,她想不到應該怎麽
去反駁。「柱子,把鏟子給我。」

  鐵柱當然不樂意,可一瞧,媳婦居然自己拿手去薅了,急得不知咋辦,又想
發脾氣又怕吓到媳婦,沒辦法,他也跟着一起薅,速度極快,梅子雖然勁兒巧,
但是及不上鐵柱力氣大,那一大片草沒幾下就給薅的乾乾淨淨,一點不留。她傻
眼了,眨着眼睛看着鐵柱:「你……你好快!」

  那是,他幹這些氣力活向來都是一個頂仨。被媳婦一誇,鐵柱羞赧地撓撓頭:
「嘿嘿……俺就是力氣大,嘿嘿。」

  瞧他在那兒嘿嘿個沒完了,梅子左右一瞧,發現其他人家的地都快要完一壟
了,他們家還在這兒争鏟子:「好啦,我知道你力氣大,你去松土吧,壟上的草
我來。」

  鐵柱又急了,怎麽不管他說啥媳婦都不聽呢?

               心疼媳婦

  在梅子充滿威懾性的視線下,鐵柱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了。他以往
幹活都是拖拖拉拉的要多慢有多慢,但一瞧梅子速度極快,他急了,把吃奶的勁
兒都使了出來,竟硬生生地把梅子給拼下去一大截。雖然不能制止媳婦幹活,但
他幹快些,媳婦不就幹少些?鐵柱意外於自己居然會想不到這一點,手上速度更
快,梅子再怎麽靈巧,力氣到底不及他,想一把薅起大片的草根本不可能,很快
便被鐵柱落下老遠。她看了看手裏的草,又看了看鐵柱那火燒屁股的動作,忍不
住笑了。

  兩畝地,平常整治最少也得需要一天,哪知道在鐵柱發威下連半天都沒用就
完了。夕陽還沒落呢,别人家還在地裏忙活着,他們已經收拾農具準備回家了。

  這時候沒啥蔬菜,地裏還有少許的大白菜沒有挖,見天色還早,梅子便想把
它們挖了,這麽久不挖也不知凍壞沒有,還能不能吃。冬日裏菜肉米面都是金貴
的,除了早有屯糧的人家,不然都隻能拿蘿蔔鹹菜度日。有點白菜也是好的,勝
過鐵柱終日抱着窩窩頭啃些鹹菜。那鹹菜還不是他做的,一大老粗會腌什麽鹹菜,
都是花了錢在别人家買的,梅子吃過,味道并不好,但這時候也沒别的菜供她腌
制,再怎麽不喜歡也隻能暫時這樣吃。

  如果有了白菜,她就能做點腌菜,平時用來炒也是不錯的選擇。哪知道鐵柱
居然如此懶惰,地都要荒廢了都不知道來挖,看到一顆顆應是水靈靈的白菜挖出
來身上都是凍斑,梅子心疼死了,登時拿眼狠狠地剜了鐵柱一眼。鐵柱被媳婦瞪
得莫名其妙,也不敢問,媳婦瞪自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又幹了
啥讓她不高興的事情了?

  兩壟半的白菜,去掉壞的凍的不能吃的,最後剩下的也隻有那麽幾百斤,梅
子看着這些白菜忍不住就心疼,可生傻大個的氣,人還不知你爲啥氣呢,還傻乎
乎的湊過來問你他哪兒做錯了。是啊,他哪兒做錯了?他哪兒都沒錯。

  先前他沒成家,也沒個長輩幫忙把持着,還能想到種點白菜就已經不錯了,
她還能說什麽?梅子看着那摞成一堆的大白菜止不住地搖頭歎息。鐵柱撓着腦袋,
把農具排成個四角形,然後找了些枯草給綁緊,白菜就碼在上面,整整齊齊的,
梅子想幫手他還不要,然後輕輕松松地就提了起來。

  對,真的沒錯,他不是扛,是提起來的,一隻手,就一隻手提起來的!梅子
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雖然知道他力氣大,但也沒想到居然這麽誇張,百十來斤的
大白菜,他居然單手就提起來了,就像是提桶水一樣!

  走了兩步,見媳婦沒跟上,鐵柱又停下來:「媳婦?」

  梅子趕緊應了一聲追上去,有點手足無措地望着他:「重不重?你真的行嗎?」

  鐵柱爲媳婦看不起自己感到懊惱:「媳婦……俺雖然不喜歡種地,但是力氣
還是有的,就這,」他掂了掂手上那一大堆的白菜,「輕着呢。」就是面積有點
大,搞得他都看不到媳婦在哪裏了。梅子瞧他這傻乎乎的樣子就沒轍,想說他吧,
他又不懂,委婉點沒效果,直白點太傷人,她隻能啥都不說。「好了,你小心點
兒瞧着路,前面有人呢。」他們收工回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别人家還在幹活呢。

  媳婦關心自己,鐵柱笑呵呵地咧開大嘴,下巴上略微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兒,
他很容易出汗,手一抹就是一大把,現在是冬天,梅子怕他着涼,從懷裏掏出手
帕讓他自己擦,但鐵柱仗着自己扛着白菜,死活賴着梅子要她幫忙,梅子左右看
了下,見沒人注意,才踮起腳尖飛快地在他下巴上抹了一把,小臉燒得通紅,萬
一給人瞧見了,那可真是羞也羞死。

  一瞧着媳婦兒臉紅了,鐵柱傻笑,覺得真是越看媳婦越好看,要是真讓他說
梅子到底哪裏好看,其實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就是覺着好看,橫看豎看不
管怎麽看都好看,要多好看就多好看。

  鐵柱腳大,走路也快,他一步梅子至少得三步才追得上。幸好鐵柱雖然性子
粗莽,但有時候還是挺細心的,他看到梅子小跑着跟在後頭,刻意把步子給放慢
了,好叫梅子跟得上。

  因爲有了白菜,所以晚飯的時候就不再那麽單調了。梅子先把比較好的白菜
挑出來準備做成腌菜,然後把一些凍得比較厲害的白菜摘乾淨,配上之前買的牛
肉,撒了大把辣子,炒成香噴噴的白菜燒牛肉,鮮豔的辣椒排在上面,讓人看了
就食欲大開。抄出鍋的時候鐵柱正忙着給她燒火呢,見她把菜盛了出來,偷偷抓
走一塊,也不顧燙就塞進嘴裏,邊吃還哈氣,梅子看到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兒,又
是好氣又是好笑。倒不是不給他吃,他燒火弄得滿手髒兮兮的,就這樣直接抓肉
進嘴,真是一點乾淨都不愛。

  「你啊,快去把手洗洗,我給你盛飯去。」

  鐵柱應了一聲,快步走到井邊洗手,梅子揭開煮着稀飯的鍋,把蒸着窩窩頭
的蒸籠端了下來,有點燙手,她剛想拿抹布墊着,後面鐵柱就伸手過來了。他肉
粗皮厚,拿這蒸汽一點都不當回事,但他心疼媳婦的小嫩手,萬一燙着了可不好。

              ☆、醃大白菜

  鐵柱嗜辣,頓頓少不得辣椒,有時候可以沒有肉,但絕對少不了辣椒,是個
無辣不歡的人物。梅子卻比較喜歡清淡的,她口味沒鐵柱重,成日的吃辣椒,她
可受不了。

  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菜絕對是種折磨,雖然剛打上來的井水并不算太冷,但擱
外頭久了,沒一會就能把人手都凍硬。她得先把枯死或是壞掉的黃葉去掉,選取
比較完好的部分,然後用水洗乾淨碼到一邊。鐵柱瞧着媳婦在寒風中幹活心疼死
了,死活要幫忙。可他笨手笨腳,幹些粗活啥的難不倒,但這些精細活可是完全
不在行。在他不知手勁兒弄碎了好幾顆白菜後,梅子終於看不下去了,她心疼那
好好的白菜,實在是見不得鐵柱糟蹋。讓他進屋歇着去吧,人死活不樂意,硬要
待在一邊守着她,哪怕隻能給她遞顆菜或是拎桶水,心裏都樂呵。

  幾百斤的大白菜,梅子手快,也巧,沒到一個時辰就摘好了,整整齊齊地碼
在木闆上。前幾日村裏來個走串巷賣梨的,她見水靈,價錢也厚道,便買了幾斤
想着給鐵柱降降火,也省得他老是吃些葷腥辛辣之物。剛好腌大白菜能派上用場。

  鐵柱愛吃辣,家裏大蒜辣子什麽的不缺,梅子嫁過來後他又買了些調料,八
角啊花椒什麽的一大袋,漢子大多不會買東西,也不會講價,梅子看着那一大堆
的調料都覺得頭疼,現在終於可以不用浪費了。冬天蘋果賣得貴些,要買得到鎮
上買,梅子舍不得,去鎮上少不得要花幾文錢,有那錢她還給鐵柱買肉吃了。不
過之前鐵柱進山砍柴的時候曾經帶了些野蘋果回來,雖然味道不一樣,但也能代
替。山裏氣溫高些,這些野蘋果居然還能得以保存,不得不說是個驚喜。

  「媳婦,媳婦你幹啥呢,俺幫你中不?」

  梅子輕輕搖搖頭:「你别給我添亂就行了。待會兒我要把白菜過下水。你去
把水燒開吧,記得用大鍋,啊。」

  鐵柱喜滋滋的應聲,去鍋屋燒火去了。梅子趁着這功夫趕緊把大蒜拍扁,辣
子切碎,再把梨子和野蘋果同樣切成塊狀,和着花椒鹽巴等等調料做成醬汁,想
到鐵柱嗜辣,便又抓了把辣子切碎倒了下去。秀雅的眉頭微微擰起,憶及鐵柱不
愛酸的,便住了要往醬汁裏倒醋的手。

  滿滿一大海碗的醬,裏面紅紅油油的,一看就辣得很。梅子剛整治好,鍋屋
就傳來鐵柱的喊聲:「媳婦兒,水俺燒開啦!」

  「知道啦,就去!」她應了一聲,在圍裙上擦了把手,趕緊小跑步過去。短
短幾步路,鐵柱早已熄了火,又把外面的白菜給搬進去了。

  水很燙,鐵柱不答應梅子焯白菜,萬一燙着可咋辦?梅子拗不過他,鐵柱一
般都很聽她的話的,唯獨在幹活兒這塊,總是要跟她對着幹,這也不讓她做那也
不讓她做,真把她當啥千金大小姐供起來了。梅子知道自己是嫁對人了,就算她
不愛鐵柱,她也願意一輩子跟他這樣過下去。

  白菜很快就焯完了,鐵柱力氣大的很,他做事也圖省事兒,用籃子裝滿,然
後大鍋裏甩兩下沉兩下就過好了,比梅子一顆一顆的來既省時間又有效率。梅子
見他能做這活兒,也就沒再說啥,到外面洗菜缸去了。家裏有好幾口大缸,一口
用來裝水,兩口裝着糧食,還剩下兩口剛好能腌菜。梅子之前也是在東屋不小心
瞧着的,要不是她瞧見了,鐵柱興許再過幾年也想不起家裏還有兩口空閑的大缸
來。

  冷水是一早準備好的,梅子刷完缸之後,鐵柱也剛好把大白菜焯好。「還得
用涼水激一下才行。柱子,你用涼水激白菜,完了遞給我,我碼起來。」

  鐵柱哪有不聽之理。他立馬應聲,幹勁兒十足。跟媳婦兒在一起,他幹啥都
有勁兒,幹啥都願意。梅子朝大缸裏碼白菜的時候是一顆一顆鋪好的,每鋪一層
就灑一層的粗鹽粒和醬汁,鐵柱見這是細活,過白菜的速度就慢了些,讓梅子能
跟得上。一缸白菜碼的快,碼好後,梅子倒了些冷水進去,剛好沒過白菜。然後
壓了篦子在上面,又讓鐵柱搬了她早清洗乾淨的石頭壓住。

  做完這些後,梅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果然是沒怎麽做過活的人,嬌氣的很,
以後得好好改進才行。鐵柱一早瞅着她累了,早倒了碗熱水,又不顧梅子抗議把
人扛起來塞到被子裏坐下。梅子皺着眉毛:「我不累,晚飯還沒弄呢,你肯定餓
了。」

  被梅子這麽一說,鐵柱才發覺自己的肚子早唱起空城計了。他撓撓腦袋,很
想說自己去做,可又知道自己手藝太差,做出來的東西村頭的大黃都不吃。想到
媳婦兒做的菜,他滋溜吸了口口水,「那、那你把水喝了再弄。」

  梅子點頭,很順從的喝了碗熱水,鐵柱這才小心翼翼地給她揭開被子,讓她
把腳踩進鞋子裏。「媳婦,今晚吃啥啊?」

  「嗯……今兒早我遇見三嫂了,她說她家本家有個屠夫,正宰了頭豬在村裏
賣,我就跟着去買了幾斤,給你做回鍋肉成不成?」

  鐵柱點頭如搗蒜:「成成成。」亦步亦趨地跟在梅子身後,梅子突然停下來
他就猛地撞了上去,差點沒把人給撞飛。幸好他手快,一把抓住梅子的腰,把人
拉到懷裏。「媳婦,你沒事兒吧?」

  梅子餘悸猶存,險險捉住了鐵柱的粗手腕,回頭想說他又不知能說些啥,最
後成了一句:「走路小心點兒啊。」

  鐵柱繼續點頭如搗蒜:「好好好。」

  梅子搖頭,拿他實在是沒辦法,隻能讓他跟着了。鐵柱也不覺得煩不覺得沒
意思,哪怕就是讓他看着梅子,他好像都能看出朵兒花來,而且還超級勤練,看
到梅子做啥他就搶着要幫忙做啥。

  梅子動作利索又乾淨,幹啥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鐵柱對廚房之事則是一竅
不通,但他仍然撓着腦袋不肯出去,梅子很想跟他說君子遠庖廚,不過料想這傻
子也不懂,還是算了。

             ☆、又見極品(上)

  菜很快就燒好了,鐵柱又犯了老毛病,燒完火又不想洗手,給梅子趕去淨手
還可憐巴巴的,梅子瞧着心裏哭笑不得,她是讓他淨手,又不是逼他吃青菜。

  她忙着把飯菜端上桌,擺碗筷,盛飯拿餅子。家裏沒玉米面了,她直接剁碎
了白菜和着些許的地瓜粉壓了幾個菜餅,放蒸籠上跟着稀飯蒸了一會兒,香味四
溢,她總是有辦法用最簡單的食材做出最美味的食物。鐵柱一早兒就念叨着好香
好香,趁着梅子沒注意偷了塊餅子進嘴裏,然後才樂颠颠地跑去洗手。

  小倆口正吃飯呢,門又給叩響了,平常白天他們家是不栓門的,但現在天近
黃昏,太陽都下山了,梅子早早把門給栓了起來,沒想到這麽晚居然還有人來。

  一瞧梅子要起身去開門,鐵柱急得連嘴裏的菜都沒咽下去就蹦了起來,搶在
媳婦前面就跑出了堂屋。梅子也不好再坐着,門一開,她站在堂屋門口就瞧見了
是誰,眉頭便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柱子啊,吃飯呢?」

  這不是廢話嗎?鐵柱手裏還拿着塊菜餅,他咬了一口,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
他脾氣暴躁,人雖然粗枝大葉的,但絕對記仇,鐵大娘上次指着媳婦鼻子罵的事
兒他可沒忘,她現在還來他們家做啥?

  鐵大娘可不把鐵柱的愛理不理當回事兒,反正隻要他大伯還沒死,他就不會
對自己差到哪裏去,當下臉上像是開了朵菊花:「走走走,咱進屋說去,二蛋啊,
跟娘進去。」

  梅子這才看到鐵大娘身後還跟了個個頭略顯單薄的少年,應該是她的二子鐵
二,卻不知怎的她帶着兒子來他們家作甚?「柱子,還不給大娘看座?」

  鐵柱這才氣呼呼的進了屋,搬了倆闆凳過來。鐵大娘一進屋,那眼睛就盯桌
上了,還舔了下嘴唇,道:「柱子你家今兒吃肉啊?不像俺跟你大伯,爲了給二
蛋攢盤纏,都好幾個月沒聞過肉味兒了,連個肉星子都沒見着,俺們老兩口沒啥,
吃不吃都那樣,就是可憐了二蛋,才十五,被靠得又黑又瘦,唉……」說着還抹
了抹眼角,仿佛真的十分傷心,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鐵二從進屋到現在一直沒吭聲,他不敢看梅子,也不敢看鐵柱,就偎在他娘
身邊沉默着。隻看他這副模樣,梅子是真瞧不出他像是鐵柱嘴裏說得那個眼尖手
快特别愛占人家便宜拿人東西的鐵二。可人既然上門了,她總不能把人攆走吧,
「大娘,二蛋,你們吃過了嗎?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再吃點兒吧。」

  鐵大娘一聽,嘿,這正合我心意!當下也不客氣,直接拉着鐵二把凳子朝飯
桌的地方拉了拉,梅子剛幫忙盛好飯她的筷子就已經開始飛舞了。

  他們到底是來幹啥的,趕飯的嗎?!鐵柱坐下來,先把肉和菜朝梅子碗裏倒
了一大半,然後才開始吃。鐵大娘因爲他這舉動臉色有些難看,卻沒說什麽,好
像說話就會讓她少吃了一樣。梅子隻做了他們夫妻倆的份,四個人吃哪裏夠,尤
其鐵柱還是個飯量大的,最後除了她,其他三個都沒吃飽。

  趁着吃完飯,梅子藉口收拾碗筷去了鍋屋,鐵柱則坐堂屋等着鐵大娘說明來
意。鐵大娘似乎也知道鐵柱不喜歡自己,也曉得是因爲上次的事情把他給得罪了,
當下滿臉堆笑地說:「俺說柱子啊,俺今天帶二蛋來是想請你給幫個忙。」

  鐵柱一聽,這語氣不大對勁,平常她也不是沒叫自己幫忙幹啥活兒,可從來
沒用過這樣近似於讨好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啊。他這一想,就起了戒心了:「啥
事兒?」

  「也不是啥大事兒,你隻要幫俺這個忙,以後等二蛋考上舉人,肯定有你好
處的。畢竟都是一家人嘛,說什麽幫忙的,多見外不是?」

  那你當初把俺趕出來的時候咋不說是一家人了?鐵柱記得清清楚楚,當時鐵
大娘是這麽說的。咱們雖然都姓鐵,但俺跟你大伯也不能養你一輩子,你在俺家
吃飯,就得替俺家幹活,要不然你就自己出去成家去。

  「你就直說,啥事兒?」

  看鐵柱有點不耐煩了,鐵大娘也不敢再耗下去,她一把将鐵二拉到跟前,說:
「柱子啊,你跟二蛋可是兄弟,一定得幫幫他。」

  ……他能幫啥?

  「你也知道,等來年開春二蛋就要去鄉裏趕考了,他這書讀的……唉,大娘
跟你大伯窮,沒得錢讓二蛋去好學堂,二蛋又是個好學的,偏偏沒個老師教,你
看能不能讓你媳婦……」

  她話沒說完,鐵柱的臉就拉了下來:「不成。」

  「咋不成呢?俺問過王大娘了,這梅子以前可是書香門第家的女兒,學識好
着呢。二蛋也說,她給的那幾箱書裏很多連他都沒看過,也不懂,梅子要是能教
教二蛋,到時候二蛋中了舉,你臉上也光彩不是?」鐵大娘努力想要說服鐵柱,
可鐵柱就是鐵了心不答應。「俺媳婦給的書?那是俺媳婦兒給的嗎?那是你們搶
走的,偷走的!俺媳婦剛嫁來第一天你們就把她的嫁妝給弄走了,俺還沒找你算
賬,你還到俺家來指手畫腳,還叫俺媳婦教二蛋?!」

  鐵大娘被堵得啞口無言,可她哪裏是好相與的,鐵柱這态度也惹惱了她,當
下就想搬出那一堆的報恩說。梅子剛好進來了,她在鍋屋就聽着鐵柱的咆哮聲,
這莽漢嗓門忒大,她不想聽都不成。

  見梅子進來了,鐵大娘忙收回要對鐵柱說的話,又盯上了梅子。梅子一早就
知道她想說啥,微微一笑,把碗筷放好,鐵柱下意識地就去幫忙,她邊做事邊道:
「大娘,不是柱子不給我幫,就算是給,我也不能幫這個忙。」一瞧鐵大娘又要
說話,她繼續微笑:「大娘,梅子現在是柱子的媳婦,跟二蛋那是叔嫂關系,我
幫他,我們都知道這是好事兒,可這事兒萬一傳出去,我可怎麽做人?我也不想
别的,就想跟柱子好好過一輩子,您讓我幫這忙,那是萬萬不行的。」

             ☆、又見極品(下)

  被梅子的話一噎,鐵大娘的臉色當真是青白紅黑都有,可她再惱再怒又能怎
樣?這個要求也實在過分了點,說出去自己也不占理。梅子是嫁了人的,尤其跟
鐵二又是叔嫂,他們自家人心裏清楚是幫忙,可外人看來可就不那麽一回事兒了,
這萬一要是被人在背後說長道短的,那真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鐵柱被梅子摁住不給說話,兀自坐在凳子上生悶氣。他不喜歡鐵大娘,以前
她隻是占占他便宜,那倒是沒啥,可現在他都成家了她還不收斂,這讓鐵柱覺得
又羞愧又丢人,簡直都沒臉面對梅子。梅子越是臉上沒氣,他心裏越是難受,可
還要顧及着大伯的面子,鐵柱心裏愈發煩躁,大娘怎麽就不能讓他們安生點兒,
别來打擾他們家過日子呢?

  「那,那不行就叫二蛋晚上來,也沒人曉得,俺不說就是了,梅子你看這咋
樣?」鐵大娘又出新招,看起來是拗到不死心。

  跟她這樣的人說話,靠梅子這樣講理是絕對沒用的,鐵柱也實在是惱她又來
找事,臉色一沈。「晚上過來就不會給人瞧着了?就算沒人瞧見,你就不管俺媳
婦兒的名聲了?你家二蛋好找媳婦,以後卻讓俺媳婦出去怎麽做人?!」

  「都是自家人,連這麽個小忙都不愛幫,真細。」鐵大娘可能也怕鐵柱生氣,
畢竟他那蠻橫性子一上來,天王老子的帳他都不賣。「就當俺今晚沒來過,以後
俺家二蛋要出息了,你也别想着攀俺家這門親。」說完拉起鐵二氣哼哼地走了。

  瞧着他們娘倆的背影,梅子無奈地搖搖頭,推了鐵柱一把:「柱子,去把門
栓了吧。」

  鐵柱雖然氣,但仍是聽梅子的話的,起身去栓門,回來的時候一臉悶悶不樂
的,梅子難得見這粗漢臉上有此般近似於不安的表情,便問:「你怎麽了?」 
「媳婦兒……」鐵柱叫了她一聲,搓着手,滿臉爲難的樣子。梅子瞧他這副模樣,
就算不知道他想說啥,心裏也知道他想啥了,她起身端了熱水進屋,招呼他過來
洗臉洗腳。鐵柱磨磨蹭蹭地走過來,「媳婦,你别生氣……」

  「我沒有生氣。」

  鐵柱仔細看了看梅子的表情,好像真的沒有生氣,一顆心這才敢險險放下來:
「你、你真的不氣啊?」

  梅子有點想笑。她氣的時候他怕她氣,她不氣了,他反而又不相信了。「我
真的不氣,沒啥好氣的,她也氣不着我。」如果那麽容易就生氣,她就不是她了。
看鐵柱傻站在一邊不知道動,梅子歎了口氣,任勞任怨地拿起布巾放進熱水裏浸
濕,擰幹,然後細細的給他擦臉。鐵柱很配合,微微彎下身子,大臉仰起,好讓
媳婦可以更輕松一點。他做了一天的活兒,臉上到處都是汗水跟灰塵,幹幹淨淨
的布巾立馬變了色。梅子又給他擦手,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就那樣乖乖地站在
面前任她擺布。

  手臉洗完了,鐵柱打死也不肯讓梅子幫忙洗腳。梅子也不跟他争,她的腳又
小又幹淨,所以先洗,鐵柱一般都在她洗完後就着她用過的水再洗。

  小兩口很快就收拾好上炕了,炕早被鐵柱燒了起來,被窩裏暖烘烘的,一點
都不冷。梅子鑽進被窩才敢把衣服脫下來,然後裹着被子就要閉眼,卻被鐵柱一
把抱到懷裏:「媳婦,你不要放心裏,以後大娘再來,俺絕對不給她進門兒了。」

  「那怎麽行,她畢竟是長輩,就算做得事情過分了,你也得看着大伯的面子。」
梅子捂住他的嘴不給他胡說八道,「頂多她下次來,我不理會也就是了。」纖細
的小手不住撫着他結實的胸膛,以平息他的怒氣。她知道他待她好,但爲了區區
鐵大娘弄得心裏不快,當真是不值得。

  「媳婦兒……媳婦兒你真好。」鐵柱拿腦袋在梅子胸口蹭啊蹭,梅子想把他
給揪起來,奈何他太重力氣也太大,根本趕不走。「好好好,快睡吧,啊,明兒
個咱再去地裏瞧瞧那幾畝麥子怎樣了,嗯?」

  鐵柱一聽要下地,眉毛一下子就擰起來了:「俺一人去就行了,你在家待着。」

  梅子也不跟他争,反正到時候她起來跟着要一起去就是了,諒他也不敢攔着。
「好啦,别再說話了,快睡吧。」說完起身給他把那邊的被角掖了掖,确定不走
風了才重新躺回來。梅子怕冷,哪怕被窩燒得暖和也依然覺得不夠,身子往前貼
到了鐵柱的胸口,整個人依在他懷裏才覺得不再冷了。她看了看牆上斑駁的泥灰,
似是歎息又似呢喃:「等攢夠了銀子,咱們把房子修葺修葺,泥土太多,總覺得
不幹淨。對了,記得把燈掐了啊。」

  她說這話隻是随口一說,并沒有真要怎麽着的意思,偏偏鐵柱給聽見了,又
記心裏去了。

  他想了一會兒後才發現媳婦的小臉埋在自己胸口,粉唇微微抿着,睫毛長長
的,特别好看。鐵柱吸了口氣,鼻間全是媳婦身上的香味兒,他就在這香味兒中
陶醉不已,手就開始不安分了。梅子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覺得自己的衣裳給人扒
開了,一雙火一樣的大手伸了進來,很暖很燙,她猛地睜開眼,就瞅着鐵柱正握
着她柔軟的酥胸不住揉捏着。

  「媳婦……」見梅子睜眼了,鐵柱恬不知恥地蹭上去,「俺又想了。」

  ……梅子一把推開他,「明兒還要幹活呢,别鬧。再說,你昨天不是已經…
…」

  「兩次怎麽夠!」鐵柱可憐巴巴地瞧着梅子,巴望着她能看在自己人高馬大
又正值壯年欲望如潮的份上再讓自己抱。「俺保證不耽誤幹活,媳婦……」嘴上
還喊着媳婦,其實人早埋進梅子胸口又吸又咬的了。成親這麽久,他早已知道梅
子身上的敏感帶,三下兩下就讓她丢盔棄甲了。「啊……柱子,你别那麽用力…
…」這莽漢,就是不知道啥叫溫柔。

              ☆、待你一生

  聽了媳婦的話,鐵柱趕緊溫柔點兒,他心裏跳,不知道這算不算溫柔?松開
嘴,深深吸口氣,一擡眼就被面前那白花花的酥胸晃的眼花缭亂。梅子瞧着鐵柱
不由自主地吸口水又傻乎乎瞪着自己,又羞又窘,拍着他的背讓他趕緊把燈給熄
了。現在燈油可是貴得很。

  鐵柱用力一吹,屋裏馬上陷入一片漆黑。他抱着梅子在床上翻了個身,讓梅
子趴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則能輕易地把她翻來覆去。梅子跟他比起來那力氣真是
小巫見大巫,她連尖叫都來不及就被掀了起來,胸部剛好壓住鐵柱的臉,整個人
都被他用兩條腿夾着。

  趕緊讓他放下,可鐵柱就是不樂意。梅子在房事上向來強不過鐵柱,忍了忍
也就算了,偏偏他還不樂意,好像這樣玩不夠一樣,拿臉在梅子胸口不住地揉。
幸虧現在黑燈瞎火的,不然梅子臉上估計能煎顆蛋。她奮力掙紮,但沒用,鐵柱
的雙手跟老虎鉗一樣把她夾得緊緊的,最後還是他餍足了才肯把她放下來。梅子
羞惱交加,想罵人又不知道該如何罵出口,本來在這檔子事情上女子都是要從丈
夫的,這動作雖然粗俗難堪,但她實在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耳朵豎了老高也沒聽見媳婦說話,鐵柱放下心來,突然抱着梅子又鑽進被窩
裏,用被子罩住彼此,然後又把梅子壓到身下,粗糙的大手伸下去就摸梅子的腿
心。他幹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唯獨在摸梅子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放輕松,稍稍
重一下就怕磕着碰着,恨不得把梅子藏到口袋裏。

  梅子被他猛地一摸,腿顫了下,卻是強忍着不呻吟不阻止。鐵柱隻覺得兜了
一把溫軟膩滑,他熟練地揉搓起那兩片肉,曲起的指節則磨蹭着嬌羞掩藏的小珍
珠。梅子很敏感,下意識就夾了下腿,卻隻把鐵柱的手夾得更緊。她意識到這樣
對自己沒有任何幫助,又強忍着羞意敞開。跟這莽漢成親這麽久,她也算是明白
了,平時她要幹啥他都依着,但唯獨在這夫妻房事上不能拒絕,越是拒絕他的蠻
性子就越是上來,最後吃苦頭的還是自己。最最氣人的是,每次被折騰完,她還
沒來得及生氣,鐵柱就一臉知錯了可憐兮兮的模樣又是道歉又是伺候的,讓她氣
也不是不氣也不是。「柱,柱子……」

  她有點着慌,但鐵柱隻是呼吸粗了很多,沒說話。很快梅子就流水了,軟綿
綿的一顆梅子軟在身下,是男人都會獸性大發。鐵柱小心翼翼地插了一根手指頭
進去,另一手伸來繞着圈兒的揉弄着梅子嬌羞的小珍珠。雙管齊下,梅子不一會
兒就開始抽搐哆嗦,雙腿不由自主地夾緊,洩了。

  鐵柱這才扶正了自己,一點點捅進去。梅子餘潮未退就又如此刺激,早已神
态迷離額頭汗濕,鐵柱捅進來一點她就小小的抖一下,等到他全根沒入,她已經
被刺激地又洩了一次,自己倍覺丢臉地捂住面孔,雪白的胸脯即使是在漆黑的夜
裏也似乎發着白光,鐵柱貼上去又啃又咬,梅子被這樣激烈的對待,嘴裏就忍不
住發出叫聲。

  她叫得很壓抑,那種骨子裏的清高跟風雅讓她做不來這樣的事情,雖然孔夫
子說食色性也,但人畢竟是有自尊且受限制的,激烈的房事讓向來寡淡如水的梅
子十分受不了。

  鐵柱卻喜歡梅子叫,不管她叫得如何,他心底都高興。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
這如花似玉的媳婦,村裏好多小子都看着自己鬧笑話呢,他們怎麽知道,看起來
跟個閨閣千金的梅子在自己身下被幹的時候,也會流很多水,叫得很快樂。「媳
婦兒……俺弄得你舒不舒服?」

  梅子是絕對不會回答鐵柱的問題的,她捂着臉,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下身
被搗弄的愈發用力,快感絲絲入骨,在梅子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她懂國家大事,
懂醫術占蔔,懂刺繡女紅……但唯一不懂這世間至樂。

  「媳婦兒……」沒得到梅子的回應,鐵柱有點失落,但仍然動的很快。梅子
被他撞得有點支離破碎,身體裏好像有一扇神秘的大門正在被慢慢撬開。

  這樣隻弄了一會兒,鐵柱覺得有點不盡興。他也不知道爲啥今兒特别想幹這
事兒,尤其是在大娘來過之後,他更是想狠狠弄上幾回。當下就把梅子抱了起來,
自己坐到床上,抱着她大起大落。梅子被上下颠來覆去凍得打了寒顫,鐵柱就拿
起被子把她包住,繼續弄。

  盡管知道在黑暗中鐵柱瞧不着自己,但梅子仍然覺得羞愧難當。鐵柱身上散
發着熱烈的氣息,她緊緊抱着他的脖子,這個山一樣高大的漢子是她這輩子唯一
的依靠。在失去以前的一切之後,她此刻所擁有的,唯一且是最重要的。她希望
能跟他一起攜手過完這輩子,白頭相守,不離不棄。但願以前永遠消失,未來安
甯到來。願天下永遠太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再無戰亂之苦,讓人飽受離别
折磨。「柱子……柱子,你會一輩子待我好,是不?」

  鐵柱正進出的舒爽,卻也沒忽略梅子的話,他這人粗枝大葉不細膩,但也從
梅子的話裏聽出幾分異樣來。「當然,俺當然會待你好。」不待你好要待誰好?
「媳婦兒……你别夾那麽緊,俺有點疼。」

  梅子隐隐有絲感傷的心瞬間被治癒了,她抿着唇,依附在他耳邊問:「你今
晚是不是又沒有漱口?」

  鐵柱一下就僵了。他眨巴眨巴眼睛,想想個說法來應應急,卻被梅子下一步
的動作吓住。她居然親他的嘴,不管他今晚是不是沒有漱口!

  其實鐵柱并無口臭,尤其是今晚并未吃蔥蒜之類的,口腔隻有屬於男人的味
道,梅子嘴巴小小,親他的時候頗有點被包住的意思,可她不在乎,她隻是想證
明,他真的會對她好一輩子。

              ☆、媳婦真俊

  第二天梅子睡了很久才醒過來,至於下地裏幹活啥的,更是别提了。床頭擺
着乾淨的衣裳,洗臉盆裏有着冷水,布巾也搭在上面。

  梅子抖着四肢穿好衣服,難受的不行,一走路兩腿都打顫。她昨晚還在想自
己早上早些起來跟柱子一起下地,難道他還能拒絕不成,沒想到今天自己卻連他
啥時起的都不曉得。

  她心裏生氣,柱子那樣一根筋又聽話的男人都知道耍滑頭了。起身到鍋屋去,
大鍋裏正悶着一鍋熱水,想來是鐵柱早上的時候爲她燒好的。梅子接了水洗臉,
才覺得一身的疲憊都被洗了下去。堂屋的飯桌上用罩子罩着飯菜,鐵柱整治的飯
菜雖然說不上好吃,但是也能入口,梅子也不多做要求了。她草草吃了點東西,
覺得夠支撐自己動了,便放下筷子,起身去把了西屋把炕給收拾了一番。昨天晚
上她被鐵柱弄得昏昏沉沉,最後怎麽睡着的都不知道,早上起身的時候自己身上
卻還是挺乾淨的,想來也是鐵柱給自己擦的。不過那莽漢心裏隻想得到她,對被
褥什麽的可就不管了,被子還好,但是鋪着的那層厚厚的褥子不少地方都弄得濕
漉漉髒兮兮的,上面什麽液體都有。愛乾淨的梅子可受不了這個,趕緊把褥子拖
出來拆開,然後洗乾淨晾上。

  等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也快晌午了,她又趕緊去整治午膳。鐵柱早上炒了很少
一點白菜她還沒吃完,總不能浪費,現在菜可金貴着呢。趕緊切了點白菜對着剩
菜重新炒了一遍,他一上午都在地裏幹活,肯定餓壞了,便把米飯提早蒸好,又
做了一鍋菜湯,當一切都做好的時候,剛好鐵柱扛着鋤頭鐵鍁等農具回來了。一
進門瞅着梅子盯着他瞧,立馬心虛,然後摸着腦袋嘿嘿傻笑。梅子可不管他傻不
傻,看了他一眼,轉身端菜進堂屋,跟沒瞅着他似的。

  鐵柱心裏咯噔一下,知道糟了,趕緊把鋤頭放下就奔上去媳婦長媳婦短的,
可人梅子根本不稀得搭理他,徑直擺好碗筷,給他盛碗湯,始終不說話。「媳婦
兒,媳婦兒你咋了?你生俺氣啦?」

  梅子心說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幹什麽還問她?「你說呢?」

  見媳婦終於肯搭理自己了,鐵柱心喜不已,伸手就要摟梅子的腰,奈何梅子
動作十分輕巧地避開了,鐵柱手一空,立刻知道自己是真的把媳婦給惹毛了。
「媳婦兒,媳婦兒俺知錯了……你别生俺氣行不?」

  「我生你什麽氣啊,你覺得我應該生氣嗎?」梅子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
嘴角揚起弧度。鐵柱怕死了梅子這樣子,媳婦平時特溫柔,對他也特好,好像不
管他做啥她都不會生氣。但有時候,當他真的太過得寸進尺把她惹惱的時候,她
就會像現在這樣笑,雖然看起來一樣俊俏,但他就是不受控制的全身發抖,很沒
種的就想立刻下跪求饒。「媳婦兒……」他語帶乞求。

  「我昨天怎麽跟你說的,今天我要跟你一起下地去,你怎麽能不喊我一聲就
走了?還有,你知道給我做飯,自己吃了沒?」

  「俺不餓……」

  梅子搖搖頭,也氣不下去了。很多時候她根本不懂自己爲什麽要生氣,因爲
這個讓她氣惱的家夥根本就不知道她在氣什麽。「算了。你應該也很餓了,快點
淨手然後吃飯吧。」

  聽語氣的話媳婦好像不氣了,在這節骨眼兒上鐵柱可不敢再跟梅子讨價還價
不淨手了,趕緊去銅盆裏淨了手回來吃飯。

  鐵柱吃飯向來都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棗飲牛飲馬,尤其是在他餓的情況下,簡
直恨不得把碗都塞到肚子裏去。「媳、媳婦,你做飯真好吃。」語焉不詳的贊歎
梅子權當沒聽到,她夾了塊嫩菜葉到他碗裏,皺眉,「多吃點菜,别老是扒白飯,
白菜我使昨晚剩下的肉汁一起炒的,不會很難吃。」難道還能比他炒的難吃嗎?
人高馬大的卻還這麽挑食。

  得到媳婦的愛心白菜還有溫言軟語,鐵柱高興壞了,咧着大嘴笑呵呵,也不
管是不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青菜,往碗裏夾了好大一筷頭,然後把菜汁也倒進了碗
裏,吃得那叫一個香。梅子對他這副豬般的模樣早已見怪不怪,隻是随時注意着
給他倒湯以免噎着。

  吃完飯梅子收拾,鐵柱坐在闆凳上看着她忙活,隻覺得自己媳婦怎麽看怎麽
好看,幸好自己娶到了她,嘿嘿,不然就給别的男人鑽了空子占便宜了。「媳婦
……」他叫。

  梅子正忙着去理繩子上的被褥,聽到他叫她,就應了一聲,哪知道換來一句
「你真俊。」

  摸着被子的手好半天沒動,梅子抿了抿嘴巴,啐道:「油嘴滑舌的,你跟誰
學的?」

  「俺說的是真心話,以前俺去鎮上賣毛皮的時候,旁邊就是個茶館子,裏面
有個說書先生,老是講些有趣的故事,可俺覺得仙女也沒有媳婦你俊。」

  梅子以前也不是沒被人誇過,事實上不管怎樣誇她的話,她都已聽到麻木了。
可這話是從鐵柱嘴裏說出來的,那個不解風情隻有一身蠻力的鐵柱。不知爲何,
心底隐隐有着喜悅和羞赧。

  在難得的太陽下,梅子曬着被子,鐵柱坐着闆凳倚在門邊瞧着她,小倆口的
日子倒也過得有滋有味。

  鐵柱越瞧梅子越覺得俊俏,明明是同樣普通的粗布衫,咋穿在自家媳婦身上
就顯得那麽好看呢?把她纖細窈窕的身段都清清楚楚地勾勒了出來,村裏大姑娘
小媳婦那麽多,沒有一個比她好看的。鐵柱舔了舔嘴巴,想起昨天夜裏那種銷魂
的滋味兒,下腹一緊,趕緊想點别的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然待會兒若是忍不住
去抱媳婦,一定又要惹她生氣了。

  曬完被子後,梅子想起昨日自己弄的腌菜,走過去掀了大缸上密封的竹蓋,
還不行,白菜大多數還保持着原本青蔥的模樣,至少還得幾日才能吃呢。等到能
吃的時候,她也就不用愁吃飯的時候沒有菜下飯了。腌菜生津開胃,到時候鐵柱
也能再多吃點。

              ☆、柱子進山

  一切都拾掇好後,梅子便拾了幾件破損的衣裳,就着太陽坐到門邊縫将起來。
大冬天的太陽不刺眼,曬在身上特别舒服,梅子甚至舒服的想睡覺。她把針在頭
上磨了磨,穿線過縫,縫起衣服來。她繡工好,手又巧,繡花針龍飛鳳舞,特别
好看,鐵柱在一邊看着看着就看傻眼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要跟媳婦兒說什麽
來着:「對了,媳婦兒,俺明兒一早想進山一趟。」

  聞言,梅子皺了皺眉:「進山做什麽啊?」

  「家裏快沒柴了,而且肉又漲價了,俺想打頭鹿啊羊啊什麽的回來。」他撓
了撓頭,嘿嘿傻笑。

  梅子點點頭。「那什麽時候回來?」

  「明天一早進山,大概兩三天,很快就回來了,媳婦兒你甭擔心。」

  她繼續點頭:「那我晚上再給你收拾收拾,你明兒一早記得要穿我新給你做
的那件袍子知道嗎?裏面都是填的今年的新棉花,定然保暖。」

  「媳婦兒,山裏不冷的,很暖和。」鐵柱很高興媳婦這麽關心自己,但山裏
真的不冷,他不用穿太多,甚至還能少穿點兒。

  梅子不懂這些,也不跟他争辯,隻是微微一笑:「好,你自己小心點兒便是
了,盡早趕回來,須知我一直在家裏等着你,爲你擔心。」

  媳婦兒……媳婦兒這算是在跟他說情話嗎?鐵柱笑眯了眼,嘿嘿着應了。梅
子瞧着他這傻樣兒,搖搖頭,繼續縫着衣服,兩個人就這樣在太陽下靜靜地呆着,
梅子忙着縫補衣服,鐵柱則忙着看梅子。

  當天晚上吃完飯後梅子就開始收拾東西。她是真的不知道去打獵砍柴需要什
麽,隻好收拾了些吃食和火摺子,還有清水等必須的東西,鐵柱則坐在一邊擦拭
着弓箭。他的弓箭是自己打的,打獵的本事也沒人教,全部渾然天成,箭筒和弓
被擦得閃閃發亮,又把繩子和斧頭放好,和着梅子收拾好的吃食清水火摺子都放
到了一起,然後草草扔到了桌上,抱着梅子就要安歇去。梅子被他纏得沒辦法,
半推半就的依了,當晚又是免不了一番翻雲覆雨,她原本是不想從的,可鐵柱哭
喪着個臉說這一去就得兩三日,今晚還不給碰,那不憋死個人了?梅子無奈,隻
好被壓了。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呢,梅子就想起來了。她小心地看了看鐵柱,确定他
還睡得極熟,便輕手輕腳地想下床,沒想到剛披上外衣,還沒來得及穿鞋子,整
個人就被一把又拉回了床上,鐵柱整個人都壓到了她身上,睡眼惺忪,語氣朦胧:
「媳婦兒……你幹啥去?」

  「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待會兒就要走了。」她輕聲回,摸了摸他的臉,柔聲
道,「放我下去,别鬧。」

  「嗯……」漢子把臉埋在她胸口使勁兒蹭了兩把,還打了個呵欠,「别,再
跟俺一起睡會兒,待會俺自己起來弄。」說着還偷偷把昨夜扒下來的肚兜藏到被
子裏,眼角一瞥看到她的中衣,也一并塞進了被窩。梅子被他壓着難受,居然也
沒發現。

  梅子想這人怎麽聽不懂話呢,那麽強。「不行,快點放我下來。」

  鐵柱拒絕,伸手把她摁倒在被窩裏,沒頭沒腦的親起來。他臉上又長了些胡
茬子,紮在她臉上難受死了,偏他最喜歡親她,到處親,梅子身上很快就被紮了
好多小紅點兒:「柱子……柱子你輕點,疼。快點讓開叫我起來,我再給你做點
兒吃的,快。」

  眼看媳婦可能要惱了,鐵柱不高興了,咕哝了兩句還是讓了過去。梅子趕緊
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肚兜沒了,一回頭:「把我衣服拿出來。」

  「什麽衣服?俺不知道啊。」

  裝傻。「快些把衣服還給我。」梅子真的要生氣了。莽漢到底也能看的點臉
色,立馬伸手到被窩裏把衣服掏出來,梅子躲到被窩裏偷偷摸摸地穿好,趕緊穿
好鞋襪下床去。

  鐵柱一個人又在被窩裏待了會兒,雖然四周還有媳婦身上的香味兒,可沒有
軟綿綿香噴噴的媳婦兒抱,到底空落落的。他一個猛子坐了起來,抓了衣服胡亂
穿好,踩着鞋子就奔了出去。梅子正在鍋屋給他煮飯,又是燒火又是看鍋的,辛
苦的不得了。鐵柱心疼死了,趕緊上去要幫忙,梅子強不過他,也随他去了。

  吃完飯,天剛蒙蒙亮,鐵柱向來習慣早點進山,這樣太陽差不多出來的時候
剛好能到。梅子倚在門邊看着他背着行囊弓箭走遠,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底明
顯都是舍不得。鐵柱也是一步三回頭,老是看梅子還是不是站在門邊,走了不遠,
又跑了回來:「媳婦兒,你還是進屋去吧,你在門口站着,俺就舍不得走了。」
說完還認真地點了點頭。

  梅子搖搖頭:「我想看着你走。」

  鐵柱依然一步三回頭,最後他咬咬牙,又不是不回家,他很快就回來了,頂
多晚上不睡覺找獵物就是了。打定主意後他便往前狂奔而去。梅子看着他那跟被
狗追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轉身回屋,不忘拴上大門。柱子不在家,她一個婦人,
總不好大敞門闆,被人看到也是不好。

  要是想想,她今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春天快到了,她得給柱子做幾件新
衣服,還有家裏那些用不着的碗碟什麽都洗一遍,衣服被子什麽的再曬曬,院子
裏前幾日還種了幾壟小蔥跟大蒜,也該翻翻土了。再把家收拾收拾打掃打掃,柱
子也就差不多快回來了。

  她以爲自己能安下心來做事,可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她一直在想着鐵柱,
想他是不是到山裏了,是不是開始吃東西,開始砍柴,有沒有找到獵物,會不會
傻得直接吃冷饅頭懶得烤……梅子甩甩頭,深呼吸一口氣,認真擺弄起院子裏曬
着的一些碗碟,她在洗它們的時候一直沒有辦法專心,怎麽都是在想鐵柱。

  ……她不會喜歡上他了吧,那個傻大個莽漢?

  梅子抿了抿嘴巴,沒轍地笑了。

              ☆、梅子被辱

  鐵柱進山的第一天晚上,梅子一個人睡的。她以前都是一個人,所以從來不
曉得什麽叫空曠,現在嫁了鐵柱,習慣了在他懷裏睡覺,此刻他出門在外,自己
一人躺在床上,竟覺得無比空虛,心口窩好像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梅子知
道,自己真的是喜歡上了鐵柱,那個傻子,那個莽漢,那個總是粗枝大葉的漢子。

  把被子拉到下巴的地方,梅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吹黑了油燈,忍不住笑了。

  早上天剛蒙蒙亮梅子就起來了,平常除非是柱子在家纏着她她才會起晚的,
他不在,她早早地就沒了睡意,起來把被褥疊了,又開始就着微亮的光芒把屋裏
打掃了一遍,這時候天也差不多亮了。梅子腹中早已饑餓,她煮了地瓜粥,就着
已經可以吃的腌菜喝了一小碗,準備去看看院子裏的小蔥跟蒜頭長得如何了。

  到東屋找了鋤頭出來,梅子不是做粗活的料兒,幹了沒一會兒就累得不行,
想喝水。喝了碗溫粥,她繼續鋤地,春天快到了,所以地裏冒出了不少小草,她
便紮起裙子彎下腰來拔,等到拔完草也累得差不多了。

  進屋把被子又抱了出來曬,梅子不做點事兒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曬完被子後
覺得有些内急,便着急去院子裏的茅房小解,可剛進去就發現好像有什麽人在附
近。她猛地擡頭,發現自家牆頭上突然冒出一顆頭,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正瞪着
眼瞧她。梅子吓得尖叫出聲,那小夥子也沒想到會被梅子看着,也給吓得不輕,
梅子就聽見噗通一聲響,他好像摔了下去,梅子哪裏還有心情去上茅房,趕緊奔
回屋裏把堂屋的門給栓的緊緊地。

  她背抵着門,渾身都在哆嗦,此刻她終於認識到自己的柔弱和無力,在面對
未知的威脅和危險的時候,自己究竟是有多麽的不堪一擊!

  柱子,你到底啥時候回來啊?

  梅子盼着鐵柱回來,因爲隻有那個強壯的漢子在身邊,她才會有安全感。

  她不敢出去了,在屋裏待着直到過了晌午才敢偷偷露頭,看見牆頭上沒人了,
才敢踩着步子出來,趕緊上了趟茅房,然後急匆匆把院子裏的東西收了起來,躲
到屋裏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梅子原本是想給鐵柱做衣服的,可針拿到了手裏,
卻把手指頭戳了好幾下,流了好多血,這是她從拿了針線以來,第一次被紮這麽
多次。

  梅子覺得天黑的特别慢,她在炕上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了天黑。可夜幕低垂
後她反而更害怕了,尤其是院子裏還隐隐約約似乎有什麽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
是有人偷偷闖進來了一樣。梅子吓得縮進被窩緊緊縮成一團,幸好院子裏的聲音
很快就停了,沒啥反應了,梅子才敢松下心來。她幾乎算是一夜無眠,睜着眼睛
瞪到了天明。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梅子草草穿了鞋子——因爲害怕,她昨夜甚
至連衣裳都沒有脫。穿好鞋子後,她勉強端起臉子收拾家,等到天色徹底大亮,
她才敢開門。想去鐵三嫂家找她來給自家做個伴兒,柱子不知道啥時回來,她一
個人,實在是害怕。

  左右沒個相熟的親戚,鐵大娘是必定不能求的,王大娘也不行,她年紀太大,
身子又不好,隻能去找鐵三嫂,相信鐵三哥也不會拒絕。

  可大門一開,梅子就看見了自家門口站着幾個年紀頗輕的兒郎,但一個個看
起來很二皮臉,吊兒郎當的,梅子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手一伸就想關門,其中一
個男子卻一腳抵住門闆,憑梅子的力氣根本就沒辦法。

  她鎮定地看着他們,「你們有事嗎?我當家的不在家,有事的話請等到他回
來再來。」

  另一個兒郎卻笑了,笑得異常猥瑣:「就是知道那個傻大個不在家俺們才來
的呀,梅子……你可真俊,漢子不在家你肯定寂寞對不對?俺們哥幾個就是來跟
你聊聊天的,也省得你在家裏寂寞,你說對不對?」

  這樣的話當真是算上極度的無禮,梅子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她雖然能看出他
們來者不善不懷好意,卻也沒想到光天化日地他們居然也敢這樣!「如果你們再
不讓開,就别怪我叫人了。」四周都是人家,她就不信他們當真是長了雄心豹子
膽,敢這樣放肆。

  可三個男人卻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好像梅子說得是什麽可笑的事情。
「你叫啊,你看看有誰理你?不是俺跟你吹,在村兒裏,沒人敢跟俺們哥仨兒過
不去的!」爲首的男子很是嚣張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梅子眼角一瞟,才發現那
個一直沒說話卻也是一臉淫邪神色的男子正是昨日在她家牆頭上偷窺的那個。

  她心裏清楚自己可能是早被他們盯上了,隻不過柱子一直在家,可這幾日柱
子進山去了,他們便瞅準了空子,來找麻煩來的。梅子心裏愈發害怕了,柱子現
在不在家,憑她一個弱女子,要如何跟這三個壯年男子相抗衡?聽他們話裏的意
思,也肯定是村裏出了名的潑皮無賴,不會有人敢惹。「三位,我當家的正好是
今日回來,不如你們等他回來了,再來跟我說這些話如何?」

  話音剛落,便明顯看到三人的臉色皆是一變。鐵柱是村裏出了名的争勇好鬥
之人,雖然笨了些,但是脾氣暴躁,說話稍不如他意便會揮拳頭,人又是天生神
力高大強壯,村裏敢惹他的兒郎還真是沒多少人。他們仨也是聽說梅子長得俊,
卻被鐵柱這粗醜漢子娶到了手,覺得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太可惜,早就心癢癢想
來看看了,當然,要是能把梅子弄到手就最好了。他們瞟鐵柱家很久了,但鐵柱
跟梅子向來都不分開,他們無處下手,好不容易看到鐵柱進山,這可不是一天兩
天就能回來的,正是個好機會。昨天晚上他們就想進來的,沒想到昨晚正好村裏
打更的路過,把他們給吓退了,想了一夜實在是受不了了,今天才敢在早上就跑
過來想一親芳澤,不然等鐵柱回來,他們想得手也不可能,下一次鐵柱出門,還
不知是啥時候呢。

               柱子發怒

  梅子一瞧他們臉色,就知道肯定是怕柱子的,就是現在依恃着柱子不在家,
她又是弱質女流,如果在柱子回家之前把她弄到手,自然就不怕自己跟柱子告狀
了。哪個女人失貞後敢告訴丈夫的呢?又有哪個漢子能容忍頂上帶了綠?想起柱
子走之前還說想再打點野菜野味什麽的回來,可能會延長至五日,梅子就覺得一
陣陣頭皮發麻。幸好這些人不知道柱子到底啥時候回來,所以才會被她的話給震
懾住,萬一他們心一狠就這樣上了,她可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回家,把門拴起來。她還真不信他們膽大到敢在光
天化日下強行破門而入。隻要他們走了,她就收拾下跑到鐵三嫂家借助幾天。鐵
三哥雖然不及柱子孔武有力,但在村上也是出了名的能耐,更是幹農活的一把手,
他家裏還有頭牛,割稻收麥的時候,村裏人少不着要借用,一般人是不敢得罪的。

  可問題是,如何讓這三個心懷不軌的男子離開?!梅子越想越怕,越怕腦子
裏便越是慌亂。此時她隻覺得自己是梅子,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啥都不懂啥都
不會,遇到壞人會害怕,期盼自己的漢子能來救命。她覺得自己好像什麽法子都
想不出,腦海裏好像隻剩下了個鐵柱。

  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那三人已經互看幾眼,準備進門了。其中一個男子一
把捉住了梅子的手腕,把她拖回院子裏,另外兩個趁機關門落栓。梅子趁那個抓
自己的男子不注意咬了他一口,掙脫開了,可沒來得及跑就又被抓住。她不過是
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裏能敵得過農村成年漢子的力氣?梅子想叫,可嘴
巴卻被其中一個人先一步捂住。她那麽纖瘦柔弱,被制住壓根兒就沒有反抗之力。

  「啧啧,瞅瞅這皮膚嫩的,村裏那麽多小媳婦兒大姑娘,沒一個比得上的。」
捂住她嘴巴的那個男人挑開了梅子的衣襟往裏看去,雖然冬天穿得厚,但是仍能
瞧到領口那一片白嫩嫩的皮膚。

  「就是可惜給柱子那大老粗先占了便宜,這麽個美嬌娘,給他先破了瓜。」
一個男人喟歎。

  「管他的,他鐵柱能有這豔福,咱哥幾個咋就沒有?俺們今天就幫他嘗嘗這
小娘子到底帶不帶勁兒,快,把她抱炕上去!」

  梅子根本動彈不得,她不敢掙紮,因爲越是掙紮,他們就越是得意。就在梅
子萬念俱灰的一刹那,大門突然被叩響了,「媳婦兒——俺到家啦,快來開門!」

  梅子狂喜不已,她嗚嗚地叫着,什麽都不管了,就想掙脫,那三個漢子被吓
得臉都白了,那個捂住梅子嘴巴的一不注意就被梅子别頭轉開了,剛得了自由,
梅子不管雙手是不是被人抓着,大叫道:「柱子!柱子救我!咱家——唔!」她
奮力搖頭,想掙開嘴巴上突然捂過來的一隻手,卻是徒勞無功。可梅子不怕了,
柱子來家了,她還怕什麽呢?

  鐵柱在門外把梅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那個捂住梅子嘴的漢子見同行的兩人
都吓愣了,趕緊低咆了一聲:「你倆還愣着做啥,快去抵門,别給他進來啊!」
要是進來了,他們今天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那二人被他一吼,方才如夢初醒,連忙跑着去抵門,兩人使了吃奶的勁兒全
身壓在門上,可鐵柱隻是用了一腳,便連人帶門都踹飛了好遠。

  一看着媳婦兒被人捂着嘴巴抱在懷裏,衣服領口還亂糟糟的,好像還哭了!
鐵柱那蠻牛性子一下就發作了。他眼睛發紅,跟頭倔驢一樣沖了過來,一拳打在
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漢子臉上。那人被他一拳打得往後摔了有數尺之遠,當然也就
松開了梅子。

  把媳婦護到身後,鐵柱的鼻孔開始噴氣,他身上背着的東西都扔在門口,整
個人跟座大山似的杵在院子裏。他整個人臉色發黑,眼睛泛着血絲,拳頭攥得咯
吱咯吱響,本來就長得兇神惡煞,一怒起來當真如同锺馗在世,極其吓人。眼角
的那道疤随着他的怒氣不住地扭動,鐵柱一步一步朝那摔在地上的漢子走過去,
每一步都的極怒,那漢子哪裏見過這樣的鐵柱,先前村裏傳言鐵柱兇悍暴躁,他
還不以爲然,直到親眼見了鐵柱暴怒的樣子,他才真的知道害怕,渾身抖得如同
篩子一般。

  揪住衣領把人扯起來拎到半空,鐵柱先在狠狠揮了一拳。他的鐵拳一般人壓
根承受不了,天生神力讓他一拳就能擊倒一棵腰粗的大樹,人哪裏受得了?他也
不傻,隻是打了一拳,收了點力氣,但就這樣也夠受得了,那人立刻被暈了過去,
鐵柱見他暈了,還是不放過,他咆哮出聲,吼聲震耳欲聾,梅子捂住耳朵,看着
他一隻手就把人扔了出去,噗通一聲摔在門外,哢嚓的響聲尤其刺耳,不知道斷
了幾根骨頭。

  其他兩人看到這樣的情況,吓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鐵柱也不說話,就是咆哮,
一個個都丢了出去,然後轉身把媳婦的衣領弄好,踩着怒氣沖沖的步伐又朝外走。

  先前暈過去的漢子也醒了,三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後悔不叠。早知道鐵柱
這麽吓人,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敢再起色心了!

  鐵柱的吼聲那麽大,全村的人估計都聽着了,不少人都跑出來看熱鬧,看着
鐵柱舉着三個漢子到處甩,那三人被吓得褲子都尿濕了,鐵柱嫌髒,才一把扔到
了地上,三人被疊在一起,他則一腳踩在上面,眼睛依然是紅的,看到媳婦被欺
負的那一幕,真的是把鐵柱給氣紅眼了。

  那三人的爹娘不知啥時到的,一到就找鐵柱求情,有兩個還跪了下來,奈何
鐵柱油鹽不進,不管誰求,隻要他瞅你不順眼,你就甭想他理你,更别說他們欺
負的不是他,是他媳婦兒!這次是他恰巧回來了,要是沒回來呢?要是自己像之
前計畫好的那樣在山裏待上四五天呢?

  想他放過他們?門都沒有!

           ☆、想要養雞

  見求鐵柱不行,幾人開始紛紛改求梅子。在他們看來,女人家就是要心軟些,
再說了,村裏誰不曉得柱子最聽他媳婦兒的話,隻要梅子肯松口,那不就啥事兒
都沒了?

  梅子靜靜地聽着耳邊不絕的乞求,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鐵柱,她看了很久很
久,眼裏才微微有了笑意。「柱子。」她喊。

  明明她聲音那麽小那麽輕,甚至於跪在她身邊爲自家孩子求饒的幾個婦人都
沒有聽清,可鐵柱卻回頭了,他一隻腳把三個人踩得動彈不得,「媳婦兒?」

  「把他們放開吧。」

  「媳婦兒——」

  梅子對着他微笑:「瞧你風塵仆仆的樣子,定然餓了,快點把他們趕走好回
家吃飯哪,還是說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啦?」

  鐵柱連連搖頭:「不不不,當然不是,俺都想死你做的飯菜了。」想想就這
樣把人放了很吃虧,咬咬牙,先是低低咆哮了幾聲,分别又踹了幾腳,最後一腳
把三個人踹飛丈把遠,才悻悻然地拎起之前自己扔在地上的行囊弓箭還有獵物,
單手扛到肩上,進家門前還不忘再撂下威脅:「别以爲俺媳婦兒心軟,俺就算了。
下次别再叫俺瞅着你們,不然瞅一次打一次,哼!」說完轉身就進了門,還不忘
把媳婦兒也一起拉進去。梅子無奈地搖搖頭,反手把門栓了。她也不想饒了那些
人,聽他們的口氣,村裏被欺負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兒不知有多少。可她不能不爲
自家以後的日子着想,在村裏樹立威嚴固然好,但若因柱子的強悍易怒使得村裏
人人自危無人敢接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這樣教訓完了又放了他們,日後柱子
也能在村裏落下個好名聲。所謂殺雞給猴看,她想,也不可能還有人敢打自己的
主意了,除非他不怕柱子。

  剛進院子,鐵柱就把肩上扛得一大堆東西給扔了下來。方才在門外不少人的
眼珠子都黏在這堆東西上,農村人極少見葷腥,逢年過節能吃上頓肉就算不得了
了,可柱子肩上扛得跟座小山似的,他們哪能不羨慕?梅子甚至懷疑是他把整座
山都搬回來了:「怎麽打了這麽多啊。」

  「瞅着了,手癢,就打了。」鐵柱撓撓頭,眼裏雖然還有怒色,但卻不是針
對梅子的。「媳婦兒,你沒事兒吧?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咋不讓俺把他們再
揍一頓呢?」

  「我沒事。」梅子搖搖頭,撩起裙擺蹲下來把獵物一一歸類,未死的跟斷氣
的分開,野菜還有草藥分開,柱子進山這麽多次,又經常去鎮上賣東西,對些草
藥也認識些,沿途上瞅着認識的都給揪了下來塞在籃子裏。他背在身上的籃子已
經滿了,裝吃的和水的行囊也是空空如也,但是獵物卻堆了小山一般高。虧得他
天生神力,不然一般人就是能打到這麽多獵物也沒法搬回來。「都是鄉裏鄉親的,
教訓過也就算了,省得日後在村裏不好做。」

  鐵柱雖然耿直暴躁,但也知道媳婦說的是對的。他氣哼哼地從鼻孔中噴着氣,
「媳婦兒媳婦兒你别碰,都是血,俺弄就行了。」

  梅子想想也是,對於剝皮片肉這樣的事情她也的确不擅長:「那我去給你做
點兒吃的,你先歇會兒,待吃了飯我們一起弄。」

  鐵柱嘴上答應着,手上動作卻沒停。他心中怒火還在熊熊燒着,可是不能不
聽媳婦話,沒法去揍人,他隻能把這氣撒在獵物身上了。還有些小野兔野雞什麽
的沒死透的,他就野蠻的一把掐斷小動物的脖子,還一臉的洩憤,好像掐的是那
三個不知死活的混球一樣。

  因爲早知道他回來的時候沒吃的,梅子早就和好了面,昨兒被吓得半死沒有
揉,活面都死了,隻能拿來做鍋貼。她把前些日子煎的葷油拿出來,加了鹽和蔥
花,在鍋上烙了些油餅子,上面又撒了些芝麻,大火燒了鍋菜湯,立馬招呼鐵柱
來吃。他也是真餓了,唏哩呼噜就吃了一大半,梅子一直瞅着他吃,看他吃飽了,
才收拾碗筷。

  她把一切收拾好後去看那堆獵物,驚覺自己剛剛堆在一起的沒死透的小野兔
野雞全被某人殘忍地扭斷了脖子丢到一邊去了:「柱子!」

  正拿刀準備剝皮的鐵柱被媳婦吓了一跳:「媳婦,咋了?」

  「你你你……你怎麽把它們都掐死了?!」要掐死的話爲啥還帶活的回來?!

  「……」他撓撓頭,當時順手抓着就堆起來了,其實他也沒注意到底是死的
還是活的。

  「我原本還想把它們養起來的,這樣以後你也有雞蛋吃。」梅子心疼地摸摸
那還帶着餘溫的小雞小兔屍體,歎了口氣。

  鐵柱心虛:「那……媳婦兒俺再去給你抓!」

  梅子搖搖頭:「還是别了,我之前看到村裏有來賣小雞崽的,等他再來賣了,
我買幾隻就是。」邊說邊把那幾隻可憐的小動物堆到一邊去。「你還打了頭鹿啊。」

  「之前俺還瞅着頭熊,想打來着,又想回家,就沒打了。」鐵柱萬分慶幸自
己沒有打,不然媳婦就真的要給人欺負去了。「對了媳婦兒,要不明兒俺去大伯
家要幾隻雞?他家的雞這幾天正抱窩呢。」

  梅子連忙搖頭,她可不想欠鐵大娘的,還不知以後會被要求怎麽施恩圖報呢。
「不用了,我們自己買就是了。你在這兒剝皮吧,我去瞅瞅怎樣搭個雞圈出來。」
院子角落裏有些廢木頭,正好可以用。

  鐵柱點點頭,又搖搖頭:「媳婦,你做那不行,待會兒俺去搭,使那黑泥和
和砌起來,隻用木頭不行的,母雞可瘋了,要是蹦跶起來你可抓不着它。」

  梅子覺得自己被否認和鄙視了,她抽了抽嘴角,還是去打了水來洗鐵柱剝下
來的那些皮,洗乾淨後就放在晾衣繩上風幹。這些皮毛都還挺值錢的,哪怕不賣,
給鐵柱做件皮襖子也是可以的,可比棉花什麽的暖和多了。

           ☆、到鎮上去

  那座小山不隻是看起來多,實際收拾起來梅子才知道到底有多少。這麽多的
肉,哪怕是天天照三餐吃,怕是也吃不完。幸好現在是冬日還能暫存些許,但剩
下那麽多,定然是存不了的:「柱子,這麽多肉,咱們吃得完嗎?要不要送些給
大伯還有鐵三哥幾家?」怕是送了也還剩一大堆。

  「媳婦你做主就中,俺沒意見。」鐵柱甩了甩手裏的羊皮,頓時血水亂飛,
梅子被吓得跳了起來,趕緊離他遠遠的,防止自己衣裳給弄髒。等擡頭一瞅,那
莽漢身上早已髒的不成樣子了,連頭發絲兒上都沾着血。「柱子,你慢點,别弄
得滿地都是的,髒死了。」

  被媳婦罵了,鐵柱嘿嘿傻笑兩聲:「媳婦兒,你離俺遠一點哈,省得沾你身
上。」說完抹了把汗,原本就髒兮兮的臉瞬間更髒了,梅子簡直不忍心再看下去,
别過頭,從衣襟裏掏出幹淨的手帕走過去給他擦臉,媳婦對自己這麽體貼,鐵柱
心裏美得不得了,傻笑着仰起臉讓她可以擦的順手。梅子身上的香味兒傳進他鼻
子裏,鐵柱使勁聞了兩下,問:「媳婦,等到咱們把肉送點給大伯還有三哥幾家
之後,俺要去鎮上一趟,你跟俺一起去吧。」

  聽了他的話,梅子先是一愣:「去鎮上?可是我不會賣東西呀。」

  「媳婦你就收銀子就成了,俺賣。」反正他就是不許她一個人待在家裏,雖
然不會有人再仗着狗膽來他們家,但是他仍然不放心媳婦兒一人。「順便給你扯
點布做新衣裳,你就光顧着給俺做了,自己就那麽幾套。」他說完就埋頭繼續忙
活,梅子卻因爲他的話愣住了。

  他……是在心疼她呢。「現在的布價貴着呢,等再過些日子再買好了。你有
這個心,我已經很高興了。」

  「不行不行,這些肉跟皮毛賣出去夠買最好的布了,以後的等以後俺再給你
買不就行啦?」鐵柱頭也沒擡,他媳婦兒長這麽俊,成天穿些麻布粗衣的,來來
回回還就那麽幾套,别人不心疼,他可心疼着呢。反正銀子賺了也是得花的,否
則留着還有什麽用呢?「對了媳婦,俺聽着外面是不是有賣小雞崽的啊?」

  梅子剛想教育他不要亂花錢來着,結果還真聽到了叫賣的聲音。她連忙把手
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後跑進屋去拿錢,鐵柱笑呵呵地看着媳婦兒忙裏忙外,手上
的動作也加快了。他們家從堂屋到門口有條陰溝,平常都是從那倒水的,鐵柱把
所有的動物都剝完皮,拿了掃帚把血水掃進去,但院子裏還是彌漫着一股濃濃的
腥味兒,他就又去井裏打了幾桶水來把地潑幹淨,到鍋屋用鐵!鏟了些鍋底灰把
血積得特别厚的地方蓋住,然後急赤臉地奔出自家大門。

  那賣雞仔的小販正停在自家門口,梅子正摸着小雞看着它們的情況,最後挑
了有八九隻,放到小籃子裏讓鐵柱拎着,付了錢,這八九隻小雞崽也不過二十幾
文,很是便宜。

  小雞崽拿回家還沒有雞圈呢,鐵柱連忙抄起鐵!鏟子啥的奔過去,在院子裏
挖了些黑土,又把幾塊木頭扛過去,用斧子劈開,一點點搭葺起來。他動作快,
幹這些活尤其如魚得水,梅子把裝着小雞崽的籃子放到旁邊,在一邊幫忙和泥。
所說幹淨的人跟邋遢的人就是不一樣,梅子不管幹什麽身上都是幹幹淨淨的,鐵
柱就不同了,他早就弄得灰頭土臉,髒的人不知該說啥好了。

  大概用了半個時辰,雞圈搭好了,梅子把小雞崽放進去,又拿了早就準備好
的破瓦罐放進水和白菜幫,小雞崽們迫不及待地啄起來,她也露出如花的笑容,
這兩天來所受的驚吓好像在柱子回家的那一刻起就消失殆盡了。「快去淨身吧,
我剛在鍋裏捂了一大鍋熱水,瞧你髒的。」她扯了扯他的衣服,趕着他去淨身。

  就是一向邋遢髒兮兮的鐵柱也覺得自己有點髒的過分了,他應了一聲,就去
舀水了。可不比梅子,他一點都不怕冷,這樣的天氣,哪怕是初春,其實還是很
冷的,但他卻敢在院子裏直接洗,梅子光是看就覺得冷的吓人。她把絲瓜囊拿給
他之後就去屋裏給他收拾幹淨衣服,再出來也不過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可洗澡水
已經渾濁的看不清本來顔色了。「柱子,我把衣服給你放這兒,再去給你燒點水,
你得再洗一遍知道嗎?」說完連等鐵柱回應都沒來得及,小碎步跑着去鍋屋了,
幾把大火燒熱了水,正好鐵柱從浴盆裏跨出來,拿着布巾甩了甩身體,頓時晶瑩
的水珠到處亂濺,「柱子!」梅子低喊。「你做啥呢?快把衣服披上,我給你把
水弄過去。」手上刮水的動作可快了,一大盆就直接端了過去。

  鐵柱舍不得媳婦拿的這麽重,趕緊先她一步接了過來,梅子看他又洗了一遍
才松口氣,忙着去張羅晚飯了。那幾隻小野兔已經被柱子剝好皮也洗幹淨了,正
好炒盤兔肉,再加道嗆炒野菜。柱子出門三天,都吃的是幹糧,他又是個不經餓
的,還是再烙點餅爲好,紅薯粥煮的稠一點,他也能吃飽。

  剛把菜切好,梅子就瞧見院子裏的鐵柱光着上身洗頭發,她惱得不知該怎麽
罵他:「柱子,你咋不穿衣服?」

  「啊……媳婦兒?」沒想到會被媳婦抓現行,正用剛打上的井水洗頭的鐵柱
吓了一跳,連忙轉過頭,甩了甩,跟條大狗似的水珠亂飛。梅子爲了躲避藏在鍋
屋不出來,也不知說他什麽好。

  鐵柱急忙忙甩甩頭,穿上衣裳就沖到鍋屋,笑得一臉讨好:「媳婦兒,俺幫
你燒火,嘿嘿。」也不管頭發正滴水呢。

  梅子原本是不樂意的,但轉念一想,他可以就着火烤烤,也就答應了。趁着
他燒火的時候,梅子去屋裏拿了幹布巾來幫他把頭發擦了擦,鐵柱正忙着同時燒
着兩邊的大鍋,梅子趕緊下油撒蔥花爆香,然後大火翻炒,就熱出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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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24 08: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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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二柱(02)作者:酈優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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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二柱


作者:酈優曇


              ☆、鎮上見聞(上)

  其實鐵柱帶的那些乾糧早在他入山的第二天就出光了,他餓了就打點野兔什
麽的烤著吃,但今天早上他雖然吃了只烤兔子還有幾條烤魚,但從山上跑回家,
路程這麽遠,早餓得眼花了,梅子剛把飯菜端上去,他看大快朵頤起來,片刻間
便風捲殘雲消滅了一半,直到差不多墊了墊肚子,才注意到媳婦兒手上的碗還沒
動呢。鐵柱不好意思極了,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狗腿地給梅子夾了一大筷子
肉:「媳婦兒,媳婦兒你也吃,你也吃。」

  梅子拿他沒辦法,搖頭失笑,也給他夾了塊肉:「你也吃,不夠的話鍋裡還
有呢。」

  原本還有點不夠吃的鐵柱一聽,立馬激動了,端起菜把自己沒動過的那一半
全部倒進梅子碗裡,然後把剩下的一半還有湯汁拌到自己碗裡的飯裡,跳起來又
去鍋屋把剩下的菜都盛了來。梅子吃飯斯文的很,可不像是他那樣饕餮,哪怕是
喝湯,那模樣都是秀秀氣氣的,看得鐵柱腆著肚子嘿嘿笑,他覺得女人就該是自
家媳婦兒這樣才對,跟村裡那些娘們兒樣比漢子都要豪邁,誰家男人吃得消。

  兩人很快就吃過飯了。梅子按照慣例就要收拾碗筷,鐵柱一瞅她幹活心裡就
不痛快,起來就要接手,可梅子卻把他摁住了:「你呀,快去把炕給燒起來,我
去把水刮了,等到你休息好了,這碗筷就都給收拾。」

  鐵柱想想也是,媳婦不跟自己一樣,媳婦兒可是說話算話的,當下就應了一
聲,起身去西屋燒炕。梅子很快就把銅盆端了進來,伺候著鐵柱淨了手腳,又逼
著他漱口換衣服,把人趕進被窩後,自己把他換下的衣服先扔進木盆泡著,又把
夜壺放到床下,然後趕緊鑽進被窩。

  一進暖烘烘的被窩,鐵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湊了過來,大掌一伸就把她抱到
懷裡不住地摸,一張大嘴也湊到梅子臉上不斷的亂親,梅子一時沒防備,被他親
個正著,就覺得像是被條大狗洗了臉,整個人都弄得濕噠噠的:「柱、柱子——
你等等,別這麽急啊——」小手在他身上推來推去,可就是推不動。鐵柱跟座山
似的橫矗在她眼前,怎麽打怎麽罵都不行。

  鐵柱早沒心思聽她說話了,在家不比出門,之前待在家裡的時候眼珠子就離
不開梅子,恨不得每天都跟著她轉,連打鐵種地的心思都沒有。這幾日出門在外,
更是難受,心裡想梅子想得不行,晚上在樹上睡覺都睡不安穩,恨不得能把梅子
裝在懷裡一直帶著。此刻回家,他焉能不想著顛鸞倒鳳一番來解相思之苦?「媳
婦兒……俺好想你,你想俺了沒?」

  就算有,她也不會實話實說。梅子拍了他的臉一下:「沒有。」

  「啊?」鐵柱慘叫一聲,臉色瞬間就白了。梅子趕緊摸摸他臉,哄:「想想
想,我很想你的,但是你的手可不可以別到處亂摸?明兒早不是說要去鎮上嗎?
你這樣纏著我,我明早可起不來。」

  「媳婦兒……」他可憐巴巴地叫喚一聲,可梅子愣是鐵石心腸不答應。別看
平時鐵柱橫的二五八萬的,但其實可怕梅子了,偶爾蠻橫不講理一次那也是看著
梅子臉色的,像今晚這樣梅子真的把臉拉下來,他也是真怕的。「就一次,一次
行不行?」

  梅子原本還想拒絕,可鐵柱的臉色實在是可憐,她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半天
也沒能說出來:「……就一次,你不准再賴皮。」

  「中!」得到允許的鐵柱樂開了花,直接就把梅子給剝光了。梅子趕緊拍拍
他讓他把油燈吹滅,鐵柱乖乖吹了,然後壓倒梅子,被子罩上來,就什麽都看不
見了,只有水水黏黏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梅子覺得身下一陣一陣的發麻,忍
不住哼哼起來。她最後實在受不了這個感覺,便一口咬在鐵柱肩膀上。鐵柱被咬
得悶哼一聲,微麻的痛讓他的欲火更加旺盛。

  第二日天還沒亮鐵柱就醒了。他朝窗外一瞅就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怕吵醒
梅子,便輕手輕腳地披衣下床,不忘幫梅子的被角掖好。

  他點了油燈到東屋去把板車拉出來,然後一層一層分類的把肉放好,等到收
拾的差不多了,梅子剛好從西屋出來,瞅著他頂著月亮在那裡碼肉,趕緊要來幫
忙,卻被鐵柱一把攔住,叫她去做早飯。梅子想想也是,跑回東屋拿了件之前做
好的新襖給他披上。鐵柱其實不冷,但是媳婦多照顧自己一點,他總是高興的。

  兩人草草吃了早飯,梅子把鑰匙放進衣袋,又拿了平時用來裝銅錢的木盒,
和鐵柱一起出發了。鐵柱不樂意讓梅子走,死活要她坐到車上,可梅子又不樂意
了,她說等累了再上去,結果一直走到鎮上也沒喊累。

  這是梅子第一次來到鎮子上,鐵柱之前每次擺攤都是在鎮上的茶館附近,一
邊賣東西一邊聽說書,也算得上是別有一番趣味,一點都不嫌悶得慌。

  鐵柱是男人,做什麽事都粗心大意的,梅子就不同了,她把各類肉都分開,
然後把自家帶的小凳子放到攤位後面,讓柱子坐下來,拿了水給他喝,再把秤砣
和木盒放到一邊,隨後便坐到了鐵柱身後,靜靜地看著熱鬧的市集。

  賣各種吃食和玩耍的小販都是有固定攤位的,像是柱子這樣有了貨才來賣的
都是租的攤位,一個月要五文錢,但好處是不用每次到處找,而且賣久了,也就
慢慢熟悉了。

  鐵柱的肉都是現打的,他又把大骨下水皮毛之類的弄得很乾淨,一看就很新
鮮,價格又公道,所以買的人很多。梅子只坐在一邊收錢,她腦子轉的快,人又
靈巧,買的人雖多,但是她一點都不手忙腳亂,再加上長得特別俊俏,人們都樂
意到他們這邊來買,而且漢子特別多。

  雖然肉賣的很快,但是鐵柱一點也不開心。每當男子來買肉他就拿白眼翻人
家,梅子也瞅著了,搖搖頭,掏出手帕給他擦汗,雖然是冬天,但鐵柱天生火力
旺,很容易出汗。

  他們大概有幾百斤的肉和骨頭下水什麽的,很快就全賣光了,鐵柱叫喚著好
餓,夫妻倆便到茶館旁邊的一家小麵館裡要了兩碗陽春麵。

  麵館人很多,但小二動作十分麻利,很快就上來了。

          ☆、(11鮮幣)鎮上見聞(下)

              鎮上見聞(下)

  一碗面,鐵柱是肯定吃不飽的,他又要了幾個饅頭,就著湯水撕開泡了,唏
哩呼嚕吃下去,肚子才算有了點底。今兒光是賣肉就賺了有四兩多銀子,他們的
肉品質好,又新鮮,價格也比其他人便宜一文,人們都上他們這兒來買,所以才
賣得快。

  梅子瞧著他似乎不夠吃,想再給他要一碗,鐵柱卻死活不願意,說是自己不
愛吃面。梅子一聽就知道他在說瞎話,平日她在家裡擀的麵條,他一人就能吃掉
一大半,定然是捨不得亂花銀子了。「沒事,就再要一碗,你若是吃不飽,待會
兒怎麽拉車?我可想著要坐在上面回去呢。」

  一聽媳婦兒這麽說了,鐵柱就答應了,他的確是還沒吃飽,回去得走好幾個
時辰的路,他們還要買些布匹米麵什麽的,不吃飽怎麽能行。於是夫妻二人又要
了一碗面跟幾個饅頭,梅子瞧著鐵柱吃下去,不時給他擦擦嘴角的湯汁。

  吃飯的時候,那旁邊茶館裡的說書先生一直沒有住過嘴,鐵柱聽得是津津有
味,連梅子也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聽起來「話說啊,這前朝的嘉瑞小皇帝被其皇叔
奪了位子後,並沒有死,而是東渡扶桑,遠到異國去,在那招兵買馬奮發圖強,
意圖回朝奪回皇位。可惜,新帝手段了得,更兼有良將忠臣在側,小皇帝雖然在
十三年後再度歸來,卻是給打得落花流水,十萬大軍輸個精光,兵敗被擒,可大
傢夥兒知道這個中緣由嗎?那可還得從前朝名相胡繼芳說起,說到這個胡繼芳啊,
那可是和咱們朝的丞相並稱兩大名相的人物,此人容貌醜陋,卻天資聰穎,博學
多才,十五歲便被點為狀元,在嘉瑞皇帝被奪權後便轉投於新帝麾下,此後便為
新帝效力,使得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在場的人都聽得津津有味,歷史果真是神奇的,前朝歷史,與當今大秦,竟
是詭異的相似。當今聖上亦是逼宮奪位才黃袍加身,原本的小皇帝年方XX歲,
實在不是治國的料,皇帝登基後便封了個有名無權的安樂公給他,小孩子成天玩
耍,對於國家大事,絲毫不上心,還認為皇兄替自己當皇帝是為了自己好。而跟
前朝相同,當今聖上身邊亦有良將忠臣,百姓們對誰當皇帝不關心,他們只在乎
家裡今年打的糧食多不多,是不是每頓都有飯吃,衣服是不是不用補丁摞補丁。
只要能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好,免受戰亂饑荒之苦,他們就很滿足了。所以說書先
生的故事,他們也只是當故事聽聽而已,再說了,當今聖上又不像是前朝皇帝那
樣趕盡殺絕,還給小皇帝封了個安樂公,這還不夠好嗎?再者,新帝奪權後,便
勵精圖治與外國通關,百姓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又會有誰去想他的皇位來的
正不正呢?對於百姓來說,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那誰就能當皇帝,至於血統
是否純正是嫡出庶出,這一點都不重要,頂多能當個茶餘飯後的話料罷了。

  梅子朝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對說書先生的故事有異議,她低頭微微笑了笑,
聽聽也就算了。

  此時鐵柱也剛剛好吃完飯,夫妻倆付了面前,出了麵館,拉了板車便逛大街
去了。梅子早就想買些米麵,老是吃紅薯高粱米,她想念死了大米飯的滋味。買
了幾十斤大米白麵,一共花了九百多文,梅子心疼錢,但鐵柱卻眼睛都沒眨一下,
拉著她就要去布店。梅子拗不過他,被他拉去了。一進布店,跑堂的便上來招呼
了,一瞅他們夫妻倆的打扮,那原本熱情堆笑的臉立刻就蔫了,愛理不理地看了
看,要不是看在梅子長得俊的份兒上,指不定他就拿掃把趕人了。窮鬼也來布店,
隨便買點麻布就好了,幹啥還要摸那些高檔布匹呢?「哎,我說那大個子,你能
不摸不?這些布可都貴著呢,摸壞了你可賠不起。」跑堂的哼了一聲,懶洋洋地
把手指向不遠處的麻布粗布,「那邊才是賣給你們的。」

  語氣十分之不屑與瞧不起,梅子並不在意,但鐵柱卻惱了,他伸手朝懷裡一
掏,就要拿錢出來,幸好被梅子一把攔下。「謝謝小哥。」

  那跑堂的被梅子這輕軟有禮的聲音弄愣了,當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梅子
向著他點了下頭,便拉著鐵柱的手朝粗布那邊去了。鐵柱雖然給她拉著,但心裡
十分的不痛快:「媳婦,俺們幹啥不買那布?俺看那布怪好看的,你買了做成衣
裳肯定好看。」說著,眼前好像已經出現了媳婦穿那些漂亮衣裳的情景,他吸了
口口水,對著梅子嘿嘿笑。

  梅子也輕笑,她鬆開鐵柱摸了摸那些粗布,雖然不細不精,但勝在結實耐磨:
「買那些東西做什麽,又沒時間穿,我終日在家中做事打掃,穿那些衣服豈不是
浪費了?指不定穿了兩三日便磨破或是弄髒了。我看這粗布就很好啊,雖然不甚
好看,但我可以自己繡點花鳥上去,定然不會醜了。」

  雖然媳婦說得有道理,可鐵柱心中還是不高興。梅子扯了數尺粗布,付了銀
子,粗布很便宜,每尺才三文錢。

  他們出了布店就準備回家了,鎮上離鐵家溝挺遠的,等他們到家指不定就天
黑了。路上經過牲口市場,梅子見到一個老漢蹲在地上抽旱煙,身邊大樹上栓了
頭驢子,老漢不住看著驢子,看一眼就抽一口旱煙,吧嗒吧嗒,好像是很捨不得。
梅子看著那驢子,又看著自家拉著板車的男人,突然有了個想法。她把這話跟鐵
柱一說,鐵柱也同意,於是小倆口便把車拉到一邊去詢問。果不其然,那老漢果
真是要賣驢,說是家裡的老婆子病了,迫不得已才把養了三年的驢子拉出來賣,
可由於要價太高,驢子騾子之類的牲畜又一直是高價,所以問價的人很多,想買
的卻壓根兒沒幾個。

  鐵柱雖然性子暴躁,但也是個實心眼的漢子,市價要一千二百文的驢子,他
多給了那老丈幾十文,老漢對此感恩戴德,不住地說著好話。

  梅子站在一邊什麽也沒說。這下子有了驢子,就不用鐵柱拉車了,回去的速
度也快了很多,梅子坐在車上,鐵柱走在她身邊——他不肯上車,說是怕壓壞驢
子。「媳婦兒,你生氣俺多給了老丈幾十文嗎?」

          ☆、(11鮮幣)田水之爭(上)

              田水之爭(上)

  她有什麽好氣的,她家漢子心地善良,她又怎會生氣:「當然不氣,咱們在
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點忙,也是理所當然。」

  得到媳婦的讚揚,鐵柱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大臉都紅了。梅子瞧
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覺得好笑,搖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新鮮的空氣,仿佛看到
了無限美好的未來。「對了,柱子,咱們待會兒把驢子拴到哪裡啊?家裡可沒地
兒擱了,要現搭個驢棚嗎?」

  鐵柱撓著腦袋想了想:「媳婦兒,咱家後山那塊地不是種了兩排樹嗎?俺去
砍兩棵回來,然後在門口閣道那附近先搭一個好了,還得去打點草呢,不然驢子
還沒東西吃。」說著咧開大嘴嘿嘿一笑。

  梅子微笑不語。有了驢子之後速度果然變快了很多,快到村頭了,太陽才有
下山的意思。村口那棵大榆樹下總是有人待著嘮嗑聊天,說說彼此家裡的收成,
見遠遠趕來一輛驢車,都紛紛瞪大了眼睛。要知道這驢子可不是一般人家有的,
鐵家溝地處偏僻,村裡有這種大牲口的沒幾家,哪家要是有頭羊,那都是被羡慕
的。

  這走近一瞧,還居然是村裡脾氣暴躁出了名的鐵柱,眾人議論紛紛,有幾個
與梅子交好相熟的婦人來叫自家漢子回家吃飯,瞅著梅子,打了招呼,梅子一一
還回去,他們見梅子和顏悅色好相處,便都湧了過來,不少漢子都摸著那驢子的
皮毛,一邊誇這畜生牙口好皮色好,一邊詢問著價錢,當聽到這頭驢子要一千多
文錢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羡慕極了,又誇鐵柱能耐,買了驢子,還買了那麽多吃
食跟用的。

  鐵柱很少跟村裡人靠這麽近,他有點害羞,也有點不知所措,他咳了兩聲,
沒好意思說話,等到大傢夥兒滿足了,他們小倆口才趕著車往家裡去。

  一到家鐵柱就先把驢子拴在家裡的水井旁邊,梅子打了點水給它,又匆匆尋
了些綠豆給它吃。驢子打了個響鼻,叫了兩聲,低頭甩著耳朵吃將起來。鐵柱去
東屋找了斧子跟繩子,就要去後山的地上去砍樹。梅子忙著把板車上的東西朝下
卸,夫妻倆各自分工,都忙得不可開交。

  後山離家裡很近,越過條小河就到了,鐵柱沒用半個時辰就回到了家,還扛
了一大堆鮮草。把木頭堆到牆角,又看了眼驢子的大小,他乒乒乓乓又是砸又是
堆,忙活了好一陣子才算有個樣兒。梅子在堂屋把東西分類,米麵太重,早讓柱
子拎到東屋放食物的大缸裡了。在鎮上買的水果糖塊她則放到了西屋大炕床頭的
箱子裡,調料等其他東西就全部放在堂屋碗櫃下麵。

  今天有白麵,她想蒸饅頭,要發麵得早點發才行,看柱子好像還有好一陣子
才能蓋好,她得快些。想著,梅子便端了盆接了點水開始和麵,完了便去淘米切
菜,等到一切準備好了,粥煮的差不多稠爛了,面也就發好了。此刻天色尚早,
堂屋還看得清楚,她拿了蒸籠,把捏好的饅頭放到鍋裡,添了點水便開始燒水開
始蒸,她時刻注意著時間,半個時辰後滅了火,出鍋屋的時候鐵柱正牽著驢子拴
進驢棚裡,梅子便順手把鮮草和水都端了過去,讓鐵柱快些去淨手準備吃飯。

  這頓飯較之平日要好許多,白米粥被梅子煮的稀爛,饅頭鬆軟噴香,鐵柱食
欲大開,吃得竟比平日還多,連不愛吃的青菜都吃了大半盤。梅子也是很久沒有
吃白米白麵了,食量比平時也大了一些,巴掌大的饅頭吃了一個半,剩下那半個
給了鐵柱。

  吃完飯收拾收拾,兩人都是疲累之極,便早早上床歇息了,鐵柱還想著要幹
那事兒,被梅子嚴詞拒絕。這回他拿指甲撓牆也不好使了,撓了很久後,他自己
也覺得沒趣,只好摟著媳婦睡覺,不過第二日早上,梅子還在昏昏欲睡的時候,
就被他壓在身下就地正法了。

  梅子被他弄得下麵酸疼不已,爬都爬不起來,偏生鐵柱害怕她找他算帳,給
她擦了身子又準備好乾淨衣物後就跑到鋪子去了,梅子當然不能看著他不吃飯,
等他走後,強撐著爬起來,把昨晚剩下的饅頭熱了熱,又煮了粥,把前些日子醃
的大白菜拿了些出來,去門口喊鐵柱回家吃飯。鐵柱已經脫了衣服,火爐裡面的
火燒得旺旺的,他裸著上身打著一把鐵鍁,每一下都是火星四濺。梅子站在門口
瞧著他,忍不住問:「柱子,你冷是不冷?」

  鐵柱抬眼一瞅是自家媳婦,連忙嘿嘿傻笑兩聲,抹了把額頭的汗:「不冷、
不冷,媳婦兒,你冷嗎?裡面可暖和了,你要不要進來烤一烤?」

  梅子看著他結實的上半身,一塊塊肌肉凸出來,顯得無比有力和誘惑。她居
然忍不住深吸了口氣,才道:「飯做好啦,你先穿上衣服來吃飯吧。」

  「誒,俺就來!」看著媳婦好像沒有對自己之前幹的混事生氣的意思,鐵柱
嘿嘿笑,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披了衣服就出來了。梅子趕緊幾步走上前幫他把衣
服扣好,這時候正好住在旁邊的鐵四叔兩口子扛著鋤頭出門了,見梅子這般體貼,
當下笑話了幾句,梅子臉皮薄,一下就紅了,倒是鐵柱心裡竊喜,就知道傻笑,
心裡頗為受用。

  鐵四叔兩口子一眼就瞧出梅子不好意思了,畢竟是新媳婦,臉皮薄正常,便
笑著告辭了。梅子捂著紅透的俏臉跑進堂屋,故作冷靜,抿著嘴巴給鐵柱盛飯,
鐵柱猶然嘿嘿笑著,端起粥碗喝得唏哩呼嚕的。梅子遞過去個饅頭,他接著就啃
起來,還不忘招呼媳婦一起吃。

  吃過早飯,梅子洗衣裳喂雞喂驢,鐵柱繼續打鐵去,快晌午的時候,梅子剛
把衣服晾好準備做飯,突然看到鐵柱跟頭牛似的沖了進來,連衣服都沒穿,全身
汗噠噠的,滿臉的怒色,看到她叫了聲媳婦就奔東屋去了,出來的時候手上拎了
把鐮刀,怒氣衝衝火氣大的就往外奔。

  梅子一瞅,這事情好像不大對勁兒,趕緊追上去把人攔住,鐵柱很聽她話,
給她攔住了,但是滿臉的憤怒卻是實打實的。

          ☆、(11鮮幣)田水之爭(下)

              田水之爭(下)

  「怎麽啦,怎生一臉的火氣,發生啥事兒了?」雙手攥著鐵柱的衣袖防止他
因為衝動跑出去,梅子朝門外瞅了瞅,什麽都沒有,眉頭慢慢皺了起來,不知道
他是被什麽刺激了,怎麽一下變得這麽衝動。「柱子?」她扯了扯他的袖子。

  鐵柱深深吸了口氣,怕自己口氣不好會傷了媳婦的心,但說話還是甕聲甕氣
的:「沒事兒,媳婦你甭擔心,待家裡等俺就成了,俺一會就回來。」說完剛好
看到鍋屋門口豎著的一根木棍,拾起來掂了掂,覺得很順手的樣子,於是甩到肩
膀上扛著就要朝門口走,不過被梅子抓得緊,剛抬腳,一步都沒邁出去又給她扯
了回來。「你跟我說說,不說清楚你不准出去。」

  被媳婦拉住,鐵柱有氣也不敢發,只好一五一十地說實話:「剛剛二蛋來找
俺,說是大伯給人欺負去了,叫俺趕緊過去幫忙。」

  梅子一聽就覺得不大對勁兒,她雖然跟鐵大伯沒見過幾次面,但也聽說他是
個極好相處的老好人,在村裡幾乎沒跟人紅過臉,村裡人跟他都相處的很好,沒
聽過他欺負人或是被人欺負的事情。想來,又是鐵大娘惹事兒了。「那你也不能
拿著鐮刀木棍去哪,這樣一過去,就算小事也給你整成大事兒了。還有,你說二
蛋來叫你,那二蛋他人呢?」

  「他去家了,說是要讀書啥的,俺看他也不能打,就那小身板,俺一根手指
頭就能把他給戳倒,媳婦你信不信?」

  瞧著鐵柱那一身煞氣,好像自己能打架是什麽了不得的本事一樣,梅子無奈
地搖了搖頭,把他手上的鐮刀木棍都奪了下來扔到一邊。「是是是,我信,但是
你不准拿這些東西去,跟人家好好說話,知道嗎?」

  「可是——」鐵柱眼睜睜看著武器被媳婦奪走,想拿回來又不敢,頓時一臉
菜色。

  「你也不想想,大伯人那麽好,怎麽可能會跟人紅臉,肯定又是大娘招出來
的事兒。」把鐵柱的衣服扣好系好,梅子把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牽著他的大手
就朝門口走,鐵柱覺得媳婦說得對,要是大娘招事,那大多不是別人的錯,自己
這樣貿貿然扛著鐮刀木棍過去怎麽行。「媳婦……俺一人去就中了,你待家吧。」
邊說邊想掙開梅子的手,但梅子握得可緊了,就是不許他鬆開。「你脾氣那麽沖,
要是跟人強起來,少不得要動手腳,我可不放心,你力氣那麽大,村裡誰能打過
你,要是受傷可就不好了,還是我與你同去比較好。」

  好像媳婦說的句句都在理,鐵柱撓撓腦袋,乖乖跟在和一起朝門口走。鬧事
的地方離他們家不遠,就在村口那塊菜地附近,隔得老遠就看見圍了裡三層外三
層的人,而鐵大娘潑辣的罵聲刺耳的傳了過來。見狀,梅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果
真與大伯無關,想來鐵二也是怕說鐵大娘惹事柱子會不去才撒謊說是大伯被人欺
負的。

  等到他們走近,也就把事情瞭解的差不多了。原來鐵大伯家的地跟鐵四叔家
的是靠在一起的,由於多日來未曾下過雨,地都旱了,所以村民們商量著趕緊上
水,不然地都要裂了。鐵大伯家來得早,又帶了水斗子,便把河水朝兩家流的通
道合到了一起,還堵死了人鐵四叔家的壟子。鐵四叔一家當然不願意,可鐵大娘
又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就算自己理虧,她也不願意落了下風,偏偏鐵四嬸也是村
裡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罵起人來毫不遜色,鐵大娘見沒法了,自家當家的一句
話也不說就知道蹲在田埂上悶頭抽旱煙,大兒子嫌丟人早跟兒媳回家了,小兒子
膽小的很,也不敢出來,她這才支使鐵二去喊鐵柱,想著若是柱子在,就能撐個
場面了,那鐵四叔一家肯定不敢跟自己較勁兒。

  聽清楚了事情的緣由,梅子暗地裡便有些後悔自己帶著柱子來趟這趟渾水,
早知道的話,她是定然不肯讓柱子出來的。鐵大娘在村裡風評不佳,柱子因為脾
氣暴躁,又愛打架蠻橫不講理,在村裡也屬於狗見狗逃人瞅人避的,她可不想自
家漢子也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可能這樣會很自私,畢竟鐵大娘也算是同宗的長輩,
但梅子怎麽也無法說服自己像以前那樣心懷大愛,認為天下大同,不應有任何歧
視。再說了,鐵大娘待柱子也並不好,她現在只擔心關懷鐵柱,其他人,她早就
管不了了。

  豈料早有眼尖地瞅著鐵柱兩口子過來了,堵在前面的都給讓了路,興許是想
看看他們怎麽應對。梅子這下就是轉身想走都走不了了,只好鬆開了鐵柱的手,
硬著頭皮擠了進去。她可從來沒試過為理虧的人求情,只覺得面上發燙,心跳得
厲害。「大伯,大娘。」還偷偷掐了柱子一把,讓他也問候一聲。

  鐵四嬸跟梅子向來極為交好,見梅子來了,臉上怒色稍散,拉著梅子的手就
訴起苦來。鐵大娘一看,也不甘示弱,抓著鐵柱囉哩囉嗦地也開始說,小倆口被
弄得臉色都青了,鐵柱脾氣不好,被鐵大娘一纏,就差沒發火了,幸好梅子用眼
神制止了他。「四嬸兒,這的確是我家的不是,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待會兒我讓
柱子把那壟子挖通,再讓他幫你們上水去,你看這樣成不?」

  鐵四嬸雖然潑辣,但也不是不講理的,當下笑笑道:「那就不必了,又不是
你跟柱子的錯,待會兒啊,俺跟你四叔再挖回去就中了,對了,昨兒俺娘家送了
些大山藥來,梅子你等來拿幾個回去嘗嘗,味道可不錯了。」

  梅子自然是滿口答應,她生得俊俏,說話雖是柔聲細語,但卻不失威嚴,寥
寥幾句話也能說得人心裡舒坦。要說這事兒到這其實就可以了,偏生鐵大娘就是
不愛別人過得比自己好,跟鐵四嬸吵的時候她心裡煩躁,想把鐵柱找來撐個場面,
鐵柱肯定會來,但她沒想到梅子居然也來了。再一看對自己冷言惡語的鐵四嬸跟
梅子說話卻那麽親熱,這不是打自己臉嗎?梅子也是的,這麽多鄉親鄰居,居然
當著她的面跟鐵四嬸說的那麽歡,她心中焉能不惱,當下說話就跟長了刺一樣:
「挖回去?你說挖回去就挖回去啊?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媳婦,叫自己漢子給人白
做工,又不是什麽千金大小姐,白做工能賺銀子嗎?!」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鐵大娘的這一頓搶白,讓在場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本來這事兒到這裡完全
就可以了,大家握手言和,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鐵四叔跟柱子家的關係也
不會受到什麽影響,誰知道鐵大娘會有如此作為。圍觀的人都眼巴巴地瞅著梅子,
等看她如何反應。

  豈料梅子卻什麽都沒說,反而當做是沒聽到似的,倒是鐵柱濃眉倒豎,嘴巴
一張眼看就要破口大駡,眾多好事的都等著看戲呢,梅子當然看在眼裡,她手一
伸便拉住了鐵柱的衣袖,對著他搖了搖頭。鐵柱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礙於怕
媳婦生氣,這才強自壓制了下來。「柱子,你拿了鐵鍁把四叔家的田壟挖開,待
會兒咱幫他們家上會兒水。」

  鐵柱應了一聲,抓起地上鐵大伯家的鐵鍁,兩三下就把田壟重新挖開了,然
後抓起水斗子,剛想招呼鐵四叔來上水,豈料鐵大娘卻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臉
上大有不找事不肯甘休的意思。「柱子家的,你這是幹啥!你說的那都叫啥話,
居然叫柱子幫別人家忙,有你這樣當小輩的嗎?好嘛,俺家地都旱死了你也沒吭
個聲兒,這別人家欺負俺家,你不叫柱子幫忙就算了,這可倒好,還幫著外人來
欺負俺們!」

  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梅子深吸了口氣,依然當做沒有聽到,還拉住了
衝動的柱子。不理會鐵大娘,並不代表不理會鐵大伯。雖然鐵大伯向來懼內,又
是個老好人,但這樣的人發起脾氣來才是最嚇人的,哪怕是刻薄的鐵大娘也得怕
他三分:「大伯,今日在之事,究竟誰是誰非,大伯定然是曉得的,既然大伯在
場,梅子亦不敢僭越,還請大伯做主為好。」

  她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本來有長輩在,小輩就沒有說話的份兒,此時鐵大
伯即使是不想說也得說了。他又吧嗒吧嗒吸了兩口旱煙,咳嗽了兩聲,站起來,
一把將鐵大娘拉回去:「胡咧咧些什麽,趕緊回家做飯去!」

  哪怕錯的是他妻子,他也不會當著村裡這麽多人的面掃自己妻子的臉,這樣
呵斥幾句已經算是極限了。鐵大娘嫁給鐵大伯這麽多年來,就見過他發兩次脾氣,
一次是因為自己虐待他跟那個死鬼前妻生的女兒,一次是因為自己把鐵柱趕出了
家門,這樣當著村裡人不給自己面子,還是生平頭一次。當下,她居然真的被震
嚇住了,訥訥的一句話都沒敢再說,只是狠狠剜了梅子一眼,氣呼呼地轉身回家
去了。

  這出鬧劇到這裡才算是真正的結束,圍觀的村民見看不著什麽好戲,紛紛扼
腕離去,原地就剩下鐵四叔夫妻,梅子鐵柱小倆口還有鐵大伯。

  見人少了,鐵大伯才走到鐵柱面前,似乎想道歉,但又礙於面子不知道該怎
麽說。鐵柱向來敬重這個把自己拉拔長大的大伯,從不對他顯露壞脾氣,沉默著
無言。梅子見氣氛實在是沉重,便輕笑著打圓場:「大伯,今兒中午不如到我們
家來吃晚飯吧,柱子前幾日進山打了很多野味,我們家裡還留了許多,您跟柱子
又很久沒聊聊了,待會兒我給您熱點小酒,讓柱子陪您喝幾杯,說說話,您意下
如何?」

  鐵大伯當然不會不願意,自從柱子從他們家搬出去之後,他與柱子便愈發疏
遠了,不過好在柱子娶的這個媳婦兒是個有眼氣的,懂事也能幹,他真心替柱子
覺得高興:「好好好,那就麻煩了。」

  梅子搖搖頭:「不麻煩。」

  鐵大伯又呵呵笑了笑,跟鐵四叔又寒暄了幾句,扛起鐵鍁水斗子回家去了。
梅子跟鐵柱要幫鐵四叔家的忙,可鐵四叔卻不願意,硬是讓他們回家去早點弄飯。
梅子拗不過他們,說了幾句話便跟鐵柱也回去了。一路上鐵柱的臉色不大好,表
情也是戇戇的,梅子看出他心裡不舒服,卻沒問,因為知道某人肯定會自己受不
了說話的。「媳婦兒……」

  「嗯?」

  「你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啊。」梅子笑笑,給他把弄髒的衣擺拍乾淨,繼而道:「倒是
你啊,這衝動的性子得好好改改。大娘人不好,咱們不同她親近就是了,反正日
子是咱們的,又不是她來幫咱們過。說起來她畢竟也是長輩,哪怕錯不在我們,
說出去,也是不好聽。」把他推進鐵鋪,「繼續幹活兒吧,我做飯去,待會兒你
去打點酒來,今天准你喝酒。」

  原本還一臉忐忑的鐵柱一聽今天有酒喝,整張臉都亮了:「真的?!」

  梅子正從懷裡掏錢,數了幾個銅板給他:「你再問的話,我說不定就要反悔
了。」

  鐵柱連忙把媳婦手裡的銅錢抓過來,嘿嘿傻笑。梅子搖搖頭,拎起裙擺去屋
裡,準備把酒壺刷洗乾淨。大概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晌飯的時間了,她得抓緊點
才行。

  把肉切好,一切材料準備妥當,又煲了鍋湯,先前醃的大白菜也拿了出來切
成條,剛好湊了五菜一湯,這在農村已經算是相當豐富的了,大多數人家哪怕是
過年也吃不上這樣的飯菜。

  不過讓梅子訝異的是同柱子一起來家裡的不只有鐵大伯,鐵四叔和鐵三哥居
然也跟著一起來了。梅子是女眷,按規矩是不能上桌的,她早早把酒放在鍋裡用
熱水溫著,這會兒剛好入口,酒盅也用熱水燙過,擦乾淨擱在桌子上,看起來特
別乾淨利索。鐵大伯這是在鐵柱成親後第一次來到他們的小家,見家裡各處井井
有條整整齊齊,角落抹布,什麽都是乾乾淨淨的,頓時露出笑容來,看來柱子娶
的這個媳婦兒當真不錯。

  三個漢子倒了酒喝將起來,推杯換盞間更是講得口沫橫飛,梅子無奈地看了
一眼,把下酒菜都端了上來,椒鹽花生米,酸辣白菜,都是開胃的小菜,她手藝
又好,花生米在嘴裡嚼的噴香,鐵柱向來喜歡吃這個,喝著小酒就著花生,可謂
是美事一樁。再加上蒜黃炒肉、幹煸鹿肉和青椒肥腸,簡直就是人間最大的享受
了。

  「柱子媳婦,別忙活了,過來一起上桌吃吧!」鐵大伯出聲招呼。

  梅子笑笑著拒絕了,他們漢子在一起喝酒講話,她上去做什麽,反而讓他們
原來能說的都說不了了。正準備看看骨頭湯煮好了沒,誰知道敞開的大門口似乎
有人影閃來閃去。

           ☆、(12鮮幣)關於鐵妞

  梅子覺得奇怪,便出去看,豈料卻看到鐵二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姑娘,那姑娘
看起來有些膽怯,鐵二的膽子已經算是夠小的了,她居然還是躲在鐵二身後的,
一雙眼睛不時地朝梅子臉上看,但又不敢看太久,梅子一看她她就嚇得移開視線
了。「你們……」

  「堂、堂嫂……」鐵二結結巴巴地開口叫人,梅子沒有漏看他狠狠掐了身後
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吃痛又不敢叫出來,全噎在嗓子裡唔唔著,眼裡含著淚花,
渾身哆嗦著從鐵二身後走了出來,跟著叫了聲堂嫂。

  她這一叫,梅子就知曉她是誰了,想來便是鐵大伯亡妻所生的女兒鐵妞兒了。
想想她的年紀應該比鐵柱小不了多少,應該也得有雙十年華了,可為何看起來卻
如此瘦弱,面頰身上還都是髒兮兮的,眼神無比地膽怯和不安,好像曾經遭受過
很多虐待。「你好,你……別害怕,來。」她伸出手,鐵妞兒卻只是看著她的手,
不敢搭上來,嘴巴張了張,回頭看了鐵二一眼,鐵二瞪她,她便又怕的縮回去了。

  鐵妞兒不敢同自己親近,梅子也沒辦法。她微微一笑,收回手,問鐵二:
「怎麽,有事要找大伯媽?」

  鐵二似乎也有羞恥之心,他扭著手指頭,沒敢直視梅子的臉,磕磕絆絆支支
吾吾地道:「那個,那個,俺娘說,說俺爹在堂哥家吃飯,讓俺帶著鐵妞兒也來
沾沾光,說她今天晌午的時候被爹氣得心口窩疼,做不了飯……」

  不需要再往下說了,梅子大概能想出來下面還有什麽。言下之意無非便是早
上她跟柱子沒有幫忙,所以讓鐵二跟鐵妞兒到家裡吃頓飯,算是補償了,他們倆
來並非是找鐵大伯有事,而是被鐵大娘趕來專程趕飯的。「沒事的,進來吧。」

  鐵二紅著臉進了,鐵妞兒跟在他身後,嚇得根本沒敢看梅子,像是做賊似的。

  堂屋正喝酒的三個漢子也看到了,鐵大伯眉毛一下皺了起來:「你倆咋來了?」

  鐵二便又把其母說的話給重複了一遍,這無疑是在掃鐵大伯的面子,他的臉
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可是礙於有旁人在,到底不好意思責駡,氣哼哼地讓他們坐
下了。梅子注意到期間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鐵妞兒一眼,好像沒瞅著這麽個大活人
似的。「鐵二啊,你帶著鐵妞兒先坐下來吧,我去給你們盛點米飯,他們這幾個
還要喝好一會兒呢。」

  一看媳婦要去盛飯,鐵柱立馬跟著站了起來:「媳婦,俺跟你一起去。」

  兩人端了幾碗米飯出來,鐵二跟鐵妞兒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過有鐵大伯跟
鐵四叔在桌上,他們不敢大快朵頤,小口小口地吃著飯,間或夾一筷子菜,梅子
對鐵二無感,只覺得這孩子雖然膽小害羞,卻並非純良之人,但鐵妞兒不同,她
都這麽大了,可看起來卻好像是智力上有些問題,眼神閃躲,動作什麽的看起來
都像是個小孩子,雖說女兒家大多容易害羞,可她也太誇張了!

  鐵大娘對鐵妞兒定然不好,否則她身上也不會穿的破破爛爛,到處都是補丁,
連臉上都是髒兮兮的,頭髮亂得像是稻草,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梳理過了。其實她
這樣的穿著並不奇怪,村裡人大多都是這樣髒兮兮的,整日都在做些粗活,要如
何穿乾淨衣服?但奇就奇在鐵二的穿著,和鐵妞兒一比,他簡直可以說是奢侈的
了。不僅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一個補丁都沒有,布料甚至還是頗為昂貴的緞子。瞧
他十指纖白,分明就是沒做過一點家事,可鐵妞兒的雙手,不僅指甲縫裡滿是泥
垢,皮膚粗糙,手背上青筋突出,指節上還到處都是已經化膿的凍瘡。也不知道
鐵大娘平日裡到底是如何使喚她的,才把她弄成了現在這麽個模樣。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鐵妞兒已經添了三碗飯,梅子不禁覺得可憐,她是多久
沒有吃飽過了?見鐵妞兒吃得急,她忙倒了碗水給她,鐵妞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豈料鐵二卻是嫌她吃相不雅又粗俗,竟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腳。鐵妞兒疼得冒
淚,死死地咬住嘴巴不敢出聲。梅子瞧得清楚,心裡不禁氣憤難平,上前一把抓
起鐵妞兒,鐵妞兒嘴裡咬著塊鹿肉,滿眼驚慌。鐵二見梅子過來,立馬松腳,梅
子便把鐵妞兒帶到了鐵柱旁邊,讓他照顧著她些,然後淡淡地睨了鐵二一眼。他
似乎也知道自己欺負鐵妞兒的行徑被看到了,立刻低下頭吃起飯,哪裡還敢抬頭。

  鐵柱有點摸不著頭腦,他雖然you年便在鐵大伯家住了,但是跟鐵妞兒並
無多少親近,一是因為整天被支使著幹活,二也是因為鐵妞兒性格怯懦,看著誰
都害怕,他又粗魯,也不想嚇著她。要不是今天鐵二帶她來他們家,他都要忘了
自己還有這麽個堂妹了。

  把鐵妞兒安排在鐵柱身邊,那麽鐵二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造次了。
梅子放下心後,便去鍋屋,又來了倆人,菜可能不大夠,還是再炒幾道好了。

  她在鍋屋翻炒著菜,又要放材料又要看火,雖然稱不上手忙腳亂,但一時間
也有點忙不過來。正準備放小火的時候,鐵柱卻鑽了進來。梅子吃驚,問:「你
怎麽過來了,不陪大伯跟三叔喝酒啦?」

  「不喝啦不喝啦,一點都不好喝。」鐵柱哼了一聲,搓了搓手幫她燒火,灶
台前堆積著的柴火有點大,他輕輕鬆松一手就掰開了丟進去。

  梅子笑了,「你不是喜歡喝酒嗎?怎麽現在打了酒,你卻不喝了?」

  鐵柱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反正就是不愛喝了。媳婦兒,你又要炒啥啊?」
一想起媳婦的好手藝,他就忍不住要吸口水。

  「有幾顆白菜都快凍壞了,只炒點白菜,再把鹿肉炒一點,我看大伯跟四叔
都挺喜歡的。」說完又道,「你不是也很喜歡?」說著順手抓了把辣子撒了下去,
鐵柱特別能吃辣,要是哪道菜她的辣椒放少了些,他自己就會弄點醬醋和成辣醬,
直接把菜放進去涮著吃。

  一聽媳婦知道自己喜歡些啥,鐵柱立馬傻笑起來,「是是是,嘿嘿嘿。」笑
著就朝臉上抹了一把,手上燒火正都是灰呢,這一抹,臉一下就髒了。

  梅子撲哧一聲笑了,把菜盛出來,又給他擦了擦臉,趕著他去屋裡吃飯去了。
鐵柱不願意去,非要她一起上桌吃,梅子當然不答應,好說歹說終於把人給趕到
了堂屋去。

  不過幸好他們沒吃多久,但就算沒吃多久,桌上的菜卻被吃得一乾二淨,梅
子草草就著骨頭湯吃了點米飯就算對付過去了,鐵柱坐在一邊看著,很不高興那
些人把自家媳婦辛辛苦苦做的菜吃光了還一點都不留。梅子正吃飯呢,突然想起
來見事兒:「對了,柱子。」

           ☆、(11鮮幣)關於公平

               關於公平

  「啥?」

  「那個……我想跟你問一下鐵妞兒的事情。」放下手裡的碗筷,梅子正襟危
坐,擺出一副十分嚴肅的事情。鐵柱一瞧媳婦嚴肅的模樣,立刻也跟著板起了臉。
「媳婦你問。但是……但是俺跟鐵妞兒向來不熟,小時候也沒怎麽玩過,媳婦你
想問什麽啊?」

  梅子搬著小板凳朝他靠近坐下,問:「那你知道鐵妞兒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嗎?我看她跟鐵二相差甚遠啊,不管是穿著還是說話,大娘在虐待她嗎?前些日
子我跟村裡的幾個嫂子說話,聽她們說大娘給鐵妞兒定了門親事,有沒有這回事
兒?」

  被她這麽一問,鐵柱立馬想起來了,好像之前大娘的確有說過,等鐵妞兒出
嫁的時候讓他去幫忙,還說要他給打點家俱當嫁妝來著。「是……好像是有這回
事兒,不過大伯沒說,俺也沒信大娘的話。她那人嘴巴上沒裝開關,松的很,說
得話也不能全信。媳婦,你問這幹啥?」

  梅子搖搖頭,「我只是問一下。方才我見鐵妞兒有些奇怪啊,她現在這副模
樣,要如何嫁人?大娘待她不好,大伯待她也是不冷不熱不聞不問,你看她身上
的衣服,到處都是補丁,破舊不堪,臉上頸後都是污垢,亦不知多久沒有洗過澡
了,哪裡像是新嫁娘的模樣?」

  鐵柱心思粗,沒注意到這些事,除了他自己媳婦兒之外,其他人穿什麽樣長
什麽樣他都不在意,可被梅子一說,他好像也想起來了,鐵妞兒的穿著的確是過
於誇張了。若是跟村裡其他人相比,那倒不覺得什麽,可是一跟鐵二站一起,那
模樣就特別明顯了。鐵大娘的偏心,可不只是一點點。「那、那咋辦啊媳婦?鐵
妞兒畢竟是大伯家的女兒,咱們要是想幫鐵妞兒,別人會說咱們多管閒事的。」

  梅子知道鐵柱說得對,他們的擔心,若是落了別人口實又該如何?鐵妞兒又
不是無父無母,怎麽輪得到他們來操心?只希望鐵大娘對鐵妞兒能有一絲的憐憫
之心,能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

  剛想起身,梅子突然又想起了很重要的一點:「柱子,你可知道鐵妞兒要嫁
的是哪個人家?」見鐵柱傻乎乎的搖頭,她歎了口氣。「若是可以,你還是問一
下吧,我總覺得依大娘的人品,給鐵妞兒找的人家肯定是以聘禮看的。」

  媳婦的交代,鐵柱當然使勁點頭:「俺下午就打聽打聽去,媳婦你甭擔心。」
他撓撓頭,想起鐵妞兒好像已經有二十餘歲了,早就是個老姑娘了,不過她身形
瘦小,所以看起來頂多也才二八年華的模樣。

  得了鐵柱的話,梅子就放心了。她點點頭,鐵妞兒的事情他們是操不得心的,
只希望鐵妞兒不至於苦命,還能有得一線希望。梅子沉吟了很久,一抬頭就瞅著
鐵柱已經把碗筷收拾好都洗乾淨了,不由輕笑道:「你把我的活兒都做了,讓我
做什麽去啊?」

  「媳婦什麽都不用做,就在家裡好好休息就行了。」鐵柱嘿嘿笑,把碗筷放
進櫥櫃裡分類放好,然後在經過梅子身邊時親了她一口,去鍋屋刷鍋準備喂雞和
驢子了。梅子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她實在是閑著無事,只能拿出前幾
日去鎮上時買的幾匹布料,準備給鐵柱做幾件袍子,春天快來了,棉襖是肯定不
能再穿了,鐵柱之前的衣服要麽是補丁烙補丁,要麽就是這邊破一點那邊破一點,
還有幾條褻褲,也都破舊不堪了,這樣一想,她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梅子拿出針線包跟籃子,坐在堂屋門口,曬著太陽認真地做針線,鐵柱動作
麻利,很快就喂完了雞仔跟驢子,轉身一邁腳就又出去了。

  等到梅子把鐵柱那幾條破破爛爛的褻褲縫補完的時候,鐵柱剛好回來了,他
怒氣衝衝地踩著暴走的腳步,恨不得把門都給拆下來。梅子一看就知道他打聽來
的結果肯定不如人意:「怎麽樣,你問得是誰,他們怎麽說?」

  鐵柱氣呼呼的,鼻孔裡噴出強烈的氣息,咬牙切齒地回答:「先去三哥家的,
三嫂告訴俺說,鐵妞兒許的那個陳二,根本就不叫陳二,人都喚他做陳瘸子,以
前娶過好幾個媳婦,給他打跑了一個,病死了一個,還有一個是難產死的,不過
三哥說村裡的人都不信,陳瘸子是在媳婦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喝醉了酒,他媳婦是
活活給打死的,一屍兩命!」

  聞言,梅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什麽!那官府難道沒有管嗎?如果那女子
是被打死的,身上定然有傷痕,怎麽陳瘸子反倒沒事?」

  「他舅舅是縣丞,跟仵作交好,所以瞞過去了就。」鐵柱一拳砸在牆上,
「大娘居然要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這不是讓鐵妞兒去死嗎?!那陳瘸子對媳婦
向來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拳打腳踢從不手軟,鐵妞兒哪裡能吃得消!」

  梅子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可是她很清楚,她沒有辦法。是的,沒有辦法。
鐵妞兒是鐵大伯的女兒,鐵大娘則是她的娘親,她有爹娘,就怎麽也輪不到別人
插手婚事,今兒個哪怕鐵大娘要把鐵妞兒賣到青樓,他們作為外人,也什麽都做
不成。「柱子……你可曾去打探大伯的口風?要想不把鐵妞兒嫁給陳瘸子,就只
有兩個辦法,一是讓陳瘸子退婚,二就是讓大伯拒絕。」

  鐵柱搖頭:「俺問了,大伯要給二蛋攢上京趕考的銀子,家裡這幾年都是省
吃儉用勒著褲腰帶過日子的,後來鐵大成親,他媳婦現在又懷著身孕,孩子出生
少不了也得要銀子,陳瘸子給的聘禮又十分豐厚,他那裡會不同意?還有,陳瘸
子知道鐵妞兒的智力有些問題,不過他一點都不介意,他就是想找個女人,想打
就打,又能玩,鐵妞兒跟個XX歲小孩差不多,他巴不得呢,又不會跑又不會告
狀,娘家也不疼她,這樣的媳婦哪裡找去?」

  這麽說,鐵妞兒是嫁定陳瘸子了?梅子覺得無比悲哀,就這樣決定了一個人
命運,這是多麽的不公平。可這世上又哪有那麽多的公平存在呢?

           ☆、(11鮮幣)鐵妞出嫁

  「媳婦兒,這事兒你就甭操心了,鐵妞兒的事情,等見了大伯俺再勸勸他就
是了。」見媳婦臉色不好,整體的情緒也下降了很多,鐵柱很擔心,連忙安慰。

  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除此之外,他們什麽都做不了,也沒法幫到鐵妞兒什
麽。梅子輕輕舒了口氣,抬頭看向屋外──那裡一片晴天,陽光正好,但是這世
間有太多太多黑暗的角落是照射不到的,有光必定有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嗯,你只隨口勸勸便好了,切莫與大伯起口角,被人知道了,定是說我們的不
是。」別人家的事情,他們哪怕是宗親,也是不能插手的。

  「俺懂。」鐵柱點點頭,滿臉的怒色還未完全降下來,但也好了很多了。他
這人其實挺沒心沒肺的,對於不重要的人向來能做到視而不見的地步,譬如鐵大
娘,譬如鐵大鐵二,譬如鐵妞兒。他跟鐵妞兒向來生疏,被大娘趕出大伯家之後
的這些年倆人連十句話都沒怎麽說過,卻不知道媳婦為何對鐵妞兒如此關心?
「媳婦,你為啥對鐵妞兒如此上心哪?之前你不是根本都沒見過她嗎?」

  被鐵柱一問,梅子愣了一下,隨即輕笑:「也沒什麽,只是想起以前自己在
爹娘身邊,他們也總是想著要給我找個乘龍快婿,雖然不顧我的意願,但本質上
還是為我著想的。同鐵妞兒一比起來,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聽媳婦說起以前,鐵柱立馬緊張了起來。梅子以前的家他從來都沒有問起
過,王大娘說她是父母雙亡,他就一直沒敢問,怕勾起媳婦的傷心事。再說了,
他只想跟媳婦好好過日子,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才不想管。今天卻聽到媳
婦主動提以前,還說、還說什麽乘龍快婿!「媳婦!你現在都已經嫁給俺了,是
俺鐵柱的媳婦兒!」

  這吼聲也太大了,梅子皺了皺眉:「我知道,沒說不是啊。」

  「那、那你還說什麽乘龍快婿!」鐵柱繼續跳腳,大聲咆哮。

  梅子無奈地歎了口氣:「笨蛋,我都說了是我爹娘,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
事情了。再說,我之所以提及此事,也只是因為看到了鐵妞兒有感而發罷了,我
爹娘即便是不顧我的意願,心裡也是疼我愛我的,不像鐵妞兒,如此命苦。」不
過,對鐵妞兒而言,也許並不是命苦。正因為她懵懂無知,凡人所有的煩惱和悲
哀她就不會懂,就這樣懵懵懂懂的過一輩子,也許並沒有那麽糟。人就是因為有
了思想,想要自由與逃脫,才會惹禍上身,讓自己陷入囹圄,無法逃脫。

  就、就算是已故的岳父岳母說的,在他聽起來,也非常的讓人不開心哪!鐵
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走上前把梅子一把抱到懷裡,狠狠親了一口,萬分地得瑟:
「反正不管怎樣,你現在是俺媳婦兒,其他人都別想!」

  大白天的……梅子一把拍開鐵柱的手,推著他出了堂屋。鐵柱耍賴不肯挪動
位置,梅子推一下他就走一下,直到被推進鐵鋪。

  幫他把圍裙穿好,不忘叮囑他好好打鐵,鐵柱點點頭,又在她的粉頰上偷襲
了一口,梅子瞪了他一眼也就算了,重新回到堂屋去做衣服了。

  她還是帶著希望的,盼著鐵大伯能給柱子點臉面,鐵妞兒也能逃過嫁給陳瘸
子的命運,但是梅子的希望落空了。雖說,她早就料到了結果。不管從哪方面說,
鐵大伯是都不會拒絕這門親事的,哪怕鐵妞兒嫁過去的確是被糟蹋了,是受罪,
他也不會拒絕。鐵二要參加鄉試,倘若鄉試過了,那便要進京趕考了,京城不比
蓬門蓽戶,開銷什麽的都要翻好幾番,那必定是筆不小的數目。鐵大的媳婦也快
生了,請穩婆辦生辰洗三……諸如此類都不能缺了銀子,倘若鐵二中了舉,那就
還要花銀子打點關係……處處都要花錢,鐵大伯怎麽會拒絕陳瘸子的提親呢?

  果然,鐵柱的勸說完全沒有效果,但是鐵大伯答應給鐵妞兒多辦置點嫁妝,
這樣的話,婆家的人也不會太過看低她。可是一個智力只有XX歲的女人,又如
何能夠自保呢?

  鐵妞兒出嫁的前一天,鐵大娘上門找梅子柱子夫妻倆當日去幫忙,梅子雖然
不能幫別的,但還是為鐵妞兒親手繡了一套嫁衣,鐵妞兒的梳洗裝扮也都是由她
一手負責的,鐵大娘可謂是做了甩手掌櫃,關於鐵妞兒的事情是完全不管,只讓
梅子操心。梅子每每看到鐵妞兒,都覺得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只是自己當時
懂得逃脫,懂得自由,卻不懂得得到的自由,又是另一個束縛的開始。

  鐵柱在前幾天緊趕快趕,砍了幾棵樹,給鐵妞兒打了張床和梳粧檯,算在了
鐵妞兒的嫁妝裡。興許鐵大伯也覺得自己虧待了女兒,除了銀子之外,給買了幾
身新衣服和幾盒胭脂水粉,以及家裡剩餘的大米白麵之類的,總之,加上鐵柱梅
子幫忙,鐵妞兒的嫁妝在村裡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白皙的素手執著桃木梳,一點一點梳理著鐵妞兒的頭髮。梅子不懂自己跟鐵
妞兒比起來,到底算是幸福還是不幸。很多時候什麽都不懂,比什麽都懂,要悲
哀多了。可是沒有思想,像個木頭人,難道就會幸福一些嗎?

  「哈哈、哈哈,漂、漂亮!」經過這幾日的相處,鐵妞兒跟梅子已經相熟了。
她指著鏡子裡自己的臉,不住地拍手哈哈笑。梅子握住她的手,柔聲哄著:「鐵
妞兒乖,別碰臉,待會兒妝花了可就不好了。」

  對於面前這個溫柔的女人,鐵妞兒是喜歡的,因為在她僅有的意識中,她是
對自己最好的人。所以她也很聽話,立刻就放下手。梅子瞧得愈發心酸,摸了摸
鐵妞兒的臉,輕聲叮囑:「你記住,日後若是有人打你罵你,切不可再肚子忍受,
要記得回家來,嗯?」

  鐵妞兒雖然不懂梅子話裡的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梅子看著她乖巧
的模樣,心底說不出地難過。

  把臉洗乾淨,頭髮梳整齊,塗上胭脂,也是小美人一個。可就是這樣一個美
麗的姑娘,卻要嫁給一個以虐待妻子為樂的中年瘸子!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剛剛幫鐵妞兒打扮好,鐵大娘就推門進來了。梅子起身,喚了聲大娘,也許
是因為即將有大量銀子入袋,所以鐵大娘的心情很好,滿臉堆笑,見著梅子居然
也是親親熱熱的,倒是讓梅子嚇了一跳。她不住地誇梅子手藝好,會做飯又會女
工,還誇她人美心善,幫鐵妞兒準備了這麽好的嫁妝……梅子總覺得她看鐵妞兒
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一張價值無上限的銀票,怎麽都覺得不舒服。

  「妞兒啊,以後嫁到人陳家,你可就是人陳家的媳婦兒了,要安守本分,奉
養老人,丈夫說什麽都要聽他的,懂嗎?」鐵大娘的嘴巴不住地一張一合,說個
不停,卻一點都沒有想自己是不是也做到了這些。「千萬別偷偷跑回家來,俺跟
你爹都上了年紀了,也幫不了你什麽……」

  梅子實在是不願意再聽她廢話,道:「鐵妞兒,站起來,嫂子看看衣服是不
是穿好了。」

  鐵妞兒聽話的站起來,其實衣服是梅子幫她穿的,怎麽會不好呢?只不過梅
子不願再聽鐵大娘那一直在說的話罷了。活了近三十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
自己如此渺小與無助。她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總有一些在她面前發生,而她無
能為力。

  鐵妞兒嘴裡還含著塊糖,她伸展著雙臂讓梅子幫她整理衣服。梅子還想再叮
囑她些,卻又覺得不管說什麽,都是廢話。鐵妞兒聽不懂,說這些話,只是徒增
困擾罷了。拿起木梳把那略顯淩亂的劉海梳了梳,多麽青春年少的一個姑娘,她
是這麽的純真無辜,可馬上,她卻要嫁給一個完全不會疼惜她保護她的男人。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咯!!」

  聽到外面的喊聲,梅子猛地縮了下手,她看向窗外,輕輕歎了口氣,柔聲哄
著鐵妞兒:「乖,鐵妞兒,咱們要出去了,啊。」

  鐵妞兒好像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沒說話,只是咯吱咯吱嚼著糖塊。對她來
說,嫁給誰,做什麽,那都不重要。這幾天已經是她所有的回憶中最幸福的了,
有糖吃,有漂亮的衣服穿,身上臉上都是乾乾淨淨的,沒有人打她罵她,每天能
夠吃飽飯,睡暖和的炕……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其他的她不懂,也不想要。

  門被打開,來接新娘的陳家人嘩啦啦都擠了進來,鐵妞兒有點害怕,朝梅子
身後縮了縮。梅子握住她的手,輕輕摸摸她的臉:「乖,別怕。」

  大伯跟鐵柱還有鐵大鐵二都進來了,鐵大媳婦由於身懷六甲所以沒有出來,
怕衝撞了身子,所以之前屬於長媳該做的事情都交給了梅子。也所以鐵妞兒這幾
日才能得到這麽好的照顧,她甚至連洗澡都不懂,需要梅子一點點教導。

  陳瘸子從人堆裡擠了出來,他年近四十,脾氣不好,胸前戴著一朵大紅花,
很喜氣的樣子,長相倒還不錯,看起來竟有種文質彬彬的感覺,聽說小時候曾讀
過幾年私塾,後來因為爬山不小心把腿給摔瘸了,從那之後性格大變,一言不合
就會掄起拳頭揍人,不管是對誰。

  瞧見鐵妞兒的時候,陳瘸子的眼底微微閃過一抹訝異,梅子並不覺得奇怪,
因為鐵妞兒長得雖算不得美麗,卻也是眉清目秀,也許是因為這麽多年被虐待的
緣故,鐵妞兒渾身都洋溢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她的眼睛又極其乾淨,無辜至
極,讓人覺得她只是個孩子,應該好好呵護著。陳瘸子握住了鐵妞兒的手,她很
害怕,下意識地回頭看梅子,梅子微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她才敢看向陳瘸子,但
只看了那麽一眼就低了頭,身體有點抖。

  陳瘸子當然也看到了梅子,一時之間還有些看待,沒想到村裡居然還有如此
美貌的姑娘,可惜卻是婦人打扮,定是已經嫁人了。卻不知這婦人同鐵妞兒又是
何關係,為何如此關心於她。他也不是傻子,早早就聽過鐵家是如何對待鐵妞兒
的,但瞧這少婦的模樣,卻似是十分關心,不知她是何人?

  這問題想不想都罷,陳瘸子看了看鐵妞兒,握在他手心裡的那只小手十分的
纖瘦粗糙,十指都磨了厚厚的繭子,想也能知道她幹了多少活兒。

  看著陳瘸子把鐵妞兒接走,梅子站在原地,神色恬淡,然後微微歎了口氣。
鐵柱走過來,攬住她的肩:「媳婦兒。」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看到屋裡的人差不多都出去吃喜宴了,只剩下他們
夫妻倆,便問到:「你可曾把鐵妞兒的嫁妝送了過去?」

  鐵柱點頭:「送去了,臨去前大伯又給了俺五百文錢,讓俺買兩床好的被褥
去,算是做鐵妞兒的嫁妝。」

  梅子聽言,沉吟了下,這樣看來,鐵大伯到底對鐵妞兒也還有絲父女之情。
「那好,咱們也出去吧,你從今兒一早就來幫忙了,肯定沒吃飯吧?」早上她只
煮了碗面給他,他幹活大,飯量也大,餓得快,肚子現在肯定早就咕咕叫了。見
鐵柱點頭,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手心裡:「那咱們出去吧。」鐵妞兒的事情,
她不宜多管,這也不是她能管的,她能做的,只是沉默。

  鐵柱也一早就餓了,聽媳婦說出去吃飯,遂沒心沒肺地拉了她就奔了出去。
今天的喜宴肉菜挺多的,陳瘸子頗有家底,鐵大伯家這邊的喜宴也是他找人辦的,
四葷四素,討個八八大順的彩頭。鐵柱帶著梅子坐在親屬那一桌,鐵大媳婦扶著
個肚子坐在那兒吃得正歡,筷子使得龍飛鳳舞,輕輕鬆松的跟沒身子的人一樣。

  梅子其實不大餓,鐵妞兒一事在她心中成了個魔障,總是讓她覺得看到了以
前的自己,只是她沒有選擇和鐵妞兒走同一條路,而鐵妞兒什麽都不懂,痛苦也
少了很多。

  給鐵柱夾了塊肉,細心地把魚刺剔掉放進他碗中,梅子笑吟吟地看著他吃飯,
覺得他那狼吞虎嚥的模樣十分能激起人的食欲:「慢點吃,別噎著。」

  鐵柱嘿嘿一傻笑。

           ☆、(10鮮幣)進山砍柴

               進山砍柴

  「哎呦,堂嫂可真會照顧人,俺家那鐵大要是也能跟堂哥這樣聽話的話,那
俺可就要燒高香了溜。」看著梅子與鐵柱二人親昵的模樣,鐵大媳婦李氏很明顯
不高興了。今兒是他們家的喜宴,這兩人在這裡你幫我夾菜我幫你剔刺兒的,合
著是給誰個看呢?

  聞言,梅子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禮了,不算成親那日,她算得上是跟李氏
第一次見面,之前李氏因為有了身子不大出來,而她也不曾踏進鐵大伯家,是以
兩人竟是沒怎麽見過。

  她好說話,鐵柱可就不一樣了。平時說他什麽都行,看在親戚的份上他都能
忍著,但誰也不行說他媳婦兒,說什麽都不行,你說梅子一句壞話,他都能跳起
來甩臉色跟你急,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玉皇大帝,反正就是不准說他媳婦兒,一
句也不行。「你再說一遍!」

  李氏被鐵柱嚇了一跳,她哪裡敢惹他,就連潑辣出了名的鐵大娘見了暴怒的
鐵柱都得繞著走或者是討好著,何況是她?訕訕地低下頭,一瞧著自己的肚子,
那底氣兒立馬上來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你嚇吧嚇吧,
孩子要是被你嚇出什麽事情來,俺看你如何跟公爹交代。

  梅子拉住了鐵柱的手,對他搖搖頭,鐵柱負氣坐下,那拳頭都握得咯吱咯吱
響,眼看就恨不得撲上去揍人了,梅子夾了塊糕餅塞他嘴裡,這一口氣上不來也
下不去,只能噎在那兒。

  「好啦,快些吃飯,吃完了咱回家去,家裡的驢子還有小雞都沒喂呢。」拍
了拍自家漢子的胸膛,梅子微微一笑,對著李氏點了下頭,意思是請她多擔待著
點兒,李氏哼了一聲,別過頭去,鐵柱一看她居然對自己媳婦這樣,又惱了,要
不是梅子拉住他,說不定又要蹦躂起來了。

  桌上其他坐著的都是本家親戚,算是走得比較近的,對李氏的為人也都明白,
倘若不是因為鄉裡鄉親的,他們根本不稀得搭理她。座中不乏有與梅子交好的姑
娘媳婦,見李氏欺人,梅子卻一再忍讓,都露出忿忿不平之色。梅子看在眼裡,
嘴上沒說什麽,眼底卻滿是笑意。

  吃過飯後便沒他們家什麽事兒了,原本鐵大娘是想讓梅子跟著去送新娘子的,
可梅子實在不願看到鐵妞兒嫁入陳家的情景,便婉拒了,鐵大娘因此還給了她好
幾個眼色看,不過梅子一點都不在意就是了。拽著猶自生悶氣的鐵柱離了大伯家,
路上他依然氣惱,臉色十分之難看,心裡對自己更是極度不滿和瞧不起了。就是
因為窮,因為自己長得醜,才讓人那麽欺淩. 平常人嘲笑自己也就算了,可憑啥
要連著媳婦一起連累?他媳婦那麽好,那些人憑啥欺負她?!

  要是自己有錢有勢就好了,哪怕跟隔壁村的地主樣,也沒人敢欺負了吧?就
算當不了地主,多點地多點銀子,把家裡翻修翻修,給媳婦兒買點好的胭脂水粉
首飾什麽的,也沒人敢再這樣了吧?鐵柱越想越是憤慨,除卻被梅子握住的一隻,
另一隻大掌握得咯吱咯吱響,好像在強自忍耐著什麽一樣。

  梅子一回到家,迎接她的就是驢叫和雞鳴,她喂習慣了,它們幾乎是一看到
梅子,便知道有東西吃了。趕緊把鐵柱推進鍋屋讓他燒點熱水拌驢食——今天因
為鐵妞兒出嫁,夫妻倆都沒來得及出去打草,只能拿地瓜藤外加點麥麩煮一煮。

  很快地,梅子就把雞給喂完了,鐵柱大火加快,驢食很快好了,他力氣大,
舀到桶裡就扛著到驢棚去了,梅子把早上曬的衣服翻了個身,看到鍋屋又沒柴火
了——距離鐵柱上一次進山砍柴都是十日前的事情了:「柱子,家裡又沒柴火啦。」

  「那待會兒俺就上山砍柴去。」鐵柱抹了把汗,把驢食嘩啦啦倒進去,驢子
打了個響鼻,高亢地叫了一聲,甩了甩尾巴吃將起來,鐵柱捋了一把驢子的耳朵,
走到梅子身邊說:「媳婦兒,你跟俺一起去唄。」

  梅子聽了,不由得一愣:「我?我去做什麽呀?」她指著自己鼻子問,肩不
能挑手不能提的,他是要帶個累贅去嗎?

  「這次咱不走著去,這不是有驢子嗎?」鐵柱嘿嘿一笑。「用驢車也快些,
前幾天媳婦你不是還嫌俺帶回來的花都蔫了嗎?那是給凍打的,山裡面的可好看
了,媳婦你不是喜歡野菜?山裡面也很多哩。咱把家託付給三哥三嫂,讓他們幫
忙瞅著,定然無妨,現在才晌午,天黑前一準兒能返家來。」

  梅子也被鐵柱遊說的心動不已。她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柱子粗心大意,
哪怕是見了什麽野菜蘑菇也不會采回來,自己跟著去的話,說不定除了野菜,還
能見到些草藥,若是采回來,哪怕不拿去賣,曬乾了自家存著也是好的。「那好,
三哥他們估摸著也該回來了,待會兒我去說,你就在家裡收拾下,咱們一會就出
發,也好趕在日頭落了之前回來。」

  鐵柱點點頭,奔屋裡收拾去了。梅子則擦了擦手,出門去了鐵三哥家。

  回來的時候鐵柱早收拾完了,驢車上放著斧子弓箭還有繩子清水之類的必須
物品,梅子想了想,去屋裡換了身衣服。今日因為給鐵妞兒幫忙,她穿了身稍稍
好些的衣服,可不能穿這個上山去,那就可惜了。鐵柱一看她穿了身粗布衣出來,
訥訥地道:「媳婦兒……你還是穿剛剛那衣裳俊俏。」媳婦本來就生得靈秀動人,
穿著好衣裳就更顯得好看了,雖然粗布衣她穿著也好看,但畢竟不如那好衣裳來
得襯人。想到這裡,鐵柱更加堅信了自己要賺大錢然後給媳婦買很多很多好東西
的念頭了。

  梅子低頭審視自己一番,抬頭看到鐵柱眼裡似有羞愧之色,輕笑道:「我還
是比較喜歡這衣裳,穿起來方便,做事也容易。」

           ☆、(10鮮幣)救了個人

               救了個人

  鐵柱雖沒再說話,但眼底卻滿是愧意,他悶悶地應了一聲,趕著驢子到大門
口,梅子鎖上門,坐上車。

  從鐵家溝到山裡步行的話得兩個時辰,但有了驢車,只消一半的時間就夠了。
從來到鐵家溝,這還是梅子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一路上她看什麽都有趣兒,眼
睛不住地四處轉著。其實以前她不知道看過多少比之更甚的美景,可卻從來沒有
這樣感動和喜愛過。

  鐵柱沉默地趕著驢子,臉拉得老長,也不知道在生什麽悶氣。

  山裡的氣候跟村裡很不一樣,雖然說不是炎熱,但也絕對不冷,溫度適宜,
梅子穿的稍嫌有點多了,便脫了外面的襖子,她原本便身形窈窕,脫了外衫後更
是顯得腰似弱柳,腮若桃花。鐵柱不由得看癡了,他眨巴著眼睛,手有點抖,連
砍柴都忘了,還是梅子提醒他才想起來,趕緊跳下車砍柴去,梅子便挎起竹籃在
四周轉悠,看是不是有野菜或是草藥什麽的,有時候見到一株野茉莉,她也小心
翼翼地把其挖出,帶著泥土放到車上,準備回家移植到牆角。夏天的時候防蚊子,
茉莉花曬乾了還能泡茶,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伸手撥開一處草叢,梅子的原意只是想看看那被層層綠草下是否有什麽野菜
草藥,卻沒想到手一滑,似乎摸到了什麽異常粘稠之物。

  她嚇了一跳,趕緊伸回手來,驚見手掌心竟全部都是鮮血!不過那鮮紅的血
液已經略呈烏黑,看樣子流了是有一段時間了。把竹籃輕手輕腳提起,梅子輕吸
了口氣,慢慢朝後退去。可前面草叢忽然聳動起來,裡面竟爬出來個七尺大漢,
渾身血污,一隻手捉住她的腳踝,氣若遊絲地叫了聲救命便暈過去了。

  鐵柱剛把砍好的柴碼完,一回頭瞅著媳婦那裡似乎有點不對勁,趕緊就跑了
過去,一瞅著有只手攥在自己媳婦腳踝上,想都沒想就一腳踹了過去。只聽得一
聲清脆的哢嚓,那人的骨頭……估計不斷也得脫臼。

  「媳婦,媳婦,你沒事兒吧?」他急切地問。

  梅子搖搖頭,「我沒事兒。柱子,你說……這裡怎麽會有人受傷?」鐵家溝
可是特別偏僻,她在這裡生活了好幾年,就沒聽說過有外人到來,村裡大多是本
家,所以連個外地投奔探望的親戚都沒有,但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會有人倒在這
裡?「咱們先把他扶起來,看看他是誰好了。」

  眼看媳婦要走進草叢,鐵柱一把拉住她:「媳婦你甭動,俺來就行。」梅子
想也是,鐵柱的力氣比自己大的多,拎個人出來算不得什麽。

  鐵柱一腳跨進去,單手就把那抓著梅子腳踝的人給提溜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梅子小心翼翼地圍著繞了兩圈,試了試那人鼻息,「還有氣兒,能救活。不過看
他面色青紫,可能還中了什麽毒也說不定。」

  那是個高大的男人,年約四十,滿頭滿臉滿身都是血,頭髮淩亂,衣裳破碎,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麽事兒才淪落到這地步。這下子梅子也沒有去摘野菜采草藥的
功夫了,直接便讓鐵柱把人抬到了驢車上。這人傷勢頗重,不宜趕路,一個時辰
後也不知還活不活得了。而且,對梅子來說,救不救他,也是一個考驗。這世上
被恩將仇報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哪怕這人醒來後補對他們下甚毒手,他受了這
樣重的傷,肯定仇家頗多,自己又何苦惹上這麽大麻煩?可若是不救人,又難以
對起她這麽多年所讀的聖賢書受過的教育。梅子想了想,跟鐵柱說把這人找個山
洞,先替他止血去毒,然後再做打算。鐵柱對她向來言聽計從,當然不會否定,
於是小倆口便把男子抬進了一個山洞,梅子畢竟已為人婦,不宜與其他男子有過
多接觸,所以止血的事情都交給了鐵柱。

  血倒是很容易止,因為這人的傷口都已經開始微微凝固了,想來已是受傷好
一陣子才會這樣。梅子發愁的人如何解他的毒。這裡一沒有藥二沒有針的,怎麽
救人?難道真的要看天意了嗎?

  那男人咳嗽了兩聲,竟緩緩睜開了眼。見映入眼瞼的是從未見過的一對山野
打扮的農村夫婦,才松了口氣——總算不是那些叛徒。

  鐵柱瞧了瞧男人的傷口,也不知道是啥毒,他也不懂,雖然知道這人皮膚都
發黑了肯定是中毒,但是對於如何解毒,那他可是一竅不通。平時在山裡行走他
也給毒蛇咬到過,但世間萬物相生相剋,毒蛇附近必有草藥克制,問題是這男子
中的又是什麽毒?他只認識那幾種特定的草藥,對於其他的可是一點轍都沒有。

  想了想,他心一橫,竟低頭在那男子的腿上吸了起來!梅子嚇都要嚇死了,
雖說這是個救人的法子,但若是因為救人斷送了鐵柱的性命,那她寧肯不救了!
「柱子!」她力氣那麽一丁點兒,哪裡拉得動鐵柱?

  那中毒的男子看著鐵柱為自己吸毒,閉上了眼,梅子想把鐵柱抓下來,卻被
他一隻手握住了雙腕動彈不得。她急得不行,等到鐵柱給那人吸完毒,她的眼淚
都要掉下來了。

  一瞧媳婦哭了,鐵柱立馬急了,說話也開始磕磕巴巴起來:「媳、媳婦兒…
…你別、別、別哭——」

  梅子雖氣他惱他,卻是更恨自己,早知道會這樣,她便是打死也不願救那陌
生男子。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那些繁文縟節糟糠哲理,她早已通通不管,一
切都跟隨自己的心走:「柱子,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啊?」邊問
邊在他身上到處摸來摸去,就怕他會因替人吸毒而導致自己中毒。

  鐵柱搖搖頭,握住梅子的手:「媳婦兒,俺沒事兒,你甭擔心。」

  雖然他這麽說,看起來也是健健康康的,可梅子還是不放心。她奔出山洞,
找了自己先前采的一些連翹還有金銀花,也不管洗沒洗過就逼著鐵柱硬吃下去。
鐵柱強她不過,一臉苦色地都吞了。梅子的心稍稍放下,這才看向那個躺在山洞
裡雖受了重傷但應該已無大礙的男子。

           ☆、(11鮮幣)住下來了

               住下來了

  也許是因為毒血被吸出來到緣故,男子的氣色精神明顯都好了些,鐵柱給他
喂了些水又搗爛了草藥敷住傷口之後,他居然能夠掙紮著自己坐起來了。梅子知
道,一個沒有毅力和意志的人,是做不到這樣的。她對這個男子更加戒備了,有
著這樣精神的男子絕對不是普通人,而遇到了不普通的人,就說明,會有麻煩。
她吃過的虧還不夠多嗎?

  「多謝二位相救,來日方某必將湧泉相報。」男子抱了抱拳,臉色蒼白至極,
雖然毒血被吸出,但是他仍然需要看大夫,開些補血養氣的方子才行。「不知二
位如何稱呼?」

  鐵柱呵呵笑著答道:「俺叫鐵柱,旁邊那是俺媳婦兒,梅子。」

  男子點點頭,一眼便看出鐵柱是個粗心好來往的,全無心眼兒,那心思全寫
在臉上了。可眼角余光瞟到梅子的時候,他卻心下一驚——一個普通的鄉野村婦,
如何會有這般淩厲的眼神?!他心底暗自吃驚,待定睛再去看,卻發現那少婦神
色溫婉,好像剛剛看到的全是自己的錯覺一樣。「原來是鐵兄弟,在下方石,是
——是個獵戶,昨兒上山不想卻在山腳下遇到了山賊,東西都給搶光了,我是強
撐著口氣才逃了進來的,本以為就要在此送了命,誰知道上天造化,竟讓鐵兄弟
和鐵家嫂子救了。」

  一聽方石的話,沒心眼的鐵柱立刻氣衝衝起來,恨不得立馬就能奔出去拿把
大刀把那些山賊都給砍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媳婦神色異常。

  梅子敏銳地聽出了方石話裡未竟之語,他絕不是普通的獵戶,而且話裡也諸
多矛盾,鐵家溝這麽偏僻,最近的一幫子山賊還遠在百裡外的寸屏山,怎麽會在
這裡打劫一個普通獵戶?獵戶上山打獵,無非帶些弓箭繩索清水食物,山賊就來
搶這個?倘若他所言非虛,那些山賊個個心狠手辣,又如何會在搶劫了他的東西
後卻讓他逃進了山中?這人分明是在撒謊。不過他撒謊,也就證明不想與他們扯
上關係,那也倒好,省得自己再勞心費力了。

  想到這裡,她便看向鐵柱,道:「柱子,咱們也該返家了,雖然驢子託付給
了三嫂,可晚上不回去的話,他們難免要擔心。」

  聽媳婦說想回去了,鐵柱當然不會說半個不字。那方石也是個有眼色的,看
出這兩口子中的小娘子才是做主的,比起這傻大個聰明可不止百倍,分明是看出
自己在說謊,從而不想惹上麻煩。也罷,生死有命,這也怨不得旁人。

  他剛想張口說自己留下便可,誰知鐵柱卻一擊掌:「這樣好了!媳婦兒,咱
們把方兄弟帶到咱家去小住段時日,才請村裡走方的郎中給看看,你說咋樣?」

  ……這個笨蛋。梅子心底輕歎,罷了,隨他去了。只希望這方石不是個壞人,
亦不會給他們家帶來重大的麻煩跟災難,更莫要毀了他們家安寧祥和的生活。豈
料方石卻拒絕了:「這如何好意思,鐵兄弟快些帶著嫂子回家吧,天色已晚,到
家得黑了。」

  「方大哥不必客氣,我家當家的既然說了,你就別再推辭了。」梅子起身開
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草藥野菜,囑咐鐵柱道:「柱子,你把方大哥抬到車上,我
把這些東西弄上去。」

  「誒!」鐵柱樂呵呵的應了,輕輕鬆松地就把方石一隻手拎了起來,另一隻
手不忘奪過梅子手中拿的東西,一併給放到了車上。方石乍然被一把舉起,差點
尖叫出聲,幸好他久經大浪,見多識廣,再加上身受重傷,這才沒叫出來。不過
對於鐵柱的神力,他歎為觀止。自己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但像是鐵柱這
樣輕鬆的一隻手提起個大漢,他可做不到如此輕鬆。倘若拉此人入夥……他何愁
不能把失去的奪回來?

  梅子瞧見了他眼底的深沉,但並未言語,只是走在鐵柱身邊,幸而天色已黑,
冬天又不比夏天,沒多少人在村口乘涼聊天,所以也沒人注意到他們家的驢車上
還帶了個外人。

  回到家,梅子先是跟鐵三嫂說了一聲,然後便開始把東屋的炕收拾乾淨,鋪
了被褥棉絮,讓鐵柱把方石拎了進來放在床上。而後便出去收拾今天下午采來的
草藥野菜了。鐵柱個遲鈍的,終於發現媳婦心情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他撓了撓腦
袋,又不知道為啥媳婦心裡不高興,傻乎乎地就上去問了:「媳婦,媳婦……」

  梅子轉身避開他,沒搭理。鐵柱慌了,一把握住她纖細的雙肩,不住地叫著
媳婦媳婦。梅子被他鬧得沒辦法了,歎氣道:「我聽得見,你就別叫了。」

  「媳婦……」高大的漢子可憐兮兮地瞅著她,不知道自己啥地方做錯了,惹
她生氣了。「媳婦你別生氣,都是俺的錯,俺改還不行嗎?」

  這話聽著還怪有誠意的,不過……梅子放下手裡的菜刀,好整以暇地問:
「那你說說錯在哪兒,又準備怎麽改?」

  鐵柱立馬就蔫了,他哪裡知道自己錯哪兒了,純粹就是條件反射,一惹媳婦
生氣就主動認錯——因為大多數就是他的錯。自己腦筋不好使,沒有媳婦聰明,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自己常常做了錯事不承認……甚至不知道自己錯了,這都是
常有的事兒。「媳婦兒……」他哀求地看向梅子。「你知道俺笨,你得跟俺說清
楚俺才能懂……」

  梅子有氣也生不了了,她推開面前的那張大臉,看了一眼東屋,輕聲道:
「待那方姓男子傷好的七七八八了,就讓他快些離開吧。」

  不管為啥,媳婦說的都是對的,於是鐵柱想都沒想就點點頭:「成,那俺待
會兒去鄰村的郎中家把他叫來給方兄弟好好看看。」

  「不必了。」梅子重新拿起菜刀切肉:「他的毒已經給你吸了出來,無甚大
礙了,只要再多加調理,把身上的傷養好就行了。待會兒你去郎中家抓點補血的
藥材,回來熬給他喝就成了,無需再把郎中請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自家
漢子一臉崇拜,「怎麽了?」

  「媳婦兒你真厲害,懂得真多。」鐵柱雙眼冒星星,一把抱住梅子狠狠親了
一口。梅子給他嚇了一跳,險些心臟都停了。

           ☆、此章無題

  把人趕去買藥,梅子坐在爐灶前拉著風箱燒火,神情恬淡,但她心裡在想的
什麽,誰都不知道。

  鐵柱很快就買好藥回來了,梅子生了火把藥悶著熬,端了飯菜進堂屋,招呼
自家男人來吃飯:「柱子,吃飯啦。」

  一聽著吃飯,鐵柱跑的比誰都快。梅子看著他那副猴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搖搖頭,給他遞了個饅頭。這饅頭不比在外頭買的,是她親手揉出來的,又軟又
香,比外面買的要好吃許多。鐵柱接過饅頭大口咬下,他很喜歡梅子蒸的饅頭,
不用下菜就能連吃十個八個不喝水,梅子老說他是豬投胎的。「你慢點兒吃,喝
點粥,別噎著了。」很多時候,梅子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做了娘,而鐵柱就是那個
沒長大總是氣她的孩子。

  「嗯,媳婦你也吃,你也吃。」鐵柱都快把臉埋到碗裡了,梅子給他夾了片
肉,他就咧開大嘴笑起來,給梅子回夾了一大筷子的肉。

  梅子坐下來,哪怕是在這樣的泥屋裡,哪怕穿得不是綾羅綢緞吃得不是山珍
海味,可她仍然還是給人一種大家閨秀的優雅高貴的感覺,鐵柱正想夾菜呢,一
瞅著自己媳婦,登時就傻了,筷子上的肉一下滑了下去,他滋溜地吸了口口水,
眼珠子黏在梅子身上就捨不得移開。梅子瞧他那傻樣,一個腦瓜崩兒就彈了過來,
正中鐵柱腦門,疼得他大叫一聲捂住額頭,但仍然捨不得放開自己手裡的饅頭。
梅子搖頭輕笑道:「快些吃吧,吃了咱們也好早點安歇。」

  本來嘛,梅子說這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就是早點睡的意思,不過在有心人
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麽個味兒了,鐵柱把媳婦的話擱心裡翻來覆去地琢磨了那麽幾
遍,總覺得媳婦兒是在跟自己說什麽暗話。不過他腦子不靈光,也不敢肯定,只
能埋頭苦吃,快些吃完,待會兒安歇的時候不就知道媳婦兒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嘛!

  梅子吃飯速度向來不及鐵柱快,但是鐵柱吃得多,所以在梅子吃完的時候鐵
柱還拿著饅頭在刨飯呢,她起身去鍋屋把另外悶的清粥小菜拿了出來,那方石身
受重傷失血過多,不宜吃太多油膩之物,雖然不喜歡此人,但梅子受孔孟之道浸
淫多年,見死不救的是,那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把粥和菜準備好,鐵柱也吃完了,梅子讓他端著飯菜去東屋給方石,鐵柱應
了一聲,不忘叮囑梅子:「媳婦兒,你甭收拾啊,待會兒俺過來洗碗,你別動,
別動啊!」得到了梅子的保證他才安心去了東屋。

  方石正倚著炕頭出神地望著窗外,連鐵柱走進來都沒注意,直到鐵柱把飯菜
放下,碗碟交加的清脆聲音才讓他回過神,一看是鐵柱,笑道:「鐵兄弟,真是
麻煩你了,在下受之有愧啊。」

  「方兄弟無需客氣,只是些粗茶淡飯,還請方兄弟莫要嫌棄。」鐵柱嘿嘿一
笑,他雖然性子粗莽,但也沒到愚笨的程度,場面話還是會說的。「俺媳婦兒說
了,你失血過多,不宜吃油膩的食物,這是她特意給你做的,雖然清淡些,但對
身體好。」

  「真是麻煩嫂子了,鐵兄弟好福氣,能得如此賢妻。」方正笑了一笑,端過
大碗,見這碗雖然質地不是上乘,但清洗乾淨,碗裡的清粥聞起來亦是清香撲鼻,
雖然只是簡單的白米粥,但上面鋪了薄薄一層小菜,還有些許的粗糧夾雜其中,
但卻不叫人覺得小家子氣,能看出做這粥的人是何等的心靈手巧。喝一口下去,
便覺溫暖脾肺,滋潤嗓喉。方正在心裡輕歎,這鐵家娘子,倒是個妙人兒,就是
不知在這窮鄉僻壤,是如何養出這麽一個妙人兒的?而這樣一個妙人兒,又如何
會嫁給一個鐵柱這般的粗漢?當真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

  聽到有人誇自己媳婦兒,鐵柱比誰都開心,他撓撓自己的腦袋,很沒心機地
就把自己是如何喜歡上梅子如何娶到梅子,還有梅子對自己如何如何好,如何如
何聰明,如何如何知書達理,對著方正狠狠地誇了一通。直把方正聽得心底不住
輕歎,可惜了鐵家娘子這麽個妙人兒。若是生在朱門大戶,怎麽著也得美名遠播,
又怎會在這麽個山溝溝裡糟蹋了。

  且說梅子洗好了碗,左等右等也沒見鐵柱出來,她是已婚女子,不宜進出男
子房間,實在是等得久了,她便收拾了下洗了手臉和腳,先上床做女紅了。雖然
家裡不缺銀兩,鐵柱靠打獵打鐵更是積攢了許多,但她平日閑著沒事做,做點女
紅也算是打發時間。再說了,她早就想把家裡房子翻修了,泥屋又潮又濕,下雨
天還總是漏雨,牆上的泥屑土片也老是朝下掉,洗乾淨的被褥衣服總是被弄髒,
幾天就得重新洗過。

  等到再過些日子,她就跟柱子提翻新房子的事情好了。有了新房子之後,她
也能再養些家畜,雖然鐵柱不能讀書,沒有仕途可言,但就這樣普普通通地過日
子也沒什麽不好。想到未來的前景,梅子忍不住露出微笑,手上的動作也更快了,
繡花針龍飛鳳舞,不一會兒一朵嬌豔的牡丹便躍然其上,看起來特別動人。

  鐵柱掀開門簾走進來,見她在做女紅:「媳婦兒,你怎麽把碗給洗了?」

  梅子對他微微一笑,正是睡覺時候,她已經拆了髮髻,柔軟烏黑的長髮從肩
頭披泄而下,襯著她柔嫩美麗的小臉,更是顯得無比誘惑。鐵柱不由自主地咽了
口口水,把自己要說的話全給忘了,傻乎乎地就朝床上走,要上去。梅子趕緊抵
住他胸口:「快洗臉洗腳去,水我給你在鍋裡捂著呢,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

  通常自己一臭,媳婦兒那是壓根兒不給自己碰一下的,鐵柱連忙去洗臉洗腳,
梅子也慢慢把繡線繡布收起來,等鐵柱洗好回來,她正準備脫下外衫。

  鐵柱麻溜地鑽到被窩裡,猴急地把衣服脫光,抱著梅子就要親。梅子給他的
急迫嚇了一跳,可躲又躲不開,臉被他親得滿是口水,弄得濕噠噠的。

           ☆、(11鮮幣)夫妻親熱

  就好像被一隻大狗洗了臉,梅子皺著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雙手抵在鐵柱的胸
口想把他推到一邊去,可那漢子跟山一樣強壯,她的推拒不僅沒有收到效果,甚
至還被他把雙腕扣住別到了身後。烏黑的青絲流瀉下來,柔軟的棲息在她纖細的
肩頭。鐵柱忍不住吸了口氣,雙手都開始顫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下手。不管跟
媳婦幹那事兒多少次,他都覺得不夠,看著媳婦就很想把她吃到肚子裡去。

  梅子可不知道鐵柱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麽,她忙著躲避他的非禮,哪裡還有
閒情逸致去想旁的。「柱子……別這樣,家裡有外人呢。」

  「不怕不怕,東屋跟西屋隔得遠著呢,方兄弟聽不到的。」鐵柱嘿嘿一笑,
啃咬著她雪白的耳垂,也不知啥時候學會的,盡拿舌尖朝梅子耳朵裡鑽。耳朵是
梅子很敏感的地方之一,被鐵柱一咬,登時整個人就酸軟了,哼哼唧唧地倒進漢
子懷裡,任他捏圓搓扁了。鐵柱一把媳婦抱滿懷,立刻就將她摁倒在被窩裡,低
頭胡亂親起來,梅子被他啃得有點生疼,這人,從來都不知道輕一點,每次親熱
過後第二天她都是一身的青紫,害得她得想方設法掩飾痕跡,以免被人瞧出來。
「嗯……就算聽不著,你也收斂點,畢竟有客人在家裡,做這種事不大好……」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梅子的反抗已經慢慢沒了,她甚至順從地舉起雙臂,讓
鐵柱得以脫下中衣和肚兜。

  昏黃的煤油燈下,梅子赤裸著上身躺在鐵柱身上,眉目如畫,胸前兩顆圓潤
的雪白上面點綴著兩點粉嫩的紅,也許是因為屋裡有點冷,所以那兩隻嫩嫩的乳
尖就是鐵柱的注視下慢慢地站立起來,梅子很害羞,想擋住,被鐵柱抓住了手:
「媳婦兒,你真好看。」說完低下頭便吮住梅子精緻的鎖骨,唇齒所到之處,盡
是一片豔紅吻痕。他特別愛在梅子身上留痕跡,以此來彰顯這個女人是屬於他的。
就算自己配不上她,那也沒人能再覬覦。

  被鐵柱誇好看,梅子不知聽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會覺得不好意思。以前也
不是沒人誇過她貌美,有傾城色,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鐵柱這樣,哪怕只是簡
簡單單一句好看,沒有那麽多華麗的辭藻與溢美之詞,她都覺得無比地開心。梅
子覺得自己可能慘了,她不喜歡那些王公貴胄才子將軍,卻偏偏喜歡上一個五大
三粗大字不識幾個的魯莽鐵匠。若是爹娘得知,還不曉得會惱成什麽模樣。「柱
子……柱子……」她慢慢地叫著鐵柱,眼神如水,柔軟動人。柱子啊柱子,你可
懂我願意將心給你?哪怕日後會有無數風浪,哪怕世間動盪顛沛流離,我這一生,
也不算白活過了。

  「媳婦兒……」聽到媳婦叫自己的聲音,鐵柱抬頭瞧,卻發現媳婦的眼神和
平時很不一樣。可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他卻又說不出來,只覺得那眼神自己只是
看著,就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好像得到了什麽天底下最寶貴的東西一樣。「媳
婦兒……」大嘴一張咬住一隻軟嫩的乳尖,鐵柱未經人事之前覺得有女人沒女人
沒差,可現在開了葷,才終於知道女人是種多麽神奇和美妙的生物──當然,那
特指他媳婦,其他女人在他眼裡,依然沒差。

  「柱子……」梅子摸著他的頭髮,感受到他高大威猛的身軀覆在自己身上的
震撼。這是個漢子,她的漢子,是要跟她過一輩子的人。哪怕過往的一切她再也
不能擁有,也還有他陪著她。距離離家已經近二十年了,梅子在外漂泊,住過很
多地方,華樓瓊宇,飛簷畫棟,卻從來沒有一個地方能像這幾間小小的泥屋一樣,
給她家的感覺。而這感覺,都是身上這個男人帶給自己的。「你喜歡我嗎?」

  鐵柱不知道媳婦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從豐滿的胸脯上抬起頭來,點了
點:「喜歡。」

  「那,有多喜歡啊?」雖然知道柱子可能不懂所謂的愛情是什麽,而自己經
曆了那麽多事情,也不再對愛情友情抱有希望了,可梅子心底仍然有種奇怪的烈
火在燃燒著,好像在期盼著什麽。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並非是瞧不起柱子,而
是笑自己不滿足。明明只要這樣過下去就好了,何必去掙紮糾纏什麽愛情呢?
「……算了,你就當我沒問過。」

  「很喜歡很喜歡!」豈料鐵柱點頭點的更厲害了。「就跟說書先生講得那些
故事一樣,嗯……對了,是愛,俺愛你!媳婦兒……俺愛你……」

  梅子是當真沒有想到鐵柱會知道「愛」這個字,她被嚇到了,好久沒反應過
來,等回神的時候,鐵柱早扳開她的大腿置身於其中舔舐玩弄了。他說完愛就沒
有再說旁的,就像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完全連想都不用想──沒有任何陰謀任
何目的,就只是愛你而已。

  下身劇烈的快感讓梅子到了嘴邊的話都成為了破碎的囈語,她抓住被角,腿
間那最嬌嫩的一塊兒被溫熱的唇舌包覆著,粘膩的水聲和鐵柱舔吮時嘖嘖的聲音
傳到梅子耳朵裡,她羞憤地閉上眼,身體微微地顫抖著,但始終沒有反抗,而是
將自己徹底敞開。滾燙的舌尖舔開兩片緊緊貼合貝肉伸了進去,滑膩濕潤的甬道
嬌羞而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入侵者,當鐵柱從梅子腿間抬起頭的時候,嘴角帶起一
絲透明的愛液,他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一圈,將那晶瑩的液體吞入口中。梅子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臉蛋紅得像火燒。

  她下麵已經足夠濕到他進去了。鐵柱扶正自己的巨鞭,一點點插了進去。梅
子皺著眉頭隱忍著,剛進來的時候,哪怕有愛液潤滑也還是有點疼,她的身高在
女子裡面算高的了,但跟鐵柱一比,仍十分小鳥依人,鐵柱天賦異稟,不僅個子
力氣較尋常男子大很多,連下面那活兒都是又粗又壯,每次夫妻親熱剛進來的時
候梅子都覺得難受,忍不住就想挪動屁股躲開。但鐵柱箭在弦上眼都紅了,哪裡
能容得她躲?大掌摁住梅子的粉臀,用力往下一壓便盡根沒入。

  梅子被撐得直吸氣以減輕痛楚,太裡面了……他進的太裡面了,讓她覺得好
像心尖兒都給戳的一顫一顫的,又是舒服又是痛苦。


                              【待續】
2016-6-25 11: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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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二柱(03)作者:酈優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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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二柱


作者:酈優曇


               (03)此章無題

  鐵大娘心裡在想什麽,梅子豈會不知道。但是她什麽也沒說,不過也不用招
呼,鐵大娘一家早已自動坐下來了。

  他們這一家真的跟蝗蟲過境一般,當真是一點也不跟梅子客氣,直接坐下,
不需梅子招呼,自己便自動自發的去盛了飯開吃了。而且夾菜只撿肉吃,那青菜
是看都不看一眼。鐵三嫂在一邊看得直搖頭,漢子們也都露出看熱鬧的眼神,反
正柱子家的臉面是給丟光了。鐵柱正悶頭朝嘴裡扒飯呢,突然覺得四周安靜了許
多,這抬頭一看就看到了這麽奇葩的一幕,頓時人就惱了,雖然沒站起來破口大
罵,但也相去不遠了。他本來是滿身的戾氣,整個人一拉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
了。鐵二向來怕這個堂哥,他第一個停下了筷子,但還是捨不得不吃,小心翼翼
地一邊看鐵柱的臉色一邊朝嘴裡扒飯,還捅了捅同樣吃得瘋狂的鐵大娘。

  鐵大娘正在吃頭上,被人這麽一打斷,臉色登時就變了。抬頭一瞅,發現是
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滿腔的惱怒和指責就跟被水澆熄的火一樣——半點也撒不
出來了。

  鐵二示意她看看鐵柱,鐵大娘瞅過去,手上筷子到底捨不得放下。要知道他
們家已經好幾個月沒怎麽見葷腥了,平日裡老母雞下的蛋她都是收好準備拿到鎮
上去賣的,今兒個在別人家吃了葷,這要是不吃好不吃飽,她怎麽能答應?前兒
跟鐵柱鬧了那一番,回去後她就知道自己做錯了,與其跟人撕破臉,還不如好聲
好氣地說,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得點兒好處呢。

  現在一看鐵柱不高興了,連忙面上帶笑道:「柱子啊,這飯菜著實是做的不
錯,不過梅子一人做,是不是累了點兒啊?要不明兒大娘來幫忙一起做,你看成
不成?還有鐵大跟鐵二,讓他們都跟著來做事好了,反正終日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要說鐵大娘,她也是真的不笨,她能看出來梅子對於鐵柱有多麽重要。可要
誇她聰明吧,那好像也不是。她要是真聰明,怎麽就不懂鐵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
兒?

  不過這次她的話算是說到鐵柱心坎兒裡去了。鐵柱端著飯碗想了一想,自家
媳婦兒的確是累的很,雖然有三嫂幫襯著,但畢竟不是自家人,又是不給錢的,
怎麽也不好意思讓人多幹活兒。要是大娘能來幫忙,那倒也不錯。

  心裡雖然這麽想,可鐵柱還是得問問自家媳婦兒的意見。抬頭一看,梅子正
凝視著自己呢。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很漂亮,就連不會察言觀色的鐵柱也看得出來,
媳婦兒壓根兒不想大娘前來幫忙。「不用了,俺家活兒有三哥三嫂幫,吃完你就
帶著他們回家去吧。」

  聞言,梅子不由得訝然挑眉——他們家柱子好像也沒有笨到哪裡去呀,居然
看得懂她心裡想的什麽?

  鐵大娘聽了這話,那表情瞬間就變了。她好心好意來幫忙——雖然只是名為
幫忙,他不樂意也就算了,還拿外人來搪塞她?「柱子,話咋能這麽說呢?俺們
可是一家人,你找那些外人都不找俺家人幫忙,這不是見外嗎?你大伯要是曉得
了,還不傷心死?」

  真是好口才,梅子真是想鼓掌表示自己的五體投地。

  鐵柱不是梅子,他才沒這閒工夫跟她廢話,直接把碗一擱,吆喝吃好了的漢
子幹活去了。被無視的鐵大娘站在原地,見村裡村外那麽多人瞧自己笑話,頓時
惱羞成怒:「鐵柱!你個喂不熟的白眼兒狼,你小時死了爹娘,是誰把你帶大又
送你去鎮上學手藝的?現在能耐了,連親戚都不認了,也不知是跟什麽狐狸精學
的這些手段!」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的確是很解氣,可鐵柱要是惱起來那可是誰都不認的
啊。果然,鐵柱正在房上排瓦呢,被鐵大娘指著鼻子這一通罵,頓時噌的一下從
屋頂跳了下來,氣勢洶洶地大步走到她面前,橫眉豎目:「有種你再說一次!」

  她哪裡還敢再說一次,瞟了梅子一眼,尋思著梅子好說話,也不記仇,用眼
神跟她求求饒,讓她幫自己解脫這個困境,反正日後自己大可不認。可沒想到梅
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根本就沒有幫忙解圍的意思。鐵大娘這下著慌了,可這人
前人後的,當著那麽多人面自己要是退縮了,以後還怎麽做人哪?村裡人得怎麽
笑話自己,以後還抬得起頭來嗎?「說、說就說!俺又沒說錯,自從你娶了這媳
婦兒來家,咱家啥時候太平過?先是攛掇你出去跟人闖蕩,這賺了銀子回家,也
不跟俺還有你大爺說一聲,都給你媳婦兒了。俺帶著鐵大鐵二來幫你家蓋房子,
你不要就算了,還趕俺們走,這還有天理嗎?!」

  這一番話顛倒黑白把自己完全置於無辜的地位,梅子真算是大開眼界了。在
這之前,她也曾見過不少巧言令色又信口雌黃的人,不過像鐵大娘這樣的,她還
是第一次見。越是小人物,就越是讓她吃驚啊。

  梅子就特別不明白,為啥鐵大娘就老愛找她麻煩呢,是她看起來特別好欺負
嗎?明明知道自己是柱子的逆鱗,還總是上來撩一把,她是怎麽想的?

  鐵柱的臉更黑了,他這人一惱起來就啥都不顧了,管圍觀的人多還是少,他
不爽了就一定會給你罵出來。「你還有臉說把俺養大,俺在你家吃你家幾頓飯,
哪天柴不是俺砍的,水不是俺挑的,地裡的活兒不是俺幹的?就這樣你還嫌俺幹
活不多,把俺帶到鎮上扔了,叫俺去學手藝,不給銀子不給衣服,要不是師傅收
留俺,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他咆哮的聲音特別大,簡直能夠穿透雲霄。在場
的村民有不少已經捂住了耳朵,「俺跟人出去闖蕩那是俺的事兒,跟俺媳婦兒沒
關係,賺了多少錢也跟你們家沒關係,你這麽關心又是想幹啥?!」

  這話已經算是說得很直白的了,聰明人一聽就懂。怪不得以前從來不上門的
鐵家女人現在到鐵柱家到的那麽殷勤,搞了半天是因為人家有錢了想來揩油水啊!

  被鐵柱這麽一沖,鐵大娘的臉色甭提有多難看了,半晌,她從鼻子裡哼了一
聲,轉身就走。

           ☆、關於鐵二

  娘都走了,他們還留下來幹啥,難道真的要幫鐵柱家幹活兒嗎?鐵大又不是
傻子,他抓起自己媳婦的手,跟後頭有狗在追一般匆匆跟了上去,獨留鐵二一人
站在原地。

  他很局促,雙手不住地搓來搓去,抬頭看梅子一眼又立刻低下,也不敢瞧鐵
柱,腳尖在地上劃了幾道痕跡,聲音跟蚊子一樣:「堂哥,堂嫂,俺娘她不是故
意的……你們別怪她。」

  鐵柱對這個小堂弟還是比較有耐心的,雖然他不見得是個什麽好人,但是跟
鐵大娘比起來,那可真算是天上地下,所以他也不願與其交惡。再說了,再過個
把月鐵二就要去參加鄉試了,要是考過的話,那可就是舉人了,日後萬一有了出
息,自家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沒事兒,你回家讀書去吧。俺不會放在心上的。」
要是真跟大娘生氣,那他早氣也氣死了。

  梅子可不知道自家的傻漢子也有這樣的心眼兒,對他的大度頗為驚訝,不過
人前嘛,她是要給自家漢子留臉子的,真有啥不懂的地方,那也得晚上再說。

  這個小插曲就這麽過去了,鐵大娘白吃了這一頓後就再也沒來過,估計也是
一時難拉下臉來。鐵柱跟梅子對此樂見其成,她不來他們家搗亂最好,省得每次
都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蓋房子大概用了十天的時間,新房子很寬敞也很漂亮,不像以前那樣曬不到
太陽,鐵柱特意把窗子跟門的位置都換了,每天太陽一升起,屋裡立刻就能灑滿
陽光。梅子很喜歡,這樣好像整個家都沐浴在陽光下。除了必須的屋子外,鐵柱
還特意修了一間房子養家畜,這不,房子剛蓋好呢,他又從外面買了頭老母豬回
來,不過這些髒活兒累活兒他都搶著幹,梅子要是動手了,他還不樂意呢。

  方正給的那麽多銀兩,他們蓋房子加工錢還有飯菜錢以及買家畜的錢,加在
一起,也才花了一百兩不到。梅子雖然沒有說,但心裡仍暗自心驚。以前她覺得
自己已經算是節儉了,可和這樣普普通通的民家生活比起來,那可真是差之千里
啊。

  夏天很快就過去了,就在梅子的生活看似逐漸回復正軌之後,快到八月份的
時候,鐵二去參加鄉試了。鐵大伯一家為此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的是自家也
終於有人能踏上仕途,擔心的是鐵二能不能考過。村裡就這麽一個參加鄉試的,
所有人都被帶的異常緊張,唯一還能淡定的也就屬梅子了。就連鐵柱有時候都會
在屋裡轉來轉去,又是搓手啊又是念念有詞的,好像去參加鄉試的人是他一樣。

  梅子看不慣他這麽緊張,一把將他給拉下來坐著,鐵柱就轉而看她,看了好
一會兒,卻見梅子不理會自己,便問道:「媳婦兒,你為啥不緊張啊?」

  梅子把針朝自己頭髮上磨一磨,對著太陽光穿針引線,然後笑睨了鐵柱一眼,
被他臉上如臨大敵的表情弄得更想笑了:「我為什麽要緊張啊。」雖然家裡有錢,
鐵柱打鐵養豬都賺了不少,但是閒暇時候梅子還是會接些女紅來做。她的手藝好,
就是只繡一塊手帕,在鎮子裡的成衣店也都叫到了五百文一方。若是給人繡個被
面嫁衣啥的,那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村裡窮人多,鎮上小有資產的卻不少,他
們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歡梅子的繡功,哪怕花再多銀子也願意買。錢雖然容易掙了,
可梅子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可是為什麽不高興呢?你問她她也說不上來,就覺得
心底沉甸甸的,仿佛被什麽給壓著似的。

  她抬頭看他那模樣真是俊俏極了,鐵柱一下看傻了眼,口水滋溜一下流了出
來,幸好他反應快又給吸了回去,可眼裡就啥都容不下了,好像看天看地啥都沒
了,就剩下他媳婦兒。

  她長得真好看,他就沒見過比她還好看的人了。鐵柱嘿嘿傻笑起來,覺得自
己能娶到梅子,那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得來的好運氣。自從梅子嫁過來之後,
自己有好飯吃,有好衣服穿,還有銀子花,現在又蓋了新房子,啥都不愁。她簡
直就是老天爺賜給自己的福星啊。

  見鐵柱只顧著傻笑不說話了,梅子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你還沒告訴我為
什麽我要緊張。」

  「啊……啊?哦!」傻大個撓撓腦袋,給了一個讓梅子很無力的理由:「因
為村裡人都很緊張啊。」

  村裡人緊張關她什麽事兒呀?「他們緊張他們的,我過我的,有衝突嗎?」

  ……好像沒有。鐵柱頓時語塞,「可、可那是鐵二啊,咱村裡好幾年了就出
了這麽一個秀才,他要是考上了,那可就是舉人了,能進京參加殿試的!」

  梅子只是輕笑,纖細的手指舞動,繡花猶如行雲流水,動作優雅,煞是好看:
「你不用擔心,鐵二能過得了。」只是考個舉人而已,算不得什麽。而且,那鐵
二著實算是個讀書的料子,考中舉人不算難事。

  「媳婦兒,你咋這麽確定啊?」鐵柱覺得很奇怪。

  「猜的,你不想他中舉嗎?」

  「想是想,俺就覺得吧,鐵二要是中舉了,大娘指不定又要弄出啥麼蛾子來
了。可要是不中吧,俺心裡更難受。」

  看鐵柱一臉的糾結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梅子不打算跟他說中了舉人算不得
什麽,朝廷每年都會有無數個舉人,但是能在殿試拿到前三甲的,也就那麽三個
人。鐵二閱歷不豐,只懂讀死書,鄉試那樣的題目剛剛好,赴京趕考可能也拿得
到好名次,可若是想拔得頭籌,那是不可能的事。為官者要能舉一反三針砭時弊,
這些鐵二根本做不到。相反,京城的繁華奢靡甚至會擾亂他的心和品性——他人
品雖還湊合,但不堅定不勇敢不果斷,根本不足以應付。

  而落榜的舉人回到家,也充其量只能做個私塾先生或是在縣衙裡謀個差事,
連做縣令的資格都沒有。沒有權,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了。「他中不中,
那得看他的學問如何,你就是把地踩出個洞來,鐵二該中得中,不該中,你也沒
辦法。」

  鐵柱想了想,媳婦兒說的話還真都對,他是個粗神經的,立馬就不想那麽多
了,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蹲在那兒也不嫌累得慌,明明小板凳就在他伸手可及的
地方,可他就是不拉過來坐著。大手攥在一起,就那樣傻乎乎地盯著梅子瞧。

  半個月後放榜,梅子一語成讖,鐵二果然中了舉人。那天鄉里來報信兒的老
頭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袍子,鐵大娘正擱村口大柳樹下麵跟人拉呱呢,一聽兒子中
了舉,下巴立刻昂高了好幾尺,立馬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瞧那
之前還聊得很好的妯娌嬸嫂,越看越覺得俗氣。

  不過她也不算太笨,知道雖然自家二蛋中了舉,但家裡是沒個能當事兒的人,
她看梅子不順眼是真的,卻也知道只有她能撐場面。這剛到家,立馬差遣鐵大去
柱子家叫人。她知道自己是個村婦,那來報信兒的雖然是鎮上的,但好歹人是在
縣衙裡做事的,得罪不得,梅子來幫忙的話,也能給自家裝個臉。

  梅子是不想淌這趟渾水的,可鐵大伯跟鐵大一起來叫,鐵大娘雖對柱子不好,
大伯卻可以說是恩重如山,她又如何能不去。想了想,她在荷包裡塞了些銅板,
剛要出門呢,鐵鋪裡的柱子抹著汗問:「媳婦兒你去哪兒啊?」

  鐵大伯捋著鬍子笑呵呵地回話:「柱子啊,別打鐵了,走,到俺家去,你堂
弟啊,他中舉啦!這不,俺特地來找你媳婦兒到俺家看看去,咱村上沒個讀過書
的,這都靠你媳婦兒了啊。」

  鐵柱扔下手裡的傢伙,匆匆批了件袍子:「俺也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鐵大伯家,報信兒的正坐在堂屋喝茶呢。這茶還是梅
子炒出來送給鐵大伯的,雖然比不得宮廷好茶,但絕對也是一流的。

  見梅子柱子來了,鐵大娘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哎呦,梅子來啦,快快快,
大娘給你介紹介紹,這是縣衙裡的差役,專門到咱家來通知咱二蛋中舉的事情,
喔呵呵呵呵呵……」說著捉著梅子的手就朝屋裡走,看樣子是要請教她什麽事情。

  到了裡屋後,一開始話還說的不錯,可一聽梅子說要給報信人喜錢,鐵大娘
唰的就把臉給拉了下來,嘴裡嘟嘟囔囔的:「這咋還要給他錢呢?沒聽說過!」

  「給不給是大娘的事情,畢竟以後堂弟若是能謀得一官半職,這可都是落人
口舌的把柄。」

  聽了梅子這話,鐵大娘臉色變了又變,嘴裡嘟噥著,這才不情不願地到枕底
摸了個破舊的小布包出來,扒拉了老半天,才終於拿出幾枚銅板給梅子:「喏,
就這麽多,夠嗎?」

  這怎麽能夠,這幾枚銅板,連斤豬肉都買不起。可梅子沒說什麽,只是掏出
早已準備好的荷包,把這幾枚銅錢也塞了進去。鐵大娘一看她有準備,立馬笑開
了花,嘴上說著那怎麽好意思俺給俺給,手上早把小包裹藏了回去。

           ☆、(12鮮幣)鐵二回來

               鐵二回來

  對鐵大娘那拔不出一根毛的摳門性子,梅子再清楚不過了,從自己跟柱子成
親那天她包的喜錢就看出來了。她就只喜歡占人便宜,不樂意朝外拿。

  那送信的老者笑呵呵地捋著鬍子,倒也是一副溫和長者模樣,梅子便把荷包
塞給鐵柱,讓他去把錢給那老者。老者喜不自勝地收下了,還掂了掂手裡的錢袋,
又說了幾句恭維話便轉身告辭了。

  其實這真不是什麽大事兒,要她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麽?鐵大伯熱情邀請他們
小倆口留下來吃晌飯,梅子可不會沒眼色的留下來,鐵二現在中了舉,鐵大娘心
高氣傲的,哪裡還瞧得起他們夫妻?再說了,她也不想跟他們家人一起吃飯——
那會胃脹的。「不了大伯,我早上鍋裡燉了肉,晌午回去正好吃,你也知道柱子
的食量,要是讓他留在這兒吃呀,保不准其他人就都不用吃了。」

  被梅子打趣的話逗樂了,鐵大伯笑哈哈地放他們回家去了,不過臨走前死活
塞了些自家剛從地裡摘下來的蔬菜,又扛了袋大米出來讓鐵柱帶回家。鐵大娘一
看,臉立馬拉了下來,梅子幫忙給的喜錢,再多也多不過這袋大米和這些菜吧?
她把她找來是要她幫忙做事撐門面的,可不是讓她來佔便宜的呀!登時,鐵大娘
心裡難受至極,一想到就送個喜錢,就白白給人一整袋上好的大米還有一筐菜,
那心裡別提有多憋屈了。可這在人前,她還得給自家老伴兒面子,梅子就聽見她
那牙啊,咯吱咯吱作響。

  鐵柱個沒心眼兒的,說了聲謝謝直接就給扛起來了,梅子也沒有推辭,雖然
知道這米和菜拿不拿都一個樣兒,不過能氣到鐵大娘她還是蠻開心的。

  還是自己家比較舒服,一到家,梅子便囑咐鐵柱把米扛去東屋,自己則鑽進
鍋屋做飯去,鍋裡燉的肉已經糯了,和著上好的白麵,加上豬油煎成肉餅,鐵柱
一頓能吃幾十個。剛把面和好,鐵柱就屁顛顛地進鍋屋了,主動拉風箱燒火,兩
個人就這樣你問一句我答一句,倒也舒服暢快。

  大概是第二天晌午十分,鐵二回來了。他穿著一襲青色袍子,看起來也有幾
分書生氣,就是眼神遊移略有稚氣,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能有幾斤幾兩重。

  這回鐵大娘可沒找人來請梅子跟鐵柱夫妻倆——她還為昨兒那袋大米還有那
筐菜生悶氣呢。梅子對此毫不在乎,要不是後天的鐵四嬸家的媳婦來串門子,她
壓根就不知道鐵二已經回來了。

  「嫂子啊,俺剛剛在村口瞅著了,二蛋來家,不光穿的好了,那背囊裡鼓鼓
囊囊的,不知塞了多少好東西哩!」其實鐵四嬸家的兒媳還不錯,就是太碎嘴,
而且大嘴巴咧都咧不住,知道個啥事兒就到處張揚,梅子並不討厭她,畢竟跟一
個心無城府的人在一起,可比那些口蜜腹劍的人要快樂多了。「嫂子,你猜裡面
裝的是啥子?」

  「不知道,你知道嗎?」梅子一邊摘著空心菜一邊問,想也知道必定是縣裡
的獎了些銀子布匹什麽的,難道還有其他的嗎?雖然心裡知道,不過她還是給足
了鐵家媳婦面子,做出一副又好奇又猜不出的模樣,大大的滿足了對方那顆急於
八卦的心。

  「俺跟你說啊嫂子,方才俺跟村裡人都擠去大伯家瞅了,大娘是當著俺們的
面打開的,乖乖,那可真是不得了!」一臉的欣羡神往。「裡面好多銀子,還有
好幾匹布呢!俺一瞅二蛋身上那衣裳,俺就知道他肯定考得很好,以後看來咱得
多多跟大娘走動才行,這樣也好沾點舉人老爺的光嘛!」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梅子聽了,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說:「那你
還不回家去準備準備,有啥好玩意兒給大娘家送過去,就說是給鐵二的喜面子錢?」

  被梅子一提醒,鐵家媳婦如夢初醒一拍大腿,猛地站起來就朝門口奔,還不
忘叮囑梅子:「那嫂子你也收拾點兒唄,咱待會兒大娘家見哈!」話音未落,人
已經跑到門外了。

  正巧鐵柱從鋪子裡出來,滿身是汗,一見鐵四嬸家的兒媳跟打了雞血似的激
動,不由得摸摸腦袋,問自家媳婦兒:「媳婦兒,那、那咋回事兒啊?」

  梅子把摘好的空心菜放盆裡端到井邊,鐵柱一看媳婦要打水,幾個跨步走過
來幫忙,一邊幫一邊問:「媳婦兒你笑啥啊?」

  「我笑鐵二中舉啊。」

  「咦,媳婦,你曉得啦?咱家鐵鋪方才來了個叔叔打把鐮刀,跟俺說鐵二回
來了,俺就想跟你說一聲,沒想到你都曉得啦。」把水提上來,順手倒進盆裡,
然後順手洗起菜,完全不用梅子動一下。

  「又不是什麽秘密,早傳開了。」她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鐵柱被自己女人的
眼神看得有點傻眼,結結巴巴地問:「咋、咋了?媳婦兒你這是幹啥呀?」

  「啥也不幹,我呀,就是想問你要不要送點禮給大伯家啊?剛剛黑子媳婦就
是跑回家收拾禮物去的。你可要想好了,現在不巴結,以後想巴上去那可都沒希
望了。」取過竹罩子把空心菜放進去爽水,梅子嘴角揚起,笑意盎然。

  鐵柱撓撓腦袋瓜:「咱還是得送點兒的,當年俺出師回來開鐵鋪的時候,大
伯就送了俺呢,不過不用送多,也別叫人覺得俺是巴結。對了,媳婦兒,你上回
醃的那小黃瓜還在不?大伯忒愛吃那玩意兒,送點小黃瓜給他,比給他一兩銀子
都好使!」這樣的話既送了禮,也不算套近乎,對,這樣最好。

  沒想到這傻子還粗中有細啊。梅子有點訝異,原本以為能騙到這傻子呢。
「為什麽不討好人家呀?要知道鐵二日後赴京趕考,萬一中了前三甲,那少說也
得是個知州啊,知道知州是多大的官兒嗎?那可是五品大員,抵得上好幾十個縣
太爺呢。」

  喝!

  鐵柱被這官兒嚇了一大跳,說話又開始結巴了:「這、這麽大啊?」

  他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梅子一個沒忍住,噴笑出聲,摸摸他的臉,給他
把汗擦了:「那也得他考上才行,以他現在這學識,頂多去縣衙謀個沒權的閑差,
你甭怕。」

  「俺沒有怕,俺長這麽大,俺怕過誰啊!」鐵柱牛哄哄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可一看到梅子帶笑的眼,自動又蔫了。「媳婦兒,你是不是嫌俺沒本事,還當過
山賊啊?俺就是不懂念書,小時候一看書就打瞌睡,你要是指望俺也去考個舉人
回來,那、那俺估計得再投次胎才行啊。」

  梅子笑得連連擺手:「可千萬別,你可不適合去考取什麽功名,你好好當你
的鐵匠我就很開心了。再說當官有什麽好的?當清官累,當貪官也累,還不如咱
們過得這日子呢。」說完推了鐵柱一把,「還傻愣著幹嘛,走,幫我燒火去,今
天中午有嗆炒空心菜!」

  鐵柱嘿嘿傻樂,屁顛顛跟在媳婦屁股後頭奔廚房去了。

              上門求教(上)

  鐵二中舉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這幾個村莊,鐵家溝的村民們對於村裡
出了個舉人的事情,又是開心又是自豪,下地幹活兒遇到了鄰村人都覺得倍兒有
面子,走路都感覺帶風,見面寒暄第一句話再也不是你家小麥今年打了多少菜地
裡的水上夠了沒,而是:「你曉得不?俺莊上出了個舉人老爺哩!」鐵大伯一家
子更是收禮收到腿軟,就連村長跟裡正都爭著到他們家去坐坐呢,這是多大的面
子啊?要知道以前可都只有他們家巴結他們的份兒,哪想到自家也能有如此風光
的一天?

  不過鄉試中了,並算不上什麽。大家眼饞的是鐵二未來赴京趕考的時候說不
定能謀得個一官半職,現在跟他打好關係,還怕到時候說不上話嗎?鐵二也忒地
爭氣,從回家後,除了慶祝宴就再沒出來抛頭露面過,村裡不少漢子以前都嫌棄
他只會悶頭死讀書兩手不沾土啥活兒都不幹,這下鐵二出息了,他們反倒羡慕起
來。

  唯一過得比較清閒自在的也就屬梅子跟柱子小倆口了。

  他們照過他們的小日子,哪管旁人說什麽。不過這世界就是這麽有趣,你不
想理會不想招惹的吧,他偏偏總是找上門來,好像你安生了,他就不樂意了。

  從回到家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鐵二都未踏出家門一步。這天好不容易出來
了,卻是到柱子家來的。鐵柱正窩在鐵鋪打鐵呢,他光著上身,赤裸著精壯古銅
色的肌肉,一下一下砸著鐵片,四周火星四濺,但他仿佛絲毫不覺得可怕,就看
到他額頭上一片一片的汗珠子往下滾,砸在火堆裡就是朝天一聳的烈焰。梅子拿
著濕毛巾幫他擦汗,可任她擦的再快也不敵鐵柱出汗的速度。「柱子,喝點兒水
吧,我剛放涼的。」其實這個季節她已經不該讓他喝冷的了,可鐵鋪裡實在是熱,
就連她都覺得受不了,更別提鐵柱這個大老爺們兒了。

  鐵柱接過碗咕嚕咕嚕就灌了下去,完了擦把嘴,趁著梅子沒注意在她臉蛋兒
上猛地親了一口說:「媳婦兒,你真好。」

  淨給她灌迷魂湯。梅子把碗放一邊去,睨了鐵柱一眼。這一眼又嬌又媚,著
實是好看極了,鐵柱一個沒忍住,扔掉手裡的傢伙,也不管鋪子正對著村裡的大
路了,抱住梅子就是一頓狠親。鋪子裡本來就熱,梅子被他親得雙腿發軟,明顯
感到腿間有了濕意——她現在越來越不矜持了,有時候鐵柱性子來了在院子裡就
把她摁到,自己半推半就居然也從了,可這是在鋪子裡,正對著大路呢,萬一村
裡人經過瞧見了,那她臉往哪兒擱?

  想到這裡,哪怕腦袋早已被親得暈乎乎的,梅子也依然堅強地一把拍開鐵柱。
那廝正啃著她的脖子,手不知道啥時候伸進她衣服裡去了,正捏著她渾圓柔軟的
乳房。梅子大羞,連忙把他推開,鐵柱不甚樂意地抹了抹嘴,剛沾了點油腥,就
沒了。

  真是蠻力的傢伙。梅子嘟噥著,整理自己被扯開的衣襟,肚兜的帶子被鐵柱
弄開了,她趕緊系上。剛收拾好,一轉臉看見了站在他們家門口的鐵二,俏臉刷
的一白——剛剛那些……不會都被看去了吧?!梅子越想越丟人,忍不住給了鐵
柱一腳。那傻子還不知道自己為啥被媳婦踢了,眨巴著眼睛,煞是無辜的樣子。
梅子看他裝無辜的樣子就想打人,可外人在呢,她再生氣也得給自家漢子留點臉
子。否則村裡人不說他妻管嚴哪。

  順著媳婦的視線,鐵柱也看到了鐵二,他喊了他一聲,鐵二聞聲朝這邊看,
一瞧梅子在,眼睛刷一下亮了。梅子對這種眼神不陌生——以前她穿女裝拋頭露
面的時候,經常有人這麽看她。可鐵二的眼光叫她很不喜歡,他不知道她是他堂
嫂嗎?這麽孟浪,成何體統?虧他還考了個舉人回來,連倫理綱常都不懂了。這
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個好官?

  「堂哥,堂嫂。」鐵二絞扭著雙手,梅子注意到他手裡拿著幾本書,還眼熟
的很,好像就是之前被大娘在新婚那天搶走的箱子裡的。

  「二子來啦?咋,有啥事兒呀?」鐵柱笑嘻嘻的問,揮動鐵錘繼續自己的活。

  鐵二明顯很局促,但他的局促顯然不是因為鐵柱,而是因為梅子。他飛快地
看了梅子一眼,然後立馬低下頭,說:「堂哥……是這樣的,書裡有些問題我怎
麽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就想來問問堂嫂,她讀過書,應該能看懂。」娘從堂嫂家
弄來的那些書,很多他只聽說過沒見過,有幾本有幾個批註,他在看不懂的時候
看了,立馬就茅塞頓開了!可鐵二不願承認自己會不如一個女人,所以才用了應
該,語氣裡也沒有恭敬求教之意。畢竟嘛,梅子再有才也就是個女人,還是嫁了
個莽夫的女人,自己已經是舉人了,來年趕考過了會試,那便是貢士,能直接參
加殿試的!她應該崇拜自己,而不是那個光會打鐵打獵的鐵柱!

  梅子才不想理他,鐵二若是個有志少年,虛心求教,她定會幫忙。可像他這
樣一個人,她若教了,那就對不起她自己了!

  見梅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鐵二暗暗咬牙。

  鐵柱不覺得旁的,就覺得鐵二說話似乎有點怪怪的,一想——明白了,他不
說俺說我了!鐵家溝這附近把「我」都說成俺,梅子是外地來的,又讀過書,所
以文縐縐的,可除了梅子,鐵二可是鐵柱聽到的第二個說「我」的人哪。他心直
口快,想啥說啥,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俺說二子啊,你咋回事兒啊?咋張嘴
閉嘴都是『我』啊?跟鄉里人學的啊?」

  被鐵柱一說,鐵二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他略有羞愧,卻又惱恨鐵柱居然在梅
子面前給自己難堪,半晌,憋了句:「多謝堂哥提點,俺知道了,俺改。」

  梅子忍笑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不過她轉過身去了,就見她肩膀抖動
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上門求教(下)

  不得不說,跟鐵柱比起來,那鐵二絕對是聰明人當中的聰明人。他知道想讓
梅子提點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從堂哥身上下手。只要堂哥點頭了,堂嫂
又豈會拒絕?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出來鐵柱在梅子心底占了多大一塊地方。這一
點讓他隱隱覺得氣餒,莫非飽讀詩書的自己還比不得一個隻會打鐵種地的粗漢?

  梅子沒興趣再多看鐵二一眼,轉身就朝家裡去了,鐵二瞧著梅子的背影,暈
乎乎的,好像還捨不得放開一樣。

  不過剛走到屋裡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沒有考慮妥當,把那傻子一個人留在
外面,要是被鐵二說動了那可如何是好?梅子想了想,立馬提起裙子朝外奔去,
想著能趕這之前攔住,沒想到剛踏進鋪子裡就聽見鐵柱說:「行!都包在俺身上
了!俺跟你嫂子說去!」

  小腳悄悄往外收,不過鐵柱眼尖:「媳婦兒媳婦兒俺有話跟你說!」

  梅子無奈,只好停下,看了頗為局促的鐵二一眼,「是不是說讓我指點指點
他呀?」

  鐵柱搓著手嘿嘿笑,梅子瞧他這傻不隆冬的樣子,很想打他,但礙於有外人
在場,忍住了。「話我可說在前頭,堂弟,畢竟我是柱子的媳婦兒,不適合與你
多做接觸,你把書上不懂的地方折上頁,送來,我給你標注就是了。但讀書是你
自己的事兒,我不能管太多,否則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望你懂得。」

  鐵二點頭:「那就多謝嫂子了。」雖然很遺憾不能和梅子有再多的接觸,但
是就這樣也挺好的,等到他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了,她再看他定然不會是今天這副
模樣。到時候,他定要她眼裡心裡全是自己!「那現在俺就折好,等晚上來拿。」

  「晚上恐怕不行,我今兒個還有活兒要幹,你明日晌午這個時候來拿吧。」
梅子看著他飛快地折著頁腳,又瞧見身邊的傻大個撓著腦袋嘿嘿笑,忍不住一腳
踩了下去。鐵柱悶哼一聲不敢呼痛,可憐兮兮地瞅著梅子,盼望著她能大發慈悲
饒過自己。

  接過鐵二遞來的書,梅子草草翻閱了一遍,這本是她尚待字閨中時看的書,
作者是前朝著名的學者,其中大部分的思想都來自於古書,鐵二不懂也是正常的。
這上面的東西要和朝廷政策黎民蒼生結合起來才能得出其中益處,只是死讀書沒
有絲毫經驗的人是不行的。

  她朝鐵二點了點頭道:「這書我先留著了,你明日來拿便是。」

  這話裡趕人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鐵二道了別,回家去了。梅子瞧著他的背影,
鬆開了踩著鐵柱腳背的小腳,問:「疼嗎?」

  其實一點也不疼。他皮糙肉厚的,媳婦兒又沒用力,哪裡會疼?可裝還是要
裝一下的,鐵柱扔掉手裡的傢伙,抱著腳原地跳:「疼、疼,疼死了!」

  梅子哪看不出來他是裝的,只是懶得拆穿罷了,「那你慢慢疼,我先回家去
了。」

  原以為能得到軟玉溫香的鐵柱傻眼兒了,怎麽會是這麽個反應呢?這不對啊!
媳婦兒那麽溫柔那麽好,怎麽會這樣對他呢?!

  次日中午,鐵二果然準時來到他們家,不過梅子沒有見他,而是把書交給了
鐵柱,鐵二剛到門口就被鐵柱叫住了,讓他過來拿書。鐵二左右看了很久也不見
梅子身影,忍不住問道:「堂哥……嫂子人呢?」

  「你嫂子?待家裡呢。」鐵柱頭也不抬地打著鐵,秋收時節到來,需要鐮刀
等農具的人家也越來越多,他這幾日接的活計也不少,都有些忙不過來了,不過
進賬的銀子也多了很多,嘿嘿。「咋,找她有事兒?還是她給你寫的看不懂?」
鐵二剛想答話呢,他又繼續說了,「也對,你先瞅瞅那書上的你懂不懂,要是不
懂,待會兒叫你嫂子再給你寫。」

  鐵二一想也是,於是翻了翻手上的書本,一翻之下,大吃一驚,梅子標注的
字數雖不多,可字字珠璣,宛若醍醐灌頂,令人茅塞頓開。他所不能理解貫通之
處,看了她的注解,竟瞬間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好像自己陷在迷霧當中,卻
突然有一絲光線照了進來,他依著那光線走,便找到了這絕佳的所在!

  見鐵二好像傻了,自己喊他喊了好幾聲也沒得到回應,鐵柱放下燒得火紅的
錘子,走出鐵鋪,用了吼了一聲:「二子!」

  鐵二頓時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啊……堂哥,啥事兒啊?」

  他還問他啥事兒?鐵柱有點擔心地摸了摸鐵二的腦門,又試了試自己的,不
燙呀。「二子,你咋回事兒啊?是不是嫌你嫂子寫的不好?要不俺找她給你再看
看?」

  鐵二連連擺手:「不不不不用了,已經很好了!」簡直好的超出了他的想像!
難道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想法讓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比旁人
強的鐵二有點受不了,他轉身就走,連跟鐵柱道個別都沒有。鐵柱在背後瞅著他,
總覺得他有點失魂落魄的,跟變了個人兒似的。

  從這日之後,鐵二再也沒踏出過家門一步,也沒再來柱子家找梅子求教。梅
子的批註好像徹底打擊到了他的自信心,連一個婦人都比自己強,這讓鐵二自尊
大潰。他更加用功了,沒日沒夜地讀書,向來吝嗇到極點的鐵大娘見兒子如此上
進,高興的不得了,對那甚是昂貴的燈油,除了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抱怨個兩句,
其他啥都沒說過。村裡人都知道鐵二如今出息了,都會送點吃食過去,說是犒勞
犒勞鐵家溝這十幾年來的第一個舉人,鐵大娘貪小便宜,一個沒落的全部收下。

  梅子也聽說了這事兒,她不以為然,但鐵柱進山打獵回來拿了野味送去,她
也不曾說過什麽。會試在冬日,距今還有兩個多月,如果刻苦讀書,說不定也能
得個貢士的頭銜。

  鐵二赴京的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了,他穿著一襲青色的錦緞袍子,頭
發束起,看起來頗為風度翩翩,再加上他向來不幹活兒不下地,雙手白淨,倒真
有幾分貴公子的氣度。鐵大伯算是把一生的積蓄都壓在了這個小兒子身上,送他
走的時候連眼淚都沒能忍住。

           ☆、(14鮮幣)禍兆初顯

              禍兆初顯(上)

  本家的少年郎進京趕考,凡是姓鐵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拿了些銀子出來,鐵柱
原本是想拿一百兩的,被梅子攔下了。雖然他們家現在在村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
有錢人家了,但是財不露白,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家大概有多少銀子,冒昧
的一出手就是一百兩,別人看了,怎麽想?

  被梅子這麽提醒了一遍,鐵柱一想,的確也是,那怎麽辦呢?折中換成五十
兩好了,就這,已經算是一筆钜款了,夠普通的四口人家生活一年有餘。鐵大娘
見鐵柱一出手就是五十兩,立馬眼神就變了,旁敲側擊打聽他究竟有多少身家。
鐵柱心裡發虛,尋思著自己幸好聽媳婦兒的改給五十兩,不然哪還有清閒在啊?

  鐵大娘問得他又煩又厭,當著這麽多人的面,鐵二又要赴京趕考,他也不好
發火兒。幸好梅子過來了,四兩撥千斤地把鐵大娘的話給截了下去,這才算完。

  見大娘終於肯放過自己了,鐵柱誇張地大大松了口氣。梅子瞧他這副模樣煞
是有趣,輕笑著問:「怎麽,現在知道我說得對了吧?」

  鐵柱點頭點頭再點頭:「媳婦兒,以後俺絕對啥事兒都聽你的!」

  「什麽都聽我的倒不至於,你又不是不能思考的小孩子,只是我讓你做的事
情,你可都得乖乖的去做,不能有任何異議。」幫他把稍嫌淩亂的衣領整理了下,
朝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鐵大娘家看了一眼道:「這兒也沒咱們什麽事兒了,回家
去吧。」

  鐵柱本來也不喜歡在這兒呆,既然媳婦說要走,他當然沒有任何異議。立馬
擠進人群跟鐵大伯打了聲招呼,因為兒子要出遠門,鐵大伯也沒空多理會鐵柱,
擺了擺手就算完了。

  鐵二正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快感呢,回頭再一瞅,梅子走了!他心底那盆燒得
正旺的火苗也一瞬間熄了,梅子走了,好像也把他的興奮勁兒給帶走了。充滿未
知並且無法預測的將來讓他有點些微的不安,但這不安在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衣錦
還鄉,梅子看自己的眼神會是多麽的崇拜和讚賞的時候就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
藏在胸口的書,那是有著梅子筆跡的書,貼在胸口,就好像她一直陪著自己一樣。

  為什麽會喜歡上自己的堂嫂呢?鐵二自己也說不明白,也許是因為梅子長得
比他見過的所有姑娘媳婦兒都要俊俏,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可惜一朵鮮花插在了牛
糞上。堂哥根本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自己!而不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的埋在這個偏僻的小鄉村,跟一個山野村夫過一輩子!靠打鐵刺繡為生!那雙玉
手應該得到最完美的呵護,那張美麗的臉上,應該抹上精緻的胭脂水粉,玲瓏的
身段應該穿著綾羅綢緞,而非在這麽個小鄉村裡面,過著和任何一個村婦都一模
一樣的日子!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些柴米油鹽折腰!

  這樣美麗和聰慧的女子,值得更好的對待!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鐵二滿心都是幸福的泡泡。他幻想著自己高中狀元,騎
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然後他可以帶她走,讓她一輩子陪著他。

  這份喜悅一直圍繞在他心中,始終不曾退卻,直到跟著馬車到了京城,那繁
華亂了他的眼,他見識到了更多更有錢更厲害的人,才知道自己真的算不得什麽。

  從鐵家溝到京城,距離要怎麽說呢?就是大概在秋分的時候出發,到達京城
剛好趕上立冬,找到落腳點後等半個月,便開始會試了。會試用時三天,然後十
天後放榜,前兩百名有資格參加殿試,由當今聖上親自監考。

  到了京城,鐵二與鎮上一同坐馬車前來的書生選了同一家客棧入住,他這人
頗有攀比之心,自覺不比別人差,再加上身上也真的是有些銀子,所以牙一咬,
也選了間天字型大小上房。一兩銀子一天,包三餐的話則要一兩半,鐵二很是心
疼,但是又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囊中羞澀,便整日打腫了臉充胖子,出去集市上
買了許多相對比較便宜的小吃食,以用功讀書的名義躲進了房間裡,整整好幾日
不曾出來。後來東西吃完了,狠狠心準備在客棧裡吃一頓,竟意外結交了幾個當
朝權貴的子弟,他雖沒見過多少世面,但勝在相貌氣質出眾,跟鐵柱的長相完全
就是兩個極端,鐵二看起來就是翩翩公子的模樣,眾人只覺他的穿著打扮似乎並
非上品,但氣質談吐都非池中物,一時間竟有不少人與之交好。

  會試題目皆是出自當朝翰林院所發行的固定書本,四書五經也考了不少,還
有幾道比較靈活考得是實用靈活性的大題,鐵二心中暗自慶倖,這些題目,大多
數他都曾在梅子的書裡看到過,雖然有幾道他不懂,也因為拉不下臉子去問梅子,
但他將書大多都背的滾瓜爛熟,所以這些都不算什麽。

  果然,十日後放榜,他高居榜首。他所在的那間客棧瞬間便差點被人踩平了
門檻兒,無數達官顯貴都想與他結交,甚至還有些家裡有女兒的都動了連親的念
頭。想想,這還只是會試的榜首,若是殿試的榜首,又該如何?當今聖上愛才,
只要被他看中,那麽飛黃騰達的日子就不遠了!朝廷的制度也是極其推崇讀書人,
想當年,先帝在位的時候,那時的丞相便是中了頭彩,從此後平步青雲,權傾一
時,至今也不曾被人忘懷。鐵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這突然其來的勝利
的確沖昏了他的頭腦,但是只要一想到梅子,想到梅子的那兩箱子書,他就一個
激靈,他要的更多,遠遠不止這些!如果現在自己中了狀元,那麽他肯定會扔掉
所有書本去與人結交,可是他還不是狀元!

  想到這裡,鐵二拿起書本,繼續埋頭苦讀起來。不得不說,他現在的衣食住
行完全不需要愁了,不少人爭著給他送銀子送吃食,還有的竟送了好些美婢過來!
鐵二原想推辭,可到底也沒抵抗得了這誘惑。

  到了殿試這日,被婢女伺候著起了床的鐵二,竟隱隱有了不安的感覺。

  第一場史論五篇,共五題,皆是書本知識,所以不他曾不安;第二場各國政
治,藝學策五道,仍是五題,鐵二對此不大擅長,但是憑藉著梅子書裡的答案,
也勉強過得去;第三場義與民,共三題,全是實打實的實用類題目,首題次題三
題環環相扣,想蒙都蒙不行。做到第三場的時候鐵二已經汗流浹背了,手心的汗
水連考卷都給弄濕了,再加上皇帝坐在正前方的龍椅上,周遭全是一品大員,在
這樣緊張的氣氛下,不少考生已經嚇得暈了過去,題目連一半都沒答到。

  忐忑不安地把考卷交上去,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帝坐在龍椅上,竟招手命收
考卷的官員將第三場的卷子送上去,他捧著,一份一份翻過去,他看卷子的態度
是漫不經心的,就好像在看稚童的塗鴉一般,可翻到其中一張的時候,他的臉色
立刻變了,可皇帝畢竟是皇帝,眼底情緒浮動,面上竟絲毫不顯,仍是鎮定自持
地繼續翻閱。半柱香後,整疊考卷便看完了。民間皆傳當今聖上天資聰穎,有一
目十行的本事,果然不假。

  他留了手上的幾份卷子,一一將考生點了出來,鐵二聽著被念出的人名,心
底一點點冷了下來。當皇上手中只剩一張卷子的時候,他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
了。他有何顏面回家,又有何顏面去見梅子?這樣的自己豈不是連堂哥都不如?!

  看著手上的紙,皇帝良久才道:「鐵志軒。」

  鐵志軒,正是鐵二的大名。乍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傻眼了,可又不敢抬頭看
皇帝,只跪在地上磕頭行禮:「皇、皇上!」

  「你的這份卷子,還有這一份。」輕輕揚了揚手中上好的宣紙考卷。「答案
是哪裡來的?」

  鐵二壯著膽子看向皇帝手中的考卷,看到正是自己會試的考卷。「回、回皇
上,這是草民自己寫的!」

  這時,站在皇帝身側的一名武將冷笑一聲道:「你若是能答出會試的題目,
如何答不出這殿試的第三卷?」聲音冰冷,擲地有聲,鐵二看見他手上雕著大蛇
的方天畫戟,知道他便是本朝的戰神魏沖,武將身上特有的殺氣讓他再也不敢撒
謊,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10鮮幣)大禍初顯(下)

  把自己所知道的t全部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之後,鐵二惶恐不安地跪在金
鑾殿下,頭不敢抬,手心全是虛汗,因為不知道面對自己的是什麽,所以他格外
恐懼和害怕。

  皇帝很久都沒有說話,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大概過了半
柱香的時間,他輕笑著對魏沖道:「你聽見了嗎?」

  「回皇上,末將聽見了。」魏沖的情緒比較明顯,很清楚就讓人感受到他的
喜悅。

  一旁的丞相面無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鐵血丞相,鐵腕手段向來令人不寒而
栗。對於皇帝和魏沖的高興,他只是咧了咧嘴,卻無法掩飾住他心底的那種衝動
和興奮。那是一種即將找到自己尋找多年的獵物的興奮──極度的興奮,恨不得
把那只獵物拆吃入腹,讓他再也無法逃脫,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萬劫不復。

  因為心情愉悅,所以皇帝不僅給了鐵二一個進士的稱號,還破天荒的沒有追
究他稱得上是作弊的考卷。雖然成績排在兩百名貢士的後幾名,但是也足以做個
七品小官了。鐵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的殊榮,當下便高興的不
行,不住地磕頭叩謝皇上的聖恩。

  將一眾進士揮退後,皇帝突然朗聲大笑:「哈哈哈哈──魏沖,你聽見了嗎?
他沒死,他還活著!」大笑過後,卻是陰冷入骨的咬牙迸字。「朕也該找他算這
筆舊賬了!」

  魏沖神色猛地變了:「皇上──」

  皇帝一揮手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黑色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朕要
做的事情,不容你置喙。你只消依照朕的吩咐去將他尋回來就是了,這麽多年了,
他竟瞞了朕如此多的事情,朕絕對饒不了他!沈澤!」

  「臣在。」丞相出列,恭敬地叩首。

  「你同魏沖一起前去,務必要把人帶回來。還有──」這話似乎讓皇帝有些
難以啟口。「不准讓他傷了一根頭髮,否則朕拿你們治罪!」

  「是!」魏沖立刻應下,沈澤卻稍微有些遲疑,但過了半晌,他咬咬牙,道:
「臣遵旨。」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於一個不識時務不知道勝者為王良禽擇木而棲
的人,皇上卻如此心軟!他是個無情鐵血的帝王,唯獨對一個前朝舊臣如此念念
不忘!還有魏沖,他不是出了名的戰神嗎?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怎麽聽到那人消
息就如此失控?那種喜悅和激動,出現在一個面癱男人的臉上,真是可笑之極!

***********************************

  一行鐵騎踏破了鐵家溝的寧靜,他們勢如破竹地奔進了村莊,為首一身鎧甲
英挺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馬,捉住一名站在村口的中年漢子詢問:「鐵柱家住在哪
裡?」

  漢子顫抖地伸出手指指出方向,男子一把扔開他,翻身上馬,一行人呼嘯而
去。

  村民們哪裡見過馬,哪裡見過當兵的?!他們既害怕又好奇,紛紛討論起這
是犯什麽事兒了,為何這些人要找柱子?!

  大馬上為首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先前穿著鎧甲的將軍,另一名則身著青色
書生袍,面如冠玉唇似抹朱,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兩人的表情卻大不相同,
一個是嚴肅中帶著喜悅,另一個卻仿佛見到了殺父仇人似的板著張臉,看起來好
像恨不得能殺個人來泄洩憤。

  梅子在家正曬著她切成片的蘿蔔乾呢,突然聽到自家大門被敲響了。她疑惑
地揚起眉頭,柱子今兒一早剛進山去打獵,原本死活要帶她一起去的,她好說歹
說才讓他相信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事,晚上會去三嫂家住,他才甘休。可這麽會兒
怎麽就回來了?

  抹了把汗,她把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就走去開門:「怎麽回──」

  「來了」兩個字窩在嗓子眼兒裡,再也說不出來。

  梅子的第一反應是甩上大門,但是理智阻止了她這麽做。因為她知道,如果
自己甩門,這些人會有無數個方法來逼她出去。

  魏沖神色激動又帶著些許不敢置信。在今天之前,他永遠都無法想像這樣的
梅子!她應該是高貴優雅運籌帷幄,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雲淡風輕的,可是現在,
她卻穿著普通的粗布衣服,頭髮用木釵子挽成一個簡單的髻,穿著圍裙,雙手還
沾染著一層白白的粉末。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澤也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事實。要知道在這之前,他雖沒有真正地見過她,
卻從魏沖等一切見過她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完美與聰慧,可今日一見,她完全不是
他想像中的模樣!她沒有高高在上,沒有自命清高,甚至連笑容都是溫柔和藹的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超越和打敗的對手!

  三人一直相對無言,直到梅子出聲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見了,遠之。」

  遠之,正是魏沖的字。被梅子這麽一叫,他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嘴唇不住
地上下抖動著,梅子見他如此激動,粉唇輕揚,黑色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沈澤:
「這位……想必就是當朝丞相沈大人了吧。」

  「久仰。」沈澤輕輕頷首,眸底印出了梅子的樣子,心底思緒萬千,卻什麽
都沒說。

  梅子給了他一個同樣清淺的笑容:「你們是來帶我走的?」

  魏沖困難地點了點頭。

  「走吧。」她解下圍裙,率先走出家門。

  沈澤忍不住問:「你不需要收拾什麽東西嗎?」

  梅子停住了腳步:「沒什麽好收拾的,我什麽都沒帶來,自然也不需帶什麽
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輕又沈重,有什麽濃厚的感情暈染在其中,令人想哭卻又
好像哭不出來。

  魏沖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沈默地牽過一匹馬,梅子接過韁繩,
俐落的翻身上馬,在驅馬前行的最後一秒,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曾經她生活了一
年多的家,然後再也沒有轉身。

  她一直等待的離別,終於到來了。

          ☆、(17鮮幣)重為左相(上)

              重為左相(上)

  鐵柱趕著驢車,到村口的時候剛巧看到了鐵四叔,正想打招呼呢,卻見所有
村裡人都傻眼地瞪著自己,有幾個嘴唇不住地哆嗦,好像有什麽話要跟他說似的。
沒個心眼兒的傻大個撓撓腦袋:「四叔四嬸,今兒咋這麽早就在這兒啦?」

  ……沒有得到回應。他奇怪地看了村民們一眼,不曉得他們都中了啥邪。
「俺去家了啊,你們慢些耍。」說著便輕輕拍了下驢子屁股,還沒走一步呢,鐵
四叔突然沖了出來擋在驢車面前,語無倫次地指著他們家的方向,半晌卻啥都沒
說出來:「柱、柱子……你、你媳婦兒、你媳婦兒她——」

  一提到媳婦兒,鐵柱立馬急了,一雙銅鈴大眼瞪成了兩個圓,連問一句俺媳
婦兒咋了都沒來得及,直接跳下了車,韁繩一扔就朝家狂奔而去。鐵四叔連忙幫
他把驢子牽住,然後其他的幾個漢子也立刻跟了上去,可鐵柱實在是跑的太快了,
他們根本追不上。等他們到了家門口,就只看見鐵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當天,就
只是傻站著,什麽話也沒說,看到他們來了,就問了一句:「俺媳婦兒呢?」

  沒有人回答他。

  「俺媳婦兒呢?」他從人群裡看到了鐵三嫂,立刻沖了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問:
「三嫂,俺媳婦兒呢?俺進山前不是把她交給你家幫忙照顧的嗎?俺媳婦兒呢?
俺媳婦兒去哪了?!」

  鐵三嫂只是哭,然後不住地跟鐵柱說對不起。鐵柱也不要她的對不起,就問
她他媳婦兒去哪裡了。他們為什麽哭啊,媳婦兒衣服東西都還在家裡呢,那堂屋
桌子上還有盆面正在發呢,她說不定就是去鄰村豬肉攤上給他買肉吃了啊,她不
是經常去嗎?三嫂到底在哭什麽?!

  這時候鐵四叔把驢車給牽來了,他先是幫忙把驢子拴好,然後分開人群走了
進來,對鐵柱說:「你媳婦兒被一群兵帶走了。俺們都是莊稼人,不知道他們是
幹啥的,他們一靠近你家就派人把周圍圍起來了不讓大傢伙兒靠近,也不知他們
跟你媳婦兒都說過些啥話,但瞧他們那兇神惡煞的樣兒,估計你媳婦兒是要遭罪
了。」話一說完就瞧見鐵柱跟頭牛似的往外沖,好幾個漢子一起拉也沒弄住他,
看他跑到門外,左右茫然地望瞭望,想去追,想去找,卻不知去哪裡追去哪裡找
——似乎天下之大,唯不知她在何處。

  「柱子,你甭這樣,俺看你媳婦兒走的時候是騎在大馬上的,別聽你四叔胡
咧咧,那些兵要是來抓女人,咋就那麽巧直奔你家哩?抓女人的兵不是好兵,那
他們也不可能就抓了梅子,其他啥事兒都不幹就走了啊。俺倒覺得梅子之前應該
跟他們認識。」村長捋了捋鬍子說。

  村長夫人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知道個啥就擱這兒胡咧咧,那是好兵孬兵
你能看出來啊。」

  「俺咋就看不出來,俺年輕時候去京城探親,在那京城裡看到的兵就都是那
樣的!」

  「那你咋知道梅子跟人認識?那梅子要跟他們認識,還能不理俺們這些鄉里
鄉親的啊?她是個好媳婦兒你可不是不知道,平時見著俺們,那哪次不是帶笑的,
你那老寒腿犯了還是她給開的藥方呢!她要是跟那些人認識,俺在村口喊她,她
做啥子不理俺?!」

  村長窒了一下,不知該說啥了,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來一句:「那肯定認識!」

  「你說認識就認識,你是梅子還是梅子她爹啊?!」

  兩口子就當眾開始拌嘴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快活。鐵柱站在門口愣愣
地,鐵三嫂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副樣子,湊過去問:「俺說柱子啊,你知道不知道
梅子還有啥子遠房親戚不?之前王大娘說她孤身一人,那總還有個親戚在吧,快
去打聽打聽,問問她哪兒能找著梅子啊?」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兒,被一
群兵帶走,能有啥好下場不成?!

  聞言,鐵柱如夢初醒,對啊,還有王大娘啊,他可以去大娘那裡打聽啊!跟
媳婦成親這麽久,大娘經常到自家來看望,媳婦兒也經常回去,要是有啥事,王
大娘肯定清楚!心裡這麽想著,已經準備拔腿就跑了,可沒跑幾步,拐角的地方
就看見王大娘在她兒子媳婦的攙扶下顫巍巍地朝這裡走。鐵柱沖上去,劈頭就問:
「大娘,你知道俺媳婦兒還有啥親人在不?」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等待著王大娘回答,可老人家卻歎了口氣,搖搖頭。

  她搖頭……她搖頭是什麽意思?是不告訴他,還是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
道啊,梅子不是她親戚嗎?不是因為梅子父母雙亡沒人照料,她這個遠房長輩才
把人帶回來的嗎?她怎麽能不知道呢?!

  「梅子啊,其實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當時啊……俺想想,那是四年前的
事兒了,那時候俺腿腳還利索些,剛巧啊,俺兒子要成家,俺就去那鎮上賣雞蛋,
回來的時候走岔了路,經過片草叢,就瞅著梅子躺在那兒,身上全是血,俺原本
想找人來幫忙,可梅子卻醒了,她一睜眼瞧見是俺,就求俺別找人,說她沒事兒。
然後俺瞧她拿幾根針紮了幾下,好像真的就好很多了!俺沒說啥就把她領回家了,
一開始俺也怕她是哪裡跑出來的青樓女子或者是大家族逃出來的丫鬟,可跟梅子
在一起久了,俺就知道,她以前肯定是個大小姐,要是沒了她,大子娶不著媳婦,
毛丫也嫁不出去!」

  鐵柱整個人都癱軟了——那麽高大的身軀,軟軟地癱了下來,好像渾身的力
氣瞬間都被抽走了,一絲不留。

  所以,也就是說,王大娘根本不知道媳婦是誰,更不知道媳婦家住哪裡!他
這時候只恨自己平日裡為何不問媳婦,此刻她不見了,他卻才開始著急!

  媳婦兒,你到底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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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鑾殿上,梅子跪拜於殿前,依然荊釵布裙,和殿裡嬌媚如花的宮女比起來,
她實在是太過寒酸,可她在那兒,卻硬是把人活活都比了下去。

  數道火熱的目光射過來,皇帝玩味地看著她,卻並不說話,直到這沉默的氣
氛讓人不堪重負,梅子也不曾動彈過分毫。

  良久,他嗤的一聲笑了,還不懂,她永遠都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死樣子,初見
時是這樣,離別時是這樣,重逢也還是這樣!

  揮手命所有人出去,只留下魏沖和沈澤二人,皇帝輕笑,下了龍椅,朝梅子
走去。「梅卿,多年不見,你風采依舊,不遜當年哪。」

  「皇上過獎了,微臣年逾而立,如何也稱不上風采依舊。」

  「不卑不亢,不愧是當年父皇欽點的頭名狀元。」他彎下腰,眼睛對著梅子
的。「你可知道這四年來朕找你找的多苦?你可倒好,居然藏了這麽久,要不是
機緣巧合,說不定這輩子朕就給你混過去了。」

  「臣不敢。」依然是,清清淡淡,不卑不亢。

  「你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皇帝突然惱怒起來,一把鉗住梅子的下巴,迫
使她直視自己。他只是想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一絲一毫屬於平靜之外的東西——可
他失望了。不管什麽時候,梅子看他,永遠都是那麽自重和矜持疏離。哪怕他貴
為一國之君,她也依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你永遠都是這樣對朕!教導功課對元
貞那小子用心,做丞相時總是與朕唱反調,父皇立儲君時你也說元貞比朕適合,
朕做了皇帝,你寧願跳崖尋死也不願意做朕的丞相!你說,你有什麽不敢的?!」

  梅子依然淡定如初,她輕輕撥開皇帝的手,「皇上言重,現在這江山是皇上
的江山不是嗎?微臣渺小如螻蟻,實在是不值得皇上如此放在眼中。」

  她說放在眼中,而非心中。她從來不信他把她放在心中。皇帝只覺心如刀絞,
哪怕當年看她跳下懸崖也不曾有此疼痛。「行書……行書,你、你好,好得很、
好得很哪!」

  「多謝皇上掛念。」

  被梅子氣得不知說什麽,皇帝的臉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站在後面的魏沖
急得一直朝梅子使眼色,可梅子卻仿佛沒看見一般,完全不做反應,也不怕惹怒
了皇上會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其實早在四年前她覺得自己就死了,現在活著的,
如果不是梅子,那就只是不懼死亡的梅行書。

  「你、你——」皇帝憤而拂袖,卻忍不住在袖中回味她臉頰的美好。當年他
來不及證明她的女兒身便讓她離開,這一直是他日夜後悔的事情,而今——猛地
想到梅子嫁了人,剛剛降下些許的怒氣再次噴發,「當年朕旁敲側擊用了多少法
子,你都不承認是女兒身,甚至還因此、因此——」他說不下去了,怒道,「現
下你卻嫁了人,嫁了個鐵匠?行書,你真是好本事、好本事!朕視你如寶,你卻
拿朕做草!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還有當年那傾世無雙的梅相的影子?!」

  「皇上。」梅子——應該是梅行書,抬起頭,輕聲道:「您若是要治民女的
罪,民女無話可說。」

  就是這副模樣,這副永遠都看不見別人的模樣,哪怕她臉上帶著笑,卻仍是
誰都看不進!皇帝拂袖坐回龍椅,深吸一口氣以緩和自己的心情。「朕此番找你
前來,是為了和扶桑國開戰一事。從今日起,過往一切不究,你仍為左相,與沈
卿共事,朕會命魏沖一直看著你,所以,別想施詭計逃跑,朕知道你謀略過人,
可你若逃了,朕便命人血洗鐵家溝!」

  梅行書依然表情不變,叩謝隆恩。

  那油鹽不進的樣,讓皇帝的氣塞滿了,可就是發不出來。最後,他冷哼一聲,
轉身就走!

          ☆、(11鮮幣)重為左相(下)

              重為左相(下)

  成慶十三年,梅行書以二七稚齡從諸多學子中脫穎而出,被先帝欽點為成慶
十三年的狀元,並予以吏部尚書之要職——這是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兩年後
因其政績顯著,破格擢為右相,再過一載,梅行書於千里之外運籌帷幄,成功擊
退塞外大敵並收復失落城池,拔為左相。此後五年,貴極人臣,受盡百姓愛戴,
又因其人品高潔,百官皆贊其清廉並重其品格,先帝更是稱他為股肱之臣柱石之
堅,將立儲君一事全權交付於他。梅行書不負聖望,選中已故太子之子元貞,由
此遭來六皇子允熙猜忌。後先帝托孤於梅行書,卻不料允熙於元貞登基半年後領
兵謀反,逼宮使得黃袍加身,並招降元貞餘黨。梅行書言一臣不侍二主,送元貞
逃走後被追兵逼至山澗跳崖而死,允熙帝念其忠誠睿智,特將先帝賜其之府邸妥
善保存。

  坐上皇帝欽賜的轎子,梅行書合眼養神,心底不時閃過多年前種種,與此刻
相比,未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對於丞相府,她一點也不陌生。看著那三個燙金楷書大字,那是先帝親筆落
款,想起先帝對自己的知遇之恩,梅行書不由得輕輕歎息。

  「梅相,在接您回來之前,末將已經在皇上的囑咐下派人將府邸重新修葺打
掃了一遍,您當年的書本墨寶,都還在,不曾有人動過分毫。」

  「多有麻煩。」梅行書輕輕頷首,提起袍子下擺。她的女兒身不能洩露,是
以換了男裝才回來。管家還是當年的管家,僕人也大多沒有變動,見是梅行書回
來,個個喜不自勝,管家更是激動地流出了老淚,「相爺,相爺您果然沒有死,
老奴就知道您尚在人間,也不枉大傢伙兒這幾年來日夜燒香拜佛求相爺平安啊!
相爺、相爺您旅途勞累,要不要嘗嘗福嬸兒的手藝?您愛吃的幾道菜她都還記著
呢!」

  福嬸已經淚流滿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年皇上逼宮,相爺又生死未蔔,
他們這些僕傭都以為自己身為「亂黨」餘孽,定是活不成了,誰知道皇上大仁大
義,不僅沒殺他們,還讓他們繼續留在相府工作,現在相爺回來了,他們相府又
能回復成以前的模樣了!

  「是嘛,福嬸兒做的梅花糕,我可是一直記得,自己怎麽做也做不出這個味
兒。」嘴角笑容清淺,一如當年。「那今天晚上,我不是能大飽口福了?」

  「是是是,福嬸兒馬上就去給相爺做、馬上去做!」說完,人已經急急地奔
去廚房了。

  梅行書忍不住笑了,對管家道:「福叔,我不在的這四年,著實是辛苦你了。」

  「相爺說得這是什麽話,當年若非相爺憐憫,老奴跟那老婆子早不知死在哪
裡了,為相爺守著這裡,老奴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見這麽說下去就要沒完沒了了,魏沖忙道:「梅相剛回來,還是讓他先去歇
息吧,大家夥準備去,晚膳再與大人聊。」

  梅行書連日奔波到京城便直接入宮面聖,的確也是疲累不堪了,魏沖所言正
是她心中所想。管家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讓梅行書去休息,她也沒有推辭,徑直
去了自己居住的主園。魏沖身兼看守她的職責,自然是要和她貼身不離的,以前
他便是先帝賜給她的護衛,只是那時他不知她是女兒身,所以不曾多做避嫌,可
現在不同,梅行書是女子,他不能再跟以前那樣登堂入室睡在偏廳了。不過梅行
書並不在意,她倦極累及,一沾上枕頭便睡了,連滿身的塵土都沒有沖洗。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黑,而且還一直在做夢,做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起身,貼身的侍女立刻送上溫茶水,梅行書就著漱了口,
問:「魏將軍呢?」

  「回相爺,魏將軍站在院子裡呢,奴婢一直要他進來,可他就是不肯。奴婢
讓他去休息,他也不願意,說是要等相爺您醒過來。」

  「知道了,你把他叫進來吧。」她擺了擺手,穿好鞋子,因為性別的緣故,
她向來不喜人近身,幾乎都是自己打點。

  「是。」

  魏沖進來的時候梅行書也剛剛整理完畢。她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對著魏沖招
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道:「遠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一切都像當年便
可。」

  可魏沖卻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梅相……我——」

  「你不用解釋什麽,那是你的選擇,我無權干涉。再說了,以你的才智本領,
只做我的侍衛的確是大材小用了,現在當將軍,保衛國家沙場征戰,才是最適合
你的事情。」梅行書啜了口茶水,她的頭髮挽成最普通的男子髮髻,卻好看的不
可思議。「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咱們且不再提。我想問你的是扶桑因何來犯?」

  「這個……末將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們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便吞併了我國
五座城池,鎮守邊疆的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消息傳回朝廷,皇上龍顏大怒,原本
是打算派末將與沈相前去鎮壓,卻沒想到在殿試的時候意外得知了您的消息,所
以便把事情挪後了。現在在前線的是大將軍司馬徽。」魏沖還想再說別的,卻還
是先回答了梅行書的問題,其實他很想告訴梅相,他願意一輩子都做她的貼身護
衛,只是——一切都晚了,都回不到以前了。當年他選擇臣服於皇上,便註定了
對不起梅相。

  「原來如此。」算是明白了個大概。「走吧,晚膳福叔福嬸兒應該都準備好
了,我可想死了福嬸兒的手藝,這幾年自己做飯,怎麽都覺得沒有福嬸兒做出來
的好吃。」

  跟著梅行書,魏沖甚至不敢與她並肩前行,他恭敬地跟在後面——再也不能
像以前那樣和她並肩。

  晚膳很是豐盛,福叔福嬸還有一眾僕役都站在大廳裡等候,有些是熟面孔,
有些是生面孔。梅行書一一見過方才坐下,她和其他重臣最大的區別就是沒有架
子,待誰都無差。熟面孔是同她相處多年的,生面孔據說是皇上怕伺候的人手不
夠特意從宮中撥過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少還身懷武功,可以看家護院。
不過梅行書很清楚,這都是皇帝怕她逃走特意加派的人手呢,一個魏沖,並不足
以讓他放心。

          ☆、(11鮮幣)公主駕到(上)

              公主駕到(上)

  桌上的菜色都是梅行書喜歡的,她分別嘗了幾箸,對站在一旁伺候臉色緊張
忐忑的福嬸兒道:「福嬸兒的手藝愈發好了,行書簡直想連盤子一起吞下去。」

  福嬸兒高興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相爺要是喜歡,以後福嬸兒天天
給你做!」

  梅行書正要答話,就聽見前面院子裡似乎傳來一陣嘈雜聲,片刻後,一名護
衛踉踉蹌蹌地奔了進來:「稟報相爺,遠湘公主來了。」

  一聽是遠湘,梅行書慢慢擰起了眉頭,身畔的魏沖正準備請命去攔截,就聽
到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和笑聲:「行書、行書你在哪兒呀,遠湘來看你啦!」

  梅行書放下筷子起身,長身玉立於大廳之中,嘴角微揚,看著面前依然笑靨
如花的少女道:「公主,四年不見,風采依然。」

  被心儀之人誇讚,遠湘俏臉一紅,她絞扭著手指頭,鼓著腮幫子抱怨:「人
家剛聽說你回來就趕來看你了,都是那些護衛不好,我都說是來看你的,他們卻
死活不肯讓我進來!幸好我聰明,出來的時候偷了皇兄的金牌,不然現在我可能
還被擋在門外呢!行書——你得幫我評評理,然後好好教訓那群傢伙!」她走近
梅行書,原本是想挽住他的手腕,卻沒想到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過去了,心底一痛,
可臉上還是嬌俏可人的笑。「行書……四年不見,你看我,是不是變漂亮了?」
說著便提起裙裾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兒,漂亮的黑眼睛眨呀眨,就怕得不到心上人
的回答。

  「如果臣沒記錯,公主今年已是二八年華了吧?」梅行書眼帶欣賞——也只
是欣賞而已。「正是豆蔻梢頭的年紀,美。」

  他一個「美」字,就可以讓她快活好久,就像當年他用一個「乖」字讓她心
甘情願地開始等待,等待他回來娶她,做她的駙馬。

  看到遠湘小臉泛紅,梅行書有意岔開話題:「公主,不如坐下來一起吃頓便
飯如何?遠之,你也坐下來吧。福嬸兒,命人送副乾淨碗筷進來。」

  福嬸兒領命下去了,還把大廳裡的婢女僕役都帶了下去,此刻只剩下梅行書
魏沖遠湘及管家福叔四人。

  「相爺,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幾年哪,公主可費心了,她知道您生性愛梅,
便到處搜尋上品的好梅樹移植進咱相府的後園,相爺您回去歇息的時候就看得到,
一路上那梅樹,全是公主精心為相爺種下的,絲毫不假手他人呢!」福叔很是喜
歡這個小公主,雖然難免驕縱任性了些,但畢竟是金枝玉葉,比起其他皇親國戚,
遠湘絕對是最善良最純潔的,若是相爺娶了公主進門,那也不錯,想來相爺今年
也是二十又七了,早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啊。

  怪不得府裡多了那麽多梅樹,而且都是上等,梅行書感慨於遠湘用心,卻不
能回應:「公主費心了。」

  遠湘正要說什麽,福嬸兒送碗筷進來了,打斷了她已到嘴邊的話。她到底是
個女子,剛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遠之,你也坐。」

  魏沖依言坐下,其實他是不能坐下的,但遠湘公主在,他對這個愛纏著梅相
的小公主印象頗深,以前她喜歡梅相,他樂見其成,但現在他已知梅相是女兒身,
又如何能讓她再陷於公主的單戀之中?「相爺,這芙蓉雞不錯,您嘗嘗,這可是
福嬸兒專程為您做的,說是味道與四年前大有不同,您定然喜歡。」說著便夾了
塊雞胸肉放到了梅行書的盤子裡。

  她點頭以示謝意:「你吃自己的便可,不用理會我。」說完,也夾了只蝦子
放進遠湘碗中,輕聲道:「公主,這幾年行書不在,難為你了。」當時她纏著自
己,在元熙——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命令下拓了不少「東西」過去,雖然遠湘並不
知道做這些是為了什麽,但也就因為她的無心之過,才害得元貞皇帝被人奪了江
山。「行書並不怪你,所以公主也無需自責。」

  這四年來,遠湘無時無刻不在做夢,夢見行書在她夢裡,滿身是血地問她為
什麽要背叛他,為什麽要盜竊機密卷宗,她每每從夢中醒來,便止不住地哭,直
到天亮都無法成眠。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他永遠都不會怪她,可她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行書不會被害到那般地步,這都是她的錯啊!

  看到遠湘的淚珠一顆顆掉進碗裡,梅行書搖搖頭,道:「公主,臣剛剛嘗過
了,福嬸兒炒的蝦子很入味,不需要再放鹽了。」

  她抬起頭,帶淚的大眼看著梅行書,忍不住又想哭了,可她咬著唇,忍住了。
拿起梅行書夾給自己的那只蝦子,也不要管家幫忙,自己剝開了殼,塞進了嘴裡。
在宮中她吃過比這更美味的,可只有這一隻,才讓她最喜歡。

  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魏沖知道的並不多,一是梅行書不曾告訴,二是在事情
發生後,他便投入了元熙陣營,他對此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當年皇上之所以能
夠逼宮成功,大多數都是因為遠湘的功勞,可遠湘究竟做了什麽事,他並不清楚。

  這頓晚膳用的還算愉快,也許是因為四年的時間沖淡了很多原本以為不會消
失的東西,很多重要的,現在放下了,很多以為怨恨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並沒有什麽值得計較和銘記的。

  默默地陪梅行書用了這頓晚膳,遠湘一直欲言又止。她很想解釋,怕他誤會
和傷心,可有什麽好解釋的呢?哪怕是無心之過,她也依舊對他,對元貞造成了
巨大的傷害。那種傷痕也許一輩子都會鐫刻在骨頭上,靈魂裡,永遠都無法消弭。

  「公主,天色已晚,你一人回去不安全,讓遠之送你。」

  他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會拒絕。遠湘點點頭,她是偷偷從宮裡溜出來的,皇
兄還不曉得。可走了兩步,她還是要忍不住回頭看他,梅行書已經轉過了身,他
只是那樣站在那兒,就已經令人無限愛慕。她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其實她不愛讀
書不愛念詩作畫,可因為他是太傅,所以她拼命去學那些枯燥無味的琴棋書畫,
只是為了他的一句誇獎——可最後,她還是令他失望了。

            ☆、(8鮮幣)再無梅子

               再無梅子

  梅行書坐在床沿,手上拿著一個荷包。這是她臨走前剛剛繡好的,出門前想
交給柱子,可他走得急,她給忘了,當時順手就揣進了懷裡,沒想到,這卻是她
唯一帶在身上的東西了。

  不知道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多著急多擔心?他會怎麽做?都這個時候了,
他吃晚膳了嗎?還是說,他的傷心只是暫時的,等到春天來了,白毯子掀了,他
是不是就會娶別的女子做媳婦,也對那女子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她捂住臉,放下了手裡的荷包,鐵柱可以過得很好的,他可以的,沒有她他
一樣可以很快樂,也許會更快樂。

  她居然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逃開,現實便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梅行書把荷包放
到了衣櫃的最底層,她不能看見它,否則她會想起很多很多太美好的事。美好的
事情並不一定會給人帶來快樂,回味美好卻無法再次擁有,溫暖後的冰冷更令人
傷心絕望。解衣上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可睡不著也要
睡,除了睡覺她還能做什麽呢?

  臥房的窗子正對床鋪,朝外面看的話隔著一層窗紙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月亮
的輪廓,梅行書恍惚地想著今兒好像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她還記得自己
答應十六給他做好吃的。這個想法一起,便無法消弭。梅行書從床上坐起來,鬼
使神差地去了廚房。福嬸兒正收拾著準備鎖門呢,見她來了,剛想說話,便被梅
行書噓了一聲,「你下去吧。」

  「相爺……您是不是餓了?要不要福嬸兒給你煮點東西吃?」福嬸很擔心梅
行書,雖然得了他的命令,卻還是忍不住要關心的問。

  梅行書搖搖頭:「無妨,福嬸兒,你還是下去吧。」

  福嬸兒領命下去了,廚房裡便只剩下梅行書一人。她站在那裡,看著各式各
樣的蔬菜肉類,心裡想著這個該怎麽做,要先用冷水激一遍,下鍋的時候油要放
足,還得加八角提味,最好用長條盤盛,這樣比較好看……直到她在心底默默地
做了十道菜,才終於轉身出去,把門鎖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落。她不能在
相府做菜,那不是梅相應該做的事情,小媳婦梅子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她需要時
間再一次和過去告別。沒有什麽做不到的,她相信自己,她可以做得到,也一定
要做得到——就像當年她同過去告別一樣。她可以告別XX歲之前的自己換成男
裝,也可以告別權傾一時官拜左相的梅行書,現在,她當然也可以告別那個鐵匠
的小媳婦兒梅子,沒有什麽是她做不到的。

  她沒有哭,也沒有表情,甚至連呼吸都是平穩的,心底強烈的悲傷和不舍在
面上一點也沒有顯現出來。魏沖悄悄地隱在月下的陰影裡,沉默地看著前方那個
修長的身影。他曾經是先帝賜予她的貼身護衛,卻背叛了她轉而投奔當今聖上,
現在他再度回到她身邊,可兩人的關係也再回不到從前了。他不懂,窩在一個偏
僻的小山村,成天與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這還是當初那個遺世獨立談笑間檣櫓
灰飛煙滅的梅相嗎?她不該在那種地方,那使得她的存在毫無意義!

  梅相很傷心,可……為什麽?難道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她的丈夫?皇上派人查
過了,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了不起比旁人力氣大點的鐵匠而已,而且長得醜脾氣
又不好,有什麽值得她傷心的?只要她願意,這世間男子如此之多,豈會找不到
能配得上她的?

  魏沖靜靜地跟在梅行書身後,看著她回到房間關上了門,看到屋裡熄了燭火。
他也躍上大樹,就那樣靜靜地守著,閉上眼睛,卻一夜難眠。

  第二天天剛亮梅行書便醒了,她看了看天色,頹然地又倒回床上,真的養成
習慣了,這個點居然就醒了……可沒了睡意,再躺下去也是徒勞,於是她便起身,
披了衣服看書,大概寅時了,婢女敲門提醒她起床,卯時早朝,她甫回朝,可不
能遲緩。

  看著桌上放著簇新的左相官服,梅行書百感交集,卻無絲毫喜悅。穿好蟒袍
長靴,戴上烏紗帽,她便再也不是她,而成為了他。

  踏出這個房門,梅子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梅行書深深吸了口氣,慢
慢地踩了出去。

  從此後,世間但有左相梅行書,再無鐵匠媳婦梅子。

           ☆、(12鮮幣)鐵柱從軍

               鐵柱從軍

  鐵柱在沒頭沒尾地找了兩個月後又回到了鐵家溝。

  天下之大,他實在是不知去哪裡找,現在他才明白當初梅子對自己說的話的
意思。她說,如果有一天她不見了,讓他別去找她,她一早就知道他們終將有一
天會分離。可他怎麽可能不去找呢?沒有她在身邊,他幹什麽都不對勁,他收拾
了包裹去找她,可不管到哪裡,都沒有人見過她。怎麽辦?他要到哪裡去找?沒
什麽大經驗大智慧的鐵柱傻眼了,這個世界原來這麽大,那當初媳婦兒出門找自
己的時候,又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出門在外,他才知道家裡的好。因為長得嚇人,不知道多少家客棧拒絕他入
住,不少店家連賣吃的給他都不敢,好些人看到他走近便匆匆忙忙抱起小孩收拾
起東西跑了,好不容易抓住個人問問,那人卻又一問三不知。梅子好像從他的生
命裡消失了,一如她當時所說,她不見了,他不需要找,只要好好再娶個媳婦兒
過門過日子就成了——可鐵柱打死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驢子雞鴨什麽的他都給了鐵三哥家,媳婦兒不在,他還
要去找她,也沒心思喂。半個月不住人,到處都是灰。鐵柱勉強打掃了一番,看
著媳婦給自己縫補的衣裳,她的針線筐還擱在床頭,還有她沒有納完的鞋底……
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只有她不在。她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拿走,連同他,都一起
被她留下了。

  鐵柱去了鍋屋,自己拉著風箱燒水喝,又煮了一鍋粥,味道還可以,但他一
點都吃不下去,就著梅子醃的小黃瓜,吃著吃著,男子漢大丈夫,眼淚就掉碗裡
去了。梅子失蹤的第一個月,村裡人還都惦記著,說別是出了事啥的,梅子失蹤
的第二個月,就不再有人抱希望了,他們都認為梅子不會再回來了,興許她早死
在某個地方也說不定。在這種時候,善良的村民們都不願在鐵柱面前提起梅子,
唯有鐵大娘,一心一意的算計著梅子不在了,鐵柱手裡還有多少銀子,想法設法
的也要弄到手,於是上門要給鐵柱介紹自己表妹家的姑娘,說是雙十年華,樣貌
脾氣都還行,就是和離過一次,還讓鐵柱別挑剔,說他能娶到梅子那樣的是前輩
子修來的福氣,就是這福氣沒修夠,媳婦過門不到兩年就沒了,這就說明那花朵
咱鄉下養不起,還是找個普普通通的。鐵柱任她在自己面前胡咧咧,等她說完了,
一句話沒說,把人攆了出去,大門一栓,任由鐵大娘在外面抓著腳脖子破口大駡
他也不理會。

  在家裡大概過了三四天,鐵柱待不下去了,又開始準備收拾包袱去找媳婦。
可這天,方正來了。

  和上回來的樣子不一樣,這一次他雖然也是騎著馬,但身上穿的卻是鎧甲。
鐵柱一開始還沒怎麽認出來,後來一看是當兵的,想起自家媳婦兒就是被當兵的
帶走了,險些捋起袖子上去開打,幸虧方正及時叫了句兄弟,否則他就真的要翻
臉不認人了。

  「……什麽,弟妹不見了?」還是被一群當兵的帶走的?「不可能,愚兄現
在隸屬於劉茂榮劉大將軍麾下,鎮守邊疆,離這鐵家溝算是最近的一支軍隊了,
可我從來沒聽過有兵士直入農舍搶劫女子的,這不可能啊,再說了,柱子,村裡
人說得是那些士兵進村後誰家都沒去,直奔你家,村裡這麽多大姑娘小媳婦的,
他們咋就只找你家梅子呢?」

  雖然先前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被方正一說,鐵柱愈發覺得此事不對了。

  「你說連王大娘都不知道梅子的身份,愚兄且問你,你知道梅子姓什麽嗎?」
一見鐵柱那表情他就知道他要說啥,「你想說叫梅子就姓梅?那她叫啥名兒啊?
總不能叫子吧?她祖籍何處啊?家裡有多少人哪?你知道嗎?你都不知道。所以,
愚兄大膽猜測一下,梅子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很有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當然,也有可能是妓院逃出來的花魁,但是看她的氣質不像,可說她是千金小姐
吧,她好像又不止那麽簡單。柱子,我第一次見你媳婦兒就覺得不對勁兒,她不
像是這山坳坳裡能養出來的閨女,她啥都懂,又聰明又有本事,身世神秘,你就
一次也沒懷疑過?」

  鐵柱傻乎乎地搖搖頭。他懷疑什麽呀,第一眼瞅著媳婦兒,他就只喜歡她,
她說啥都是對的,哪裡還能去想別的事兒?

  方正歎口氣,拿這個傻子沒辦法了:「那以後怎麽辦哪?你要怎麽找她?天
下之大,你一不識字二無人緣的,去哪兒找?」

  對啊,他要去哪兒找?鐵柱眨巴著眼睛,苦惱地想了又想也沒啥好法子。倒
是方正一拍大腿:「那不然你跟我這做哥哥的去從軍吧!哥哥我現在好歹是個六
品校尉,罩得住你。」

  一聽從軍,鐵柱立刻搖頭,他不要當兵,那不是和那些搶走他媳婦兒的人一
樣了嗎?

  鐵柱心裡在想什麽,跟他相處了這麽久的方正還瞧不出來?他歎了口氣道:
「我說柱子啊,弟妹是給當兵的帶走的,你當然要去找當兵的,那當兵的在哪兒?
當然都在軍營啊!比起你漫無目的的到處亂找,難道從軍不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最
有效的法子?!你自己且說說,在外面亂七八糟地找了兩個月有什麽結果沒有?!」

  那還真沒有。他長得凶脾氣又不好,就算有人知道線索也不會告訴他的。鐵
柱想了好久,現在沒有媳婦兒在身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做,做了是對的還
是錯的。可直覺告訴他,去做吧,反正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不是嗎?也許以方正
所言,真的能把媳婦兒找回來呢?

  正猶豫不決間,突然有人敲門,鐵柱先放下心事跑去開門,竟是鐵二。他穿
著一身藍色緞子長袍,臉色白裡透紅,看起來過得很好。鐵柱不知道他要幹啥,
就看著他,也沒有讓人進來坐會兒的意思。

  「堂哥……那個,俺是想來問問,你找著堂嫂了嗎?」鐵二有點忐忑,他現
在在縣衙裡做縣丞,也算是個官兒,之前聽說堂嫂給當兵的帶走了,他就想來找
堂哥來著,可沒想到堂哥不在家,這不,一聽說鐵柱在家了他就立馬從鎮上趕回
來了。

  鐵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鐵二知道了,這是沒找著呢,要是找著了鐵柱肯定
不是這個樣子。「堂哥……俺有件事兒想跟你說,當初俺參加殿試的時候,皇上
特地把俺留了下來……」他將當時的情況一一道來,著重講了皇上身邊將軍當時
的神色和反應。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也不懂皇上為什麽要問堂嫂的事
情,但也許跟堂嫂失蹤有關係。

  他現在已經娶了門媳婦,雖然還喜歡梅子,卻也知道,梅子可能是自己這輩
子都無法得到的那輪明月。

  鐵二走後,方正看向鐵柱,問:「柱子,你覺得呢?」

  於是鐵柱二話沒說收拾好了包袱,把家裡全權交托給了鐵三哥,便和方正走
了,頭也不回。

           ☆、(12鮮幣)指點江山

               指點江山

  對於梅相回朝一事,文武百官大多都是樂見其成。他們中不少人都曾在元貞
稱帝時與梅行書為同僚,後當今聖上逼宮,他們選擇了投誠,如今一見梅行書,
一則欣喜,二則有愧啊。至於那些新臣,從未見過他的,都對梅相仰慕已久,所
以早朝還未開始,玄青門前便已經擠滿了大臣了。

  梅行書一代名相,他是朝廷的一道標杆,哪怕他當年不肯臣服於當今聖上,
皇帝也沒有對他出重手下死命令,足以見其才。這四年雖然有同為奇才的沈相,
但若是與當年梅相相比,那沈相還是要稍嫌稚嫩一些。——這些話他們可不敢在
沈澤面前說,倘若說梅行書是雲,溫和好相處,那麽沈澤便是冰,不管是誰,到
了他面前,被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一瞪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若是被梅相聽到你在
背後嚼他舌根,頂多笑笑便罷,可若是沈相聽到了,不死也得去半條命。沈相森
嚴無情,與梅相剛好相反。而受人歡迎的大多是那個溫文儒雅的,沈相雖有才能,
但在人緣上,始終要差梅相一截。

  說曹操曹操就到,沈澤很快就到了。他雖是文臣,但也頗有些身手,素來都
是騎馬上朝,在宮門外便將馬交給宮人,然後一路走到玄青門。

  見沈相到來,眾官員紛紛問好,沈澤雖話不多面冷,卻也不是無禮之人,一
一點頭還禮,四下環顧一圈,發現沒看到對手,剛想問呢,就聽到有大臣驚喜的
呼聲:「快看快看,梅相來了、梅相來了!」

  眾人紛紛擠過去迎接,馬上的魏沖跳下來掀開轎簾子:「相爺。」

  裡面伸出一隻如玉般潔白修長的手,略有老繭,但不妨礙美麗。隨後便是戴
著烏紗帽的青年男子,他拒絕了魏沖的攙扶,自己扶著轎子出來,然後踩著臺階
走下,每一步都是慢條斯理不徐不疾,優雅地教人歎為觀止。先帝曾經用詩經衛
風裡的詞句來贊梅行書其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贊他氣質品格風
華修養皆是萬里挑一,舉世無雙。

  他也的確擔當得起這樣的讚美。哪怕是離廟堂四年,梅行書也毫無膽怯忐忑
之色,面對昔日同僚及現在同袍,依然是虛懷若谷溫文爾雅的模樣。不管大臣們
七嘴八舌地問了多少個問題,他就是能夠一個一個回答不落下一人並且半點不耐
也無。沈澤站在人群後面冷眼看著,梅行書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了過來,
那眼睛溫和如水,清亮如星,簡直可以用美麗來形容。

  其實梅行書的長相還是頗顯女氣的,眉毛太細,眼睛太大,嘴巴和臉蛋太小,
如非他眉宇間那不可忽視的英氣和睿智,大多數人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定然當
他是女兒身。沈澤被那目光看得一愣,隨即移開視線,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到的樣
子。

  這時候百官可以進入大殿了,梅行書是左相,為百官之首,所以率先進入。
文武群臣依次序進殿,梅行書沒有回來之前,沈澤位列第一,他也習慣了百官們
對自己敬畏崇拜的眼神,還有無論何事,皇上都會先問自己意見的情景。這是他
過慣了的生活,可梅行書一回來,他便屈居他之下,雖然仍是右相,但明顯就比
他矮了一截!沈澤原本還在奇怪為何皇上登基四年都不立左相,現在他明白了,
敢情就是為了梅行書留著呢!

  在皇帝宣佈早朝的時候,眾臣應叩首行禮,可皇帝卻制止了梅行書,他不但
免去他的禮節,甚至讓人抬了張紅檀木大椅賜坐!

  在皇上心裡,梅行書到底是怎樣的地位?沈澤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一直
都是最好的,以前在家讀書的時候他便聽說過梅相,那時候他就和那些崇拜的人
不一樣,別人只是單純的崇拜,而他想的,是打敗他!得到百官的尊崇和皇上的
信任,這不足以滿足他,他還要打敗梅行書,讓世人知道,傳說中的一代名相也
不過如此,真正永垂不朽的應該是他沈澤!

  梅行書也覺得自己受不起皇帝如此尊重,其實她什麽都沒為他做過,他為何
要如此待她?

  「梅卿不必忐忑,這座,四年前朕就想賜給你了。」皇帝輕笑,心情看起來
是分外的愉悅。「只是晚了四年,還得要梅卿不在意才好。」

  她能在意什麽,「皇上言重,折煞微臣了。」

  「你我君臣一體,無需贅言。今日乃是討論扶桑東渡我天朝意欲進犯一事,
朕已有計量,所以欲與眾卿家商量一番。」皇帝對著梅行書笑笑,那笑容裡似有
無限深意,但梅行書全然裝作看不懂。

  她不懂,魏沖和沈澤可懂。他們和皇上,是現今唯一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事情,
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誰會看不出來?現在只是看誰會裝傻充愣而已。皇上如果
想要梅行書,那便不會主動公開他女兒身的消息,因為那等同於送死,朝廷明文
規定女子不得入朝為官。而如果皇上不說,那麽就只有梅行書主動,那根本是不
可能的事情!所以現在只能是耗著,看誰有耐心,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不知皇上意欲如何?」沈澤出聲問,眼角餘光不住地瞄著梅行書,心道,
你甫回朝,難道不知應多理政事,兢兢業業嗎?這種時候為何不搭皇上的話茬兒?

  聽了沈澤的問話,皇帝笑了,他懶洋洋地看向梅行書,「梅卿,你覺得朕意
欲如何?」

  梅行書微微一笑,眉眼間盡是泉水般的柔軟清澈,「恕臣斗膽一猜,皇上應
該是想要御駕親征,臣為軍師,大將軍魏沖為先鋒,右相沈澤為副軍師。不知臣
可否猜中了皇上的心思?」

  大殿上無比地安靜,仿佛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出來。皇帝沒有說話,有
些膽子較小的官員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就連沈澤魏沖都略有忐忑。當今聖上雖
識才愛才,但性子也極度冷血無情,稍有違逆,他便毫不念舊情,是以哪怕是自
傲如沈澤都不敢妄加猜測他的心情。

  過了半晌,皇帝驀地放聲大笑:「梅卿啊梅卿,時隔多年,也只有你能一如
既往地猜中朕的心思!」當年在禦書房,每每父皇考他之時,他總是能如此透徹
的看透人心並輕柔地說出來,從不懼畏皇權,這就是梅行書,這才是他一直念念
不忘的治國之才梅行書!

  皇帝笑了,也說明這危機沒了,眾人很明顯都松了口氣,放鬆下來。

  「皇上過獎了,不過……皇上當真要御駕親征?倘若皇上與沈相都不在朝內,
那政事則可交由工部尚書胡大人,民事可交由大理寺白大人,其餘之事,盡可交
由軍機處處理。」

  「梅卿啊梅卿,你當真是朕肚子裡的一條蟲,朕在想什麽,有何打算,沒有
能逃得過你的!」對於梅行書的話,皇帝不僅不覺得他越俎代庖有干涉皇權之嫌,
甚至覺得他這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模樣,著實是太迷人了!「就依梅卿所言,
退朝!」

  看著皇帝大笑離去,梅行書不由得低頭,也輕笑起來。他想起自己初為丞相
之時,畢竟還有些年輕,太過內斂與矜持,先帝便要他想到什麽說什麽,不用考
慮也不准考慮,正如今日一般。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16-6-27 13:18 編輯 ]
2016-6-26 11: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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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二柱(04)作者:郦優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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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二柱(04)



作者:郦優昙

      ***    ***    ***    ***

           ☆、探探口風

  皇帝在想什麽,梅行書不得而知。多年前她做太傅的時候便與元熙不大親近,
隻覺得此人雖有才,但性情未免太過陰狠毒辣,果不其然,他的聰明才智超出了
她的想象,但冷酷無情卻一如她所看到的。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
做臣子的是永遠也猜不到——當然,也有可能是不願意承認那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她不想再待在京城了,她想回鐵家溝,想做那個普普通通的村姑梅子,想每
天洗衣做飯,其他的什麽都不管。

  拿着筆半天沒有動一下,這幾日她稱病在家,未去上朝,來探望或是看病的
大臣太醫們來了一撥又一撥,可她愣是誰都不見。她需要一段時間好好考慮今後
的歸宿,與扶桑的戰事雖然稍稍落了幕,可照元貞那架勢,分明是不肯善罷甘休
的,這江山皇位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了,對於朝中事物她也完全失去了激情,那
個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梅行書真的已經死了,她此刻什麽都不想,隻想好好陪着
鐵柱,回到他們的家裏去,過着簡單的屬於他們的日子。其他的,什麽都不要管,
誰都不要理會。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大開的窗棂吹進來一陣風,将陷入美好幻想中的梅行書喚醒。她打了個激靈,
回過神,慢慢放下手裏的筆,鐵柱在這相府裏呆着,什麽活計都沒有,他是個閑
不住的,每天除了纏着她就是去幫忙,甭管啥活兒,隻要被他看見了那就一定要
做,梅行書對此樂見其成,總是把他悶在府裏也不好,讓他自己找事情打發時間
挺不錯的,福叔現在對鐵柱的态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成日稱贊他是外
表兇悍粗魯,但又能幹又老實,說日後哪家姑娘要是嫁了他肯定享福。梅行書聽
着這些贊揚的話,看着鐵柱不好意思地撓頭,心裏輕笑道,對,嫁給他的姑娘的
确很享福。

  今兒一早福叔說要出去采買,鐵柱跟着一起去了,他力氣大,在府裏悶得時
間又久,出去散散心放放風挺好的。

  遠湘倒是每日雷打不動地來找她,每每看見她眸子裏愈發濃烈的情感,梅行
書便覺得憂慮不安。她不準人放行,遠湘若是非要闖進來,她便找地方躲,總之
就是一百個不願意見面。在吃了十幾回閉門羹後,遠湘算是明白梅行書不願見自
己了,她也知道他是在避嫌,也知道從四年前他就不曾喜歡過自己,可這樣一點
機會都不給是什麽意思,他都已經快到而立之年了,而自己亦是豆蔻年華的好韶
華,他爲何就是不願正視她對他的感情?

  在梅行書這裏讨不了好,遠湘直接去找了皇帝,守衛的大内侍衛哪裏敢攔這
麽個小祖宗,其中一人匆匆奔進去報信,其他人就眼睜睜地看着遠湘暢通無阻地
走進禦書房。

  皇帝正在批閱奏折,遠湘進來他連頭沒擡一下——這個皇妹除了能聽梅卿一
點話之外,那可是誰的賬都不買。至於自己……遠湘是同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對她自然比對别人多了疼愛與耐心,再加上四年前她爲自己奪得江山立下了大功,
所以隻要是她要的,他都會盡量爲她取來。

  「皇兄!人家都要哭死了,你還在那兒批奏折,連看都不看人家一眼!」揉
了好一會兒眼睛都沒有得到皇帝的注意力,遠湘不高興了,她上前扯住皇帝的袖
子不住地晃啊晃搖啊搖,非要他把視線移到她身上不可。「皇兄!」

  「好好好,說吧,又有什麽事兒呀?」将朱砂筆放下,皇帝決定認認真真地
來爲妹妹解決她的問題,黑眸在見到遠湘眼底的淚花後敏銳地一閃,随即笑了:
「瞧這小受氣包的模樣,這宮裏誰敢給你氣受,莫不是又去相府找梅卿,被人哄
了出來?」他是在取笑她,梅卿即便是心裏不喜,也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更何
況她與自己一般疼愛遠湘,自然不會對她冷言相向了。

  一聽到皇帝提梅行書,遠湘眼底的淚花越來越多:「什麽呀,要是他趕我出
來也就算了,他根本見都不肯見我!」

  「那定是你又做了什麽壞事兒了,是不是又欺負相府裏的人了?」

  「我沒有!」遠湘急急地否認,捉着皇帝的袖子央求:「皇兄,你下旨賜婚
給我跟行書好不好?我把他招爲驸馬,以後他就不會離開朝廷了,他就能永遠留
下來了!皇兄,好不好嘛,你就賜婚給我們吧……」漂亮的大眼睛裏閃着淚花,
幾乎沒有人能忍心拒絕她的要求,可皇帝考慮了半晌,還是道:「不行。此事要
征得梅卿同意才行。再說了,哪有堂堂公主主動說要賜婚的道理?遠湘,女兒家
要矜持内斂些,否則會把心上人吓跑的。」

  「他怎麽可能會同意啊,我每次旁敲側擊,他總是與我打糊塗牌,皇兄又不
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談的事情,我哪裏能說得進去啊。」遠湘委屈地抹了抹眼
角的淚花,繼續說道:「我去了相府十幾次了,一開始他還見我,陪我聊天下棋
解悶兒,可後來我一提到要求你賜婚,他當時臉色沒變,可我再去,就無論如何
都不肯見我了!嘤嘤嘤……爲什麽要這樣對人家?我昨兒個去找他,相府的管家
還給了我張小紙條兒,說是他們家相爺說,男女授受不親,我已經到了能出嫁的
年齡,再與他終日相處,難免會落人口舌,對我的名節不好!人家就是要落人口
舌,然後嫁給他嘛!」說着說着又哭了,想起那張紙條上寫的什麽「神女有情,
襄王無夢」,更委屈了,淚珠一顆顆往下掉。

  皇帝卻笑了,摸摸妹妹的頭:「不妨事,他即便是不娶你,也不會娶别人的。」

  「誰管那些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他!」任性地吸吸鼻子,又開始軟言
相求起來:「皇兄……求求你了,幫幫人家嘛,給人家和行書賜婚嘛!」

  被她煩的受不了了,皇帝無奈之下隻好點頭答應爲她探一探梅行書的口風,
遠湘得到皇兄的保證,高興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前一刻還淚盈於睫,
立馬就又高興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

  皇帝低頭輕笑,眼角眉梢閃過銳利的精光。

           ☆、(12鮮幣)各懷心思

               各懷心思

  對於皇帝的召見,梅行書略有不安,她隐隐覺得不會是什麽好事,卻又說不
出到底是什麽壞事。現在的這種僵局已經完全制約了她,前後進退皆不能,她簡
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禦書房裏隻有皇帝一個人,她進去的時候太監總管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将所有
宮女侍衛都撤了出去。梅行書站在大殿前,皇帝擱下手中的筆,對她微笑:「梅
卿來了。」

  「皇上。」沒有外人的時候,她也就無需行禮了,二人都不是那種在意繁文
缛節的,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呢。

  「梅卿是不是很奇怪,朕爲何召你入宮?」

  「皇上必定有皇上的理由,臣不敢妄加猜測。」她回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說
自己知不知道,也不說自己想不想知道。

  這個回答很明顯取悅了皇帝,他輕笑,喉嚨裏發出略顯沙啞的笑聲。梅行書
靜靜地看着他,不知他在耍什麽花招。

  「梅卿,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昨兒個遠湘哭哭啼啼地跑進來,死活要朕這個
做皇兄地給她做主,指婚於你二人,讓你娶她過門,你覺得如何?」皇帝笑意加
深,嘴角那一抹弧度帶着戲谑與玩味。

  梅行書眼神一凜:「既是明人不說暗話,皇上又何必拿這些來試探微臣?」
她怎麽可能娶了遠湘!她隻會害了她一輩子!皇帝若是真心疼愛這個妹妹,就不
會做出如此荒謬可笑的決定!「微臣終身不娶,皇上是知道的,又何苦要遠湘公
主嫁給微臣受罪。」

  「受不受罪,那是見仁見智的事情。遠湘喜愛你,朕也拿她是沒有辦法。」
皇帝慢慢走向梅行書,圍着她輕踱步繞了幾圈,蓦地靠近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
她耳畔,「梅卿,你就不想知道朕是怎麽回答遠湘的?」見梅行書毫無反應,他
頓覺無趣地嗤了一聲,「朕告訴她,會爲她探一探你的口風,随後再決定。可梅
卿要知道,遠湘這丫頭的性子,向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你若是不給她一個完
美的交代,那她是萬萬不可能就此收手的。」

  梅行書垂下眼睛,輕聲道:「倘若皇上同意,微臣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勞
永逸。」

  「哦?」

  「昭告天下,微臣惡疾纏身,不日病死,微臣會連夜離開京城,這輩子都不
會再回來,保證不會有人認出微臣,這樣的話,時間久了,遠湘公主也就會慢慢
地忘記微臣,她年齡還小,總會遇到真正的意中人。皇上與微臣都心知肚明不是?」

  這個提議讓皇帝俊美的面孔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他拂袖冷哼一聲,重新走回
書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梅行書:「你該知道絕不可能,朕不可能再讓你離開。」
從多年前他無意中瞥見她女裝的時候,她就駐入了他的心,他敬她愛她憐她,可
她永遠都不爲所動!這一次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讓她消失了,就算她不肯回複女
兒身做他的妃子,他也決不讓她有再次離開的機會!

  兩人都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可誰都不拆穿,借以維持表面這虛假
的和平。「既是這樣,皇上召微臣入宮又是爲了什麽?你我都知道對方心裏想的
都不可能實現,又何必這樣苦苦相逼?皇上不如灑脫些放了臣走,微臣可以保證,
今生今世不再爲官,亦不會爲任何人出謀劃策,更不會将自己所得的知識授予他
人,保證對皇上的江山無任何威脅。」

  皇帝卻笑了,隻是那笑中似有無限苦澀:「梅卿,你我認識多年,朕在你心
裏就是這樣的一個角色?」爲了江山權力,不擇手段?「你當真是讓朕心寒呐。」

  梅行書沉默不語,隻是靜靜地望着他,皇帝知道再與她說下去也是無用,便
揮手道:「你且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微臣告退。」她恭敬地行禮,轉身,完美的禮儀如同他們之前那深深的溝
渠,永遠都跨越不去。「希望皇上能夠想通,微臣等着皇上的決定。」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口,皇帝的眼睛慢慢眯起來,眼底精光一閃,他
沉吟了一會兒,随即命人去傳召遠湘。

  遠湘來的時候小臉泛紅,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地看着他:「……皇兄?是不是
行書願意娶我,答應你給我們賜婚了?」天真漂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可愛極
了,讓人覺得拒絕她的請求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皇帝看着她,眼帶憐憫,遠湘敏感地察覺到了,立刻問:「他不願意,是不
是?」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小嘴抖着,轉身就要奔出禦書房,「我要去問他爲
什麽不願意!」

  「遠湘!」皇帝叫住她,以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監将她捉住,「你過來,皇兄
有話對你講。」

  遠湘被死死地拉住,她猛地掙脫開被捉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可不争氣的
眼淚還是一顆顆朝下掉,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很快地上便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皇帝看着她哭泣的模樣,不免心疼。這是他同胞的妹妹,他如何能不疼愛?
「傻丫頭,你哭什麽?他說不娶你,可也沒說要娶其他人。你也好,其他女子也
好,他都沒有要娶的打算。」

  「……這算是什麽好消息嗎?」她睜大眼睛,怨怼地瞪着皇帝,「他一定還
是在怪我四年前偷卷宗的事情,這次回來,他對我都沒有以前好了,他以前不是
這樣的!」以前他從來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她想怎麽做怎麽玩,他都會
陪着縱容,可現在他卻連見都不肯見她!「都怪皇兄你!當初騙我去偷東西,如
果我早知道那東西那麽重要,我根本就不會拿!可一切都晚了,行書現在一點兒
都不信我,他根本連見都不見我,他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真是個天真又可憐的丫頭。皇帝輕抿嘴角,道:「四年前他對你好,是因爲
當時你尚未及笄,隻是個孩子,他那人性格溫順,待誰都是一樣。現在可不同,
你都十六歲了,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他若是還與你糾纏不清,豈不是對你的名節
造成了很大傷害?遠湘,梅卿是不會留下來的,他方才同朕說了,要辭官歸隐,
再也不回京城了。」

  什麽?!

  遠湘倏地瞠大眼睛:「那我要跟他一起走!」

  「他不會帶你。」皇帝輕笑,把玩着架上的毛筆,輕輕在宣紙上一勾,畫出
一隻惟妙惟肖的眼睛。「他想走,朕可攔不住。再說了……這京城也的确沒有什
麽能讓他留下來的。」

  沒有能讓他留下來的……那萬一如果有能讓他留下來的,他是不是就不走了?!
遠湘靈光一閃,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來轉去,一看就是在動鬼主意。她要想一個辦
法,一個讓行書再也離不開京城也離不開她的辦法!

  看着妹妹古靈精怪的眼睛,皇帝笑了,因爲他知道,他很快就能得到他想要
的了。

  行書,你終究得屬於我。

           ☆、(14鮮幣)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

  「公主邀我入宮一叙?」拆開手裏的請帖,梅行書訝然地挑起眉頭。遠湘這
丫頭何時也學會這文绉绉的一套了,她可不像是會爲了請客而特意寫一份請帖的
人哪。

  前來送信的小太監恭敬地彎腰行禮:「公主要奴才轉達梅相,說是她今夜便
在宮中等您,不見不散,您若是不去,她便一直等下去。」

  這丫頭……居然都會威脅她了。梅行書輕笑,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回禀公主,就說……我知道了,晚上我會準時到的。」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監一走,鐵柱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渾身都泛着酸味兒,他跟福叔混久
了,對於媳婦兒的豐功偉業也都略知一二,雖然知曉遠湘公主是女的,可一想到
有人觊觎自家媳婦,他就渾身難受,想揍人。要是遠湘公主此刻出現在他面前,
指不定他就要沖過去扁人了呢。「媳婦,那死丫頭又想幹啥,還沒被趕夠啊?」
來幾次媳婦躲幾次,這是人都應該覺得羞愧難堪不會再上門了,可遠湘公主就跟
那蟑螂一樣打不死趕不走,硬是天天到相府來。這幾日沒見着她的人影,他還以
爲她放棄了,正打算松口氣,那死丫頭居然送請帖來請媳婦?!

  「柱子,她隻是個小妹妹而已。」梅行書覺得丈夫太敏感了,忍不住捏了捏
他的鼻頭,看到他被她捏的無法呼吸又不敢掙脫的樣子就覺得好笑。「你不用擔
心那麽多,我和她難道還能發生什麽事不成?」

  鐵柱努努嘴,「那可難說,俺瞅着那丫頭心眼兒多的很,媳婦你得小心,要
不晚上俺跟你一起去吧!」由於鼻子被捏,所以他說話的聲音怪怪的,成功地取
悅到了梅行書,她松開鐵柱的鼻子,摸摸他的頭:「不用了,你又不能進去,皇
宮内院不可私自走動,讓你在殿外吹幾個時辰冷風,你還不悶死,晚上你就找魏
沖練練拳腳吧,昨兒你抱怨打遍相府無敵手,我可給你找了個好對手來,别讓我
失望。」

  一聽媳婦的鼓舞和激勵,鐵柱立馬雄心壯志起來:「沒問題!瞧魏沖那小模
樣小身闆,鐵定不是俺的對手!」

  梅行書笑了,「魏沖雖然比你瘦比你矮也沒你力氣大,但他那一身武藝可是
跟當年的禁軍統領學的,一招一式絕對都是行家,你可别輸給他,那可就難看了。」

  哪個漢子能容忍自己被媳婦瞧不起!鐵柱雄赳赳氣昂昂地立下豪言壯語:
「俺鐵定打敗他給你瞧!」

  他有幹勁和沖勁,梅行書當然高興,這樣也能讓她的愧疚少上一些。鐵柱不
喜歡京城,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哪怕是京城的糖葫蘆比鎮上的貴了五文錢,
他都很看不慣,他更喜歡那種自由自在打鐵打獵的農家生活,梅行書覺得自己對
不住他,他明明不喜歡,卻還強迫自己留下來陪着她。

  如果沒有鐵柱,她該怎麽辦呢?

  出乎梅行書的意料,今天晚上的遠湘完全不像是平日裏那個活潑頑皮略有些
驕縱人性的小女孩兒,她穿了一襲粉色的宮裝,發飾妝容完全都是按照正裝來的,
眉眼輕挑,小小年紀的姑娘竟有了嬌媚如水的味道,梅行書不由得爲之驚豔,遠
湘本是皇家女,容貌雖還稍嫌稚嫩,但不掩天姿國色,如今盛裝打扮起來,也不
輸神仙妃子。

  看見梅行書眼裏的驚豔,遠湘忍不住内心竊喜,可面上仍是一副知書達理的
大家閨秀模樣。她是金枝玉葉,從來沒有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可在梅行書面前,
她卻把自己卑微到了一個如此低的地步,隻要看着他,她就滿心歡喜,哪裏還去
想自己是什麽尊貴的公主。「行書,你來啦,我已備妥了酒菜,你陪我喝幾杯,
可好?」

  梅行書輕聲道:「公主,你年紀尚you,且是女兒家,還是不要碰酒的爲
好。」

  「那我敬你,你喝,我不喝,可以嗎?」

  「公主,你……沒事兒吧?」梅行書不答反問,她總覺得今晚的遠湘看起來
有點不大正常。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遠湘也并不傷心,她隻是拎起裙擺在梅行書面前轉了
一圈,盡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麗:「行書,你看我美嗎?」

  「美。」梅行書想都沒想便點頭。

  遠湘忍不住露出羞怯的笑容,她注視着梅行書,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手,牽
着她到桌邊。

  兩人落座後,她斟滿一杯美酒,「行書,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要走了?」

  聞言,梅行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皇上肯放人,那麽是的。」

  「不能留下來嗎?爲我留下來?」

  梅行書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張了張嘴,半晌,道:「遠湘……」

  「你不必答我!」像是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遠湘連忙傾過身子以手指
掩住梅行書的唇,可他卻在蓦然一愣後下意識地往後避開。内心的酸楚有誰知曉,
遠湘強自打起笑顔,重新端起酒杯要敬梅行書:「行書,京城不好嗎?爲何不肯
留下來?我還記得當年你同父皇下棋的時候,說你想要天下大同,四海之内歌舞
升平,說你要做個好官,爲什麽現在不了?難道你忘記以前的雄心壯志了嗎?」

  聽到遠湘提起以前,梅行書亦是不勝唏噓。他輕歎道:「公主,那都是過去
的事情了,不值一提。更何況,哪怕我不在,也有足夠撐起這個膽子的股肱重臣,
我留在京城不會開心的。」

  「那你願不願意帶我一起走?」她急切地問,「我也不想當什麽公主,我願
意跟你一起離開這裏,做一對普通夫妻,你說好不好?」

  那雙烏黑的眼睛閃耀着希望的光芒,可梅行書卻隻能拒絕:「公主……你有
你的路要走,你我不是同路人。」先不說自己的女兒身,即便自己真是男子,也
不能和她多有牽連。若想徹底離開抛下一切,她就注定要和以前的故人舊事斷個
幹幹淨淨。

  遠湘卻并沒有哭,她隻是流露出了一絲失望,随後便笑了:「我早知道,我
早該知道的……你心裏又何曾有過我呢?」

  「公主……」

  「好啦,咱們不說這個,今晚,你就陪我吃這頓飯,全當做我給你送行了。
你真的要走的那天,我不會再去送你了。」

  梅行書是信任遠湘的,否則四年前遠湘不可能輕易盜走機密卷宗。而四年後,
她對她雖然再無以前那樣推心置腹的信任,卻仍然願意确保她的人格。可梅行書
萬萬想不到,爲了把她留下,哪怕是打破再也不會欺騙梅行書的諾言,遠湘也會
義無反顧的去做——并且,絕不後悔。

  酒裏沒有毒也沒有異常,所以梅行書在小啜幾口後便沒再推辭,她的酒量很
好,這幾杯瓊釀還不放在眼裏。可向來通透的她卻沒有注意公主寝宮中多出的幾
個巨大盆栽,上面長滿了雪白詭異的花朵——與用花朵釀出的酒結合到一起,便
是極其厲害的迷藥。而遠湘自始至終隻是給梅行書敬酒,自己并不曾喝,隻是用
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而已。

  「……行書,行書?」

  他已經睡過去了。

  遠湘吃力地将梅行書架到床上,沒想到那麽高的他居然那麽輕,昏睡着的梅
行書和平時溫雅的模樣又有所不同,這時候的他終於不再那麽疏離和遙遠,她一
伸手,便可以夠得到。「行書……」我好喜歡好喜歡你,爲什麽你就不能喜歡我
一點點?「我不能讓你走,我要你留下來陪我。我、我知道你醒來後定然會惱我
……可我不會後悔,行書……行書。」

  顫抖的素手慢慢地伸向梅行書的腰帶,一點點扯開,直到他身上隻剩下白色
的裏衣。畢竟還是姑娘家,到底也沒能再下去手,而且,她更怕行書醒來後會恨
她。她隻想他知道她想他留下來陪她,隻要過了這一夜,便可。她也可以和他發
生夫妻之實,可那樣行書絕不會再原諒她了。

  拆開發髻,脫下宮裝,隻餘肚兜和亵褲,遠湘鑽入梅行書懷抱,拉過被子蓋
到兩人腰際,閉上眼睛。

  行書,行書,不要怪我,可好?

           ☆、(11鮮幣)被逼婚了

               被逼婚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梅行書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在她心裏,遠湘一
直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成天纏着她玩的小女娃,哪怕她後來偷了機密卷宗導緻元
貞的江山就此葬送,梅行書也從來沒有責怪過她。可當早晨她在皇帝和幾位重臣
的注視下睜開眼睛時,她第一次對遠湘有了失望的感覺。

  「梅卿,你有何話說?」

  有何話說,她有何話說?她還能有何話說?!梅行書靜靜地站着,身上是宮
女匆忙伺候穿上的長袍,而遠湘則躲在床上,她隻穿了肚兜亵褲,穿好衣裳需要
時間。

  等到遠湘從裏面出來的時候,梅行書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遠湘小臉原本是
雪白中帶着羞澀的紅,可梅行書對她的漠視卻讓她的臉蛋霎時間慘白一片。

  見梅行書不說話,皇帝便又轉向一旁的遠湘:「遠湘,你有話要說嗎?」

  「回皇兄。」她硬着頭皮,咬咬牙,豁了出去。「昨夜我與行書把酒言歡,
可不知怎地,就迷迷糊糊睡到一起去了。不過皇兄請放心,行書絕對沒有對我做
出任何逾矩的事情,我們是清白的。」

  「是清白的,爲何兩人卻脫了衣服在一起?」皇帝對此嗤之以鼻,「即便你
們是清白的,這事兒若是張揚出去,日後誰還敢娶你?你這丫頭,忒地大膽,連
自己的名節都不顧了?」

  「皇兄……遠湘不是故意的,遠湘隻是想與行書叙舊,誰知喝了幾杯酒,就
暈乎乎的什麽都忘了。」她睜大眼睛,眼底有着淚花,楚楚可憐的小模樣,「皇
兄别怪行書可好?」

  皇帝端起手邊的茶盞輕啜一口,先是高深莫測地看了梅行書一眼,繼而意味
深長地道:「讓朕不怪罪於他也不是不行,這要他願不願意對你負責了。」

  梅行書不發一語,冷眼看着他們兄妹做戲。若說這裏面沒有絲毫貓膩,她絕
對不信。現在她甚至有絕對的理由懷疑是不是皇上暗示的遠湘對自己做這些事!

  梅行書清冷的眼讓皇帝有那麽一刹那被看穿的尴尬,但是他很快便收起情緒,
擺出一副莊嚴威儀的樣子問:「梅卿,朕命你擇日迎娶公主過門,你可願意?」

  她可否願意?他們給了她選擇的權力嗎?梅行書萬萬沒有想到爲了留下自己,
他們居然會想出如此卑劣的方法。漂亮的唇角突然揚起一抹笑,她早該知道的,
四年前就應該知道。這兩人,便是那養不熟的白眼狼,任她待他們如何的好,他
們也會在關鍵時刻反咬你一口!她待元熙,傾囊相授,他想知道想學的,她從不
推辭;待遠湘,更是溫柔到了極點,身爲正一品左相,遵從先帝禦旨教導衆皇子
功課,按理說公主不能旁聽,可她不僅準許遠湘旁聽,甚至額外教導她琴棋書畫,
結果呢?四年前她偷走定奪江山的機密卷宗,讓自己失信於托孤的先帝,四年後,
她又用僞善的面孔欺騙她,讓她「娶」她!

  自己當真是瞎了眼睛,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們兄妹倆,當真是可笑至
極!

  「迎娶公主過門?」梅行書輕笑,語帶嘲諷地環視了四周一圈,「皇上心裏
真是如此想的?」

  聞言,皇帝面色一變。他看了下身側的幾名大臣,揮手讓他們盡皆出去,就
連遠湘也被命令暫時離開。偌大的殿中央隻剩他們二人。

  既然隻剩彼此,他也就無需作假了。「行書,你知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是在這出鬧劇之前,梅行書也許會與他虛以委蛇,可現在,她一點兜圈
子的閑工夫都沒有。「恕臣鬥膽,皇上真正想要的,微臣給不起,也不想給。皇
上若還念往日情分,便準了微臣辭官回鄉的請求。」

  若是旁人這般對他說話,他早命人砍了他,可這人是梅行書,是他一直得不
到的梅行書,所以皇帝願意忍。行書向來性情溫和良善,若非是被激怒了,定不
會說出這種話來:「行書,莫要跟朕置氣,你若早些願意遂了朕的意,又豈會有
今日之事發生?」他是真心愛她,所以才想把她留下來,讓她永遠陪在他身邊。
十年前,她做了衆皇子的太傅,從初見的那一刻起,他就對她動了心,可惜她始
終不肯多瞧自己一眼,自始至終都把重心放在那個沒用的黃毛小兒元貞身上。皇
位最後成了他的,當他終於興奮地想宣告她是他的的時候,她卻甯願死也不願留
下!四年!他整整尋了她四年!

  這四年裏他無時不刻不在夢見她,可她仍然如同以前對他那樣冷冷淡淡。倘
若一直這樣,他也願意陪她繼續演下去。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她甯肯嫁給一個
鄉野匹夫也不願做他的女人!他命人打探過,她嫁的那人樣貌醜陋,根本就是一
無是處!甚至脾氣暴躁,家徒四壁!

  那樣的人怎麽能配得起天人般的梅行書!

  可梅行書無意與他多做糾纏,不是自己能回應的愛意,隻是困擾。「皇上,
你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你應該很清楚,不管我有沒有侵犯公主,我都不能娶
她。皇上,你想公主一輩子守活寡嗎?她現在年輕氣盛,有沖勁兒,可她不可能
這樣一輩子,她總會累和崩潰。皇上,你當真想她嫁給我嗎?」

  「如果能夠把你留下來,這樣的代價在朕看來不過是鴻毛一片,絕對值得。」

  皇帝冷酷的回答讓梅行書再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不是元熙,他是皇帝。
「……既然如此,那全憑皇上作主,臣無話可說。臣做不來下跪求饒之事,也不
可能下賤到在皇上面前除去衣衫以女兒身證明不能娶公主過門,皇上要如何處置,
臣再無二話。」說完,她再也不想和這個無情至極的帝王共處一室,轉身就要走,
卻被皇帝叫住。「梅卿,你不怕朕遷怒於鐵家溝的村民麽?」

  這些威脅和把柄,梅行書再也不想去理會了。她已經不是當年的梅相,也無
法再在皇帝的步步緊逼之下還繼續保存那份悲天憫人的胸懷:「皇上想做什麽是
皇上的事情,微臣無法幹涉。」語畢,便再也不回頭。

  遠湘正等在宮門外,看到梅行書出來,又想上前又是膽怯不敢,如果是以前,
梅行書早上前安慰詢問了,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再見到她。

  看着梅行書漸漸遠去的背影,遠湘咬住嘴唇,可眼淚總是不聽話。

  行書,行書,我隻是喜歡你,你可不可以也喜歡我一點,不要總是這樣,頭
也不回地,離開,我。

           ☆、(10鮮幣)她懷孕了

               她懷孕了

  因爲梅行書一夜未歸而在皇宮外面等了一夜的鐵柱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地
盯着宮門口,梅行書剛從裏面出來他就瞧見了,直接沖過去,不過他還算有記性,
知道大庭廣衆的不能太親密,剛伸出去想攬住梅行書的大手又勉強收了回來。鐵
柱發現媳婦兒的表情很難看,他擔心地問:「媳婦兒,發生啥事兒了?你咋這會
兒才出來啊?」

  聞言,梅行書眼神複雜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答,實在是太荒唐了,
她昨夜毀了一個女子的名節!「……等回去再說吧,這兒人多。」她隻能賭一把
了,想必在沒有得到她确切的回答之前皇帝是不會沖動地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的,
她的時間不多,要趁着皇帝公開此事之前解決一切才行。

  「好。」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鐵柱從來不會違背梅行書的意思。之前遠湘
是派了人去接梅行書入宮的,此番離宮,梅行書心裏郁結,不肯坐宮裏的轎子,
恰好鐵柱騎了馬來,兩人便共騎而去,留下追出來的遠湘站在原地一臉的落寞。

  回到相府,擔心了一夜的福叔福嬸兒全部迎上來詢問入宮狀況如何,可梅行
書又如何能對他們言明事情的真相,隻推說飲醉了酒在宮裏睡了一宿,沒什麽大
事,匆匆打發了兩位老人家便與鐵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進院子,她便突然覺得胃部有些酸水在洶湧,冷不丁地便推開了鐵柱的手,
彎腰到路邊大吐特吐起來。鐵柱被吓了一跳,連忙摟住她的腰輕輕拍着她的背:
「媳婦兒,媳婦兒你咋啦?」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梅行書搖搖頭:「許是昨夜喝酒的後勁兒上來了。」可平時她飲酒再多也不
會如此,難道是因爲那酒裏被下了藥的緣故?

  想着,她便順手搭上自己的脈搏,片刻後,整個人立在那兒,傻了。鐵柱還
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媳婦,吓壞了,以爲她是中邪生病了,一把将人抱起來就要
朝院子外面跑。梅行書回過神連忙拍着他胸膛讓他把她放下,可這傻子還是擔心
的不行,愣是不住地問她是真沒事兒還是假沒事兒。

  爲了安撫鐵柱,梅行書不得不放下滿心擔憂,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頭:「真
沒事兒,走,咱們回房說去。」說着,牽起他的手朝卧房走,她住的院子的守衛
都是在外面的,院子裏面很安全,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再說,就算被人發現她也
不在乎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對方罷手,就是自己先攤牌,說白了,
雙方隻是在拼耐力而已。

  回到房後鐵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給梅行書倒了杯水。梅行書漱口後方才覺
得稍微好過些。她看向在屋子裏忙來忙去又是給她找衣服又是給她張羅吃的的鐵
柱,喊住他,招手讓他到自己身邊。鐵柱向來最聽她的話,哪怕是要他去上刀山
下油鍋,他都是眼都不眨的。有時候連梅行書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般良人,
她是如何尋得的?「柱子,我跟你說件事兒。」

  鐵柱聽她這麽嚴肅的語氣,以爲是什麽大事兒,於是也跟着擺正了态度:
「媳婦你說。」

  「你要當爹了。」

  「哦,俺要當爹……俺要當爹了?——」

  「噓。」連忙捂住他的大嘴阻止他吼出聲,梅行書輕輕搖搖頭,「别這麽大
聲,會被人聽見的。」方才她搭了下自己的脈搏,果然是喜脈,這孩子早不來晚
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看樣子事情得早些解決才行,否則等到自己肚子
搭大起來可就難看了。

  鐵柱是個沒心眼情緒外放的,怎麽忍也忍不住那一臉的興奮,梅行書看着他,
蓦然無力随他去了,看着他因爲不能出聲而在屋裏滾來滾去……真的是滾來滾去,
那麽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跟個頑童似的在地上滾過來又滾過去,不時還捂住嘴
巴嘻嘻的笑,憋得臉都青了。梅行書捂額歎息,直到鐵柱滾夠了,才屁颠颠地又
跑回她面前,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光,「媳婦兒,那咱啥時候回家啊?」在鐵柱
心裏,這個京城始終不是家。

  「很快就回,我保證。」梅行書傾身向前,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雙手撫摸
着肚子,嘴角泛起淺笑。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有做母親的一天,而當這一刻終於到
來的時候,她才明白這是一種多麽深刻與巨大的幸福。「我也想回家了。」

  「嘿嘿,那咱過幾天就走?」鐵柱傻乎乎地撓撓腦袋,他知道自家媳婦不比
以前在村裏,她是丞相,不可能像在家裏那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自己又笨又
愚魯,哪裏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幫她,他能做的,隻有安靜地等待,有點丢人,堂
堂的漢子居然無法保護自己女人,可事實擺在眼前又有什麽辦法。這不是被人欺
負了可以打回來罵回來的事情,自己的腦子根本不足以解決。

  梅行書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給了鐵柱肯定的回答:「對,過幾天咱們就回
去,不過……不回鐵家溝。」她已經想到辦法了。

  「啊?」鐵柱愣了一下,「不回鐵家溝咱去哪兒啊?咱家在那啊。」

  「抱歉,柱子,鐵家溝不能再回去了,村裏人都知道我被官兵帶走了,現在
回去,不僅沒法解釋,還很有可能會被再抓回來。我們要去的地方必須安全到足
以保護我們,讓皇上和朝廷不能抓到把柄。柱子……」梅行書知道自己的要求很
過分,因爲自己他已經離開了家鄉,現在還要因爲她再也不能回去,這是多麽自
私的理由。

  鐵柱卻隻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說:「都行,媳婦你去哪兒俺就去哪兒,反
正家裏也沒啥親人了,大伯他有兩個堂弟照料,三哥四叔他們,都有自家的生活,
不需要咱照料。俺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去哪裏都行。」

  梅行書迅速低下頭,掩飾住眼角感動的淚光。鐵柱把媳婦摟到懷裏,嘿嘿一
笑說:「媳婦,别哭,對娃兒不好。」

           ☆、(11鮮幣)我是女子

               我是女人

  聽了鐵柱的話,梅行書佯作生氣狀:「好啊,我哭了你不心疼,反而隻想着
娃兒。」

  嘿嘿。鐵柱撓頭傻笑,看着自己媳婦吃醋,心裏樂呵的不行,抱着梅行書就
想轉圈兒,可一想到媳婦有了身子,又給放下來了,而且他身上在地上滾的很髒,
梅行書那一身白袍沒幾下就被弄成了灰色,全是塵土。

  換了衣服後,鐵柱又忙裏忙外地給她張羅早膳,梅行書剛喝下一碗粥,福叔
便沖進大廳裏禀報說是遠湘公主來了,問相爺願是不願見她。鐵柱一聽到遠湘來
了,臉登時就拉了下來,十分之難看,而梅行書想了一會兒後,點頭道:「請公
主進來吧。」

  把那個傻大個摁在桌邊吃飯,梅行書放下碗筷——她的胃口不大,少量多餐,
吃一碗粥就飽了。

  遠湘走進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像隻小老鼠,那小可憐的模樣讓梅行書心裏又
是憐惜又是惱怒。她之前有個小妹妹,也是這般美好的年紀,可惜患了重疾夭折
了,也因爲如此她才會去學醫,才會對遠湘如此這般忍讓縱容。「公主。」

  見他還願意跟自己說話,遠湘已經十分滿足,不敢再有别的要求了。她深深
地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剛想開口,卻看見餐桌旁端着碗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狠
瞪着自己的鐵柱,心裏不郁。每次她來找行書,這個粗魯的侍衛總是在周圍四處
轉悠,而且還像是跟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老是死瞪着自己。現在更加荒唐了,
他居然敢和行書同桌用膳!滿腔的肺腑之言瞬間成了批判與抱怨:「行書,你怎
麽讓個侍衛在桌子上吃飯哪,這於理不合,要是在宮裏啊,他早被拉下去打闆子
了。」

  梅行書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着遠湘,她覺得頗爲好笑,這丫頭是忘記了她
曾對自己做了什麽了嗎?她此刻上門不是爲了道歉或者是請求,卻是來批判鐵柱
該不該與她同桌而食的?

  在梅行書的眼神中,遠湘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她絞扭着十指,眨巴着
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梅行書,充滿了試探地問:「行書……你會娶我嗎?」

  「噗——」

  沒等到梅行書回答,那個正端着碗囫囵吞棗的壯漢一口粥噴出好遠,整個人
被嗆得直咳嗽,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可惡心。遠湘露出嫌惡的表情,她剛想繼續
方才的話題,可令她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梅行書居然走了過去,掏出手帕給那個
低賤的侍衛擦嘴!而且神情還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縱容!遠湘不敢相信自己
看到了什麽,她左看看梅行書,右看看鐵柱,他們兩人之間那種自然的熟稔和深
情,哪怕是她這個未知人事的小丫頭都能感覺得出來!

  「瞧瞧你,喝粥都喝成這樣。」剛換的幹淨衣裳又髒了。梅行書無奈地搖搖
頭,也不打算瞞着遠湘了。不告訴她真相,她會一輩子固執下去不肯放手。

  「行書……行書你在做什麽!」遠湘沖過去把梅行書從鐵柱身邊拉過來,将
她護在身後,死死地盯着鐵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你你你你你——」
她指着鐵柱的鼻尖,手不住地抖。「不準你對行書有什麽怪想法,否則本公主非
砍了你的頭不可!」

  她天真地認爲這是不可能的,行書即便不喜歡自己也不會去喜歡一個男人啊,
即便他真的喜歡男人了,也不可能喜歡面前這個一臉絡腮胡還有刀疤并且長得兇
神惡煞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梅行書輕輕撥開遠湘的手,然後在她的抽氣聲中走到鐵柱身邊,靜靜地看向
她,說:「公主,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麽不能娶你了吧?」

  遠湘搖頭,搖頭,再搖頭,使勁搖頭:「行書,行書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
對你下藥,可、可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就爲了擺脫我!我喜歡你那麽多年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她用力搖頭,說服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隻是場噩
夢,早晨他們還睡在一起,結果不到中午,他卻告訴她他愛的是男人?「行書,
我馬上進宮求皇上指婚給我們好不好?你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覺得自己喜歡的
是男人,等到我們成親了,過段日子你就會發現其實你喜歡的是女人不是男人,
我們這就進宮好不好?行書,求求你!」她語無倫次地說着亂七八糟的話,想去
捉住梅行書的手,可鐵柱比她更快一步将梅行書抱到了腿上坐着,還對她耀武揚
威地咧開一嘴兩排大白牙。

  這不可能……這麽點的時間裏發生這樣的事情,遠湘根本不相信。她奮力搖
頭,可梅行書那憐憫的目光卻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哭得不能自已,一邊抹
眼淚一邊嗚咽。

  輕輕拍拍鐵柱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梅行書走近遠湘,溫柔地,如同
四年前教她讀書寫字時一般摸摸她的頭,遠湘眨着迷蒙的淚眼看向她,可憐兮兮
地叫着:「行書……」

  「傻丫頭,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今天我想告訴你,希望你能
爲我保守秘密,好嗎?」

  那溫柔的語氣和眼神迷惑了遠湘,她怔怔地點了點頭,以爲他是想說喜歡男
人有龍陽之癖的事情,可沒想到他卻是說——「其實我是女子。」

  ……她一定是聽錯了,今天早晨醒過來的時候昏昏沉沉的,又因爲哭了一路,
搞得連聽力都出毛病了。

  梅行書知道隻說一遍遠湘不可能相信,於是她握住遠湘的肩膀,強迫她直視
自己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一遍:「遠湘,我跟你一樣,是個女人。
因爲女子不能爲官,才做男兒打扮。鐵柱名義上是我的侍衛,其實是我的丈夫,
所以我不能娶你,你能夠明白嗎?」她松開手,微微一笑,仍然是那溫文儒雅的
模樣,令人心動神怡。

  半柱香。遠湘足足愣了半柱香的時間,最後她猛地向後退了幾步,轉身就跑。

  鐵柱急了,怕遠湘會把這事兒說出去從而給媳婦招來殺身之禍,起身拔腿就
要追,卻被梅行書一把拉住:「别追,她還會再來的。」

  「媳婦!你怎麽跟她說了?她要是管不住嘴巴跟旁人說了那該怎麽辦?」鐵
柱急得跳腳。

  梅行書微微一笑,安撫他道:「不會的,我相信她,她不會再背叛我一次的。」

           ☆、(10鮮幣)幫我離開

               幫我離開

  對於梅行書的話,鐵柱将信将疑,不過第二天,當他一出房門看到站在門口
臉色蒼白黑眼圈嚴重的遠湘時,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就左右瞧瞧,剛瞧了左
邊,還沒來得及看右邊呢,遠湘就一臉悶悶地開口了:「看什麽看,我又沒說出
去。」

  心思被一小丫頭瞧出來,鐵柱惱怒地瞪她,可沒想到對方卻猛地一把推開他:
「别擋路啦,讨厭鬼。」說完就朝屋裏走,梅行書正坐在床上扣着中衣的盤扣,
見遠湘進來了,有那麽一瞬間的愣住,随即溫聲道:「你來了。」

  遠湘嘟着嘴,眼看忍不住淚了,她回頭憤憤地瞪了一眼鐵柱,眼睛直勾勾地
盯着梅行書衣下贲張的酥胸曲線,這才相信他不是他,是「她」。

  梅行書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遠湘就那樣傻傻地站在門口,看着她,直到她
重新成爲那個修長挺拔玉樹臨風的優雅公子,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昨天回去後
她想了很多,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想要奪門而出,去告訴皇兄這個欺騙了他們
這麽久的事實。可還沒有踏出自己的寝宮半步,便覺得再也走不動了,她怎麽舍
得、怎麽舍得呢!

  知道梅行書穿好了衣裳走過來,她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突然蹲了下去,
嚎啕大哭起來。鐵柱在門口被她哭得吓了一跳,還哆嗦了一下,梅行書則無奈地
也跟着蹲下身,摸了摸遠湘的頭:「乖,别哭。」

  她怎麽能不哭!梅行書於是哄勸,遠湘哭得越是厲害,她揉了揉眼睛,對着
面前的梅行書盯着看,看了半晌,突然又哭起來——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鐵柱被她煩得受不了,臉色烏黑想揍人,雙手掰的劈裏啪啦響。要不是媳婦
在面前,他管她是公豬還是母豬,直接一拳揮過去,叫她再也哭不出來。

  梅行書卻極有耐心地哄着遠湘,直到小姑娘抽抽噎噎地揉着眼睛站起來,又
乖乖地被她牽到椅子上坐下,遠湘放下揉眼的手,一雙漂亮的大眼哭得又紅又腫,
滿布血絲。梅行書輕輕歎了口氣:「快别哭啦,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遠湘吸吸鼻子,問:「行書……你真的不能娶我?」

  梅行書尚未來得及回答,鐵柱便在門口很沖的回了一句:「她是女人,是俺
媳婦兒,咋娶你?你要個沒雞巴的女人幹啥?!」

  他是惱極了,粗話都說了出來,梅行書立刻瞪過去一眼,鐵柱馬上禁言。遠
湘不知道鐵柱說得那個名詞是什麽意思,小臉上一片茫然,不過不懂并不能打消
她對鐵柱的厭惡:「你管我!我就是喜歡她不行嗎?就算行書娶我,也比跟你這
麽個又醜又笨的人在一起好!」

  又醜又笨……她居然說他又醜又笨?!鐵柱怒吼出聲,那吓人的樣子讓遠湘
猛地揪住了梅行書的衣襟,梅行書無奈地看了鐵柱一眼,對他搖搖頭,鐵柱心裏
老大不爽的閉上嘴巴,哼了一聲憤然轉過頭去。

  遠湘又吸了吸鼻子,乞求似的看向梅行書:「行書,我保證不把這事透露出
去,所以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離開京城,也不想以後都見不到你。」

  那聲音可憐兮兮的,就像是一個被丢棄了的孩子。鐵柱在門口聽得那肝火是
一陣一陣地往上冒。什麽叫不走,什麽叫别離開,什麽叫不想見不到?拜托她一
下好不好,他媳婦兒是女人,她要留個女人在京城幹啥,看着膈應嗎?還有,她
不想就不給走,要不要這麽自私?!

  「公主,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遠湘不是笨蛋:「你要我幫你離開?爲什麽你不親自跟皇兄說?」

  「這個……」梅行書看了一眼杵在門口的鐵柱,她原本不想他知道的,可現
在也不妨說了。「傻丫頭,你對我下藥,是不是皇上暗示你的?」

  「……」遠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是去求皇上爲我們賜婚的,他說
你要辭官歸隐,讓我想辦法留你下來……皇兄知道你是女子?」見梅行書點了頭,
冰雪聰明的她又想到了,「皇兄……皇兄他是想讓我把你逼到這個地步,爲了我
好,你定然是不可能娶我的,而不娶我你就必須拿出證據給一個不娶的理由……
這樣子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把你留下來,甚至收入後宮!」舉一反三,遠湘說出來
的話不僅吓到了她自己,也吓到了鐵柱。

  他咆哮一聲,噔噔噔幾大步跨過來,捉住梅行書不住地問:「媳婦兒,她說
的是真的?皇帝真的看上你了?!」

  梅行書歎了口氣,摸小狗似的摸摸他的頭:「乖,一邊等着,我待會兒再跟
你解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鐵柱雖然莽撞些,但也不是傻子,他方才是被遠湘的話驚着才會撲過來,後
來轉念一想的确也是,反正媳婦是肯定得給自己一個解釋的,還是讓這公豬幫忙
離開京城再說比較重要。於是他忍辱負重咬牙走到一邊,怕自己再聽到什麽會暴
走的事情,鐵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麽你願意幫我嗎?」

  遠湘不解地看着她:「爲什麽?做皇兄的妃子不好嗎?難道還比不上這個又
醜又笨的男人?皇兄他肯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當年你做太傅的時候,皇兄就很
喜歡你了。」

  梅行書下意識地朝鐵柱那邊看了一眼,确定他沒在看這邊,耳朵也是捂着的,
才松了口氣道:「你對我隻是女兒家的崇拜,看開了也就好了,但皇上不同,他
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我并不喜歡他,也無意再繼續做官,遠湘,你願意幫
我嗎?」

  她本想拒絕,哪怕他其實是女兒身,她也不想她離開。可看着梅行書那雙溫
柔中帶着希望的眼睛,遠湘卻猶豫了。她想起四年前自己偷走卷宗被他得知的事
情,那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帶着希望,希望她不是那個小
偷。自己已經錯了一次了,還要再繼續錯下去嗎?!遠湘咬着嘴唇,猶豫了好久
好久,才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11鮮幣)羊腸小道

               羊腸小道

  是夜,一輛普普通通的運炭的馬車駛向了城門。守門的官兵在經過仔細的盤
查後發現沒有任何異常,放了行,然後轉過身對着兄弟抱怨:「你說上面這是鬧
什麽呀,這一沒打仗二沒叛亂的,出城盤查弄得這麽嚴,搞得我都一個多月沒睡
個好覺了,我家那婆娘鎮日叫嚣,還尋思着我在外頭搞了什麽溫柔鄉呢。」

  「誰說不是呀?」另一個靠着城牆打盹兒的官兵歎了口氣,「就連沈相出城
都得經過盤查,那這命令肯定是皇上下的,咱還能說啥,聽命令呗,我昨兒回家,
我那一歲大的娃娃都不認我這個爹了!」再說了,大晚上的,何曾有什麽人出城,
上面還要求不準打瞌睡,唉!

  你一言我一語這麽一說,好像時間也沒那麽難熬了,撐到黎明他們就該換班
了,也能回家好好睡一覺,吃點熱乎的飯菜,抱抱孩子看看媳婦兒。

  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正在衆官兵昏昏欲睡到極點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
衆人連忙打起精神,攔住馬車後才發現裏面竟然是當朝刁蠻難纏出了名的遠湘公
主!

  「聽說……你們要查我的車?」遠湘支着下巴,冷笑道:「還不快給本公主
讓開!若是耽誤了本公主在太陽升起前到達寺廟爲皇上祈福,非要你們人頭落地
不可!」

  官兵們哪裏敢攔,守城的将士都是見過遠湘無數次的了,知道這個公主經常
愛偷偷溜出城玩耍,也就沒放在心上,使了個顔色,示意官兵打開城門,恭恭敬
敬地目送遠湘的馬車離去。

  出了城門,馬車向山上駛去,大概到了半山腰,四周沒有任何人出現的時候,
遠湘喝令馬夫将車停下。她掀開車簾自己跳下車,看着一直被她用簾幔遮住的梅
行書也走了下來,幸而馬車夠大,否則根本裝不下鐵柱這麽個大個子。她探身将
馬車内的一個大包裹拖出來,在裏面找了半天,找出一個小布袋,将其塞到了梅
行書手上,然後将那大包裹扔給鐵柱,示意他拿着。「行書,這裏面是些銀票,
你放心,我不是從宮裏拿的,不會有人查到,都是我的些不戴的首飾,親自出城
兌換的。你拿着大可放心,皇兄不會查到的。還有這個……」她又從馬車裏摸出
一個小包,裏面環佩叮咚,「這裏面是些首飾,你也收着,說不定會有用呢。」
不等梅行書說話,她便強行塞到她手裏,眼圈兒倏地紅了。「你,你可要好好的,
快點走,不然我可要後悔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大叫出聲,不準他走,
或者是立刻趕回黃瓜告訴皇兄。

  梅行書摸摸她的頭,沒有推辭地将首飾包收進了鐵柱背着的包裹裏,「謝謝。」

  「不要跟我說謝謝。」遠湘孩子氣地吸了吸鼻子,「如果有一天我知道這個
又醜又笨的傻子對你不好,我一定不會原諒他的!」

  鐵柱最容不得别人懷疑他對媳婦兒的真心了,當下吹胡子瞪眼地要炸毛,幸
而梅行書用眼神撫慰了他。「不會的,倘若真有那麽一天,我自己便不會饒了他。」

  「你快走吧。」遠湘揉揉眼睛,把小臉别到一邊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也
什麽都沒看到。」

  梅行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牽起了鐵柱的手——她早就決定了離開的路線,
順着半山腰換個方向走可以直通蜀州,雖然比走官道要遠,但是安全,大隊人馬
進不來,萬一有追兵,也能暫時阻擋一下。而從小道穿過,便能到蜀州治下的一
些小縣城了。她離京之事,未與福叔福嬸兒當面言明,隻留下一封短箋解釋,但
願他們不會怪她。他們知道的多對他們并不好,被蒙在鼓外,才是對他們最好的。

  遠湘把臉别過去,可最終還是在梅行書即将永遠消失在她生命裏的時候喊住
了她:「行書!如果……如果你不是女兒身……」

  「會的。」梅行書回過頭來,依然是那般溫雅如玉,淺淺微笑。「我會愛你。」

  這就夠了,真的。這就夠了。遠湘捂住嘴巴蹲下身去,隐忍地不在梅行書面
前大哭出聲,也沒有勇氣看着她慢慢離開自己,内心掙紮,又有誰曉得。梅行書
是女子還是男子對於遠湘已經不重要了,她會成爲她心口那滴血,要麽随着時間
被漸漸隐藏,想起來的時候才疼,要麽便永生銘記,成爲一輩子的悲苦。

  遠湘以及馬車漸漸地就不見了,他們走的小路很窄,很少有人知道這條路,
還是當年梅行書與先皇一起到寺廟進香時無意中發現的,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
用場,追兵定是從管道追,又怎麽會想到他們是從這兒走的?遠湘會先去祈福再
回去,馬夫是她的心腹,完全沒有任何纰漏,唯一的缺陷是這條小路馬匹進不來,
得步行八個時辰才能到最近的小鎮上,所以包裹裏準備了不少幹糧。梅行書在路
上便脫了外衫,書生袍内是淡雅的鵝黃色女裝,她将男子發髻拆開,簡簡單單用
發帶系住,插了一根普通的木钗,除去那驚人的美貌外,就如同天下任何一個普
通的女子一般。

  鐵柱還是第一次看到梅行書如此打扮,她穿粗布衣裳時便俊俏的叫人心癢癢,
男裝更是英氣勃發,可穿上質地好的女裝,做女兒打扮,竟又是一種驚人的美麗!
他看着看着,口水差點流下來,傻笑着走在前面開路,把那擋路的草啊樹枝啊灌
木啊啥的踩扁,然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媳婦兒走。

  梅行書對於他這副奴才樣很是無奈,本來,沒有懷孕他就已經夠小心的了,
平時連端個洗臉水都不讓,現在有了孩子更誇張,看那模樣,像是想把她抱着,
最好雙腳不要沾地。

  他們沒有過多停留,鐵柱體力驚人,包裹裏的幹糧他一人就幹掉了大半,而
且大晚上的,他可不放心媳婦在這小路過夜,於是大概走了兩三個時辰,他就開
始要求背着梅行書走。梅行書懷着身孕,再加上本來就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幾個
時辰,也沒走多遠。她深知靠自己的這體力,想在十個時辰之内走出去根本不可
能,於是就沒拒絕。

  把包裹打開,鐵柱狼吞虎咽地将幹糧吃光,留下幾份遠湘細心用油紙包好的
糕點塞給媳婦當零嘴,随後直接背起梅行書,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10鮮幣)入住客棧

               入住客棧

  坐在鐵柱的背上看風景,這感覺……怎麽說呢,還是蠻好的。一開始梅行書
是趴在鐵柱背上的,可是走了一段路後鐵柱覺得這樣對她和娃兒都不好,於是展
現出無比的神勇,徒手折木頭,又找了結實的樹藤綁了個簡單的座椅背在身上,
再把包裹墊進去,梅行書坐在裏面,晃着小腳,吹着涼風,别提多惬意了。隻是
走了大半個時辰後,她難免擔心鐵柱:「柱子,你累嗎?」

  鐵柱搖搖頭,大聲而甜蜜地說:「不累!媳婦兒,你坐好了哈,俺剛剛吃了
那麽多,就是走上一天也沒事兒!」今晚絕對不在這小樹林裏過夜!他一定要在
天黑前走到鎮子上,這點距離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麽,也就一會兒功夫的事兒。他
還比較擔心媳婦兒坐在後面,自己看不到,萬一有個啥小蟲子的可咋辦呢?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輕松地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出來踏青的。

  太陽還沒落山的時候他們就到了小鎮上,鐵柱的腳程很快,若是梅行書堅持
自己走的話,兩人也許還在一半的路上呢。

  他們找了家客棧入住,然後叫了熱水洗了個澡,吃了些飯菜後便睡了。第二
天早上還要趕路,他們得在皇帝發現之前進入蜀州,這樣的話,哪怕日後他想找
也是找不到的。

  鐵柱把媳婦摟到懷裏,細心地給她蓋上被子,頭一沾枕頭便着了,梅行書卻
沒有太大睡意,她靜靜地托着腮幫子凝視鐵柱的臉,嘴角微微牽起一抹幸福的笑。
何其有幸,能讓她遇上這般至情至性的男子,上蒼果然還是厚愛於她的:「柱子
……」她輕聲喚,伸手去捏他鼻子,鐵柱擠眉弄眼想躲沒躲開,可仍然堅強的不
肯再橫開眼睛,繼續呼呼大睡。梅行書忍不住笑了,又往他懷裏貼了貼,兩隻小
手巴在鐵柱赤裸裸的胸膛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着那兩顆暗紅色的乳頭。

  漸漸地,鐵柱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梅行書當真是無心的,她沒有多少睡意,隻能對着鐵柱的胸膛發呆,雙手無
意識地在他胸口劃來劃去,捏來捏去,直到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頭頂,鐵柱粗啞
的聲音低低地傳了過來:「媳婦兒……你要是睡不着,俺陪你。」

  這話說得很含蓄,不過梅行書聽懂了。她擡起頭,看到鐵柱眼睛裏充滿了欲
色。拉着他的大手到自己的小腹上,「有孩子呢。」

  鐵柱失望的垮下臉來。被梅行書一弄,他睡意沒了,可那個的想法卻越來越
大。抱着軟綿綿又香又嫩的媳婦,爲什麽還要自己動手撸?「媳婦兒……」嘴上
喊着媳婦,大手已經爬上了梅行書豐滿的胸部不住地揉捏,感覺到那絕佳的觸感,
忍不住吸了口口水。

  這算是作繭自縛嗎?梅行書無奈,但也沒反抗,随他去了。就見鐵柱小心翼
翼地從被子裏往下竄,大臉埋到她胸口不住地蹭,然後隔着一層薄薄的單衣含住
一隻軟嫩的乳頭,下體不住地在她大腿外側摩挲,喘息聲也越來越大。梅行書順
從地讓他解開自己的單衣和肚兜,露出兩隻豐盈的乳房,頂端兩顆紅寶石已經被
鐵柱吸得挺立起來,顫巍巍地立在那兒引誘着他。

  喉結上下滾動,鐵柱強忍着想抓狂親吻梅行書的欲望,膜拜過她的胸乳,直
到腿間。梅行書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但鐵柱很堅持,滾燙的唇舌席卷着她柔嫩
的私處,吮出甜蜜的愛液一一吞下。

  梅行書在鐵柱的舔弄下達到了高潮,她羞愧的雙手掩面,後悔不叠,不知道
自己怎麽就把睡着的男人給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鐵柱在舔幹淨梅行書之後,捉
住她的一隻小手,塞進了自己的褲裆。梅行書吓了一跳,差點沒蹦起來,不過被
鐵柱壓在了身下,他粗啞地懇求:「媳婦兒、媳婦兒……幫俺撸一撸,幫幫俺…
…」嘴上在求,下面早就帶着梅行書的手一起動了。

  這真是太羞人了。梅行書沒臉直視鐵柱,於是别過頭任他一邊發出淫蕩的叫
聲一邊握着自己的手上下移動。那滾燙的柱狀物是那麽的強壯和彪悍,向她昭顯
着男人最最粗犷狂野的一面。耳邊傳來鐵柱興奮之極叫媳婦兒的聲音,聽着聽着,
梅行書發現自己竟然濕了!她夾緊了雙腿不敢再亂動,覺得胸部有點脹痛,好像
在期待着人來撫慰一樣。

  軟嫩的小手跟自己的鐵掌當然不能比,那刺激,那觸感,鐵柱差點沒繳械投
降。他深吸了口氣,指引着梅行書的手一點點撫過自己敏感的龜頭表面,纖細的
小手觸感好極了!

  他帶着梅行書的手撸着,嘴巴啃上了豐盈的乳房。敏感的乳尖已經漲硬起來,
被他舔的發紅,鐵柱用牙齒去咬,想到日後娃兒出聲了,這美麗的乳房就不再是
自己的專屬,心裏陡地嫉妒起來,一不小心力氣使大了,梅行書哎呀一聲,疼得
眼角泛淚。他連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慰,偏偏欲火正旺,這種糾結的感覺簡直快把
他給逼瘋!

  空閑的一手滑到了纖細的雙腿間,梅行書整個人一凜,發覺了他想做什麽,
可惜已經晚了,「柱子——」粗糙的手指已經撥開了兩片花瓣探索着插了進來,
滿手的愛液被兜滿。梅行書羞愧難當,還是被他給發現了!

  對於媳婦兒的敏感,鐵柱很是興奮,下面那話兒愈發亢奮激動起來。他做着
輕淺的抽查,拇指不住地搓弄着粉穴上方那顆軟嫩的小肉粒。

  女子最容易動情的地方被人掌控了,梅行書嘤咛出聲,雙腿哆嗦,嬌嫩的地
方被男人一舉侵入,她又是舒服又是害羞,隻能抱着鐵柱堅實的臂膀細細地嗚咽
着,烏黑的長發被汗水浸染在了額際,讓她看起來格外美麗。

  親吻着雪一般柔軟白嫩的嬌軀,褲裆裏又有最愛的媳婦兒的手,半個時辰後,
鐵柱終於不負衆望地射了,梅行書也在他的挑逗下達到了高潮,夫妻倆依偎在一
起,身下的被單濕的不像話,床上也因爲兩人的激情而一片狼藉。

           ☆、(11鮮幣)見到爹娘

  第二天一早,他們買了輛馬車上路。原本是準備買馬的,可梅行書現在懷孕,
得小心照顧着才行。過了這個小鎮,離蜀州就不遠了,任誰也沒有想到,梅行書
的家,原來和京城如此之近,當年的卷宗上登記的是她頂替的那位書生的家鄉,
所以皇帝如果要找,肯定會去鐵家溝或是那裏,暫時蜀州還是安全的。

  馬車駛進蜀州,鐵柱原本想找個落腳處,可梅行書卻讓他繼續往前走,最後
在一家朱紅大門兩頭石獅子鎮門的人家前停了下來。

  看着眼前的這大戶,鐵柱不由得贊歎,這戶人家一看就是有錢人,宅邸修得
比丞相府還要漂亮。門口的家丁正虎視眈眈地望着他們的馬車,大有你敢上來搗
亂我們就将你亂棍打出的架勢。鐵柱回頭,鑽進馬車裏問:「媳婦兒,咱在這停
幹啥呀?」

  正收拾包裹的梅行書輕笑:「看到那塊匾額沒?上面寫着梅府這兩個字。」
笨蛋,這是她家啊。

  梅府?鐵柱的榆木腦袋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他想了想,突然大喊一聲:
「啊!」他知道了,這是媳婦兒家啊!

  鐵柱這一喊不要緊,那護院的幾名家丁被吓得立刻抄起武器,充滿戒備地瞪
過來。其實要是一般人停在梅府門口,那沒啥,誰沒個歇腳經過的時候,可眼前
這彪形大漢,個子高大長相醜陋,一看就是山賊響馬之類打家劫舍的壞人,他們
能不妨嗎?

  梅行書從馬車裏探出頭,将手交給鐵柱,讓他把自己抱下馬車,然後走到那
幾名手持棍棒一臉緊張的家丁面前,露出微笑:「是我。」

  家丁們看了又看,越看越覺得眼熟,半晌,紛紛扔下木棍大叫:「小姐?」

  爲首的那名敲了另一個的腦袋:「快、快去禀報老爺夫人,快、快去!」

  梅行書微笑着道:「麻煩你們了。」

  「嘿嘿嘿,不麻煩不麻煩。」家丁傻笑出聲,大小姐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柔又
和藹,對他們這些家丁護院一點也不大小眼,梅家人都是遠近聞名的老好人哪!

  鐵柱跟在後頭拎着包裹,正要跟着媳婦兒一起進來,誰知道竟突然被攔住,
他橫眉豎目地問:「幹啥!」

  攔住他的那個家丁被這一吼吓得一哆嗦,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什、什麽
幹啥!你、你誰啊!」

  梅行書回頭一瞅,輕笑,走回來牽起鐵柱的手,對着那個家丁道:「他是我
相公,你們别怕,他雖然長得吓人,但性子是很好的。」說完,也不顧家丁們充
滿驚訝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帶着鐵柱經過那幾個傻成了木頭人的家丁身邊,徑直
朝主院落走去。

  梅家父母已經知道女兒回來的事情了,他們正站在廳外翹首盼望。遠遠地看
見梅行書走來,激動的梅夫人立刻沖了過去,抱住女兒就不撒手,嘴裏不住地數
落她沒良心,不知道回家看望爹娘,不孝至極。梅老爺就很内斂,隻是瞪着女兒,
直到她走到自己身邊軟着聲音叫了聲爹,臉上的冰冷和怒色才慢慢融化,但仍然
強裝冷酷:「當年不是留書說去尋找自己的夢想嗎?不是說不回家了嗎?現在怎
麽又回來了?你的志氣呢?不要了嗎?」

  「老爺!」梅夫人輕聲呵斥,眼神一凜,「女兒剛回來,你就說她,這都十
幾年了,以前的事兒還提做什麽呀,再說了,女兒若是再離家,我可跟你沒完。」

  稍微有那麽一丢丢懼内的梅老爺冷哼一聲,轉身朝廳裏走去,不過刻意放慢
了速度,雙手還背在身後,像是在等人攙上來。梅行書當然不傻,笑嘻嘻地握住
了,他也就象征性地哼哼幾聲,算了。剛想擡步走呢,卻發現女兒不動,梅老爺
納悶兒的一回頭,見女兒另一手居然牽着另外的男人!他擡頭一瞧,喝,這誰家
的,個子怎麽這麽大!「這、這誰呀?!」

  「爹,娘,跟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夫君,名叫鐵柱。」

  雖然早想過女兒離家多年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但梅老爺發誓,自己絕對沒想
到這一種!女兒自小聰明好學,孤身一人在外,理智上他知道她一定應付得來,
可爲人父的溺愛,總讓他害怕她被人騙被人欺負,哪怕一氣之下自己命人說女兒
已經死了,可心裏還是擔憂的。他曾經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思念女兒,想着她現
在身在何方,在做什麽,會不會想回家找不着路……背地裏他派了無數人出去找,
可始終沒有消息。十幾年過去了,這狠心的丫頭都不肯回來瞧瞧,就在他和娘子
漸漸絕望的時候,女兒居然回來了!她還是那麽漂亮可愛,落落大方,可他怎麽
也想不到她會連女婿都給帶回來!

  梅老爺苛刻的目光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嚴謹地将鐵柱給看了一遍,還是難以置
信:「這、這是你夫婿?你自己挑的夫婿?」沒等梅行書回答,他便自行給出了
答案。「是不是你出門在外的路上被山賊響馬給劫了,他看你貌美,搶你做了壓
寨夫人?來人呐!快去給我報官!!!」

  梅行書撲哧一聲笑了,她這爹什麽都好,就是天馬行空的想法令人忍不住捧
腹。「爹,你想多啦,他真的是我相公,你的女婿。」末了不忘強調。「絕對不
是被逼的,我是自願的。」

  誰知下一秒梅老爺的表情就如喪考妣起來:「這怎麽可能……我的女兒怎會
看上這麽個人?!」他的掌上明珠是多麽珍貴,應該配得上世間最優秀的男子,
這個長得又醜又兇的男人是怎麽一回事!「你你你——你給我跟你娘解釋清楚!
不然……不然——」他很想說不然不準回家,可是他又怕女兒真的轉身走了,於
是話鋒一轉,「不然你今晚就不準吃飯!」

  鐵柱在梅行書身邊聽得臉都扭曲了……但看在他是媳婦爹,也是自己嶽父大
人的份兒上,他忍了,可這厮居然越說越不像話……就在他準備咆哮的時候,媳
婦溫柔的小手搭到了自己臂膀上,那美麗的小臉一笑,他就暈陶陶的什麽都忘了。

  借着這巨大的打擊,梅行書趁機把爹娘都帶進大廳,然後示意仆役們出去,
将鐵柱拉到自己身邊的椅子坐下,開始講述自己離家多年來的經曆。

           ☆、(11鮮幣)嶽母認可

  梅行書的語氣很舒緩,好像她其實隻是在家門口走了一遭就回來了,可梅老
爺跟梅夫人卻聽得越來越誇張,瞠目結舌到說不出話的地步——他們怎麽可能想
到當朝左相梅行書,居然是自己家那離家出走的掌上明珠?!

  說完了,大廳内一片寂靜。梅老爺抖了半天的嘴唇,啥也沒說出來。他早就
知道女兒聰穎異常,不輸男子,更是不喜歡那迂腐陳舊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他怎
麽也想不到這丫頭居然敢女扮男裝混入考生中去參加科舉!這、這他要說什麽才
好?是先狠狠地教訓她一頓,還是捋胡子哈哈大笑高興自己有這麽個巾帼不讓須
眉的好女兒?!

  梅夫人注意的地方和他就不一樣了,雖然梅行書沒有将與皇帝糾纏一事說得
太清楚,但女人天生的直覺告訴她女兒這次回家來的原因肯定不單純:「淑兒,
那你現在回來,沒有跟皇上禀報一聲,萬一他拿相府的人去治罪該怎麽辦?」唉,
她是該高興還是該傷腦筋,居然養出一個連當朝公主的芳心都虜獲了的女兒,這
天底下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了的?

  梅行書輕笑:「娘親不必擔心,女兒臨走前修書一封至於房内,管家福叔會
看到的,看過之後他就知道怎麽做了。至於皇上……我還是願意相信他是個明君,
不會因爲我而遷怒無辜的下人。再說了,就算皇上真的惱極了,還有遠湘公主在,
她會幫忙的。」

  「如此也好,你還是在家裏比較安全,娘和你爹都能看着你,這樣的話也放
心了。」梅夫人點點頭,知道女兒向來機智過人,這些事自己擔心也沒用,還不
如交給她自己去做。「不過……」她看向坐在女兒身邊一直捉着女兒的手不放的
鐵柱,神色欲言又止,雖然已經從叙述中得知了他們的成親經過,大概也知道了
鐵柱算是個有情有義的男子漢,可一想到自己捧在心坎兒上疼的寶貝女兒居然嫁
了個普普通通的村人,梅夫人心裏怎麽也不能平靜。

  淑兒未及笄之前,她便和夫君百般挑選好人家,可覺得哪一家的公子都配不
上自家女兒,正值世代交好的友人來信,便想着把女兒許配過去,一不至於受人
欺負,二就算夫君不能相濡以沫,也有公婆疼惜,可這丫頭卻一語不發包袱款款
離家出走,這一走便是十幾年。現在回來了,不僅身份不同凡響,還帶了個丈夫
回來!唉,這可叫她如何與澹台家交代!

  察覺到娘親似乎有話想說,梅行書起身,走到母親身邊道:「娘,你是不是
有話要對女兒講?」

  梅夫人點點頭又搖搖頭,顯然忌憚着鐵柱。梅行書也看出來了,輕笑道:
「這樣罷,我先帶柱子回房,等到晚上,我們再去書房說,可好?」

  「去吧去吧。」梅夫人摸摸女兒的臉,心裏陡地一松,自己還有什麽好擔憂
的呢?女兒回來了,她就應該滿足了,至於澹台家的事情……想必老爺心中自有
定論。

  得到爹娘的許可,梅行書牽着鐵柱先走了,剩下梅夫人瞧着他們倆漸行漸遠
的背影,還是掩不住些許憂慮地問道:「老爺,你看……」

  「沒什麽好看的,我們早就告訴澹台兄,讓他松手,他偏偏不聽,硬是要非
兒等淑兒回來,害得非兒心愛之人隻能屈居侍妾之位,現在淑兒回來了,咱們好
好跟澹台兄說說,咱們都老啦,也都該兀自罷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嘛,老人家
插什麽手?」

  「老爺說得是,剛好過幾天是老爺您的壽辰,澹台家必定舉家來賀,到時候
咱們再說就是了。」梅夫人微微一笑,心裏壓抑不住歡喜。「淑兒剛回來,今兒
的午膳,我得親自整治才行。」說完,樂呵呵地朝廚房去了。

  梅老爺看着夫人走遠,心裏盤算着:我是先找那珍藏了許久沒人陪着品的茶
葉呢,還是先把丫頭離家前沒來得及下完的那盤棋給擺出來?

  跟随梅行書去她閨房的鐵柱是看哪兒都好奇,房子幹淨整潔,被褥擺得整整
齊齊,好像這個房間的主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把包裹放到桌上,梅行書命
人立刻去購置幾套鐵柱能穿得上的男裝,便把他整個人摁到床上坐好:「柱子,
我有話要跟你說。」

  「媳婦兒你要說啥?」反正不管媳婦兒說啥他都聽她的。

  「是這樣的,其實也算不上什麽大事兒,隻是對你暫時禁足而已。」擰了濕
毛巾過來給他擦臉,鐵柱長得并不英俊,甚至還有點醜,可梅行書卻覺得這是自
己心底最俊美的長相。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無時不刻地釋放着對她的愛意和信任,
好像不管她要求做什麽他都不會生氣和質疑,她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因爲你
的目标太明顯,所以這幾天得委屈你在府裏待着哪兒都不準去,尤其不準出門,
知道嗎?」

  雖然不能出門很痛苦,但是和失去媳婦兒比起來,那真是小巫見大巫,鐵柱
當然沒有異議。

  給他把臉擦幹淨,梅行書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番,換上幹淨衣衫,又幫鐵柱
換上。穿上好衣裳的鐵柱勉強有了那麽一絲貴氣,可看着卻更像是暴發戶。梅行
書給他把頭發梳好,夫妻倆便窩在房間裏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起事情來——當然,
大部分是梅行書在交代,鐵柱隻是點頭記下而已。他知道自己腦子不如媳婦兒,
反正媳婦兒說啥都是對的,不用思考自己還落得個輕快不是?

  午膳是梅夫人親自下廚做的,梅行書已經多年未曾吃到娘親做的菜了,難得
的胃口大開,大快朵頤起來,鐵柱更是不客氣,他食量驚人,梅家三口加在一起
也吃不到他的一半兒。可梅夫人喜歡,女兒跟夫君都是少量多餐的,每每自己下
廚做的一大桌菜最後總是吃不完,可鐵柱卻将其席卷一空,連片菜葉蝦殼都沒留
下!

  唔唔,其實這個女婿啊,看久了也不是那麽的讨人厭,至少這食量還是可以
的嘛。

  鐵柱恐怕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将一桌菜一掃而空,賺飽了自己的肚子的同時,
還得到了嶽母大人的認可!

           ☆、(11鮮幣)此章無題

  得知那指腹爲婚的未婚夫至今尚未娶妻,把心愛的女子納爲妾,還将正妻的
位子留給自己,梅行書很是驚訝,倒不是驚訝他未娶,而是驚訝他竟把自己心愛
之人納爲妾室。她早年離家,生死未蔔,澹台伯父應該很清楚一個少女孤身在外
會有何風險,可在沒得到自己的死訊前勒令兒子始終爲自己空留正妻之位,的确
算得上是有情有義,但她臨行離家前曾留下書信,告誡他們從此後男婚女嫁各不
相幹,連當年的定親玉佩都留了下來,他們還不了解她的意思嗎?

  想到澹台非的妾室,梅行書便對她憐惜不已。心愛之人不僅不能明媒正娶自
己,還要把那正妻的位子留給其他女人,若是自己也定然受不了。

  梅行書與澹台非素未謀面,兩家長輩雖然相交甚深,但這一輩卻是平淡如水,
并無多大往來,想必是澹台伯父不忍兩家交情斷絕於此,才勒令澹台非在自己未
歸之前不得娶妻。

  将手上的賬冊合起,梅行書活動了下肩膀,坐在書房好半天了,弄得渾身骨
頭酸痛。她回家已有半個月,這半個月來風調雨順平靜祥和,皇帝似乎并沒有往
蜀州尋找,他是無論如何也料不到自己會在這兒的。倒是左相府重新修葺和右相
府合到一起的事情讓梅行書挺驚訝的,不過這樣也不錯,至少證明了左相府的人
都平安無事,而沈澤其人雖然過於自負,但對待下人不薄,她也不必爲福叔他們
擔憂了。

  書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公牛般闖了進來,除了鐵柱還有誰,
梅府是沒有人敢這樣闖進書房的。「媳婦兒……」

  「怎麽了,今日如此高興?」梅行書輕笑,提起筆趁着鐵柱沒注意的時候在
他臉上勾了道胡子,鐵柱毫不在意地一抹臉,把墨水抹得更花,弄得滿臉都是。
梅行書愈發忍不住笑意:「到底是怎麽了?」

  「媳婦兒,咱爹還會武啊?俺方才在院子裏練拳來着,咱爹經過,幾下就把
俺給撂倒了!」話是這麽說,可鐵柱絲毫沒有惱怒傷心的樣兒,相反,兩隻眼睛
還閃閃發光,跟看到什麽寶貝似的。

  梅行書掏出手帕給他擦臉,免得他越弄越髒:「對呀,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個
武癡,結交了不少同道中人,爹爹出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爺爺追着練武,
很厲害的。」看着鐵柱那雙黑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她忍不住笑意指點道:「你盡
管纏着他就是了,爹爹那人哪,嘴硬心軟,總會屈服的。」

  鐵柱像是得了什麽寶貝一樣奮力點頭,直直地又朝門口沖,沖了幾步又跑回
來,在梅行書粉唇上狠狠啾了一口,跟後頭有什麽趕着一樣又跑了。

  梅行書拿他沒轍,搖頭輕笑,正好梅夫人端着點心出現在書房門口,看着女
婿火燒屁股似的身影,納悶兒地問:「柱子這是怎麽了?有人在追他呀?」

  「娘。」她連忙過去接下托盤,「這種事讓下人做就好了,不用您親自送過
來。」低頭聞一聞,「嗯……是娘親手做的梅花糕?」

  「反正啊,娘閑着也是閑着,能給你做些吃的,心裏高興。」梅夫人不住地
去看鐵柱撒腿狂奔的身影。「柱子是怎麽了?」

  「他呀,剛剛在院子裏練拳,被爹撂倒了,現在正準備死皮賴臉去拜師學藝
呢。把他困在家裏不能出門實在是難爲他了,方才管家還跟我抱怨說家裏的活兒
能幹的都給柱子搶去了,害得一衆家丁大眼瞪小眼,若是爹爹肯教他武藝,給他
打發時間是不錯的。」她也能清淨清淨看看書算算賬。

  梅夫人笑了:「這孩子雖然長得難看,也沒啥本事,但挺讨人喜歡的。」誇
完鐵柱又止不住地數落起自家老爺。「倒是你爹,你這剛回來半個月,還沒來得
及休息休息呢他就把賬本都扔給你,真是爲老不尊,越老越不像話。現在成天就
悶在屋裏研究棋盤,想着把你給打敗,别的什麽事兒都不做了。」

  對於娘親的抱怨,梅行書始終溫柔微笑地聆聽,離家十餘載,沒有什麽能讓
她更想念的了。「沒關系,反正隻是看看賬本而已,勾出其中的不足和問題,剩
下的還得爹爹處理。對了,娘,你來找女兒……就隻因爲這糕點嗎?」前幾日她
老人家可是一做好就命下人送過來然後自己繼續呆在廚房裏搗鼓,今天這梅花糕
第一撥就親自來了,肯定還有其他事情要說。

  咳咳。被女兒看出自己的心思,梅夫人有那麽一丢丢的不好意思。「這個…
…淑兒啊,娘的确是有話跟你說,柱子那牛性子不适合聽。」

  不适合鐵柱聽……「跟澹台家有關?」

  女兒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聰明……你這樣讓爲娘的很難說出口。「對……其
實吧,是這樣的……當年你爹爹一怒之下說你死了,說完自己後悔的要命,你澹
台伯父拍着胸脯說沒關系,讓他們家那不肖子等着娶你過門,當時你爹沒反對,
誰知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再過七日就是你爹的五十歲壽辰了,澹台家肯定是舉
家來賀……到時候,這一見面還了得?」

  「娘,我臨走前不是有修書一封,告訴他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嗎?」

  「是啊,這封信後來我給他們家了,但是你澹台伯父那個人你是不曉得,脾
氣啊,固執的跟牛似的,說不行就不行,那定親的玉佩他死活不肯拿走,說要退
婚,得你親自開口!我跟你爹尋思了好幾天,他的壽辰你肯定要出現,這事兒咱
也瞞不過澹台家,所以……」梅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女兒。

  梅行書想了想,「我知道了,娘,您和爹爹都不必擔心,這事兒交給我解決
就是了。不過,娘你也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你說,娘還有不答應的?」

  得到母親的首肯,梅行書嫣然一笑:「依爹爹的性子,柱子若是想從他那學
武,肯定得費一番功夫,請娘多多勸勸他,讓他收了柱子當徒弟。」

  梅夫人算計一番,覺得這買賣合适,遂用力點頭:「成交,那就這樣了啊,
娘現在就去廚房給你做好吃的去!」

  梅行書啞然失笑,端着托盤回到書桌前,倒了杯茶,咬一口糕點,窗外風輕
雲淡,又是一個好天氣。

           ☆、(10鮮幣)拜見澹台

               拜見澹台

  在鐵柱的死纏爛打和妻女的推波助瀾下,梅老爺終於答應收下這個關門弟子。
鐵柱自此總算是不再無聊了,終日随着梅老爺練武學藝,一家人生活的倒也自得
其樂。

  梅老爺的壽辰是在每年的八月三日,七月末尾的時候,梅家上上下下就已經
忙活了起來,采買挂燈籠貼賀聯,敲鑼打鼓滴準備了起來。梅老爺擅長經商,梅
家占據着蜀州商賈之首的稱号,生意場上的許多朋友也早準備好了賀禮,隻待梅
老爺壽辰。

  澹台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樣,他們家遠在滁州,但與梅家世代交好,所以趕在
梅老爺壽辰之前便趕到了,梅老爺自是不能讓老友一家住在客棧裏,遂命人接了
來,安置在府内側院中。澹台夫人性情溫和,和梅夫人是多年閨友,兩人自待字
閨中時便相識,情誼延長了數十年都未曾變化過。

  當年二位夫人同時懷孕,約好若是一男一女便訂下娃娃親,并交換了定親信
物,後來梅行書離家遠遊,雖然留下書信表明無意於此,婚約作罷,但澹台老爺
是個認死理的,怎麽都不肯答應。

  澹台非便是在父親的強力反對下納了心愛女子爲妾,那女子是他一次與友人
出外遠遊時所救,性子婉約柔和,名喚胧月,是教書先生之女,自小飽讀詩書善
音律,又格外地善解人意,哪怕紅顔知己無數的澹台非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爲了胧月,他還和父親大吵一架,非要迎娶她過門,而澹台老爺堅守婚約承諾始
終不肯答應讓胧月成爲澹台家的人,父子倆僵持不下,還是澹台夫人從中調和,
又請了梅夫人做說客,才讓澹台老爺點頭,胧月才能成爲澹台非的妾室。

  說是妾室,其實和正妻也差不多,隻不過名分沒有那麽響亮而已。

  入住梅府側院,澹台老爺和澹台夫人自然占據主卧,澹台非與胧月則是側卧,
隔了個蓮花池,雖然不遠,但也不近。雖然二位長輩不接受自己,但胧月并未喪
氣,梅家小姐一走十餘載未曾回來,哪怕回來,也是紅顔老矣,自己才剛剛雙十
年華,正是花朵般的年紀,難道還拼不過一個老女人不成。再說了,最重要的是
相公的心始終在自己身上,這才是她最大的依恃。

  梅府的下人都是老面孔,梅老爺怕女兒回家時下人們不認識了,所以十多年
沒怎麽換過,但也不乏一些新家丁和丫鬟,當府裏有客人時,他們便是負責伺候
的。

  出於禮數,梅行書受父親的要求親自前往側院拜訪二位長輩,她向來不愛繁
複,哪怕家大業大,穿着打扮也是極盡素雅,但素雅并不代表寒碜,一襲鵝黃色
羅裙,青絲盤做婦人髻,用珍珠钗挽住,修長玉立,當真是如同冬日寒梅,絕美
端莊。荷花池裏的蓮花同她一比,瞬間俨然失色。

  來看望長輩總不好空着手,所以梅行書親自下廚做了點心,配着梅老爺珍藏
多年的絕頂好茶端在手上。澹台夫婦正坐在椅子上歇腳,房門輕掩,梅行書輕輕
敲敲門,得到應允後推開走了進去。澹台老爺正捶着自己的肩膀,見到梅行書走
進來,一愣,視線落到她手中的托盤上,直覺她不是下人。

  「伯父伯母。」她輕輕福身行禮,許久不做女兒身,這些禮節還未生疏,當
真是值得慶幸。「行書當年擅自離家,給你們帶來諸多困擾,實在是内心有愧。」

  澹台老爺愣了好久,直到被夫人狠推了一把才反應過來:「淑兒……你是淑
兒?!」小姑娘竟已經長得這麽大了!

  「正是,這是行書親自做的點心,還請伯父伯母賞光嘗一嘗。」梅行書微笑
着将托盤放到桌上,給兩人斟了茶水,恭恭敬敬地遞過去。

  澹台老爺又是驚訝又是贊歎,雖然他早就知道這小侄女兒聰穎過人且有着不
輸男子的大志向,但怎麽也想不到如今她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宛若雪地裏盛開
的梅花,安靜地釋放着自己的幽香,但傾城絕色絲毫不受風雪侵蝕,美麗淡雅,
風華絕代。這樣的姑娘……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沒見過,所以才會喜歡那個小家子
氣的胧月!「好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淑兒啊,你、你何時回家的?」

  「回伯父,行書是在一個月前返家的,同我的夫君一起。」

  「夫君?」這一次澹台夫人比澹台老爺更快地驚呼。

  「是的。」梅行書微笑着點頭,「他此刻正和爹爹在一起,未能前來向二位
請安,行書在這裏代他陪個不是了,還請伯父伯母不要見怪。」說着她深深地拜
了下去。

  她說話輕言細語且文質彬彬,舒服的如同春風襲面,澹台夫婦就是想生氣,
面對這樣一張面孔也氣不起來啊。「快快起來,不用行此大禮,伯父伯母怎麽會
怪你呢?快快快,快起來。」

  澹台夫人是越看梅行書越是喜歡,可惜姑娘已經羅敷有夫,而自家那小子,
跟鬼迷心竅似的喜歡那心機深沈的胧月,可惜啊,這麽好的姑娘,怎麽也不是自
家的:「淑兒啊……伯母實在是喜歡你,若你不嫌棄,擇日伯母跟你爹娘商量,
收你做幹女兒如何?」

  聞言,梅行書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隻要爹娘不反對,行書沒有意見。」
她将糕點茶水放下,收起托盤,「伯父伯母,行書還有事情要做,就不打擾您二
老休息了,晚膳娘親要親自下廚,伯父伯母可要記得賞光哦。」

  看着梅行書連走路都令人贊歎的背影,澹台夫人心生遺憾:「你說,能娶到
淑兒的男子會是什麽模樣?」

  澹台老爺從鼻孔裏噴出氣來:「哼,什麽模樣,肯定比那不肖子好!這麽好
的姑娘,多等幾年又何妨!」結果呢,那死小子硬是不聽自己的勸告,非要娶那
什麽胧月過門,弄得家裏烏煙瘴氣一團糟。真不知道那不肖子是怎麽想的,難道
做爹娘的還會害他不成,現在可好,屬意的兒媳婦被人給捷足先登了!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将房門掩住,梅行書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些許笑意,既然兩位長輩提議要收自
己做幹女兒,那便是表明這場婚約可以到此爲止了,自家那個傻漢子也就不用整
日整夜的擔心了。想到鐵柱剛知道自己指腹爲婚的澹台家還未死心暴跳如雷的模
樣,梅行書眼底笑意愈發深邃。她太專注地想自己的事情了,走出側院的時候一
不小心在門口與人撞到了一起,幸好她眼疾手快捉住弧形門牆,才免遭一劫,隻
不過對方就沒有她這般幸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這下可不得了,梅行書忙放下手裏的托盤,提起裙擺跑過去将人扶起來,嘴
裏還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走路沒有看着前面,你沒事兒吧?」

  那女子穿着一襲做工精良的羅裙,做婦人打扮,又不是梅府的丫鬟,梅行書
想,她可能知道她是誰了。

  「沒事兒。」女子低着頭整理淩亂的裙擺,梅行書掏出繡帕給她,輕笑道:
「當真是不撞不相識,是胧月少夫人嗎?」

  少夫人?胧月一愣,她嫁入澹台家五年,家裏人都是喚她二夫人,還是頭一
次聽見有人喚少夫人。她詫異地擡起頭想看看這人是誰,豈料一看之下,竟傻了
眼。

  她向來自視甚高,以自己的美貌自豪,可今日一見,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竟瞬間看傻了。還是梅行書拿過繡帕繼續給她拍打身上的塵土,道:「少夫人沒
傷着哪兒吧,要不要找大夫來看看?」說着,纖指已經搭上了胧月的脈搏,片刻
後确定無大礙才放下來。

  「多謝姑──」突然看見對方亦是做婦人打扮,胧月硬生生地改口:「夫人,
還未請教夫人尊姓大名?」

  梅行書松開她的手,确定胧月可以自行站穩才道:「我便是梅家的女兒。」

  梅家的女兒……胧月小臉瞬間一白,眼眶一紅,指着梅行書的手哆哆嗦嗦的:
「你、你是……」她竟然是相公失蹤十餘載的未婚妻!以爲早就死在外頭的人如
今竟然回來了,還是如此的美麗!不行……不能讓相公看到她,絕對不行!胧月
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但整個人節節後退,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梅行書是什麽洪水
猛獸一般。

  這還是梅行書第一回被人如此嫌棄,以往誰不是拼了命地想和她拉關系套近
乎,現在一個剛見過一面的女子卻把自己當成妖怪似的退避三舍,也太傷她的自
尊了。「少夫人,你怎麽了,不舒服嗎?」難道是方才摔倒的時候碰到了哪裏?
不對啊,她給她把脈的時候并無異常。

  「你,你……」胧月倔強地抹掉眼角的淚,哪怕這五年來相公對自己很好,
她也依然過不了心裏的那個坎兒。澹台老爺和夫人始終不肯承認自己才是澹台家
的少夫人,下人們表面上尊敬,其實本地裏都拿自己當做笑話講談,她原本是不
在意的,隻想能跟在恩公身邊,爲奴爲婢都可以,可是在自己愛上相公之後,胧
月才明白,所謂的不求回報是多麽的可笑,愛情怎可能不求回報?她恨不得他眼
裏心裏隻有她一人,更想要當上他的正室夫人,讓那些背地裏嘲笑自己的人好好
看看!雖然暫時相公沒能将自己扶正,但是她想着,隻要自己懷了澹台家的骨肉,
生下長子,那還有什麽得不到的?梅家小姐再如他們口中所說那樣美麗博學,也
失蹤十多年了,而自己才剛剛雙十年華,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老女人不成?

  可今日一見,自己内心堆砌起來的那龐大的自信都在一瞬間成爲了齑土!

  胧月轉身就想跑,羞恥的眼淚已經盈滿了眼眶。梅行書伸出的手落空了,無
奈地搖搖頭,心想,這女子難道沒有看到自己做婦人打扮嗎?難不成還怕自己要
跟她争什麽。正想轉身拾起托盤離開的空當,就聽見一個不悅的聲音傳來:「月
兒,發生什麽事,誰欺負你了,是不是爹娘又爲難與你?」

  人家的家務事自己怎麽好摻和,梅行書提步就想走,可對方似乎還不肯罷休:
「你!就是說你!别走,你給我站住!」

  於是她從善如流地站住,轉過頭去看那叫住自己的人。

  怎麽去形容那一瞬間的美麗呢?天空很藍,白雲很白,而樹下一襲鵝黃羅裳
的女子五官精緻如畫,眉眼含情,唇角帶笑,宛若從畫中走出的谪仙。澹台非失
神,若非懷裏的胧月吸了吸鼻子喊了聲相公,否則他也許還在丢魂中都說不定。
「……怎,怎麽了?」他輕聲詢問懷裏的愛妾,眼尾餘光卻還是止不住地朝梅行
書臉上瞧,任誰見到這樣美麗的女子都會癡傻片刻,他隻是世間最普通的男子,
當然也不例外。

  「沒事,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這位夫人,不怪人家。」胧月吸吸鼻子,内心開
始升起危機感,連忙想要捉回丈夫的注意力。「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咱們
回房吧。」

  澹台非雖然還想說什麽,可胧月已經說不是對方的錯,他就是想再說話也沒
得說了。梅行書看到他這副模樣,心底忍不住好笑,但面上仍然清淡溫雅,有禮
地颔首後轉身而去,誰知迎面竟遇上自家那個粗魯漢子。

  鐵柱抹着汗水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叫媳婦,見梅行書手上拿着東西,趕緊搶
過去,也不看有沒有外人在,直接一把摟住她就朝回走:「媳婦兒,娘要我來喊
你,說中午的菜色要你做參考。」

  「瞧你,弄得一身汗,待會兒用膳前記得洗澡啊。」梅行書想用繡帕給他擦
汗,才想起自己方才把繡帕給了胧月,無奈隻好提起水袖,把他額際留到下巴處
的汗水擦掉,隻覺得抱着自己的那個胸膛灼熱無比,悶悶的熱死了。「你不是在
跟爹學武?他會放人哪?」自己小時候讀書,爹爹可是鐵面無私的很,不到時間
哪怕自己了熟於胸也是不肯放人。

  「娘叫的嘛。」鐵柱很自然地說,一開始他還覺得嶽父大人難相處,性子難
搞不說,還淨給自己使絆子,可日子久了他就發現,看似威風凜凜的嶽父大人跟
自己差不了多少啊!都是一見到媳婦兒就化身乖乖小綿羊的主兒。

  聞言,梅行書噗嗤一笑,她自然知道爹在娘面前是什麽樣子。家裏大大小小
的事情,雖然看起來是爹做主,其實都是娘定的主意。

          ☆、深夜相談(上)

  走了沒兩步,鐵柱猛地回過神,想起自己方才看見了兩張生面孔,連忙問:
「媳婦,剛剛那倆人是誰,俺咋從來沒見過?」

  梅行書沒想過要瞞着他,微笑道:「正是澹台家的少爺和少夫人。」

  鐵柱一聽是自己的情敵,臉色登時就變了,還是梅行書一把拉住他沖動的身
影道:「瞧你,又折騰什麽呢,人家都已經成親了,我也嫁給了你,你還這麽激
動。」說着捉住鐵柱的小手指頭拖着就往前走,鐵柱也不敢不從,乖乖地被她牽
着,嘴裏還不住嘀咕着,好像很不爽的樣子。隻要他不去揍人她就很滿足了,偶
爾一點情緒上的波動沒什麽。

  梅老爺的壽辰很快就到了,鑒於梅行書之前特殊的身份,所以梅家并沒有将
她返家的事情昭告天下,而對内,除了梅府的人知道以外,他們隻告訴了澹台家。
兩家長輩素來交好親如一家,雖然梅行書與澹台非無甚交情,但從長輩的角度還
是要通知一聲的,畢竟自己已經成親了,還讓人家小兩口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實在是罪過。

  壽宴很熱鬧,作爲蜀州富甲一方的龍首,想和梅家攀上交情的人比比皆是,
從來都不缺。梅老爺在商場裏打滾多年,早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和如簧巧舌,再加
上他爲人樂善好施且豪爽重情義,所以大家都極爲尊重他,收到的壽禮多到大廳
擺不下,直到入夜了,賓客們才全部送走。

  對於那一大堆的壽禮,梅家人是誰都不想去整理,好在賓客名單上都有記錄,
於是就全權交給了管家。梅老爺則對澹台一家提起邀請,請他們暫時在梅家多住
幾日,也好叙叙舊。

  關於澹台老爺和夫人收梅行書爲幹女兒一事情,梅家夫妻倆是沒有意見的,
梅行書與鐵柱自然也是這樣,可澹台夫婦并沒有跟兒子媳婦說,胧月心裏不安害
怕,止不住地就要和澹台非在此之前先去找梅行書,與她攤牌,希望她能在雙方
長輩開口之前拒絕這麽親事。

  因爲時間尚早,所以鐵柱被梅老爺抓去練功,而梅行書則到書房看書,可她
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翻頁就被人堵住了,先請那不請自來的二位客人落座,又
命婢女奉茶和糕點,她坐在書桌前率先開口:「不知二位此時來找行書有何要事?」

  胧月看着面前坐在大桌前的女子,她明明是女子打扮,可眉眼處自有一股英
氣,美麗的容顔因此顯得更爲耀眼,如果說自己是一顆閃耀的星子,那麽梅行書
就是那衆星捧月的婵娟。和她比美,那是萬萬比不過的。自己所能依恃的,唯有
丈夫的愛罷了。可面對這樣的美人,夫君他真的能夠不爲所動嗎?想到這裏,胧
月下意識地朝澹台非看去,就見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梅行書看,眼神是所有男子看
到美貌女子時的欣賞,還有淡淡的癡迷,她知道自家夫君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否
則當年自己也不會需要苦苦哀求才能留在他身邊伺候,可梅行書,她不是一般空
有美貌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同爲女子都無法讨厭起她,覺得她無比迷人和美麗,
何況是夫君一個男人?

  「梅小姐。」趕在澹台非之前開口,也能爲自己留得一點餘地。胧月水汪汪
的眼睛看向梅行書,「我知道提出這樣的問題是我的不是,畢竟夫君他本來就是
你的未婚夫,但是請您看在小女子與夫君情投意合的份上,不要再追究婚約一事
了好嗎?」

  澹台非也從梅行書的容貌氣質中回過神,劍眉猛地蹙起:「月兒說得沒錯,
這場婚約我是不會承認的,梅小姐,你不要以爲我爹娘喜歡你,就能對我爲所欲
爲。」

  聞言,梅行書并未生氣,她隻是微微一笑,指着他們身邊的茶盞問:「不喝
嗎?這可是今年新收的好茶。」見那二人皆是一副愣住的模樣,她這才道:「少
夫人,你無須多想,我是不會與你搶丈夫的,澹台少爺亦是,你實在無須擔心,
當年是我留下了退婚書與定親信物,自然是不會再來糾纏於你。更何況……」她
忍不住嘴角的溫柔笑意,眉眼輕垂,宛若畫中仙子,澹台非的睫毛猛地一顫,
「你們沒看到我是做婦人打扮嗎?我已經嫁人了,而且腹中已經有了我夫君的骨
肉,所以二位盡可放下心來。爹爹留你們隻是爲了叙舊,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她每一次都是梳的婦人發髻,難道真的有這麽不明顯,他
們倆居然全部都沒注意到?

  當然不是沒注意到,隻不過是她的優秀和美麗讓那兩個人一個害怕一個迷惑,
所以全部忽略了這一點罷了。

  她的拒絕讓胧月放下心來,而澹台非卻皺了眉頭。說他矯情也好,對胧月用
情不專也罷,此刻,從梅行書口中聽到她已經嫁人且有孕在身的消息,他的第一
反應是不爽。這是身爲俊美男子的自尊問題,從小到大,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必
定是女兒家所崇拜喜愛男子嫉妒欣羨的,越是美麗的女子,能得到她的注意和愛
慕,對澹台非而言,無異於是大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可梅行書此女,當年留
書主動解除婚約,十幾年後的現在回來了,居然敢視他如無物!

  這對向來自視甚高的澹台非而言,無異於是一種侮辱!

  梅行書爲相多年,看人精準,當然看出了澹台非的不悅,她合起書本,溫聲
道:「澹台少爺,當年我年you無知,留下書信斷然出走,十餘載來始終不能
釋懷,再者,在這十多年裏發生了很多事情,讓我和普通女子不大一樣,但無論
如何,澹台少爺都是十分出色的人,這一點行書萬萬不能相比。胧月少夫人有羞
花閉月之色,和澹台少爺可謂是郎才女貌,行書衷心地祝福二位能夠白頭偕老,
兒孫滿堂。」

  澹台非看了她好半晌,蓦地哼笑一聲:「早就聽聞我爹娘說梅小姐如何如何
聰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話中軟裏帶硬,好話都給她說盡了,自己要
是敢起什麽别的心思,那可真是理虧了。「在下倒是很想見見梅小姐的夫君,跟
他好好讨教一下,妻子如此舌燦蓮花,他是怎麽征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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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27 1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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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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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無題

  征服?

  梅行書很想笑,他們家柱子傻得很,可不跟一般男子那樣唯我獨裁。不過料
想這些話說出來澹台少爺也聽不懂,所以沒這必要。「澹台少爺說笑了,我的丈
夫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談不上什麽征服不征服的。倒是澹台少爺和胧月少夫人
鹣鲽情深,真是羨煞旁人。」他們家柱子隻會說媳婦兒你真好媳婦兒你真聰明媳
婦兒我什麽都聽你的,可沒有其他人那麽複雜。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沙漏,梅行
書溫聲道:「時候也不早了,二位還是回房歇息去吧,省得被我爹娘瞧見,又要
說我待客不周了。」

  她講話溫言軟語的,十分平易近人,教人想拒絕或是想挑刺都難。胧月率先
起身,對她福了一福:「那就不打擾梅小姐了。」

  「請。」

  走到澹台非面前,胧月輕聲喚了句相公。澹台非起身,握住她的手,「告辭。」
可臨走前還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梅行書一眼,也不知道是何意圖。他到現在心裏對
於梅行書是否出嫁一事還有些疑窦,那日在别院,隻見她迎面遇上一個大個子,
而自己當時的注意力又都在胧月身上,今兒是梅伯父的壽宴,可因爲梅行書的關
系,他們夫妻倆都沒有出現,所以直到現在澹台非也不敢确定梅行書是否是真的
嫁人了,或者說是她在撒謊?

  胧月溫柔如水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相公,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要我
命人去請大夫?」見丈夫神色複雜,胧月下意識地心慌。

  澹台非搖搖頭:「無妨,咱們走吧。」話音剛落,迎面對上一個大黑影。大
黑影瞧見他們隻是嘿嘿一笑,高大的身軀繞過他們走進門來,直奔梅行書:「媳
婦兒……夜深了,咱們該就寝啦!」說完也不等梅行書回答,徑直撲過去把她手
上的書本奪下扔到一邊,再輕輕松松把媳婦兒抱起來,一溜煙就想跑,梅行書連
忙拍他胸膛,柔聲道:「有外人在呢。」她聲音低低的,很是溫暖,像是能在房
間内回蕩一般。

  鐵柱哪裏是注意别人眼光的人,他撇了撇嘴,不肯放她下來,大臉上一片傻
笑:「媳婦兒,咱回房去吧,啊?」

  「那你也等我把賬本收起來,吹滅燈,鎖上門哪。」哪能就這樣直接回去呢,
柱子這個笨蛋。

  「那我來!」說完,莽漢便将心愛的媳婦兒放下,桌上那一摞賬本他稀裏糊
塗地摞起來,然後拉開抽屜往裏面一塞──接着回來抱起梅行書,把燈吹滅,趕
在那對還沒來得及出去的夫婦前走到門口招呼:「哎哎哎,你們快出來,俺媳婦
要鎖門了。」那架勢,跟趕人似的,一點禮貌都沒有。

  澹台非夫婦出來後,鐵柱一死不肯讓梅行書下來鎖門,於是她就在他懷裏鎖
好,然後連個招呼都沒打就被鐵柱抱着跑了,書房離他們的院落不遠,跑過去分
分锺的事兒。

  剩下澹台非和胧月傻站在書房門口,怎麽也想不到梅行書這樣的女子,所嫁
的居然是如此粗魯莽撞的男子,他們之間根本一點兒都不搭!難道世人所說「駿
馬卻馱癡漢走,巧婦常伴拙夫眠」,就是這個道理?這實在差距也太大了!

  梅行書跟鐵柱可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他們過他
們的快活日子,管别人呢。剛到房間,鐵柱把妻子放到床上就去給她張羅洗臉水,
梅行書坐在床上晃着兩隻小腳,面上仍是微笑,但眼底的深情和溫柔卻是掩也掩
不住。誰說他們家柱子不好,誰說他配不上她,事實上如果這世上要有一個男子
能夠配得上梅行書,那麽也就隻有鐵柱了。世人總是太尊崇門當戶對,也太過以
貌取人,全部忘記了一切要用心。「柱子,别忙啦,你剛剛練完武,是不是還沒
洗澡?」

  「俺洗了!」聞言,鐵柱覺得備受侮辱。「俺洗過了才去找你的!」

  「是嗎。」梅行書挑起眉頭,她倒是沒注意,隻是想找個話題讓他别再這麽
忙活而已。

  其實在梅府做事都是十分輕松的,日常生活自有仆傭打理,水和布巾都是準
備好的,鐵柱要做的隻是端過來而已,他喜歡伺候梅行書梳洗,一點也不覺得這
樣有辱男子氣概。

  那張小臉連他巴掌大都沒有,鐵柱是個粗人,做什麽都是大大咧咧的,但是
對待梅行書的時候總是無比地溫柔。他給她擦過臉,便端過洗腳水,粗糙的手指
調皮地撓着她軟嫩的小腳心。梅行書瘙癢難耐地聳起肩膀蜷縮腳趾,咯咯嬌笑,
鐵柱見她開心,自己也開心的笑:「媳婦兒,方才那倆人就是澹台家的少爺跟少
夫人哪?這麽晚了他們找你幹啥?」

  「他們哪,想太多了。」梅行書還是忍不住笑,她怕癢,很怕很怕。「澹台
少夫人是怕我跟她搶丈夫,澹台少爺呢,則是怕我以如此『高齡』賴上他,不過
我都說了他們不必擔心嘛,而且他們在那裏說了那麽久的話,居然都沒注意到我
是做婦人打扮。」

  鐵柱得意地揚起眉頭:「你是俺媳婦兒。」

  美麗的臉龐隐忍着笑,梅行書輕輕彈動小腳丫:「洗好啦。」

  給她把蓮足擦幹淨,鐵柱開心地擦擦自己濕漉漉的雙手,直接将媳婦撲倒。
床鋪十分地柔軟,兩人直接就陷了下去,鐵柱嫌被子礙事,一把揭開,然後跟條
狗似的在梅行書脖子和胸口亂嗅亂啃,他的臉上微微長了層胡茬兒,梅行書不準
他留胡子,本來就長得夠吓人了,絡腮胡再一長,估計得把人吓死。但鐵柱每天
刮還不行,早上刮過晚上就有胡茬兒,長得特别快。「媳婦兒,你說……那澹台
家的少爺跟少夫人是怎麽想的?」兩家早就解除了婚約,他們到底是在自作多情
個啥勁兒?

  「誰知道呢。」梅行書伸出藕白的胳膊環住鐵柱的頭,将他的唇瓣壓下來靠
近自己,輕笑,「懶得管他們,不來打擾咱們就成了。」

  嘿嘿,說得對,隻要不來打擾他們,管他們去死。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過了幾日,當澹台老爺提出想要收梅行書做幹女兒的時候,澹台非的臉色難
看的吓人,胧月倒是松了口氣,梅老爺梅夫人當然是滿口答應,兩家本就親如一
家,既然沒有緣分能夠親上加親,那麽能互相收爲義子義女也是好的。於是梅行
書成爲了澹台家的義女,而澹台非則做了梅家的義子,兩家長輩都很是高興,因
爲彼此的情誼終於可以繼續延續下去了,倒是澹台非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并
不是不願做梅家的義子,而是──怎麽說呢,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當看
到梅行書明顯對自己不上心,而自己一向引以爲傲的外貌在她面前也吃癟無法得
到青睐的時候,他心底既是憤怒又是不甘,向來都是他不要女人,何曾有女人敢
如此忽略他?

  當年他才十七歲,正是大好的年紀,總是聽爹娘說梅伯伯家有個女兒名喚行
淑,模樣生得美麗絕倫不說,自小便天資聰穎,琴棋書畫更是無一不精通,尚未
及笄便能一眼看出賬簿的不對之處。梅伯伯給她請來的夫子都搖頭歎息,道是自
己教不了,雖然當時自己并不想承認這麽親事,但也不是完全反對的,他甚至在
外出的時候看到失傳的珍貴書籍會自動買下來帶回家,想着若有一日見面,即使
彼此做不成夫妻,能做兄妹益友也是好的,他也能把這些書送給她做見面禮。

  可她回報了他什麽?在他們訂婚之前,竟留下澹台家的信物,寫了封退婚書,
然後不告而别!

  他險些成爲衆人的笑柄!哪怕梅伯父爲了自己的名聲說女兒病故,可他仍然
不甘心!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楚的很!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給了他如此大
的羞辱!

  後來他到了娶妻的年紀,可爹娘卻硬是要讓自己堅守承諾,不肯松口,澹台
非氣不過,在一次救了被惡人調戲的胧月後,她苦苦哀求爲奴爲婢也要在恩公身
邊伺候,他想到這件事,便将她帶回了家中。胧月很溫柔很體貼,再加上知書達
理,不消爲一朵動人解語花,他心動了,便想娶她爲妻,知曉爹娘定然不肯,於
是在成親前便要了胧月的女兒身,可他沒想到爹娘竟那般堅持,百般掙紮無果,
他隻能委屈心愛的女子做妾。

  澹台非再也沒想過會見到梅行書,他認爲她早就已經死在外頭了,否則爲何
這麽多年不曾回來過?

  時間慢慢地流逝,他慢慢地就忘記了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未婚妻。

  可她居然回來了!

  十餘載後再見,他第一次知道她的模樣。

  美麗潔白,又帶着不容忽視的清高傲骨,如同學地裏那一枝含苞怒放的白梅,
那般的清麗絕倫,隻是靜靜地立在那兒,便是風華絕代的雅緻。

  澹台非的心在一刹那間動了,他終於明白爲何爹娘始終要他等待了。

  可惜一切都太遲,他們羅敷有夫使君有婦,更何況……神女無情。

  澹台非看着梅行書坐在鐵柱身邊,不時溫柔地與他低語,偶爾給他擦擦嘴角
的糕點屑,溫柔的樣子好像那個粗魯不文的漢子就是她的全世界一樣。在情緒可
能出現波動之前,澹台非迅速收回視線,可那一幕仍然不住地在心底回蕩着。

  梅行書是一個令所有男人渴望和膜拜的女子,她的美貌,她的才情,她的家
世,她待人接物時那種大氣磅礡……這個女子簡直擁有一切能夠吸引男人注意力
的天賦,可她卻并不引以爲榮,也從不驕傲,而是文質彬彬謹守禮教,不給你任
何期待和幻想,永遠和你保持着距離,那雙黑色的美麗眼睛似乎能夠看穿你的心
思,然後在第一時間切斷你的妄想。

  但是……如果這一切都能夠忍受,至少她的丈夫不應該是個普普通通的莊稼
漢!梅行書這樣的女子,應該配世上最優秀的男子!鐵柱這樣的……實在是配不
上她!

  如果連那麽粗魯的漢子都能娶到這樣的美人,那麽如澹台非這般優秀的男子,
又如何肯甘心?梅行書離家多年,與他取消婚約,最後卻嫁了個這個的男人,那
麽和鐵柱比起來,他豈不是連他都不如?

  澹台非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傷害了。如果梅行書此次回來帶回一個比他俊美
富有又有才華的男人,他不會有任何怨言,可當他看到她那所謂的夫婿的粗鄙不
堪時,澹台非實在是不懂,他覺得自己深深地被羞辱了!

  可那又能怎樣呢?他已經是梅家的義子,而梅行書也是澹台家的義女,他們
倆現在是兄妹關系,不管未來發生什麽事,總之,他們倆是不可能的了。

  真是叫人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沒有辦法。

  梅行書注意到鐵柱越來越坐不住了,他不時地看看這裏又瞧瞧那裏,長輩們
在一起談論的事情他聽不大懂,而屋裏的氣氛太過沈悶,也使得他很壓抑。溫軟
的小手輕輕覆住鐵柱的手背,微微一笑。見自己走神發呆的事情被媳婦兒發現了,
鐵柱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嘿嘿笑了一聲,湊過去小聲問:「媳婦兒,還得多久
咱們才能走啊?」他真的是要坐不住了……實在是煎熬,比待在軍營裏每天訓練
跑腿痛苦多了。

  瞧他這副小孩兒脾氣。梅行書拿他沒轍,搖搖頭,起身對着兩家長輩道:
「爹,娘,幹爹,幹娘,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休息去,你們繼續聊。」說罷便
将手伸向鐵柱:「柱子。」

  鐵柱立馬蹦起來蹿到梅行書身邊,握住她又軟又嫩的小手,也打了聲招呼,
牽着媳婦兒就走了。

  澹台非靜靜地看着他們的背影,若有所失,而胧月也注意到了自己夫君的異
狀,她揪緊了衣擺,努力表現出一副什麽都沒發生,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抿緊了唇瓣,低眉順眼地聽着長輩們的談話,可眼底卻越來越濕潤。

  澹台非并沒有注意到愛妾的異樣,隻是看着梅行書與鐵柱夫妻倆漸行漸遠的
身影,眼神愈發變得複雜。

          ☆、(10鮮幣)媳婦吃醋(上)

              媳婦吃醋(上)

  随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皇帝始終沒有太大的動作,雖然蜀州也曾經被戒備
森嚴地搜了好幾天,但就是找不到梅行書。誰能想到那個一表人才俊美的有如天
神下凡的左相會是一個女人呢?而梅行書心裏也暗自慶幸,皇帝到底還是念舊情
的,并沒有因她的不告而别而震怒,從而大肆通緝。

  但梅行書并沒有輕易放下戒心,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爲人,而她從來都
沒有相信過他。所以在危機沒有徹底解除之前,她絕對不會輕舉妄動。倒是鐵柱
這幾日經常陪着梅老爺出門,梅行書隻在家中處理賬務,但大多數的生意還是得
梅老爺親自出馬去談妥的,她不能輕易抛頭露面。而梅老爺對於鐵柱這個兒子也
是越來越喜歡,雖然表面上看不大出來,但梅行書就是知道。他并不覺得鐵柱這
種性子有什麽不好,但他畢竟自小生在鄉下,沒見過什麽世面,聽得女兒說曾當
過一陣子兵,但并非大将,更是沒有用過腦子,而爲了女兒着想,梅老爺更希望
鐵柱能夠精明一點,不求聰明的像澹台非那樣,但至少要學會忍耐自己的脾氣和
想法,也能分辨出人好人壞。

  幸而,鐵柱并沒有辜負他的苦心。鐵柱也知道自己笨,雖然不至於蠢到令人
搖頭的地步,但和天生聰穎的梅家人一比,那真是差的太遠了。跟媳婦兒在京城
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在媳婦兒步步爲營滿是危機的時候,自己引以爲傲的力氣
其實根本幫不上她什麽忙,甚至還會因爲過於顯眼的外形成爲她的累贅。雖然媳
婦兒并不覺得什麽,但鐵柱心底其實看得清清楚楚,他對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
可又不知如何改善,現在嶽父大人要他學習,他當然沒有二話。

  對此梅行書并不反對,不管鐵柱是什麽樣,她都愛他。他愚笨或者是精明都
是他,學不學得會都無所謂。隻不過爹爹看起來熱情洋溢的樣子,她不好意思潑
冷水罷了。

  所以對於梅老爺每天帶着鐵柱到處跑的事情,她是樂見其成的,隻是有時候
她很想勸勸爹爹,他實在是不用每件事都親力親爲,很多時候像是收賬這樣的小
事,交給各大掌櫃就好。不過看到那兩人都是一副積極向上的樣子,她也就沒說
什麽,随他們去了。

  可是這一日,出去的是兩個大男人,回來的時候卻多帶了一個女子。正在餐
桌旁等待兩人回來的梅行書與梅夫人相視一眼,不懂這是在唱的哪一出。

  「這位是……」梅行書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身粗布衣裙,雙手緊張地
絞扭在一起,皮膚粗糙,但渾身幹幹淨淨,雖然頭上隻插了一支木钗,可五官清
秀,倒也算得上是小有姿色。

  「你問柱子去。」梅老爺撇了撇嘴角,走到桌旁坐下。「都說過别等我們吃
飯了,你們娘兒倆先用,我跟柱子每天不定啥時候回來,萬一回晚了,你們倆還
就不吃了啊?」

  梅夫人輕笑命人給他盛飯:「那有什麽,一家人當然要在一起吃飯。再說我
跟淑兒零嘴就沒停過,不會餓到的。倒是老爺,你是從哪兒帶回這麽一位……」
她實在是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那女子,隻看到那女子仿佛越來越緊張,看起來似
乎十分淳樸,但梅夫人不是傻子,她看人精準的很,此女心術不正,貪圖富貴,
自從進了大廳,雖然努力保持波瀾不驚的樣子,但眼底的貪婪還有面目上的驚喜
可騙不了人。於是她看了梅老爺一眼,似在責怪他怎麽帶了這麽個人回來,他們
梅府傭人雖不少,但個個都是百裏挑一,不僅性情忠誠,手藝都是不凡,這女子
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怎生給帶回來了?

  「媳婦兒……」

  梅行書先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命管家将那女子帶下去,正是吃飯的當兒,
待會兒再說好了。等到管家将人帶走,她才看向鐵柱:「到底怎麽回事兒啊,這
女子是誰?看樣子是嫁過人的,她的丈夫和家人呢?」

  「這個……媳婦兒……俺說了你不會生氣吧?」鐵柱小心翼翼地跟她求保證,
等到她點頭表示絕不生氣之後才說:「她叫李阿秀,是俺以前的未婚妻。」

  什麽?!

  梅行書心裏一動,立刻覺得不高興,但她答應過不生氣,「……那你是怎麽
遇見她的?她不應該是鐵家溝鄰村的人嗎,怎麽會到蜀州來?」

  「這個……俺也不是很清楚,就瞅着她給人從巷子裏追出來,撞着俺跟爹了,
完了她就認出俺,死活要俺救她。俺沒辦法,就隻能幫她把人打跑,然後她怎麽
也不肯走,俺這才把她帶回來的……」他每說一句就瞄梅行書一下,确認她沒有
不高興才敢繼續朝下說:「媳婦兒,你說咋辦啊?」

  聽到鐵柱的問話,梅行書眨了眨眼,問:「依你的脾氣,看到她應該是會暴
跳如雷蹦起來揮拳頭救人的,怎麽你非但沒有揍人,還要我幫她?柱子……你不
會喜歡她吧?」不能怪她多想,女人都是這樣,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再說了,
她家柱子是什麽樣的人她還不清楚,典型的記仇又小心眼兒,誰要是對不住他,
他能立刻跳起來扁人,可這李阿秀不被扁就算了,柱子還要幫她又是怎麽回事兒?!

  「不是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鐵柱擺手連聲否認,「俺一點都不喜歡她!
是她硬要賴上俺啦!」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梅行書越聽越急,她捉過鐵柱的手,把他拉到椅子
上坐下,雙手摁住他的肩膀,也不問他了,直接對着梅老爺:「爹,這究竟是怎
麽回事?」

  「就是那樣咯,柱子把人打走之後那婦人認出他,死活求他救命,被她纏的
沒辦法,又是在大街上,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所以才想着把她先帶回來,然
後再處理。」梅老爺閑閑看戲,夾起一顆花生米丢進嘴巴裏,「來來來,先吃飯,
吃完飯再說,先吃飯!」

          ☆、(11鮮幣)媳婦吃醋(下)

              媳婦吃醋(下)

  用膳期間鐵柱不停地給梅行書夾菜,比平日還要周到,好像沒了他梅行書就
不會吃飯了一樣。他以爲自己這樣讨好能加分,至少能讓媳婦兒不生氣,誰知道
越是這樣梅行書越是覺得他心虛。女人的心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梅行書再如何
精明理智,在感情上到底也還是個女人。這頓飯她吃得食不知味的,鐵柱見媳婦
兒怏怏的,自己也沒胃口,心裏愈發怨起那李阿秀來了,他們早就沒了婚約她還
要死活纏着他做啥咧?這不是給他找麻煩嘛!

  他們這小兩口吃不下飯,梅老爺跟梅夫人可沒這困擾,兩人吃得那叫一個香
甜,還不住地偷笑。梅行書早早放下了筷子,她心裏不悅,可一瞧見鐵柱碗裏的
米飯幾乎沒怎麽動過,忙低聲要他吃。鐵柱搖頭說不餓,可梅行書才不信,他一
大早吃了早膳就跟爹出去了,這好幾個時辰呢,他飯量又大,怎麽可能不餓呢?

  可他不吃,梅行書沒轍,隻好自己的端起碗來再動筷,鐵柱看她吃了,自己
也才拿起筷子,風卷殘雲的大吃起來。梅行書看到他這副狼吞虎咽的模樣就覺得
好笑,忍不住命人端碗湯上來,柔聲道:「柱子,你慢些吃,又沒人給你搶,小
心别噎着呀。」還說自己不餓。

  鐵柱臉埋在碗裏,隻顧着點頭了。梅行書看着他,眼神越來越柔,越來越柔,
最後簡直能滴出水來,梅老爺在對面看得與妻子相視而笑。

  用完膳,也就到了處理李阿秀的事情的時候了。因爲算不得什麽大事,所以
便把人重新帶回了大廳,她似乎也是剛吃完,嘴角還有飯粒和油沒有擦幹淨。梅
行書看得皺眉,鐵柱就算再髒再邋遢她也能耐性極好地給他打理,可别人髒兮兮
的模樣就不行,看着都覺得礙眼──更别提眼前這其貌不揚的村婦還是她家柱子
的前未婚妻了。總是柱子因爲别的男子大吃幹醋,可今兒個梅行書終於自己也嘗
到了這種滋味兒。

  李阿秀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雖然有些膽怯,但仍然不掩貪婪之色。梅行書
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也知道了這樣的女子該如何打發,隻是……她不着痕迹地
将視線調到鐵柱身上,見他正滿臉的厭煩之色毫無保留,這才滿意地抿起嘴角。

  當時自己準備嫁給這傻子時就知道他有未婚妻,但早早地婚約就解除了,說
是那女子因爲不想嫁給鐵柱這麽醜的男人,早早地與村裏其他男子搞到了一起,
被弄大了肚子。這樣鐵柱跟她的婚約才解除,她也嫁到了自己腹中孩子的男人家
裏,梅行書以前并不覺得這算什麽大事,男婚女嫁已經各不相幹,難不成還有人
想賴上來不成?再說了,當時的柱子家徒四壁,除了些沒人知曉的銀子銅闆啥都
沒有,哪家姑娘會看上,她當然不必擔心。可現在不一樣了,柱子現在是梅家的
女婿,梅家家财萬貫富甲天下,那是誰都知道的事情,普通的仆役每個月的俸銀
都有一兩之多,能和梅家攀上關系,那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李阿秀是農村婦人,并不懂得什麽禮數,梅行書也不在意,她隻想知道這女
子死活要跟着他們家鐵柱是爲了什麽:「你叫李阿秀?」

  李阿秀點點頭,眼睛黏在屋子裏的各式擺設上移不開,直到看見梅行書才猛
的倒抽了口氣,她沒有見過梅行書,也不知道她是鐵柱的媳婦兒,雖然在村裏聽
人說鐵柱娶了個天仙般的媳婦,但她總是不以爲然,都想小村溝溝裏的,能有多
俊俏?而鐵柱和梅行書也實在是不搭,兩人的外貌天差地别,李阿秀也沒把他們
往一塊兒想。梅行書身上那種在上位者才有的壓力和氣場讓她不知道手朝哪兒放,
隻能唯唯諾諾地應聲。

  梅行書瞧她太過拘謹,輕笑道「請坐。」

  她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問:「你與鐵柱是何關系,跟他
到梅家來又想做什麽?」

  李阿秀咽了口口水:「俺、俺是他未婚妻……」

  此言一出,鐵柱最先暴跳如雷,他從椅子上跳起來指着李阿秀的鼻子破口大
罵:「你這女人忒地沒良心!俺跟你早就沒了婚約,你是誰的未婚妻!真是不知
羞恥!不要臉!

  ……「他還待再罵,可梅行書輕輕淡淡瞟了他一眼,他就立刻蔫了,乖乖地
到椅子上坐下。

  「你說你是他未婚妻?」

  李阿秀原本想點頭,可看着梅行書的臉,這女子天仙般的俊俏,可臉上雖然
是笑着的,卻教人心生敬畏,準備脫口而出的話也硬生生地拐了個彎兒:「以前、
以前是的……現在不是了。」

  「原來如此。」梅行書的神色愉悅不少,「那你跟到梅府來又想做什麽?」

  「俺,俺是給柱子救回來的,要不是他,俺說不定已經給人追上打死了呢!」
一問到這個,李阿秀瞬間激動起來,她哇啦哇啦地開始講述自己的生活是多麽辛
苦,嫁給了個沒用的賣胭脂水粉的貨郎,原本以爲是個良人,誰知道他居然欠了
一大筆賭債,怕自己被丈夫賣掉好還債,她就從家鄉逃了出來,可沒想到丈夫也
跟來了,而且還是改不掉賭錢的壞習慣,這下又欠了一屁股的債,方才就是那些
賭坊的打手要捉她抵賬,幸好柱子經過救了自己雲雲。

  鐵柱聽得忍不住想要打岔,不是他要救她,是她撞上來然後抓着他不撒手,
他才動手跟人打架的!可看媳婦兒的模樣好像并不是很想聽,於是他也不敢說。

  她說得悲苦,眼淚一串串地朝下掉,梅行書淡淡一哂,也不想爲難她了。
「梅府不留你,以你的資質還不夠在梅府做事。」再說了,雖然不是大奸大惡之
徒,但心術不正,總不能留個禍害。她現在還不知道鐵柱在梅家的地位,可萬一
知道了還不曉得會惹出什麽大麻煩,還是一次性打發了好。李阿秀一聽梅行書的
話,眼看要哭出來,她想留在梅府一是因爲有錢拿有便宜占,二來也是因爲這是
大戶人家,那些打手什麽的總不敢上門來挑釁吧?

  「雖然不留你,但看在你與鐵柱是舊識的份兒上,我便命人幫你一家還了賭
債,再給你些銀子讓你生活,但……你得記住一件事。」梅行書轉頭命管家去取
銀票,然後回過頭認真、嚴肅、不容置喙地凝視着她。「絕對不準你再出現在鐵
柱面前,明白嗎?」

           ☆、(12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暫時還沒有轉過來,但是梅行書肯給錢,又能幫忙
還掉丈夫的賭債,她已經很開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銀票來,在梅行書的示意下将銀子給了李阿秀,然後低聲将人
帶了出去。

  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鐵柱就是不懂爲啥要給銀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臉
的不解,梅行書看到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搖頭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封口費,懂
嗎?」見鐵柱仍然茫然,輕笑,起身走了,剩下鐵柱眨着銅鈴大眼左看看右瞄瞄,
就是不懂到底爲什麽。

  梅老爺從他身前經過,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走了;梅
夫人經過他面前的時候也是搖搖頭歎口氣,依然什麽也沒說,偌大的大廳裏就隻
剩下鐵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兒,搞了半天,自己撓撓頭,怎麽好像
其他人都很聰明,隻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覺?!

  蹦起來去追媳婦:「媳婦兒媳婦兒等等俺……」你還沒告訴俺你說的封口費
是啥意思啊,爲啥要給李阿秀封口費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實家裏有個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過得快樂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離他們越來越遙遠,如果不是偶爾想起來,梅行書和鐵柱都
險些要忘記自己曾經在京城過了那麽一段痛苦的日子。不過現在好了,一家四口
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書,偶爾看看賬本,輕松自在。梅行書前半段人生都在
追逐着所謂的夢想,但是從嫁給鐵柱後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隻是她,是
鐵柱的妻子,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沒有什麽大理想大抱負,安於平淡,
知足常樂。

  可世事從來不會那麽平坦。皇帝看似沒有再在民間搜查她的蹤迹,但暗地裏
卻是動作不斷,始終未曾停下,梅行書也因此極爲小心謹慎,絕對不抛頭露面,
對於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極爲嚴謹的,哪怕是梅老爺生意場上的故交來訪,她
都會先調查清楚朝廷與之是否會有什麽聯系,如果有,那麽她絕對不會露面。雖
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書乃男兒身,但誰又能擔保絕對的萬無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紡織上面,澹台夫人出身於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門望
族,家族乃是繡坊,一手女工可謂是秀妙絕倫,而梅家則不然,雖然亦有别的産
業,但主要生意卻是在做輸出,各個州縣,各種産類,乃至各個海外國家。澹台
家的紡織向來是最好的,兩家的生意亦是緊緊地捆綁在一起。

  自從收了梅行書做幹女兒之後,兩家更是親似一家,澹台夫婦極爲喜愛梅行
書,對比不上自己兒子的鐵柱一開始也是頗爲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處的久
了,竟覺得這個傻大個也有他的優點,雖然脾氣壞了些,但性子極好,和自家兒
子比起來,的确更爲适合梅行書。

  梅行書自小便極有長輩緣,而她亦是真心喜歡幹爹幹娘兩位老人家,每逢過
節或是得了什麽稀奇的玩意兒都會命人給澹台家送過去,當然,備下的禮物也不
會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婦在空閑的時候也會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
及至,梅行書到了分娩的時候,腹中的孩兒眼看就要生産,澹台夫人擔心這讨人
喜歡的幹女兒,也想看着幹外孫或是外孫女出生,幹脆和澹台老爺搬到了梅家來
住,說是今年在一起過年。

  梅家夫婦自然無二話,但澹台非和胧月卻不是很情願,可爹娘已經開始收拾
東西了,說是兩家人多年來第一次到齊,他們也不能說什麽。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見有人前來拜
訪。他看着荷花池裏已經枯萎的荷花,心裏想着,她應該也快要臨盆了,自然是
不能再随便出來走動的了。轉身想要回屋,才發現别院的梅花居然都開了,蒼虯
的枝桠延伸出來,白雪皚皚覆蓋住表面的樹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卻因此而顯得愈
發引人注目。

  他其實還有那麽一點私心,總覺得自己生得偉岸不凡,又精明能幹,怎麽着
也比那鄉巴佬要優秀,可梅行書的視線卻始終不肯停留。她對自己的漠視和胧月
對自己的關心癡迷,一比起來,愈發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塊上好的玉佩,
自己第一眼看見便覺得美麗溫潤想擁有,可卻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爲了别人的
寶貝。

  一件厚厚的大氅從背後披上肩頭,胧月美麗溫柔的臉孔出現在身邊:「夫君,
你在想什麽呢?」從到了梅家之後,就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順着丈夫的視線,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裏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
己所預感的會是真的,丈夫對自己的心居然動搖了,還有什麽能比這更令人害怕
的?「夫君……夫君?」她以爲澹台非聽到了自己的叫聲,卻沒想到他竟始終對
着那梅樹發呆,竟連自己給他披了衣服都沒有發現。

  澹台非猛地回過神,見是妻子,輕笑,握住她柔軟的素手,現在胧月已經不
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說自己應該沒什麽好遺憾的了,可不知爲何,他總
是在夢裏見到另一個女子的身影。有時候午夜夢回看到身邊熟睡的妻子,澹台非
總覺得對她不起。「怎麽了?」

  「看你入神,所以問你在想什麽。」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無不悅,好像壓
根兒沒看見丈夫走神。澹台非見狀,輕輕松了口氣。胧月伸手給他把大氅的帶子
系好,心裏疼得不行,但面上卻一點都沒顯露,爲人婦者,善妒是大忌。「夫君,
咱們到梅府有一段時日了,可迄今沒見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連幹娘也沒怎麽
見到呢。」

  「她快要臨盆了,幹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書和算賬的時間。」真是個
奇女子,不僅滿腹經綸,就連隻有男子擅長的經商,她玩起來也遊刃有餘。澹台
非想到梅行書隻看一遍賬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裏滿是欣賞,全然
不知道自己傷了一顆溫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訴自己沒什麽,梅小姐不僅省得美貌,更是聰穎過人,丈夫欣賞
她也是應該的。再說了,梅小姐都已經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麽想法也是不可能
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擔心。可是……心好疼哪!當自己深愛的人眼光看向别人
的時候,心也慢慢離開的時候,還有什麽比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來如此,梅
小姐那麽俊,生出來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緊。」

  豈料澹台非卻冷哼一聲,略帶譏嘲:「那也得長得不像鐵柱才行。」若是長
得像那個粗漢,不知得有多悲劇。

  胧月聽着他滿是不屑的語氣,心裏咯!一下。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正想說話,對面澹台夫婦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澹台夫人見他們倆在門外,笑
着問:「我和你爹正準備去看看淑兒,聽說她這幾日就要臨盆了,我們實在是放
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邊說邊朝院子口走,臉上帶笑,眼睛在掠過胧
月身上時有着淡淡的遺憾和不悅。她還是不怎麽喜歡這個兒媳婦,隻不過兒子喜
歡,再加上胧月的确沒什麽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煩而已。但是一想
到胧月過門馬上就要滿六年了,這肚子還是沒個消息……晚上她得記得跟老爺商
量商量要不要給非兒納門妾室,也好開枝散葉,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掃視的眼神,别說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
很急,都已經跟夫君成婚這麽多年了,夫君年輕氣盛,正是欲望強烈的時候,而
自己也從未服用過什麽會阻止懷孕的藥,爲什麽這麽久了都沒有懷上呢?

  她低着頭,心裏又是傷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婦已經率先朝前走了,還是澹
台非牽住她的手她才回過神:「夫君……」

  澹台非低頭看她:「怎麽了?」

  「你會怪我嗎?這麽多年我都沒能給你生下一兒半女的,公公婆婆他們一直
都很想抱孫子,可我卻這麽沒用……」她喃喃地問,心頭突然湧起一陣不安,難
道是因爲當年,那些登徒子調戲自己時,自己憤然不屈招來的毒打造成的?幸而
丈夫後來出現解救,否則說不定世上已經沒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牽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後頭,神色淡然:「我爲何要怪你,也許是我的
毛病也說不定呢?」

  「怎麽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駁。「夫君你身體強壯健康,怎麽會是你的問
題呢?」她慢慢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澹台非不想再說什麽令她更加不安,
隻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擔憂。

  梅行書和鐵柱的卧房裏擠滿了人,梅老爺梅夫人,還有澹台老爺和澹台夫人,
以及幾個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論着等到梅行書生産那天的安排。澹台
非牽着妻子的手走進去,一眼就看到那個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帶着溫柔微笑的女
子。

  她還是那麽美麗,懷孕并未使她的美麗有一絲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
來别有一番風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經很大了,屋裏燒着火盆,梅行書腿上還蓋着
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樣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來一大塊。鐵柱正在她身邊給她
喂水,神色緊張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沒有鐵柱,那麽現在她應該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亂想些什麽?!
澹台非連忙猛搖頭甩開不該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婦打了招呼,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四名長輩終於讨論出了個結果來,那就是把大夫和穩婆都留在府裏,讓他們
住到梅行書隔壁的院子裏去,這樣也能就近照顧,再從府裏挑幾個勤快機靈的下
人調到他們小兩口住的院落,好随時供他們差遣,鐵柱也不用練武了,安心陪着
淑兒等待她生産,至於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進來,她們有經驗,又是
長輩,不然院子裏沒個制得住梅行書的怎麽能行?啥,你說鐵柱?他比誰都要聽
梅行書的話,哪裏能管的了她?

  「這樣好了,不如咱倆就住淑兒隔壁好了,這樣又近又能幫忙,咱倆也落得
個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說。

  「嗯……那咱倆幹脆住進他們這卧房好了,反正偏廳夠大還有床,得叫下人
們随時燒好開水什麽的備着,免得到時候慌了手腳。」

  「對對對,還得跟大夫讨幾個補身子的藥方,先給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時候
給淑兒補補,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這時候了,可不能莽撞馬虎。」

  「嗯嗯!還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麽的都準備好,啊啊,這樣一來好多事情
要做啊!」梅夫人激動不已,就差沒立刻跑去付諸行事了。

  聽着兩位娘親越來越離譜的對話,梅行書笑不可仰,鐵柱見她笑得開懷,緊
張的要死,趕緊摸摸她的肚子,然後拿起調羹接着喂食,卻被梅行書推開:「夠
了夠了我吃飽了。」

  「可你就吃了這麽一點兒。」鐵柱不高興地瞪着碗裏的水,好像瞪一瞪它們
就能跑到梅行書的肚子裏去一樣。

  「柱子,我今天已經吃了四頓飯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現在正腹脹着呢。
「不吃了。」

  那好吧……鐵柱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碗放到一邊的桌上,然後立馬又沖回來黏
到梅行書身邊,片刻都不肯離開。

  那廂兩位娘親還在叽叽喳喳的讨論,兩位爹爹雖然也很緊張和期待,但到底
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爾插個一兩句──不過全被妻子們忽略
了,都這時候了,誰管他們哪,再說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麽嘴。

  再說下去屋頂就要炸開了,梅行書不覺莞爾:「娘,幹娘,你們忘了我也算
是個大夫嗎?我的身體什麽狀況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暫時孩子是不會出生的,
你們不用這麽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時候我會讓柱子通知你們的。」

  「那怎麽能行!你是頗通岐黃之術,但現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當然得做娘
的親自照顧才能放下心來。」梅夫人走過來幫她把被角掖好,語帶警告。「我可
跟你說了啊,不準欺壓柱子,你幹了什麽,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還有你幹娘彙
報,你不準收買賄賂威脅柱子,明白嗎?」

  梅行書眨眨眼,「娘啊,你還以爲女兒是小孩子呀?」她何時欺壓過柱子了?
都是他在欺壓她好嗎?

  梅夫人哼一聲:「娘不管,平時什麽都聽你的,但這一回你必須得聽娘的!」

  跟長輩較勁,那她肯定輸,梅行書無奈地搖搖頭:「娘怎麽說就怎麽是吧,
淑兒聽話便是。」

  「這才乖嘛。」梅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跟澹台夫人一起湊上前來看她的肚子。

           ☆、(15鮮幣)嘉言懿行

               嘉言懿行

  這孩子很乖,在梅行書肚子裏的時候很少亂鬧騰,隻是偶爾爲了表示自己的
存在,小拳頭小腳會動一下,捶捶娘親的肚皮,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而這幾個
月的孕期中梅行書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該吃的吃該睡的睡,過得好不惬意,算
是這十幾年來最最清閑的生活了。什麽都不用管什麽都不用做,她隻要把自己吃
飽,睡足覺,然後賞賞花下下棋看看書……其他的一切都有人代勞。難得逍遙,
她其實一點都不介意,爹娘跟柱子也太緊張了,難道平時她給他們的印象就是個
死闆的離了書本活不下去而且還閑不住的人嗎?偷得浮生半日閑,她高興尚且來
不及,又怎會給自己找事做?

  任由兩位娘親摸摸自己的肚皮,梅行書不覺微笑,卻見澹台夫人神色頗有些
落寞,不由得問道:「幹娘,您怎麽了,不開心嗎?」

  澹台夫人連忙收起情緒,摸了摸梅行書的臉,歎道:「幹娘是爲你高興,但
一想到非兒到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膝下卻無一子,心裏有些難過呀。」說着還若
有所無地朝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胧月是何等精細的女子,當下就明白了婆婆的
意思,就見她眼眶一紅,但仍是強自忍着,兩隻素手緊緊地揪着袖口,神色凄然
地望向澹台非,可澹台非不知道在想什麽,并沒有去看她,興許他連自己娘親說
了什麽也沒注意。胧月見丈夫并沒有爲自己出頭,明顯被打擊到了,但仍然克制
着,沒有顯露分毫。

  所說澹台夫人不喜歡她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的。倒不是覺得她出身微寒配不
上澹台家,而是胧月的性子,明明頗有城府,卻總是表現出一副溫軟柔弱的模樣
來,未免要令人覺得矯情。她并非大奸大惡之徒,也無多大壞心思,隻是性格使
然,讓她下意識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面前表現的極其楚楚可憐,好像世人都欠
了她的。澹台夫人雖出生在紡織世家,但自小性子就頗爲外放,自是看胧月這般
性格的女子不順眼。但兒子喜歡她也沒有辦法,若是要她像是對梅行書那般去對
胧月,她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雖說胧月的性子不讨她歡心,但也差不到哪裏去,溫柔婉約體貼入微,兒子
能受到好的照顧,澹台夫人也就别無所求了,隻是婆媳之間難免生疏,做不到親
密無間。

  梅夫人一聽手帕交這麽說,有心勸慰:「說的這叫什麽話,非兒年紀又不大,
胧月也正值年少,這麽急着抱孫子做啥?小心日後你兩隻手都抱不過來!」

  她甯願抱不過來也好過一個都沒有啊!澹台夫人正想反駁,蓦地,一隻溫軟
的手握住了她的,擡眼,迎上的便是梅行書美麗的笑顔:「幹娘莫急,淑兒略通
岐黃之術,如若幹娘不嫌棄,等到孩子生下來,可以讓淑兒給嫂嫂診上一脈,幹
娘以爲如何?」

  澹台夫人哪有不願意的道理:「好好好,那當然好,不過現在你的身子爲重,
這幾日就要臨盆了,可千萬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要柱子抱你出去吹風了知道嗎?咱
這個年可得好好過。」

  「你幹娘說得對。」梅夫人點頭贊同,給梅行書将被角掖好,「咱們就不打
擾你休息了,但是有什麽需要一定要立刻叫我們,記住了沒?」

  梅行書敢說沒記住嗎?她乖乖地點頭,看着兩位娘親将大夫穩婆還有下人帶
下去安置,兩位爹爹跟着走了出去,然後就是胧月,澹台非是最後一個,他臨走
前看了梅行書一眼,但什麽也沒說。

  随着年關将近,梅行書的肚子越來越大,到後來别說了下床走路,她就是自
己在床上挪一下位置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鐵柱包辦了她的一切需求,明明那麽
粗心的一個大男人,偏偏在照顧梅行書這件事上比梅夫人和澹台夫人都要來的精
細和溫柔。

  年三十晚上,梅行書沒法出房,年夜飯便設在了他們的卧房,幸而偏廳夠大,
兩家人吃飯也不需要仆役伺候,勉強還算可以。

  可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梅行書突然低聲呻吟起來,梅夫人着急忙慌地跑過去一
瞧,原來羊水居然破了!她連忙命人去将穩婆和大夫都請來,屋裏的男人們都被
攆了出去,隻留下幾個手腳伶俐的婢女聽用。

  鐵柱在門外來來回回地踱步,他生性怕熱,哪怕是大冬天穿的也不多,外面
正飄着雪花,胧月被凍得頻頻搓牙,可他非但不覺得冷,反而因爲極度的擔心和
不安急的額頭上全是汗。梅老爺老神在在地看着女婿的挫樣,心裏雖然也很擔心,
但嘴巴上卻道:「喂,柱子,别走來走去的了,看得我頭暈,淑兒不會有事的,
蜀州最出名的穩婆和大夫我都給請來了,你就等一等。」

  澹台老爺也出言安慰:「對啊對啊女人生孩子很簡單的,噗的一聲就下來了。」

  聞言,鐵柱不由轉頭去瞪這個幹爹,兇神惡煞的模樣把澹台老爺吓了一跳,
什麽噗的一聲就下來了,他老人家以爲是在下蛋嗎?正想說話呢,屋裏面居然猛
地傳來嬰兒哭聲!鐵柱這回是真的給吓到了……怎麽回事兒,女人生孩子真的就
跟下蛋一樣,噗的一聲就下來了嗎?!

  澹台老爺也愣住了。他是随口說出來安慰鐵柱的,哪裏知道是不是真的,想
當年他家夫人生産的時候可是足足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了非兒,怎麽淑兒這麽快,
他們剛出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哪!!

  大家都擠着要進去,不過沒人比鐵柱擠得兇,他左推嶽父又推幹爹腳踹澹台
非,硬是給他第一個沖了進去。

  屋裏面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鐵柱管不了這個,直直地往床頭趕,梅行
書正躺在床上,神色有些疲憊,臉上脖子上全是汗,澹台夫人正給她用濕布巾擦
拭着。鐵柱走上前,取過澹台夫人手裏的濕布:「幹娘,俺來吧。」

  聽到他的聲音,梅行書微微睜開眼睛,對他露出一抹淺笑。鐵柱不由自主地
也回了一個傻笑,溫柔地給她擦拭小臉和白玉般的頸項。「媳婦兒……你辛苦了。」

  梅行書搖搖頭,問:「你看過孩子了嗎?」

  鐵柱這才想起來有孩子這回事兒,一擡頭瞧見娃娃正被梅夫人抱在懷裏,周
遭圍着其他三個長輩争搶着要抱,他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在梅行書嘴巴上親了
一口:「給娘他們抱着呢,俺不急着看,媳婦兒你累嗎?要不要睡一覺?」

  「我不累。」梅行書微微一笑,「也沒有怎麽覺得疼,看來是個乖孩子。」

  鐵柱撓撓頭,傻笑了兩聲,繼續給她擦汗。

  是個男娃,長得不像鐵柱,幸好幸好,梅老爺在背地裏不知道擔了多少心,
要是長得像女婿那顆怎麽辦哪,幸好老天爺長眼,寶貝外孫長得跟女兒小時候一
模一樣,又漂亮又可愛。他抱着從妻子懷裏搶來的小嬰兒哈哈笑:「我都想好給
我的金孫起什麽名字了,就叫嘉懿,鐵嘉懿!」

  梅行書聽到父親哈哈大笑的聲音,也笑了,小聲問鐵柱:「你覺得這個名字
怎麽樣?」

  被媳婦兒問倒。鐵柱想了想說:「媳婦兒……你知道俺啥都不懂的,這名字
啥意思啊?」

  「嘉呢,是梅家下一代的輩分字,懿是爹爹給取的,兩個正好循了嘉言懿行
這個詞,爹爹這是希望咱們的兒子日後能夠做個有智慧并且品德高尚的人。」

  「嘿嘿,就跟媳婦兒你一樣。」鐵柱笑呵呵地把濕布扔進水盆裏,換了個幹
淨的繼續擦。

  他們夫妻倆就這樣在一起說着悄悄話,而小嘉懿早就被四名長輩搶來搶去,
發出微弱的哭聲,梅夫人連忙把梅老爺和澹台老爺擠開,呵斥道:「别擠别擠,
擠什麽呢!把孫子給淑兒喂奶,你們幾個大男人快出去,快快快!」說着就澹台
夫人一起把人朝外面趕,頓時屋裏瞬間空了下來,隻留下了兩位娘親還有胧月。

  把嘉懿交給梅行書,澹台夫人看着嘉懿那張白白嫩嫩的小胖臉,又是高興又
是生氣,高興寶貝幹女兒有了孩子,生氣自己那不肖子成親這麽多年了依然膝下
無子,她忍不住瞪了胧月一眼,都進門六年了還一個子兒都蹦不出來,晚上得跟
老爺談談給兒子納妾的事情。

  胧月敏感地注意到了婆婆不悅的視線,她絞扭着衣角,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
措,偏偏衆人都忙得很無暇顧及到她,剩下她一人更是無比尴尬。

  梅行書将小小的一團娃娃抱到懷裏,解開衣襟,小家夥下意識地張開粉嫩嫩
的小嘴兒吸啜起甘甜的乳汁,眼睛閉着,眉毛跟頭發還是黃黃的,跟隻小猴兒似
的。梅行書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真是個乖娃娃,在她肚子裏的時候乖,出
生的時候乖,出生之後還是乖。她點點兒子的小鼻尖,用頭撞了一下鐵柱的肩膀,
悄聲問:「柱子,你說他好不好看?」

  鐵柱繼續傻笑:「好看、好看。」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胧月,葉倒卵形,葉色淡紫或灰綠色,故名「石蓮」,「風車草」,适應力
很強,喜全光照,耐幹旱,葉片幹癟後隻需充分澆水即可恢複,極易繁殖。

  這是一種十分普遍常見并且繁殖力和适應力都十分強悍的植物,雖然外表看
上去柔美異常,但内在是絕對的堅韌和深沈。

  胧月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她出身清貧,但自小跟随做私塾先生的父親飽讀詩
書,心比天高,看不上村裏同齡的小夥子,平日裏在家做女紅拿到鎮上的店家賣。
十六歲的那年,她在從鎮上回家的路上被幾個混混攔住調戲,衣服被扒的隻剩下
亵褲肚兜。她流着淚咬着牙,心裏都是恨。

  咬舌自盡?不,她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死了的話就誰都不知道了,死了的話
爹爹誰照料?死了的話……她要怎麽報仇?可就在她準備曲意逢迎獲取活下來的
機會時,那個讓她瘋狂愛上的男人出現了。他就像是天神一樣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将欺辱她的登徒子們捆起來,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給她披上,雖然不是很溫柔,
可就是那樣令她心動。

  於是她死活纏住他要留在他身邊,除卻對他一見锺情之外,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不想一輩子老死在村裏,嫁個普普通通的農家漢子,織布種地……她不要那樣,
不要!澹台非是她唯一離開這裏飛上枝頭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一開始他并不想留她,後來被她纏的煩了才勉強同意,於是胧月作爲他的婢
女留在他身邊,爲他打理一切衣食住行,她心裏充滿了幸福,能和自己心愛之人
朝夕相處,這是一種多麽巨大的誘惑和快樂呀!後來他們漸漸地相愛了,她用自
己的溫柔和體貼一點一點打動了澹台非不羁的心。他跟澹台老爺和夫人說要娶她
爲妻,那一刻,胧月覺得胸腔裏的幸福快要膨脹到爆炸了!她滿心歡喜地等待着
成爲他的正妻,然後爲他生下子嗣,她可以一輩子都這樣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衆人,
她會是澹台家的少夫人,未來澹台家少主的娘親……多麽美好并且令人向往!

  可事實總是不盡如人意。澹台老爺竭力反對,他們甚至威脅澹台非要和他斷
絕關系。澹台非屈服了,但也據理力争将她納爲妾室──爲了娶她,他提前要了
她,兩人之間不清不白的關系卻令澹台夫婦更加對她看不上眼。但是胧月并不在
乎,反正未來澹台家的主事者是她的夫君,迄今爲止最重要的就是爲他生下子嗣,
可天意弄人,成親數年,自己的肚子硬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開始害怕丈夫要納妾,可她也知道如果這種事情真的發生的話自己根本阻
止不了。就在胧月已經惴惴不安的時候,另一個巨大的威脅出現了──當年丈夫
那個離家出走的未婚妻居然回來了!哪怕澹台非跟她解釋說不會愛上其他女人,
和梅家小姐也解除了婚約,可胧月還是不安至極,因爲她知道,那所謂的解除婚
約隻是梅家小姐一廂情願的,自己的公婆不讓自己過門,目的就是爲了把正妻的
位子留給那梅家的女人!

  如果梅小姐沒有嫁人……那麽不管怎樣,丈夫都是得娶她的!胧月怕極了,
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愛情被别的女人分走!舉家到梅家小住的時候,她每日都将自
己打扮的光鮮亮麗,力求展現出最美貌和最體貼溫柔的自己,自小她便生得一副
閉月羞花的容貌,鮮少有女子能及,這也是她一直引以爲傲的。

  和梅行書的偶然遇見卻讓她的驕傲成爲了泡影。她自以爲貌美,可梅行書比
自己還要更美幾分;她自以爲聰明過人,可梅行書還是比自己技高一籌……她好
像什麽都比自己強。

  能抓在手中的就隻有丈夫的心了。可就連那口口聲聲說深愛自己絕不會負了
自己的丈夫,也對梅家小姐動心了!他嘴上說沒有,也表現的很冷淡,可還有誰
能比他的枕邊人更了解他呢?他是真的動心了。他甚至在後悔,後悔沒有堅持不
娶妻,這樣的話也許他就能得到梅家小姐了!

  他不知道她有多痛苦,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卻還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幸而梅行書已有了丈夫──那是個根本配不上她的男子,長相醜陋行爲粗鄙,
兩人站在一起一點都不搭。胧月甚至曾經壞心地幻想梅小姐是被那粗漢子強了才
不得不嫁給他爲妻的,這樣一比,自己至少在丈夫的方面比她強不是嗎?!

  可從那粗漢子的眼神和動作,還有梅小姐的表情與溫柔中,胧月卻看出他們
有多麽相愛,相愛到絲毫不顧他人眼光,隻願意和彼此在一起!

  這如何能讓人不嫉妒呢?

  可她又無法真真正正地去厭惡梅小姐,她是那麽的溫和友善,連公婆都是在
她的勸解下松口主動提出讓丈夫将自己轉爲正室。她無法讨厭她,但是羨慕她的
幸福。

  自己入門六年未爲澹台家生下一兒半女,婆婆早有微詞,又是梅家小姐爲自
己解圍,這樣一個女子,她要如何去讨厭?!

  胧月羨慕梅行書,卻也知道她值得得到這樣的幸福。上天本來就是公正的,
你所得到的,都應該是你得到的。她靜靜地看着那對反差極大的夫妻抱着孩子其
樂融融的場景,心裏滿是欣羨。婆婆的不滿她早就料到了,六年了,自己都沒有
懷孕,難道真的要大度的給丈夫納妾入門嗎?

  她茫然弟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他們的,沒人注意到她一個人站在這兒。
她好像是多餘的,也許從多年前自己不自量力想要飛上枝頭的時候,就注定了今
日的冷清與落寞。

  「嫂嫂?」

  胧月被這喚聲驚醒,連忙看向床上的梅行書,她正對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
「嫂嫂在想什麽,怎地如此入神?」

  胧月就慢慢走過去,笑着搖了搖頭,看向梅行書手中那小小的,白雪一般的
一團兒。

           ☆、(10鮮幣)柱子思鄉

               柱子思鄉

  見胧月露出向往的神情,梅行書輕笑着問:「嫂嫂想抱一下嗎?」

  沒想到梅行書會這麽說,胧月愣了一下,随即帶了些許不安和渴望地問:
「……我可以抱嗎?」

  「當然。」将小嘉懿遞過去。

  這小小軟軟的一團,美好的不像真的,胧月溫柔地望着懷裏的孩子,小胳膊
小腿兒,眼睛還是緊緊閉着的,小嘴巴咂咂,兩隻小手握成胖拳頭,整張小臉跟
顆包子似的,别提有多可愛了。她忍不住看了梅行書一眼,又看了鐵柱一眼,最
後視線落回懷中娃娃臉上,心道:幸好這娃兒長得不像是他爹爹,否則豈不令人
遺憾?

  鐵柱沒看出來胧月在想什麽,倒是梅行書早已将一切納入眼底,她笑着搖了
搖頭,生嘉懿的時候她雖然沒有多麽痛苦,但是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一件簡單的
活兒,是以她有些疲乏,眼睛慢慢地就開始打架,上下分不開。鐵柱把媳婦兒的
倦态看在眼裏,連忙上去給她把身後的枕頭拿下,将人放進被窩,掖好被子,床
單在嘉懿生下來後就立即換過了,梅行書帶着血污的身體也被擦拭的幹幹淨淨,
一身清爽又躺在溫暖的被窩裏,能不困嗎?

  她原本還想跟胧月約個時間爲她診脈,沒想到鐵柱剛把自己放進被窩就睡着
了。

  胧月抱着小嘉懿舍不得撒手,她很喜歡孩子,也很想要一個孩子,可是這麽
多年了卻老是懷不上。爲了面子,她又不敢私自去找大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問
題,傳出去都對澹台家的名譽有損。是自己無法懷胎,那麽公公婆婆肯定要爲丈
夫納妾──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如果是丈夫的問題──那對将自尊看得比生命
還要重要的他而言是一種多大的羞辱!

  所以她什麽也不能做,隻能安靜地等着。現在交由梅行書來診脈,不管結果
如何,自己都不會受到太大的損失。

  胧月知道自己這樣想未免太多自私,可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再說了,對梅
行書而言,無論結局如何都與她無關。

  這時候梅夫人走過來,在胧月的依依不舍中将小嘉懿抱到手上,溫聲道:
「胧月啊,你也快回去休息休息,這幾天好好養養身子,等到淑兒有精神了,幹
娘就派人過去叫你。」說完,用手指逗逗懷裏的寶貝孫子,小心翼翼地将小家夥
放進搖籃裏,搖籃則放在梅行書的床邊,好讓她一睜眼就看得到孩子。梅夫人看
着已經熟睡的女兒,眼底無比的感慨和開心,她的小淑兒也長大了,不僅不輸男
兒,還做了娘親,現在這麽幸福,爲人母者,還有什麽能比看到自己孩子幸福的
事情更滿足的了呢?轉頭去吩咐鐵柱,「柱子,我跟你幹娘兩人研究了些食譜給
淑兒補補身子,現在我們要去廚房,我已經讓下人在偏廳候命了,有什麽事情就
讓他們去做,你就專心陪着淑兒,知道了嗎?」

  鐵柱認認真真地點點頭:「是的,娘。您就放心跟幹娘走吧,這裏交給俺就
行了。」

  梅夫人滿意的笑笑,與澹台夫人出去了,胧月最後看了那襁褓中的小嬰兒一
眼,眸底滿是豔羨之色。

  許是這十月懷胎睡得不舒服,梅行書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除了喂奶吃飯幾乎就
都在睡,連大年初一都給她睡了過去。等到她徹底睡飽,有精力去做别的事情的
時候,那已經是四天後的事情了!

  天邊還亮着幾顆星子,可梅行書再也睡不着了。她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漂泊
在外,一直空落落的那顆心終於徹底安定了下來,沒有任何不安和恐慌,京城的
那些事也是那麽遙遠,現在的她什麽都不希望,隻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過一輩子,
把小嘉懿養大,教他讀書寫字,下棋畫畫。

  在丈夫懷裏拱了拱,因爲她的懷孕變得無比警覺的鐵柱猛地睜開了眼,之前
梅行書懷孕的時候,半夜偶爾口渴或是内急想要小解,一開始都是慢騰騰的,以
免打擾的鐵柱的睡眠,可有一天晚上鐵柱突然驚醒,發現應該在懷裏的媳婦兒不
見了,下床找才知道她倒茶去了。從那天以後,無論梅行書夜裏有什麽動靜,哪
怕是翻個身,鐵柱永遠都比她先一步睜眼。

  習慣成自然,鐵柱低頭看看媳婦,發現她居然醒了。梅行書也被他吓了一跳,
知道自己是把他給吵醒了,連忙摸摸鐵柱的臉,柔聲歉意道:「對不住,把你吵
醒了,沒事兒的,繼續睡吧。」

  鐵柱卻搖搖頭,他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俺不困。」以前在鄉下家裏的時
候他通常天不亮就起來做活了。「媳婦兒……你說咱能回鐵家溝看看不?」

  「回鐵家溝啊……」梅行書喃喃着。「你想回去嗎?在這裏不好嗎?」

  「不不不,俺不是這個意思。」鐵柱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他
一着急就嘴笨,對着梅行書就更笨了。「俺是想回去瞅瞅,不知道大伯怎麽樣了,
還有三哥三嫂,四叔四嬸兒,他們都對咱們那麽好,俺就想回去看看他們,這裏
的日子過得很好,俺也喜歡這裏,但跟俺想回去看看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
媳婦兒你信俺嗎?」

  梅行書點點頭,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臉:「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自己曾
經身居高位多年,早已養成了看淡感情與羁絆的習慣,對鐵家溝的人們,她心存
感恩,卻并不是不能割舍,而那裏是柱子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怎麽能舍得下呢?
如果他真的舍得下,一點也不想念甚至根本就沒想過要回去看看的話,那她又怎
麽會愛上這個漢子呢?「等再過一陣子,事情都過去了,咱們跟京城的關系徹底
斷了,我們就回去看看,現在還不可以,我怕皇上不肯輕易罷休,柱子,你可以
再等一等嗎?」

  媳婦兒願意陪自己回去鐵柱就已經很開心了,哪裏還會拒絕呢?他用力點點
頭:「好。」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兩人正說着話,放在床頭的搖籃裏卻突然傳來了哭聲。梅行書下意識地想要
起身,卻被鐵柱一把抓住摁倒在被窩裏,然後他坐起來探身去瞧了瞧,趕緊搖晃
起來,向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把小祖宗給吵醒了。「沒事兒,就是給吵醒了。」
嗓門大的人自覺放低聲音,慢慢地搖着搖籃。因爲嘉懿還太小,他們實在是不放
心放到偏廳交給下人,也不舍得現在就給爹娘帶,所以就把搖籃放在床邊,不過
梅行書除了喂奶也沒做過什麽,所有的工作都被鐵柱搶去了。

  過了一會兒,哭泣的小家夥不哭了,吮着大麽指甜甜的睡去,鐵柱看着搖籃
裏那張像極了媳婦兒的小臉蛋,嘿嘿傻笑,輕手輕腳地溜回床上,把媳婦兒抱進
懷裏:「媳婦兒,幸好兒子長得不像俺。」不然以後可别想跟他老爹一樣娶到這
麽好的媳婦。

  梅行書聽了,忍不住輕笑:「你那麽高興長得不像你啊?」

  「可不是怎麽的,要是長得像俺,以後可别想娶媳婦兒了。」鐵柱很有自知
之明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臉,對着梅行書嘿嘿一笑,在她嘴上親了一口:「到哪去
找俺媳婦兒這樣好的啊。」

  真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梅行書拿他沒轍,雙手摟住他的粗腰,低低地道:
「柱子,你聞聞我身上有臭味兒沒有?」好幾日沒洗澡了,娘和幹娘說女人坐月
子的時候絕對不能洗澡,這才過去幾日,她就覺得自己身上有異味。

  鐵柱皺皺鼻子使勁一嗅,然後把臉埋進梅行書的頸窩裏到處亂聞,梅行書怕
癢,被他弄得忍不住想笑,可又怕吵醒小嘉懿,忍得快流淚了。「不臭不臭,香
得很。」

  他終於大發慈悲肯放過她。梅行書松了口氣,兩隻小手爬到他的肩頭捏了捏,
然後重新回到腰間,猶自帶着笑意:「好了好了,不鬧了,睡吧。」

  把香軟的媳婦兒抱滿懷,鐵柱下面立馬硬了,從梅行書懷孕到現在他已經好
幾個月沒碰她了,現在她在坐月子,嶽母大人之前曾經三令五申,絕對不準在月
子期間做壞事。可媳婦兒抱在懷裏卻什麽都不能動的感覺實在是痛苦啊!!

  梅行書察覺到鐵柱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兒,她蠕動了下身體,立刻就知道是怎
麽回事兒了。爲了讓他降火,她立馬閉上眼睛裝作已經睡着了,反正那把火不是
她點的嘛。

  鐵柱怨念不已,可又有什麽辦法?隻能抱着媳婦在幻想中催眠自己:該睡了
該睡了該睡了,你很困你很困你很困……這樣瞎念叨着,居然真的就給他睡着了!

  時間如同流水一般過去,隻一個月的時間,小嘉懿便從剛出生時的軟趴趴頭
發黃黃眉毛沒顔色慢慢長成了黑發濃眉大眼睛的可愛陶瓷娃娃,抱在手裏玉雪可
愛,隻要是見過他的沒有不喜歡的,梅夫人成日把他抱在懷裏不肯撒手,就連身
爲親娘的梅行書想抱都不行。所幸梅行書卧床一個月終於得到了解除令,當下隻
恨不得把渾身刷掉一層皮下去,然後舒舒服服地去吃些被忌口的,下下棋看看書,
怎麽也比待在床上強呀!

  洗個澡花了她兩個時辰,換了三次水,這輩子梅行書都沒這麽髒過。鐵柱則
得到了禦用搓背工的工作,他看着手下那一片雪白肌膚,哪裏舍得下狠手搓,偏
偏梅行書覺得不用力就不幹淨,半晌,他還是做不到,於是這份光榮而又充滿福
利的艱巨任務就被梅行書交給了婢女,至於鐵柱……則被趕出了卧房。

  他站在門口嘟嘟哝哝,心裏很不爽,懷疑那個婢女的手勁兒會不會大,把媳
婦兒的細皮嫩肉給搓紅乃至搓破了可怎麽辦?

  蹲在門口嘀咕好半天裏面也沒動靜,於是鐵柱繼續畫圈圈,直到一雙大腳停
在他面前才成功的讓他擡起眼看向身前那片陰影。陽光有點刺眼,眯着眼睛看了
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是澹台非。鐵柱不是很喜歡澹台非這個人,不過現在兩家親
如一家,見了人他也不能視而不見,再說了,他是讨厭澹台非,但是對澹台夫人
和澹台老爺還是挺喜歡的。「大哥啊,你來幹啥?」

  大哥?!

  澹台非被他叫的險些一口氣憋在喉嚨裏喘不過來。對,他的确比他要大上那
麽幾歲,可就外表來看,怎麽自己也比他年輕好嗎?!

  鐵柱雖然性子粗莽,但也不是笨蛋,澹台非面對自己時那種若有所無的敵意
和挑釁還有不屑,他都一一看在眼裏,可這人忒地狡詐,一到媳婦兒面前就收斂
了,隻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才會這樣,偏偏他似乎又不屑於表現出這樣的情緒,
也因此才顯得更加惹人厭。鐵柱原本想過跟自家媳婦兒說,後來轉念一想,他媽
的他也是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難不成還怕一個小白臉兒不成!就算不告訴媳
婦兒,他也能把這姓澹台的臭小子修理到他爹娘都認不出來!

  澹台非向來自诩出身高貴世家,對鐵柱自然是不大待見的,覺得他配不上梅
行書。可現實卻是鐵柱非但娶了梅行書,成了梅家的乘龍快婿,還能跟幹爹學武,
甚至還有了兒子!他哪點比得上自己,憑什麽比自己得到的多的多?他的妻子,
原本應該是嫁入他澹台家的!對着鐵柱輕輕颔首,澹台非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态
俯視着問:「義妹在嗎?」

  鐵柱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從高處籠罩住澹台非。其實澹台非不算矮,隻
是和巨人般的鐵柱一比,真的要遜色不少。鐵柱跟他站在一起就像是保镖和少爺,
兩個人氣質迥異,但彼此看不順眼卻是明顯的。

  他不喜歡這個小白臉用這種親昵的語氣叫媳婦兒義妹。鐵柱從鼻子裏哼了一
聲:「你想幹啥?」對付不喜歡的人,他不用客氣,這是媳婦兒說的。

  「也沒有旁的事情,隻是今日嘉懿滿月,喝了滿月酒後,我娘又重提胧月未
能受孕一事,所以我才想和義妹提個醒,明日給胧月診脈。」澹台非按捺住性子,
跟這個他始終瞧不起的粗漢說。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噢。」鐵柱點點頭,但還是沒有讓開的意思。澹台非出身高貴,又生得才
貌雙全,從來隻有他忽略别人的份兒,哪有别人這麽對他的時候?本來耐性就不
大好,被鐵柱這愛理不理的态度一弄,頓時氣上心頭,連理都不想理會地直接越
過他就想推門進去,誰知道鐵柱看起來跟座山似的高大笨重,可動作起來卻是那
般迅速,隻是眨眼間便擋在了他面前,銅鈴大眼瞪着他:「你要幹啥!」

  澹台非絲毫不懼,鐵柱再兇他也不怕,這可是在梅家,先别說鐵柱敢不敢弄
出人命來,他就是敢,也不可能在梅家做出這樣的事。「我進去找義妹。」

  「她現在不方便見你!」

  「我來了,就絕不可能空手而回!」

  兩人就這麽杠上了,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的就差沒大打出手,房門吱呀一
聲開了,梅行書出現在門口,她穿着一襲月白羅裳,腰間松松地挽着一條淡黃色
的腰帶,滿頭青絲披在肩頭,還滴着水珠。那雙漂亮的溫柔眼睛隻注意到了鐵柱,
将人一把拉到身邊後才去看澹台非,對着他充滿歉意地道:「真是對不住,我家
柱子性情魯莽,還請義兄不要見怪。」

  誰的面子不給,梅行書的情面也是要講一講的。澹台非冷哼一聲:「看在義
妹面子上,我便不與他一般見識。」山野村夫,還以爲自己能裝成真龍嗎?

  鐵柱一聽澹台非這語氣,惱的牙癢癢的,恨不得撲上去把他那副得意洋洋高
高在上的臉孔給撕下來,可媳婦兒牽着自己的手,他就是跟天借了膽子也舍不得
推開媳婦兒呀。於是他也哼了一聲,對着澹台非翻了個白眼,将注意力轉移到梅
行書身上,抱着她就不肯撒手,大臉擱在她纖弱的肩頭不住地磨蹭。梅行書知道
自家漢子這是心裏不爽,要她趕緊将人打發走呢。她方才剛淨身完畢,還沒來得
急把頭發梳開就急急地穿上衣服出了來,就怕他們倆一看不順眼要打架,自然也
聽得他們都說了些什麽了。「義兄,我方才在屋裏都聽見了,你是要我去給嫂子
診脈是嗎?麻煩你先等一等,我先回房收拾一下,立刻便過去。」

  「我在這裏等你就好了。」

  「那倒不必。」梅行書微微皺了下眉頭,仍然溫和的拒絕:「女人家梳妝打
扮還是要花些時間的,義兄先去,小妹立刻便來。」

  她都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呢?澹台非見狀,也不糾纏,點了下頭便轉身
走了。

  看着那無比讨嫌的背影,鐵柱嗤之以鼻:「哼,僞君子。」

  聽着耳邊的嘀咕,梅行書忍不住笑了:「你呀,下次可要安生一點,義兄自
小習武,練得一身好武藝,萬一打起來,還不知道你們倆鹿死誰手呢。」

  前面半句他是聽懂了,但是……「媳婦兒,鹿、鹿死什麽手?」

  「鹿死誰手……」梅行書輕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尖,「就是說不知道你們倆誰
比較厲害一點啦。」

  「當然是俺!」在自己女人,自家媳婦兒面前,男人的豪邁和雄偉是一定要
顯示出來的。鐵柱捶捶自己的胸膛。「你看那小白臉細皮嫩肉的半死不活的樣兒,
哪像俺,這樣雄赳赳氣昂昂!這才叫漢子,叫男人!」說完又用力捶了幾下,直
把梅行書看得咋舌:「好了好了,别捶了。」真是的,就知道拿自己的身體開玩
笑。「咱們先回房,準備一下給嫂子診脈去。」

  鐵柱心裏老大不樂意的:「憑啥呀,他們家不是很有錢嗎?難不成連個大夫
都請不起啊?」

  「不是請得起請不起的問題。」梅行書耐心地跟他解釋。「不管是他們夫妻
倆誰的問題,傳出去都不好聽。雖然也不是沒有口風緊的大夫,但是對於義兄和
嫂子那兩個把自尊心面子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來說,他們甯願一輩子沒孩子,不
知道誰的身體出了狀況,也不願意自己的殘疾被外人所知。他們是這麽想,幹爹
幹娘可不答應,他們都上了年紀了,早就想含饴弄孫了,可兒子媳婦六年沒有喜
事傳出,他們怎麽會不急呢?所以啊,當然是要找一個既懂得岐黃之術,口風又
緊,還得是自己人的大夫出診。」她不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回鐵柱全部聽懂了,但心裏仍然老大不爽,可他不爽也沒辦法,還是得乖
乖被媳婦拉着進屋去,然後再屁颠颠地跟在她身後──他是不想去啦,可他就不
喜歡那個澹台非看自家媳婦的眼神,他媽的都成親六年了,看到别人媳婦兒還跟
饞貓碰到魚似的,這叫什麽事兒嘛!

  胧月這幾日身子略有不适,一直待在别院休息沒有出來,梅行書一進屋才看
見雙方爹娘都坐在椅子上,正睜着眼睛滿是期待地望着她呢。

  再淡定的人被這麽多詭異的視線看着也會感覺怪怪的,梅行書将藥箱放下,
頗有些哭笑不得,隻是診個脈而已,她的醫術隻稱得上尚可,還不到妙手回春的
地步,大家這麽激動做什麽。

  胧月見她來了,忙要下床,幸好被梅夫人一把捉住又給摁了回去:「乖孩子,
你可别動,讓淑兒走過來就行了。」回頭喊自家女兒,「淑兒,你快過來給她看
看,這幾日她都病怏怏的,是不是有喜了?」

  梅行書應了一聲,将藥箱交給鐵柱,纖纖素手搭到胧月的脈搏上,秀雅的眉
頭慢慢擰起來,可看着一衆長輩,尤其幹爹幹娘那充滿期待的臉,當下便不知說
什麽好了。良久,她才斟酌着道:「嫂嫂身體并無大礙,也……沒有懷孕。」此
言一出,澹台夫人和澹台老爺眼裏的希望瞬間垮了下去。梅行書見狀不忍,可也
不能安慰什麽。剛想說話,可手指卻被胧月輕輕握住,她訝然地看去一眼,随即
作雲淡風輕狀詢問「嫂嫂,你這幾日沒怎麽吃東西是不是?」

  胧月輕輕點頭:「嗯,這幾日我胃口不大好。」

  「無甚大礙,隻是由於内心郁結導緻的厭食而已。」梅行書輕笑,眼睛裏像
是閃過什麽。胧月見了,咬住嘴唇,一點點低下頭。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待長輩們圍了一圈兒開始熱火朝天的讨論的時候,梅行書觑了個空子回到胧
月身邊,望了隔着珠簾在偏廳說得口沫橫飛的人,纖纖素手搭上胧月白皙的皓腕,
柔聲問:「嫂嫂爲何不肯讓我把實情說出來?」

  胧月的眼睛閃了閃,半晌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隻是麻煩你幫我
隐瞞,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她嘴上雖如此說,可眼睛裏卻充滿遺憾和憂傷,梅
行書看得分明,心下不由自主地便憐惜起來:「嫂嫂……此事若不挑明,你應該
知道會爲你自己帶來什麽後果吧?」

  是啊,如果不說出來,那麽……可她甯願把所有的錯都一個人擔着,也不想
自己的丈夫顔面受損:「多謝你爲我操心,但我心意已決,如若爹娘他們問起,
還需要妹妹幫我圓這個謊才行。」

  「嫂嫂,并非是我不願幫你,而是你得知道,你的身體并無大礙,可義兄不
是,既然問題出在他身上,那麽他就需要接受治療,如果你不肯我說出實情,那
麽也得讓我給他診脈,好斷定是爲何你們無法綿延子嗣,也好找個解決的辦法,
難道你不想當娘嗎?」

  梅行書的勸說雖然溫和,可一字一句都像是針一般紮進了胧月的心坎兒上。
她閉上眼,眼淚刷的一下就掉了下來。她當然想當娘,可這個心願和丈夫的面子
尊嚴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爲了愛情,她必須選擇放棄一些才行。

  梅行書見她神色凄楚,想來心中被此事也是郁結許久,當下已經沒有旁的辦
法了,如果不知道澹台非的狀況,那麽一切都是徒勞,就算是想調理解決都沒有
辦法。正待張嘴再說,一旁冷不丁地傳來個聲音:「你說的是真的?!」

  竟是澹台非!

  胧月見到,臉色陡地一變,她連忙否認:「夫君,你在說什麽呢?我跟妹妹
是在開玩笑,你可别當真了啊。」

  「我隻問你,是不是真的?!」澹台非卻沒有理會她,而是臉色鐵青地沖到
梅行書面前,惡狠狠地盯着她,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的,可有半分虛假?!」

  梅行書淡淡地看了胧月一眼,對那雙柔情的眼睛裏的淚水和懇求視而不見,
輕聲答道:「對,沒有錯。嫂嫂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所以問題肯定是出在義兄
你的身上。不知義兄可否願意讓小妹診脈,試試看到底是何原因導緻?」

  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種多大的侮辱!!澹台非隻覺得天旋地轉,一陣血
氣從腳底沖到頭頂,眼花缭亂的看不清面前的世界。竟然是他的問題,多年沒有
子嗣,原來并非妻子的毛病,反而是自己的問題!他是個沒有能力讓妻子懷孕的
男人!

  良久良久,他轉頭看向胧月,她正眼含淚水的望着他,楚楚可憐的樣子,如
同一朵脆弱的鳳仙花。「你早就知道了?什麽時候知道的?」他沙啞的問。

  「夫君頭一回出門三個月,妾身在家連連惡心不止,原以爲是有喜了,可大
夫卻說不是,隻是吃壞了東西,弄得腸胃不順。他随口告訴我說,我的身體沒有
任何異常,還祝福我們早得貴子……」胧月說不下去了,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奪
眶而出的淚,怕被公婆聽到。

  原來如此……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那爲什麽一直不告訴我?」

  她怎麽能告訴他呢?要怎麽說呢?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跟自己最愛的男人說:
不是我的錯,是你沒有辦法使我受孕……嗎?他是那麽驕傲那麽高貴,她怎麽能
夠抹殺他的尊貴?!哪怕自己一輩子沒有子嗣,哪怕丈夫有一天會因此而納妾,
她都不能做任何傷害到他的事情啊!

  「既然嫂嫂選擇不說出來,義兄也千萬莫要辜負了嫂子的一片苦心。」梅行
書輕聲道,看了一眼外面激烈讨論的長輩們。「不如這樣,私底下尋個醫德兼備
的大夫來爲義兄診治,在這之前,便将一切事情先瞞着幹爹幹娘,不知二位以爲
如何?」

  胧月當然沒有異議,可澹台非卻不同意:「不行,我不相信外人!你來給我
治療!」他霸道地指着梅行書,大喇喇地說。

  梅行書微微皺起眉頭:「我醫術不精,再說還有兒子需要照料,不過我會爲
義兄尋得最好的大夫,義兄大可放心。」

  「不行!」澹台非還是不肯答應,他似乎就認準了梅行書,硬是要她給他診
治。「我絕對不相信别人!」

  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梅行書有心不答應,卻又要顧及幹爹幹娘
的心情,二老待她極好,她又怎能忍心不報答呢?可若是答應了,必定要少不得
孤男寡女相處,這人雲亦雲萬一傳揚出去,她家柱子還不得氣瘋了?所以她沈吟
了片刻道:「二位且稍等,我去去就來。」

  走出去才發現自家那傻大個正擠在長輩圈裏口沫橫飛的說些啥,梅行書直接
把人給薅出來,将澹台非的要求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問他答不答應。鐵柱傻乎
乎地撓撓頭,問:「媳婦兒,你幹啥問俺啊?」

  「你是我夫君,是當家的,不問你問誰呀?」她輕笑,踮起腳尖捏了捏他厚
實有肉的大耳垂。

  於是鐵柱想了想:「不答應的話,對幹爹幹娘不好,可答應了,俺心裏又不
痛快……」當真是左右爲難。

  夫妻倆傷腦筋了好一會兒,梅行書蓦地道:「這樣好了,我答應他,但是每
一次診治你都要在我身邊,這樣總不會落人口實,你也不會生氣了吧?隻是……
咱們得跟爹娘他們保守秘密,可不能說漏了嘴,知道嗎?」

  鐵柱乖乖地點點頭,嘴裏猶自嘀咕着:「裝什麽裝嘛,自己有問題還不敢說
出來,沒見過這麽愛面子的,活該生不出孩子,要俺說,肯定是他床上功夫不行,
沒力氣又軟趴趴,這樣肯定不能讓媳婦生孩子……」

  梅行書聽得好笑,可他越說越不像話,最後簡直不知所雲了。

               此章無題

  趕緊制止某人越來越不積德的嘴,梅行書輕輕拍了下鐵柱的臉頰,道:「再
怎麽說,他也是我們的義兄,算是一家人,更何況爹娘與幹爹幹娘素來交好,即
便到了咱們這一輩情分生疏了,也至少得念念舊情。這忙幫了,日後即便有什麽
事發生,我們也算是仁至義盡,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鐵柱仔細想想好像也是這麽個理,但心裏一想仍然是不舒服。他就是不喜歡
那個澹台非,倒不是因爲極度,而是因爲男人與生俱來的遇到敵人時的敏銳和危
險。那男人看媳婦兒的眼神叫他看了就生氣惱怒,恨不得撲上去一把扇掉那令人
惡心的笑。「媳婦兒……那要是你治不好他可咋辦呀?他要是萬一賴在咱家不走
了呢?或者再怪你治療不力,害得他好不了?」

  他越想越是恐怖,簡直有點杞人憂天了。梅行書聽得愈發好笑,敲了敲他的
腦袋說:「太誇張了,就算我治不好,那也是正常的。我隻是略通醫術,還算不
上專精,義兄此番向咱們求助,那也得我仔細研究病理才能對症下藥,如若我沒
有絲毫頭緒,那即使他再要求,我也是不會再繼續下去的。既然算是一家人,那
麽自然要盡自己的全力去幫助他,至於之後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我可管不
着。」她并非稚童,自然看得出澹台非對自己若有似無的一絲情意,但梅行書同
樣也很清楚,自己如果處理的不好,那麽就很容易讓兩家反目成仇,即使爹娘長
輩們一如既往,但是澹台非心裏定然會有芥蒂,日後說不準會後患無窮。「走吧,
先去看看他到底是哪裏出了毛病。」

  澹台非與胧月正坐在一起小聲的說些什麽,胧月的神色略有委屈,但都掩飾
在眼底,粗心的男人自然沒有看見,可梅行書卻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澹台非
要做什麽。

  胧月最先看到她和鐵柱,勉強笑道:「妹妹妹夫來啦。」

  「嫂嫂不必起身,好好休息才是。」梅行書連忙上前去扶住胧月的肩膀,将
她又摁回床上,因爲這個大幅度的動作,使得水袖拂過澹台非的臉頰,一陣淡雅
梅香傳來,澹台非忍不住吸足了一口,險險壓抑住自己滿心的渴望和癡迷。

  就如同一個愛好古董的人某一天突然在别人家的牆上看到一幅精緻的美人畫,
因爲那極緻的美麗而心動,後來得知這畫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而畫的現任主人
卻是個不懂收藏的門外漢,隻是因爲美麗而舍不得放棄,那種憤慨和無奈……恐
怕也隻有澹台非才能感同身受了。因爲梅行書就是那幅畫,而他就是那個收藏家,
至於鐵柱……自然就是那個無比讨人嫌的門外漢了。

  可是誰規定的門外漢就不能擁有一幅好畫并真心誠意的熱愛呢?誰規定的?

  當然不是澹台非規定的,但是他覺得這樣的觀點并沒有錯就是了。他的眼光
落在梅行書身上,實在是太過熱烈,就連梅行書想要刻意地忽略都不可能,鐵柱
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清楚,他把拳頭攥得咯咯響,看那表情,像是已經隐忍不
住想要沖上去将澹台非狠揍一頓了。胧月則是眼底含淚,可又怕被人發現了,小
媳婦兒似的垂着腦袋,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也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充聾作啞,眼
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丈夫把曾經屬於自己的溫柔和專注的眼神投注到另一個女
人的身上。

  唯一還不受幹擾的就隻有梅行書了。她先看了一眼胧月,松手放開她,走到
鐵柱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以安撫他眼看就要暴走的情緒,然後将他推到椅子上
坐下,溫聲道:「且稍等我一會兒。」

  鐵柱那暴脾氣,要不是有梅行書壓着,早爆發了,他從鼻孔裏憤憤地哼了一
聲,絲毫不給面子地白了澹台非一眼,氣哼哼起坐下了。

  梅行書這才重新走到床邊示意澹台非将手腕露出來。他卻不願:「就在這裏
診脈?」這麽多人,長輩們都在,胧月和鐵柱也在,如果不是單獨相處,他還要
診什麽脈?!

  「你願意也好,不願也罷,都是你的事情。」梅行書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餘
光瞄到胧月眼底含淚,心底不由得輕歎。「反正也與我沒有關系,再說了,我還
需要照料我的兒子,時間也不是很多。」

  澹台非咬咬牙,算是忍住了,将手伸出來。梅行書素指兩根輕輕搭上,片刻
後,眉頭慢慢擰起來,問:「義兄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重傷?」

  澹台非也跟着皺起眉頭,「隻在小時候從馬上摔下來過,但是時間太久了,
已經不記得當時傷的怎麽樣了。」難道這還跟小時候的傷有關不成?

  「想必那傷勢一定不輕。」梅行書收回手,澹台非立刻便覺得少了那溫暖的
馨香體溫,整個人也就垮了下來。「才導緻了今日的局面。」她畢竟是女子,話
不好說得太清楚,彼此心裏明白病因就可以了。「我先開幾副藥調理一下,每七
日金針過穴一次,應該不是大礙。」

  一聽說媳婦兒有辦法治,鐵柱立馬來了精神,幾個大步奔了出去,再進來的
時候雙手捧着文房四寶,笑眯眯的,絲毫不見了之前的憤怒。「媳婦兒媳婦兒快
來,趕緊寫藥方寫藥方……」終於要擺脫煩人的澹台家了!!

  瞧他那興奮的模樣兒,梅行書也忍不住笑了。她輕移蓮步走過去,提起筆開
始寫藥方,鐵柱顯得特别興奮,就差沒手舞足蹈了。胧月從始至終都坐在床上,
眼含欣羨的看着他們夫妻倆的互動,有時候看一眼澹台非,眼底酸楚的神色更是
令人心疼。

  将藥方交給胧月,梅行書叮囑道:「嫂嫂,這藥方便交給你了,一日兩次,
早晚服用便可。」

  胧月面帶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多謝妹妹。」

  「不必客氣。」梅行書起身,經過澹台非身邊的時候輕輕歎了一聲,「不若
憐取眼前人。」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每日喝藥倒不是最難熬的,對鐵柱而言,最初那種擺脫澹台非的那種興奮在
他得知自己媳婦兒要爲另外一個男人金針過穴的時候立刻消失,然後馬上暴走了,
整個人在房裏來回踱步,抱頭咆哮:「不行!俺不答應!俺不答應!!」

  梅行書坐在一邊笑看他發瘋,也不勸不攔着,知道最後他是肯定要服軟的。
果然,鐵柱蹦躂發洩了沒多久就蹭了過來,蹲在梅行書面前仰着腦袋看着她。眼
神哀怨的像隻被主人虐待的大狗:「媳婦兒……俺不喜歡他。」

  「我也不喜歡。」梅行書低下頭在他的厚唇上輕輕一吻。「隻是紮針而已,
你和嫂嫂都在場,不會有事的。」

  是啦,他當然知道不會發生什麽事,但就是一想到自己媳婦兒要看别的野男
人的裸體,他就忍不住要生氣呀!鐵柱先是反客爲主地攫住梅行書的唇瓣狠狠地
蹂躏了一通,然後喘着粗氣道:「真是煩人,他們到底還要折騰多久?」而且還
是在他們家折騰!鐵柱現在什麽心願都沒有,就希望那澹台非趕緊帶着他妻子胧
月走人,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相見!真是煩也給煩死了,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
鐵柱就沒見過那澹台非正常的模樣。他不是傻子,澹台非瞧自己不起,他一早看
在眼裏,隻是看在媳婦兒的面子上才沒揍那白面書生一頓,現在可好,他還得瑟
起來了,自己沒種讓妻子懷孕,還敢賴他媳婦兒給他治病!

  鐵柱一方面希望媳婦兒能盡快治好澹台非,這樣子的話也能早日眼不見爲淨;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陰暗的希望澹台非的病永遠都治不好,哼!「說是這麽說,但
要紮多久?」

  梅行書仔細想了想:「如果每一回都有用的話,應該是七次。其實這個方法
我也不敢确定有沒有用,但書上這麽說,又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應該不會有錯,
你說呢?」

  在她的視線下,鐵柱郁悶地點點頭,總之媳婦兒說什麽都是對的啦。可心裏
雖然清楚,依然很是不爽啊!恨不得想要沖上前去把那澹台非痛扁一頓!

  鐵柱的這種擔憂并不是空穴來風,澹台非雖然沒有在語言和行動上表達什麽,
但是他的眼神實在是太赤裸裸了,看得人心頭無名火起,就想上去給他倆耳光。
可人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你還能怎樣呢?難不成在沒有把柄和證據的情況
下沖上去揍人?那他不給嶽父大人扁死才怪哩。鐵柱每天被這股怒火憋的不上不
下的,隻有在大晚上把媳婦折騰的死去活來的時候才能稍微找回點自信與尊嚴。

  呃,有的時候,在大白天……他特别郁悶心情特别低落的時候也是會去找媳
婦兒親熱的……就像現在。梅行書察覺到某人的吻越來越深入,兩隻大手也開始
不安分起來,立刻想要将他推開,但是鐵柱在第一時間就制止了她蠢動的雙腕,
單手将她雙手扣住,慢慢站起來,高大粗犷的身形将她完全籠罩在一片陰影裏。

  粉唇香舌被他吮在嘴裏,梅行書嗚嗚地叫喚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完全
反抗不得。鐵柱很少對她用強的,但不表示從來沒有過,從澹台非出現之後他就
有些焦慮,可現在當家的是爹爹,再說了,澹台家與梅家世代交好,澹台非又從
未在語言和身體上對她做過什麽,她又怎麽能讓人走呢?也不是沒有方法,可那
些法子或多或少都會傷害到兩家的情誼,這種事情,梅行書是萬萬不會去做的。
所以就隻能暫時先委屈一下他們家柱子了,實在不行的話,等到給澹台非診治完,
他們便先出莊暫避一會兒,等到澹台非走了再回家來也不是不可以,這樣既不會
損害雙方感情,也不會讓爹爹在面子上難看,還能消除自家這個大醋桶的醋勁兒,
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爲呢?

  梅行書的思緒很快就被鐵柱打亂了,他實在很是粗魯,也不管她此刻是坐在
桌子旁邊,兩人都不在床上,急切地就把手伸進她的衣裳裏,握住一隻嫩乳就不
斷地揉搓,喘着粗氣盯着她瞧,眼裏又是委屈又是憤怒。梅行書看着看着也就心
軟了,在他唇間模糊不清地說着:「不可以太久……」

  這話也就是默認他的行爲了。鐵柱興奮地直接把梅行書抱了起來,大步流星
地放到軟榻上,然後整個人餓狼撲羊般撲了上去,嘴巴一張就到處亂啃。梅行書
皮膚細嫩,昨晚被他折騰的就有些過了,身上的痕迹還沒全褪,這下他又這麽兇
猛,肯定是要再加上一層痕迹了。

  她默默地歎了口氣,罷了,随他去吧,隻要他高興就好。

  鐵柱啃咬過那雪白溫熱的頸項,一路啃下紅痕,心裏又是憋屈又是惱怒,可
一抱媳婦在懷裏,滿腔的憤慨不滿就瞬間轉化成了性欲,隻想把她狠狠壓在身上
弄個幾百幾千遍,總之就是絕不放手。「媳婦兒……你真香。」跟自己從來都是
不一樣的,香香軟軟,叫人心曠神怡。

  雖然白日宣淫什麽的不符合禮教,但梅行書并不覺得有多難過。她喜歡鐵柱
給自己帶來的這種快感,那讓她覺得自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一個屬於鐵
柱的普通的女人。她愛他,所以願意爲他做任何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柱子…
…别叫太大聲,會被人聽見的。」梅行書下意識地望了望窗外,天色尚早,澹台
非與胧月不會這麽快過來,他們大概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可以慢慢耗。而鐵柱這
人不管高興傷心生氣都喜歡大叫,即使是夫妻親熱的時候他也這樣,雖然院子裏
下人并不是很多,但也不是沒有,萬一被聽到,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喔,好。」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的大個子立馬點頭,果然就放輕了聲音,
腦袋埋在梅行書胸口不住地拱啊舔啊親,梅行書溫柔地凝視着他的頭頂,眼底笑
意似水,這種溫柔與情意,這麽多年,除了爹娘,隻有鐵柱一人得到。

           ☆、(16鮮幣)此章有H

               此章是H

  對於梅行書獨一無二的溫柔,鐵柱雖然說不出,但心裏卻是能夠感覺得到的,
他知道自己長得難看,家境貧寒,一無是處,和仙女般的媳婦兒比起來那可真是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有多麽不相配,如果他有那麽一丢丢的
大男子主義的話,早就應該灰溜溜地走了,也省得繼續丢人。可鐵柱不。他知道
自己配不上他媳婦,但是他堅信除了自己,沒有人能讓梅行書得到幸福。爲什麽
會這麽自信呢?其實梅行書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什麽愛語,她的溫柔與深情都是滴
水不漏的,一點一點滲透進你的生活和靈魂裏,然後打上深深的烙印,但從來不
會在語言上有所表達。

  如果今日娶了她的是另一個男人,在得不到她的愛語和誓言的情況下,必定
會不堪重負舍身離去,亦或者愛她太過将自己逼瘋,但鐵柱卻不。他知道她是愛
他的,比他自己愛自己還要愛,别問他爲什麽會知道,他就是知道。從她的眼神
動作乃至笑容和周身散發出的溫柔光芒,在在都說明了她有多麽愛他。她是那麽
嚴謹且有條不紊的人,但卻爲他一次次打破她的原則,如果說不愛,她怎會付出
這麽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梅行書所給予的愛,沒有人比鐵柱更清楚。

  熾熱的唇舌從雪白的頸項蜿蜒而下,路過的地方皆是一片口水與紅痕,鐵柱
迫切地想要在梅行書身上留下專屬於自己的印記,好像這樣就能表明她是他一個
人所專有的,其他人誰都不能和他争搶。那馥郁的馨香柔軟的肌膚都是他的,世
間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如他這般光明正大,名正言順地觸碰她。「媳婦兒……你
真香。」他舔了一下敏感的乳尖,如是說。

  梅行書倒抽了口冷氣,那滾燙的舌尖卷住凸起的蓓蕾細細品嘗,她隻覺得自
己在瞬間於他口中綻放了,神魂颠倒的,哪裏還去注意到自己香不香,反正在鐵
柱眼裏她再邋遢都是香的。「嗯……」嬌嫩的呻吟無比動人,在安靜的房間裏回
響。

  因爲還是在哺乳期,小嘉懿是喝母乳的,沒有奶娘,所以梅夫人和澹台夫人
一個勁兒地給梅行書炖補品,就怕奶水跟不上。這一補就補過了頭,小嘉懿雖然
能吃,但也吃不了那麽多,所以都便宜鐵柱了。胸部一漲,就隻有鐵柱能幫忙。

  乳白的奶汁源源不絕地被吸吮出來,鐵柱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甜的液體,吸奶
的時候還不忘用牙齒咬咬乳頭,用力吸上一兩口,舌尖繞着乳頭轉圈,一隻手還
幫助着在揉捏擠壓。

  和哺育兒子的感覺不一樣,梅行書隻覺得面色發燙,渾身都有點哆嗦,好像
承受不來鐵柱如此的激情和對待。不知何時他已經松開了鉗制她的大手,梅行書
得了自由,便不由自主地捉住鐵柱的頭發,将他的腦袋在自己胸前抱緊,嘴裏不
住地嘤咛着──因爲怕被人聽到,所以十分的隐忍。

  一邊乳房的奶水被吸幹,鐵柱便換了另一側,被他吮過的那隻乳頭又紅又硬
像顆小石子兒,頂端沾染着透明的唾液,看起來十分淫靡。将另一邊還沒有疼愛
過的乳頭納入口中,甘甜的汁液随即充滿口腔,鐵柱趁着梅行書不注意,一隻手
伸到她後面,輕巧靈活地解開了她的羅裙,讓她隻着亵褲呈現在自己面前。

  現下梅行書已經快要一絲不挂了,可鐵柱仍然衣着整齊。他一邊吸着美味的
奶水一邊扯着自己的衣服,實在是礙事,礙事的讓他恨不得一把撕碎算了!

  下體已經鼓脹隐忍的快要爆掉了,這使得鐵柱脫褲子的時候顯得頗爲艱難,
亵褲被他不雅的拉下,裏面那根一柱擎天的大陽具便刷的一下跳了出來,粗壯滾
燙,巨大的龜頭虎視眈眈,頂端的馬眼處滲着幾滴粘液,正張牙舞爪地對着那粉
潤的肉穴散發強悍的占有的訊号。

  梅行書無意中睜開眼瞧見了,立刻驚呼一聲,精緻的小臉一瞬間紅的發燙。
鐵柱很猥瑣地放開嘴裏的乳頭,将媳婦壓倒在軟榻上,下身隔着一條薄薄的亵褲
不住地對着濕潤的花穴頂弄。梅行書很是羞赧,但饒她再如何冰雪聰明,也無法
控制自己身體上的自然反應。那屬於鐵柱的男性強悍巨物在私密處不斷的研磨讓
她嬌軀又是酸軟又是刺激,空虛的陰道似乎迫切地希望能被某樣東西所填滿。
「柱子……」嬌滴滴的叫喚,完全不似平日的端莊溫柔,如同狐狸精一般妖娆嬌
媚,蠱惑人心。

  鐵柱被她叫的更硬了,梅行書也似乎能感受到抵着自己穴口的巨物又脹大了
一圈,如果能插進來,不知得是怎樣的銷魂滋味兒。想到這裏,她一方面有些羞
愧,一方面卻感到無比的刺激,下體不由自主地又滲出晶瑩的愛液,雪白的亵褲
印出了濕漉漉的印子,空氣中也開始彌漫女子動情時所特有的體香。

  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鐵柱狂吼一聲,大掌分别抓起梅行書的兩隻蓮足往上
彎起,利落地撕碎薄如蟬翼的亵褲,然後将兩條纖白的粉腿分開,眼睛如狼似虎
地盯着那泛着水汽的泥濘肉穴。

  真是太美了!

  一道嫩紅的細縫被兩片粉嫩的花瓣所包裹,頂端一粒肉呼呼的小球已經凸起
充血,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穴口不住地哆嗦,吐出一兜又一兜的花蜜,烏黑的毛發
蜿蜒而下,整齊又漂亮,尤其是那冒着熱氣的肉穴……真是讓人忍不住想狠狠插
進去,享受内裏如絲的包裹和那兩片花瓣溫柔的吸吮!

  鐵柱實在是要爆了,他直接低頭舔了起來,香滑的愛液入口,讓他更是激動
的渾身顫抖,恨不得現在就能用力插進去,插死她!呼哧呼哧的舔弄聲不住地從
胯下傳出,梅行書别過頭,努力把自己的視線定在不遠處的珠簾上,可下體傳來
的快感實在太過驚人,小手哆哆嗦嗦地伸到了嘴邊,梅行書緊咬牙關,勉強維持
着最後的一絲理智,當鐵柱用牙齒細細地啃弄女人最敏感的陰蒂時,她再也忍不
住了,尖叫着釋放了出來,被鐵柱壓住的兩隻小腳繃直,先是用力的青筋都冒了
出來,然後便開始不住地抽搐抖動,甜美的水液噴了鐵柱一頭一臉,花唇脹大,
連紅腫的乳頭都流出了奶水。

  高潮過後,梅行書猶然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粉臀花穴,豐乳纖腰,香汗淋漓。
她睜開迷蒙的淚眼,看到了鐵柱如狼似虎的眼神──他還不夠,他還沒有開始解
脫。於是她下意識地爲他張開了腿,紅潤的小穴也似乎在發出邀請。鐵柱咽了口
口水,他先是舔去嘴巴周圍的愛液,然後覆到梅行書身上去吸吮甘甜的乳汁,最
後重新回到她兩腿間那銷魂的淫窟。

  粗糙的中指抹了一點粘滑的愛液,慢慢捅了進去,剛得到高潮的身體正是敏
感的時候,梅行書呻吟一聲,腰肢忍不住挺起,鐵柱個子高大,手掌也有梅行書
兩個大,指頭更是長,隻一根,便足以在她的穴裏翻江倒海折騰不休了。内裏的
肌肉極其細膩和嬌嫩,鐵柱粗糙的手指更是讓她得到了莫大的快感。很快地,他
又加了兩根進去,那小小的肉穴被三根粗長的手指撐開,眼睜睜看着像是要壞了,
可卻依然有着絕佳的彈性包容着。鐵柱慢慢開始抽送起來,另一手則伸到小珍珠
上開始揉捏,畫着圈兒的玩弄着。

  從成親之後開始,鐵柱的技巧越來越娴熟,玩法也越來越多,梅行書每每都
吃不消,很難一次就徹底滿足他的欲望,最開始的時候他隻是一味的蠻幹,梅行
書也能及時理智喊停,可鐵柱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歡中摸索出了她的敏感帶,技巧
也大幅度提升,總是能将她玩的死去活來,迷迷糊糊地就答應了他的要求,任他
予取予求了。

  因爲曾經高潮過一次,所以第二次也來的特别迅速和激烈。梅行書絲絲地咬
住軟榻上的毯子嗚嗚的叫,下體抽搐的更加厲害,而在她即将噴射出陰精的一刹
那,鐵柱迅速把大龜頭抵住火熱濕潤的陰道口,腰杆一個用力就插了進來,毫不
留情的直直沒入緊窄的粉穴。

  應該噴出的汁液都被他堵在了裏面,梅行書猛地睜大眼,被那種極緻的痛苦
和歡愉弄得全身痙攣,立刻昏了過去。而鐵柱則喘着粗氣深深地插入,伏在她身
上喘了口氣後就開始前後抽插起來。

  兩片嫣紅的陰唇緊緊地含着自己的大家夥,随着每一次的拔出翻開帶出滑膩
的水,偶爾還有穴裏的嫩肉,随着他的再一次插入又重新回去,視覺上的飨宴刺
激出了鐵柱粗暴的本性,他抓着梅行書的纖腰狂猛地沖撞起來,每一下都深深釘
進她身體裏去,捅開嬌嫩的子宮,毫不留情且大刀闊斧的進攻與占有。梅行書被
插醒了,身體上的快感實在是太可怕,讓她忍不住流下眼淚。可鐵柱此刻分明已
經幹紅了眼,哪裏還聽得到她沙啞微弱的抗議?

  一下又一下,毫無保留,兇狠地插入,再大力地拔出,每一下都深深挺進她
的子宮,恐怖的快感幾近死亡滅頂。梅行書張着小嘴,哪裏還叫得出聲,她的臉
上呈現出一種痛苦和快感所交織的複雜神色,但仍然是那麽美麗,如此美麗的女
人在鐵柱身下任他蹂躏,讓人隻想再用力一點,再插的深一點,最好能把她幹死
在自己身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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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27 1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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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8-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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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開二柱】(05)(完)作者:郦優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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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開二柱】(05)(完)



作者:郦優昙

      ***    ***    ***    ***

               此章無題

  正做的快活,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梅行書因此不由自主地夾緊,鐵
柱被夾得不住呻吟低吼,「媳婦兒,媳婦兒你太緊了……放松點、放松點!」

  可任他如何咆哮和着急,梅行書仍然緊張的不行──萬一被人發現,她這一
世英名可就真的丢盡了!所以即使她也想放松,可一想到門外有人,就仍然緊張
到不行──鐵柱被夾得連連抽氣,但又舍不得拔出來,還在一下一下的進入着,
爽并快樂着,真是叫人難以割舍。

  「……誰……呀……」一點都不誇張,聲音都是飄着的。梅行書抓住鐵柱的
兩隻胳膊,勉強出聲問。

  「回小姐,澹台少爺和少夫人已經到了,正等着見您和姑爺呢。」

  小婢女的聲音很是清脆,可梅行書哪裏有精力再回答?先前那兩個字已經用
盡她所有力氣了。高潮來的又快又急,也許是因爲門外有人的關系,她更敏感了。
鐵柱被她高潮時的陰精一沖,也渾身打了個哆嗦,對着門口咆哮:「讓他們等一
會兒!」然後用力沖撞起來,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幾下将熱辣辣
的精汁都射進梅行書的身體裏。高大的身軀猶然趴在汗濕的嬌軀上喘息抽搐,緩
了緩才起身幫媳婦兒和自家收拾一下。

  梅行書身體弱,哪裏能有鐵柱恢複的快,她四肢無力,嬌軀酸軟,連手指頭
都懶得動彈一下,雖然不好意思,但仍然任由鐵柱給她擦拭下體和汗珠,然後嬌
柔地趴在他懷裏,讓他用毯子先把自己包好,再取過肚兜亵褲爲她穿上。明明是
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可做這些事情時卻總是讓她覺得他是世界上最最溫柔和體
貼的男人。

  等到收拾好已經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了,也不知道外頭的人等得怎樣。梅行書
猶然癱軟,所以當然是鐵柱去開門,房門一開就看到澹台非那張烏黑的臉正瞪着
他們瞧,眼睛鼻子嘴巴好像都擰一起去了。鐵柱瞅着澹台非就不順眼也不是一天
兩天的事兒了,當下也黑着張臉,雙手環胸,大個子在門前一擋遮住屋裏所有景
象:「幹啥啊你?」

  問他幹啥?他倒是想問問他們倆大白天的躲在屋裏做什麽了!屋裏那股子味
道,還有之前這莽夫的聲音,他要是聽不出他們在幹什麽就真的是見鬼了!可澹
台非有話說不出,自己有什麽立場去質問?人家夫妻倆恩愛親熱,關他這做義兄
的什麽事?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道:「金針過穴的時間到了,你說我來
做什麽?」

  他以爲鐵柱會再跟自己嗆起來,沒想到這粗漢子居然哦了一聲就算完了!梅
行書正坐在軟榻上看着他們,唇角含笑,但眼角眉梢分明帶着春意,粉頰暈紅的
模樣一看就是做了壞事。他心裏有氣,可看着梅行書那嬌媚的模樣卻又心裏一動,
心道,她真是美麗!即便自己方才知道他們在屋裏做了什麽苟且之事,可如今這
樣一眼看來,卻仍然忍不住爲之傾倒。

  想到這裏,他愈發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爲何會執意迎娶胧月進門,胧月雖然也
很溫柔美麗,但和梅行書一比,就未免有些相形見绌了。這些天他閉着眼睜着眼
清醒和睡眠的時候都想着她,總覺得自己如果不得到她,就像是白活了一樣,遺
憾在心頭堆積,越來越大越來越重。

  鐵柱和梅行書可不知道他心底的這些念頭,二人隻當他是客,禮遇相待。梅
行書因爲腰還酸着,不怎麽想動彈──當然也是動彈不得,所以鐵柱就擔當起了
腳夫重任,端茶送水喂糕點,就連梅行書坐累了想換個姿勢也是他幫忙的。

  因爲身體疲乏,所以梅行書不想多做糾纏,直接讓了位置讓澹台非坐到軟榻
上,自己則起身站着爲他施針,可這一站不得了,就覺得小腹一熱,好像有什麽
東西從私處流了出來……她猛地倒抽了口氣,金針差點拿不穩紮做穴道。

  鐵柱立刻扶住她的小手,不解地看着她。梅行書不知該如何與他解釋,連忙
搖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可一張俏臉已經漲紅了,胧月也關心地望過來:「妹妹
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可否是不舒服,還是染了風寒?」

  梅行書連忙擺手:「不,我沒事,多謝嫂嫂關心,我隻是覺得屋裏有些熱。」
她在撒謊……而那東西還在往下流,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否則還不丢臉,不過
即使沒人看到,現在她也覺得羞死了。

  素指微微壓下,梅行書輕輕吸了口氣以撫慰自己撲通直跳的心口,小心謹慎
地爲澹台非紮針,好在這時間并不是很長,一會兒就解脫了,這回她沒有停留,
收好金針便扯着鐵柱朝外奔,想趕緊回房沐浴淨身換衣服──她的下面已經濕潤
一片了,全是他射進來的東西!

  看着他們夫妻倆遠去的身影,胧月眼裏欣羨不已,澹台非卻是神色複雜,手
指撫到軟榻的毯子上一點濕潤,眼神越發深邃。

  回到他們住的院子,梅行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下人擡水沐浴,淨完身換上
幹淨衣服,她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總算不用再夾着腿走路了──回來的路上
雖然柱子說要背她或者抱她,但是梅行書認爲那樣更丢人,一路上她都是夾着腿
走回來的,雖然竭力保持優雅和端莊,但不知道從旁邊看是不是很怪。

  這時候鐵柱早洗好了,他向來不愛幹淨邋裏邋遢的,拿水沖沖就算了,非得
梅行書盯着給他洗才會乖一點。不過這幾年下來也慢慢養成了好習慣,至少不再
那樣糊裏糊塗沖沖就交差,他會把自己洗的幹幹淨淨,因爲如果沒洗幹淨,媳婦
兒是不準他上床的。

  小嘉懿正一個人在床上玩得樂呵,小腳也不知怎的伸到了嘴巴裏,正啃得開
心,那胖嘟嘟的小金童模樣别提有多可愛了,見爹娘都湊過來,立刻給面子的咧
開小嘴笑,還把腳丫子伸向爹爹,好像是在請他一起吃。

               此章無題

  忍不住握住兒子的小腳,一口含進嘴裏,小嘉懿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胖腳沒
了,五官猛地擠到了一起,立馬哇哇大哭起來。鐵柱一看兒子哭了,吓得趕緊松
開小胖腳,然後裝作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生怕被媳婦看見自己幹的好
事兒。小嘉懿見自己的腳又回來了,立刻止住了眼淚,咧開沒有牙的小嘴呵呵笑,
眼角卻還閃着淚花。鐵柱不禁腹诽:總覺得這小子像是生出來克他的。

  正想着,梅行書走過來了,她聽到兒子的哭聲,又看到鐵柱像犯了什麽錯一
樣站在那兒拘謹的很,便問:「柱子,你是不是又欺負嘉懿了?」

  「沒有!」否認的又快又急,更讓人覺得可疑。「俺沒有!是他自己突然哭
的!」他亮出空空蕩蕩的雙手表示自己是無辜的,兒子的眼淚跟自己沒有任何關
系。

  梅行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鐵柱一開始還強撐着理直氣壯的面具,可過了沒
多會兒,在媳婦兒了然的眼神下唰的垮了下來:「俺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把
腳伸出來給俺咬的嘛。」說着還瞪了瞪襁褓中才兩個月大的兒子一眼。

  梅行書不覺好笑,說也奇怪,其他的小孩子見到鐵柱第一眼都會被吓哭,可
小嘉懿卻一點也不怕,而且還認人,特别喜歡被爹爹抱,這父子倆有時候真是鬧
的叫人啼笑皆非。「好了,我也沒有要說你的意思呀。」伸手捏捏他的大耳垂,
問:「我剛剛看了時辰,你要再不去找爹爹,可就要挨罰了,上次蹲了一個時辰
的馬步,還嫌不膩啊?」

  聞言,鐵柱這才想起來練武的時間到了,他趕緊朝外沖,跑了兩步又退了回
來,抱住梅行書在她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然後粗魯地啃咬她的小嘴,親夠了才
繼續朝外跑,邊跑邊說:「反正已經晚了,不在乎再晚一點。」怎麽着都得親個
過瘾才行。

  梅行書忍住笑意,把白白胖胖的兒子從搖籃裏抱起來放到床上,她現在閑得
很,偶爾去書房幫爹爹看看賬,其餘時間都是自己的,陪兒子玩或者是看書彈琴
都可以,沒人幹擾。小嘉懿從一個小天地被放到了無垠的曠野中,登時更高興了,
明明小手小腳還是軟趴趴的沒有力氣,可卻心高的很,硬是想去抓梅行書拿來逗
他的小撥浪鼓。那白嫩嫩可愛的模樣實在是逗人,梅行書忍不住将他抱起來用力
親了一口,滿心都是喜悅和憐愛。

  日子就這樣幸福且平淡的過去,澹台非的治療也到了最後一次。

  将手中金針收起,梅行書輕聲問:「義兄近來覺得身體如何?可否還有異常
之處?」見澹台非搖頭,她又轉頭去問胧月,「嫂嫂呢?經過這些時日的調理,
可覺得好些了?我讓你注意運動不要總是坐着不動,嫂嫂可照着做了?」

  「多謝妹妹,我已經好多了,還覺得身體愈發強健起來,能圍着梅府跑上個
幾圈也不累呢。」胧月輕笑,眼角眉梢盡是溫柔。她充滿愛戀的眼神交織在澹台
非身上,這些時日以來,丈夫對自己好了許多,雖然不似剛成親時溫柔深情,但
也算得上是相敬如賓,尤其是魚水交歡之時……胧月忍不住紅了一張小臉,素手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不定已經有個孩子的存在了呢。

  「那就好。」梅行書起身叮囑,「義兄的藥不能斷,還要再喝上幾日看看效
果,但大緻上應該是沒有問題了,行書在這裏恭祝二位早得貴子,兒孫滿堂。」
說完,優雅地一福身。風華姿态,在在都是那麽令人移不開眼。

  胧月走過來給澹台非穿上衣服,細心地一個盤扣一個盤扣的給他扣上,鐵柱
見完事兒了,立馬也奔了過來,拉着媳婦兒就坐下,嘴裏咕哝了句聽不明白的,
也不知道在抱怨什麽──反正隻要梅行書和澹台非一見面,他心裏就不爽,嘴巴
也就停不住了。

  澹台老爺和夫人在小嘉懿滿月時喝了滿月酒就回家了,偌大的家業無人照料
坐鎮總是不行,而胧月則用自己身體出了毛病沒有走,澹台非爲了陪伴愛妻,也
留了下來,借以暗地裏治療。現在已經是最後一個階段,他們也可以回家去了。

  鐵柱是松了最大一口氣的人,他早就盼着澹台非趕緊滾蛋不要再在自己面前
晃悠──鬼知道哪天他會忍不住沖上去給他一拳。

  沒見過這樣的人,垂涎别人的媳婦兒垂涎的那麽理所當然。

  聽了梅行書的祝福,澹台非的神色并沒有胧月那般羞澀和幸福,而是眼神複
雜的暗沈下去。但當場沒有說什麽,表現的一派自然,隻是有禮地對着梅行書微
笑颔首:「這麽些日子麻煩義妹照料,打擾許久,義兄心裏當真是過意不去。」

  「說的哪裏話,梅家與澹台家不分你我,何談打擾。」梅行書亦是微笑,禮
貌而生疏,表達出來的和她說的絕對不是同一個意思。

  大家彼此露出笑容,但心底想的什麽誰也不知道。

  因爲身體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澹台非和胧月也準備啓程返家了,但收拾東西
和告别以及一系列雜七雜八的事情都需要花費時間,所以又多停留了幾日。這幾
日梅行書的工作也開始加重,梅老爺又開始故态複萌,把賬本什麽的都丢給了女
兒,自己成日抱着小外孫吆喝女婿練武蹲馬步,樂呵呵的好像真老了似的。倒是
害的梅行書大晚上還要去書房看帳,因爲梅老爺重掌家業的這段時間裏,對於比
較複雜的賬目他都是看了就扔一邊,好多地方都沒仔細看──反正有厲害的女兒
在,他随便嘛看看就算了。所以梅行書還得每一本都再重新翻過以檢查父親是否
遺漏或者是出了岔子。

  點燈提筆,将出了問題的地方每一筆都謄寫在紙上,書桌上還擺着幾盤糕點
水果,都是梅夫人心疼女兒送過來的,不過對女兒的心疼比不上對寶貝外孫的疼
愛啦,爲了老爺有時間和自己一起陪外孫玩,咳咳……難免就要辛苦辛苦女兒了
……

  正聚精會神地看帳,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因爲是大晚上,再加上梅行書比較喜歡安靜,所以書房留着伺候的下人不多,
也就一個婢女和一個書童。她揚聲道:「進來。」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兩個下
人分别站在門的兩邊,中間卻赫然是澹台非。

  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再過兩日他們便要啓程回家了,有什麽話非要在這
時候說?心裏雖然不解,但梅行書還是禮貌地放下手裏的筆,站起身微微颔首:
「義兄。」

  澹台非走進書房,示意身後的下人将門關上,卻被梅行書阻止了,她淡淡地
瞟了他一眼,對着兩名下人分别道:「你就在門外,哪裏都不許去,你去看看時
辰,把姑爺叫來,就說我有話跟他講。」分派完後,才不疾不徐地看向澹台非,
「義兄前來找我所爲何事?」

  對於梅行書的不解風情,澹台非心裏又是欽佩又是憤怒,他自覺樣貌才氣都
要勝出鐵柱不知多少,可爲何她待他卻是這樣冷淡疏離?心裏的不滿讓他皺緊了
眉頭,充滿火氣的話就這樣不經大腦沖了出口:「我是澹台家的少主子,家财萬
貫,人又生得俊俏,哪裏配不上你?你爲何總是對我這般不冷不熱,好似我們壓
根什麽關系都沒有?!」他實在是咽不下去這口氣!她嫁給一個山野村夫還自罷
了,可她居然敢對他視而不見,尤其是他的示好,她居然将其視爲空氣!這才是
最最讓澹台非無法忍受的──一般男子都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他們哪怕是真的
不好,也是不容許自己喜愛的女人瞧不起的。當然,梅行書并沒有在言行中表現
出瞧不起他的樣子,可澹台非這般自負的人,哪裏容得下他人的忽視?對他來說,
梅行書的沒有反應,就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義兄,請注意你的身份與言辭。」梅行書淡淡地瞥了一眼被命令站在門口
的婢女,她恭恭敬敬地垂首俯貼,看樣子是個乖巧的,不會随便亂說話。

  「我的身份?你還不清楚?我是被你任性抛下的未婚夫!」越看她那冷淡的
模樣越是憤怒,澹台非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幾個大步走上前去,與梅行
書之間相隔僅一個書桌,然後怒視着她,想從她眼底找出些許的愧疚與心虛,可
她仍是坦誠地望着他,好像不管他怎麽怒不可遏,在她看來都如同跳梁小醜一般
可笑。「你就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梅行書看着激動的澹台非,心底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始終避免與他碰面或者
過多接觸,結果還是免不了要開堂布公的對峙嗎?「我承認,當年的确是我的錯,
不該留下退婚書不告而别。這是我的錯,我不曾否認。但是,現在你隻是我的義
兄,我已經羅敷有夫,而義兄你也使君有婦,過去的事情還需要再提嗎?如果我
得到的消息不假,在我離家之前,義兄便已經是紅粉知己滿天下了。」梅行書愈
發覺得這情景可笑,若非長輩交好,他們幾乎可以稱得上陌生人,可兩個陌生人
卻在大晚上的讨論這種會令人誤會的話題。她有心不再繼續說下去,隻想快些打
發了澹台非。

  可那厮卻隻是窒了一下,随後道:「當時我并不知道與你有着婚約!」言下
之意便是錯不在他。

  「對呀,所以我也不曾怪過你呀。」梅行書微微一笑,依然如梅花般高雅脫
俗,言談舉止仍然端莊秀美,沒有絲毫不敬或者是鄙夷厭惡。「我以爲這件事兩
家早已和解了,難道義兄迄今猶然念念不忘?」梅行書很清楚,對於澹台非這樣
的男人,隻有用激将法才管用。你越是說他用情至深,越是說他不忘舊情想要與
她暗度陳倉,他便否認的越是厲害──因爲會傷害到他極其自負的大男人心。

  果然,澹台非下意識地否認:「當然不是!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呢?一時之間,他竟想不出一個好的理由來解釋了。他能說什麽呢?
自己大晚上的,跟犯了瘋病一般跑到這裏來找茬,若說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有誰
信?!

  梅行書主動給他台階下:「想必是這幾日的使得義兄情緒略有不穩,待晚上
回去讓嫂嫂給你煮碗安神湯,按按太陽穴,自然就好多了。今天晚上什麽都沒發
生,義兄以爲呢?」

  澹台非又能說什麽?他張了張嘴,神色頗爲掙紮,看得出他對梅行書倒是真
的有那麽一些喜愛,不僅僅隻是因爲自尊受到了打擊。可梅行書沒有給他說話的
機會,她将賬本合起來,心裏盤算着鐵柱應該也快到了,便離開椅子,對着澹台
非道:「一個人對牡丹花一見锺情,便在家裏養了傾國傾城的牡丹,覺得牡丹是
世上最美,爲花中之王,可有一天突然邂逅了從沒見過的白梅,便又覺得白梅清
冷脫俗,風姿絕倫,想着要把白梅一同移入花園之中,可看看久了,他才會發現
這隻不過是自己一時被白梅迷惑──因爲他從未見過這種花,心底最愛的,到底
還是牡丹。」越過澹台非,梅行書看到自家的漢子遠遠的奔過來,便輕笑着越過
他去迎接。「勸君惜取眼前花哪。」

  鐵柱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他剛被勒令蹲了一個時辰的馬步,又被嶽父大人
練得要死要活,雖然春分了,但天氣還是寒冷的很,可他火力旺,就隻穿了件薄
衫,如果不是府裏有許多丫鬟,他還想直接打赤膊呢!「媳婦兒,咱回去啊?」
銅鈴大眼猛地瞧見那個最讨嫌的澹台非,鐵柱猛地瞪大眼,指着澹台非就要發問,
卻被梅行書一把捂住嘴巴:「義兄隻是來問我關於他身體的事兒,你可别嚷嚷大
聲,萬一給人聽見就不好了。」

  傻大個歪頭想想好像也是這麽個理,這種身體上的隐疾,一般愛面子的漢子
都不會大白天問的,於是他不氣了,咕哝一聲道:「那咱回去嗎?」

  梅行書點點頭,示意書童将書房門鎖上,澹台非自動走了出來不礙事,表情
有點呆滞,好像還在想梅行書方才說的話。

  不過鐵柱可不許自己在場的時候媳婦兒的目光落在别的男人身上,所以早在
書房鎖好門之後扛起了媳婦一路狂奔回他們的院落去了,至於澹台非──嗯,他
愛咋樣咋樣吧!

               此章無題

  澹台非和胧月離開的那天,正好趕上小嘉懿拉肚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就着了
涼,家裏上上下下都好不着急,所以除了梅老爺和梅夫人去送行之外,鐵柱跟梅
行書就待在自己的院落裏照料兒子了。

  那天晚上之後澹台非就沒在梅行書面前出現過,用膳的時候都說是身體微恙
所以不曾出現,也不知他想通了沒有。不過梅行書并不擔心,因爲這次告别,還
不知哪日能再見呢。再說了,澹台非從來都不是她應該擔心的人,她擔心的另有
其事。

  梅家雖然也涉及其他産業,但主要還是在做輸出,不少東西直接輸出海外,
進入鄰國番邦,梅家的船隊更是擁有朝廷所發的出海狀,不受海域限制,所以消
息什麽的都十分靈通。

  從知道元貞在扶桑之後,梅行書便一直都很注意那邊的消息,當她得知元貞
有難,扶桑内部開始分裂的事情之後,更是愈發的寝食難安。她這輩子光明磊落,
不曾做過任何有愧良心的事情,可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元貞。當年她一心認爲允
熙是先帝之子,對其雖有幾分防備,可對遠湘卻是十分信任,導緻了本該屬於元
貞的江山最後盡落允熙之手,瞬間改朝換代。此事若是說起來,當真是她的不是。
雖然最後她用計将他送走,自己也跳崖,算是爲他殉國,但那又如何?倘若自己
能夠再嚴謹一點,那元貞今日又怎會需要蝸在一個海外小國忍辱負重,委曲求全?

  他是她此生唯一虧欠的人,虧欠的太多太多,再也還不了了。就算有足夠的
兵力将江山奪回來,但是奪回來的代價,又是多少白骨!她怎能忍心!

  所以梅行書在得知扶桑内亂戰火連天的時候,便立刻想要啓程前去,這輩子,
她都必須保元貞的周全,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做交換──可她不知該如何對鐵柱說,
對爹娘說。嘉懿還那麽小,自己此番一去,誰知要何時才能回來?也許是三個月,
也許是一年,更也許是十年,這麽久的時間……她要如何開口?更何況,舍得嗎?
她舍得嗎?離開她最愛的莽漢,離開她的爹娘,離開她剛出生才幾個月的兒子!

  可不去,日後九泉之下她要如何面對先帝?先帝臨終托孤,定然想不到有朝
一日自己會有負所托。

  和這個憂慮比起來,澹台非根本連小事都算不上。

  梅行書在這日複一日的憂慮裏愁眉不展,随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愈發擔
心孤身在扶桑的元貞。他今年也不過雙十年華,上次在戰場上相見,他已經是那
麽冷酷與無情,完全不像是當年那天真的少年。她虧欠他甚多,又如何才能彌補?

  如果照實對鐵柱說了,那傻子肯定是要跟她一起去的,可梅行書不敢冒這個
險。萬一自己此番一去不回,小嘉懿沒了娘,難道還要沒了爹嗎?她不能帶任何
人去,隻能一個人。所以雖然心裏着急煩惱,但大腦已經下意識地做了選擇與決
定,她什麽都沒對鐵柱和爹娘說,可暗地裏卻已經把該做的準備都做了,隻要下
定決心,便随時能走。

  一走了之……當年她便任性的一走了之,十幾載不回家,後來與柱子成親,
被皇帝帶回去,又是不告而别,現在還是要這樣……難道她此生注定如此?

  就算她猶豫的下去,元貞卻等不下去了。梅行書安插在扶桑的眼線不時帶回
的消息沒有一個是好的,元貞本是外族人,又性情冷淡,雖然受扶桑君主信任,
但朝内朝外對他不滿者是大有人在。他一個人,沒個信任的在身邊,做什麽都是
礙手礙腳,到底不如在天朝來的順遂。勢力一旦被削弱,想再建立起來可就難了,
不如趁此機會,在元貞還保存着實力的情況下助他奪得扶桑大權,這樣的話,豈
不是一勞永逸?隻是她要抓緊時間才是,如果能夠快刀斬亂麻迅速得手,也許自
己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了,能有與皇帝一對一談判,徹底得到自由的機會。

  誰知道呢?成敗在此一舉,端看她能不能下這個決心。

  其實梅行書此人向來當機立斷,隻是因爲遇到了鐵柱,有了孩子,牽絆太深,
便不忍離去。她習慣了有鐵柱溫暖的胸膛與高大的身影陪伴,也習慣了一轉頭就
看得到他在她身邊,更習慣了一家人這樣和和樂樂在一起過着快活的日子,安逸
久了,又如何能夠舍得下呢?

  舍不下也要舍,如果她想要一次性得到解脫。

  梅行書暗自下了個決定。

  在某個安靜的白天,她應該在書房裏算賬的時候,她拎起早已準備好的簡潔
的行囊,留書一封,準備從後門離開,負責接引的人早已在那裏等着了。

  可後門一打開,她卻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鐵柱難得的在面對她的時候露出一臉凝重的表情,還有深深的怒氣,隻是他
努力壓制着。他瞪着梅行書,沙啞地問:「媳婦兒,你要去哪?」大眼死死盯着
梅行書手上的小包裹,鐵塔般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釘在地上,擋住梅行書的陽
光與去路。

  「柱子……」他怎麽會在這兒?他不應該會知道啊!梅行書對自己的行爲有
絕對的信心,她不想洩露的事情,不可能會有人知道!

  鐵柱黑着一張臉:「俺瞅着你抽屜裏的信了,嘉懿餓了的時候你去喂奶,俺
給你收拾的時候瞧見的。」他原本是大字不識幾個,後來嶽父大人嫌棄他文不成
武不就的配不上他媳婦兒,鐵柱咬咬牙每天跟着梅老爺又認字又練武,雖然和書
生不能比,但大緻上也能認清字,所以那信上的内容他都看見了──剛開始他覺
得這是媳婦兒的隐私,自己不好看,但後來一不小心瞄到一句問話:準備何時前
來?這才讓他起了疑心。

  梅行書愣了一下,好半晌,無奈苦笑搖頭:「原來如此。」終究是百密一疏,
到底還是被他知道了。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兩人對峙了很久,鐵柱哪裏是能沈得住氣的人,可他瞪着自家媳婦兒瞪到眼
珠子痛,她還是不開口。萬不得已之下,他甕聲甕氣地問:「那你啥時回來?」

  他隻是想要一個确切的答案,比如說十天半個月之類的。可梅行書卻溫柔地
看着他,良久,無奈笑道:「柱子,我不想騙你,我也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回
來,也許……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也說不定。我不想騙你,不要逼我,好嗎?」

  鐵柱又急又氣,他哪裏是想逼她,他怎麽舍得逼她?「那俺不管,俺跟你一
起去。」

  「不行!」

  沒想到媳婦拒絕的那麽快,鐵柱猛地瞪大眼:「憑啥?!俺不放心你一個人
去!」

  「柱子,你聽我說。」梅行書輕輕歎了口氣,「我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
萬一我回不來──」她有點局促,看樣子并不像說出這樣的話,但她也知道,自
己不說不行。「你得幫我照顧爹娘還有嘉懿,他們如果失去了我,那麽絕對不可
以再失去你。答應我,柱子。」她走上前來,抱住他粗壯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
口,鐵柱很快的覺到了衣服被淚水沾濕,媳婦哭了……他第一次見媳婦兒哭。
「媳婦兒……」

  「答應我。」

  他想拒絕的,可話到了嘴邊卻成了「……好。」一發現答應了她,鐵柱懊惱
不已,成親這麽久,他就沒有一次能夠拒絕她的要求的,不過亡羊補牢爲時不晚。
「但俺有個條件,要是一個月後你不回來,不管怎樣,俺先去找你。」

  一個月?不行,太短了,她沒有把握在一個月内處理好所有事情:「三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兩個半月。」

  「三個月。」

  「……」鐵柱氣結,瞪着懷裏一臉嚴肅認真的小女人,很想跳腳。「你一個
人走,萬一遇上壞人怎麽辦?」他必須得在她身邊保護她心裏才安穩。

  「不會的,放心吧,船上有咱們家的人,個個都是高手,而且我已經和遠在
扶桑的元貞取得聯系,不會有事的。柱子,你知道我的,不論做什麽事情我都會
處理的很好,不會有半分危險。」梅行書微微一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瓣上親了
一下。「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到時候我們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誰都阻礙不了我
們。」包括皇帝,他們的未來将真正的充滿光明。她要借此機會徹底将事情解決
掉。

  鐵柱沈默了很久,圈在她纖腰上的大手慢慢地松了下來:「爹娘那裏咋辦?」

  「放心,我留書了,他們看了自然就明白了。」忠君愛國,是爹爹從小教導
自己的,他老人家還教導她做人要無愧於心,如今她愧對先帝臨終所托,沒有爲
元貞保住應該屬於他的江山,現在元貞有難,她若不去相助,日後黃泉之下相見,
定當無地自容。「柱子,我走了。」

  他悶悶地點了下頭,兩隻拳頭攥得咯吱咯吱響,心裏恨極了自己的無能爲力。
他想大吼想咆哮想發怒,可在她面前他什麽都做不出來。「媳婦兒……」追上去
一把抓住梅行書的手,鐵柱将她用力抱緊,沙啞着道:「你一定要早點回來,三
個月後你若是不歸,哪怕是死俺也要去找你。到時候俺就不管爹娘還有兒子了,
所以你一定要準時回來,聽到沒?!」

  難得柱子會這樣兇神惡煞地對她說話,梅行書輕笑,「好。」

  於是在他萬般不舍的眼神下,梅行書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盡頭,再也看不
見。

  鐵柱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始終一動不動。

         ********************************

  一個月後:收到梅行書報平安書信的鐵柱很是高興,難得沒去練功,跟兒子
坐在鋪了厚地毯的地上玩耍,小嘉懿已經四個月大了,手腳都利索了起來,最愛
做的事情就是躺着啃腳趾頭,看到爹爹拿着張紙傻笑,他好奇地睜大眼睛,咿咿
呀呀的叫着,想引起爹爹的注意力。鐵柱果然看了過去,那嫩白的小腳丫在他面
前晃呀晃,小嘉懿更是咧着沒有牙的粉紅小嘴呵呵笑──小東西愛笑,比梅家任
何一個人都愛笑,除非餓了或者是拉了尿了,否則幾乎聽不到他的哭聲。「嘿嘿,
你娘的信,她說一切平安,事情已經辦了一半,一個月後就能回來了,兒子,你
高興不?」

  小嘉懿很給面子的笑,嫩藕般的小手小腳四處揮舞,跟聽懂他老爹的話一樣
動彈的更厲害,鐵柱看着長得像極了媳婦的大胖兒子一眼,忍不住輕輕戳了戳小
嘉懿的胖臉。小嘉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巴一扁就要哭,鐵柱一看兒子要哭,
緊張地四處看看,沒瞅着嶽父大人在才松了口氣,趕緊抱起小祖宗哄啊哄,小嘉
懿伸出小胖爪朝他手裏的信招招着要,鐵柱哪裏舍得,趕緊往懷裏一揣然後攤攤
手表示沒了。小胖子就傻傻地看着爹爹的手,不懂剛才還在的白白的東西爲什麽
一下就沒了,傻眼了好半晌,扁嘴,嗚哇一聲嚎啕大哭。

  這下可吓壞了鐵柱,他趕緊哄,可聽到寶貝金孫哭聲的梅老爺聞聲而來,一
見小嘉懿在鐵柱手裏大哭,登時怒了:「你對我的金孫幹啥了!」

  冤枉。「俺啥都沒幹啊!」

  「不可能!那爲啥金孫會哭!」他們家小嘉懿可是懂事有乖巧,沒人照顧的
時候自己抱着腳丫子都能玩兒個半天,不餓不拉的時候根本不哭,現在哭了,肯
定是柱子這臭小子幹了什麽壞事!

  鐵柱真是冤枉,媳婦兒不在家之後,嶽父大人欺負他的次數越來越多,反正
背着嶽母大人能欺負的他都使勁兒欺負。「這真不是俺的錯。」他訴苦,爲表自
己的清白從懷裏掏出媳婦兒的信,「是這個啦,嘉懿要這個,俺不肯給,他就哭
了。」言下之意就是跟他完全沒有關系。

  「不就是張紙?咱家又不是買不起!」梅老爺嗤之以鼻。「給他玩不就好了?」

  鐵柱默,道:「這是媳婦兒寄回來的家書。」

  「那又怎樣,給──啥?!」話說了一半僵硬的拐彎兒,「這是淑兒的信?
那你怎麽能給小孩子玩呢!」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原來說到底還是他的錯。鐵柱覺得自己說啥都是錯,還不如什麽都不說
呢。他撇撇嘴小心翼翼地把書信疊好放到懷裏,見兒子有人帶了,自己也就能去
練功了。這一個月他練功的時間比以往都要長,晚上有時候睡不着覺,輾轉反側
半天,最後隻能爬起來到外面打拳。

  媳婦兒啊,你啥時候返家呢?俺想死你了。他郁悶地吐出一口氣,心裏想到
梅行書信上所說,大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真好,媳婦兒再有一個月就要回家了。
等到她回來……下腹猛地一緊,鐵柱趕緊虎虎生風的揮起拳頭以發洩旺盛的精力,
不知道多少個晚上,他一想起媳婦兒柔軟的身子,就全身發熱發燙,然後把手伸
進褲裆,一邊喊着媳婦兒一邊撸,等到釋放的那一刻,身體是滿足了,可心裏卻
愈發覺得空蕩蕩的。尤其是每天早上醒來,伸手習慣性地朝床裏一摸卻沒有熟悉
的嬌軀,那種失落和空虛的感覺,鐵柱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拳頭耍的越來越快,但心裏的影子卻揮之不去。她在對他微笑,踮起腳尖親
他的唇,眼神那麽溫柔……鐵柱發現自己想媳婦要想的發瘋了,這樣下去說不定
等不到一個月他就要受不了了。

            ********************

  第二個月:時間過得越來越慢,有時候鐵柱覺得媳婦兒好像都走了好幾年了,
可一看日子,他在紙上一筆一劃的記錄着時間,明明才過去一個多月,第二個月
還沒有完全結束。爲了等媳婦回來,從來手笨的他勉強自己從嶽母大人那裏學會
了折絹花,每過一天就折一朵──平均一朵得花一個時辰才勉強成個樣子,現在
卧房裏已經堆積了快六十朵,可媳婦兒還沒有回來。

  這個月的家書怎麽也不寄呢?難道是因爲快回家了所以就沒寄了?嗯,一定
是這樣沒錯,鐵柱越想越覺得有理,心裏也踏實了很多,再過幾天第二個月就要
過去了,媳婦兒很快就要到家啦。

  於是他等啊等啊等,等過了第二個月,梅行書卻并沒有回來。

  鐵柱怒了,她又沒回來又沒寄信回家,她怎麽可以這樣?!可滔天的憤怒過
後是巨大的恐懼,媳婦爲什麽沒回來?她爲什麽連信也沒寄回來?難道是出了什
麽事情?!這樣一向,鐵柱害怕的不能自已,他快速的收拾了個小包裹就要去找,
卻在家門口被嶽父大人攔了下來。

  鐵柱父母早逝,自己性子又暴躁易怒,村裏沒幾個人敢惹,更沒有人敢管他
的閑事兒,大伯雖然養育了他,卻因爲大娘的刻薄彪悍也不敢對他多加問事,直
到娶了梅行書進門後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管教的滋味兒,現在媳婦兒出了遠門,
他以爲沒人能管住自己,把嶽父大人跟嶽母大人給忘得光光。

  被堵在門口訓了一頓,又是嘉懿太小不能沒爹陪着,又是淑兒聰明機智不需
要他們擔心,又是要他留下來好好照顧他們二老──鐵柱很想反駁,您二老比俺
這個大個子都還活蹦亂跳的呢,咋就需要俺照顧了?──當然這話他不敢說出來,
否則梅老爺肯定拿着竹竿追着他打。

  鐵柱性子雖然粗魯了些,但也不失爲粗中有細,他不算傻子,能看得出來二
老心中的擔心其實不亞於自己,隻是表面上表現的很平靜而已。哪怕那個女人再
怎麽深謀遠慮聰明機智,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是從他們身上剝離的骨血,他們
怎麽可能不擔心?!她那麽小就離家,十幾載後方才回來,可回來不到一年又再
度離去,二老心裏又怎能受得了?!

  於是他故意唱反調,氣得梅老爺抓着木棍追着打,鬧了半天才在梅夫人的勸
解下消停下來,大家都有志一同的隻等待不說話,因爲他們都相信梅行書會平安
歸來。

          ******************************

  第三個月:第三個月開始的時候,梅家終於收到了梅行書寄來的家書。信上
的話寥寥無幾,隻是說暫時無法回來,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還需要一個月。也就是當初說好的三個月。

  鐵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黑着一張臉的,本來長得就兇神
惡煞的,如今再這樣冷着臉,就更吓人了,府裏的下人們都繞着他走,要是迎面
撞上,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低頭,哪裏敢與他面對面。

  他按捺着性子等下去,可随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他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
的情緒。想發火,想咆哮,想不管不顧的去找她。可他什麽都不能做,因爲梅老
爺跟梅夫人幾乎全天候監視着他,生怕他偷跑。

  於是鐵柱強自按捺住已經沸騰崩潰的心,深呼吸,在心裏這樣對自己說沒事
沒事媳婦兒很快就會回來的,很快就會回來的,俺不氣也不急,就等她回家……
但是在她回家之前,他總能寫封信寄給她吧?!

  認識大字但寫出來卻難看的要死的鐵柱用了一天時間認真的把信寫好,然後
利用自家的船隊帶到扶桑,再繼續在家等啊等啊等啊等,梅行書卻始終沒有回來,
甚至連回信都沒有再給他。

           *************************

  扶桑:梅行書坐在府邸之中,周遭盡是大摞大摞的卷宗,桌面上還鋪着一張
巨大的地圖,正是軍情緊急的時候,但她卻并沒有看面前的任何一樣東西,而是
笑着讀着手上的家書。

  媳婦兒親啓:距你離家已有三月,何時歸?

  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柱子。

  短短這麽幾個字,卻看得梅行書忍不住笑,不錯不錯,居然一個錯字都沒有,
她當然不知道這是鐵柱向梅老爺遞交并請求訂正的結果,原稿大概錯字有一半。

  「先生看什麽看得這麽開心?」

  正樂的時候,廳門口走進來一個修長的少年,他眼睛含笑面如冠玉,端的是
玉樹臨風文質彬彬。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将手中書信收起,梅行書微微一笑道:「家書而已,不是什麽金貴物什。」

  元貞倒也不以爲意,眉眼含笑,依然有些孩子氣──這孩子氣隻在他所信任
的人眼前展現。「說到家書,先生會嫁給那樣一個男子,着實令元貞意料不到。」
在他心目中世上還沒有能配得上先生的男子。不可否認,當他第一眼看到鐵柱的
時候,心裏真是充滿震驚和不敢置信,先生居然會看上那麽一個粗人!任誰第一
眼看到這樣反差巨大的兩個人是夫妻的時候都會覺得不可思議的。

  梅行書并無意跟元貞談論太多,那是她的家事,她所專屬的記憶,「他很好。」
簡簡單單四個字将其一筆帶過,随後問道:「與中川大人談判的結果如何,他可
否願意借錢給我們?」那是一筆很大的數目,用來填充做背水一戰用的軍饷。

  元貞點點頭:「願意。」

  「有附加條件?」梅行書立刻從他眼神裏看到其他訊息。

  元貞的反應是點點頭,滿不在乎的樣子:「他說借錢可以,但有兩個小小的
要求。一是不能把這事兒說出去,如果失敗了,那他認栽,但絕對不能把他給拖
下水。」

  「二呢?」

  「如果成功了,就要娶他的千金入門。」

  聞言,梅行書微微擰起眉頭,她在前來扶桑的時候也帶了大筆銀兩過來,但
很明顯是不夠的,所以隻能把主意打到扶桑國内家底比較豐渥的大臣身上。這位
中川大人便是中立派中最有錢的一位,以前便對元貞多加欣賞,料想他前途無限,
便想将女兒嫁給他,卻被元貞拒絕了──他已經有了數名溫婉可人的侍妾,而中
川大人的千金……據說十分驕縱任性,雖然元貞有自信能夠将其降服,但總覺得
娶那樣一個女人做正室簡直就是在侮辱自己──娶妻當如梅先生,如果遇不到能
與先生相提并論的女子爲妻,那麽他甯願一輩子隻要侍妾不立正室。

  想了一會兒,梅行書露出無奈的笑容:「真是令人發噱,他居然真敢提出這
個要求?」就算是剛來扶桑才三個月,每日處理重事定計取勝忙得恨不得能有四
隻手會分身術的人,都對那位中川小姐的惡行知之甚詳,此女好男色,元貞生得
秀氣絕倫,她如何能不喜歡,已是雙十年華還未嫁出去,比元貞還要大上一個月,
城裏稍有姿色的美男子都遭過她摧殘,聲名狼藉。再加上性子又驕縱無比,幾乎
沒人喜愛,想不到年紀大了,也想嫁人了,而且還是看上人品樣貌都是人中龍鳳
的元貞。中川大人倒是寵愛這個女兒,居然還爲了她願意下這個血本,萬一元貞
失敗,他的家當可就算是打了水漂了。

  「哼,有利可圖,隻不過賭一把而已,有什麽不敢的?」對此,元貞嗤之以
鼻,蠢人的膽子大都異於常人。就連自己當年不也是平白賭了一把才得來的今日
的地位?否則哪裏有此刻的元貞?

  說的倒也是。梅行書輕笑,取了個小冊子過來遞給元貞,元貞疑惑地看向她:
「這個是?」

  「梅家在扶桑有不少據點,在來此之前我猶豫了幾個月,我不想來的,但還
是下意識地開始拓展在這裏的勢力,沒做别的,隻是在籌集資産。」梅行書微笑,
示意他看看小冊子裏的數字。「這些是咱們現在可以動用的,雖然比不上中川大
人的家産,但也爲數不少,足夠應付了。」她怎麽可能會讓元貞去娶一個他根本
不喜歡,除了樣貌根本一無是處的女子?這樣的話,她哪有臉面去見先帝?

  元貞對此又是驚喜又是不敢相信,數日來萦繞於眉頭的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
了!他喜形於色,忍不住贊道:「先生真是我的及時雨!」

  對於他的誇贊,梅行書隻是微微一笑:「你現在就可以去聯系諸事了,咱們
盡早行動,以免夜長夢多。」

  元貞颔首:「我與先生所想一緻,這便前去,先生告辭。」

  看着元貞漸行漸遠的背影,梅行書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以前在家裏看書看得
脖子酸痛,總有一雙大手爲她揉捏,可現在──她甩了甩頭,決定把想念暫時存
起來,等到回去的時候再一一說給他聽。說到回去……那傻子肯定已經氣得跳腳
了,但爹娘應該制得住他。這邊的事情也大概到了尾聲,她也希望早點完結早就
回去。

  想到這裏,她連忙低下頭繼續先前沒有完成的繁缛工作,想早點完成早點回
家。

  嗯,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她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

  第四個月:第四個月快到末尾的時候,鐵柱真的在家裏捉狂了,又吼又叫又
舞大刀,梅老爺把家裏的下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派遣上了,不僅所有的出口都被堵
上,就連牆壁都是每隔一段間隔站一個人守着──就是怕鐵柱一個人偷跑出去,
梅老爺一得空就盯着他,使勁給他苦頭吃,可鐵柱愣是一聲也不叫,全都挨下了。
至於,梅夫人……她每日帶着小外孫,鐵柱一得空她就把小嘉懿塞給他,有兒子
帶,他總不能偷跑吧?

  越是被關在家裏,鐵柱的脾氣就越壞。他已經在強力克制了,可怎麽做都是
不行,越是想忍越是叫自己忍耐心裏就越是生氣和憤怒,恨不得能抓個人過來扁
一頓。

  她沒回來、沒回來、沒回來!!!!!

  一想到她不在身邊,一想到她沒回家,一想到她言而無信說三個月内回來卻
沒有!鐵柱就忍不住想要抓狂和咆哮──他每天對着院子和老天吼,借以發洩自
己胸中的怒氣和郁結。這種憤怒就算是兒子白胖胖的小嫩臉和笑容也無法纾解。

  但是在第四個月底的時候,梅行書回來了。全家的人都去門口迎接,而鐵柱
明明心裏想的要死,可覺得自己是個大男人,夫綱啥的也是要振的,再說了,媳
婦撒謊騙他,他總不能還屁颠颠跑去接她吧?最重要的是,他要叫她知道,他很
生氣!很生氣很生氣!

  這一點她必須清楚!

  然後給他巨大的補償才行!

  否則他絕不善罷甘休!!

           ☆、(22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她去的時候帶了多少東西,回來就也帶了多少,至於扶桑那些新奇玩意兒,
以前船隊經常在回航的時候帶回來,所以她的行囊少得很,就那麽兩件換洗衣物
和一些銀兩,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大家都在,甚至連小嘉懿都待在梅夫人的懷裏吮着大麽指咯咯笑,他已經開
始長牙了,雖然隻是幾個小小的粉尖尖。小孩子沒記性,哪裏知道面前這個是自
己的娘親,他揮舞着小手,一點也不認生,笑嘻嘻地望着梅行書,居然還伸手要
她抱。梅夫人有些訝異,把寶貝外孫遞到梅行書懷裏,啐道:「這小子,外婆帶
了幾個月,見到娘親就倒戈了。」

  梅行書抱着胖嘟嘟呵呵笑的兒子,忍不住低下頭去與他貼臉,「乖嘉懿,你
又長胖了好多。」抱在手裏開始有點重量了。

  小嘉懿仍然嘻嘻哈哈的笑,見到娘親溫柔的臉,忍不住伸出小胖爪想去抓她
的頭發,梅行書輕輕躲過,問梅夫人跟梅老爺:「爹,娘,柱子人呢?」好生奇
怪,那家夥得知自己回來了應該會沖出來迎接才對,怎麽會連出現都不曾?

  修長的手指逗弄着懷裏的小嘉懿,小家夥被他逗得咯咯笑,别提有多可愛了。
倒是梅老爺跟梅夫人聽到她的問話,分别咳了一聲,倆人互看一眼,最後還是由
梅夫人開口道:「柱子啊……柱子他……他在家裏呢,哪兒都沒去。」

  「我知道他在家。」梅行書奇怪地看了爹娘一眼,蓦地恍然大悟,「噢……
他生氣不肯出來見我是不是?」失笑。「怎的數月不見,成了孩子脾氣?娘,您
先幫我帶着嘉懿,我去瞧瞧柱子生什麽氣呢。」

  「好,你去吧。」小兩口好幾個月沒見,也是得見見了。

  将行李交給一旁的管家,梅行書對着爹娘行過禮便朝自他們居住的院落走去。
到門口一推門才發現門被栓起來了,想來房裏的那人正在氣頭上。梅行書不禁啞
然失笑,當然──她沒有笑出聲來,萬一被柱子聽見可就不好了。那還不得氣死。

  她站在門口一會兒,平息内心的笑意,輕輕叩門:「柱子?」

  裏面沒有回應。於是她繼續敲門喊他,鐵柱的意志力也沒多強,當梅行書喊
到第三遍的時候他便在裏面甕聲甕氣的回答:「叫俺幹啥?!你不是在外面樂不
思蜀了嗎?幹啥還回來?你心裏還有俺這個丈夫嗎?還有咱們的兒子嗎?還有這
個家嗎?!」

  哎呀呀,這可是柱子第一次這樣對她說話哩,梅行書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瘋狂,
她不僅不覺得害怕愧疚,甚至還覺得這樣的柱子分外有魅力和可愛!她先是忍笑
了一會兒,然後清清嗓子,表現出自己在認真反省的模樣,聲音也軟綿綿的:
「柱子,我知道我錯了,可我現在回家來了,你難道不想我回來嗎?你不給我開
門,是想我再走嗎?也罷,反正那邊的事情也沒有徹底完結,我想我還可以幫幫
元貞做點什麽。」

  鐵柱在梅行書面前從來都是傻乎乎的,她說什麽他就信什麽怕什麽,雖然她
的語氣溫柔,而且還可憐兮兮的,可他真怕她轉身就走了,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
又要等很久才能見着她?他掙紮了幾秒锺就做出了決定,一把拉開房門,把梅行
書緊緊抱到懷裏,抿着嘴巴瞪着她,一副極其不開心的樣子,半晌,低聲威脅:
「如果再有下一次……俺、俺就不管兒子跟爹娘,死也要跟你一起去!」

  梅行書怎麽會看不出某人心軟了,她輕笑,主動反手摟住他的粗腰,承諾道:
「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證。」

  鐵柱這才算是肯低頭看她了,但仍然是氣哼哼的,看樣子梅行書如果不再說
點兒好聽的他是不會原諒她的。

  「真是對不住,這次的确是我的錯。」她微微一笑,從他懷裏仰起如玉的小
臉,數月不見,她依然美麗,隻是眉眼間有些許不容忽視的疲憊,鐵柱猛地想起
來她剛趕了這麽遠的路回家,自己居然還拉着她鬧脾氣,當真是太過了。「媳婦
兒……你不會再走了吧?」他還是得先得到一個準确的答案之後才能安心,否則
就算不問心裏也會惦記很久的。

  梅行書知道他的顧慮,紅唇揚起:「我保證。」

  「那……那好吧,那俺就原諒你這一次……」鐵柱糾結許久,才道。既然這
事兒算是解決了,那麽那個妻奴就又回來了:「媳婦兒你要不要洗個澡先?俺都
叫人把水給你準備好了,還有換洗衣服,都擱在那兒呢,走,洗澡去?」

  被鐵柱這麽一說,梅行書也覺得自己身上有些髒了。她扭了下肩膀,頓覺渾
身黏膩。在船上的時候淡水缺乏,她隻洗過幾次澡,而海水洗澡會讓身體發幹變
柴,需要淡水沖。下船後她立刻又趕回家,身上黏膩異常。「好。」然後乖乖被
丈夫牽過去。當她看到浴桶裏的熱水還有早就準備好疊放整齊的衣衫時,微微一
笑,她就知道。他們家柱子面惡心軟,雖然嘴上怨她怪她,但仍然把這一切準備
的井井有條。

  褪下衣物,肚兜亵褲散了一地,然後爬進浴桶,熱水浸泡身體的感覺實在是
太棒了,好像整個旅途的疲憊都被消除了一樣。不過身上的污垢積了一層,梅行
書皺皺眉──她可從來沒這麽髒過。「柱子……」

  「媳婦兒?」在屏風外專心等候的漢子立刻回應。

  「你過來一下,我夠不着自己的背!」

  聞言,鐵柱激動的起身,還差點自己絆倒自己。他張嘴就想說話,但卻發現
聲音沙啞,趕緊清清嗓子:「好……好!」

  屏風後面水汽缭繞,佳人的美背也因此若隐若現。偶爾她會撩水到身上,豐
滿的胸部便會因此呈現在他眼前。鐵柱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拿過搭在桶沿上的浴
巾,他顫抖着大手在白嫩的背部抹了兩下,換來梅行書不滿的抗議:「用力些,
我覺得我背上的污垢能搓下好幾層來。」她因此動了兩下,青絲在水裏擺動,如
同動人的水藻,看得鐵柱狠狠咽了口唾沫。「媳、媳婦兒……」好想摸一把哦!
他都好幾個月沒碰她了!

  「嗯?」

  「沒、沒事兒……」他忍了下來,但另一隻大手仍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偷
偷摸了那如絲水滑的肌膚一把。

  梅行書趴在浴桶邊緣享受着丈夫的幫忙,不覺有些昏昏欲睡。鐵柱擦着擦着,
手就越來越不規矩,一開始還是摸摸背和纖腰,但不一會,當他發現梅行書似乎
并沒有制止的意思後,膽子就大了起來,粗糙的大掌偷偷往前摸,攏住兩顆碩大
的乳房。沈甸甸的,十分飽滿,竟然還有奶水流出來!!

  那滴乳白的液體讓鐵柱再也忍不住胯下欲火,他輕輕喊了聲媳婦兒,見梅行
書沒有回答,便輕手輕腳地将她抱了起來。梅行書是真的累了,連嘩啦啦的水聲
都沒能把她弄醒。

  鐵柱将媳婦擦幹淨,擱到床上,自己則站在床前咽着口水凝視那雪一般的胴
體,然後慢慢地伸手去摸。那對渾圓飽滿的乳房是他的最愛,可能是因爲奶水太
過充足的原因,鮮紅的乳頭上已經開始滲出來了。怎麽能浪費呢?鐵柱心想,然
後慢慢低下頭去吸,他大口大口将嫩乳裏的奶水咽進腹中,一隻吸空了就再換一
隻。漲奶對女子來說是很痛苦的,梅行書原本皺起的眉頭慢慢松開,呻吟了一聲。

  鐵柱撈過被子,翻身上床把自己跟媳婦兒都蓋進去,猴急地鑽到她雙腿間舔
起來,他憋了好幾個月了,沒辦法搞别的,得先纾解一番才行。

  梅行書雖然在熟睡,但仍然有反應。她不時地皺起眉頭扭動腰肢,甚至會因
爲被舔的過分發出一連串的低吟。黏嗒嗒的水聲從被子下面傳來,鐵柱舔的津津
有味,滾燙的舌尖将兩瓣貝肉分開,鑽進去,用力攪動,然後再吮住花穴上方的
那粉白的一粒,使勁兒一吸──太刺激了,使得梅行書在睡夢中得到了高潮。

  高潮過後,仍有餘韻,梅行書無意識地抽搐着小腹,但此時正是鐵柱進入她
的好時機。他火速握住自己的大陽具撸了幾下,然後抵住穴口插了進去。「嘶─
─」他倒抽了口氣,好爽!!

  怕吵醒自家媳婦,所以鐵柱并沒有用力插,但即使這樣也足夠他得到快慰了!
巨大的陽具在泥濘的穴裏快速進出,雖然力度不足,但速度上足以彌補。而梅行
書始終沒有醒過來,她随着鐵柱的抽插發出呻吟,他加快速度她就叫的快些,他
插得慢她就低低的呻吟喘氣,别提有多銷魂了。

  「媳婦兒……」鐵柱叫,覺得尾椎開始發麻,越來越爽,陰莖越來越脹大,
小腹處開始發緊,好像所有的欲望都在那裏集中式的。「媳婦兒、媳婦兒!俺要
射了!!射給你!!射給你啊啊啊──」

  突突突,滾燙的精液如潮般撲入柔嫩的子宮深處,燙的梅行書全身痙攣洩出
陰精,雙方同時到達極樂的頂峰。

  梅行書被這一燙竟睜開了眼。她迷茫地望着鐵柱,好一會兒後,當自己被他
掀起來弄成跪趴的姿勢時才反應過來。「柱子……柱子你幹什麽?」

  「幹你。」鐵柱言簡意赅的回答,往前壓到梅行書背上,雙手握住她的乳房,
下身一個用力又插了進去。既然媳婦兒醒了,他就可以用力了吧?一次根本滿足
不了他好嗎?「媳婦兒……你穴真緊,插的俺爽死了……啊啊,幹死你幹死你!!」
他低吼,拼命朝裏捅,好像要把兩個卵蛋都一起塞進去一樣。粉嫩的屁股被他撞
得啪啪響,梅行書跪在床上,雙手緊揪着床單,皺着眉咬着唇從嗓子眼兒裏發出
嗚咽聲──鐵柱太用力了,仿佛那大龜頭捅到了她的肚子裏。「啊啊啊……柱子,
柱子輕一點輕一點……疼……你插得太深了啊……」她張着嘴巴呻吟,白玉般的
身子被鐵柱幹的猛往前沖。

  鐵柱沒什麽技巧,他就是有力氣持久力又強,所以梅行書被幹洩了好幾次他
也依然沒有釋放,先前已經射過一次了,現在他有足夠的精力繼續。「重一點才
舒服!媳婦兒……你裏面這裏,硬硬的。」他說,順便用大龜頭磨蹭了幾下,誰
知道就這簡簡單單的幾下,梅行書又尖叫着洩了身!鐵柱邊揉着嫩乳邊問:「媳
婦兒你洩的好快,是不是好幾個月沒被俺操,也想了?說,你有沒有一個人弄過?」

  梅行書才不會回答他這麽無恥的問題,可鐵柱見她不回答又開始撞擊那敏感
的點,害的她帶着哭腔求饒:「沒、沒有……我沒有……」她才不會做這種事,
而且她根本就不是重欲的人,誰會像他這樣不要臉?!

  「真的沒有?」鐵柱很是失望,空出一手扳過她的小臉親吻。梅行書搖搖頭,
被迫伸出舌頭與之共舞,身體極度舒爽,但内心卻把鐵柱從頭到腳都,罵了一遍。

  他幹的越來越興起,俨然一副不把她折騰死就不罷休的樣子,大陽具在濕滑
的穴裏快速進出,将愛液打成了白色的泡沫。兩人交合的私處已經泥濘不堪,可
鐵柱仍然不滿足,他覺得自己還是插的不夠深,於是更用力,揉捏的更大勁兒。
梅行書真的已經開始哭出聲了,她又累又困,先前已經被折騰過一次了,疲憊的
身體被快感侵蝕的越來越強烈,她覺得自己快要到達極限了。

  怎麽會覺得自家這大個子好說話好欺負呢?他明明就那麽不好欺負!梅行書
嗚咽着,想求饒,但又覺得他撞得自己很舒服。「啊啊……柱子、柱子……」

  「媳婦兒……」鐵柱捏着她紅腫鮮嫩的乳頭,在她耳邊說着下流話調侃:
「你的奶頭腫了,奶水都流出來了……這幾個月沒俺幫你吸,你都怎麽弄的?」
說着話,下面還在撞擊。

  梅行書哪裏敢不回答,否則不知道他還要發什麽瘋:「嗯、嗯……晚上、晚
上的時候……自己擠、擠出來……」

  「那擠出來的奶呢?」依然不甘休。

  「啊……我、我──」梅行書低下頭,被幹的流口水,「倒了……啊啊……」

  「好可惜……」鐵柱呢喃了一聲,「以後都不準倒掉,都給俺喝,行不行?」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這樣無恥的話他居然也說得出來!!

  梅行書想罵罵不出聲,隻能狂亂的點頭又搖頭。得到了滿足答案的鐵柱高興
了,正好他也瀕臨極點,便在幾下兇猛地插入後,抵住柔嫩的小子宮,盡數射了
進去。

           ☆、此章無題

  這一次做完,鐵柱算是勉強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他輕輕地把梅行書放倒,
去弄幹淨的水和布巾給她擦拭身子,而梅行書已經困的受不了了,随便鐵柱怎麽
折騰都沒反應,雙手揪着被角便睡了過去。鐵柱輕手輕腳的動作,很快便也上了
床,将媳婦兒抱到懷裏,試了試她另一邊的被角,确定蓋緊了沒有漏風,然後閉
上了眼,很快也呼噜睡去。

  第二天一早,梅行書醒過來的時候鐵柱早就起了,外面日頭正大,估計已經
是晌午了。她摸了摸肚子,覺得有些餓,想來從昨兒個回家到現在她還是滴水未
進呢。也不知道柱子跑到哪裏去了。梅行書困難地起身,頓覺渾身酸痛,尤其是
雙腿間的部位,尤其酸脹。她捶了捶自己的腰,原本是想伸個懶腰的,可後來發
現自己根本沒力氣,隻好作罷。掀開被子一看,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臭柱
子真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正想在心裏罵某個不憐香惜玉的人幾句呢,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梅行書趕緊
将被子拉到脖子之上,瞪着瑩瑩水眸看某個不憐香惜玉的人走過來──還帶着一
臉傻乎乎的笑,哪裏還有昨天晚上的得瑟跟野蠻。敢情是從她這裏得到了慰藉和
纾解,在她面前就又變回本性了。

  一見梅行書坐起來了,鐵柱趕緊狗腿的巴過去,把手上的托盤放到凳子上,
坐到床邊抱着梅行書狠親了一口:「媳婦兒,你醒啦?餓不餓?俺給你弄了吃的
來。」

  豈料梅行書根本沒在看他,一雙美目直勾勾地盯着托盤看,在他的親吻下偏
了偏頭:「我要吃東西,快些。」她真的快餓扁了。

  媳婦兒吩咐,鐵柱焉有不從。他迅速把食物端過來,很是周到的一口一口吹
涼,再用湯匙喂給梅行書。梅行書真是餓了,一海碗的粥她吃掉了一半,還不算
上小菜和饅頭。吃飽喝足後她才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精神,伸手敲了下鐵柱的腦
袋,問:「嘉懿呢?」

  一醒來就問兒子……難道他就不重要嗎?鐵柱爲此氣結,「在娘那兒呢!」
氣哼哼的。

  梅行書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臉,柔聲問:「還生氣啊?」

  鐵柱很想點頭,但一接觸到梅行書溫軟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搖頭了。「俺…
…沒、沒有。」

  「那就好,去幫我拿套衣服過來好嗎?」

  聽話的某人連忙去拿衣服,還自動自發地伺候她穿上。

  梅行書一腳下床,昨天弄的太激烈了,所以現在坐起來腰部還有那麽一點點
疼。幸好她的身體向來比尋常女子要好上許多,年少時期騎馬打獵都不在話下,
勉強算能走路,但還是有點踉跄,下面肯定腫了。「對了柱子,過些日子我教你
看帳好不好?」

  「好啊。」媳婦兒說的事情他都習慣性說好,可是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了問
題:「啥……啥?!媳婦兒你說啥?!」

  梅行書對着他微笑,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美麗:「你沒有聽錯,我要教你看帳。」

  傻眼了:「……啥?!俺??俺哪裏是看帳的料子啊!!媳婦兒,你胡說啥
呢,俺連字兒都還認不全呢,到現在千字文都沒背完,你要教俺看帳?!」他壓
根兒就不是這塊料!雖然嘴巴上說要好好讀書改變以前目不識丁的狀況,但事實
上他一看書就犯困,一聽到讀書聲就昏昏欲睡……叫他這樣的人去學看帳,媳婦
兒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啊!

  「你是一家之主,當然要你做這些事。」梅行書輕笑,揉了揉自己的腿,鐵
柱見狀立刻湊上去幫她捶,面帶讨好和求饒:「媳婦兒……還是算了吧,俺真的
不行──要不這樣,媳婦兒你看行不,先帶俺看幾天,你再視俺的情況決定如何?」
他想了又想,想出了個好方法。自己什麽德行自己最清楚了,保準媳婦兒看一天
就受不了,最後還是得饒了自己不是。他沒啥大本事也沒啥大心思了現在,就想
每天練練武抱抱媳婦兒,如果兒子能不跟他搶媳婦兒就最好了!

  梅行書想了想,也覺得鐵柱這樣說得有理:「好,那就先這麽定下來了,既
然柱子你也同意,那咱們明天就開始如何?我先帶你去各個商行看一看,讓你先
了解一下流程。」

  明、明天?這也太快了吧?!他還以爲能夠逍遙一段日子呢!!鐵柱很想抗
議,可又不敢,最後轉念一想,反正等明天媳婦兒一看自己那狀态就會罷手了。
他撓撓腦袋,決定還是先把今天給過好了再說。剛想問媳婦兒要不要洗個澡或者
再吃點兒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她話裏好像還有别的意思:「等下,媳婦兒,你、
你剛剛說咱明天要出去?還是去商行??」啥時候他們能光明正大的出去了?這
麽長時間他們可是一直呆在府裏從來都沒有出去過的,别說是去商行,就是連逛
大街都沒有過!!所以現在是怎樣,他們啥時候開始可以出門去了?!

  聽到鐵柱質疑了,梅行書輕笑,沒想到他也不笨。「對呀,你解禁了,可以
随意出門了,高興嗎?」

  「……」鐵柱眨巴眨巴銅鈴大眼,不懂。

  知道他是不懂的,梅行書捏捏他的鼻子道:「你以爲我爲什麽會遲了這麽久
才回來,比一開始預計的整整多了一倍的時間?」鐵柱依舊茫然地眨着眼睛,依
舊不懂。「……啥?!」梅行書瞧他這副呆相,心裏覺得好笑,抿了抿唇瓣道:
「傻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多出來的時間我全部花在扶桑與我天朝交際上了,
皇上如果不想兩國交戰,也不想梅家所有的銀子都使在元貞身上,他就不會動我
們──哪怕我犯了女扮男裝欺君罔上之罪。但先帝都未曾因此怪罪於我,他又能
做什麽呢?更何況……和江山權力比起來,我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她甚至連
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皇帝會在她和天下之間如何選擇。

  鐵柱被成功安撫到了,他咧開大嘴哈哈笑:「那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
他終於不用再每天被憋在家裏悶死了!



.
2016-6-28 09: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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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無題

  難得解禁,鐵柱在纏了梅行書幾天一解相思之苦後便出去溜達了,其實他也
沒啥事兒要做,就是在府裏被悶了太久受不了。溜達了幾日,放風放夠了,也就
安靜下來了。以前他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現在可倒好,幾乎把整個天朝給
走遍了。

  梅行書正跟梅老爺在對弈,就瞧見頭牛沖了進來,直直地闖到她身邊,也不
管梅老爺就在一旁,對着她就拱,兩隻鐵掌捉住她的腰,一副被吓到的模樣。梅
行書眨了眨眼,跟爹爹相視一眼,不知道自家這天不怕地不怕火大起來連皇帝都
敢揍的漢子是怎麽給吓成這個樣子了。把黑棋先落,然後摸摸鐵柱的頭,發現早
上自己給他綁的發髻略有些亂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問完,便慢條斯
理地将某顆被梅老爺偷偷放上去的卒子拿下來。「爹,下棋可不帶作弊的。」

  當場被抓包,梅老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孩子氣地把期盼抓亂:「不下了
不下了,一點意思都沒有,你這不孝女,一點都不知道讓着爹爹!爹爹白疼你了!
你難道忘記你小時候爹爹多疼你了嗎?那時候你還不會下棋,是爹爹教你哒!」

  對耍孩子脾氣的爹爹,梅行書很是無奈。她一邊被丈夫纏,一邊被爹爹賴,
未來加上個兒子黏,她也算是圓滿了。「爹爹……你忘記了,你隻教過我一次就
沒再赢過了。」

  梅老爺一窒,蹦起來跳腳,指着女兒的鼻子:「你你你你你──你這不孝女!!
你太傷爹爹的心了!你──」

  羅裏吧嗦個沒完,鐵柱很不滿媳婦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可嶽父大人面
前他哪敢僭越,最後隻能忍着先。梅行書被父親鬧的沒辦法,隻好搖頭道:「那
您任意取三顆棋子走如何?」

  原本還假哭的梅老爺瞬間笑眯眯的露出臉:「好好好。」立刻下手,梅行書
眼疾手快地擋住他,莞爾:「爹,你把我的将拿走,咱們這盤棋還下什麽呀?」

  又是一窒,這回梅老爺哼了一聲,勉強改拿了其他三枚,還算有良心,至少
給她留了一個車一個炮,倒是将另外一枚車一枚炮還有一枚馬給拿走了。梅行書
看着忍不住好笑,覺得爹爹真是小孩子心性,那麽輸他一回也無妨。趕緊把他打
發了安撫自家這漢子才是。可這輸,又不能輸的太明顯,免得傷到了爹爹的自尊
……梅行書考慮再三,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故作不經意狀好像沒看到自己已經
被逼到絕境似的,然後走了步死棋。下一秒就看到梅老爺興奮地蹦起來大吼大叫
我赢了我赢了,還喜不自勝地奔出了房間,看樣子是找梅夫人報喜去了──他終
於赢了女兒一把!!

  見爹爹走了,梅行書輕笑,拍拍鐵柱的肩膀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

  鐵柱這才擡起頭來,不情不願地被她推開,抹了把汗:「媳婦兒,俺跟你說
件事兒,你可不能生氣啊。」他邊說邊用眼角餘光瞄了梅行書一眼,好像生怕她
生氣一般。

  「你先說說是什麽事,我再考慮看看生不生氣。」梅行書才不會先給承諾,
根據經驗,柱子絕對有這個能力把她氣死,所以還是先把話說在前頭,萬一自己
不高興了,也不會被之前的承諾所束縛。該罰還是罰,該生氣還是生氣。

  鐵柱遲疑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道:「那啥……俺今兒個不
是出門去了嘛……又遇到那李阿秀了。」見梅行書眉頭一皺,立馬撲過去抱住她
谄媚讨好:「俺保證絕對沒理她!」

  「『又』……是什麽意思?已經不是第一次遇着了?」摸摸他的臉,梅行書
敏銳的從他話裏挑出了刺兒。「你這幾日死活賴在家裏不出去走動,就是因爲遇
到這李阿秀,被她纏的受不了?」

  聞言,鐵柱覺得略爲窘迫。他撓撓腦袋,覺得自己丢人了,居然對付不了一
個普通婦人。要不是看在以前是同鄉的份上他哪裏會理會那個李阿秀啊,啥未婚
夫妻……他早不知忘到哪裏去了。這要是男人,他早一拳揮過去了──以前他是
連女人都打的,反正隻要看不爽誰都揍,要不是後來被媳婦兒勒令不準揍老弱婦
孺,他才不會躲着那李阿秀走,一拳揍過去,不就啥事兒都沒了?「也不能這樣
講……」他覺得自己的男性自尊被狠狠地傷害了。自己一個漢子居然會被個女人
吓得沒處跑,好幾天都隻能待在家裏,雖然家裏有媳婦兒,可很多時候自己壓根
兒得不到媳婦兒的注意力啊!!

  聽到柱子口氣裏的委屈,梅行書忍不住莞爾。她輕笑:「她想怎樣?要銀子?
之前那次咱們不是給過她了?」那婦人也忒地貪心,心術不正至此,上次她離開
之時,明明答應過不會再來的。想來那李阿秀是不敢來梅府,隻能借由同鄉之說
纏着柱子了。「苦了你了,怎麽不早些對我說?」

  他是想說來着,可又覺得爲這種小事打擾媳婦兒太不好。再說了……身爲男
人,不僅不能爲媳婦兒排憂解難就算了,還要她爲自己的事情操心,鐵柱越想越
覺得不爽,怎麽自己這麽沒用?他明明是個純爺們兒的說!「有什麽好說的……
要不是媳婦兒你不給俺動手打人,俺早揍上去了。」

  「你若是真揍了,咱們可是要賠錢的。」梅行書忍不住笑意,親了他一口,
「今兒一早出去沒半個時辰就回來了,是否因爲又被纏上?」見鐵柱點頭,她笑
意更深:「她的事情我來解決,你先給我說說,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鐵柱對天翻了個白眼,「說上次咱家給的錢被她男人搶走了,又去賭,還輸
光了,說她懷孕了啥的,沒錢買東西吃,想回家又沒盤纏巴拉巴拉巴拉……」

  哪裏來的那麽多事情。

  梅行書搖搖頭,也覺得好笑。「那也無妨,過幾日咱們回鐵家溝去,捎帶着
她一起也就是了。」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鐵柱明顯傻眼了:「……啥?」他是不是聽錯了?!

  「你沒聽錯,我說帶着她一起回去。」

  「不是不是不是,俺說的不是這個……」銅鈴大眼裏映出狂喜,「媳婦兒,
你說真的啊?!咱真的要回家去啊?!」真是太好了!!

  梅行書輕笑,點頭:「對,也該回去看看了,畢竟三哥三嫂還有四叔四嬸兒,
王大娘,大伯他們都是真心待咱們好的,咱們好歹也要報個平安才是。」再說了,
那裏是她嫁給柱子的地方,是他們成親的家,如何能夠不回去?「柱子,你是喜
歡鄉下的那個家呢,還是喜歡梅府的這個家?」

  被問及這個問題,鐵柱有那麽一點小糾結。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遂小
心翼翼地瞄了梅行書好幾眼,确信她不會生氣才道:「鄉下的那個家。」

  「爲什麽?」有那麽多活要做,家裏還窮,沒多少銀子,他爲什麽會喜歡那
裏?梅行書覺得這個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倒不是認爲柱子是個嫌貧
愛富的,她當然知道他不是,但一般人不是都會喜歡條件更好的嗎?爲什麽他不?

  「嗯……」嘴笨的人苦思冥想着解釋。「也不是說這不好啦,事實上這裏好
的很、好的很!俺每天不用幹活兒,就練武,别的啥事兒都不用幹,偶爾要是閑
不住去廚房劈柴都會被管家帶回來,說有辱身份,而且這裏還有嶽父大人和嶽母
大人,其實也沒啥不好。」他又瞄了梅行書一眼,「但是吧……俺還想喜歡以前
的家,雖然每天打鐵,家裏的柴要自己砍,活要自己幹,還有豬啊雞啊驢啊要喂
啥的,但俺就是喜歡。」要是媳婦兒能跟他一起住回去就好了。雖然他知道這隻
不可能。且不說梅家家業需要媳婦兒掌控,就說嶽父嶽母,他們也不可能讓媳婦
兒跟自己住在鐵家溝啊,還有兒子,他也希望兒子能從小多讀書,以後做個跟媳
婦一樣聰明有本事的人,可千萬别跟自己一樣,除了力大無窮,其他啥都不會。

  「我很抱歉。」梅行書溫柔地捧住鐵柱的臉,「以前的日子是不可能再回來
的了,但是如果你喜歡,咱們每年都回去住一段時間好不好?」她真的很抱歉。

  鐵柱搖搖頭,咧開大嘴哈哈笑:「沒事的啦,媳婦兒跟帶俺回去一起俺就很
開心了,在這裏也沒啥不好的啊,每天有肉吃有酒喝,還有嶽父大人教俺武功,
咱還有了兒子,每天不用幹活多輕松啊,就是媳婦兒你忙了很多,以前在老家的
時候俺一回家就瞅的着你,現在就不行了。要跟你親熱都得大晚上等你忙完的。」
他越說越不開心,越說越不爽,越說越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就像是這回,媳婦兒
回來也有一個月了,可他要她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的出來!要是在老家,他
早抱着媳婦兒在炕上滾來滾去,啥事兒都不幹了,哪像這樣受罪啊。

  也許她愛上的就是這樣子的他。梅行書笑着搖搖頭,道:「你盡是想些壞事,
好啦,既然決定回去,咱們早些收拾收拾吧,原本我想的是隻咱們倆帶着嘉懿回
去,但爹娘他們好奇心過重,非要看看老家是什麽樣子。要帶着他們一起的話,
就勢必少不了下人和伺候的婢女,想必得是浩浩蕩蕩的一堆了。而府中需要有人
坐鎮,我把諸事都交給了各大商行的掌櫃,積壓的賬本則都等到我回來再看。」

  一聽到不對盤的嶽父大人要跟着一起回去,鐵柱立馬傻眼了:「媳婦兒,爹
娘他們要一起啊?!」他眨巴眨巴眼,隻想到一個問題。「咱家隻有兩個炕,根
本不夠睡啊!」他還想在家裏的炕上跟媳婦兒好好親熱親熱呢,這怎麽、怎麽一
下子多出這麽多人來?!

  「無妨,到時候讓爹娘他們自己折騰去。」既然是他們主動要跟,那她可不
幫忙。「你先去收拾收拾?跟管家去庫房裏看看,有什麽東西帶回去,也好送給
三哥四叔等等交好的鄉親們。至於那個李阿秀……她就交給我解決好了。」

  鐵柱點點頭,但還是有點不放心:「媳婦兒啊,那個李阿秀是個瘋子,真要
帶她一起上路嗎?」

  「隻是捎着她回去而已,讓她跟下人在一起,不會妨礙到我們的。」梅行書
報以微笑,點了點鐵柱的額頭:「快去吧。」

  鐵柱走後,她陷入了沈思,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命下人進來,讓他們去把李
阿秀帶到書房。

  想來那女子是一直在梅府外面守株待兔的,否則柱子也不會被纏的要抓狂,
下人們也不會不花多少時間就把她給帶進來。

  梅行書握着朱砂筆,在賬本上的錯處畫了個圈兒,好像完全沒看到書桌下有
個李阿秀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兒,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放下朱砂筆,微微一笑,打
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李阿秀并非不怕鐵柱,她是走投無路了才會纏住這麽一個又有錢又認識的舊
識,畢竟兩人曾是同鄉和未婚夫妻,鐵柱不可能會對她怎樣,但對於鐵柱的妻子,
梅家的大小姐,李阿秀是害怕的,她從來沒見過地位這麽高的人,以前在村裏,
以爲村長裏正就是最大的官兒了,何曾見過梅行書這樣的人?更何況梅行書曾是
上位者,周身氣質自是不凡,區區村婦自然是害怕的。即使梅行書溫柔儒雅面帶
微笑,但那種不怒而威的氣息也夠令人不寒而栗了。所以李阿秀哆嗦着嘴好久沒
敢講話,她想起以前自己拿了梅家的銀子,答應不再糾纏的事情,可現在自己居
然又來了,人家怎能不氣?

  「你不必害怕,我沒有旁的意思,隻是打個招呼而已。」梅行書沒想到這女
子居然會如此害怕自己,她還一直以爲自己很有親和力哩。「今日見你,也沒什
麽事情,隻是閑話家常而已。」

  李阿秀依然哆嗦着。

  梅行書微笑着問:「我聽柱子說你已離家數年了,那麽到底是多久呢,可還
記得确切的數字?」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李阿秀小心翼翼地瞄了梅行書一眼,确定她好像沒有其他的意思,才怯生生
地回答:「大概有五六年了,俺也記不大清楚。」

  五六年……倒真算得上不短了。梅行書暗忖,又問:「那這五六年裏,你從
未回鄉過嗎?」見李阿秀點頭,她倒也不意外,「你的爹娘和公婆呢?你完全不
擔心嗎?」

  提到爹娘公婆,李阿秀的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她抽抽噎噎地道:「不瞞小
姐,俺想俺爹娘都想死了,可俺沒錢回去,俺家漢子一開始說是來這裏做生意,
可誰知好景不長,他才賺了沒幾個子兒就迷上了賭錢,鎮日與人在賭坊鬼混,哪
裏還管得了俺這個媳婦兒?俺屢次勸他,開頭他還願意跟俺敷衍兩句,現在根本
是理都不理俺,俺要是說他了,還會挨揍!」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哀戚,
「要是就俺一個,那也沒啥,畢竟俺是他媳婦兒,可現在俺有了娃,不能再給他
打了,偏生他賭輸了就愛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打人,俺實在是受不了,在這邊也
無人照顧……」說着,觑了梅行書一眼,希望自己的悲慘遭遇能讓她對自己生些
憐惜,最好能幫忙給點銀子就好了。

  梅行書卻并沒有順她心意的提出給銀子的想法,她隻是沈思了下,便問道:
「那你想回鄉去嗎?」

  「當然想!」自己剛剛說沒路費了,這梅家小姐應該會給點銀兩讓自己當盤
纏吧。思及此,李阿秀表現的更加可憐無助:「俺想回家去,好歹還有俺爹娘公
婆照料着俺,不至於讓俺的娃吃苦。就是俺沒攢夠盤纏,怕走到半路沒錢了,俺
自己還好,可萬一娃兒出事了怎麽辦?」

  梅行書笑看着她算計,心裏頗爲好笑,這李阿秀倒也不是個壞心腸之人,雖
然心術不正,但也稱不上大奸大惡,隻是小打小鬧的耍點心眼罷了。畢竟她跟自
家柱子是同鄉,雖然前頭她毀婚約在先,但自己也得多謝她與柱子解除婚約,否
則柱子怎麽會是自己的呢?這勉強算得上做了件好事,便幫她一回也無礙。「我
與柱子這幾日正盤算着回鐵家溝看看,你可要随行?」

  李阿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點頭如啄米:「當然當然!」她尋思着跟着他們
走,自己不但吃喝不愁,還有馬車坐,那可比牛車啥的舒服多了,而且不用花幾
十文車資!

  「我們返鄉,是爲見柱子的親人,捎帶你一程倒是無妨。可你要記住,不能
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會很難看的。」梅行書微微一笑,神情文雅,說不
出的柔和,但愣是讓人打心眼兒裏發顫,不敢起壞心思。「你現在可以回家收拾
去了,待到我們啓程,我會命人去接你。」

  「是是是,是是是。」嘴上忙不叠的答應着,李阿秀額角冷汗涔涔,先前那
占便宜的想法也不知哪兒去了。她遲鈍的大腦現在才想起來梅家是怎樣的大戶人
家,若是梅小姐想跟自己過不去,那就是弄死自己都不用費勁兒呀!而自己居然
還想着要占便宜……莫不成真的是活膩歪了?!「謝謝小姐、謝謝小姐!那、那
俺這就回家去了,嘿嘿、嘿嘿。」傻笑幾聲,心髒還在撲通撲通的跳。

  「慢着。」在她轉身走了沒兩步後梅行書卻叫住了她。李阿秀哆嗦着又轉回
來,「小姐還有啥吩咐?俺、俺急着回家弄飯咧,俺家漢子也快到家了。」快快
快讓俺先走吧,再不走的話就要被吓死了!至少給俺點時間緩沖,讓俺别這麽怕
啊!

  梅行書掩住眼底笑意:「我命人取些銀子給你,供你這幾日生活,可别又給
你丈夫拿去賭了。」說着便示意一旁伺候的書童去取銀子。心裏好笑,剛說她家
漢子賭錢去了不按時歸家,這卻拿丈夫快要到家的理由想早點走。不過梅行書心
裏雖清楚這是李阿秀的推搪之詞,卻也并未揭穿。

  拿了銀子的李阿秀又是道謝又是急迫的走了,剩下梅行書在書房裏看着她的
背影樂不可支。鐵柱早在門外瞄了好久,見那瘟神走了,趕緊沖進來,卻瞅着自
己媳婦兒笑眯眯的,他撓撓腦袋,示意書童出去把門帶上,問:「媳婦兒你笑啥
呢?」啥事兒這麽好笑啊,也說給俺聽聽──他的眼神如是說。

  梅行書搖搖頭,幸而椅子夠大,盛得下他一屁股坐下來。不過青天白日的給
他抱在腿上坐着的感覺有點怪,門又沒關死,一會兒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推門進來,
她的威儀和形象可就沒了:「柱子,好好坐着,别抱我。」

  鐵柱卻不願意松開:「媳婦兒,你還沒說你笑啥呢。」

  她能笑啥呀,「我笑那李阿秀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哪裏有意思?!鐵柱抽搐了下額角,「媳婦兒,咱真要帶她一起
回家啊?」他可不想,那女人煩得要死,總是想着法兒的要從自己身上撈油水。
真沒見過這樣的女人,怕他家媳婦兒,就想從他身上下手,還拿什麽舊情,說啥
對不起,他根本不在乎好不好?隻要媳婦兒在自己身邊,其他女人他管她誰誰誰
啊?

  「對呀,到底算是同鄉,把人扔下總是不好。」梅行書微微一笑,對她而言,
李阿秀根本算不上威脅。千軍萬馬她尚且不看在眼裏,何況隻是區區一個普通女
子?「怎麽,你怕她又找你麻煩呀?」

  聞言,鐵柱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要是你肯讓俺揍人就好了,俺打打不得,
罵罵不過,隻能躲着呗。倒是她怕你,隻要媳婦兒在身邊,她就不敢對俺怎麽樣
了。」

  這話說得忒地可憐,可也忒地好笑。梅行書挑挑眉,道:「我保證她不會再
有機會纏着你了,就算你讓,我還不許呢。」柔荑攬住他的脖子,低聲說:「你
可是我的夫君,别的女人别想碰你一下。」她的獨占欲也是很強的,隻是自制力
超群,極少表現出來罷了。

  鐵柱不惱了也不氣了,但大臉卻唰的一下紅了。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回鐵家溝倒是挺順利的,就是一路上梅老爺跟鐵柱老是磕到一起,這個看不
順眼那個,那個看不爽這個,都覺得對方特别煩,但一到梅行書或者梅夫人出現
的時候就不一樣了,倆人能從劍拔弩張的狀态立馬互捶一拳表示翁婿相處愉快,
梅行書跟梅夫人看在眼裏也不拆穿,就讓這倆大男人以爲他們天衣無縫好了,反
正對她們倆沒啥損失,權當是翁婿間培養感情的特殊方式。再說了,鐵柱也不見
得讨厭梅老爺,因爲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有的時候半路休息他打點野
味來烤,先把最嫩的肉給梅行書,剩下的第一時間就先給梅老爺跟梅夫人,最後
才是自己吃,所以他對梅老爺也挺好的不是?而梅老爺……如果他真讨厭鐵柱,
又怎麽會教他武功還把女兒嫁給他呢?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早逼着倆人和離然後
給梅行書找好丈夫了。

  所以……要鬧就随他們鬧吧!隻要鬧的不太過分就行了。

  從梅府到鐵家溝,足足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路上沒怎麽停,原本大家都是準
備騎馬的,但梅夫人不會,所以隻能坐馬車,托她的服,李阿秀也享受了一回這
待遇,至於梅行書……她向來不愛坐馬車,一路颠簸崎岖,哪有騎馬來得暢快,
騎馬頂多是磨得屁股疼,坐馬車的話可是全身酸痛,哪個比較好,她一眼就看出
來了。

  隻是……和鐵柱共騎并不在她的願望之中啊!

  他們帶的人不多,隻是兩個小厮兩個婢女還有一個車夫而已,梅行書常年隻
身在外,早習慣了凡事親爲,而鐵柱出身農村,更是不喜歡别人伺候,隻有梅老
爺跟梅夫人,很多事情都習慣了下人準備好,沒個貼心的在身邊服侍總覺得不對
勁兒。梅行書便在家裏挑了比較懂事機靈又勤練的小厮和婢女随行,沿途也能有
個照應。

  他們到達鐵家溝的時候正是傍下午黃昏。

  鐵家溝還是原來的樣子,并沒有因爲她或者是柱子的離去有絲毫變化。村口
那棵大榆樹還是那麽高,樹下也依然擺着張小桌子,不少村民正圍成一拳嗑瓜子
聊天,遠遠看見有着氣派的馬車還有高頭大馬過來,大家都紛紛站了起來,翹首
踮腳着朝外看,有的村民覺得爲首的那個男子長得頗像村裏的柱子,但又不敢相
認,因爲柱子從來沒穿過那麽好的意思那麽氣派過,但不是他又是誰呢?

  鐵柱認出了村口的熟人,笑哈哈的打着招呼,村民們這才敢認,一個個都露
出羨慕的神色,鐵柱衣裳的布料,看起來就是個好的,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呢。還
有那馬、那坐在他身前的美貌女子……啊,那不是柱子家的媳婦兒梅子嗎?!

  梅行書對着衆人微微一笑,點了下頭,鐵柱下馬,改爲牽着,梅行書則仍然
坐在馬背上。梅老爺并沒有對村民們露出笑容──在外人面前,他向來是嚴肅冷
漠的,借此來表示出自己梅家主事者的威儀。但他身上那種不怒而威的氣場已經
讓鐵家溝的村民們覺得有壓迫感了,所以即使他們都認得柱子,也算是熟人,卻
都不敢怎麽打招呼。鐵柱還撓了撓腦袋,不解爲啥自己都下馬了還沒人跟自己說
話。

  不說話也沒辦法啊,天都快黑了,他們得趕緊回家打掃收拾一番,不然今天
晚上可就沒得住了,距離最近的客棧都在鎮上呢,離得很遠,而且也不見得舒服
幹淨。

  於是鐵柱牽着馬走在前面帶路,梅老爺和車夫則跟在後面。

  但出乎意料的是大門很幹淨,鐵鋪的門鎖也是幹幹淨淨的,沒有積什麽灰塵,
就連門闆都是幹淨的。鐵柱掏出鑰匙開了門,先進家,院子裏一樣幹淨,隻是沒
有菜沒有蔥,雞圈和驢棚裏也沒有雞和驢罷了。他們真的離家兩年了嗎,爲何覺
得根本沒離開過呢?

  梅行書接過鐵柱手上的鑰匙去開堂屋的門,果然不出她所料,堂屋就要髒了,
桌子闆凳還有櫥櫃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有些地方還長了蜘蛛網,一看就是很
久沒住人了,而且還有一股很大的黴味,開門都覺得嗆鼻。

  「咳咳……」忍不住咳起來,梅行書扇了扇已經沖到鼻尖的黴味,擡腳踩了
進去。地面有點潮,她立刻先去開窗,等這股難聞的味道從屋裏飄走。

  「媳婦兒……這,這咋回事兒啊?」鐵柱傻眼了。

  「想來是三哥三嫂幫忙打掃的,但是屋裏是咱們家,他們不好進來。」梅行
書輕笑,搖搖頭,「沒想到他們如此重情義。」一和鐵大娘比起來,那可真是高
下立判。

  梅老爺湊上來:「哇,淑兒,你以前就在這裏住啊?」他嫌棄的左看看右看
看,覺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居然在這種地方住了這麽久,想着就心疼!於是老人家
立刻掉過頭去瞪鐵柱,都是他的錯他的錯他的錯!要不是這個傻小子,淑兒會受
這種罪?!──老人家想罵人就罵人,完全忽略了之前是寶貝女兒主動離家出走
的。

  梅行書回頭輕笑:「這已經是不錯了,房子是翻修過的,柱子特意讓人把地
基打高,爹爹,你看屋裏也不是很潮呀。再說了,當初是我自己在鐵家溝生活的,
關柱子什麽事呀。」她很懷念這個家的,在她心裏,這裏和梅府沒有任何區别,
都是她的心應該在的地方。

  梅老爺受傷了,寶貝女兒居然因爲傻小子反駁自己……他義憤填膺地别過頭,
轉眼就瞧見梅夫人已經帶着小厮婢女都打掃起來了,而且夫人居然還對他招手,
叫他一起打掃!!

  開、開什麽玩笑,他是老爺耶!是梅家的大家長耶!!爲什麽他要去做這種
粗活?!可在夫人的瞪視下又不敢不從……於是梅老爺忍着滿心委屈,也去幫忙
了。

  梅行書看着爹爹受挫的樣子,忍不住想笑,但又怕打擊到老人家的自尊心,
強行忍住了。

           ☆、(11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屋子裏的确髒兮兮的,但幸好鐵柱當初離家前将被子床褥什麽的都揭了放進
了櫃子,勉強還可以蓋,東屋西屋的炕也是幹淨的,稍微打掃下就行了。米糧什
麽的在大缸裏也都保存完好,隻是沒有菜,但梅行書以前腌制的小菜還都密封着,
大晚上的對付一頓還是可以的。

  鐵柱很久沒有碰過鍋台風箱了,早自動自發地舉手要燒火,梅行書則洗手做
菜,梅老爺不樂意了,他哪裏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親自下廚?但梅行書執意要做,
他也阻止不得。

  隻有腌菜,還有去年風幹的臘肉,勉強算是一道菜,其他的就隻能用小菜來
湊了,小兩口有說有笑的做着飯,但突然聽到有人喊「柱子、梅子」。兩人對視
一眼,鐵柱繼續拉風箱燒火,梅行書則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了出去,發現竟
是鐵三哥和鐵三嫂。沒想到他們會來,梅行書倒是先愣了一下。

  他們很久沒見了,鐵三哥鐵三嫂記憶裏還是那個荊钗布裙的梅子,乍一看華
服美衣感覺氣場完全不同的梅子,都愣了一下,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起來:「那、
那啥……俺跟你嫂子在村頭聽人說你們倆回來了……尋思着今晚你們可能沒得吃,
就、就給你們送點兒吃的來……哈、哈哈……」

  梅行書忍俊不禁,她有那麽可怕嗎?不過想想也是,當初被王大娘撿到,她
可是用了好長時間才讓老人家相信自己隻是個普通人家的閨女的,想必是此回出
去,養尊處優久了,又有些高高在上的意思了。她輕笑着道謝:「多謝三哥三嫂,
這怎麽好意思呢,還麻煩你們,我們回來了,都沒來得及去你們家拜訪,卻勞煩
你們特意跑了一趟,梅子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鐵三哥聽了,嘿嘿笑了幾聲,有點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幹啥這麽客氣,
多見外呀。」

  是呀,一家人啊……他們是難得願意對柱子好的人啊。梅行書微微一笑,心
裏對他們甚是感激:「是,是梅子的不是,還請三哥三嫂莫要見怪。」

  「怎麽會呢。對了,梅子啊,你們這趟回來還走嗎?那驢子雞仔啥的柱子當
時走的時候都牽在俺家養着呢,現在你們回來了,待會兒給你們牽過來?」

  梅行書連忙搖頭,他們要那個做什麽呀,「不了,還是三哥三嫂你們留着吧,
我跟柱子這次回來住不久的,還得回去呢。」

  鐵三嫂畢竟是婦人,好奇心頗重:「梅子,你們走了這麽久……是去哪裏了
啊?爲啥還要走?這鐵家溝不是你們的家嗎?」

  梅行書正待答話,堂屋裏梅夫人走了出來,她看到有人前來,但不知道是何
許人也,所以出來看看。鐵三哥跟鐵三嫂哪裏見過這樣雍容華貴的夫人,登時覺
得手足無措,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見他們二人明顯地忐忑起來,梅行書連忙走過去攙住母親的手臂:「娘,讓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兩位是柱子的三哥三嫂,我們住在鐵家溝的時候,多虧了這
二位照顧我們。」

  梅夫人聽是對女兒照顧的,便露出了笑臉,有禮溫和卻又不失身份:「多謝
二位了,能讓淑兒如此挂念,想必二位對淑兒是多加照顧了,我這做母親的,在
此先謝過二位。不如二位今晚留下來共餐如何?」

  鐵三哥夫婦對視一眼,都有點猶豫,梅夫人的氣質很明顯不同於鎮上那些小
姐夫人,隻是站在她面前,他們便覺得壓迫感強烈,若是同桌進食……他們怎麽
可能吃得下?!

  「娘啊,天都黑了,想必三哥三嫂家裏已做好了飯菜,更何況他們還有幾個
小侄兒需要照顧,怎麽好留下來呢?」梅行書扶着梅夫人,笑着替鐵三夫婦拒絕。
梅夫人也想到了這點,到時同桌,的确是有些不妥,便順着梅行書給的台階下了:
「也是,是我疏忽了,那二位請自便吧,我先失陪了。」

  鐵三夫婦連忙應聲,梅行書見他們實在是緊張,忙說話爲他們解圍:「三哥
三嫂,先跟柱子見過再回家吧,等明兒個,我再跟柱子親自登門拜訪。」

  正說着,鐵柱就從鍋屋走了出來,從背後握住了梅行書一隻手,對着她先是
嘿嘿傻笑:「媳婦兒。」說完趕緊對鐵三夫婦打招呼:「三哥三嫂。」

  鐵三哥一開始還沒敢認,被鐵柱在肩頭捶了一拳才回過神,跟柱子抱了一下,
哈哈大笑:「真的是柱子,柱子回來啦?!」

  鐵柱就隻嘿嘿傻笑,梅行書瞧他那傻樣,忍不住搖搖頭,掙開他的手去屋裏
了,不一會兒捧着一個雕刻精緻的漆花木盒出來,遞給鐵三嫂。鐵三嫂吓了一跳,
哪裏敢接,隻是看便覺得這木盒價值不菲:「不不不,梅子你這是啥意思啊?給
俺這個幹啥啊?」她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精緻的盒子,哪裏敢接?

  聞言,梅行書微微一笑:「無妨,三嫂,我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東西,鎮上
是買不到的,這裏面啊,是些布料還有吃食,你們不必推辭。」當然,還有一百
兩銀子。她沒有給的太多,一百兩對他們而言已經算是天文數字了,夠他們用上
個十年跑不掉。隻是,不能當面說出來,否則他們夫妻倆哪裏會接受。

  被梅子這麽一說,鐵三嫂便接下了,等她回家打開一看,發現裏面除了上好
的布料及些孩童零食外,居然還有張百兩銀票!當時她就想回來還,但梅行書卻
不肯收,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送走了鐵三夫婦後,鐵柱略爲不舍,他還想跟三哥喝兩杯聊聊天呢!梅行書
踮起腳尖,叩了他的腦門一下:「好啦,人都走了,還看,明天咱們還有事要做
呢。」

  「啊?」傻大個傻眼了。「啥事啊?」

  這個笨蛋……「明天啊,咱們得去四叔四嬸家大伯家王大娘家,還有幾家比
較交好的人家去,把咱們的禮物送去呀,再說了……我還挺擔心鐵妞兒現在的情
形的,不知道那陳瘸子待她如何,咱們去看看,也好心安。」鐵妞兒是她迄今爲
止的人生中唯一一個拯救不了隻能眼睜睜看着的人,但此番,若是那陳瘸子待她
不好,她定要帶她回梅府,好好照料她一生一世。

  這麽一說也對哦,鐵柱撓撓頭:「是哈,還是媳婦兒考慮周到。」

  「好啦,咱們吃飯去,吃完飯趕緊安歇,明兒啊,估計還有一場大仗要打呢。」
得知他們回來的訊息,她可不敢保證鐵大娘會輕易放過這撈油水的好機會。「還
要那李阿秀,我方才讓車夫送她回家,不知道怎樣了,車夫還未回來,咱們也不
必等着,讓婢女給他留了飯便是。」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當晚的膳食還算豐盛,雖然沒有鮮肉,但之前家裏風幹的臘肉也别有一番滋
味兒,至少梅老爺是大快朵頤完全放不下筷子了。

  有小厮婢女随行,家務活也都不用梅行書跟鐵柱親自做了,趁着下人們洗碗
收拾的空當兒,梅行書先去看看爹娘的屋子裏有沒有什麽缺的。現在天氣剛好不
冷不熱,一床被子足以,但梅行書唯恐二老缺什麽不方便,把水壺碗什麽的都給
準備齊全了,油燈裏也加滿了油,她把自己跟柱子住的西屋讓了出來給二老,房
子是之前臨行前重新蓋的,所以幹淨的很,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下人們則分别在西屋的外間睡,當時爲了方便,梅行書特意讓工人多修了幾
間以備卧房用,不過家裏床少,除了東西屋是木制大床外,外間的小屋還都是土
炕。但事到如今沒辦法,隻能湊合。

  等到梅行書回到東屋的時候,鐵柱早早地就已經鑽到被窩裏等着她了,見她
進來,從被子裏冒出一顆頭就對着她傻笑,嘿嘿嘿,叫了聲媳婦兒。

  難得瞧見鐵柱包的這樣密不透風,梅行書忍不住莞爾,走到床邊坐下,笑眯
眯地問:「怎麽這麽早就上床了,你玩夠啦?」平常都是三催四請才肯上床睡覺
來着。

  鐵柱小小聲問:「媳婦兒,兒子睡沒?」

  梅行書點點頭:「剛在爹娘那邊睡下了,但不知道會不會醒。」小家夥不是
很好帶,特别磨人,夜裏總得起來個兩三次,尤其是一睜眼看不到自己,還不知
會哭成什麽樣子。

  那就是說暫時沒他們的事情了嘛,反正爹娘他們會處理的。心裏這麽一想,
鐵柱就覺得滿足了。他嘿嘿一笑,抱住梅行書撒嬌:「媳婦兒……」半個多月沒
親熱呢,舟車勞頓十分辛苦,中途在客棧打尖,他都舍不得吵醒媳婦兒,怕她休
息不好的說,現在到家了,他可以開葷吃肉了不?望着梅行書的雙眼愈發濕潤,
梅行書甚至有股錯覺,好像自己面前蹲了隻大型犬一樣。

  被鐵柱一抱才發現他沒穿衣服,連亵褲都沒穿就大喇喇的遛鳥,整個人跟牛
皮糖一樣纏在她身上。梅行書哭笑不得,轉念一想兩人的确也是很久沒親熱了,
遂也沒多做掙紮就給鐵柱得逞了。於是鐵柱開荒播種澆水施肥,做的那叫一個酣
暢淋漓,滿頭大汗都不願意從梅行書身上下來,要是可以,他甯肯死在媳婦兒的
肚皮上!

  家裏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雖然隔着個堂屋,但梅行書還是擔心會被下人
和爹娘聽見。她強忍着不發出聲音,但因爲多日沒有親熱的緣故,鐵柱力氣特别
大,一點都不溫柔,特别粗魯,粗魯的每次撞入都直直地捅開敏感的子宮口,大
約每兩三下梅行書便得不大不小的高潮一次,再這樣被他弄下去,她就要死了!
「柱子……你、你别那麽用力啊……」被強制跪在被褥上,單手扶着床頭,另一
隻手被鐵柱反扣在背上,渾圓的屁股翹得老高,特别誘惑。

  這情景像極了他們新婚之夜,鐵柱想起洞房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啥都不懂的鐵
匠,後來初嘗雲雨,哪裏能戒的下來,恨不得沒日沒夜的待在她身邊不離開是最
好。「媳婦兒,你别忍着,想叫就叫出來,不會有人聽到的。」就算聽到了也沒
人能說什麽,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咋還有些事兒不能做嗎?

  梅行書才不聽他的,她咬緊牙關,腰肢一陣一陣的打顫,鐵柱松開她的手過
來抓兩顆飽滿的乳,頂端的乳頭被他一捏,立刻敏感的顫動起來。梅行書快要受
不了了,私處不時地收縮着,因此夾得更緊,鐵柱沒多會兒就加快了速度,繳械
投降了。

  就在梅行書松了口氣以爲能就寝了的時候,鐵柱卻抓着她的腰把她翻了個身,
哪可能那麽快結束呢,那不是在侮辱他的能力嗎!!

  一次根本不夠!

  做了這麽久夫妻,鐵柱也到了媳婦兒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她想幹啥的境界了。
於是在她開口拒絕之前他就封住了她的小嘴,就着還在小穴裏的精汁一個猛子插
了進去,然後對着雪白的嬌軀又是親又是啃,梅行書被他弄得完全沒了脾氣,剛
剛高潮過,他就這麽激烈,她哪裏受得了?不過鐵柱一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尤
其是很久沒有碰過她了,今晚想讓他适可而止,梅行書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第二天早上太陽都照進屋子裏來了梅行書也沒醒──她又累又困,哪裏
有力氣爬起來,也因此錯過了早膳。

  午膳之前,她勉強醒了,但還是乏得厲害,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似的睜不開,
神智倒是十分清楚。「嗯……」陽光有點刺眼,又沒拉蚊帳,梅行書揉了揉眼睛,
發現屋裏沒人,那傻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嘗試着下床,但雙腿間又酸又麻,
還有些微的刺痛,昨晚那傻子沒完沒了的發瘋,可把她折騰的夠嗆。

  正想着呢,傻子就推門邁腿進來了,一看她醒了立刻傻笑着湊了過來。「媳
婦兒,你醒啦?餓不餓?俺都從山上回來了呢。」早上起來先給媳婦兒擦澡,然
後吃了早飯就扛着斧頭扁擔弓箭上山去了,幸好還有匹馬,不然現在他應該還在
路上呢。「俺打了頭鹿還有幾隻野兔跟山雞,還挖了點草菇跟野菜回來,嘿嘿嘿,
娘都料理好了,還給媳婦兒你煮了粥呢,你瞧!」說着,獻寶似的湊到她面前,
梅行書險險避開那張大臉,示意他把托盤擱下。

  鐵柱趕緊狗腿地放下托盤給媳婦捏捏肩揉揉腰捶捶背,以期彌補自己的過失。
「媳婦兒,衣裳俺都給你準備好了,要不要俺幫你穿?」黑眼珠在瞟到梅行書精
緻的鎖骨和胸口那一塊若隐若現的肌膚時直了一下,但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移開了。咳咳,雖然還想要,但媳婦兒肯定會打他的。倒不是怕被媳婦兒打,就
怕打疼了媳婦兒的小手呀!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你啊,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梅行書叩叩鐵柱的腦門,讓他走開。
「我自己來就行了,爹娘還有嘉懿呢,都在做什麽呢?」

  「爹娘在堂屋下棋看書呢,兒子又睡了。」那頭小豬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過
得可惬意了,一點都不需要擔心。

  聽到父母尋樂兒子熟睡,梅行書微微一笑,感到很滿意,正想開口說話,門
外突然傳來一陣嘹亮的吆喝聲:「柱子、柱子!梅子、梅子!!你們回來了啊?!
俺跟你大爺來看你們啦!!」竟是鐵大娘。

  聞言,鐵柱眉頭一皺,嘴裏嘟哝了句什麽,梅行書沒聽清,但她加快了穿衣
服的速度。照鐵大娘那脾氣,一聲招呼都不打直接就闖進來是絕對有可能的。
「柱子,你先出去應付着,既然大伯也來了,你不出去總是不好。」

  鐵柱點點頭,先出去了,梅行書趕緊穿好鞋子去梳頭發,等她出去的時候正
好鐵柱将鐵大伯及鐵大娘都迎進了屋裏。一見到梅行書,鐵大娘立刻露出熱絡的
笑容,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情語氣說道:「哎呀,俺當初一看就知道梅子不是普
通人家的姑娘,瞧瞧你那氣質容貌跟身段,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千金小姐,
咱們鐵家能有你這樣的媳婦兒啊,那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哎呀……瞧瞧這模
樣,長得可真俊,咱家柱子就是有福氣,他爹,你說是吧?」說着還撞了撞鐵大
伯的胸口,笑意洋洋的看着梅行書。

  第一次享受到鐵大娘的熱情,梅行書還有點吃不消,她露出禮貌的微笑:
「大娘謬贊了,進屋說去吧,我爹娘也來了,大伯是柱子的長輩,應該與他們見
一面才是。」

  鐵大伯連忙應聲,跟在他們身後進屋去了。

  梅老爺跟梅夫人正在堂屋下着棋,見女兒女婿帶了些人進來,都紛紛站起來,
按理說以他們的身份是不必站起來迎接普通的農民的,但他們尊重鐵柱,所以對
於他的家人也都會以禮相待,平等的看待對方。

  「爹,娘,這是大伯大娘,柱子從小父母雙亡,是大伯收留了他,我們成親
後也對我們很是照顧。」一邊說一邊示意下人把凳子搬過來給他們坐,但梅家夫
婦何等的精明,從女兒的話中便聽出了大概,她話中隻提鐵大伯,便證明鐵大娘
并不厚道。二人身居高位多年,察言觀色閱人待物方面都是人精,用眼睛一看就
能看出對方的人品及素質。梅老爺伸手:「請坐。」

  鐵大伯何曾見過這樣的人物,他所見過的最大的官也不過是村裏的裏正和村
長,像是梅老爺這樣渾身充滿壓迫感的大人物,他哪裏見過,又怎麽敢應付,若
非知道這是柱子的嶽丈,他就要吓死了,現在即使還站着,但腿肚子都開始在打
哆嗦。「好、好好……」

  衆人紛紛落座,鐵大娘不甘被忽視,幾次想要發話想讓梅老爺梅夫人對自己
刮目相看都被無視了,他們夫妻倆似乎隻對她家那糟老頭子有興趣,說話什麽的
都隻對他,對自己隻是有禮疏離的笑笑,沒怎麽搭腔。好強了一輩子的鐵大娘怎
麽可能甘心,她眉頭一皺,亮出大嗓門兒:「我說親家啊,這當初咱們鐵家娶梅
子進門,那可是花了不少銀子,要不怎麽說咱們鐵柱豪爽大氣呢,就算當初梅子
沒啥嫁妝,他也不嫌棄,就一眼,瞅着梅子就給喜歡上了,死活要把人給娶回來,
俺跟他大伯這做長輩的能說啥呢,親家你們說是不是?這孩子喜歡就好了嘛!…
………」

  說來說去,是委婉的暗示梅子當初嫁過來的時候沒有嫁妝,還要擡高下自家,
說明自家多不嫌棄,既然自家不嫌棄,那你們是不是應該意思意思點呢?

  鐵柱越聽臉越黑,他XX歲的時候就出去學手藝了,鐵大娘早早就說了兩家
人不是一家人,說他學了手藝那就自己能成家了,現在怎麽又成一家人了?鐵家
他真心感激的就隻有大伯,對於這個大娘還有那倆堂弟,他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可他還沒來得急發火,向來是個老好人耳根子又軟的鐵大伯居然蹭的一下站
了起來:「你閉嘴!瞎咧咧啥呢?!沒瞧見人家爹娘在這兒?柱子這麽些年,給
咱家幹的活兒還少啊?!」從娶了這娘們兒進門,他們家就沒安生過!村裏頭多
少人家因爲她那張走哪兒噴哪兒的臭嘴跟自家交惡,導緻見了面連話都不說一句,
現在柱子好容易娶了個好媳婦兒,又出息了,她還想從人家身上占便宜,還沒完
了她!

  思及那不得不嫁給陳瘸子的女兒鐵妞兒,鐵大伯越想心裏越是惱怒羞愧,最
後用力歎了口氣,說,「對不住,俺、俺先回家了,等等再來看柱子跟梅子,還
希望親家不要怪俺。」說完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鐵大娘傻眼了,「老頭子?老頭子?!」咋啦?她說啥啦?她又沒說錯啥!
他們家現在可是出了個縣丞老爺,難道還配不上梅子家不成,這照她說啊,民不
與官鬥,梅子家還得讨好他們家才是呢,現在她開口要點錢有啥啊。

  梅老爺擰眉:「淑兒,你說那一開始救了你的王大娘家在哪兒呢?待會兒讓
下人去把她接來,咱們一起吃頓午膳,爹要好好謝謝他們家。」

  梅夫人也點頭道:「你爹爹說得對,還有你大伯,讓柱子請來吧,一家人一
起吃頓飯,也說說今後的打算。」

  梅行書想了想,心裏盤算着也得去鄰村把鐵妞兒接來,她很久沒看着她了,
心裏實在是放不下,必須得看到她好好的才行。

  鐵柱點頭:「那俺現在就去?」

  一句話都還沒說完,鐵大娘就插話了:「那敢情好,俺待會兒就叫人去鎮上
把二子叫回來,鐵大跟他媳婦兒也都在家呢,待會兒俺一起叫他們過來哈。」

  ……畢竟也算是親戚,總不能趕人家走吧,但梅行書還真不想請他們一起吃
飯,到時候在桌上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事兒來呢。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出乎梅行書的意料,鐵妞兒被接來的時候,竟身着一身天藍色的緞子衣裳,
雖然稱不上多麽好的布料,但在鄉下已經算得上是十分不錯了。而陳瘸子也跟着
一起來了,他并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暴躁和喜愛虐待女人,至少從梅行書的角度
來看,這陳瘸子對待鐵妞兒,甚至稱得上是溫柔體貼。鐵妞兒的智力略略有些缺
陷,但也不至於愚蠢,基本的情緒還是有的,她性子溫馴怕生,除了梅行書不怕
之外,當初就是鐵柱也能讓她吓得半死,但對陳瘸子她卻沒有絲毫懼意,甚至還
拉着他的手久久不肯放開,陳瘸子一要松開她就發出不滿的哼哼,使得陳瘸子不
得不全程握着她的手,連跟梅行書打招呼都沒有松開。

  這個倒是梅行書始料未及的,不過她樂觀其成。陳瘸子若是對鐵妞兒好,那
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她也能安下心來離開。也因此,她對陳瘸子的态度也好了
許多,鐵柱也跟她一樣,都沒想到陳瘸子會對鐵妞兒這麽好,那不可能是裝出來
的,因爲鐵妞兒信任他。

  鐵妞兒也還記得梅行書,她帶着羞澀的笑容,怯怯的走上前來拉住了梅行書
的手,對於她的這個舉動,梅行書很是訝異,要知道鐵妞兒是十分膽小的,如今
能主動對她示好,陳瘸子絕對功不可沒。「嫂、嫂子……」她小小聲的喚着,擡
起頭飛快地望了梅行書一眼,然後又立馬低下頭。那害羞的小模樣像個孩子似的,
梅行書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柔聲道:「咱們先去坐下來好不好?嫂子帶了好些
吃食給你,你看了定然喜歡,待會兒回家的時候帶點回去。」

  鐵妞兒羞澀的點了下頭,她的變化算得上是很大,比起以往的膽小怯懦,現
在算得上是稍稍外向了些,智力似乎也有了點長進。梅行書看着她的模樣,慢慢
地看了陳瘸子一眼,道:「你待她很好,謝謝。」

  陳瘸子面對梅行書有些拘謹,但還是點了下頭,然後說:「鐵妞兒是俺媳婦
兒,俺對她好是應該的。」

  這個回答出乎梅行書的意料,據村裏人說陳瘸子喜歡打老婆,脾氣又壞,當
初鐵妞兒嫁過去的時候,他看起來也的确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可現在一見,怎
麽跟以前不一樣了?

  想來是天真純潔的鐵妞兒改變了他吧,梅行書想着,忍不住低低笑起來,鐵
柱從後頭摟住她,悄聲問:「媳婦兒,咋啦?」順便揮手示意陳瘸子帶着鐵妞兒
去屋裏坐。

  「柱子,你知道陳瘸子是怎樣的一個人嗎?爲什麽以前村裏人都說他的名聲
不大好?我看他雖然年歲比鐵妞兒大了些,但人品性格倒還算是不錯,對鐵妞兒
也是盡心盡力,那爲何村裏卻将他傳的那麽不堪?」這一點她是真的不解,難道
事實與傳說有出入?她也懂得流言的可怕,但陳瘸子打老婆總是事實,那又是爲
何……

  鐵柱歪着頭想了想:「嗯,俺也不大清楚,但陳瘸子以前據說脾氣很好,後
來腿瘸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他那前幾任老婆也不是啥善茬兒,陳瘸子早年聽說還
是個秀才,但上山砍柴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瘸了,便失了趕考的資格,脾氣
也變得暴躁起來,而娶進門的媳婦兒都是貪圖他家裏錢财,并不賢惠,成天隻尋
思着找事兒,陳瘸子從高高在上的秀才一下跌入雲端,怎麽能一下子适應過來,
所以……」

  梅行書懂了,鐵妞兒和那些女人不同,她雖然智力上有些缺陷,但勤勞、善
良、純潔,和讓那些貪慕虛榮的女人是不一樣的,而陳瘸子正需要這樣一個女人
來撫慰和拯救他瀕臨死亡的心。當他不再悲傷和憤怒的時候,以前那個陳秀才自
然也就回來了。

  看着坐在屋裏的陳瘸子正剝着花生,将外面那層紅衣搓碎了,然後小心翼翼
地放到鐵妞兒攤開的手掌上,看着她塞到嘴巴裏,雖然臉上笑容不明顯,但卻絕
對是溫柔的。梅行書的眼神慢慢柔軟起來,人世間必然是有美好的,鐵妞兒應該
得到這些。

  「媳婦兒。」媳婦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外人身上,鐵柱表示很怨念。
他把梅行書的腰抱緊,恨不得能将她揉進自己身體裏去,「你看啥呢,他們有啥
好看的呀,咱回去的時候要不要給他們留點銀子?」雖然他對鐵大娘還有那兩個
堂弟沒感情,但對鐵妞兒這個堂妹還是願意管的,更何況媳婦兒也喜歡,他怎麽
能不聞不問呢?

  給銀子啊……「可以啊,咱們這回帶的銀子頗多,留些給他們,也好讓他們
改善改善日子。」梅行書輕笑,表示贊同:「那待會兒你去拿吧,我給畢竟不好,
你是一家之主,這事兒得你去做。」

  鐵柱點點頭,對媳婦兒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的,「行,那現在?」

  「現在?現在該準備迎接大伯一家人了,今天中午這飯就算吃完了也不會平
靜的,你真以爲大娘會那麽容易就算了啊?照我說,她興許會把全家人都給帶來
呢。」鐵大娘愛占便宜,愛蹭飯,這誰不知道。現在知道能從他們家撈到更多好
處,她又怎麽會放棄?那絕對不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一聽到血蛭似的鐵大娘可能會來,鐵柱的臉刷一下就黑了,他嘀咕就句什麽,
梅行書沒聽清,這傻柱子是越來越喜歡嘟哝了:「好啦,别鬧了,趕緊進屋去吧。」

  不出梅行書所料,午膳的時候,不僅鐵大伯來了,鐵大娘也來了,不僅鐵大
娘來了,鐵大鐵二還有鐵大媳婦兒還有家裏兩個娃兒,都一起來了,這一家人浩
浩蕩蕩就坐滿了大半桌,一點都不帶客氣的。鐵大娘嗓門大,整個屋就聽見她聲
音了。

  梅老爺跟梅夫人沒啥反應,隻是坐在首位淡淡地看着,就好像在看跳梁小醜
一般,鐵大娘對他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因爲是鐵柱的親人,他們才會容忍。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席間鐵大娘一直沒放棄要占領主導地位,可梅老爺那是什麽人,豈容得她随
意放肆,隻消一個眼神就讓她不敢多言了。梅行書還是第一次見到鐵大娘這麽安
靜,自己身爲晚輩,出言不遜總是不好,想不到爹爹的威懾力居然能讓潑皮破落
戶有如鐵大娘這樣的都害怕。

  想把話題引到「嫁妝」從而撈點好處的鐵大娘沒能如意,心裏自是不好受,
可礙於梅老爺梅夫人,她也不敢把話題往這上面引,不過這并不是說她安分,隻
是表明她暫時沒想到怎樣達到自己目的而已。又過了一會兒,鐵大家的兩個孩子
已經忍不住滿桌的菜肴開始動手抓着吃了,他們都沒上過學堂,年紀也都還小,
不懂什麽禮貌,在鐵大娘的耳濡目染下隻知道吃什麽都不能吃虧,看着便宜就要
占,雖然大人們也都坐了下來,但彼此間寒暄客氣話說了許久,小孩子哪裏能忍
住?更何況面前的桌子上的菜好多都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家裏一個月才勉強都吃
到一次肉,眼前可都是肉啊!

  鐵大娘眼疾手快,「啪啪」兩聲就打掉了兩個孫子髒兮兮的小手,眼睛一瞪
眉毛一樣,沖口便罵:「瞧你倆這死孩子,咋這麽不懂禮數呢?直接下手抓,嫌
髒不嫌髒啊?」話尾一轉改而指責兒媳,「瞅你教出來的兒子,一點禮數都不懂,
沒看着這有貴客呢嗎?就眼都不長的下手抓,傳出去丢人不丢人?!」說着還看
了梅老爺一眼,完全忘了自己是在鐵柱家而非自家了。這要是平時啊,倆孫子直
接下手抓,專找好的搶,她可是想都不想就大大的贊揚鼓勵一番──怎樣都不能
吃虧嘛!但今兒在梅家人面前,裏子面子可都是要顧的,不然怎麽撈好處呢?
「你看人梅子,家教好,長得也俊,做事幹啥都那麽有绺兒,待會兒你可得跟你
梅伯母好好學學,聽到了嗎?!」她打着這如意算盤,先讓兒媳跟梅夫人讨好關
系,雙方關系好了,還怕自家過不上好日子嗎?

  王大娘看不下去了,隻覺得丢人,都是一個村的,這在梅子爹娘面前演這麽
一出,她的老臉都要紅了!於是趕緊顫巍巍地挪動了下凳子,然後問:「梅子啊,
孩子呢,咋不抱出來給俺看看?」

  梅行書輕笑,舉起筷子示意大家邊吃邊聊──這不符合禮數,但無妨,今日
這是家宴,她不想把氣氛弄得那麽僵硬。給王大娘夾了塊入口即化的紅燒肉,
「嘉懿剛喝過奶,正睡着呢,待會兒吃完飯我再帶您老人家看他去。」王大娘是
真心疼她,對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她得好好報答一番才是。老人家上了年紀了,
難免有個發熱病痛什麽的,她得好好合計下。

  鐵二從落座之後,那眼珠子就沒從梅行書身上移開過。他以前見過的梅行書,
隻着荊钗布裙,便已經美麗脫俗,如今換上這绫羅綢緞,挽起發髻玉簪,更是顯
得整個人猶如飛天下凡而來,美貌不可方物,他本就對她有意,先前雖然克制着,
但此番見到,哪裏還能忍住,沒直接流口水就已經不錯了。他也知道自己的目光
太露骨太赤裸裸,所以不住地靠夾菜扒飯來掩飾,可惜梅家人眼睛是何等銳利,
哪個看不出?梅行書微微皺眉,梅老爺和梅夫人則相視一眼,至於鐵柱……他已
經火冒三丈恨不得跳過去給鐵二一頓捶教訓他了。

  見衆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鐵大娘急了,眼角餘光瞟到二兒子,登時
有了主意,露出笑容,扯住鐵二的手便道:「實話不瞞你們哪,親家公親家母,
俺家這二子,可有出息了!十幾歲時就考中了秀才,然後又中了舉人,京城殿試
還拿了前幾名呢,這不,被分配回家做了縣丞大人,依俺看哪,二子離升上縣官
大人不遠了!到時候親家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可盡管說呀!」

  鐵大娘雖然精明,但畢竟是個山野村婦,并不知道梅家的勢力有多麽龐大,
她隻認爲梅家雖然有錢,但那畢竟是個商人,能跟官家比嗎?要是不跟官府搞好
關系,他們家的生意能做得下去?自家出了個縣丞大人,已經讓她在鄰裏村内出
足了風頭,人人瞧着她都帶着股谄媚勁兒,不少人登門拜訪求她幫忙跟鐵二求辦
事,這已經讓沒過過什麽富饒日子的鐵大娘暈的找不着北了。先前自己說話并沒
有得到什麽回應,但她覺得那是因爲自己沒有說出自家兒子是做官的,現在說出
來了,梅家人還不得死活纏上來求拉關系呀?到那時候,她再「狀似不經意」的
提及錢的事情,他們還不得老老實實給?

  越想越美,就差沒有掐腰大笑了。可過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梅家人露出啥驚訝
或是讨好的表情,鐵大娘不樂意了,尋思着該怎麽開口說呢。

  梅老爺心裏不屑,但表面上并無甚情緒,心裏暗忖:你家隻出了個小小縣丞,
可知以我梅家勢力,就算是當朝一品大員也得點頭哈腰?小小一個縣丞,哪裏來
的優越感?更何況我家女兒可是做過當朝丞相并有一代名相之稱的梅行書,你一
個芝麻小官,也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心裏雖這麽想,但面子還是要給鐵大娘留的,畢竟這一次離開,不知道什麽
時候還會回來,犯不着跟人過不去,她就是再混,也終究是柱子的大娘。思及此,
梅老爺便微微一笑,「那就恭祝令公子能夠早日升官了。」完全沒有讨好谄媚之
意。

  鐵大娘還待說話,卻沒人願意聽了。她幾次想插嘴或者是掌控局面,但沒人
樂意搭理她,就連她兒媳都因爲方才被撂了面子拉着個臉不瞅她,鐵大伯覺得丢
人,更是愛答不理,她也隻能消停下來,折騰不出風浪了。

  一頓午膳吃了有一個時辰,梅老爺從家中帶了好酒,與鐵大伯及柱子三人喝
的不亦樂乎。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用完午膳,女眷便都到了内屋去,剛好梅行書也有話要問鐵妞兒,男人們吃
過一茬兒還嫌不夠,又喝開了,陳瘸子非但是不像傳言中的那樣,喝酒竟是一把
好手,跟梅老爺和鐵柱都能聊得開,倒是鐵二,做了官,有了官威跟架子,總覺
得跟陳瘸子還有鐵柱這樣的人在一起喝酒是埋沒了自己的身份,便有些端着,不
過沒人在意他,因爲大家都忙着喝酒聊天呢。

  屋裏,梅行書牽着鐵妞兒讓她在床畔坐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覺她的
發髻說的十分整齊,這絕不可能是鐵妞兒自己梳的:「鐵妞兒,你丈夫待你可好?」

  鐵妞兒露出笑容,有點害羞,但更多的卻是幸福:「嗯嗯,多謝嫂子關心,
言之對俺可好了。」

  陳瘸子的大名叫陳言之,隻是後來瘸了,大家便改口隻叫他陳瘸子了。如果
不是鐵妞兒說,梅行書也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聽起來還挺有詩意的。「是嗎?
那……你願意繼續跟他生活在一起嗎?如果你不想的話,就跟嫂子說,這番離開,
嫂子便把你帶上。」

  一聽梅行書這話,鐵妞兒吓壞了,兩隻小手趕緊捉住梅行書的衣袖,仰着小
臉哀求:「别、别嫂子,俺不走,俺要跟言之在一起。」

  梅行書沒想到鐵妞兒會對陳瘸子的感情那麽深,但如果兩人兩情相悅,陳瘸
子也足夠照顧鐵妞兒,那麽她自然不會說什麽,隻會樂見其成。倒是沒想到,那
暴力成性的陳瘸子,居然會被鐵妞兒這樣的小傻瓜給降服了。「好好好,嫂子不
帶你走就是,你盡可放下心來來,你若想同他在一起,嫂子怎麽會不答應呢?」
她趕緊安慰鐵妞兒,讓她别怕。

  得了梅行書的保證,鐵妞兒這才安心,她眨巴着眼睛,又開始害羞了。梅行
書瞧着她這副模樣,與梅夫人相視一笑,一旁的鐵大娘開始不安分了,她就是瞧
不慣,一開始瞧不慣梅行書,覺得她長得太俊俏,不像是個會好好過日子的,而
且她也氣氛,爲什麽其貌不揚一身缺點的鐵柱能娶到這樣如花似玉的媳婦兒,她
家兩個相貌堂堂的兒子就不行?再加上自從梅行書嫁給鐵柱後他們那個小家蒸蒸
日上的情景,她的心裏就更是不滿了。雖說現在自家出了個縣丞老爺,但梅家既
然那麽有錢,該幫襯下就得幫襯下,如此才能說得過去不是?「俺說梅子呀,你
不用擔心鐵妞兒,這丫頭現在過得可好了,那陳瘸子可是把她捧在手心怕摔了,
含在嘴裏怕化了呢!」帶着一股子酸味兒。

  梅行書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鐵妞兒天真爛漫,陳言之對她好也是應該的。」
隻有目光短淺狹隘刻薄的人才會那樣欺侮一個小姑娘。

  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弄得有點尴尬,鐵大娘故作姿态的咳嗽了兩聲,正準備
把話題引到錢财上,再委婉的試探撈點好處,一旁的鐵大媳婦卻開口了:「弟妹
呀,你是不知道,這陣日子來咱家可是小事不斷哪!雖說弟弟是縣丞老爺了,但
他當真官兒,又能給家裏圖點啥?爲了不把弟弟名聲弄壞,咱家就是吃了啞巴虧
都不敢說呀!」

  梅行書想笑,啞巴虧?你們家若是能吃啞巴虧,那倒是奇觀了!

  鐵大嫂不折不撓,梅行書的但笑不語并沒有讓她意識到:「現在弟弟也到了
成家的年紀,這普通村裏的姑娘吧,覺得配不上,官宦人家的小姐吧,人家眼光
高,咱家裏雖然有點小錢兒,但要想娶個好姑娘,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聽到這裏,梅行書已經知道她想說什麽了。於是她坐到鐵妞兒身邊,揚起眉
頭問:「那大娘大嫂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見梅行書主動把話題扯到這個事上來,鐵大娘高興不已,忙道:「就是那亳
州知州家的千金小姐,樣貌脾性都是一把抓,就是聽說求親的許多,咱家銀兩不
夠,置辦不起那麽昂貴的嫁妝,但梅子你看,你弟弟也到了成家的歲數了,所以
……大娘就想問問你們能不能幫襯着點兒?」

  幫襯點兒自然是沒問題,畢竟他們是柱子的親人,但是……亳州知州的千金?
那可是朝廷正五品的官,鐵二區區一個縣丞,哪裏能夠高攀的起?「大娘既然有
看中的小姐,我們自然是會幫襯點兒的,但不知鐵二與人家小姐感情如何?大娘
又可曾上門提親?」

  這一問就把鐵大娘問住了,但她畢竟是破落戶,腦子裏點子無數,當下道:
「這倒是不曾,二子隻是個縣丞,在鎮上還算有點權,但一到亳州,那可就什麽
都不是了,梅子啊,你家家大業大,能不能看看幫咱們二子……」

  這下子梅行書算是徹底明白了,感情他們是想攀這門親事,但根本就沒見過
人家,這是要自己去搭線呢!

  梅夫人皺了下眉:「在商言商,我們梅家跟那亳州知州素未謀面,要如何幫
忙?更何況,我家老爺從來不爲這種事情去與人攀交情。」那亳州知州劉全,最
好金銀财寶,不知有多少次想借故攀上梅家,都被老爺拒絕了,現在這鐵家婦人
居然敢叫他們家去主動找劉全?且不說合不合适,就算合适,梅家也不屑和那樣
一個愛财的官員扯上關系!

  被梅夫人嗆回來,鐵大娘便不敢再言語了,對着梅子,自己算是長輩,但對
着梅夫人……她總覺得自己是個低下的老媽子樣兒,在夫人面前四處蹦躂,自以
爲本事的很,其實不過是落人笑柄罷了。

  「大娘,不是梅子不肯幫忙,實在是商人與官家是能不往來就不往來,若是
鐵二跟人家小姐情投意合,梅家願意幫襯些銀兩,但若是求梅家去幫忙撮合,那
是萬萬不可能的。」梅行書溫言說。

  鐵大娘心有不滿,但梅夫人在此,她也不敢表現出來,隻是嘴裏咕哝了句什
麽越是有錢越摳門兒,然後撇撇嘴,就不說話了。鐵大嫂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婆婆都無話可說了,她又還能做什麽?隻得尴尬的坐在原地,骨碌碌的轉動着眼
珠子,也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鐵大娘跟鐵大嫂心裏盤算什麽,梅行書是不關心的,他們在鐵家溝呆不久,
早晚都得回去,偌大的梅府沒主人在總是不好。

  将王大娘還有鐵三夫婦以及鐵妞兒安頓好,梅行書才放下心來,她總算不負
所愛自己之人。至於鐵柱……他覺得隻要大家有銀子,那就啥事兒都沒有了,單
細胞生物有時候真的挺好的,因爲他永遠都不會傷心和恐懼擔憂,他隻要每天吃
飽穿暖就很開心了。

  不過他們啓程的那一天,鐵大娘似乎還是不死心,死活纏着梅行書,拐彎抹
角的索要「撫養費」作爲養大柱子的報答,梅行書不樂意跟她争執,沒說什麽,
直接給了張一千兩的銀票,鐵大娘捧銀票的手都在哆嗦,看梅行書的眼又驚又喜,
她原本尋思着有個一百兩就了不得了,但是梅行書居然給了一千兩!這可是他們
家一輩子都花不完的大錢哪!

  既然錢到手了,鐵大娘也就不再糾纏了,她還需要采買東西去打通關系搭上
劉全呢!

  鐵大娘走了,鐵柱當然開心,他巴不得鐵大娘早走早好呢,可一知道媳婦兒
送出去一張千兩銀票,那表情刷的一下就變了。倒不是鐵柱摳門兒,事實上他爲
人豪爽又大方,極其慷慨,不過那是對好人,對鐵大娘這樣的……他就是送出去
一文都覺得心疼,心裏這麽一琢磨,那可難受了好幾天,但又不敢去質疑媳婦兒,
這樣過了幾天,他就坐不住了,跑過來抱着梅行書問:「媳婦兒,你爲啥給大娘
那麽多銀子啊?要是給,幹啥不給大伯?」這銀子到了大娘手上,還不知道會被
拿去幹啥用呢,不如放在大伯那裏,也好有個保障。

  梅行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把鐵柱看了個大紅臉,他摸摸自己後腦勺,嘿嘿
傻笑兩聲,說:「媳婦兒……你别誤會哈,俺不是說你做的不對,俺就是不懂…
…」

  不懂是對的,他要是懂了,那就不是鐵柱了。

  「我怎麽會誤會你呢,你可是咱家當家的。」梅行書輕笑,用手肘撞了撞鐵
柱胸口,說:「我還以爲你不會來問呢,但你既然問了,我就告訴你好了。這錢
呢……說是給大娘的,也對,也不對。」

  鐵柱更迷糊了,他茫然地看了看梅行書,不懂她在說啥,完全霧裏雲裏:
「媳婦兒……俺原來就不懂,你這麽一說,俺更不懂啦。」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
反正媳婦兒會給自己解釋的嘛。

  「你說,咱給了她這錢,她會做什麽?」

  那他哪知道啊,不過他知道這錢要是扔水裏可能響一聲,但給了鐵大娘,那
隻會換來她的怨念:既然一千兩都說給就給,爲什麽不能再給多一點?

  這倒是真的,鐵柱不知道,梅行書也沒跟他說,鐵大娘是真的這麽暗示過,
隻不過被她裝傻充愣糊弄過去了。要鐵大娘感激他們家……别開玩笑了,怎麽可
能?

  「不曉得。」

  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也不曉得,但猜猜看……應該會去買些東西裝點下門面,當然,要是能
給鐵二買個大點兒的官兒做就更好了,不過可惜錢不夠。一千兩雖然不是小數目,
但是對於家财萬貫的劉全來說,也不算多。此人一生最爲貪财,爲了銀子不知黑
心判了多少冤案,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兩家就且鬧去吧。」梅行書微微一笑,
「大娘定會拿出梅家來跟劉全套近乎,這門親事,我看是差不多了。」她給的一
千兩銀子,不過是爲了讓劉全相信鐵大娘說的罷了。并非她心腸狠毒陰險,而是
這顆毒瘤絕對不能再留了,雖然成不了什麽大氣候,但終日蹦躂的總是惹人心煩,
更何況,之前看在柱子的面子上她已經十分收斂了,像是鐵大娘這般背信棄義鼠
目寸光的人,換做以前的她,早就下手整治了。

  至於鐵二……她早已派人去打聽過,小小年紀,剛當了個縣丞,便四處收禮
受賄結黨營私,風評極差,隻是礙於他在鎮上的官位沒人敢說什麽罷了。鐵大夫
婦倒是還可以,雖然愛利且目光短淺,小錯不斷,但也沒犯過什麽大錯,所以她
便不與他們爲難。至於鐵大伯……攤上這樣的妻子和兒子,隻能說是他倒黴了。
倘若他能夠負起一家之主的責任,柱子不會那麽小被趕出家門,也不會在成年後
任由鐵大娘占便宜,鐵妞兒也不會被虐待的那麽慘,甚至還嫁給了個娶過三個妻
子的鳏夫,而鐵大鐵二應該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身爲一家之主,卻将子女教
育成今天這副模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隻是這些話,梅行書并不打算對鐵柱說。

  「但是……」鐵柱撓撓腦袋問:「媳婦兒,這事兒對大伯不會影響吧?」

  「我也不想瞞你,說不影響是不可能的,但是影響大小,就看大娘折騰的什
麽樣了。」梅行書淡淡地道,掙開了鐵柱的懷抱,伸手去拿了塊桃酥,自己先咬
了一小口,然後送到鐵柱嘴邊,鐵柱就着媳婦兒的唇印一口下去,嘴裏嚼的噴香
還不住說:「那指定壞事,大娘那折騰的本事,媳婦兒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這
樣也好,要是不受次教訓,她也不知道改。」說完大嘴一張将剩下的都吃了,還
不要臉的要哺給梅行書,把梅行書給惡心的。

  「你能這樣想最好了。」

  「嘿嘿,媳婦兒,那等咱到家了……」淫邪的目光在梅行書胸口不住遊移,
言下之意十分地明顯。

  梅行書先是無語了片刻,然後點了下頭,鐵柱立刻喜的跟什麽似的,大嘴笑
咧開,露出兩排白牙。梅行書瞧着他這副模樣,忍不住想笑,伸手要把他湊過來
的大臉推走,但鐵柱不依不饒死活要她親一口,梅行書到底拗不過,敷衍的蜻蜓
點水親了一口,鐵柱雖然不滿意,但聊勝於無嘛。

  小兩口正在馬車裏打情罵俏呢,忽然聽得前面一陣鐵騎聲,梅行書最是警覺,
一把掀開簾子看了過去。

  ……

           ☆、(10鮮幣)此章無題

               此章無題

  雖然早就料到皇帝會找過來,但是梅行書沒想到會這麽快,居然在他們回家
的途中趕來攔截,想必是剛得知這消息就來了。

  「久違了,行書。」皇帝騎在千裏駒上,隔了大概十步遠,他輕裝簡從沒帶
太多人,隻有魏沖沈澤及幾名大内侍衛随侍在側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不帶
多點人馬來,也許他潛意識裏就知道梅行書不會跟他走,此番前來,也隻是想再
見她一面,以慰相思。

  梅行書以女子身份行了個禮,微笑道:「多日不見,皇上一如以往風姿卓然。」

  魏沖在一旁,雖然努力維持神色淡然,但眼裏的喜悅卻騙不了人。

  沈澤卻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對於梅行書不告而别的小人行徑表示十分的看
不慣。梅行書倒是沒怎麽注意沈澤的反應,反正也不重要。她一點也不驚訝害怕,
因爲她比誰都清楚,在皇帝心中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江山權利。他想必也是知道
了元貞已經盤踞了扶桑,雖說扶桑與大秦的實力不能比,但在元貞手上,誰也不
知道那古靈精怪的小子會想出什麽點子來,畢竟是個大麻煩。

  權衡一下邊境百姓和梅行書,自然是前者對皇帝更重要。

  梅老爺跟梅夫人正在後頭那輛馬車上,此刻感覺車停了下來,便撩開車簾,
想問問是怎麽回事,卻見女兒前面橫亘了幾匹高頭大馬,而女兒女婿正在與對方
對峙。梅老爺立刻蹦躂起來,十分護犢子的沖到女兒女婿面前,對着馬上的人怒
目而視:「你們是什麽人!敢攔我梅家人的路!不想活了嗎!」

  被爹爹這氣勢十足的吼聲吓了一跳的梅行書噗嗤一下笑了,爹爹淨知道在嘴
上說柱子不好,但日子久了,這不就潛移默化了?瞧,這吼聲,多像是鐵柱呀。
不過此時不是笑的時候,梅行書努力壓抑住心頭的笑意,然後湊近父親耳畔,輕
聲說:「爹爹,這位可不是他人,是當朝天子。」

  「哦,是皇帝啊……啊?!」啊字拐了個彎兒,差點兒破音,梅行書更想笑
了,但是如果笑了的話這個場面就會很尴尬,所以得死忍着,但想忍又豈是那麽
容易的事情,忍了半天也沒忍下去,最後沒辦法,抓過鐵柱一口咬住他肩頭,小
臉埋進他頸窩悶悶地笑,别人看不到她在幹什麽,隻看到她不停抖動的肩頭和不
時發出的喘氣聲。

  這有啥好笑的?别人不知道,鐵柱知道自己媳婦兒在幹什麽,但他實在是無
法理解梅行書的笑點,所以他隻是茫然地眨着眼,初見到沈澤時的憤怒已經煙消
雲散了,而且也忘記了自己爲什麽要生氣。

  梅老爺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按理說,他是該行禮的,畢竟自己隻是一介布
衣,而面前的是那九五之尊,可這皇帝對自家寶貝女兒有着不軌之心,而且還害
的女兒跳崖,若非寶貝福大命大,現在他就要哭着到處找女兒去了!所以……到
底現在他該怎麽反應?眼角餘光瞄到那個不孝女居然在偷笑,梅老爺不高興地清
了清喉嚨,提醒梅行書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他要是生氣的話,後果很嚴重的!

  在爹爹無聲的抗議下,梅行書勉強忍住笑意道:「還請皇上莫要見怪,我爹
爹年紀大了,難免有點耳不聰目不明。」

  這到底是在給他老人家解圍還是在損他呀?梅老爺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也不敢
确定,隻好惡狠狠地瞪了鐵柱一眼。無端被瞪的鐵柱委屈極了──他是招誰惹誰
了呀他!

  「既然是行書要求的,朕當然不會怪罪。」皇帝的态度是難得的心平氣和,
梅行書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他,他一直都是戾氣野心十足,像是這樣的表情和眼
神,她還是第一次見。難道他真的想開了?這麽偏激的人也能想開?還是說他認
識到了元貞與梅家巨大的威脅,所以不得不與他們妥協?想來想去,還是第二種
可能性最大。

  「多謝皇上。」梅行書微微一笑:「不知皇上半路攔住我們的馬車有何要事?
我家中無人,着急趕回去呢。」

  言下之意很明顯,有事說事沒事再見。

  沈澤哼了一聲:「梅相真是好本事,把大家都給騙了,若非知道你的真面目,
我還當真以爲面前站着的就是個普通大家閨秀呢。」對於梅行書不告而别一事,
沈澤始終耿耿於懷,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會抱着這個遺憾了,因爲梅行書明顯不
可能會跟他比試一番!現在她正站在自己面前,可卻風姿綽約美貌無雙,周身更
是散發着恬淡文雅的氣質,愈發襯得自己市儈庸俗了起來。

  沈澤這種夾槍帶棍的說話方式,梅行書早就習慣了,反正她也從來沒在意過,
随便他怎麽說。「不敢當,沈相謬贊了,行書現在的确隻是梅家的女兒,不是什
麽梅相,沈相說話可是要注意着些,萬一傳揚出去那多不好,您說是不是?」

  魏沖始終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含情脈脈的眼光看着梅行書,他比誰都清楚,
這次一别,即使彼此相隔不遠,卻也是終身不能再見了。爲她好,也是爲他好。

  回想起兩人初相識,那時候沒有什麽勾心鬥角,隻是朋友之間的談話交心,
誰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會變成這樣的局面呢?梅行書不曾怪過他,魏沖知道,但
正是因爲她不怪他,他才愈發覺得自卑和愧疚。說來也真是可笑,這麽多愛慕她
的男子,各色皆有,人中龍鳳也不在少數,可她卻偏偏都不愛,卻嫁給了個普普
通通的鐵匠。

  但那又怎麽樣?梅相高興的話就行了。

  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嗎?

  「媳婦兒他們來到底是想幹什麽呀?」

  雙方互瞪對視的時間實在是太長,鐵柱受不了了,於是小小聲問。梅行書微
微一笑安撫他:「隻是來見故人一面,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你看他們輕裝簡從
的,馬上就要趕回去了呢,朝中大事可離不了這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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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28 09: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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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結局(一)

  梅行書這聲音并不算小,她本就是大大方方說出來的,不在乎皇帝聽了會不
會生氣,可以說現在她是成竹在胸,皇帝此刻就如同是被關在籠子裏的猛虎,隻
要隔着籠子,怎麽逗弄都沒所謂。而她會很好的掌控節奏和距離,保證不會有任
何危險。所以皇帝聽了,隻是微微皺了下眉頭,并沒有生氣。他看着梅行書,心
知她是不會再跟自己走了,當下心中百味陳雜,實在是說不出什麽感覺。他就這
樣定央央地凝視着梅行書,心頭酸楚,隻覺得,怎麽入她心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呢?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那個身着官袍都掩不住滿身書卷氣的女子是什麽時候
進入他的心的?自小,因爲母妃不得寵,他便在宮中受盡欺淩,永遠隻能遠遠地
看着父皇如何疼愛大皇兄和其他子女,對待自己反而平淡如水,而宮中人勢利至
極,他的宮中甚至有三月無人踏足。平常朝中之事,父皇更是不曾想過自己,更
别提讓自己擔負重任了。

  他怎麽能夠容忍自己一身的本領才華就如此埋沒掉?

  對於梅行書,這個殿試一鳴驚人被父皇破格拔擢爲左相還擔任皇子皇女太傅,
還比自己小上幾歲的少年,允熙是充滿怨恨和厭惡的,明明都是人,他甚至還是
父皇的親生子,爲什麽父皇對待一個外人比對他好?!從小到大所受的冷眼和輕
視便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了,他恨不得把眼前這柔弱的少年撕成碎片!可是他不能
光明正大的找他麻煩,因爲如果被父皇知曉,自己和母妃的日子隻會更難過,所
以他用言語煽動其他皇兄皇帝去找梅行書的麻煩,可不管是誰,不管是什麽辦法,
在梅行書面前,都被遊刃有餘的解決了,那些曾經厭惡他的皇室中人甚至全部以
他馬首是瞻!

  慢慢地,允熙就又改變了路線,既然不能硬碰硬,那他就迂回一點好了。於
是他努力讀書上進聽梅行書講課,将他布置的課業完成的十分出色。就這樣,他
慢慢地得到了梅行書的認可和器重,從梅行書眼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正逢
大皇兄惡疾纏身不治身亡,父皇請梅相於皇子皇孫中物色未來儲君的人選,於是
他有了奢望,如果自己能夠得到梅行書的支持……那麽,是不是有成爲儲君的希
望?隻要他能夠支持自己……那麽父皇那裏是完全不需要考慮的!父皇對梅行書
的信任世人有目共睹,隻要梅行書承認自己……

  隻要他承認自己。

  在結果出來之前,允熙真的認爲自己是勝券在握的。随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他與梅行書相談甚歡,結爲至交,梅行書也的确是父皇面前說了他許多好話,先
帝因此看重於他,慢慢地對他這個兒子上了心。就在允熙以爲一切都已經成爲了
定局的時候,梅行書提出的人選卻讓他狠狠地被打擊到了!

  元貞!

  那個乳臭未幹的小鬼!

  而不是他!

  不是他!

  哪怕梅行書說立嫡不立庶,他也無法諒解他!可當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
他什麽都不能說,他不能表達出自己心中因爲這種巨大的希望被破壞之後是多麽
的痛苦和失望!他認爲梅行書背叛了自己!

  先前二人交好,京城裏和朝廷都傳言未來儲君會是他,可誰知到最後梅行書
提出的人選卻是元貞!那個還不到XX歲的小鬼!

  這種巨大的落差将他打擊的體無完膚,可他不會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來,讓他
們看他的笑話!

  允熙帶着微笑的面具,慢慢地卸下了所有人的心房,也虧得他一直都表現的
沒有野心,這才沒人起疑。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日日夜夜在心底燃燒的,那股被
背叛和被輕視的怒火!總有一天,他要君臨這天下,得到應該屬於自己的一切!

  父皇沒能繼續活下去多少時間,因爲他的身體已經破敗到一定程度了,所以
才會這麽急着立下新的儲君。在先帝駕崩的那一晚,隻有允熙一人沒有流淚──
他對這個父親沒有任何的感情,因爲他從未曾重視過他,不過這都無所謂了,父
皇既然駕崩了,他也就可以開始自己的計劃了。

  允熙不确定梅行書知不知道自己的野心,畢竟在立了元貞爲儲君之後,梅行
書忙着教導元貞處理政事,兩人已經很少往來,而每次無意中見面,梅行書的眼
神都是十分複雜的。可不管他知不知道,允熙都不在乎了,他要得到這天下,他
要黃袍加身,誰都别想阻止他!包括梅行書!

  遠湘的出現幫了他大忙,她喜歡上了梅行書,因而成日纏着他,這也爲允熙
的逼宮做了極好的鋪墊。遠湘年少無知,不懂他每次讓她從梅行書那裏拓來的書
信卷宗都是些什麽,而梅行書亦是十分寵愛遠湘,對待她并無多大戒心,這真叫
人悲哀,但允熙爲了皇位和江山,已經不在乎了。

  爲了放松梅行書的警惕,他慢慢地表現出自己的與世無争,并在适宜的時候
表達自己的忠心。他知道梅行書不會輕易相信自己,所以便從那個年you的皇
帝身上下手,不出所料,小皇帝果然對他信任有加,這也爲他創造了極佳的機會
──比如說,得知傳國玉玺藏在什麽地方。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麽水到渠成,他順利得到了皇位,可他從來沒想過要逼
死梅行書,他想他留在自己身邊,梅行書的治國之才是不可或缺的,可她居然甯
願死也不肯留在他身邊,甚至用計把小皇帝送出宮外,自己跳入萬丈深淵!

  從得知梅行書跳崖的那一刻開始,允熙便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有某個部分跟随
着他一起死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這麽傷心,也許是心底那個隐隐的聲音
在蠢蠢欲動,失去梅行書,會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在這之後,先前心中那模糊的想法便愈發清晰起來,随着時間過去,梅行書
的模樣略略有些遙遠,但心底的那個想法卻越來越重。

  梅行書,有可能是個女人!

          ☆、(11鮮幣)這是結局(二)

              這是結局(二)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證實了。

  梅行書已經随着那滾滾瀑布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允熙以爲這會是自己一生之中最大的遺憾,即使他不相信她死了,不看到屍
體,他就一直認爲她活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裏,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找到而已,不
過這一天并不遙遠,他終是能夠找到的。

  說到這裏,他就該感謝那個愚蠢的鐵家溝的秀才了,如果不是他的愚蠢,自
己又怎麽會得知梅行書的消息呢?當她是女兒身的消息得到證實,允熙說不上自
己心底是什麽滋味兒。她拒絕了左相的高貴身份,也不願對他低頭做他的妃子或
是與他求和,卻自甘下賤嫁給了一個鐵匠!

  多可笑呀,她真的是嫁給了一個鐵匠,一個又醜又沒用的鐵匠。他甚至連一
百兩的身家都沒有,住着破破爛爛的屋子,她嫁給他,需要自己洗衣做飯大嫂呢
劈柴……這麽低賤的事情怎麽是她應該去做的?梅行書就應該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而不是窩在這麽個小地方,做個鐵匠的小媳婦兒!

  允熙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也知道自己用盡心機耍盡手段也無法得到梅行書
的青睐,她對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過順遂之意,做太傅的時候她心裏隻有元貞,父
皇駕崩後她心裏隻有江山,到了鐵家溝,她心裏隻有鐵柱。作爲臣子,她不對他
效忠,作爲女人,她對他無愛,連他用話刺激遠湘迫使她留下來,她也依然不發
一語。到底要怎麽做,他才能占據她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呢?到底要怎樣做,梅行
書的眼裏才能真真正正地看見他,而不是那一句句一聲聲有禮疏離又不卑不亢的
皇上?

  枉費他允熙一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面對梅行書,卻什麽都做不了,想殺
她,舍不得,想要她,卻又要不到,他好像隻能這樣遠遠地看着她,就這樣遠遠
地看着,其他的什麽都不能做。

  他也比誰都清楚,就算梅行書不顧一切幫助元貞重奪大秦的江山,他也是不
會怪她的。梅行書在他心裏最重要的角落,這一點永遠不會變。他愛她敬她重她,
但卻永遠都無法得到她。可最令他傷心的是,她甯肯偷偷不告而别,也不肯留在
京城讓他随時随地看到。爲了與他永生不見,她甚至還隻身去了扶桑幫助元貞取
得扶桑大權──而這一切都是爲了牽制他!

  行書呵行書,你怎麽就不明白呢,即使背叛世界,即使世人都認爲我無心無
情,我也不會對你出手,你既然要離開我,那便離開吧,我又能做什麽呢?你總
有一萬種方法讓我對你愛而不得。可枉你一生聰明絕頂運籌帷幄,卻也不知道愛
情可以讓一個人改變到如斯境地。若是你不願再見到我,我便不再出現在你身邊
了罷,你且好好的,好好的。

  但若是真有來生,我一定不做這個皇帝,而選擇做那個普通的小鐵匠。

  皇帝靜靜地看着梅行書好一會兒,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行書,你當真
不願跟朕回去嗎?」話一出口,魏沖和沈澤也立刻看向梅行書,他們的臉上都沒
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但都看得出他們同樣希望梅行書回去。

  可梅行書去拒絕了。她與鐵柱相視一眼,兩隻手緊緊地牽在一起,溫軟又堅
定地道:「行書隻是一介女流,隻願在家相夫教子,侍奉父母,再無當年的雄心
壯志了。」

  聞言,皇帝并沒有露出多麽訝異的表情,早在此番前來之前,他便料到了梅
行書的反應。她若是不願,他又如何再舍得強迫呢?當年強行逼宮黃袍加身,害
得她跳下萬丈深淵,如今,他又怎麽忍心,怎麽舍得?行書啊行書,你我今生難
道是當真半點緣分也無?

  「皇上請回吧,左相梅行書早已跳崖而死,如今活着的是梅家的女兒,鐵家
的媳婦,和朝廷再無一絲瓜葛了。」她輕輕福了福身,眼角眉梢的笑容依然如若
當年初見時溫暖柔和。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改變的從來都不是她。

  總有人離不開,也總有人向前走,原地和未來,都有人一直待着。

  皇帝蓦地苦笑出聲,難得的沒有霸氣和跋扈:「朕早該想到的……朕早該想
到的……」他說,喃喃地,一遍又一遍重複,也不知道是想說服自己,還是想說
服旁人。早該知道她不可能跟自己走,早該知道自己并非她心目中的良人,早該
知道的,早該知道的呀……「行書,今日一别,你我今生,恐怕是再無相見之日
了。」他深深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樣深深地刻進自己的腦海和心底,好不
忘記。

  梅行書的反應依然是微笑:「行書恭祝皇上萬壽金安,多福多壽。」

  皇帝最後望了她一眼,像是怕自己忍不住想上前搶人似的,揮鞭策馬轉身,
頭也不回的離去。他和梅行書,從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糾纏,還有什麽比
這更讓人傷心的呢?

  沈澤見皇帝遠去,對着梅行書狠狠地瞪了一眼,心底說不上的感覺,既有不
甘心,也有遺憾:「你我沒比出個勝負來,我可不服!總有一天我會光明正大的
赢了你!」說完也策馬而去,留下梅行書看着他的背影輕笑,恐怕這一天你是等
不到了,因爲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涉及朝政,從今以後,她就隻是梅行書,鐵柱
家的小媳婦兒。

  隻有魏沖,久久不肯離去。他看着梅行書,像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梅行書對他露出笑容,安定而又慈悲,她從來不曾怪過他,但他自己卻因此被折
磨了這麽多年。當年的背叛一直都是他最心痛的事情,如果能夠重來,他甯肯和
她一起戰死,也不要與她形同陌路。

  可惜沒有如果,不能重來。

  「相爺……魏沖愧對於您!」他翻身下馬,砰的一聲跪了下來,雙手伏地,
終於說出多年來在心頭橫亘的痛苦與歉意。

  即使梅行書不怪他。

  梅行書松開鐵柱的手,在他戒備十足的眼神裏走向魏沖,将他扶起來,指着
天邊的夕陽說:「你瞧,太陽照常升起落下,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呀,一切都會過去的。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一)

            鐵妞兒與陳瘸子(一)

  陳瘸子當然不是他的真名。

  隻是時間過去久了,大家都這麽叫,所以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就叫陳瘸子
了,哪裏還記得以前那個意氣風發是村裏第一個考上秀才的讀書人呢?

  算算他已經多久沒碰過書本了?從山上摔斷腿之後,還是在第一個媳婦跟野
漢子跑了之後,亦或者是自己的名聲開始在村裏發臭腐敗之後?

  總之他是不記得啦,這也沒啥好在意的,反正他就是陳瘸子,那個愛喝酒愛
打媳婦兒沒人性脾氣暴躁易怒的陳瘸子,那個有了點錢到處欺負人看人不爽就打
的陳瘸子,大家既然都這麽認爲,也這麽看他,他又何必謙虛呢?

  陳瘸子穿着大紅的新郎官服,懶洋洋地走進新房,這是他娶的第四個媳婦兒,
容貌身段都不比前面那三個,連智力都不行,不過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她不會跟
别人野漢子跑了,而且身子好好調養的話應該也能給自己生個一男半女的。想到
這裏,他略有點欣慰地拿起一邊的喜秤,挑開了紅蓋頭。

  入目的一張小臉倒是出乎了陳瘸子的意料,雖然幹巴巴瘦了些黑了些,但五
官端正漂亮,農村見不着幾個漂亮姑娘,像是鐵柱媳婦兒那樣的百年難遇,自己
也不是有福氣的人,鐵柱雖沒啥錢,但勝在年輕有力氣能作爲,哪能跟自己比,
年逾不惑,還瘸了條腿。

  他原本是想樹立起自己作爲丈夫的威風的,也好拿捏拿捏這小丫頭,可鐵妞
兒那雙眼裏滿是害怕驚慌和不安,楚楚可憐地看着他,卻又不敢閃躲,如同他y
ou年跟随父親上山打獵時看到的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吓得瑟瑟發抖,可就窩在
那兒,雪白的一團,不敢跑也不敢叫,隻被動的等待命運安排。

  明明是個傻子,什麽都不懂,還被鐵大娘那麽虐待,可眼睛卻那麽幹淨,幹
淨的幾乎透明,讓他的心在一瞬間平靜下來,隻想好好的疼愛她一番,就像是當
年撿回來的那隻小兔子,把她養大,養好。於是陳瘸子試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鐵
妞兒的臉,鐵妞兒沒有反抗,隻是睜着一雙在巴掌小臉上大的吓人的眼睛看着他,
她不敢動,因爲嫂子跟她說過,不管發生什麽事,除非對方打她或者罵她,否則
不要反抗,不然會招來更殘酷的對待。

  她很乖的,所以請不要打她也不要欺負她好不好?當陳瘸子的手再一次揚起
的時候,鐵妞兒吓得忘掉了梅行書對自己說的話,隻下意識縮成小小一團,身子
哆嗦着求饒:「别、别打俺……俺不敢了、不敢了……」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
生怕對方聽不清楚會給自己狠狠地來上這麽一拳。

  陳瘸子的手僵在半空很久,其實他根本不是要打她,隻是要幫她把那紅蓋頭
給拿下來罷了。可鐵妞兒爲什麽反應這麽激烈?如果不是平常被人打罵習慣,她
怎麽會如此害怕?想到這裏,他便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股子火氣,很想将那欺負
了她的人捉過來胖揍一頓。

  但現在不行,他越是生氣鐵妞兒越是怕他,於是陳瘸子努力收起自己的怒氣,
然後露出一個多年來不曾展現過的善意且溫柔的笑容:「你,你别怕,俺不會打
你的……隻要你乖乖的……」不跟别的男人跑,也不聽别人的瞎話害怕我,願意
跟我過一輩子,我發誓一定也待你好好的,不管你是什麽樣子。

  鐵妞兒聽了,忙不叠的點頭,她最會的就是乖了,可怎樣才算是乖呢?不說
話不頂嘴啥活兒都幹算不算乖?她單純的大腦裏想不出這些彎彎道道,隻是歪着
小臉想了半天,還是不懂,但也不敢問。

  陳瘸子把蓋頭扔到一邊,端了一旁桌上的吃食過來,鐵妞兒一整日沒吃什麽
東西,梅行書偷偷塞給她了顆饅頭,還是瞞着其他人的,農村新娘子出嫁是不準
吃東西的,一日下來她就隻吃了顆饅頭和幾粒紅棗,完了還加上碗水,其他什麽
都沒吃,現在陳瘸子拿吃的給她,她又是個小孩兒心性,就跟小動物似的,套近
乎的最佳方式就是食物。

  怯怯的看了陳瘸子一眼,鐵妞兒舔了舔嘴巴,接過吃食,吃一口就看他一眼,
吃一口就看他一眼,最後終於大口大口的吃将起來。陳瘸子看她這天真可愛的樣
子,也禁不住笑了,自覺腹中有些饑餓,便随着她一起吃了起來。

  吃過東西後,兩人的距離好像也拉近了很多,按理說新婚之夜,夫妻之間親
熱在所難免,可陳瘸子憐惜鐵妞兒懵然無知,什麽都不懂,并不強求行房。但不
親熱并不代表不看,他幫鐵妞兒脫了衣服,又給她洗了澡,可憐的小丫頭什麽都
不會,連自己洗澡都是傻傻的,陳瘸子以爲自己的心早就成了石頭了,可當他看
到鐵妞兒身上那一道道新舊交加的傷疤和瘦弱的幾乎令人不敢想象的體态時,還
是惱怒的恨不得沖到嶽父家去理論。

  這麽、這麽好的一個姑娘……他們爲什麽要這樣待她?!

  她是這麽的天真無辜純潔和懵懂,他們怎麽可以這樣欺負於她?!

  鐵妞兒不懂爲什麽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齒,還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麽,睜着眼睛
眨呀眨,有點害怕。雖然眼前這人待自己挺不錯的,但她還是不敢接近。

  陳瘸子收起心底浪潮,對着她微笑,說:「你叫什麽名字?」其實他知道,
但隻是想再跟她多說說話而已。

  得到的是小小聲的回答:「鐵、鐵妞兒……」

  「妞兒,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嗎?」當初做文人時候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陳
瘸子下意識地把「俺」字改成了文雅的「我」字。

  鐵妞兒搖搖頭。

  「我叫言之,你記住了,陳言之,不準忘記,知道嗎?」他交代。

  鐵妞兒有點茫然,她爲啥要記這個呀?不過雖然不懂,但她還是很乖的點頭,
反正隻要乖乖聽話,那總是沒錯的。

        ☆、(11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二)

            鐵妞兒與陳瘸子(二)

  按理說第二日早晨新媳婦兒要給公婆做一頓飯的,但鐵妞兒不會,倒不是她
不願意學,而是鐵大娘根本就沒教,她就把鐵妞兒當成個廉價勞動力用,爲了方
便,連小腳都沒給鐵妞兒纏,就是爲了能讓她下地幹活,鐵妞兒在鐵家大多數都
是做些粗活,像是做飯補衣服這樣的事情鐵大娘還有鐵大嫂是從來不讓她沾手的,
嫌她髒。

  陳瘸子當然也不樂意讓鐵妞兒幹,本來他家就挺有錢的,家裏有幾個下人,
在附近幾個村子裏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富農了,爹娘對他要求也不高,能有姑娘
家願意嫁進來就很不錯了,哪裏還會去要求更多。他們原隻擔心兒子會不喜歡這
個有點傻裏傻氣的媳婦兒,沒想到早上一看,嘿,兩人相處的還挺不錯,當下就
喜歡上了鐵妞兒,哪裏還會去怪罪她沒給二老弄頓飯?

  於是鐵妞兒在這種溫和的環境中越來越放得開,智力似乎也有了點成長的樣
子,不過她很是依賴陳瘸子,基本上不能不看見他,除了陳瘸子之外,她也能接
受陳家二老,其他的人可就不行了。她雖然懵懂,但也不至愚蠢,家裏有幾個下
人瞧她不起,她也是感覺的出來的,所以除非必要她都不跟旁人親近,日子久了,
原本略顯烏黑粗糙的皮膚也在陳瘸子的嬌養下滋潤了起來,她本來年歲就小,正
是花朵一般的年紀,恢複起來容易,臉蛋白嫩細膩了之後,整個人的氣質也就有
了質的飛躍,從黑瘦幹巴巴的小村姑搖身一變成了可愛嬌俏的美姑娘,有時候陳
家來了客人,都不相信眼前這長得甜美至極的小丫頭會是鐵家那一直被人冷眼的
小女兒鐵妞兒。

  陳瘸子待人好時,即使你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你,幸而鐵妞
兒天真純潔,毫不貪心,也不奢求什麽,甚至在她的潛移默化下,陳瘸子那暴躁
的脾氣也有了很大的改善,陳家二老更是高興,對待鐵妞兒也如親生女兒一般疼
愛。他們陳家隻有一個獨子,原本前途無限風頭出盡,可誰知道不小心摔斷了腿,
成了今天這樣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也不奢求兒子能考取個什麽功名光宗耀
祖光耀門楣,隻要他好好的過日子就成了,趕緊給他們二老生個大胖孫子抱才是
正經。

  陳家婆婆一開始見到鐵妞兒時還挺擔心的,這麽瘦弱的小丫頭,屁股小小的,
身上沒幾兩肉,能生兒子嗎?可養了小丫頭一段日子之後,竟然見到妮子漸漸長
開了,皮膚變白了,也胖了些,屁股有肉了,臉上也帶笑了,而且跟兒子的感情
也十分的好,這怎麽能讓她不感到開心呢?

  可這過門都快一年了,肚皮怎麽還沒傳出個信兒呢?陳家婆婆急了,夜裏跟
老頭子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彼此戳着對方叫對方去說,可這話怎麽好意思跟小輩
說出口呢,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說自己老兩口不正經啊?可不說,這肚子啥時候
能有個信兒?

  經過兩位老人仔細商量,覺得還是從鐵妞兒身上下手比較好,畢竟她單純又
善良,應該很好對付。這話當然要同樣身爲婦人的陳婆婆去說,要是公公說,那
成何體統,像什麽樣子。

  「妞兒啊,來來來,婆婆跟你說件事兒!」一見兒媳婦一個人待着,陳婆婆
立刻對她招招手,鐵妞兒立刻跟隻小狗樣乖乖地蹭了過來,充滿孺慕之情的依偎
到她腿邊,仰着小臉認真地看着她,叫了聲娘。這聲娘把陳婆婆叫的心底一軟,
越看這小丫頭越是喜歡,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問:「妞兒啊,言之人呢?
今兒咋沒跟你在一起呢?」小兩口平時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今天這是怎麽
了?

  鐵妞兒嘟起嘴:「他跟人出去收租子去了,叫俺乖乖在家等着。」不帶她去
……

  這倒是,自從娶了鐵妞兒,陳瘸子也開始慢慢和人接觸了,而且口碑還挺不
錯,因爲他有學問人又仗義,跟傳聞中的一點都不一樣,所以村人都願意跟他來
往,陳家的客人也較之先前多了許多,這是陳家二老樂意見到的,畢竟兒子人際
關系好了的話,也不至於太過孤獨寂寞。以後他們二老西去,也不用再擔心了。

  「這樣啊,沒關系,等言之回家了,婆婆幫你教訓他。」

  鐵妞兒立刻露出笑容,她現在雖然不能說十分聰明,但也頗爲懂得看人臉色,
隻是由於鐵大娘多年的虐待對人十分膽怯害怕罷了,陳瘸子一開始知道是那挂名
嶽母搞的鬼時,氣得要去鐵家把那當做聘禮的銀子拿回來,被二老攔下了,說是
畢竟也算是鐵妞兒的母親,雖然不是親生,但這樣去要銀子,對鐵妞兒總是不好,
他這才勉強忍了下來。鐵妞兒見婆婆臉色有些古怪,她性子天真爛漫,不懂得什
麽叫委婉,直接就問了出來:「娘,你身子不舒服嗎?」說着還伸出小手去摸陳
家婆婆的額頭,被她拿下來,尴尬地咳嗽了兩聲。「娘沒事兒……妞兒啊,娘問
你哈,你……嗯,你跟言之……你們倆……」

  老天,她要怎麽好意思說下去?瞧鐵妞兒這雙黑白分明幹淨透徹的大眼睛,
她怎麽好意思問這樣的話啊?人家小夫妻的房事,她這做娘的未免也管得太寬了!

  「……娘?」

  管他的!爲了孫子!豁出去了!!

  「你、你跟言之晚上睡的好嗎?」老天……她這是在問的什麽,這麽委婉,
單純的鐵妞兒能聽懂嗎?

  「好啊。」鐵妞兒點點頭,能不好嗎?「言之每天晚上都抱着俺睡呢,還給
俺蓋被子掖被角。」他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了,比嫂子還要好。

  抱着睡……?是那個之後抱着睡,還是就單純抱着睡啊?陳家婆婆尴尬了,
不知道該怎麽問。「那個……妞兒啊,你們除了睡覺還幹别的不?」

  鐵妞兒茫然了:「幹啥?」

  「就是……就是……」陳家婆婆窘迫的要死,「就是言之脫不脫你衣服然後
壓你?」這話一問出來,她猛地閉上眼狂甩頭,這不是她問的這不是她問的不是
不是不是!!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三)

            鐵妞兒與陳瘸子(三)

  鐵妞兒仍然一臉茫然:「……啥?」這前半句她聽得懂,畢竟睡覺哪有不脫
衣服的,可爲啥言之要壓她?他那麽重,要是壓着她,她怎麽睡覺啊?

  從鐵妞兒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來,這小兩口壓根兒就沒洞房啊!陳家婆婆傻
眼了,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總不能讓她這婆婆來教兒媳婦怎麽行那夫妻
親熱之事吧?可、可她不說的話……還有誰能說?

  想想白白嫩嫩胖手胖腳的孫子,陳家婆婆咬咬牙,對着鐵妞兒招招手,示意
她把耳朵湊近自己,然後細細地說了起來,鐵妞兒不住地點頭,認真地聽着,小
臉上一片嚴肅。

  當天晚上陳瘸子回到家,照例先回自己房裏,先把東西放下,然後摟過認真
學女紅的鐵妞兒親了一口,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卻怪怪的。正想問,就到吃飯時間
了。

  罷了,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好了。

  可吃飯的時候爹娘瞧自己的眼神也十分奇怪,而且這種奇怪和妞兒瞧自己的
還不一樣,妞兒那是略帶着認真和探究的,但爹娘……是真的奇怪啊!「爹,娘,
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他問,順便放下筷子去給鐵妞兒添飯,回來時發現二
老的眼神依然怪怪的。

  陳家二老互視一眼,分别咳嗽了一聲,由陳老爺子先開口:「沒、沒事兒…
…你臉很幹淨,很幹淨,很幹淨。」一連說了三個很幹淨,那可真是很幹淨了。

  陳瘸子點點頭,摸了摸鐵妞兒的頭:「慢點吃,我先叫人給你搬洗澡水進去,
乖啊。」

  鐵妞兒乖乖點頭,埋頭扒飯。看着小兩口互動的陳家二老再度互視一眼,在
心底爲彼此加油鼓氣:很快的、很快的!馬上咱們就有孫子可以抱了!咱們的付
出都是有回報的!!

  於是陳瘸子就在父母奇怪又期盼的目光裏吃完了這頓飯,他習慣性地在飯後
會喝杯茶,然後牽着鐵妞兒回房給她準備衣服,免得她又小孩子脾氣洗完澡連亵
衣都不穿就出澡盆。

  他沒跟她一起洗──從來都沒有,因爲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滿心澎湃的欲望。
正值壯年的陳瘸子欲望正濃,隻是擔心鐵妞兒太過單純,又什麽都不懂,哪裏舍
得要了她。她在他心裏又是妻子又是妹妹又是女兒,這幾種身份交織在一起,讓
他對她又是疼愛又是憐惜,哪怕身體忍耐到爆炸,也舍不得真的對她出手。可今
天晚上似乎有點不一樣,妞兒怎麽洗了這麽久?

  正準備叫她呢,就聽見水聲響動,想來是鐵妞兒出來了。陳瘸子趕緊抓起一
條薄被子沖上前去把人裹住,她身上還有些濕濕的,不知道會不會冷。

  對於陳瘸子的溫柔體貼,鐵妞兒是習慣了的,也不曾覺得難堪,可今晚的她
卻隐隐約約有絲害羞,陳瘸子敏感的察覺到了,心跳也有點加快。「妞兒……你
咋啦?」伸手摸摸她的小臉,把沾濕的一縷黑發撩到耳後,習慣性地去摸她的衣
服,看有沒有系好。可這一摸卻發現──她居然沒穿亵衣!「妞兒!你怎麽又沒
穿兜兒?」下意識往下一撈,「連亵褲也沒穿!」觸手所及是兩片柔嫩的黏膩的
肉,濕哒哒的……小丫頭長大了?居然有反應?

  這麽一想,下面立刻硬的厲害。陳瘸子咽了口唾沫,立馬把手抽回來,把鐵
妞兒放到床上,口幹舌燥地想要起身。他得再去洗個澡才行,不然……不然怕會
控制不住地把她給拆吃入腹!

  「嗯……要伺候言之,不穿。」鐵妞兒喃喃地說,覺得他摸得她十分舒服,
小小的打了個呵欠,雖然有點困,但還是要完成娘交代的事。

  ……伺候他?陳瘸子傻眼了:「你、你爲啥要伺候我啊?」小丫頭莫不成是
真的開竅了?這不可能啊,蓦地靈光一閃,他想他知道了。怪不得爹娘晚上的表
現那麽奇怪……肯定是他們跟鐵妞兒說了什麽,不然這小傻妞兒怎麽可能知道什
麽叫「伺候」?「妞兒,爹娘跟你說什麽了?」

  「說俺得把你伺候好才能給他們孫子抱。」鐵妞兒單純地在他頸窩蹭了蹭,
又打了個小呵欠。完了小手在陳瘸子身上到處亂摸,毫無章法的亂摸一氣,可就
這麽亂摸居然也把陳瘸子的欲火給摸了上來。他想:既然小丫頭有這份心,自己
也等得夠久忍得夠嗆了,今天花好月圓,擇日不如撞日,也該讓小丫頭變成小婦
人了。

  這樣一想,動作就大膽了起來。粗糙的大手順着中衣下擺摸了上去,罩住一
隻軟軟的小桃子揉了起來。鐵妞兒柔柔的呻吟了起來,身子如同一灘水般軟倒在
了陳瘸子懷裏。

  他已年逾不惑,而鐵妞兒剛滿十六,這些日子以來陳瘸子既把她當媳婦兒又
把她當女兒,這麽小的姑娘在自己身下任由自己蹂躏,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一種
刺激和視覺上的滿足。

  鐵妞兒雖然什麽都不懂,但也知道不能随便在人面前裸露身體,所以她有點
害羞,身上衣服被脫下來時她還曾試圖掩飾,但被陳瘸子溫柔而堅定地拿開了手,
之後她便乖巧地如同一隻小兔子,躺在床褥上任由陳瘸子對自己下手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嬌養,鐵妞兒已經從一開始又黑又瘦又幹的柴火妞兒變成了
白白嫩嫩嬌弱可人的小香墜,她本身底子就好,收拾打扮幹淨了便清麗可人,村
裏那群大姑娘根本沒法兒跟她比。尤其是這性子,是真正的嬌羞乖巧,陳瘸子得
此嬌妻,哪裏舍得對她大小聲,可如若鐵妞兒沒有嫁給陳瘸子,又有誰知道她會
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村裏人都說陳瘸子好福氣,這麽大年紀了,又娶過三
次媳婦,這次娶到的鐵妞兒居然還這麽漂亮,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隻有鐵妞兒知道,如果沒有陳言之,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也許她不懂這
些大道理,也無法組織出完美的語言,但她心裏最清楚,比誰都清楚。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四)

            鐵妞兒與陳瘸子(四)

  第二天一早,陳家二老見隻有兒子一人起床,互相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
的眼神後便笑了──這還用說嗎?自然是得逞了!

  「兒子啊……昨晚睡得好嗎?」陳家老爺子搓着手,期待的問。

  陳言之正準備去弄熱水給鐵妞兒擦身子,被父親這麽一問頓時停下了腳步,
似笑非笑地望着二老,不答反問:「爹娘認爲呢?」

  陳老爺子蓦地一愣,立刻打起哈哈來:「哈哈、哈哈,那當然是很好啦!現
在天氣不冷不熱的,昨天晚上還有月亮,被褥今年也新換了,肯定睡得很好嘛!
哈哈、哈哈!」邊說邊尴尬的後退──直到不小心踩到了老婆子的腳,老兩口抱
着腳還不敢呼痛,生怕被兒子看出什麽端倪來,哪裏知道陳言之早就知道了。

  陳言之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怕二老惱羞成怒,趕緊打了招呼走人。陳老爺子
看着兒子遠去的背影感歎道:「老婆子啊,你說……這事兒成了沒啊?」

  陳家婆婆想了半天,不大敢确定地說:「應、應該成了吧……不然妞兒平日
起的很早的,今兒咋沒起呢?」越說越有信心,聲音也大了起來:「肯定成啦!
嘿嘿!妞兒真是不錯!婆婆跟她說的她都記住了!做的實在是太棒了!不行不行,
我得趕緊去給她炖點補品!那可是要給咱抱孫子的呢!可得小心伺候着……啊─
─!!」尖叫一聲,一擡頭沒想到兒子冷不丁出現在眼前,手上還端着個銅盆。

  「娘,你說妞兒什麽做的很棒?」他問。

  「呃……這個、這個嘛……」看向陳老爺子,意思是:你還愣在那兒幹嘛!
趕緊給我解圍啊!!哪知道那跟她過了大半輩子的糟老頭子居然裝作什麽都沒看
到的樣子把眼睛别開了!!

  陳言之也不想把娘親逼急了,當下輕笑:「娘,那就麻煩你去給妞兒做點補
品了,她身子還不是很好,我怕傷到她,您多擔待着點兒,今兒她怕是不能陪您
聊天了。」

  哎喲!那感情好!!陳家婆婆高興的眼睛都笑眯了,趕緊應承下來:「好好
好沒問題!娘這就去做!你今兒也甭出去了,就待家裏陪着妞兒,知道嗎?」見
兒子點頭,她立刻開心的走了,那動作,完全不像是個裹了小腳的婦人。

  見母親走了,陳言之又笑,問陳老爺子:「爹,你剛剛對娘見死不救,今天
晚上是想睡書房嗎?」大半輩子過下來,他可是比誰都看得清楚,爹雖然在外面
威嚴不可侵犯,可在娘親面前可是十足十的「妻管嚴」,今天敢這樣無視娘親,
晚上可要慘了。

  陳老爺子蓦地一僵,這次回想起來自己剛剛做了啥作死的事情,當下火燒屁
股地跟着陳家婆婆的背影追過去,邊追邊叫:「老婆子!老婆子你等等我啊!等
等我!!」

  可哪裏還看得見妻子的身影?

  陳言之忍不住莞爾一笑,端着水盆和布巾回到自己的卧房,鐵妞兒正好醒了,
揉着眼睛剛坐起來,睡眼惺忪的,别提多麽嬌俏可人。她的肩上頸上都是他昨夜
留下的痕迹,柔嫩的胸部被青絲蓋住了些許,但仍看得出上面還有指印和吻痕─
─他有點失控,因爲渴望她太久。

  把手上的盆放到一邊,将鐵妞兒摟到懷裏,柔聲問:「還疼不疼?」

  鐵妞兒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不解他在問什麽,過了一會兒,軟軟地答道:
「……嗯,餓。」說完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被子往下滑,裸露出她白玉般的
上半身。之前她換衣服搓背都是陳言之經手的,再經過昨晚的親密,對他,鐵妞
兒更是毫無防備,也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做的不害臊的。但女子和男子不一樣,她
初經雲雨,陳言之可不,他想别開眼卻又不舍得眼前的美景,頓時弄得無比窘迫。

  嚷餓,可言之卻沒有理會自己,鐵妞兒第一次被冷落,頓時傻眼了,加上腰
酸腿疼,頓時覺得委屈起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看就要哭──幸而陳言之及時
回神,抱着哄起來,鐵妞兒雖然小孩兒心性,但也很乖,依偎在陳言之懷裏嚷着
餓。

  正好這時候飯菜送來了,鐵妞兒那淚意朦胧的大眼立刻睜大,也不哭了,直
勾勾就盯着飯瞧,饞兮兮的小貓兒樣讓陳言之忍不住莞爾。他摸摸她的小臉,然
後親了一下:「乖。」

  鐵妞兒不肯讓他喂,非要自己吃,陳言之也不勉強,給她把托盤放到身前便
去擰了布巾回來給她擦身子,鐵妞兒餓極,乖乖地不動,反正她早就習慣把一切
都交給他來做了,但是在被陳言之掰開雙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點羞澀。

  她的雙腿又細又白,骨節勻稱,腳趾頭圓圓的十分可愛,趾甲是健康的粉紅
色,每一寸肌膚都極其白嫩細滑,腿間除了處子血之外還有男性的精液,已經黏
在了一起,将她的私處弄得一片濡濕,很是不舒服。但陳言之動作十分溫柔,竟
沒讓鐵妞兒覺得不适。

  雖然餓,但鐵妞兒食量并不大,隻吃了一碗便飽了,她原想下床,但雙腿一
動便無比酸疼,單純的小丫頭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擡頭狐疑地望着陳言之──
在她心裏,言之和嫂嫂一樣,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但是言之比嫂嫂對自己還要
好,她要什麽他都會給。當然她也不會恃寵而驕,更不會無理取鬧,但她心裏清
楚的很,他對她很好很好很好……比對誰都好。

  「……言之?」懵然的眼神如同甫出生的小鹿,幹淨的毫無一絲雜質。

  被這麽純潔的眼睛看着,除了把她擁入懷中,陳言之還能做什麽?「乖……
很疼是不是?」

  「剛才餓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吃飽了,就疼了。」小丫頭委屈扁嘴,撒嬌。

  陳言之愛極鐵妞兒對自己撒嬌,她之前被錯待太久,性子軟糯異常,連智力
也因此有些退化,但他始終覺得不管她怎樣都是他的妞兒,就算她一輩子都這樣
子,他也高興。

        ☆、(11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五)

  鐵妞兒此時已經聰慧了許多,雖然仍然天真單純,但也不傻了,梅行書臨走
前給陳言之留了許多書本,她也跟着學了點皮毛,反正言之願意教她就樂意學,
才不管别人說什麽,而且現在她出門的話大家都很喜歡她,再也不會有小孩子對
她扔石子兒罵她是小傻子醜八怪了。所以當那個奇怪的女人出現在自家門口的時
候,她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因爲現在家裏隻有她一個人,
爹娘還有言之都出門去了。

  「這位大嬸……你找誰呀?」

  正在嚎啕大哭的女人猛地一愣,旋即瞪大眼睛對着鐵妞兒咆哮:「你叫誰大
嬸!」她今年也不過雙十又三,雖然已經是婦人年紀,但也不到大嬸的地步好嗎?!

  鐵妞兒被她吓了一大跳,眨巴着眼睛後退了一步,沒傻乎乎地把「你難道不
是大嬸嗎」這樣的話說出來,面前的婦人神色略顯憔悴,皮膚幹燥頭發枯黃,眼
角都有了皺紋,穿着一襲灰藍色衣裳,這不是大嬸嗎?那她要怎麽稱呼呀?「對、
對不起……你來找誰呀?」說完怕對方不相信自己是這家主人的似的還拍了拍胸
脯:「現在就俺在家,你有什麽事,跟俺說就可以了。」難道是親戚,來投奔的?
可這麽久了陳家的親戚她也認識的差不多了,眼前這個大嬸還是第一次見啊?

  「你?!」婦人将鐵妞兒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聽見陳言之和二老都不在家,
便露出趾高氣揚的神色,也不嚎了,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到大椅上坐下,
好像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似的。鐵妞兒皺起小眉頭,說:「你不能坐這個椅子,
這裏是爹爹才能坐的。」

  婦人冷嗤一聲:「這是俺家,俺想坐在哪裏就坐在哪裏,你管得着嗎?!」

  鐵妞兒雖然聰明了些,但嘴巴還是有些笨,她又急又慌,不知道對方爲什麽
說這裏是她的家。「這裏是俺家……」

  對方猛地目露兇光,把鐵妞兒吓得往後又退了一步,雙手緊張地糾結在一起,
跟個小媳婦兒似的。「原來你就是那個狐狸精?!趁着俺不在的時候勾引俺男人,
真是臭不要臉!沒娘養沒娘教的就是不一樣!」說完還用力推了鐵妞兒一把。

  鐵妞兒被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瑟縮了下,已經很久沒人對她這麽兇了,
好像後母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樣。那婦人見鐵妞兒好欺負,心裏高興,想來大家
傳說的陳瘸子新娶的媳婦兒有點傻果然不錯,這樣自己也好拿捏她,重新回到陳
家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見到鐵妞兒之前她隻是想來撈一筆,但現在…
…比起單純的撈一筆,要是自己能重回陳家,這些好東西不就都是她的了嗎?!

  婦人看了看四周,露出笑容,她離開陳家的時候陳家雖然算是富農,但可沒
有現在這樣有錢,聽說現在承接很有錢的大商人梅府的生意,雖然做的不大,但
每年賺的錢可不少,瞧瞧這房子和擺設,她這輩子也沒見過啊!早知道有今天的
話,她才不會跟那挨千刀的死漢子私奔呢!搞得現在身無分文,連兒子都差點養
不活,那賊漢子還成日喝酒賭錢,連家都不回,要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會想到還
有陳家可以靠,雖然當初是自己先跑的,但當年自己以一個黃花大閨女的身份嫁
給陳瘸子那個年紀又大身子又有缺陷的男人,到底是陳家對自己不住,所以現在
給自己點補償也是應當的,對吧?自己願意回來,他們應該歡迎她才是,鐵妞兒
雖然長得漂亮些,但腦子畢竟有問題,是個傻子,以後要是也生出個傻兒子怎麽
辦?還是她留下來比較好,公公婆婆應該也不會拒絕的吧?

  鐵妞兒看不懂眼前這婦人的表情代表了什麽,但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她
有點害怕,就想出去,剛走了沒兩步就撞進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陳言之險險摟住她,不懂她怎麽了:「爲什麽跑這麽快,萬一摔倒怎麽辦?」
摸摸她的小腦袋,一看鐵妞兒眼裏有淚花,立刻怒了。「妞兒,誰欺負你了?」

  抽了抽鼻子,鐵妞兒還沒來得及說話,原本坐在大椅上的婦人立刻下來朝這
邊走,臉上還堆着笑:「你回來啦?公婆呢?怎麽沒一起回來?俺聽說你們一起
出去的呀?」

  陳言之一看對方,臉色登時變了,他眯起眼,冷冷地問:「你來做什麽?」

  他本來性格就斯文冷淡,後來腿摔斷後的一段時間内變得極其暴躁,眼前的
婦人便是在那時候嫁進陳家,三個月後因爲他的壞脾氣偷偷跟其他男人跑了的,
陳言之和一般農村人不一樣,他是個讀書人,近年來走南闖北又見過不少世面,
有了鐵妞兒後也對自身愈加注意起來,現在穿着青緞長袍,黑發挽起,五官清俊,
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婦人看着看着,臉便紅了,以前怎麽
就沒發現陳瘸子長得這麽好看呢?如果當初自己嫁進來時他就是這副模樣的話,
她才不會跟人私奔呢!

  想到這裏,婦人紅了臉道:「俺、俺回來看你呀!」

  聞言,陳言之忍不住笑了,襯着他俊俏的臉,有着說不出的魅力。那婦人曾
幾何時見過這樣的男子,登時心裏又是迷戀又是後悔,一時半會兒竟說不出話來
了。

  這時候陳家二老也從後面走了進來,邊走邊問:「言之啊,怎麽不進去就站
在門口啊?堵在這像什麽樣子?妞兒呢?咋沒看到?」

  鐵妞兒從丈夫懷裏露出一顆頭打招呼:「爹娘你們回來啦?」

  「回來了回來了,娘還給你買了新衣服跟新首飾,待會兒吃完飯後試一下跟
娘看……啊!!你這女人來俺家幹啥?!」原本溫柔疼愛的語氣在見到大廳裏不
請自來的婦人後變成了怒吼。「快給我滾出去!誰把她放進來的?不想在陳家幹
了是不是?!」

  她平時真不是刻薄的人,鄉裏鄰間都誇陳家老夫人是個好說話的,有善心的,
但她對誰都好,就是對眼前這個女人不行!

  給兒子娶了這麽個女人,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陳家婆婆怒目瞪視着那
衣着破舊又憔悴不堪的女人,覺得隻是看着她都覺得惡心,恨不得立刻就将人給
趕走。

        ☆、(11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六)

            鐵妞兒與陳瘸子(六)

  在場的幾人中,恐怕隻有鐵妞兒一頭霧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了,但她乖的
很,見公婆及丈夫臉色都很難看,便咬着小嘴不說話,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在
其他人身上來回打轉,不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平常對自己笑的爹娘還有言之爲
什麽都這麽嚴肅,好像如臨大敵一樣,他們上次這樣是嫂嫂來看她呢!難道說眼
前這大嬸跟嫂嫂一樣厲害?

  這不可能吧?

  鐵妞兒便又從上到下地将面前的婦人打量了一番,覺得怎麽也看不出她有哪
些地方能比嫂嫂厲害的,長得沒有嫂嫂俊俏,身段也沒有嫂嫂美,而且比嫂嫂老
多了……既然這樣,那爲什麽大家都要露出這種表情,好像這大嬸是什麽洪水猛
獸似的?「言之……」她自以爲小小聲地踮起腳尖,示意陳言之低下頭,然後附
到他耳邊問:「這大嬸兒到底是誰呀?你跟爹娘爲什麽都這麽不開心?難道是妞
兒又做錯什麽事了?」一想到還有後面這個可能性,鐵妞兒小臉一白。

  陳言之頓時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該給出個什麽樣的表情。他伸出大手摸了摸
鐵妞兒的臉蛋道:「我們怎麽會跟你生氣呢?妞兒乖的很,是你面前這位大嬸來
的煩人。」

  「你認識她嗎?」依然天真無邪的問話,真的隻是問話,沒有任何别的意思,
就是單純的問一下而已。

  「嗯。」陳言之又摸摸她的頭。「她是我的第二任妻子,就是後來我給你講
故事的時候那個跟人跑了的女人。」沒想到幾年不見憔悴成這副模樣了,怪不得
妞兒要叫她大嬸,這副尊容不叫大嬸難道要叫大娘嗎?陳言之冷眼看着眼前的劉
氏,隻覺得她蓬頭垢面面目可憎,哪裏比得上妞兒溫柔天真。

  當初居然會娶了這麽個好吃懶做隻重眼前利益的女人進門,每每想起都叫他
覺得慚愧。若是早知道有一天會遇上妞兒,他必定會守身不娶以迎她入門。

  「啊!」鐵妞兒忍不住指着劉氏大叫起來:「她是那個壞女人!」她知道的!
雖然言之沒有跟她講,但爹娘告訴過她的!這個女人跟人私奔後怕落入口舌,還
在外面敗壞言之名聲,說他愛打老婆又酗酒,她是忍受不了才跟救她出火坑的漢
子私奔的,當時在村裏還有好多人拍手稱快呢!又愛撒謊又不要臉的女人,她來
陳家做什麽?!

  「你說誰是壞女人?!」被陳言之冷眼,劉氏不敢有任何怨言或者反駁,但
鐵妞兒可就不同了。她惡狠狠地瞪了鐵妞兒一眼,轉臉對着陳言之道:「相公,
你就看着這女人欺負俺啊?」

  相公?!

  陳言之還沒來得及反應,懷裏的鐵妞兒突然尖叫一聲:「你、你你你你不要
亂叫!言之是俺相公!才不是你的!你好生不要臉,到人家家裏來亂叫人!爹,
娘──」她委屈地回頭去看陳家二老,二老向來将她當做親生女兒疼愛入骨,如
今一看她哭了,立刻對劉氏怒目而視:「你個不要臉的賤人,到我陳家來做什麽?
就不怕我報官嗎?!」

  劉氏隻是個普通村婦,聽到官府當然害怕,但她今天來是有目的的,怎麽能
被一句話吓走呢?於是她腆着笑臉道:「公公、婆婆──啊不,是陳老夫人,陳
老爺子,」在陳家四口的瞪視下,她險險改口。「當初是俺做的不對,可俺現在
知錯了,俺願意現在就回來,你們就原諒俺吧,好嗎?」說着,露出一臉的哀求,
要是不知道内情的人指定會被她哄過去,可陳家人對她的真面目知之甚詳,怎麽
可能還會被忽悠。更何況現在陳言之的名聲早就好起來了,他仗義斯文,有請他
幫忙的他都盡心盡力,村裏不少人家都是因爲陳家的生意才過上好日子的,以前
那些傳言早就被打破沒人信了,根本不需要劉氏再來摻和一腳。更何況現在誰不
知道陳言之對他的小妻子十分疼愛呵護,幾乎是有求必應?有鐵妞兒這樣的俏佳
人作伴,還要劉氏這無情無義且又目光短淺不守婦道的婦人作甚?!

  陳家婆婆冷笑一聲:「你現在知錯了,那你當初跟人跑的時候怎麽不想想言
之會爲此遭受怎樣的侮辱?你跟人跑了還自罷了,卻在外頭說我陳家是非,你又
是何居心?你這樣的女人,說什麽知錯了……别說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我陳家
這小廟也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你還是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快走,快走快走快
走!」老人家邊說邊擺手做趕人的動作,擺明了是壓根兒不想見到她。

  劉氏有點難堪,但還是帶着笑臉去看陳言之──她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爲
人父母自然不希望有個對兒子不好的媳婦兒,但隻要陳言之答應,陳家二老也不
可能拒絕,他們疼兒子是出了名的,難道兒子的意願他們也不顧了不成?再說了,
她還有個殺手!呢!實在是不行的話她就把大寶帶來,看他們認不認這個孫子!

  陳言之看都懶得看她一眼:「你識相些現在就滾,我還不計較,晚了就别怪
我命人把你轟出去了!」把鐵妞兒牽到椅子上坐下:「餓不餓?不是讓你不用等
我們吃飯的嗎?」

  鐵妞兒愛嬌地把小臉蛋在他大掌上蹭了蹭:「想等言之一起。」

  陳言之忍不住微笑着擰了擰她的小臉,又冷眼瞪向劉氏,覺得此人在自家實
在是礙眼,正準備叫人來攆走,劉氏突然大叫一聲:「你陳家不認俺便罷,難道
連孫子也不認了?!」

  ……

  安靜。

  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似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陳家二老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
摳了摳自己的耳朵……他們沒聽錯吧,什麽孫子?!

  陳言之沒有說話,依然冷靜。

  倒是劉氏看到陳家四口都沒啥反應的反應,立刻破口大罵:「陳言之!你當
真是糊塗了!娶個傻子來家!卻不要俺給你生的兒子!你就不怕遭雷劈!個天殺
的……俺咋這麽命苦啊!……」她噗通一聲坐到地上抓着腳脖子嚎啕大哭,跟死
了親爹娘一樣。

  鐵妞兒傻眼地望着眼睛這一幕,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陳言之便
松開了她的手,幾個大步走上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劉氏,聲音冷的像冰:「你剛
剛說什麽,再給我說一遍?」

  劉氏被吓得猛地打了個嗝兒,也不哭了,略有些害怕地往後縮了縮,可一想
到自己的王牌,頓時就又有了底氣。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七)

            鐵妞兒與陳瘸子(七)

  「俺、俺咋啦!難不成俺還說錯了?!你娶了這麽個傻子來家,這麽久肚皮
都沒個消息!還不準人說不成?背地裏不知道多少人戳着陳家的脊梁骨說話呢!
不會下蛋的母雞要她有什麽用……啊!」劉氏猛地捂住臉,剛想破口大罵,陳言
之冰冷的眼卻讓她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你、你想幹啥?!俺今天來這裏可是大
家都曉得的……你要是敢對俺做什麽……俺、俺是不會就這麽善了的!」

  陳言之冷冷地拍了拍手,似乎剛剛那一巴掌比抓了大把狗屎都覺得髒:「如
果我再從你嘴裏聽到任何一句诋毀我陳家人的話,你應該知道是什麽後果。」因
爲鐵妞兒,他的性格的确是好了很多,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生氣。他脾氣最暴躁
易怒的那段時間,正是劉氏嫁進來的時候,她應該很清楚。

  果然,劉氏被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對鐵妞兒表示什麽不滿。她往後退了
幾步,才聲如蚊呐的道:「那俺給你生了個兒子……你打算咋辦?」

  「兒子?」陳言之頗覺玩味:「你确定是我的?」她剛進門不久就跟賊漢子
勾搭到了一起,給他戴了不少綠帽子,後來在他發現之前卷了家裏不少細軟跟人
私奔,現在居然還敢回來,更可笑的是,居然還說給他生了個兒子?從她進門開
始,他碰她的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的出來,在她與人私奔前,他至少已經有一
個月沒碰過她了,現在她卻賴上門說給他生了個兒子?「像你這樣不知廉恥名聲
壞透的女人,居然也知道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真是奇哉怪也。」

  劉氏雖然潑辣刁鑽,但畢竟是個婦人,當初與人私奔一是因爲陳言之的脾氣
實在是太壞,二是因爲那人巧舌如簧盡會撿她喜歡的話說,現在想想,自己怎麽
就會鬼迷心竅的跟那人私奔了呢?回想自己在陳家的生活,雖然說不上夫妻情深,
但至少衣食無憂,而且還有下人可以使喚。而自從自己走了之後,不僅日常衣物
膳食要自己清洗料理,甚至一個月連頓肉都吃不上……她後悔了!她早就後悔了!

  更何況她并沒有撒謊,兒子真的有可能是陳言之的。「陳瘸子!你怎麽能這
樣說俺!俺嫁進你們陳家,雖然說不上有什麽功勞,但至少也有點苦勞吧?!你
當時的脾氣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底下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了?!俺忍了大半年
已經很不錯了!」

  陳言之一聽,忍不住嗤笑,倒頭來這無恥婦人反倒怪起他來了。「劉氏,容
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劉家家徒四壁,連個嫁妝都拿不出來,我娶了你,聘禮彩禮
一樣不少,說難聽點,你是被你爹娘賣進了我陳家!從你嫁入陳家,我雖然待你
談不上多好,但從不曾打罵於你,你可倒好,不僅在我陳家作威作福,還拿我陳
家的錢去養奸夫,你真當我是死的不成?如今你更無恥至此,居然還有臉來這裏
叫嚣,說你那孩子是我陳言之的種?!别說不是,就算是,我也不要那個孩子!
你愛養便養,不養便罷,卻是别想從我這裏得到一文錢!」她肚子裏有幾根花花
腸子他還會不清楚?既然她身爲母親都拿自己小孩的名譽於不顧,他又何必給她
留面子,「似你這般無恥之人,我陳言之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可笑你居然還
有臉活在世上,真不知道丢的是誰的臉!」

  劉氏被罵的懵了,她雖然目光短淺刻薄無知,但好歹還有些自尊心和羞恥心,
當時嫁到陳家時她不過才二八年華,雖然家裏窮,但也對愛情和婚姻充滿向往。
可嫁給陳言之後她才發現事情根本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麽容易,陳言之雖然讓她
衣食無憂,在感情上卻是無比冷漠,這讓她一個少女如何受得了?就在這時,牛
三出現了,他能言善道又長得俊俏,最重要的是──他不殘疾!他說他是外鄉做
生意的,把自己的事業吹得天花亂墜,她不過是個普通女人,哪裏能懂到底是哪
樣?一個沖動偷了些銀兩首飾跟牛三跑了,害怕陳家把實情說出去還到處敗壞陳
言之的名聲,一開始她還有些愧疚和害怕,可日子久了,陳家并沒有做出什麽回
應,於是就連她自己都相信事情其實是像自己說的那樣了!

  剛私奔的一段日子,他們不敢在本地逗留,因爲有錢,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可慢慢地錢花光了,牛三又染上了毒瘾,劉氏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被騙了!而且
牛三這還不是第一次騙人,他家裏甚至還有四個妻子,都是這樣被他勾搭上的!

  得知事實的劉氏與牛三鬧,可她一介女流,哪裏打得過人高馬大的牛三?慢
慢地她就受不了了,正準備回來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懷孕了!

  牛三很高興,因爲他妻子雖然多,但一個孩子都沒有,可好景不長,自從兒
子生了下來,牛三的其他幾個妻子也紛紛有了身孕,而這時候,牛三又從外地騙
了個美貌女人回來!

  這家裏哪裏還能有她劉氏跟兒子的立足之地?!

  劉氏想了好幾夜,才打算孤注一擲回來一趟。牛三得知此事竟然完全沒有反
應,他不僅答應她回來,甚至還主動把兒子給了她,隻要求到手的錢跟他三七開。
劉氏知道,牛三又有了好幾個孩子,根本不稀得自己給他生的。而且……她也是
的确不知道兒子到底是誰的。

  被生活逼的都要走投無路了,沒錢的日子太難熬,她又天生懶惰不愛做活,
拼死拼活給人洗一天的衣服也不過十個銅闆,回想在陳家的時候,衣食住行都有
下人伺候着,哪裏跟如今這般辛苦?她如何能夠不悔?!

  可回到家鄉,她才知道自己走後,陳瘸子居然又娶了兩個老婆!一個難産而
死,一個是個傻子,都是窮苦人家的姑娘,劉氏很高興,覺得自己有希望,聽說
最新進門的這媳婦兒到現在肚皮都沒消息呢!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八)

            鐵妞兒與陳瘸子(八)

  也不是沒想過上門會被轟出來的情況,但劉氏絕對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她知
道陳言之對自己沒有絲毫溫情,但卻沒想過連陳家二老也會如此,她原以爲看在
兒子的份兒上,二老即使不會把她當成兒媳婦,也不會虧待了她的。

  可現在弄成這樣子,她要如何收場?家家不能回,陳家陳家也不能進,轉身
回去牛三身邊也太晚了,她該何去何從?不,不行,她不能就這麽算了,她一定
要拿到足夠的銀子才能善罷甘休,否則她絕不放手!劉氏暗地裏咬緊牙關,按壓
住心底所有的羞恥與不安:「當初俺跟人跑了九個月後才生下大寶,你說這算不
算你陳家子孫?」

  聞言,陳言之一怔,他大概是在她與人私奔前一個月碰過她一次,若是算來
……十月懷胎,正是正常生産的時間,但也不排除有可能是早産,這麽說,那個
孩子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

  想到這裏,他神情一冷,盯着劉氏的眼睛也變得無比冷酷起來,在這世界上,
除了鐵妞兒,他絕不允許有任何女人爲他傳承子嗣!不管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
都要不得!

  「這、這……言之……?」陳家婆婆傻眼了,她原以爲劉氏隻是胡說的,可
沒想到……居然可能是真的?一想到陳家的子孫流落在外,她心裏就一陣陣的抽
疼,可要她承認那個孩子而傷害鐵妞兒以及未來可能出生的孫子孫女,她卻也是
絕對不願意的。

  陳老爺也是眼神凝重,他沒有說話,隻是把決定權都交給了自己的兒子,不
管陳言之的決定是什麽,他都會接受。雖然私心裏他也是希望能夠有個孫子的,
但和妻子想的一樣,如果得到那個孫子是以傷害鐵妞兒爲代價的話,他是萬萬不
會去做的。

  鐵妞兒雖然一直沒有說話,卻也聽懂了他們在談論什麽,她的神色一點一點
暗淡下去,窩在陳言之懷裏如同一隻乖巧的小貓。劉氏的咄咄逼人和有恃無恐都
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他們在商量的事情她也聽得懂,自己嫁進陳家後一
年多了肚皮都沒有個反應,一直都沒能給言之生下個一兒半女,雖然嫂嫂給他們
把過脈說沒有問題,隻是時間早晚而已,可她還是知道的,爹娘都希望她能早點
懷孕,可現在……她還沒來得及懷孕,就有其他女人找上門來了。

  覺得懷裏的小家夥似乎情緒有些低落,陳言之低頭看去,發現鐵妞兒垂頭喪
氣的,小臉上一片陰霾。「妞兒?」

  鐵妞兒被他一叫,猛地回神,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他,不解他叫她要
做什麽。

  陳言之摸摸她的小臉撫慰她,然後重新把視線投注到劉氏身上,神色清冷:
「劉氏,我且把話與你說清楚了。先不說你那孩子是不是我陳家的骨肉,即使是,
也别想我會承認他,你更是别想從我這裏得到一文錢,而且……我現在就可以告
訴你,我陳言之從過去到現在,沒有任何骨血流落在外,你懂我的意思嗎?」他
不會給她一文錢,因爲一旦給了便是所謂的封口費,既然不是他的孩子,他便問
心無愧,絕對不會爲此屈服。

  劉氏傻眼了,她怎麽也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後果,還未待說話,陳家婆婆也道:
「說的不錯,我陳家隻有妞兒一個媳婦,日後的孫子孫女也要由她來生,至於你
的兒子……身爲女子,連自己孩子的父親都不知道是哪一個,卻來我家賴我兒子,
當真是一點羞恥都不知了嗎?」

  「你、你們……難道你們就不怕俺出去到處說嗎?你們陳家難道連名聲都不
要了?!」劉氏終於想起自己手中還有最後一個籌碼,陳家是附近的大戶人家,
對名譽十分看重,現在陳言之好不容易把大家對他的觀點變好,難道會再這樣随
意又抛棄嗎?「俺先說了,俺、俺是不會輕易就算了的!除非、除非……」

  「沒有除非,言之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你現在就走,還能留點面子,若
再糾纏下去,我可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陳老爺截斷劉氏的話,眼神冷漠的一
如陳言之。

  劉氏咬咬牙,正準備暫時先罷了轉身就走,沒想到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
大嚷大叫聲,原來是牛三帶着大寶來了,而且由於他的大吼大叫,陳家門口已經
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大寶看見劉氏,忙不叠歡喜的撲了過來,一邊叫娘一邊在她懷裏蹭。他不喜
歡牛三,因爲他對自己一點都不好,動不動就會打罵,小孩子雖然年紀不大,但
是記性挺好,牛三對他什麽樣子他比誰都明白。所以這回一見到目前就高興的不
行了。

  劉氏把兒子抱在懷裏,心一橫,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邊哭邊埋汰陳家人冷酷無情,給他們生了兒子,不僅不認,還要把他們母子倆趕
出去,說他們家有了新人不要舊人,甯願要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也不要活生生的寶
貝孫子,說自己在外面帶孩子多辛苦,孩子長到四歲了一個月都還吃不上一頓肉,
長得比同齡人小了很多,又瘦又幹,說……嘴巴一直沒停,牛三站在她身邊一句
話都沒說,他隻要銀子,才不管劉氏到底要怎麽做。

  陳家婆婆爲之氣結,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劉氏當真是膽大至極,居然光天化
日之下,當着陳家人的面便造他們的謠。

  劉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不凄慘,可現如今村裏人大多數都仰着陳家鼻息
生活,好多人家都是在陳家的鋪子裏做工,陳家人到底如何,他們比劉氏清楚的
多,少東家雖然性子冷淡寡言,但對他們從不虧待,不僅工錢給的比别家多,逢
年過節甚至還會額外加錢,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劉氏口中說的那樣?退一
萬步說,就算劉氏說的是真的,陳家對他們的好卻是毋庸置疑的,再說了,誰會
相信一個與人私奔毫無廉恥的女人的話?!

        ☆、(10鮮幣)鐵妞兒與陳瘸子(九)

            鐵妞兒與陳瘸子(九)

  見情勢并不如自己所料,劉氏慌了神,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這是陳言之
的兒子,這是陳言之的兒子,這是陳言之的兒子……可這副瘋瘋癫癫的模樣更是
讓人認爲她是貪圖富貴回來敲詐的,瞧她抱在懷裏的男孩,長得平淡無奇,塌鼻
子淡眉毛大嘴巴圓臉盤,别說不像陳言之,就連陳家二老也沒哪點像的。再仔細
打量下劉氏,和當年剛嫁入陳家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完全不同,當年她穿綢緞戴
金簪頭發梳的一絲不苟永遠都用鼻孔看人,可現在她卻身着粗布衣裳,頭上隻簡
簡單單地挽了支木钗,原本烏黑的頭發現在居然有幾縷雪白點綴其中,皮膚粗糙
風幹,比起當年老了起止十歲。

  這樣一比,高下立判,劉氏到底是真心想讓孩子認祖歸宗還是回來要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正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一道震天響的吼聲從人群後傳了過來,把不少人吓
了一跳,就連哭天搶地的劉氏都被吓得忘記流眼淚了。

  「都給俺讓開!别擋路!讓開讓開!圍在這都幹啥呢?快讓開!」

  很多人受不了這大嗓門兒,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一條路,鐵柱帶笑的大臉就出
現在衆人面前。鐵妞兒認識這個堂哥,他對自己很好,於是主動露出笑容打招呼:
「哥哥。」

  「嘿妹子,哥哥跟嫂子來看你來啦!」莽漢咧開大嘴,兩排白牙在陽光下閃
爍着耀眼的光芒。不知道是不是陳言之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了兩道雪白的光從鐵
柱牙齒上一閃而過。

  「嫂子也來了?」鐵妞兒一聽開心的不行,立刻掙脫了陳言之的懷抱沖上前
來,鐵柱識趣的讓開,身後一身淡藍羅裳的梅行書便出現在衆人面前。

  她就如同雪地獨放的梅花,那麽顯眼和美麗。村裏人都是知道她的,鐵家溝
出了名的俊俏巧手丫頭,可誰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是大富商梅家的千金小姐,所以
梅行書在鐵家溝和附近的幾個村子裏就相當於神的存在。人人尊重敬仰她,不少
半大不小能成家的小夥子還做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跟鐵柱一樣娶到這樣的好媳婦兒
的美夢呢!

  摸摸撲到懷裏的鐵妞兒的頭,梅行書輕笑,捏捏她的小臉問:「怎麽了,不
開心啊?」小丫頭臉上藏不住話,不過……誰若是真敢欺負了鐵妞兒,她第一個
不放過。「那坐在地上的是哪位啊,怎麽哭成這副模樣,妞兒,你不會欺負人家
了吧?」

  她似笑非笑的問,眼神一直定焦在劉氏身上,能夠洞悉人心的視線讓劉氏不
由自主的慌亂起來。把劉氏看得低下了頭,梅行書便漫不經心地看向另一邊的鐵
妞兒,示意身後的下人把箱子擡過來:「嫂子給你帶了禮物,你跟陳老夫人進屋
去看好不好?裏面有許多好耍的,你定然喜歡。」

  鐵妞兒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一聽到有禮物立刻開心起來,陳家婆婆也知道
梅行書的用意──把鐵妞兒支開才好解決問題呀!於是她趕緊上前牽起鐵妞兒:
「妞兒啊,來,跟娘一起把這些東西弄到房裏好不好?」說完對下人招手示意他
們跟自己走,還不忘對梅行書道謝:「多謝小姐,又讓小姐費心了。」

  「不費心,我喜歡妞兒,自然要對她好,若是有人叫她不開心或是讓她哭了
的話……我可不會饒過的,言之,你說是吧?」對着陳言之問,視線卻若有似無
地落在劉氏身上。

  陳言之神色堅定:「那是當然。」

  「既然如此……咱們便進屋說去吧,這位……夫人,也跟着一起進來吧。」
紅唇淺笑,率先進屋,鐵柱跟在後頭,陳老爺和陳言之也跟着進去了,劉氏猶豫
了一下,還是舍不得放過這個好機會,便抱着大寶拍了拍身上的灰後腳跟着,牛
三站了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也跟着進去會比較好,於是追了過去。

  沒熱鬧看了,圍觀的村民們散了不少,但還是有些舍不得離去,不過這倒也
是無所謂,因爲無論如何他們都是進不去的,所以自然也看不到裏面的情形了。

  陳家人對梅行書十分敬畏,陳老爺連上座都讓了出來,不過梅行書并沒有坐,
而是坐到了上座旁邊,并請陳老爺落座。她視鐵妞兒爲親妹,對鐵妞兒好的人她
都尊重,鐵妞兒叫陳家二老一聲爹娘,她自然也會将他們當成長輩敬重……哪有
晚輩坐上座而讓長輩站着的呢?

  得知了來龍去脈之後,梅行書忍不住笑了,她戴着笑意的眸光讓劉氏心底一
陣一陣的發虛。鐵柱緊緊地黏在梅行書身側,明明隻有兩個位子,梅行書坐着一
個陳老爺坐着一個,可他就甯肯站在她身邊也不肯離開她到下面跟陳言之坐到一
塊兒。

  「如此說來,這位劉夫人是想讓孩子認祖歸宗,做回陳家長孫,然後自己也
重回陳家做陳家的少奶奶?」

  劉氏想了想,自己心底的确是這麽打算的,便點了點頭。

  噗嗤一聲,鐵柱沒忍住,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就連皇帝跟
沈澤都不能比,他們至少還會用點聽似完美的語言來掩蓋内心肮髒的想法,可劉
氏……完完全全就是不知廉恥了。

  聽到鐵柱的笑聲,梅行書睨了他一眼,略帶無奈和笑意,鐵柱立刻拿手捂嘴
表示不會再發出聲音了。反正他不擔心,有媳婦兒在,絕對不會有事的。

  「不可能。」陳言之冷笑。「這兩件事你最好想都别想。」

  劉氏正待撒潑,卻見梅行書看了過來,一句大罵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人都
險些被嗆死。

  「劉夫人,你說孩子是陳言之的,可有證據?難道僅憑你九月生子便可以确
定嗎?自古女子有孕者雖說十月懷胎,但真正十月生下的反倒寥寥無幾,更何況,
在我看來,這孩子長得可一點都不像是陳言之,倒是和你旁邊的這位壯士頗有幾
分相似。」

        ☆、鐵妞兒與陳瘸子(十)

  大寶長得的确跟陳言之沒有半分相似,陳言之是雙眼皮高鼻梁薄唇,皮膚白
皙長臉,而大寶卻是單眼皮塌鼻梁厚嘴唇,皮膚黝黑的方臉,說這樣的兩個人是
父子關系……那可真是沒人會信,因爲他們長得太不像了!

  劉氏明顯呆了一下,但仍然不肯放棄:「這、這也不能就說他們不是父子倆
啊……」在梅行書面前,她原本的志得意滿和胸有成竹都像是被噎在了喉嚨裏,
怎麽也說不出來了。明明早就下定了決心,可一對上那雙溫和烏黑的眼睛,她便
覺得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嘴巴張開,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蒼白的反駁。

  「既然你認爲是父子,那麽……不如滴血認親如何?」梅行書也沒有生氣,
依然微笑,端起手邊的茶水啜了一口,視線調往陳言之身上問:「你同意嗎?」

  「任憑小姐做主。」陳言之點了下頭,但不忘下但書:「不過我話說在前面,
不管這孩子是不是我的,都别想陳家會承認他,而且,如果不是我的……就休怪
我将你二人告到官府,判你們個敲詐勒索無恥通奸之罪!」他語氣冰冷,眼神像
是能射出刀子來,着實是把牛三和劉氏吓了一大跳,大寶甚至已經被吓哭了。

  劉氏懵了,她自己心底也不是十分有底,之所以敢回來,是因爲實在是被逼
急了,想在陳家撈一筆,可她怎麽也沒想到會要求滴血認親啊!而且大寶如果不
是陳家血脈的話他們還要把他們告上官府!這、這可如何是好?

  畢竟是個山野村婦,聽到官府二字心底是怕極了的,他們不像陳家這麽有錢,
進去了的話,要是陳家想,就是弄死他們也不是難事啊!

  相比較起劉氏的慌亂,牛三更是沒膽,他直接就被吓軟了腿,如同爛泥一灘
倒在了地上。梅行書瞧着他這模樣,淡淡地瞟來一眼道:「我也覺得言之此話有
理,如果是在明知孩子不是陳家骨肉的份上前來認清,那麽就是敲詐,再加上你
二人之前通奸攜款私奔之事,依我天朝律法,男子應受閹割流放之罪,女子則要
浸豬籠,你二人可要想清楚再說話,不要讓自己追悔莫及。」說完一揮手,帶來
的婢女立刻走上前來:「小姐。」

  「你去端碗清水來,爲了以防他們二人認爲我們做了手腳,帶這婦人一同去
吧。」

  「是。」

  可劉氏卻往後退了幾步,開玩笑,她哪裏敢真的去弄水!從長相上來看就知
道大寶肯定不是陳家的骨肉了!這要是真的滴血認親,查出自己是來敲詐的,那、
那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要沒命了?!

  就在劉氏吓得不行的時候,一旁的鐵柱發話了:「俺跟你們倆說,俺媳婦兒
那說話可是一言九鼎,絕對不帶任何折扣的,要是給俺知道你們是假的,是來抱
孩子上門求财欺負俺妹妹的……那就别怪俺的拳頭!」說完一拳擊在身前的大八
仙桌上,那結實的紅桧木大桌,瞬間化爲齑粉。牛三已經徹底吓傻了,鐵柱本來
就長得兇神惡煞,做出兇狠的表情時更加吓人,誇張一點來講,就跟地府的夜叉
差不多,牛三如何能不怕?他怕的臉色煞白嘴唇直哆嗦,眼看就要尿褲子了。

  梅行書又是微微一笑,美目流轉到鐵柱身上,輕聲斥責:「我說你呀,可别
吓着他們,萬一這孩子真是陳家骨肉該怎麽辦?讓下人先把水端來,直接驗證不
就行了?」

  她話音剛落,牛三就嚎啕大哭一聲,軟綿綿地倒在地上,把一切都招了:
「俺招、俺招!俺說實話!你們不要把俺送到官府去啊!!」凄厲的哭聲過後,
手指死死指住劉氏:「她!都是她!都是她教唆的!(是她是她就是她我們的盆
友小哪吒!)她說家裏沒多少銀子了,她有個賺錢的良方,把大寶當成陳家的兒
子送過來,陳家爲了名聲肯定會給俺們封口費,這一切都是她想出來的,跟俺沒
關系啊!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把我送到官府去!求求你們了!」擡起頭,已經是涕
淚縱橫狼狽不堪了。

  聞言,劉氏破口大罵:「牛三你個挨千刀的!當初你不是也答應這麽幹的?
怎麽就成俺逼你的了?你敢說你沒有這麽想過?!……」

  「那、那也是你先提出來的!俺怎麽會把自己的兒子送人呢?隻有你這樣水
性楊花的女人才會這麽幹!」牛三激動起來,對着劉氏他可是完全不怕的。「你
自己财迷心竅,還想拖俺下水,你想得美你!……」

  兩人之後罵的實在是不堪入耳,還是鐵柱一聲吼使得他們都不敢再廢話了。
梅行書問牛三:「你怎麽就确定大寶一定是你的孩子?」要知道他們父子倆長得
可也不像,隻是從眉宇間隐隐約約有着牛三的樣子,這孩子還想像劉氏多一點。

  梅行書的話牛三哪敢不回,「回、回小姐,這娃兒是在俺跟這婆娘私奔後十
個月才生下來的,他肯定是俺的兒子,就是當初這臭婆娘說少說一個月也沒什麽,
銀子到手了才最重要,俺才肯答應跟她一起來這裏的,這一切真的是不關俺的事
啊!俺沒想過要來敲詐錢财的!」他睜着眼看着梅行書,求她相信。

  「這麽說,滴血驗親不必做了?」

  「不必不必,俺承認大寶是俺兒子。」牛三涎着笑。

  「既然這樣,剩下的事情便是陳家的私事了,我也不好插手。到底要怎麽處
置這二人,還是言之你自己決定吧。」梅行書起身,鐵柱立刻牽起她的手。「我
跟柱子去看看妞兒和陳老夫人,二位費心了。」

  陳言之和陳老爺子連忙道謝,看着他們夫妻二人遠走,才互視一眼。

  牛三抱起大寶一臉的緊張,劉氏則傻傻地坐在地上,手還抓着自己的腳脖子。
陳老爺子哼了一聲,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言之,這兩個家夥,可不能就這麽
算了!」

  「那是當然,爹。」陳言之微微一笑,讓人如沐春風,可牛三和劉氏卻都狠
狠地打了個寒顫。

  在去找鐵妞兒的路上,鐵柱皺眉:「媳婦兒,那要真是瘸子的種可怎麽辦啊?
你應該滴血認親的,這樣就不會出錯了。」

  梅行書隻是對他笑,道:「滴血認親根本沒有用,别說是人和人,就是人和
狗的血,那也能融到一起去。我是見那二人神色張皇,詐他們一詐而已。」

  「那、那要是他們沒被詐出來,而是要滴血可怎麽辦呢?」鐵柱傻眼了。

  「笨。」伸手彈他個腦瓜!兒。「可以先讓牛三先驗哪,先驗的血融到一起
了,後面的那個還需要驗嗎?」

  鐵柱聽了,不由得張大嘴巴贊歎:「媳婦兒……媳婦兒你真的好,什麽都知
道,什麽都懂。」

  拍馬屁可是沒用的,她早就免疫了。「好啦,快走吧,妞兒還等着我們去看
呢。」拍拍鐵柱的胸膛,示意他把步伐加快一點,走得慢吞吞的,要什麽時候才
能到?

  兩人的背影在走廊裏穿梭,歡聲笑語始終不停。

  至於牛三和劉氏的下場……各位看官請腦補吧麽麽哒!

  (腦補,讓生活更健康……)






.
2016-6-28 09: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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