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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蘇米亞戰歌》第三章「全面戰爭」#7~10  
 
indainoyak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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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米亞戰歌》第三章「全面戰爭」#7~10

        《蘇米亞戰歌》第三章「全面戰爭」#7~10


  作者:indainoyakou
  2016/7/17發表於:春滿四合院


  第三章「全面戰爭」#7


  神聖俄羅斯帝國,波蘭佔領區,格雷菲諾俄軍陣地。

  俄羅斯與德意志在歐陸戰場的首次正面衝突歷經整整九日,雙方沿著德波邊
境總共投入超過一百一十萬名前線部隊,此舉對於遠在北美及東亞的另外兩大國
──美國與中國而言,堪稱是衝擊現代戰爭概念的一場戰役。

  在此之前,除了俄羅斯與大英以外的聯盟皆不認為現代戰爭還必須如二戰般
維持大量的前線戰鬥部隊。舉凡波蘭、亞美尼亞甚至於中東和非洲持續不斷的局
部戰爭,都被視為前一個世代的衝突等級。然而德意志之於大英乃是第二大軍事
體,是大英對抗俄羅斯西進策略的核心武力之一,此一等級的國家正規軍與俄軍
接觸的情況卻也是如此……所謂的現代戰爭具體來說究竟是何種型態已無人敢下
定論。

  在這九日內,中近程飛彈與各式彈藥的消耗量已超越去年五大聯盟所公開的
國防白皮書,顯然國際間達成已久的全球軍武縮減共識只是一張白紙,確實遵守
協議的只有一些附庸於聯盟的邊緣小國。對於各首領國而言,此數據曝露出來的
更是自己一直不願承認的事實。

  縱使白皮書上只是虛做表面的數據,起碼也有相當程度的依據,或許是事實
的三成,或許一成五;然而這場戰爭卻是「大英的德意志」對上「俄羅斯的西方
軍」,雙方投入的物資超越了五大聯盟的表面總額,但她們都還不是總戰力啊!

  ──必須在大戰到來前生產更多彈藥!更多飛彈!

  然後……吸收這兩股勢力的作戰經驗,戰勝後來居上的那股勢力。

  「──那些傢伙是這麼想的吧,塔吉雅娜。」

  「是的,皇女殿下。」

  序戰得勝的俄軍前線陣地,特地到此視察的西方軍總司令──索菲亞皇親朝
身旁的騎士團長塔吉雅娜瞥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

  「已經不是什麼皇女殿下了。」

  塔吉雅娜看著主人披頭散髮卻較往常更有韻味的側臉,視線慢慢地與主人合
而為一,來到陣地前方那沿著河岸並列的斷垣殘壁。此處風景猶似格雷菲諾及波
蘭西境各個城鎮的縮影,接連九日的激戰使這兒化為寸草不生的廢墟。如今即便
德軍抱著關鍵敗北的遺憾展開總撤退,也挽不回格雷菲諾曾經的閑靜。

  「無論本國那群貪圖安樂的貴族做了什麼決定,都無法改變您是我等心目中
唯一的皇女殿下。」

  「……是嗎。」

  索菲亞沒有否定部下的想法,事實上她很清楚自己的勢力有多廣。表面上她
管的是西方軍,中央軍內部卻也有明顯不信任帝都的「明斯克派」,若再加上四
位皇妹以及各地的「親明斯克派」,勢力之大幾可比擬坐鎮中央的皇帝陛下。一
旦分佈在全國境內的支持者集體動員,絕對會造成大規模混亂。

  正因如此,這種情感上的連結是不能輕易背叛的。況且就她的角度來看也沒
必要去加以否定,只要確保大夥別生亂子就好。

  能夠堂而皇之號召支持者聚集到身邊的時刻,在於徹底攻陷大英之時。對抗
德意志的序戰已經獲勝,只待奪下柏林、巴黎和倫敦,就能在此建造新的俄羅斯
國家。

  一個和早在幼時就已獲得皇位繼承權的皇妹分庭抗禮的國家。

  不過在那之前,進攻柏林的計劃得先修改一番才行。為了做點面子給新政權
與那些帝都貴族,必須對佈署完成的部隊做局部調整,以便安插稍後抵達的中央
軍增援部隊。

  「走了。」

  索菲亞將廢墟景象收進心裡,轉身朝設置於此的機動指揮部走去。塔吉雅娜
指示大批騎士團隨主人動身,僅帶兩名騎士多佇足一會,才迎著自波蘭境內起飛
的戰機編隊返回營帳。

  史特拉斯堡的戰鬥還未分出結果,俄軍防守成功後自南北入侵德意志本土的
第一場作戰尚在進行,也就不需要塔吉雅娜過分關心。區區柏林線的前哨戰戰勝
是理所當然,打輸的部隊也沒資格請來「無敵皇女」振奮士氣,故她手下那批本
來用做主人替身的心腹們仍然處於待機狀態。

  回到機動指揮部,塔吉雅娜陪在主人身邊接連召開兩個半小時的軍議。基本
上她們在這場軍議中已將整場西方軍之於歐陸戰役的規劃都翻新一遍,討論之流
暢、定奪之果決就好像事先預演多次般,使她們只花兩個小時左右的驚人速度便
做出決議。

  事情搞定,塔吉雅娜取來披風給主人披著,邊步出營帳邊報告會議中途她所
接收到的戰事及增援部隊事宜。

  「由於史特拉斯堡的守軍頑強抵抗,妲瑪拉上將已派兩個軍團往北進入安克
拉姆一帶,預計將誘導詩威林的敵主力部隊與我軍交戰。」

  「哪兩個軍團?」

  「露絲蘭中將的第五十一軍團以及弗拉斯拉娃中將的第七十軍團。由葉芙菲
米婭上將確認並接受妲瑪拉上將的建議命令。」

  「有採取對抗德意志海軍的策略?」

  「北海艦隊待命中。不過上將打算吸引敵方消耗各艦飛彈量,再由海空軍一
舉瓦解敵艦隊。是否該命令軍團採取安全戰術?」

  「不必,就交給妲瑪拉去發揮。」

  「是的,殿下。那麼,在科布特斯方面……」

  俄軍對柏林採取的鉗形攻勢不意外地面臨阻礙,本來在九日之戰德軍受損的
情況就沒有預料中慘重,縱然成功迫使對方消耗極大量彈藥,實際造成的傷亡比
例卻不如預期。為了確實增加柏林的壓力,俄軍的兩支先頭部隊皆採取分兵進擊
的行動,以誘導決戰為目的襲擊德意志南北兩地。

  在捷克宣佈退出戰爭的情況下,德意志南部戒備等級升至最高,不光是英法
兩軍,駐德美軍也開始行動。

  然而,柏林當局仍是不動如山。

  「臭老太婆還有什麼詭計呢……沒能打下法蘭克福真是一大敗筆啊。」

  「是否派騎士團督戰第十五軍及第十六軍?」

  「再給她們一次機會吧。克萊佩達名過其實,留她卻可安定莫斯科派;而我
對普丁娜仍有期望。不過為防萬一,通知弗拉迪米娜和波洛茨克兩軍待命。」

  「是的,殿下。」

  法蘭克福要塞乃是德意志國防軍費時六年打造的壁壘,做為柏林東側的最堅
固防線,自然不會是防備同屬統一陣線的波蘭。至於為何將大英的中歐第一道防
線設置於此,也和德國東至南面諸盟國政府的不安定因素有關。

  相對於大英採取承襲歐盟制度的穩定策略,俄羅斯百年來頻頻干涉周遭國家
,到了瑪麗安娜四世統治時期更是加速併吞愛沙尼亞、立陶宛、拉脫維亞、白俄
羅斯、烏克蘭、摩爾多瓦以及新喬治亞,對於歐洲的軍事干涉強度逐年上升。有
鑑於此,直接面對俄羅斯的波蘭及巴爾幹中立地區都由「穩健的後方補給線」躍
升為「風險極高的前線」,大英在中歐的重點防線設置因此從波蘭後退至德國邊
境。

  而在中立地區,除了由義大利與希臘軍隊主導對抗俄羅斯的非法駐軍(依照
統一陣線規章而定),亦設置兩國的快速反應部隊,以求當邊境戰爭升級為全面
戰爭時能夠在中立地區取得象徵性的勝利、進而說服巴爾幹諸國以戰時同盟身分
加入反俄羅斯陣線。

  如今雖然巴爾幹方面的應變機制失效,中歐方面卻成功迫使號稱最精銳的俄
羅斯西方軍繞道,這讓索菲亞感到很不是滋味。

  倘若以萬全態勢發起總攻擊,再堅固的要塞都能夠在短時間內攻陷。可是德
軍卻主動出戰,並且不是威力偵察,而是從南到北的全線進擊。

  不消說,預定拿來夷平法蘭克福的大量飛彈都用在支援各陣地了。縱然在九
日之戰中成功擊退德軍,卻也因此喪失了奪取要塞的機會。單憑第十五軍及第十
六軍的正攻法果然還是難以憾動法蘭克福。

  贏得勝利,卻壞了佈局。

  實在是不甘心啊。

  「皇女殿下。」

  塔吉雅娜粗啞的聲音壓得較往常低,索菲亞立即停下腳步。跟在後頭的騎士
團員紛紛圍繞到兩人周遭,警戒著幾秒前悄然出現於道路兩側的青斗篷女子。塔
吉雅娜杵著特製軍刀威武地守在主人前方,揚起宏亮的嗓音朝前方那名青衣女子
喝道:

  「警告!再接近就格殺勿論!」

  青衣女子發出輕浮的少女假音俏皮地應聲,隨後轉為沉穩──卻也不是真實
的聲音答道:

  「那我就站在這兒等妳派人過來確認身分囉。」

  對方身分為何,塔吉雅娜心裡已有個底,因此對於曾明確告知對方通報流程
卻還是被無禮地冒犯到主人行程的情況,她心中的憤怒自不待言。

  兩名壯碩的騎士分別前往兩側進行身分確認,一到目標面前,前方那位青斗
篷女子便拉下面罩、解開斗篷,底下是禁錮在黑色網衣內豐滿有致的赤裸肉體。
濕土般尚且殘留濕潤光感的深褐乳暈在細黑網繩下飽滿地凸起,略大於半截小指
的乳頭猶似盛季的果實,末端似乎因著騎士大人的瞪視而流出豐沛的甜汁。

  大方展現那副飄散出媚臭的熟齡肉體、卻又像個少女般頑皮吐舌接輕笑的青
衣女子──卡薩布蘭加操著變化多端的聲線,以稚氣未脫的中低齡少女聲音撒嬌
似地道來:

  「姊姊大人,妳好冷漠喔!看到人家的身體還這麼冷淡,姊姊好像忘了我們
那晚有多快活呢!」

  比卡薩布蘭加高上一顆頭、壯上一倍的騎士不苟言笑地瞪著她,確認完對象
是簡報中提及的一級交涉對象便無言返回。既然對方是嚴律守己到有如性冷感的
類型,卡薩布蘭加只好識趣地穿好斗篷等待許可。此時對面的夥伴──伊文潔琳
也確認完畢,不過看來是沒有好好發揮剛從任務中退下的優勢取樂一番,真是可
惜啊。

  騎士通報後,她們倆被允許走在殿下身後十五俄尺處,塔吉雅娜指示騎士們
護送主人,僅帶著兩名騎士走在後方聽取報告。

  卡薩布蘭加與伊文潔琳各自審視那兩名騎士,一個壯似母熊,大概得用穿甲
彈才能對付;一個看似病弱,這種體內不知藏什麼東西的類型最麻煩了。不過反
正她們也沒打算胡來,簡單確認過這兩人是連暗殺也可能搞到兩敗俱傷的精英類
型後,其中一道打量目光就開始浮現桃色的光芒。

  扣除戀妹情結的伊文潔琳,猶似發情的危險視線只會來自教人捉摸不定的卡
薩布蘭加。

  「啊──濕了。這種體格真棒,光看妳就濕了。」

  還對眼前的母熊附加危險發言。

  雖然對大家來說這只是低俗的誇飾法,其實卡薩布蘭加翹挺的乳頭確實流出
了乳汁,同樣的濕濡現象也出現在她帶有濃郁氣味的陰肉。由於深知合作多年的
同伴的確人如其言,伊文潔琳內心難以像騎士們那般堅定不移,她努力保持沉靜
的形象以免給人看出焦慮。

  塔吉雅娜無視那番挑逗發言,開門見山問道:

  「斯洛伐克的任務完成了?」

  卡薩布蘭加單手扠腰、屁股歪向一邊,一派輕鬆地回答:

  「還在偵察階段。遇上難纏的對手了,回國一趟順道來這兒通風報信。」

  「特種部隊?傭兵?」

  「算是特種部隊吧。」

  「所以妳們是被斯洛伐克政府盯上了。」

  「如果是那樣還比較好辦……呼,不行,濕得一塌糊塗。」

  「少說廢話就能早點解散。」

  這裡的暗示是指對手乃超越小國政府單位的危險人物,務必格外注意──伊
文潔琳在心中依循同伴的措詞推出正確訊息,但是既然無法傳遞給眼前的騎士就
沒有用途了。想想在場只有自己能順利解讀卡薩布蘭加的跳躍式發言,不免感到
有寂寞。卡薩布蘭加聳聳肩說下去:

  「我們要把那傢伙帶回本國拷問,現在她就在附近的停機坪,要來看看嗎?


  「我會建議妳呈交報告……除非是不得不看的情況。」

  面對塔吉雅娜自行撬開的裂痕,卡薩布蘭加笑嘻嘻地把它越挖越大,再以輕
快的少女嗓音充滿活力地填滿那猶如布拉提斯拉瓦暗巷裡的老妓女乾臭老瓜般的
坑洞:

  「嗯!不得不看唷!」


    §


  索菲亞按預定行程搭乘專機離開格雷菲諾的同時,塔吉雅娜正在另一艘小型
運輸機的貨艙。悶熱至極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外頭不時有戰機起降,艙內只有
兩名隨侍的騎士以及另外四名青衣女子。負責和他洽談的是卡薩布蘭加與伊文潔
琳,在貨艙內一座棺木造型拘束容器旁待命的是法茵娜和瑪麗。待命組一看到洽
談組歸來,立刻頂著滿身大汗跳起來叫嚷。

  「伊文姊!我跟托洛斯卡婭快烤成輔祭乾了啦!」

  「姊姊,拜託開一下冷氣!冷氣!冷氣嘎啊啊……!」

  兩人的申訴直接繞過笑容滿面的卡薩布蘭加,直擊外表看似冷酷冰山、內心
卻因為瑪麗而迅速融解的伊文潔琳。伊文潔琳正欲走向控制台,卡薩布蘭加及時
攔住她。

  「我說過了吧?既然妳們把俘虜當貴賓對待,就做俘虜彌補自己的過錯。」

  「卡薩,她們看起來很難受,也許已經接近虛脫……」

  「虛脫的孩子可沒力氣叫囂呀。」

  「嗯……」

  她們遵從卡薩布蘭加的統率,自然也得接受她定奪的懲處。伊文潔琳雖然和
她同級卻沒有統御天分,因此她在充分享受聽命行事的權利之際,不忘付出話語
權的代價。

  法茵娜與瑪麗見狀,兩人都顧不得禮儀癱軟下來,隨後又因著地面的熾燙該
該叫著起身。

  一滴斗大的熱汗自額間滑落,塔吉雅娜和兩位騎士也對這貨艙的悶熱大感吃
不消。她注意到內部空氣不是靜止而是持續在流動,造就如刑求室般悶熱難以呼
吸的原兇正是不曉得設定在幾度的空調系統。

  卡薩布蘭加儘管也頂著新鮮的汗水,仍不忘微笑地引領騎士們來到拘束容器
旁。地上散落著衣物和兩灘水,法茵娜與瑪麗連羞怯之情都沒辦法表現出來,一
副快死掉的模樣退到一邊去。伊文潔琳趁卡薩布蘭加啟動拘束容器的時機摸了摸
瑪麗的頭──她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安慰了。

  拘束器的正面在一陣嘈雜機械聲中敞開,塔吉雅娜原以為裡頭會噴出更熱更
悶的空氣,意外地是和室溫相近的熱度。法茵娜在後頭打開容器上方的照明燈,
一陣強光照亮了容器內五花大綁著的女人。

  那個女人確實地帶給騎士們「女人」的第一印象,卻又在幾秒的思考後得出
「形似女人的生物」此一推論,但是再懷著獵奇心態定晴細看,又會發現原來真
的就只是「女人」而已。

  以其外貌戲弄眾人一番的俘虜全身上下毫無毛髮,外表猶如白化症般蒼白到
彷彿手指一劃就會破裂,皮膚薄到血管清晰可見。工整的五官少了某樣東西,眾
騎士第一眼都沒發覺,因為這女人的嘴部就好像打從一開始便不存在,鼻子下方
只有一片平坦的白肌。除此之外,乳房與女陰也是同樣平坦而柔順,一點也看不
出那兒曾經有過器官的模樣。

  奇珍異獸般的光滑女人就這麼被束縛在棺木容器內,在強光照射下垂著眼皮
、安靜呼吸著。縱然她渾身遍佈熱汗也沒像法茵娜等人吵吵鬧鬧,甚至還能一動
也不動地躺在高溫中、任汗水流下,使觀者不禁認為那應該是「形似女人的生物
」。

  卡薩布蘭加見騎士們流露驚容,以嚴肅的嗓音向身旁的塔吉雅娜解說道:

  「梵蒂岡,精英肅清部隊,由於其口、其乳、其陰都被剝奪,被稱為『三無
者』。」

  「……類似聖戰分子的狂熱者?」

  「更糟。她們在教廷勢力範圍內幾乎是全知的存在,就連在正教和伊斯蘭國
家也有相當程度的情報收集與行動能力。」

  「唔……但妳們仍然捕捉到了?」

  「情報能力是無庸置疑的最頂尖,實戰能力只是踏足頂尖之列……就算只能
消極防禦,也不是沒有擊退的可能。」

  「原來如此。」

  卡薩布蘭加簡略地向塔吉雅娜進行說明:她們遭受到的突襲等級是致命到本
來不可能脫逃的,若非對方失手殺死她們僱來的當地協助者、使眾人察覺並得以
緊急撤離駐紮地點,恐怕大夥已被隨後趕至的大批人馬徹底殲滅。逃脫過程中,
她們擊破一支包圍網上的四人小隊、與迅速趕至現場的肅清者交手,在此付出兩
名協助者的性命與同伴的負傷為代價,總算是逃出險地。

  單論情蒐等級,梵蒂岡直屬的精英單位是和聖殿騎士團、秘密涉外局完全不
同的層級。正因如此才有必要將難得的俘虜帶回本國,仔仔細細地問出肅清部隊
的情報。

  「事態的重要性我清楚了,只是有個疑問。」

  「什麼問題?」

  塔吉雅娜盤起雙臂,語氣沉重地說:

  「妳說她們是接近全知的存在,梵蒂岡真有這種能力讓一介士兵得到全面性
的情報支援?」

  「理論上可以呀!雖然『某企業』才不會承認,不過『新約系統』可不是一
被破解就報廢這麼簡單唷!」

  「……意思是,梵蒂岡現在擁有最多十四個世代的人工智慧系統?」

  卡薩布蘭加揚起別具深意的淺笑。

  「雖然只有口述等級的薄弱證據,也強過沒頭沒腦地認定這些肅清者是神秘
的外星生物吧。」

  塔吉雅娜啞口無言。

  過去十四個世代的人工智慧,無論主導國是英美聯盟底下的哪一個國家,都
在退役當下提出官方核可的報廢證明並由各國代表加以確認。而她們全部是基於
安全理由退役。

  也就是說,扣除或彌補了安全因素之後,這些仍是一流或者准一流的最先進
設備。

  萬一這些主機由同一個勢力所掌控,那麼對於軍事行動──甚至在所有領域
都能發揮全方面的輔助。

  這件事絕對得告知皇女殿下。

  最好還是先聯絡明斯克,請蒂娜殿下密切注意正在皇親領活動的雷克斯相關
人員。

  有必要的話……立刻派出部隊予以逮捕。

  「我知道了,皇女殿下那邊由我來報告,務必在今晚前把所有資料寄送過來
。」

  「沒問題──姊姊要順便一窺人家的肉體資訊嗎?」

  「走了。」

  「啊嗚,真是無情……」

  卡薩布蘭加挖苦似地媚笑一番,待塔吉雅娜及兩名騎士離去──笑容瞬間瓦
解。

  「希爾德,可以了。」

  冰冷中帶有些許憤怒的嗓音降落至棺木內,白膚女睜大了雙眼、扯斷那些裝
飾性黏在容器內側的繩索,發出乾渴的聲音坐了起來。

  法茵娜與瑪麗耐著悶熱來到棺木旁,以特殊溶劑協助那名女子「脫下」黏著
於她全身的特製肌膚。歷經一段帶有刺鼻惡臭味的脫卸程序,名喚希爾德的女子
肌膚表層終於恢復色澤,但也有一些部位留下燙傷痕跡。微微隆起的胸部重獲解
放、嘴巴和私處也擺脫悶熱的封閉感,希爾德伸長了雙臂發出舒暢的呻吟、取過
瑪麗膽戰心驚地遞上的純黑短翹假髮,完全恢復成她們在布拉提斯拉瓦見到的劇
團代理人。

  在法茵娜和瑪麗悄悄捧著尚未溶解完全的人工肌膚讚嘆不已時,卡薩布蘭加
與伊文潔琳皆皺起了眉頭,一個些許憤怒,一個面帶悔恨。

  伊文潔琳在獲得默許後將空調設置到十分涼爽的溫度,兩隻小貓咪欣喜若狂
,她隨手趕她們去冷藏櫃取點東西喝。看著貓咪們吵吵鬧鬧地恢復活力的樣子,
她的心頭浮現出有著相似氛圍的另一個女人。

  「伊文。」

  「我知道,不會告訴她們的。尤其是法茵娜……」

  「……嗯。」

  希爾德靜靜感應著身邊的兩股情緒時而平行、時而交錯,她自己則心平氣和
地置身事外,隨時做好當對方再次發出委託時全力以赴的準備。


  第三章「全面戰爭」#8


  大不列顛統一陣線‧斯洛伐克共和國,布拉提斯拉瓦。

  冷冽寒夜在市區外圍的貧民區降下連日雷雨,由於結構老舊與排水不良,導
致整個貧民區陷入近半米深的積水,且水高正隨著雨勢持續上漲中。

  物美價廉的妓女們設法讓她們的工作場所增高到髒污積水之上,也有不少趁
機賺災難財的民眾提供她們位於二樓以上的房間,尋芳客更是克難也要在上天惡
劣的對待下以肌膚之親撫慰受創的身心。

  這塊政府默許的貧民紅燈區並未因豪雨淹水熄燈,相反地還湧入更多流離失
所的遊民,甚至還有些不請自來的外國客人。

  年輕妹妹賺的錢扣掉暫借房間的高額收費還比往常多出二成,熟女娼婦所給
予的溫暖擁抱在這惡劣暴雨中也確保著與開支持平的收入水準,而那些騎過妳一
家三代甚或四代的老練者更是不在話下。無論是汁多水甜的新鮮果實、飽滿熟爛
的成熟果實抑或乾燥枯臭的年邁果實,此地的叫賣聲始終不絕於耳。

  只是雨聲太大了,模糊了許多角落的聲音,使發浪的呻吟與必死的怒號混合
在一塊誰也分辨不出來。

  低沉雷聲轟隆作響,被淹沒的叫聲來自貧民區東南角眾多替換品之一的塞爾
維亞姊妹花。

  年方十六的妹妹從五年前跟隨姊姊來到斯洛伐克發展,她的印象中姊姊雖然
漂亮又聰明,求職卻總是處處碰壁,最後淪落到經常四處巡演的劇團小角。姊姊
帶回來的微薄薪水為她買下貧民區一間寒酸公寓中的狹窄房間,讓跟著劇團跑的
妹妹能夠在此安定下來。

  在這種開門所見幾乎是妓女與藥頭的地方,沒有一技之長的貧民要掙錢也不
是那麼困難的事情。於是她十一歲開始做幼雛,以那些十七、八歲姊姊的低廉價
碼提供她的稚嫩果實給各種奇怪又可怕的姊姊阿姨們吸吮。那些人盡其所能地吮
淨她的肉體,使她短短數個月便和那些年輕姊姊一樣上手,對於世界的認知也在
每個女人的體臭下逐漸改變。

  活著的意義就是張開大腿被女人侵犯,然後拿著小氣的報酬買點基本用品,
多出來的就換成一袋袋粗製白粉、麻痺著孤單一人的夜晚。不過還是得存點錢,
因為有時會碰上專讓妓女受孕的不良份子,這三年間她就遇上兩次,她們這些非
法移民無法到醫院去,只能選擇價格三倍跳的密醫或價格三十倍跳的藥物墮胎。

  雖然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起碼維持著這間能夠讓姊姊偶爾回來時有個歸宿
的家──妹妹那為了迎合現實而扭曲的想法中,唯有這點不曾被玷污。

  而這點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希望,就在室內積水逐漸上升到難以出入的夜晚,
四散成擊破牆壁的無數彈孔與常識外的血跡遍佈她的房間。

  污水帶來的死老鼠與排泄物惡臭遮蔽住新鮮血腥味,歸來的姊姊就在再三加
高仍淹去底部的泛黃床舖上,猶如安眠般坐躺於一個渾身光禿慘白的女人懷裡。

  以模糊成一片暗紅色的脖頸為界線,姊姊的容顏尚且殘留憤怒之情,眉頭卻
帶著畏怯的弧度皺起。那就像是小時候姊姊從壞人手裡保護自己時露出的表情。
而在陰鬱紅線之下,凌亂的深青色斗篷以敗柳之姿落魄敞開,那副狼狽樣令她想
起被街頭巷尾的恩客蹂躪整夜的自己。

  可是遍佈姊姊全身的並非女人的體液,而是流出暗紅色血漿的肉色孔痕。

  新鮮的糞尿臭遲來地掙脫腐敗污水飄進她鼻內,姊姊皮開肉綻的腹部恐怖地
往下翻了整塊黏著肉的紅皮,皮的末端浸泡在春泥般濕潤的排泄物中,在那富有
營養的褐色軟泥間,一副頂端整個凹陷的金色十字架倒插在上頭。

  姊姊慘死在眼前的實感至此襲上全身,雙腿在一陣哆嗦中癱軟,她整個人跌
靠在牆邊難以呼吸。

  她不懂。

  那的確是姊姊沒錯。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這個地方,讓自己看到這種事情?

  是因為自己無意間招惹了誰、害姊姊為了保護自己而被殺害?

  還是……

  「『願我的仇敵如惡人一樣,』」

  最壞的預感化為另一名不速之客顯現於她身後,一名打扮和姊姊相似的青斗
篷女子走過她身旁。

  「『願那起來攻擊我的,』」

  因顫抖而頻頻晃動的視線所捕捉到的,乃是女子從斗篷下取出的浸濕了的銀
色手槍。

  「『如不義之人一般……!』」

  女子在一瞬間擺出射擊姿勢。

  她清楚地看見那人的手指就要扣下板機,可是比那動作更快降臨的是一記倏
然從女子胸口穿出的細刃。

  「咯啊……!」

  偏移的準心將下意識擊出的子彈射往蒼白女性旁側,緊接著奪腹而出的另一
把利刃徹底擊碎女子反抗的力氣。

  銀色手槍剛沉入污水中,室內卻又爆出新的槍響。

  她愣愣地望著姊姊暗紅色的頸線,裂痕的一端飄起細致白煙,身旁女子已痛
苦地摀住右眼、大吼大叫著倒了下來。

  污水濺起的剎那,她看見一個光禿的女人從濁不見底的水面緩緩起身,那是
個和在床上殺死了姊姊那人一模一樣的女性。接著房間內的髒水池中不斷浮現同
個模子造出來的光禿女人,她們就像淹水時闖入屋內的老鼠一樣全部冒出頭了。

  女人們對彼此輕輕地擺動頭部,似乎是在交談卻又沒發出聲音。這時她才發
現──這些人的臉上都沒有嘴唇也沒有嘴巴。

  無數道衝擊化為恐懼的陰影勒得她難以呼吸又害怕地失禁,她什麼都沒辦法
做,只能等待這些人離開抑或對她做出什麼。

  姊姊死了。

  雖然不是同一個血緣的姊姊,卻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重要的親人。

  既然這樣的存在已經被毀滅,自己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

  所以……

  「殺了我……」

  她拾起破碎的勇氣,兩腿打著顫、失禁仍在持續,就在如此狼狽的狀態下死
命地朝眼前的詭異女人喊道:

  「……殺了我啊啊啊啊!」

  可是,迎向自己的並非火器與刀刃,而是自後腦勺爆出的一記悶擊。

  她立刻失去意識──轉瞬間又清醒過來。

  身體好冷。

  房間不見了。

  四周盡是灰暗的雨幕。

  她按捺著冰冷到快要失去知覺的四肢硬是坐起身子,眼前出現的是比雨還要
陰暗的深色斗篷。

  披著斗篷的女人手裡拿著一支黑色的傘,那人朝她彎身時,頸前的金色十字
架閃爍出令人難過的光澤。

  這一定是姊姊。

  不知為何殘酷地死去的姊姊,來接自己到天堂去──如是想著的她膽怯地抱
住姊姊的腿,再度閉上眼。

  這次依然沒有夢的記憶。

  醒來的時候,自己並非置身天堂,而是一片黑暗中帶有橘紅色光亮的房間,
感覺像是某個地方的旅館。

  窗外沒有雨聲,床邊卻有幾件正烤著火的青色斗篷。

  她看向壁爐前的那個女人……衷心期盼那是姊姊。

  然而現實總是不如人願……

  「妳醒了。」

  那名紅髮中帶有幾綹灰黑的中年女性見到她,便挺著傲人過頭的胸部來到床
邊,包覆住雙乳的青綠色便衣傳出柴禾燃燒的濃郁氣味。中年女性盤起雙臂,對
著頭腦依然在緩慢甦醒中的她說道:

  「我是亞歷珊卓,和妳的姊姊是同事關係。」

  她下意識應聲:

  「劇團……?」

  亞歷珊卓搖頭,沒打算解釋。

  「與妳同梯在斯洛伐克潛伏的姊妹都被殺了,妳沒死單純是運氣好。」

  潛伏是指非法移民嗎?「都」又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姊姊被殺死了,那模樣回想起來令她發抖。但是她可不知道她竟然還
有其她姊妹。

  亞歷珊卓的臉龐右側被火光照亮,左側顯得陰暗,彷彿雙面人般對腦子一片
混亂的她進行解說:

  「妳是我們安插在斯洛伐克西部的八個眼線之一,這八人都是由妳稱為姊姊
的人所管理。」

  本來就亂糟糟的思緒因著這番話更加雜亂。

  姊姊是自己的唯一,但是自己對姊姊而言卻只是眾人之一?

  真是荒誕可笑。

  亞歷珊卓彷彿看穿她內心的武裝,冷冷地說道:

  「妳是塞爾維亞人吧,妳知道妳的姊姊是血統純正的俄羅斯人嗎?」

  「咦?」

  「而且是某皇族的私生女。」

  「皇……族?」

  「因為見不得人而由教會扶養長大,成為一個可以毫不留情地把妳安置在貧
民窟、唆使妳無意義地在當地浪費生命,只為了幫助我們完成任……」

  啪!

  忍無可忍的她揚起手臂打了亞歷珊卓一巴掌,既清脆又悅耳,可是痛的只有
她的手。

  「姊姊不是那種人!」

  她的聲音一瞬間充滿凜然美麗的勇氣,使亞歷珊卓短暫地為之沉醉。眨眼過
後,冰冷的聲音正欲冷酷地說服對方,房門敞了開來。

  步入房內的是另一名青斗篷女子,較亞歷珊卓高,但是披著斗篷看不出來身
材如何。那女人的出現無限期中止了亞歷珊卓的惡意,並由其手中帶走了憤怒依
舊的她,僅憑一句話。

  「妳是否能夠捨棄一切,只為妳的亡姊復仇?」

  人生目標頓失殆盡的她抱持著難以化解的疑心與恐懼,接受了那人伸出的手


  亞歷珊卓不再開口,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她被那人帶離此處。

  她隨著那名青斗篷女子上了轎車,這是她第一次搭有冷氣的車,座椅也很舒
適,可惜此刻她全無心情去享受新鮮的事物。

  感官彷彿戴上了避孕膜的身體,鈍化到只剩下一種感覺──靜止。

  也許早從枯萎著的日復一日就靜止下來了吧。

  不過那時候的自己還對未來抱持著希望,現在已經什麼都沒了。

  「她和我是莫斯科的刺客,殺死她的人是羅馬的刺客。」

  青斗篷女子目光空洞地呆望窗外飛逝的夜景,聲音略顯疲憊地對她說:

  「我們殺死許多天主教狂熱者,也有隨時死在她鄉的準備,今天的事件不過
是立場互換罷了。」

  她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就算突然告訴她,她也不能表示些什麼。也就是說,
是講給那人自己聽的──她偷偷地瞥視那名女子,暗下定論。

  「只是立場互換罷了。」

  女子無聲遞給她一張字條,上頭以她熟悉的字母和不認得的筆跡寫著:

  『我是好牧人,好牧人為羊捨命。』

  女子沒有再喃喃自語,以沉默放任她去思索推敲事情的原貌。但其實她已經
不願再多想。

  光是不曉得自己是否是姊姊心中的羊隻、不明白自己這條命是在何種扭曲的
惡意下被釋放的,便讓她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她不願讓最後一點回憶沾染污點。

  就算不是姊姊唯一的妹妹也無妨。

  姊姊是自己的唯一……確保住這項珍貴的事實就足夠了。

  「再過三個路口就抵達妳首個任務的駐守據點,雖然不是最前線,隨時丟掉
性命也不奇怪。即使如此妳還是要加入我們嗎?瑪雅?」

  已然失去意義的名字傳進她耳內,化為一陣刺人的悶痛感。她沉寂一會,才
對那道呼喚做出回應。

  「奧莉加。」

  女子銳利的視線射向她,她不畏懼地與之相視。那目光中帶有不願某個重要
之人或某道意念被污辱的強烈防衛性,使她藉此堅定了自己的決心。她望著對方
,冷靜低語道:

  「姊姊的名就是我的名。現在起,我就叫奧莉加。」

  那晚,卡薩布蘭加一直沉浸在被對手反將一軍還徹底嘲弄踐踏的痛苦。

  她們在布拉提斯拉瓦準備暗殺行動時,安置於斯洛伐克西部的眼線突然就被
連根拔起,預測外的襲擊導致她們困於情報不足而撤退。奧莉加擔當殿軍卻遭遇
不測,事情已經夠糟了,對方還放出奧莉加的屍體來挑釁第二殿軍的阿妮西婭,
結果連阿妮西婭也身受重傷被對方帶走。

  一死一被俘,短短數十分鐘就失去了兩人。

  甚至……對方還刻意選在僅剩的眼線房間,讓瑪雅親眼目睹慘況再放她一馬
……受到如此強烈的挑釁卻只能束手無策,讓卡薩布蘭加懊悔不已。

  不過這股低迷的情緒就在瑪雅那雙覺醒的眼神前獲得了片刻舒緩。

  儘管就現實層面來說這並不是值得期待的戰力,充其量只是利用其復仇意志
創造一條相對穩定的支援路徑,但是對於好友那遭到教敵踐踏與嗤笑的羊圈卻出
了隻預料外的倔強羊兒,卡薩布蘭加感到十分欣慰。

  但願這隻羊兒能夠為她唯一的牧人活下去。


    §


  大不列顛統一陣線‧德意志共和國,科隆。

  俄軍越境入侵的第五日,入侵者的戰線依舊停滯在史特拉斯堡─法蘭克福─
科特布斯。縱然三個方向的防線連日遭受大規模攻擊,憑著屹立不搖的法蘭克福
要塞以及南北配置的重兵,德軍硬是撐了過來。

  能夠維持預定戰線越久,柏林方面也就越能說服對前景不樂觀的法軍改變佈
署。

  大英第二王女奧杜拉率領的首批增援部隊共二十個英國重裝師已抵達科隆,
後方更有三個比利時師和四個西班牙師於布魯塞爾待命,唯有法軍動員的五十二
個常規師還滯留境內,明擺著認定德意志也將如同波蘭那般迅速淪陷。

  巴黎方面為防戰事演變至此,下令法軍必須在確保退路的情況下出兵,而最
穩健的道路也只到比利時,法軍主力因此陳列在整個法國東部。她們坐擁最堅固
的大英第三防線──同時也是大英在歐陸的最後一道防線──必要時還可以直接
增援位於比利時國境的第二防線。在她們眼中那危危欲墜的法蘭克福防線,無疑
象徵著陷入困境的中歐整體局勢。

  雖然大英第一王女瑪莉安多次要求法軍增援中歐南面戰線,仍無法有效動員
膽戰心驚的法軍,她們對於巴爾幹情勢的判斷如同柏林戰線──一個即將覆滅的
防線。法軍對大英的回應僅僅是派遣十個輕裝後備師進入義大利中部,消極地在
「防線之外」因應俄軍來犯。

  儘管無奈,奧杜拉殿下統率的英軍部隊也只能獨自開赴前線,力求將俄軍牽
制於德意志本土。

  就在進入戰爭態勢的科隆工業區外側,英軍機甲部隊相繼穿越一座又一座的
防空堡壘,鐵路也沒日沒夜地運送著從法國境內而來的英格蘭士兵,許多民眾看
著想像外的大軍與重兵器不斷越過科隆往柏林前進,一股比起九日之戰要更強烈
的戰爭實感方才席捲而至。

  「大英第二王女,英勇果敢的奧杜拉‧溫莎殿下即將抵達本市上空!勇敢的
大英士兵將和我軍合流,一同擊退險惡的斯拉夫入侵者!為奧杜拉殿下歡呼!天
佑女王!天佑德意志!」

  科隆市從正午開始便不斷播送這則消息,德意志境內的新聞媒體也從一早反
覆宣傳,各家記者紛紛前往科隆以西的主要據點守株待兔。

  畢竟是王儲親臨前線,而且還選搭空軍,想必會有規模浩大的戰機編隊隨行
吧!

  眾人滿懷期待地等待到天空終於傳來動靜之時,卻為眼前所見景象震懾不已


  打西北方而來的護航戰機僅有中隊規模,戰機群後方登場的並非溫莎家族專
機,而是比起轟炸機和運輸機要更巨大、更宏偉的飛行器群──空中艦隊。

  領頭艦乃是英格蘭皇家空軍第一主力艦隊之旗艦「安妮女王號」。

  因全面性的訊息控管一度沉寂的話題再度延燒開來,安妮女王號就在爭論不
休的科隆上空飛駛而過,其後方尚有重裝護衛艦、驅逐艦及偵察艦等十六艘空艦
,各艦底部裝甲板上的大型聯合王國國旗短暫地迎來科隆民眾的激昂歡聲,而後
氣勢磅礡地朝柏林方向飛去。

  位於兩萬米高的安妮女王號艦橋處,身著寶藍色大英王儲軍服的奧杜拉殿下
正懷著些許雀躍及不安眺望著前方晴空。

  殿下身後佇立著四名身穿暗綠色典雅軍服的女性,四人臉形是相似的標緻,
頭髮為統一的淡金色短捲髮。將精心設計過的妝扮算進去的話,四人看起來約莫
二十後半;殘忍點調閱各自的公開檔案則會得到將近倍翻的不可思議的答案。若
用她們那一代的話來說,這便叫做「愛爾蘭淑女的典範」。

  伴隨殿下開赴戰場的有來自愛爾蘭、蘇格蘭及威爾斯等二十二家名門。在第
一王女瑪莉安親自調派下,實力堅強者被安排在護衛之列,中等者配置於最外側
,而位居末席的四家就編入個人護衛──說穿了就是不要讓她們礙手礙腳。

  四位淑女也並不是不知道處境艱難,然而她們若非長期在末席打滾,就是犯
了致命失誤而被貶為末席,要想重新獲得倫敦的信賴勢必得做出犧牲。是要待在
愛爾蘭鑽營小功小利等待個好幾代才能翻身?還是追隨並不被英格蘭貴族看好的
奧杜拉殿下,試著在前線立下功勞以扳回一城?她們會站在殿下身後,答案自是
不言而喻。

  瑪莉安殿下身為準王位繼承人的穩定性不容質疑,而奧杜拉殿下可說是絲毫
沒有競爭意願,因此在她們四人看來,此行若是成功同樣能博取瑪莉安殿下的賞
賜,萬一失敗──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失去的末席貴族,還會擔憂失去什麼嗎?

  殿下身影一晃動,四家代表丁格爾女爵便上前一步,以確認殿下的狀況及需
求。

  「丁格爾閣下,我想繼續方才的話題……」

  殿下所說的是她們經過科隆上空時,由於轉播畫面暫且中斷的閒聊。丁格爾
女爵朝向身後同伴之一使眼色,兩人隨即交換位置。殿下見到另一張說實話有點
難以分辨的面容,擺出笑容的同時努力在心中確認這人到底是不是剛才和自己談
話的對象。經過短暫的徒勞,她放棄無謂的掙扎向對方開口:

  「瑟勒絲閣下,還請您不吝賜教關於夢魘世界的事情,好嗎?」

  愛爾蘭的瑟勒絲家族當家領命,面帶看不出一絲感情的裝飾性微笑,吟詩般
談論起那被純真的殿下無心觸及的家族傷痕。


  第三章「全面戰爭」#9


  神聖俄羅斯帝國,帝都‧莫斯科。

  戈爾基宮舉辦的生日宴會上,眾貴族為慶祝沙皇的三十一歲生日齊聚一堂,
年輕的女帝瑪麗安娜四世歡欣喜悅地接受眾家祝賀,最大的禮物來自一位偏鄉上
都卻從未見人一面的鄉野女爵。

  冠以靜養之名的鳥籠打微冷的春季沉寂至今,隆冬夜中降下的銀鑰捎來了失
寵鳥兒的消息。

  概念上的第六子來到失去冬季的花園,季節之外的風暴席捲戈爾基宮的宴會


  「各位女士小姐,為您介紹科夫多爾的奧爾加女爵!」

  不顧產後帶來的虛弱,偏鄉的女爵拖著骨瘦如柴的身體,難掩病容地抱著孩
子光臨宴會。然而她的到來並未令宴會主角眉開眼笑,反倒招惹數個月前的流言
蜚語死灰復燃。

  「哎呀!那不就是皇帝陛下的『那個』?」

  「噓,別說得太大聲呀,也別跟那種人對上視線。會招來不幸的。」

  「只不過被陛下恩寵一次就跩上天,現在還抱著嬰兒,這居心叵測哪!」

  「喂,那女人到底是誰啊?科夫多爾又是哪個地方?蒙古嗎?」

  她知道花園看守者從來不在乎不名譽的傳聞,她也知道自己所背負的不僅僅
是難聽的流言。真正讓自己被對方打從心底厭惡的,是名喚任性的罪孽。

  「科夫多爾的奧爾加,參見皇帝陛下。」

  「……誰啊?」

  「今年春季,在摩爾曼斯克的北方會議上,代替年邁的涅克拉索娃侯爵服侍
您的奧爾加。」

  而那任性之罪不在己,在於年輕風流的瑪麗安娜四世。

  「不認得。立刻離開這裡。別讓朕說第二次。」

  「我會離開的,但請您至少……」

  面對女爵雙手獻上的寶物,陛下皺緊了銀眉拒絕接受。

  「侍衛!把這女人帶出去!」

  「拜託!至少……至少抱抱我的女兒!」

  「侍衛!」

  「陛下……!」

  正如同每個待在玩具箱中的布偶娃娃,主人的恩澤僅僅庇佑極其稀少的時日
,爾後就連箱子的外頭都沒能接觸,遑論浩瀚世界。

  細心栽培的女人的一生,明知所能盛放的季節即將逝去,仍堅持為所愛之人
產下美麗的女兒。

  但是正因為愛之結晶所象徵的約束之力,根本上就否定了可憐的孩子出生的
意義。

  身體病弱又飽受精神折磨的女爵終於在半年後選擇雷雨的夜晚與浸濕的繩索
,獨留雛鳥離開了鳥籠。

  在那之後──或許是由於母鳥的遺願,抑或是上天的奇蹟,昔日的任性陰霾
終於遠離枯藤纏繞的牢籠,陛下親自抱起了不知喪母的女嬰。

  「妳要為了不名譽死去的母親,好好地活下去呀。」

  僅只一句的言語患上母愛的恩惠,成為從此束縛住女嬰的枷鎖。

  不名譽。

  打從人類具有組織意識以來,這句話等同萬用的理由,凡是任何難以說清楚
講明白的事情,只要套上不名譽的頭銜就能解決。

  也就是說,「偏鄉得寵又失意棄世的女貴族」等同於「勾引皇帝而畏罪自殺
的淫亂母貓」。

  惡意要多少有多少、善意卻一言難求,在如此環境下迎來第六個生日的女孩
,膽戰心驚地再度來到陛下懷裡。

  「妳不必在乎那些人所說的話──」

  艱深的東西無法留在六歲女孩的心裡,淺顯易懂的言語則化為至高的回憶烙
其腦中,這句話與唯一願意溫柔對待自己的對象連結起來,使年幼的女孩懵懵懂
懂地認為自己尋到了心之所向──哪怕她連「心」意味著什麼都不了解。

  而後就算陛下關上了她那扇只在特殊節日會敞開的冰冷大門,心中燃起燭光
的她也有了對抗惡言惡語的勇氣。

  時光流轉,即便是在母親待過的鳥籠內度過每一年,她不曾想過如不名譽又
懦弱的母親那般兀自凋零。要是如此愚蠢地宣告放棄,無疑是承認那些惡意加諸
其身的流言確有其事。

  她要為了萬惡中的一善堅持下去,使冰天雪地中的一盞燈火繼續發亮。

  「哎呀那不是很好嗎!要是奧爾加知道妳這麼努力,一定會很高興的。」

  早已死去的母親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但是,有個人會知道。

  溫暖地將自己抱入懷裡、短暫地溺愛著的陛下,看得見自己的存在。

  無論是孩提時代的溫暖還是少女時代的溫存,陛下總是那個偶爾會給予自己
力量、賦予自己生存勇氣的貴人。

  為了如此厚愛自己的陛下──她接下了莫斯科防衛軍指揮官一職,發誓以絕
對的忠誠與性命守護皇帝陛下。

  「第五皇女索可蘿‧奧爾加諾芙娜‧羅曼諾娃,願將這條卑微的性命獻給帝
母大人。」

  就算不是名震歐陸的「無敵皇女」。

  就算不是鎮守南方的「黑海強者」。

  就算不是備受偏寵的「皇位繼承人」。

  就算不是遠在北亞的「俄羅斯之盾」。

  ──能夠守護帝母大人的皇女,只有自己一人。

  哪怕只是默默守在陛下寢宮外,伴隨節日而至的抱擁未曾衰減;定期的暖意
猶似白銀的注射,支撐著捍衛帝母大人的軍刀。

  明明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上天的惡意卻沒有就此停止。

  「非常抱歉,索可蘿皇女殿下,請立刻命令妳的部下停止抵抗,克里姆林宮
已由我亞美妮亞代安娜貝兒皇女殿下接管。」

  某天忽然失去蹤影的帝母大人再度傳來消息以前,人去樓空的克里姆林宮就
被皇姊硬生生地奪走了。

  過去她為了帝母大人執行的「整頓」,「大赦」公佈後再度盤根錯節了起來


  而那股力量化為比起當初自己所執的矛要更銳利的武器,迫使她在一無所知
的情況下逃離帝都。

  儘管在前往遠東的途中再度接獲帝母大人重返帝都的消息──卻是為時已晚


  「皇女殿下,請打起精神……在這裡的眾人都會誓死跟隨您,我泰西婭也不
會離開您的。」

  她能夠守護帝母大人的力量已經被瓦解。

  破碎的尊嚴怎樣都無所謂……此刻唯一重要的是必須重新建立屬於自己的力
量。然後,再度回到帝母大人身邊。

  回到那唯一願意愛自己的人身邊。

  回到所愛之人身邊。


    §


  合眾國西太平洋戰略同盟‧大韓共和國,清津市。

  俄羅斯遠東軍南侵至今,全體動員的共和國軍便拼死將戰線維持在平壤以北
,以防位於三十八度線以南的各個經濟重鎮遭受波及,而她們的努力並非徒勞無
功。

  儘管遠東軍投入大韓境內的部隊號稱六十五萬,實際上將近半數的部隊分佈
於俄中邊境,以防尚未揭露立場的中國趁虛而入。其中絕大多數的精銳部隊配置
在邊境線上,南侵部隊則是以機械化步兵為主的單位。然而在遠東空防部及太平
洋艦隊支援下,僅憑這些部隊也夠讓共和國軍吃足苦頭。

  平壤圈被同盟國視為準戰爭地帶,雖然此處自從兩韓統一以來並未遭遇戰亂
,面對軍事力量不斷增強的俄中兩國仍顯得戰雲密佈。而基於統一當時平壤圈的
各項基礎建設遠不及首爾圈,本地便在美國主導下轉型成以要塞網層層包圍住的
高度工業化都市圈。

  要塞都市平壤──可以說是針對俄中建立的東北亞最前防線。

  雖然具有大大小小近兩千座要塞,除了幾個大型都市以外的地方完全沒有資
源供入侵者掠奪,甚至於平壤之外的各個主要據點,也只維持五日以內的戰備資
源。

  沒有機場、沒有港口,補給線完全仰賴陸軍維持,即使軍用鐵路遭到摧毀,
只要接獲補給命令,訓練有素的共和國軍就會頂著俄軍空襲開赴前線陣地。

  這是塊除了平壤以外毫無戰略價值的土地。

  因此,儘管俄軍在戰鬥中取得相當亮眼的戰果,沒能一口氣攻下平壤就會導
致無止盡的據點攻防。

  就在這五度易主的清津市中心,大批俄軍正從四面八方對據守著革命廣場的
共和國軍一個營隊發動攻勢,兩軍疲憊的纏鬥即將在此劃下句點。

  隨著戰線越偏北方,共和國軍的空援就越顯得薄弱,因為此處除了防禦工事
以外什麼都沒了。青瓦台方面儘可能將完整的海空戰力用於保住首爾圈,至於平
壤圈多撐一天是一天,只待盟軍準備完成,奪回那塊土地並不算難。畢竟俄軍即
使攻佔平壤也得投入極大量的資源抑或建立堅不可摧的補給線,以現在俄軍還必
須分兵防範中國入侵的現況看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換言之,營隊也曉得她們此行兇多吉少,對於昏暗的天空只出現敵軍武裝直
升機一事也沒什麼可以抱怨的。

  這是一場必敗的戰鬥,而她們只需堅守到營隊人數剩下一半就好了。

  營長的死加上大半兵力覆滅、既無退路也無後援,投降條件構成,即使被送
往戰俘營也好過全體犧牲。

  雖然這次輪到自己非死即降,相信過不了多久同胞們就會再度反攻,屆時就
輪到俄軍抱頭鼠竄──營隊全體建立在亡國覺悟上的集團共識熊熊燃燒著防守區
域,紛紛向鋪天蓋地而至的俄軍發動反擊。

  戰鬥堅持五十八分鐘後正式落幕,營隊損失近七成兵力,殘存人員悉數投降
,俄軍再度攻佔清津市。

  正當俄軍完成佈署、準備繼續揮軍南側的鏡城要塞時,位於清津市北方的戰
鬥亦宣告結束。共和國軍雖然沒能奪回富寧,卻打下了鄰近的古茂山要塞,和當
地駐守的俄軍相互牽制。

  前線軍官們正就是否該重新調整佈署一事召開軍議。會議尚在中途,兩架直
升機降落在臨時清出的陣地內,一群星星突然造訪這座剛奪下不久的據點。群星
降臨並沒有在抓緊機會休息的官兵之間掀起旋風,反倒是由於星星們那狀似暗金
色夜幕的臨時軍階象徵使現場氣氛尷尬不少。

  在向心力極為濃厚的遠東軍內部,光是從帝都來的空降派都難以使她們信服
了,遑論區區幾個臨時將官。這批准將自然也知曉此一現象,官兵們的反應雖然
讓氣氛陷入僵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況且她們還有個足以瞬間說服所有人的秘
密武器,那就是率領眾人來此挑選新部隊成員的少將大人。

  就算只是頂著臨時少將的的肩章、就算遠東軍排外性再怎麼強烈,那副眾人
熟悉的臉孔一出現在軍議室,大夥剎時緊張萬分地起身,極盡所能地鼓起胸膛、
以最標準的姿勢行禮。

  「這位是由艾索妮雅總司令官暨皇親殿下直接授權的新任軍事顧問,索可蘿
臨時少將暨皇親殿下。」

  負責介紹的准將話聲方落,表情冷漠的索可蘿往前站出一步,拿著命令狀向
室內大夥宣告道:

  「現在開始本人直屬戰隊的人員選拔,立刻召集各部隊包含技師與醫生在內
的能手,各專長領域皆需提供五至十人,泰西婭臨時准將會協助各位。這是皇姊
授權的最優先命令。以上。」

  震驚遠東軍上下的索可蘿戰隊於一日之內完成初步編制,且由於皇親殿下親
自造訪俄軍各個陣地,歷經實戰洗禮的佼佼者們幾乎被聚集到該戰隊旗下。

  守護帝都的前第五皇女為何在新帝上任後拋棄軍職、跑到遠東軍來,成為在
敵國境內展開據點拉鋸戰的官兵熱門話題之一。這位個子矮了點但氣勢絲毫不輸
索菲亞皇親及蘇米亞皇親的殿下,不久前甚至才在帝都針對特定貴族及將校肅清
式逮補。會是現在改朝換代了,擔心被追究與報復才遠離帝都嗎?

  儘管大家都無法斷言,如果真是如此就再好不過──對於強悍的遠東軍而言
,能對帝都那群沉溺於酒色、又會隨意刪減自家軍費的傢伙出手,本身就是非常
值得尊敬的事情。倘若又是帶給帝都人心惶惶的狠角色,那麼就算是來遠東軍躲
災避難也無妨。

  更何況索可蘿皇親並非只是一味逃避,而是在此建立起新的部隊。說不準加
入其戰隊還有可能與腐敗無能的帝都勢力交手……想到這兒,熱血澎湃的官兵們
不禁為沒能獲選一事所扼腕。

  這支編制相當特異的戰隊在翌週正式成軍,軍官三百名、士官兵五百五十名
,兵種構成為輕裝步兵、狙擊步兵以及空中騎兵;除了索可蘿皇親領少將軍階外
,跟隨皇親自帝都而來的十二名校官都上任准將。雖說現階段准將們所擔任的幾
乎是虛職,這項安排仍引來諸多猜想,並使索可蘿皇親在西伯利亞至遠東一帶聲
勢喊漲。

  就在大家津津樂道地談論皇親殿下會怎麼對抗帝都勢力之時,暫駐海參威的
索可蘿戰隊接獲了出擊命令。戰隊首次任務的目的地並非本國幾個熱門下注點,
反而是這些官兵當初所奮鬥的地區:大韓境內,最前線。

  由索可蘿皇親親自率領、泰西婭准將擔當副指揮官的這場行動,動員的部隊
人數是為──八百五十名。

  全員出擊。

  「英勇慓悍的戰隊全體!此役乃是少將殿下親自爭取來的立功良機!咱們不
光要攻佔堅固的敵軍要塞,並且還將持續深入打擊、一舉撕裂敵軍命脈!打到哪
就是哪!諸位立下的功勞越大,咱們就越早結束在這鬼地方打滾浪費生命!記住
!和中央相比,此地只是諸位扮家家酒的遊戲場!現在都給我繃緊神經、跟美利
堅的走狗玩泥巴去吧!」

  「強襲獵兵團!隨我莎爾洛塔護衛殿下!」

  「參謀步兵團!爾等將與我泰西婭同在!」

  「空中騎兵團!我莉吉婭將帶領各位殺入敵陣!」

  「遠東之熊啊!為了索可蘿殿下而戰!」

  「以艾索妮雅與索可蘿之名──全軍出擊!」

  激烈異常的戰鬥爆發於中韓邊境的惠山市。

  駐紮於此的共和國軍足足有一個戰鬥旅加上一個工兵旅,乃是支撐北方戰線
的重要樞紐。俄軍和共和國軍尚在東面纏鬥,防線的進退據平壤方面推演最少也
要一週後、東面據點全數淪陷才會觸及本地,因此當俄軍借道中國領地發動大規
模空襲時,平壤指揮部著實吃了一驚。

  倘若只是單純的空襲不打緊,畢竟陸上補給線隨時可以更換,利用一個高替
換率的補給據點消耗敵軍飛彈也是划算。問題是,接連數波的空襲還夾雜近千名
空降部隊,而這支部隊幾乎沒受什麼傷害就順利降落於要塞各處,隨後與駐守部
隊發生激戰。

  誠如前述,共和國軍的戰鬥方針是有限度的抵抗,指揮部也在本地遇襲的當
下準備好第二條補給線,作戰重心並沒有放在區區一座據點。

  索可蘿戰隊卻不一樣。

  泰西婭隊據瞬息萬變的戰況向各部隊下達戰術指示,莉吉婭隊依照指示逐步
掃蕩各區敵軍,莎爾洛塔隊則一邊進擊一邊在各個險要留下守軍、確保道路。從
裝備到戰術再到鬥志皆佔上風的俄軍不消多久便取得優勢,共和國軍防線萎縮速
度更甚其它據點的戰鬥。

  惠山淪陷的當下,來不及撤退的共和國軍尚有六百餘人,她們無一例外選擇
投降。

  然而,惠山要塞接鄰的地區不是中國領地就是共和國軍支配的據點,要人數
相當的俄軍在敵軍後方看守這批俘虜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她們並不打
算在此停留。於是──

  「泰西婭。」

  「是!」

  泰西婭准將步向負責看守戰俘的軍官,看了眼被解除武裝、雙手抱頭蹲在地
上的俘虜們,當眾交付道:

  「根據作戰記錄,本次行動並沒有俘虜任何一名敵兵。」

  殘存的敵兵全部遭到處決。

  伴隨空援而來的首批友軍在惠山建立起防線,後續尚有總數近五千人的空降
部隊等候輸送。這支部隊目的是朝東面夾擊腹背受敵的敵軍,和戰隊目標不一致
,因此她們透過空援補給完畢後便直接攻向南側的三水郡。

  攻奪惠山的戰鬥使戰隊損失了一百四十七員,儘管如此士氣並未動搖,泰西
婭等人的激勵亦起到相當大的作用。僅有一個營隊駐守的三水要塞全然無法抵擋
,後頭那些連級單位負責的崗哨也相繼失陷;戰隊勢如破竹地作戰至深夜,幾乎
打下半座三水郡。

  俄軍半日內投射到敵軍後方的兵力已達三千人,即使都是些輕裝部隊,面對
同級對手仍是游刃有餘。清津至惠山一帶戰況逐漸明朗化,雖然共和國軍依舊努
力和俄軍爭奪據點,實際上平壤方面已將絕對防線向後移往咸鏡南道。

  究竟是該按原計劃等待盟軍抵達,還是調動更多的火箭部隊支援前線?防線
後移的事實著實令青瓦台深感不安,然而多數意向還是停留在原案。

  深知此行每兩人就有一人死亡、一人被俘的下場,士兵們仍然持續不斷地被
送往前線,只求遠在後方的親人們能夠撐到盟軍上岸。

  多一天是一天──如此卑微的願望,卻沒能反映在青瓦台與白宮之間的熱線
上。

  西太平洋。

  被美中兩國瓜分為東北亞及東南亞的海域。

  美國海軍擁有穩健的海路直通日本與大韓,常時執行偵察任務的航母戰鬥群
為三個,日本加上大韓兩國海軍亦擁有可與俄羅斯太平洋艦隊抗衡的實力。

  情勢簡單明快,不容一絲模糊空間。

  然而,為何開戰至今卻從來不見美軍航母來援?

  那遠在青瓦台的高層們無不知曉的答案,想必不會是開赴前線的士兵能夠接
受的理由吧。


  第三章「全面戰爭」#10


  神聖俄羅斯帝國,帝都‧莫斯科。

  舊秘密監獄在新帝上任後旋即廢除,經過一個月的改修,原西伯利亞夢魘研
究團隊、葉卡捷琳堡後宮眾以及雷克斯工業駐俄羅斯人員大批進入本區域,在克
里姆林衛隊控管下搖身變成第一級軍事禁地。

  地下三層為警戒、起居層,駐紮於此的衛隊共有四百名,各級關卡亦配備重
型對人兵器;倘若發生入侵事件,位於陸上基地的特種部隊十分鐘內即可抵達現
場。此外本層可供六百人──稍微擠一下則是一千六百人──使這些研究人員過
著勉強算是舒適的基本生活。克里姆林衛隊指揮官薩姆索諾娃少將坐鎮於此。

  地下四、五層為夢魘研究層,主要構成乃皇帝直屬研究團隊及部分後宮眾;
早先在西伯利亞前皇女宅邸的研究悉數搬運到此處,一部分在葉卡捷琳堡進行的
夢魘計劃也轉移至此。本層事務由佐莎妲四姊妹及瑪麗亞皇親共同管理。

  地下六層為雷克斯分部,諸多僅供皇族調閱的機密資料存放於此,對俄羅斯
境內多個秘密工廠的連繫都是透過這兒,同時這裡也是空中艦艇、裝甲步兵及夢
魘相關技術支援本部。「大組長」約瑟芬乃是最高負責人。

  地下七層為機房層,全層安置各式電腦主機,由位於地下三層的衛隊監控,
僅允許持有各層負責人署名通行狀者出入。偶爾會有雷克斯技師趁監視攝影機不
應該出問題的當下悄悄進入本層──要及時修復出了毛病的硬體,可沒那閒時間
按規定行事。此外,儘管本層並無直接安排人員駐守,隱身於主機群中的毀滅程
序管理員「露米拉」會在偵測到破壞行動時將核心資料發送至避難地點,隨後依
序封閉出入口、引爆安置於各主機內的炸藥、彈射埋藏在牆邊及地面的人員殺傷
雷、以包含電磁脈衝載具在內的無人兵器展開最後一波反擊。

  舊時監獄所遺留的血腥與淫業幾乎一掃而空,若有似無的曖昧和前任獄卒的
危言聳聽全數崩解於科學家們的理性巨壁前;即便星夜的袋囊盛裝著的仍舊是名
喚女人的果實,前後兩者釀出的酒液是截然不同的滋味。

  「七班的實驗體弄好就來幫二班!三班的快把那些治療蛋蛋固定好!對啦,
緊急醫療艙還有維生艙!九班的,叫妳來搬擔架別給我把奶子放到上面去!再說
一次,慾求不滿者都到五號區域,速速解決然後回歸工作崗位!」

  「瑪麗亞姊姊大人──小農她一直發春說要妳耶!」

  「哦是嗎!抑慾藥給我打下去!」

  「她說她要鞭子啦!哈哈哈!」

  「告訴她!敢流下一滴臭鮑魚汁,我就讓她一輩子無慾無求!用她媽的話來
說,做個抱女人就會下地獄的見鬼修女去啦!」

  嘻皮笑臉的傳話者蕾貝卡轉過身去,朝一臉春意盎然的同伴農娜比手劃腳一
番,那張並未因著失聰受影響的美麗豔容這才稍稍收斂。農娜扯著蕾貝卡的白袍
附嘴上耳,用稍微失控的音量嘻嘻笑著說了句話,蕾貝卡聽了也跟著笑出聲來。

  「姊姊大人!小農說十字的淑女和聖母的貞女不同啦!她在入宮前就有……


  「那個戀童癖修道院院長的事情要說幾次啦!啊四班的,變壓器放那邊就好
,別去踢到。」

  「姊姊大人!小農說……」

  「閉嘴!九班的!」

  「瑪麗亞姊姊大人!小蘿說她好熱!啊,我也好熱!」

  「兩個手牽手去五區解決!」

  「姊姊大人!我愛妳!」

  「姊姊大人看這邊呀!」

  「姊姊大人──身體好熱喔!凹嗚!」

  「不對啦不對啦,是喵嗚!姊姊大人,喵喵!喵嗯──!」

  「吵死啦妳們這些臭母貓跟臭母狗!向陛下的團隊學習學習好嗎!一個個在
那邊發騷,後宮眾的臉都被妳們丟光啦!」

  「呀!姊姊大人生氣了!啊哈哈哈!」

  「討──厭啦!姊姊大人想的話就請拿人家出氣吧!」

  「快來嘛姊姊大人!」

  鬧哄哄的氛圍以區隔階層的通道為界線,後宮眾所在的地下四層熱鬧非凡,
位於地下五層的後進們則是顯得安靜沉著。雖然兩方人馬分層管理,仍有不少人
員上上下下互相提供協助,因此瑪麗亞對那些公然發騷的部下們真是氣到想一鞭
揮下去。

  不過這麼一來就著了那些小貓小狗的道,所以手中的鞭子只能往空曠處揮舞
,不能打在渴望被鞭打的傢伙身上。

  氣歸氣,其實她也沒有認真動怒。一來動真格的處罰絕對會讓「多數人」從
此一蹶不振,二來刑求等級的身心虐待反倒會讓「少數人」心滿意足地領受。一
旦跟她們一個個斤斤計較,累的終究是自己且還不一定有成效,那麼不如回歸口
頭勸導──晚些時候再把幾個特別不聽話的捉起來調教一番。

  雖然是這種吵吵鬧鬧的氣氛,搬運器材的作業時間仍只佔用預定時間的九成
,這又是另一個讓瑪麗亞咬牙切齒的光榮傳統。事情辦得太好了,扣除紀律問題
根本就無從挑剔。

  各部主機開始測試的階段,通道處傳來一陣驚艷的群叫,瑪麗亞還置身以蕾
貝卡為首、一個個袒胸露乳地組成的母貓包圍網,遠遠就從異樣的氣味嗅出來訪
者。鼻子因著那股味道皺了下,瑪麗亞看向其中一隻發春母貓,揚起下巴道:

  「小蕾,去提醒佐莎妲,本樓層全面禁菸。」

  「是──!」

  接獲重任的蕾貝卡淘氣地舉起右手做出使命必達的動作,然後晃著堅挺的雙
乳前往異味來源處。也不曉得訊息有帶到沒帶到,反倒是發騷的浪叫聲中又多了
道熟悉的聲音。

  過了會兒,那味道仍執拗地侵佔鼻腔的一部分,瑪麗亞只好親自殺出乳香重
圍,在一群跟屁蟲簇擁下來到通道處。圍繞在前方的部下們一個個媚態百出地讓
出路來,人海的盡頭是名叼著細長菸管、五官端正卻難掩體臭的褐膚女子,一身
淺色緊身衣披件白袍的打扮。瑪麗亞握至收齊的皮鞭盤起手、屁股歪向一邊,不
太高興地說:

  「我們說好這層樓嚴禁任何高刺激性氣味吧。」

  來訪的花藝師一派悠閒地含著白霧笑道:

  「不這麼做,我會被妳家的孩子擋在外頭呀。」

  「妳只要知會一聲,我就會見妳。」

  「可是那種程序很討厭呢!因為妳看啊,現在實驗體還沒解凍,也就不需要
避開含毒物質。程序如果失去必要性就沒有執行的必要,硬要人家遵守不是很彆
扭嗎?」

  「……我知道了,還是快點進入主題吧。」

  佐莎妲得意地對拿她沒輒的瑪麗亞笑了笑,然後從白袍口袋中取出另一根紫
色的菸管,長度較原先的黑菸管短上一半,綴線、造型相去不遠,看不出什麼端
倪。可是當紫菸管上了花藝師的深色嘴唇,附近圍成圓圈的母貓們都迫不及待地
湊過去,瑪麗亞也被身後的蕾貝卡推往離佐莎妲不足一俄尺之處。

  只見佐莎妲用那根看起來沒點著的菸管無聲地吸了一口,接著卻吐出如夢似
幻的桃紫色香霧。

  瑪麗亞瞬間判斷出那玩意來自何方。

  與她用來管理後宮眾的無副作用促慾劑和抑慾劑同出一處──夢魘。

  代碼產物。

  「放輕鬆享受呀,瑪麗亞小姐。呼呼……」

  既然使用者是佐莎妲,母貓們的積極反應看來也沒問題,應該是可以放心的
狀態……思及至此,瑪麗亞懷著些許不安閉上雙眼、略微期待地吸入紫霧。

  ──高潮。

  毫無預兆地,深眠於身體表裡的高潮記憶隨著吸入的濃郁香氣迅速復甦。

  瑪麗亞日常維持的精神武裝一向很能將環境誘惑阻隔在外、使她保持絕對的
冷靜及理性。然而突如其來的高潮反應卻從內部瞬間打亂她的步調,把那精心設
計過的心思猶如擰抹布般一口氣擰到底。甘甜的汁水透過乾癟的理智一滴滴落入
心頭,漾起愉悅的漣漪。

  身體宛若落下的絲綢酥軟而又高雅地散落於地,以沉穩之姿陷於肌膚內的乳
頭舒爽地向外伸展,柔軟的陰蒂也在奔放快感中充血挺立。生理刺激結合完美充
盈感所建立的愉快循環使她甘於不顧一切地沉醉,直到──夢醒之時。

  「啊……」

  正如同忽然出現的快感,夢醒時分也是如此突然。

  瑪麗亞急欲捉緊夢的殘跡卻又無能為力,最終懷著失落的心情睜開眼睛。一
度遍及全身的敏感與快樂不再,眼簾之內淨是和自己歷經美夢初醒的母貓們。

  眾人目光遲滯一會兒,先後射向圓圈中央那已然叼回黑菸管的花藝師。

  「我還要、我還要!」

  「佐莎妲姊姊,再來一次!」

  「再吹一次嘛!一次就好!」

  瑪麗亞怔怔地看著母貓們發情似地喵喵叫,腦袋花了預期外的時間在思考。

  剛才確實感受到了至上的愉悅,乳頭勃起、陰蒂充血、陰戶濕潤等現象亦延
續至今。也就是說,高潮反應貨真價實。

  得出結論的瑪麗亞急忙到警衛室去調閱方才的監視器畫面。她和母貓們一齊
陷入高潮的時間僅僅三十秒,大家都處於恍惚狀態,時有呻吟,身體卻是好端端
地維持吸入煙霧時的姿勢,只有少數幾個出現癱軟現象。

  不得了的東西。

  既然是已經實體化的代碼,量產只是資源上的問題。於私就不必多說,於公
──

  「這玩意,效果最長可維持多久?」

  聽到她在親身體驗後提出這則現實感十足的疑問,佐莎妲神情愉快地邊逗弄
琥珀色毛髮的母貓邊答道:

  「每一單位濃度可維持二十八點九秒。確保濃度的狀況下,最大記錄三十小
時四分五十五秒,實驗體因過度疲累導致昏厥而中斷實驗。生理機能受損程度參
閱稍後送上的報告,初步研判所有傷害都是來自於長時間性高潮引發的毛病,與
這東西暫無直接關聯。換言之……」

  「……非常優秀的武器。」

  當晚瑪麗亞主持完一級會議便直接抵達地下五層,兩隻母貓志願參與的第二
次人體實驗剛剛展開,佐莎妲四姊妹就向皇務院呈交該代碼的量產報告書。至於
幾天後啟動的生產線是位於葉卡捷琳堡抑或雷克斯的秘密工廠、配備的部隊是俄
羅斯正規軍或者俄羅斯正教會,就不在她們的關心範圍內。

  毫無疑問地,不管這項「武器」落入俗者手中會發生何事,她們都不在乎。

  但是要以此責備她們過度傾心研究而漠視倫理尚且言之過早。畢竟她們保留
未釋出的代碼產物要比公開的技術多上將近一倍,而這些東西……

  「這下妳也是共犯囉。不管是對哪一任陛下,絕對要保密呀。」

  僅憑牆邊的淡白光線步步深入黑暗的同時,引領瑪麗亞踏入地下五層封閉區
域的佐莎妲故作神秘地說道:

  「千萬別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呀。即使外頭的關卡被破解,只要入侵者生物特
徵不符合妳我,露米拉就會立即銷毀裡頭鎖著的玩具。為了確保標的物無法外流
,整個莫斯科會在未來兩百年內徹底沉默。」

  「……核武?」

  「同概念產物呀。」

  相近的警戒程度不是沒在葉卡捷琳堡接觸過,但是能在搬運過程中神不知鬼
不覺地把諸多機密連同防禦設備暗渡陳倉,意味著此事是在克里姆林宮及皇務院
默許下進行的。雖然後宮眾也帶了些秘密進帝都,可沒危險到一旦外洩就得玉石
俱焚的程度。

  約四十七俄尺的直線通道在越發加深的冷冽中迎來終點,瑪麗亞本以為會碰
上結構複雜的機關門,意外地只是扇一轉就開的普通門扉。想想既然在這之前已
經做過生物特徵掃描,這裡的確沒必要多設一道關卡。

  然而,感覺卻很奇怪。

  好像細小食物碎塊卡進牙縫深處那般──離開通道的剎那有一股整個人被蒙
起來的感覺,這感覺在數秒後便因為習慣而消失。

  說不上來、但很熟悉的感覺短暫地困擾著瑪麗亞,稍後就被佐莎妲的聲音推
向腦後。

  「歡迎來到秘密的小房間……露米拉,打聲招呼呀。」

  與方才那段通道同樣黯淡的房間甦醒般亮起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室內的方形
結構。前方左右各有三具梁柱似的透明展示柱,其中一具內側出現些許鏽蝕抑或
黴菌現象,一具注滿了湛藍色液體,餘下四具皆以高檯放置保存物。展示柱面朝
房間中央的方向皆設有平台,上頭堆放著讓人一點也不想翻閱的厚實書面文件。

  瑪麗亞柳眉微皺地走向正中央,看著成堆文件打趣道:

  「這大概是這裡頭唯一跟不上時代的產物。」

  佐莎妲搔了搔有些乾黏的頭髮,踏著修長的褐腿來到左側最外處的展示柱,
將瑪麗亞的目光牽引到那兒的一枚深灰色盒子上。

  灰盒的長寬高都接近兩吋,側面上緣有著類似象形文字的浮雕,但製工粗糙
,看起來就像觀光勝地的詐財物品。可是這東西──

  「電磁脈衝雷。」

  佐莎妲以指尖輕觸瑪麗亞白冷的手臂,放輕了聲音說:

  「先天構造為單一雄性的目標,只要施加這種程度的壓力,就會觸發一次性
的電磁脈衝。生產條件一致、觸發實驗體個體誤差值受限的狀態下,作用半徑仍
然從三俄尺到一五五七俄尺不等,暫且不知其範圍依據。製程與材料極其簡單,
最低條件就連家庭代工的等級也辦得到。」

  「……獨裁者與恐怖主義分子的最愛。這個東西是『外面』挖來的?」

  「嗯。推測應該是『警備員』所使用的定點防禦裝置。」

  「針對性明顯啊……」

  神情不知不覺中嚴肅起來的佐莎妲接著到鄰近展示柱前,指著飄浮於液體中
的細小物體:

  「四級結構體『莎拉』。接觸氧氣就會自然生長,能與生物器官完美結合、
治癒受創部位,治癒完畢自然消失。只是,這東西對治癒階段的判斷失準,每次
都會額外長出多餘的贅物。暫未知曉是否可以操控。」

  「『壁內組織』?」

  「根據陛下親自做的報告,極其相似且不排除正是那玩意。」

  刺骨惡寒襲上瑪麗亞背脊,深遂的冰冷感逐漸化開,同時升起一陣悖德的期
待心理。

  「一克拉鑽石體『二六六零』,置於人體體溫的環境才會啟動,效果等同三
組快中子增殖反應爐。無法銜接標準規格的設備,理應還有其它袖珍版機組。二
十世紀的技術,風險一樣高。」

  對於未知的學習慾、對於未知的不安、對於未知和人智之預測重疊的感動,
甚至更進一步伴隨感動衍生的新的慾望與擔憂──她正面臨一種危險卻又可口的
循環。

  「雪拉潔突觸,理論上的萬用生物接頭。由於尺寸和成人掌心一樣大而無法
用於已知生物。雪拉潔是發現關鍵代碼的助手,典型印度美人呀。」

  可是一口氣接收太多常識外的資訊,反倒心生不切實際的錯覺。瑪麗亞努力
不曝露出來,裝作鎮靜聽下去。

  「鏽蝕紋章,一旦氧化行為作用則進入活化狀態,能夠讓周遭不管什麼東西
都發生類鏽蝕反應。似乎是透過自體氧化時產生的黏性物質來『傳染』,看似生
鏽的物質是一種沒見過的細菌,該細菌若沒碰觸金屬與生物則很快便會死亡。少
量細菌進入循環系統會使宿主在數分鐘內出現多重器官衰竭,並且使其成為一個
大型培養皿。可以看做傳染率與致死率極高的疫病。雖然只是好奇所做的嘗試,
不過用上三氧化二鉻或任何抗氧化作用都能有效阻隔類鏽蝕反應。」

  差太多了……葉卡捷琳堡和這個地方的等級,實在差太多了。

  「超載,兩面刃藥物,藥效發揮時當身體機能超出正常範疇將會導致嚴重的
腦部受損,所謂的正常是連心跳和血壓都得在藥物判定的範圍內;若身體機能維
持正常水平則呈現二至四種、範疇不明的額外能力。已知的額外能力包括精通語
言、思想同步、預知能力、窺伺記憶,可能同時出現四種精通語言,也可能同時
獲得四種能力。值得一提的是,語言領域沒有一項是人類理解的語言,且無法得
知該語言所使用的文字。」

  後宮眾是有解析出危險程度相近的代碼產物,但也只有一種,佔多數的仍是
些曝光也不會對人類社會造成太大衝擊的東西。若是比較解析成功的數量,她們
絕對勝過佐莎妲團隊。然而高危險代碼的數量卻被狠狠拋在後頭……這是單純的
運氣問題,還是有訣竅在?

  不,現在去想那些也沒有用。

  事實擺在眼前,在解析代碼的領域上,雙方分別穩佔「量」與「質」的寶座
。但是對方團隊了不起八、九十人,而她們後宮眾人數足以編成兩個旅團啊……

  「以上七種代碼產物,我們認為有些並不適合這個世界,有些對人類則是言
之過早。部分項目會繼續進行實驗,大原則是絕對不得外洩……也就是只剩單純
的學術研究用途呀。」

  「造價低廉但成果卓越的武器、有嚴重副作用的治癒能力、一旦完成則大幅
提升核擴散及核事故風險的機組、未知生物的突觸、現代黑死病、犧牲多數人來
成就少數精英的篩選劑……」

  「哎呀,真不愧是後宮眾首席,理解得很快呀!」

  「雖然有些效果難以置信,不過我已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只是妳說七種
……還有一種是什麼?」

  「妳認為我們置身何方呀?」

  佐莎妲戲謔的笑意使得瑪麗亞猛然一顫。

  模糊的預感和不大可能的猜測被眼前的天才結合並帶往現實的瞬間,有如夢
魘代碼在眼前化為實體的感動……以及更為強烈的不安。

  瑪麗亞面色凝重地捏了捏自己的左臉,疼痛感輕微地傳開,但沒有出現孩提
時代深信不疑的變化。

  「什麼時候……?不,等等,這裡的相對位置是……?」

  「這個嘛,問妳身後那一位如何?」

  倏然轉過身去,曾幾何時憑空出現在身後的,是一名有著灰白色長髮、比兩
人略矮、身穿肩帶式純白樸素連身裙的熟齡女子。從那柔和的表情到裸肩透出的
溫柔色澤,再到全身散發出來和房間相融合的一體感──瑪麗亞的緊張感迅速攀
升至臨界點。

  充滿柔和與協調感的女子朝她揚起磁性的嗓音嫣然一笑。

  「歡迎回到母親的體內,共犯小姐。我的名字是費奧多拉‧蕾娜塔耶芙娜‧
茨維塔耶娃,妳可以叫我『金剛石』。」


  《第三章 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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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7-17 19: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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