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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當時明月在——第四章(誰主沉浮)  
 
黑夜7758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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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明月在——第四章(誰主沉浮)

              

作者:黑夜7758258(迷楠)
2015/07/28發表於:春滿四合院
字數:7000
                   第四章    誰主沉浮

  「以後你就是越氏的女兒,放心,有朕在,誰也不能欺負你!哈哈哈哈!」
宇文弘爽朗大笑的模樣不斷的放大,鋪天蓋地的向卿塵壓過來。

  「啊~ 」越卿塵一聲驚叫,從昏睡中驚醒,滿頭冷汗。

  「卿卿……卿卿……別怕,我在這!」宇文鐸抱住越卿塵輕輕地搖搖,把錦
被拉高,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卿卿,六郎在你身邊呢,夢到什麼了?」他吻著
她額頭的汗珠。

  越卿塵怔怔的,好一會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抱進了寢宮。她沒有回
答他的話,腦中還是宇文弘放大的臉,不由得瑟縮一下,凝神專注的看宇文鐸的
眼睛!

  宇文鐸眼的風暴般的肆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滿是疼惜,輕輕地吻
了一下越卿塵的眉心。

  「六郎,那個位置是你的了!如今,再沒有什麼能擋住你坐在那把椅子上了!」

  宇文鐸怔忪了一下,不自覺的收攏手臂,把被中的越卿塵收攏的更緊。

  越卿塵更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睛,「六郎,你做了皇帝,把我……放在哪?」

  「卿卿,那個位子給澈兒吧!這個天下是澈兒的!」宇文鐸用食指掩住越卿
塵的口,「聽我說,卿卿,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再沒有哥哥的妃子做了弟弟的
皇後的道理。你定是想,我若做了皇帝,你若是不死也只有青燈古佛一條路了。」

  「卿卿,若說我對這萬河山沒興趣,你不信,我也不信,都是父王的兒子,
論身份我也不差什麼,何況這天下有一半是我打下來的。」

  說著話,宇文鐸眼莈井一絲陰霾,「可真要當了皇帝,明正典史,你就不
能在我的後院,我也不能讓你屈居人下。卿卿,澈兒是我的兒子,這天下早晚是
他的,澈兒即位,母憑子貴,你就是皇太後,到時我手握兵權,看天下誰敢置喙,
這個皇朝的最高處,只有,我和你!」

  越卿塵俯在宇文鐸的懷,低下了頭,身體不住顫抖,他竟然,竟能,竟願
為自己,真的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有那麼一瞬,越卿塵的心口撕裂了一樣,拼
命咬著唇,才能咬住那些說出來會自己肯定會後悔的話。

  「卿,江山給兒子,我只要你!」

  「藕風輕,蓮露冷,斷虹收。正紅窗,初上簾鉤。田田翠蓋,趁斜陽,魚浪
香浮。此時畫閣,垂楊岸,睡起梳頭。舊遊蹤,招提路,重到處,滿離優。想芙
蓉,湖上悠悠。紅衣浪跡,臥看桃葉送蘭舟。午風吹斷江南夢,夢菱謳。」

  搖月湖位於西華門外,像一柄碩大的勺子勾連著內外城,北達王府大街,南
通秋波弄,在國子監外打了個轉,剛好襟帶起聚賢坊一片專賣古董字畫的鴉兒胡
同。秋波弄毗鄰搖月湖,沿著蜿蜿蜒蜒的湖畔,朱樓翠裳,從前朝開始就是公子
王孫的銷金窟,京都有名的明月勝地。

  從秋波弄出來,無數的茶館子,飯莊子,再加上打把勢賣藝的,鎮日沸反盈
天的熱鬧著,是宮們的內監出來消遣的首選之所。

  從打進了四月,茶館漸漸的少了提著鳥籠子的老公們的身影,一條又一條
的小道消息像冰下的湍流無聲的傳遞著。

  『挹翠閣的靜嬪回風舞跳的好,得了聖寵,卻不知怎的被賜死了。』『太醫
院的掌院殷太醫已經伺候在宮半個月了,府上太夫人去了都沒回來看親媽最後
一眼。』『九門提督小公子滿月,大皇子都派人送了禮,真是難得的體面。』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從三月初八開始,上京就開始淅淅
瀝瀝的下著小雨,明明開始回暖的天氣,竟然一天比一天冷,到了三月二十九夜
頭,竟然飄起了小雪,一晚上的功夫,滿京城都披上一層白。五更破曉,玉華
山上的鐘聲一聲連一聲,驚碎了無數人的好夢,風雪飄搖,山陵崩,入主中原剛
剛數年的慶元帝宇文弘崩逝。

  皇九子宇文澈沖齡踐祚,成了拱垂九州撫育萬民的少年天子。母妃越卿塵晉
皇太後位,封號懿安。加封平南王宇文鐸攝政王,代理朝政。

  「小姐,小姐,聽說靈岩山出了件蹊蹺事,那天下大雨,一個樵子砍柴的時
候在岩下避雨,突然佛光普照,然後眼看著一個佛頭一點一點從土綈出來,這
兩天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傳瘋了,靈岩山下人山人海的,連總督大人都說這是啥
子天降,天降瑞祥。原本因為皇帝老爺子去了,今年的龍舟會都沒得耍,因為這
個天降的瑞祥,倒要比往年辦的更熱鬧,阿彌托福,小姐,小姐,你這回要是再
偷溜可一定要帶著我!」

  碧波眼睛圓圓的,臉蛋也圓圓的,偏身量還沒抽開,說話時眉開眼笑的,天
然帶著嬌憨,整個一個無錫大阿福,讓人看了就喜歡。此刻,圓溜溜的眼珠巴巴
的看著明月,一臉篤定明月定會偷溜的表情。

  明月盤坐在一只瓷缸上,那缸是照著她的身量定制的,描金彩繪,缸身繪著
接天蓮葉,蓮葉間一兩條斑斕錦鯉半掩半露,正出自南朝樂府,魚戲蓮葉間。明
月正照著妙慧師傅教她的心法做功課,一邊吐納用功,一邊一心兩用的聽著碧波
的閑話,正如小丫鬟心想的,她打定主意偷溜去看熱鬧。

  「嘻嘻,小丫頭,想我帶你倒也不難,不過今晚小姐我的功課……」明月睜
開一雙美眸,陽光從樹葉間瀉出一縷,正照在她眉間的朱砂痣上,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主人一臉的賴皮,像只扔出餌等著魚上鉤的小賴貓。

  「啊~ 」碧荷圓圓的眼睛瞪的更圓,一臉苦惱的掙紮,小姐的功課好累的呀,
一不小心還會弄一身雞蛋清,這對愛幹淨的小姑娘真是莫大的摧殘,掙紮的看看
明月一臉不願意就算了的樣子,「好吧~ 那小姐一定要說話算數!」

  「咳,明月,你跟我來!」這一對主婢實在不像話,妙慧在一旁看了許久,
忍不住出聲。

  「呀,師太!」明月心吐吐舌頭,不好,被抓了現行,狠狠地瞪了碧波一
眼,碧波自知不妥,搶先溜了,「小姐,我去給你燉甜湯……」

  「月兒……」

  「好師太,我就是和碧荷玩笑呢,我每個晚上都好好做功課的,真的,那個
『紅絲錯』我已經能堅持一刻鐘了!」明月乖巧的抱住妙慧的胳膊搖晃著,又甜
又乖,讓妙慧的教訓梗在舌下。

  妙慧無奈的點了她的額頭一下,心哭笑不得。也不知怎的,當年讓無數豔
姬媚娃看一眼就肝顫的冷面嬤嬤,在明月面前偏就冷不起這張臉。妙慧有些失神
的看著她的眉眼,似曾相識的明媚總讓她想起女兒,心一酸,對面前的小人更
不忍責備,憐愛更甚,不由的拉坐在身邊,輕撫她的鬢角。

  「月兒,窮人謀衣食,富人謀安樂。以謝家這樣的門第,你一生富足是不用
說了。可是順遂喜樂四個字,一半由天,一半由己。你來時嬤嬤就和你說了,琴
棋書畫,弓馬刀槍,女紅管家,天下凡百的花樣技藝由著你試,總會有三兩樣喜
歡的,順境怡情,逆境自遣,可不管那樣,都要入了門徑才知道喜不喜歡。」

  明月乖巧的遞給妙慧一盞茶,妙慧呷了一口,繼續說道,「女兒家的喜樂出
嫁前由己,出家後,多半由著夫婿。這禦夫之術,嘿嘿,可不是光靠琴棋書畫女
紅管家的,你道天下的男人們為什麼喜歡流連青樓楚館,貪得就是風情二字!」

  明月心不禁浮起母親垂淚的模樣,雖然年紀尚幼,竟對妙慧的話領略了八
分,暗暗點頭。

  妙慧見她領悟,喜她可造,從案上拿過一幀古樸暗雅的冊子,秋香色的軟緞
子上繡著個紅衣美人,慵慵懶懶的倚在一架秋千上,一旁還有四個婉約秀麗的字
體,「品簫秘典」。

  明月只當是本樂譜,隨手掀開中間一頁,卻是一副畫,一個柔橈輕曼無比的
美人坐在繡墩上,一個俊美的小倌人背倚紗窗,那窗扇半開,美人腮暈潮紅,羞
娥凝綠,在窗下嬌滴滴羞噠噠的探出蔥尖般的十個指尖,左手彎起籠著小倌人的
棒頭,右手確是拈花般模樣,似是在猶豫是往上去好還是往下去好。

  明月突地想起那日在棲梧山莊,自己也曾把握過那個少年此處,心很隱約
知道不妥,過後也不敢和哪個說起。此時見了這個畫,兩靨不禁流丹飛霞,心不
在焉的又翻了一頁。還是一幅畫,畫上還是那個美人,只是這次含嬌倚榻,微微
垂著首,微睇綿藐,那個小倌人腿分的開開,跪在她的腿邊,那話兒怒首翕張,
卻被美人用一對椒乳捧著夾住,似是要用那兩顆嫩嫩的乳蒂去點去顫,又吐出了
一段丁香舌,也不知這樣夠得著夠不著哪棒頭?明月不覺想的癡了。

  妙慧不知她竟然略通人事,只以為她從未見過,暗暗與她講解男人那話兒,
又細細的拆解品簫秘法,這品簫秘典共有十八般訣竅,妙慧逐一的指點比劃,如
何是拈,如何是擠,如何是夾,如何又是顫,推要多大力,按又要幾分綿,一時
又指著圖畫,說那女子應在何時抬頭秋波流轉,又該在何時清喉嬌嚦。這般堪堪
的說了一個時辰,方才讓明月粗粗的領悟其中一二。

  「月兒,這十八訣有一段順口溜,雖然俗氣,倒活潑真實。

  輕拈慢揉擠魚丸,推雲按月絞魂斷。

  深刮淺勾碎玉顫,挑珠抹膩滾獅翻。

  連夾緩拂飛輪轉,龍鑽蟬扣斷命彈。」

  明月聽著只覺有趣,心跟著念了一遍,就聽妙慧又說道,「這十八訣即有
口訣又有指法,百般搭配,萬端變化。若按此施為,這男人不落入你袖中還好,
但凡落入你手,就生也不由他,死也不由他,生死全在一段香舌之上。」

  正說著,庵雇來做飯的米婆婆走進來,問道,「大小姐,晌午想吃點什麼
菜式?」

  明月沖口而出,「魚丸!」

  妙慧噗的一樂,笑說道,「嗯,魚丸甚好,月兒也跟著米婆婆去,女兒家總
要學著洗手作羹湯。」

  「兩岸羅衣破暈香,銀釵照日如霜刃。

  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

  汶河兩岸熙熙攘攘擠滿了男女老幼,男人們馱著孩子,女人們挽著手臂,
「你踩了我的鞋」,「你碰了我的花」,這般吵鬧都猶如被定住一般,只聞鼓聲
急促,碧波之上五艘飛鳧龍舟,紅黑白綠黃,猶如飄在水面上一般,飛快的向著兩
江總督的樓船劃去,樓船的船尖插著一杆龍旗,旗下吊著大紅的錦標。

  打著赤膊的漢子甩開滿身的氣力,拼命舞動雙槳,雙目都被那錦標染得通紅,
血液被一通又一通的鼓聲催逼著翻滾,豆大的汗珠子順著古銅色的皮膚往下滾,
偶爾落在腰間汗巾子上,不知看羞了多少岸上的女子。

  也不知誰一嗓子喊了個好,猶如一滴水掉在油鍋,喧囂複又炸開,跟著叫
好的,加油的此起彼伏。明月扮成少年公子,碧荷扮成個書童模樣,也擠在一處
橋欄上,跺著腳拍著手跟著大叫,興奮地不行,眼看著那艘黑色的龍舟領先一籌
就要先一步沖向樓船,紅色龍舟上領隊的漢子突然一躍而起,跳到船尾,搶過鼓
槌,頓時鼓點如雷。

  系著紅色汗巾子的漢子們齊聲大喝,手臂飛舞間竟反超了前舟,搶先一步來
至樓船之下,那鼓上的領隊一個揉身飛躍,在空中蹬梯般飛縱,搶了錦標又是連
番飛滾,重又落在鼓上,方得意的舉起錦標。

  這幾個動作兔起鶻落行雲流水,大家竟全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站定,方才雷
鳴般的喝彩起來。碧荷尤其看的興高采烈,握著明月的手搖晃,激動地不知說什
麼好。

  明月也看的高興,目光從龍舟移到樓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的心頭一
跳,咦,是他。她看到的正是李子涵。

  李子涵自那日與明月胡鬧一番,無辜平添許多心思,本就是暮色少艾的年紀,
暮的嘗到情欲的滋味,正如幼獅初嘗鮮血,克己複禮四個字是再壓不住那份蠢蠢
欲動的。這幾日私下也曾找過那小廝,卻再無蹤影,又是意興闌珊又是百爪撓心,
也曾拿清俊的書童私下演習,射是射了,怎麼也找不到那會子心肝都要跟著射出
來的快意。

  那奪標的漢子作揖羅圈謝意,躍身上了樓船,想是總督大人定有賞賜。李子
涵見他上船,便也回到二層的船艙。

  「少主請看,這是京中才傳回的消息!」一個須髯及胸的老者氣度閑適的坐
在桌旁,雖年過半百可一眼望去精神矍鑠,正是李子涵的授業恩師清河裴衍禮,
字洞明。

  坐在裴先生對面的是李文澤最得用的一個清客許是,字隱元。此刻這位隱元
公正若有所思的滾著手一對銀光錚亮的鐵膽,動作不快不慢,若明眼人看去定
會大吃一驚,他手的速度力道竟然從始至終不變分毫,暗含玄妙。

  相比較這二人的輕松,坐在下首的池滿春就顯得拘束不安,尤其李子涵進來
之後,他躬身欲拜卻被李子涵扶住,但到底不敢像裴衍禮許是那般大樣,斜簽著
身子坐在椅上,恭敬地聽示下。

  李子涵接過寸許的紙條,寥寥幾個字,面色一變。「恩師怎麼看?」

  裴衍禮聲音帶著寒意,「小皇帝竟敢私下出京,實乃天賜良機,自然是讓他
來得去不得!」

  李子涵抬眼見許是眼庈特不然,問道,「許先生,俗話說一人計短三人計
長,事關大業,先生但請直言!」

  此刻艙內只聞許是手舒緩又連綿的鐵膽輕微撞擊聲,「洞明公,敢問宇文
鐸其人如何?」

  裴衍禮知他定不會無意提這一問,沉吟半晌,「宇文鐸實乃當世梟雄,錦雲
朝能問鼎中原,此子功不可沒。」

  「昔日宇文鐸僅率五萬勁旅就把龍旗插到了長江邊,固然我大榮帝國腐朽不
堪,可也不是毫無抵抗之力,三十萬揚威軍卻被他如同嬰兒般玩弄手掌之上,步
步蠶食。反觀此獠,一路揮旌,越戰越勇,立下不世戰功,其立馬揚州城頭之日,
想必錦雲的慶元帝也寢食難安了,嘿嘿,這慶元帝死的蹊蹺,難說此中沒有他的
手筆!」

  許是話鋒一轉,對著牆角的暗影問道,「聽聞馭風公子喜好狩獵,不知是一
只虎崽難獵還是一只虎王更難對付?」

  暗影一個身著玄色勁裝的公子微微的抬起頭,他似乎剛才並未在意眾人的
話,又似乎聽了但漠不關心,此刻聽到自己的名字,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勾了勾
嘴角,一雙桃花眼深邃明透,竟是個俊美無雙的男人。

  許是本也不想得他一句意見,故繼續說道,「如今的小皇帝正如一只虎崽,
而那宇文鐸以攝政王之尊,手握天下軍權,總領朝政,豈非正是一只吊睛虎王,
若小皇帝一死,這天下定會立時易主,到時少主大業……」

  話雖未完,此中深意眾人無不暗會,不由心都是一凜。裴衍禮思忖片刻,
終是不甘,「隱元公此言大有道理,可大好機會,莫非就妥妥的放過小皇帝不成?」

  「嘿,主弱臣強豈不相疑?我們再給他火上澆點油,忙中添點亂,倒是他們
越亂我們越好趁亂打劫!季武進來!」許是沖門外低喝一聲。

  那奪了錦標的紅衣漢子不知何時候在門外,此際聽到呼喚便走了進來,俯身
跪在李子涵身前,「天璿閣季武見過少主,見過各位大人!」

  許是把他喚到身側,低聲吩咐如何行事,季武領命自去。

  宇文澈偷偷溜上了宇文鐸的官船,直到過了德州才被發現,宇文鐸拿他無奈
何,生氣歸生氣,也惟有吩咐多派人手貼身跟著他保護,一路順風順水,不日就
到了揚州碼頭。恰逢端午佳節,他隨著親兵們下船時,恰恰聽到了碼頭上的百姓
討論城的熱鬧,不由心動,到了下處,指使身邊的侍從幹這幹那,趁眾人不備
眼瞅不見就從後門溜了出來。

  小孩心性好熱鬧,宇文鐸雖然做了皇帝,可還沒意識到身份的轉變,骨子
還是調皮搗蛋的七皇子,當這揚州是另一個上京迷宮,饒有興趣的轉了起來。一
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諸般繁華他全無領會,倒是聽人說起賽龍舟大感有趣,
便一路打聽著向汶河找了來,可惜來得晚了,到了岸邊已經散了場,不由大大失
望,過了興頭就發現自己還沒吃午飯,肚皮咕咕的叫了起來。

  宇文澈忽的想起有次與母後用餐,禦廚進的獅子頭,當時還是宸妃的越卿塵
難得的高興,和貼身侍候的宮女子贊起揚州的「三頭」:揚州好,佳宴有三頭,
蟹脂膏豐斬肉美,鑊中清燉鰱魚頭,天味人間有。揚州好,佳宴有三頭,盤中荷
點雙雙玉,夾食鮮醇爛豬頭,雋味朵頤留。

  想到肉甜汁美的獅子頭,宇文澈的肚子叫的更加厲害。抬眼看到不遠處一座
二層小樓,掛著吟春茶樓的牌子,想必是個食肆,便走過了去。

  眼看還有十來步就要到吟春茶樓的大門,忽然從斜地跑出個比他還小的孩
子,粗衣蔽衫,也不知有什麼事跑得急,正和他撞上,仰面就要跌到。宇文澈自
小演習弓馬,手腳畢竟伶俐,穩住身形還順勢一拉,把那小孩子扶好,笑罵到,
「喂,眼睛帶出來沒,看著路呀!」

  那孩子臉漲得通紅,也不敢說話,鞠了躬低著頭又從他腋下跐溜跑了。宇文
澈也無心再理會他,一門心思的惦記獅子頭往店抈走去。

  「站住!」

  那孩子一溜煙的鑽進一條逼仄的小巷,就被碧荷伸腿攔住。那孩子咬著唇,
揮舞著架勢要奪路而逃,碧荷三招兩式就把他按倒在牆上。

  「碧荷,你學武倒有天份!」明月有絲絲羨慕的贊道,上前從那孩子懷摸
索了片刻,掏出一個織錦的錢袋子,拿在手掂了掂。

  「小子,你娘沒和你說過偷人家東西是不對的嗎?」

  那孩子本來紅漲著臉蛋,滿是倔強的還在掙紮,聽到說他的娘,突然「哇」
的一聲哭起來,嘴莈喃的叫著「娘兒」,越哭越大聲。

  「哎,你,你哭什麼啊?你偷東西還有理了啊?你,別哭啊?到底怎麼了?」
碧荷忙松開他,那孩子滑到地上,哭天抹淚,原本還算清秀的小臉不一會變成花
貓一樣。

  碧荷又問了幾句,這才隱約聽明白這孩子的娘病了許久,也不知哪家藥堂的
夥計說沒錢不給抓藥,方子也給扔了出來,一急之下他便偷起錢來。

  明月有些為難又有些不信,妙慧師傅可講過那些江湖上的騙子,連死了娘都
編的出來何況只是病了。可這孩子哭的也真是可憐,看著和自己一雙幼弟一般大
小,讓人不由心軟。

  「碧荷,你去跟他看看,要是真的,就幫一下!」

  「可是,小~ 公子~ ,你一個人怎麼行?」

  「我去把錢袋還給那個小少爺,就那個茶樓,你去找我就是了!」

  碧荷想想於是應諾,拽著那孩子走了。

  明月笑眯眯的走出小巷,走進吟春茶樓,看了一眼一樓大堂便施施然的上了
二樓,果然臨窗的一桌坐著那個丟了錢袋子的小少爺,正在點菜。

  「四幹四鮮四蜜餞,三個甜碗四點心,四幹要蜂蜜花生、怪味腰果、核桃粘、
虎皮金橘,四鮮就拿時鮮的上吧,四蜜餞要寶石櫻桃、翡翠瓜條、薑汁梅、九制
枇杷,三個甜碗子,要山楂酪,杏仁豆腐,蜜汁八寶飯……」

  宇文澈源源不斷的報著冷熱葷素的菜式,店夥計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這小
少爺好大的胃口。得,來者是客,不是實在不能,開店的再不能說做不來的話。
這夥計卻不知道,宇文澈從會吃飯開始,桌子上就這麼擺著,在他看來吃飯這樣
天經地義,而且出門在外已經委屈許多了。小皇帝有些嗜甜,因此這些甜口的是
不能省的。

  「嗯,將就著這些吧,再上一品紅燒獅子頭,去吧,本王……少爺可是特地
來吃你們的獅子頭的,做的不好小心我砸了你們的招牌!」

  揚州自古王孫子弟巨宦富賈雲集,雖然宇文澈不過一個小小少年,店夥計見
他穿著不俗,口氣驚人,不知他什麼來頭,應聲下去吩咐菜單。

  宇文澈這才發現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少年書生,穿了一身松煙色錦袍,
束著條鵝黃色的腰帶,戴著書生方巾,面如美玉,眸似點漆,因為笑看自己,嘴
角還有一點調皮的梨渦,整個人站在那,就像母後殿前那株美人蕉,尤其他眉
間那點朱砂,更是渾似那潑墨般濃翠深處的一點豔紅。

  宇文澈一見他就心生歡喜,鬼使神差的沖口而出,「咦,你長得倒比我更像
我娘的兒子!」
2015-7-28 07: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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