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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終不似少年遊:與初戀的性事 20-24 (完結)  
 
食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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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不似少年遊:與初戀的性事 20-24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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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為本人原創,以相同的ID 「食熊」 同時發表於多個平台。

终于写完了,一共25章。

歡迎留言批評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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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本文提到的所有機構人物事件均為虛構,不存在任何對現實的影射。

  20 囚禁

  地下車庫裡燈光白得發冷,我穿著衛衣,戴著帽子口罩躲在柱子後面。我不
想讓自己在監控里被認出面目。已經等了兩個小時,手腳冰涼,胃裡反酸,胸口
悶疼。我右手邊五米處是一輛火紅色的奧迪S7,車身曲線婀娜,一塵不染,像
她的主人,風情萬種。

  電梯一陣響動,高跟鞋噠噠的聲音響起來,我很熟悉這個節奏。身著深藍色
羊毛大衣的高挑女人走到S7車後。後備箱緩緩升起,女人從裡面拎出一雙運動
鞋,翹起小腿,腿上的黑色絲襪反射著清冷的燈光。女人褪下高跟鞋,踩上運動
鞋,彎下腰繫鞋帶,渾圓的臀翹著,像是要從羊毛風衣裡綻放出來一般。我想起
這女人撅著屁股等我插入的樣子,大腿夾著甜美光潔的性器,白玉含朱砂,牡丹
吐春露。

  梁薇真美,我心裡讚嘆。想到她的身體,我摸摸胸口的口袋裡的手槍,但願
今天不需要用它。

  車門悶響,關上了,梁薇應該在繫安全帶。現在正是時候。我一個箭步衝到
副駕駛的車門前,拉開車門,鑽進車去。

  梁薇一聲驚呼。我右手伸進外套裡,掏出手槍,從腹部伸到梁薇腰間,我要
保證從車外看不見槍。

  手槍抵上了梁薇的腰,女體的溫軟和鋼鐵的冷硬碰撞在一起。梁薇低頭看見
手槍的寒光,臉色慘白。

  「安靜,開車。」我壓低聲音說,說完才察覺自己的嗓子完全啞了。

  梁薇抬頭看我,眼神從驚恐變成憤怒。「祥子!?」她認出了我。

  我不相信能在她面前偽裝。帽子和口罩的作用不是為了騙過梁薇,如果眼前
的女人真的變成了一具屍體,從監控裡認不出我來就足夠了。

  「子彈上了膛。」我把槍口在她的腰眼上擰了一下,她呼吸急促,額頭上汗
珠滲了出來。

  「你開到五環上,我有話要問你。」我下達命令,梁薇沒有反抗,顫抖著啟
動車,開出地庫。

  夜色清澈。

  車開到第一個紅燈停下時,我把槍橫在兩腿間,槍口向上對著梁薇的胸。我
不想讓她在攝像監控處妄動。「啊……」梁薇看到指著她的槍口,發出了小貓一
樣的驚呼。我讓她閉嘴。

  梁薇歪過頭看我,眼睛裡晶瑩含淚,顫聲說:「祥子,不管發生了什麼,你
也……不至於這樣吧。」

  「至於。」我說。

  「你先把槍放下,就放邊上,好麼,別對著我,求求你。」梁薇帶著哭腔說


  「你少說話,開車。」我沒理會她的懇求。

  綠燈。梁薇緩緩啟動,她好像盯著向後滑過的盞盞路燈思索著什麼,眉頭皺
得像是路邊的秋草。她思索良久,怔怔望著前路,說:「我聽你的,上五環。你
別衝動,先把安全帶繫上。」

  見她無意反抗,我把槍握在右手裡,垂在座椅右邊,然後用左手艱難地拽下
安全帶,卡在大腿下面,並沒有扣上。只要從車外看我繫上了安全帶就足夠了。
梁薇沉默著開車,只是呼吸聲粗重,表情凝重。她好像在思索什麼,也許是猜中
了我的目的,過了半晌,窗外的車流稀疏起來,梁薇打破了車裡冰封一樣的沉默


  「陳盈現在很安全,只是不想見你。」,梁薇說道。

  我心中一緊,自己一半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她卻直奔主題,梁薇果然和陳盈
的失蹤有關。

  引擎的轟鳴像是幽怨的哭泣,車開上了五環,道路兩側的路燈延伸成兩條金
黃的線,在目光的盡頭糾纏在一起。

  「孩子呢?」我問。我想知道另一半的答案。

  「她懷孕的事兒是假的。」梁薇說,語氣平緩下來,卻像熔岩般炙烤著我的
耳膜。其實我心裡早有答案,只是想親耳聆聽判決。我想起十多年前的那張孕檢
單,它剝奪了我和趙蕙的孩子,今天梁薇又用一句話殺死了我和陳盈孩子。

  「陳盈人在哪兒」,我問。

  「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誰知道?」

  「嗯……」梁薇遲疑起來。我用槍托敲起車門,悶響再度回蕩在車裡。

  「杜成知道,只有杜成知道。」梁薇說,聲音虛弱無力。說完身體好像洩了
氣,癱軟在駕駛座上。

  杜成?我腦子飛快運轉起來,回想和陳盈重逢的經過。

  從蘭州回京的飛機票是杜成給我訂的,只有他掌握我詳細的行程。當天飛機
落地之後,杜成罕見地去機場接我,想必是親自監視計劃的第一步是否成功。

  在與陳盈重逢前不久,杜成適時地借給我西山園的房子,理由是為了林澄,
可之前我包養過那麼多女大學生,杜成並不表示,現在想來,西山園就是為陳盈
和我準備的愛巢。

  我和趙蕙離婚時,杜成對公司的交接進度瞭如指掌,最方便讓我們的財產分
割和股權轉讓最快完成。更關鍵的是,現在公司的負責人變成了杜成,他成了最
後的贏家。

  我有些懊惱,即便沒有在落入陷阱前察覺到杜成的異常,也應該在昨晚就意
識到杜成才是陳盈背後的黑影,應該直接找杜成才對。

  懊惱並不能給我答案,梁薇也並非和事情毫無關係,還是先從她問起吧。

  複雜的故事,最好讓兩張嘴講述。

  「把你知道的全講出來,我時間很充裕。」 我再次用槍敲著車門,發出悶
響。

  「從頭的話,那要從十多年前講起了。」 梁薇語氣悠遠,像是窗外深秋的
寒氣,車裡的呼吸聲平靜下來。梁薇也許意識到了,現在我的子彈更會用在杜成
身上,她沒了性命之虞。

  我說:「你能把著十多年裡的每一天都講清楚最好。」

  梁薇眼神空靈起來,睫毛微微翕動,瞳孔迎著窗外的燈火,她看著前路,像
是望向回憶。

  「十多年前……將近二十年前了,你去北京上大學了,陳盈留在了H市,她
經常找我,喝奶茶逛街什麼的。」漫長的故事是最好的鎮定劑,梁薇講起故事,
聲音自然沉穩,臉上的肌肉恢復了優雅的形狀。

  「後來好像是放長假,國慶節吧,她去了趟北京,是去找你的。」 梁薇邊
說邊看向我。我點頭。

  「回來之後她特高興,渾身都是甜蜜的味道。我預感不好。這麼多年了,我
沒別的本事,但看透了男女這點事。她那麼高興,一定是被你操爽了。兩個人在
一起的時候得越來勁,分開之後心裡就越癢癢。我和她說,斷了吧,在本市找一
個,別總往北京跑了。」梁薇說完,我心裡一緊,想陳盈如果聽了梁薇的勸告,
現在的我們會是什麼樣子?

  「小盈沒聽我的話,還是總去北京找你,回H市之後也總是抱著手機。她們
學校不少男生追她,她全不理睬。我問她,李祥為什麼不回H市找你,偏要你去
北京,別是他在北京另有新歡。可她根本不往這方面想。」梁薇說得氣喘起來。

  車在高架橋上面飛馳,S7的引擎低吼著。高架橋下面劃過居民樓密集的光
點,每一個光點背後都是一長串的故事。我們在一路西行,快到西山園了,我想


  「出事的時候是大三那年。我當時正在KTV裡和一幫朋友一起唱歌,接到
陳盈電話,她在電話裡只是哭,我問不出一二,就讓她來KTV找我。她進了包
房就往我懷裡撲,趴我身上哭得縮成一團。」聽到這裡我心頭一緊,這應該是趙
蕙把我和陳盈捉姦在床的那次,陳盈見我去追趙蕙,就消失了,想來是直接回了
H市。

  我壓抑住喉嚨裡的酸澀味道,說「你接著講。」

  梁薇看了我一眼,接著說:「我當時問陳盈,出了什麼事兒,她也不答。等
她哭了一陣起來,看見茶几上剩了半瓶酒,我記得是威士忌,她說想喝。我當時
腦子也懵了,沒攔住她,她倒了一整杯,一口氣乾下去了。小盈之前可是一杯啤
酒就會醉的人,一杯烈酒喝下去,很快就暈了。我們幾個抬她出去,到酒店開了
個房間,給她安頓下來,我陪她睡了一晚。」梁薇說到這裡眼睛裡有些濕潤,眼
角閃起了光。

  「我記得那天陳盈穿著裙子,當時一起唱歌的有個朋友,叫老關,幫我抬她
的時候手就不老實,在她裙子裡摸索來摸索去,我回去還跟老關生氣來著。」

  「那個老關是什麼人?」即便是現在的情形,聽到陳盈被猥褻,我還是覺得
熱血上湧。

  「我男朋友的哥們兒,當時三十來歲,家裡是在Q市開煤礦的。老婆孩子都
在Q市,他自己在H市逍遙,玩過不少女學生。」Q市是我家鄉省份的煤炭重鎮
,挖煤導致整個城市凹陷成了一個大坑。煤老闆們的公子們紛紛住到省城H市,
他們帶來了豪華會所,保時捷車行以及大學周邊的公寓。H市的女大學生成了他
們的生活必需品。

  「接著講陳盈的事。」我大概能猜到後面的劇情,心中悲戚,不忍卒聽。但
梁薇平靜地講了下去:

  「後來陳盈和我聯繫越來越少,一兩個月才約在一起吃個火鍋逛逛街之類的
,我當時沒察覺到什麼。後來有一次,我想找陳盈逛街,她電話打不通,我就去
她宿舍找她。我知道一條穿過她們校園的近路,全是樹,沒什麼人。我走著走著
就看見老關那輛車了,白色奔馳大G,挺顯眼的。我看車裡有人,發現是老關,
閉著眼睛,臉上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一會兒擋風玻璃底下鑽出個腦袋。我當時都
沒反應過來,盯著看了挺長時間才發現是陳盈,嘴上黏著白漿。」

  聽到這裡,我閉上眼睛,耳朵裡灌滿了發動機的轟鳴、悠遠的風聲和自己粗
重的呼吸。梁薇的敘述很詳細,詳細得像是刀子插進肉裡。我知道她在用這樣毫
無必要的細致敘述報復我。

  想要威脅到梁薇,我需要準備一把槍,把子彈壓上膛,謀劃好時機路線,而
她只需要說出「嘴上黏著白漿」六個輕飄飄的字,就擊垮了我。

  我安靜地癱軟在座位裡,腦子空白了幾秒。外面響起了警笛聲,我突然清醒
起來,看向窗外,看著遠處的紅藍燈光,確定那輛警車和我們無關。我搖搖腦袋
,告誡自己,今晚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強打起精神,問:「他們怎麼好上的?」


  「老關在KTV第一次見到陳盈就動了心思,然後借我手機時查到了陳盈的
電話。發了幾條短信,倆人就好上了。陳盈當時很脆弱,老關趁虛而入。」梁薇
淡淡地說。我的胃絞痛起來。

  「後來陳盈和我漸漸疏遠了,我從H市幾個公子哥兒的嘴裡能聽到關於她的
隻言片語,據說她和老關分手了,跟了H市裡的一個高官。」梁薇說著,面色寒
涼。

  我看著窗外逐漸稀疏起來的樓房,隱約露出樓宇間黃色的樹。秋去冬來,北
京最好的季節行將離去。

  「後來陳盈怎麼來北京了?」我壓抑住胸腔裡的一團火焰,顫聲問。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等到我跟著你來北京之後,過了一年多,一天有人敲
我房門,我開門,門外是個妝容精緻的少女,仔細看才發現是陳盈。我又驚又喜
,抱著她喜極而泣,問她怎麼找到我的,她說是杜成告訴她的。」

  又是杜成,我覺得有些頭痛,記憶深處的什麼東西好像要湧出來。

  「陳盈說她來北京PL集團工作了,宴會上認識了杜成。」梁薇一邊說,一
邊怔怔望著前路,前面是黝黑的水泥叢林,沒有一絲燈光,那是建設中的新房。

  「與陳盈重逢之後,我有時間就找她逛街,開車去郊區兜風,喝酒唱歌。陳
盈改變了很多,威士忌白蘭地來者不拒,酒量驚人。」

  「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問。問完才意識到這問題有多蠢。

  「陳盈讓我一定要對你隱瞞她的存在。她想讓你忘了她。」梁薇嘴角一撇,
我猜是不屑。

  「我沒能忘了她。」我看著窗外拉成線的橘色路燈,低聲說。

  「她讓你忘了她……我當時覺得是因為愛你,現在才知道是因為恨你。」梁
薇說得雲淡風輕。

  我閉上眼睛,咀嚼著梁薇的話。

  梁薇見我閉目沉思,繼續講她的故事。

  「出事的那天是2012年2月17日。深夜,我在家剛睡下,突然有人敲
門,我一開門陳盈就跌倒進屋裡,她穿著睡衣滿臉驚恐。後來她斷斷續續給我講
了那個差點要了她的命的故事。」

  2012年2月17日?這個日期讓我感覺有些熟悉。

  「陳盈當時在和一個叫凌峰的男生談戀愛,據說是你們學校的研究生。2月
17日晚上,凌峰開著一輛蘭博基尼在北四環飆車,撞了,當場死亡,車上還有
兩個女的,活了下來。」

  梁薇說完,轉過頭看我,眼神意味深長。我花了半秒鐘的時間理解她說的話
,之後腦袋裡如驚雷炸響。那場車禍也許是近幾十年以來中國最著名的一場車禍
,原因無他,凌峰的父親叫凌江華,紅牆裡的重臣,也是兩朝交替時的風暴中心
。陳盈和凌家的關係讓我始料未及。說起來,凌江華背後有煤炭鐵路能源三大產
業,與我們公司業務密切,那場車禍曾經讓我很是憂慮,但萬沒想到和我有這樣
切身的聯繫。

  梁薇等待了我一會兒,待我心裡的驚恐消散大半,才又開口:

  「陳盈害怕,害怕得很有道理。你應該也聽過一些傳言,有人懷疑倖存的兩
個女人製造了這起車禍,殺了凌峰,也斷送了凌江華的政途。如果這麼猜測,那
麼車禍背後的策劃者就是……」說到這裡,梁薇沉吟了一下,指了指天上。最近
幾天我很害怕看到這個手勢,天空深邃黑暗,我不敢向上看。

  「凌峰經常見面的女伴有四個,其中陳盈年齡大些,當她們妹妹看。陳盈和
倖存的兩個女子熟識,據說還經常一起…… 伺候凌峰,這足以讓她人間蒸發。
你應該理解背後的關節。」梁薇說。

  我理解。

  如果這起車禍是那兩名女子受他人指使製造的,那麼她們一定在車禍後立刻
脫離了凌家的控制,被幕後指使者保護了起來。凌家很可能會找到陳盈,問個明
白。凌家不只是凌家,凌江華的盟友們曾經如烏雲一般籠罩這個國家二十多年。
「問個明白」也不僅僅是問,天上的人,有很多超越了人間的問話方法。有基本
判斷能力的人,面對此境,都會恐懼,遑論官宦枕邊的陳盈。

  如果這起車禍真的是偶然,上面的調查是免不了的。調查不僅僅是調查,是
革故鼎新的序章,事關重大,相關人士定無遺漏。凌峰死了,車上的兩個女人被
上面帶走了,剩下一個陳盈。凌江華不確定陳盈知曉多少秘密,只好想辦法讓上
面的人找不到陳盈。

  辦法很簡單,只要讓陳盈消失就好。

  梁薇看看我,知道我想通了。接著說道:

  「陳盈在我家住了不到24個小時,第二天晚上,有人敲門,我從貓眼看見
一個中年婦女,就打開了門,門開的一瞬間,閃進來好幾個壯漢,把我捆在地上
,套上了頭套。掙扎時,我隱約能聽見陳盈的叫喊,撕心裂肺。」梁薇語氣沉鬱
,令人憐惜。

  「我和陳盈應該是分別被裝進了兩台車裡,我能聽見兩台車開關門的聲音。
我套著頭套,一點光都看不見,車開了很久才停下。我被推進一個屋子,聽見關
門聲,我摘下頭套,發現自己在一個空蕩蕩的屋子裡,牆上和門上包著軟皮墊,
天花板很高,聲音從天花板上一個小音箱傳來。」

  「我當時完全懵了,哭,喊,罵,對著天花板把這輩子會的髒字都說乾淨了
。」梁薇說著,嘴唇微微顫抖。「過了好久,門開了,進來個穿警服的女的,扔
給我一套橙色的囚服,讓我換上。我撲向她,卻被她輕鬆按在地上,我癱在地上
哭了一會兒,脫衣服換上囚服,女警拿著我換下來的衣服走了。換上之後我才發
現,牆的最高處有一扇開著的窗戶,那是二月,冷得鑽心,囚服又很薄。我在屋
子裡抖了一晚上,渾身癢得像螞蟻爬。你也知道,人在冷的時候特別想小便,我
撅著憋尿,天花板上很快就傳來聲音,讓我就地解決。原來他們能看見我的一舉
一動。我忍不住,只好找個牆角蹲著解決了。」

  「我在那個晚上就是一條狗。」梁薇盯著遠方,咬牙切齒地說。

  我攥緊了拳頭。梁薇作為局外人,尚且被如此折磨,陳盈受到的虐待想必只
重不輕。轉念一想,梁薇講得如此詳細,依舊是在報復我麼?還是在賣弄可憐,
讓我不要再逼她?

  梁薇深呼吸了兩次,接著講:「第二天早上,我開始覺得天旋地轉,身上不
冷了,反而覺得特別熱,蒸桑拿那種熱,正要把身上的囚服脫下去時,兩個男的
推門進來,問我怎麼認識的陳盈,收留陳盈在我家的經過。我當時把知道的全說
了,包括陳盈和凌家的關係。」

  我暗自讚嘆梁薇的聰明,陳盈一定招架不住他們的審訊,會告訴他們梁薇知
道什麼信息。梁薇如果有絲毫隱瞞,只會招來更多的虐待。

  「我說完,他們一人出去,一會兒帶來一張筆錄,讓我簽字,我拿不住筆,
就只按了手印。之後其中一人要我對從陳盈夜投我家至今的所有事情保密,否則
會再次問詢。我立刻答應了。之後他們還給我衣服,讓我自己穿上,之後又給我
套了頭套,送我回了家。到家之後,我哭了很久,給你發了短信請假,在熱水浴
缸裡泡了一天。」

  「陳盈呢?」我問。

  「一週之後,陳盈才回到我家,臉色慘白,遍體鱗傷。」

  「怎麼遍體鱗傷?」我問。心臟劇烈跳動,一陣陣的腥甜味湧上喉嚨,我只
能費力發出聲音。

  梁薇沉默了一會,說道:「人瘦了一圈,乳頭腫得跟葡萄似的,紫的。屁股
和腰上滿是紅印,大腿內側深紫色,小陰唇被拽出來長長一截。陳盈回來之後一
天都不敢說話,盯著我看,瘮人。不敢自己上廁所,要我在邊上守著,等她尿完
,我一看馬桶裡,全是血。」

  梁薇概括得簡單直接,好像一雙大手頃刻間揉碎了我的五臟六腑。我痴痴望
著窗外空曠的路,想象陳盈一週之內的遭遇,乳頭通電,陰唇掛墜,尿路感染,
甚至是腎損傷。這是我能想象的,一定還有更多的在身體上了無痕跡的刑訊手段
。是不是也像梁薇一樣被凍上一晚?或者是傳聞的窒息法?我無從知曉,不敢深
思。

  梁薇等我喘息平復,接著講:「陳盈用了近一年的時間,恢復過來,又會說
笑了。她跟我說,被抓走的當晚,也被換上囚服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原原
本本說了和凌峰交往的全部過程。審訊者並不滿意,要她仔細回憶細節。陳盈說
她腦子亂掉了,很多記憶混雜在一起,審訊者不滿意,就……上刑了。」

  聽到這裡,除了悲慼,我更加疑惑起來。上面的人用上了這樣的審訊方法,
又是在這樣級別的案件裡,陳盈已經知道得太多了,多到和她的身份極不相稱。
她這樣無依無靠的小人物,在說出了所有有用的信息之後,結局只會有一個:永
遠消失。

  「她為什麼能活著回來?」我問。

  梁薇聽見,轉頭看了我一眼,說:「我也疑惑。後來,我才知道,是杜成救
了她。」

  21 子彈

  我望向窗外,五環的西北端,暗夜裡樹木像是烏雲,遮掩著燈火。我辨認了
一下位置,讓梁薇從輔道下五環,往郊區開。

  「你要去哪兒?」梁薇問,聲音裡又有了恐懼的味道。

  「杜成家。」

  我打開手套箱,裡面是梁薇的坤包,黑色,愛馬仕,拿在手裡細膩挺實。

  「你自己把手機掏出來,打給杜成,免提,聲音開到最大,讓他到家門口等
你,說孫總在車上,有急事。」下命令的同時,我把槍口再次指向了梁薇。

  梁薇聽畢,嘆了口氣,翻出手機,撥號。

  杜成好像已經睡了,聽見梁薇的讓他出門,語氣裡滿是不情願,問了兩遍孫
總有什麼事,梁薇說見面詳談,就掛了電話。

  我讓梁薇在路邊停下,把槍縮進袖子裡,讓梁薇開門下車,不許關門,就站
在駕駛室邊上。

  「你離開車一步,槍就會響。」,我說。

  我舉著袖子,袖子裡槍口正對著梁薇的胸,打開副駕駛的門,也下了車。下
車後的第一件事是再次把袖口裡的槍對準梁薇。她眼睛裡又溢滿了淚水。

  雙腳痠麻,緊張憤怒和悲傷讓我精疲力盡,我扭了扭腳踝,拉開後座車門。

  「聽我數123,然後咱們一起上車,你有異動我就開槍。」說完,我倒數
三下,和梁薇一起上了車。

  上車的一瞬間,我瞥了一眼車的後窗,夜色裡從車外能看出後座是否有人,
但絕對分辨不出後座上的人是誰。

  十分鐘車程,我們到了杜成家院子外面,院子裡盤踞著一座獨棟二層房子,
現代風格,優雅簡約。梁薇的車緩緩滑向院門口,這時,院子裡亮起了一盞燈。

  梁薇見杜成闊步往車的方向走來,按我的指示招手示意杜成坐在副駕駛上。
杜成上車之後,我的從後座伸手向前,把手槍狠狠抵在了他的腰上。

  杜成從前座轉頭,看我,又低頭看了看腰間的東西,竟然笑了。

  「果然是你。」他語氣輕快。

  我沒理會他反常的表情,壓低聲音說:「梁薇,你開車,順著五環往南開。
杜成,回答我的問題。」

  杜成緩緩拉出安全帶,扣上,喀噠一聲,然後把雙手抱在腦後,慵懶地靠著
座椅,說:

  「好吧,本來我也想找你談談,估計開到永定河那兒就能把話說透了。」

  我坐在後座中央,座椅冷硬,我雙腿蜷起來,一陣陣酸痛從腳底傳來。沒有
別的辦法,只有坐在中間,才能讓槍口隨時在前面兩個人之間切換。

  「陳盈在哪兒。」,我問。

  杜成沒有立刻回答,閉著眼睛想了想,說:「現在應該已經在美國了。」

  「美國?」我略有吃驚,仔細一想,也不難理解。

  杜成不緊不慢地說:「她早就移民了,這次回來,是專門為我辦這件事的。


  「騙我的事麼?」我問,槍緊緊壓住杜成的腰眼。

  杜成瞥了一眼我和我手中的槍,接著說:「也不算騙你吧,陳盈說過要和你
長相廝守麼?逼著你離婚了麼?要說騙你,只有假懷孕算是騙你,我替她跟你道
歉。」

  我哼了一聲,問:「你的目的是什麼?掌控公司?」

  「算是吧,祥子你想想,咱們公司的產品有多少是我主導立項開發的,後來
又有多少大客戶是我拉來的。為這個公司,你幹了多少,我又幹了多少?憑什麼
偏偏你就能頤指氣使,坐在我上面?」

  「杜成,你也沒少拿吧。」,我用不拿槍的左手指指後面,那時杜成豪宅的
方向。

  杜成看見了我的手勢,搖搖頭說:「我在乎的不是錢。你和趙蕙是夫妻,你
們賺錢是應該的,我不眼紅。我在乎的是……」

  杜成遲疑起來。

  「權力和尊嚴。」梁薇說道。

  「可以這麼說吧。」杜成訕笑。然後對我說,「我一直在給你送女人,就是
你養的那些女大學生。可你一直不離婚,趙蕙也裝作不知道,我也沒有辦法。」
杜成把手從腦後抽出,攤開,動作誇張。

  「趙蕙不會和我離婚的。」我低聲說,像是自言自語。

  「這我相信。所以說那些女大學生是給你熱身用的,直到去年,大戲開場。
」杜成語氣輕快。車又上了五環路,淡藍色的煙籠罩了車窗外的世界,那是秋收
的農民在燃燒秸稈。

  「去年,是指我岳父去世的事兒吧。他死了,你少了個障礙?」我譏諷地問


  「不是我少了個障礙,是你少了個障礙。」杜成瞇著眼看我,似笑非笑,接
著說道:「趙總去世之後,我就讓陳盈回來了。然後辦好了西山園房子的手續,
借給了你。之後安排她在蘭州遇見你,讓她給你講PL集團葉志忠的故事,讓你
們顛鸞倒鳳,再懷上個孩子,你果然主動提出了離婚,大功告成。」杜成說完,
雙手搓了起來。

  一年的奇遇,杜成一句話就講了個清楚。我感嘆自己的渾噩,也發現更濃重
的迷霧籠罩了我,就像車外的煙。還有不少事情,杜成必須講清楚,我暗暗咬牙


  「你是怎麼認識陳盈的?她又為什麼幫你?」,我問。

  杜成聽了,做出誇張得驚訝表情,說:「小薇沒告訴你麼?從公司到我家時
間足夠她給你講那場車禍的故事了吧。」

  「她告訴我了,但我要聽你講。」我把槍狠狠頂住杜成的腰。

  「你輕點,我癢。」杜成笑著說,「祥子啊,我有時候覺得你傻得可愛。既
然知道了這些事兒是我幹的,為什麼還要拿槍對著我呢?」

  我聞之一愣。

  杜成見我愣住,笑瞇瞇地說:「你這槍誰給你買的?我既然有這樣的計劃,
會給你買槍?」

  聽聞此話,我感覺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槍是假的?

  杜成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說:「槍是真槍,子彈是假的,六發都是假的。


  我心跳得厲害,不自覺地把槍抽回幾釐米。杜成看見了我的恐慌,嘆了口氣
,說:

  「我有這個計劃之後,就在想,計劃成功之後你如果找我報仇怎麼辦?你有
無窮多種方法能威脅到我,我沒法防備。想來想去,最好讓你只能用一種方法威
脅我。於是我託人買了槍送給你,著讓你到我鄉下那個房子試槍,用真子彈試,
走的時候再給你假子彈。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搞不到更多子彈的,所以會一直把
那六發子彈留到今天,用在我身上。」

  我啞口無言。

  「祥子啊,你應該直接來找我啊,為什麼要找梁薇呢。咱們才是更能談得來
的人。」杜成看著我,眼神裡滿是真誠,接著對著梁薇說道:「小薇啊,下五環
,往永定河開。」

  22 朋友

  河水如墨,天地如畫。我和杜成在秋夜裡站著,面前是永定河的河面,遠處
是盧溝橋。這邊有個高爾夫球場,我和杜成來打過球,對這裡還算熟悉。

  我聽見背後汽車發動的聲音,梁薇開著車走了。杜成下車前吩咐梁薇回家好
好休息,到家之後打電話讓公司司機來這兒接我們,今天的事不要聲張,就當成
三個老朋友出來兜風。

  杜成回頭一邊目送紅色的車遠去,一邊說:「祥子,我剛才說我幹這件事是
為了公司,我知道你心裡不相信。你應該能猜到我為了什麼。」

  我想了想,拜杜成所賜,我失去了兩個女人,一個別人的孩子,一個不存在
的孩子,還有一個挺不錯的工作,用排除法,答案顯而易見。

  「趙蕙?」

  杜成聽了,臉上露出苦澀的笑,點了點頭,說:「剛才在車上沒法說。」

  杜成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著遠處的夜色,聲音低沉地說。「我和趙蕙
認識比你要早,你應該知道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吧。從高一開學那天開始,我就喜
歡上了她。我這輩子只愛過她一個人。」

  杜成很坦誠。我隱約能猜到杜成喜歡過趙蕙,一是因為我和趙蕙第一次在宿
舍做愛之後,趙蕙遺落在我的宿舍裡的內褲不見了,我懷疑是杜成偷走了。二是
他在趙蕙失蹤的那段時間裡,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熱心,不停地問我情況,讓我
愈發煩躁。但是,我從沒預料到杜成對趙蕙的感情這麼持久專一。杜成至今未婚
,好像也沒有過任何戀情,甚至和梁薇都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杜成接著說:「可她從來沒正眼瞧過我,高中時和籃球隊的談戀愛,大學時
和你如膠似漆,完全注意不到我在背後默默看著她。我知道自己又矮又醜,趙蕙
不會喜歡上我的,只能在幻想裡和她天長地久。說實話,我很嫉妒你。」

  我默不作聲,心裡滿是波瀾。

  杜成看了我一眼,聲音低沉地說:「本來應該是個普通的單戀故事,直到那
次趙蕙失蹤,才變得複雜起來。我看到你大包小裹往宿舍搬東西,一開始還以為
是誰在搬宿舍,你在幫人家暫存一些物品,後來我沒忍住打開一個口袋,發現裡
面是一疊一疊女士裙子,而且裙子的樣子很眼熟。」

  我想起了自己那天的醜態,為了省一點開房錢,吧趙蕙的衣物從出租屋搬回
宿舍,好讓陳盈不至於識破。

  「我記得趙蕙穿過的的每一條裙子,立刻就知道這是趙蕙的東西。聯想到趙
蕙正在大連開會,而你們有一間合租的小公寓,我明白了你為什麼要把趙蕙東西
搬到宿舍。」

  「有另一個女人要去那間公寓。」杜成說。他的語氣冷了起來,像迎面吹來
的風一樣,我裹緊外套,聽他繼續講。

  「那個女人是誰呢?我趁你出去上廁所時,看了一下你手機裡的通話記錄,
除了趙蕙,還有個沒存名字的電話,聯繫很頻繁,我記下了那個號碼。」

  「之後的故事你自己也知道,趙蕙失蹤了,你到處找,瘋了一樣。」

  我閉上眼睛,腦子裡嗡嗡作響,那是我一生裡最晦暗的時刻。

  杜成的聲音又冷冷地響起來,他說:「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當天還接到了一
個電話,問我見沒見到趙蕙,說她提前從大連回到了北京。」

  「打電話的人是馬正。」杜成一字一頓地說。

  聽到馬正的名字,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杜成看看我,說咱們在這附近走走吧,邊走邊講,能暖和一些。

  我們沿著荒涼的河岸走,東邊是燈火輝煌的城,西邊是裹著夜色的風。

  杜成走得挺快,微微有些氣喘地說:「我聽說趙蕙提前回京之後失蹤了,想
也許是她撞破了你和另一個女人在出租屋裡的事,一氣之下不再理你了。如果是
這樣,我就有了一絲的機會。但這只是猜測,我需要知道趙蕙失蹤的真正原因,
又不能直接找你問,於是就撥通了我記下的那個號碼。」

  聽到這裡我心下一驚,原來杜成和陳盈那時就聯繫上了。

  「接電話的是個沙啞的女聲,她告訴了我和你從高中起的戀情,以及被趙蕙
捉姦在床的經歷。」

  我停住腳步,雙手捂住臉,痛苦的回憶再次淹沒了我。黑暗裡我好想失去了
平衡,只覺得天旋地轉,這時杜成扶住了我。我站了一會兒,清醒過來,想著杜
成說的經歷,生出一個疑問:

  「陳盈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你對她就是個陌生人吧。」我問。

  杜成撓撓頭髮,說:「因為我先開口,講了一個故事:你和趙蕙在泳池裡相
識,在宿舍裡做愛的故事。講著講著電話那頭就有了哭聲,先是小聲啜泣,然後
是沙啞的痛哭聲。電話那邊的姑娘用哭聲告訴我,她是無辜的。講完了這個故事
,女孩兒說感謝我跟她說了這麼多,感謝我還能陪她說話,之後,緩緩講起了她
和你的事。」

  「從那通電話開始,陳盈和我算是認識了,雖然沒見過面,但是經常短信聊
天。那時還沒有微信,一毛錢一條的短信,我攢著飯錢,換成話費,每天餓著肚
子睡覺。陳盈告訴我她有了一個年紀挺大的男朋友,過了一段時間又告訴我她不
會再愛任何人,再過了又一年告訴我她愛上了有家室的男人,最後告訴我她要去
北京了。」

  「我也和陳盈講我的感情,也講你的故事,講趙蕙懷孕,講導師意外離世。
陳盈說她愛聽咱們的事兒,覺得我們活在熱鬧的人世間,而她活在空虛裡。」

  杜成講得很動情,但我卻疑惑起來:

  「你怎麼知道的趙蕙懷孕的事兒?當時的休學理由是肺結核吧?」我問。

  杜成嘆了口氣,說:「我從高中時,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有空閒時就騎車去
趙蕙家樓下,站在遠處望她閨房的窗,想著趙蕙在屋裡寫作業,睡覺,吃零食,
甚至是自慰的樣子。這個習慣堅持了六年,直到那天,我看見你扶著她從單元門
裡出來,她肚子高挺,笑容溫暖。」

  杜成停下腳步,撓了撓頭髮,笑了幾聲,然後接著說道:「我知道是時候離
開了,你們沒發現我,我騎上自行車,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聽到這裡,我鼻子有點酸,使勁揉了揉,擺擺手讓杜成繼續講。

  「後來我工作不算順利,於是投奔了你。理智告訴我要努力賺錢,可我心裡
知道,我是為了趙蕙才去找你的。我在公司裡幹了幾個月,就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我見到了陳盈。那種感覺很奇妙,我們無比熟悉對方,我們曾經無數
次在電話裡向對方傾訴,是最親密無間的朋友,百無禁忌。她會和我講她和老男
人們在床上的趣事,我也給她說我怎麼偷窺趙蕙,但我們從來不知道對方的樣子
,只有飄忽不定的想象。她在我的想象力時高時矮,既豐腴又瘦弱。」

  「我還記得我們在798一個咖啡館裡見了面,我發現她很美,多少有點理
解你為何在她和趙蕙見猶豫不決。她見到了我,真誠熱烈地擁抱我,言辭間也不
嫌棄我的身高相貌。她給我感覺很奇妙,甚至可以說,我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點
……」

  「母性」,我替杜成說了出來。這也是陳盈給我的感覺。杜成聽了,笑著點
頭。

  「那天我們聊了很多,陳盈邀請我去她家,給我講了很多不方便在咖啡館講
的事情。她講自己被H市的高官送給了京官,被京官安排進PL集團,在PL認
識了葉公子,葉公子又把她給了凌峰。她邊說邊哭。我知道她之前只能把這些話
悶在心裡,無從傾訴。因為男人們身份特殊,她甚至都不敢在短信裡講這些事情
。現在我終於坐在了她身邊,她在沙漠裡找到了清泉,連綿不絕地訴說。我聽了
既震驚也悲哀。」

  我心中酸澀,長吁一口氣。問道:

  「所以從那時起你們……在一起了?」

  杜成搖搖頭,說:「沒有,當然沒有,我們沒有男女之愛。我當陳盈是我唯
一的朋友,我想她也一樣。那晚我們確實睡在了一張床上,卻什麼都沒做。她講
乏了,也哭累了,在我懷裡睡著了,和衣而眠。我抱著她,一夜沒閤眼,想著她
的遭遇,感嘆世道不公,命途多舛。」

  風愈發的緊,河岸上的秋草好像要被風揉碎一樣,發出暗淡的嗚咽。杜成搓
了搓臉,眼睛眨了幾下,接著講了下去:

  「第二件事更恐怖一些,我去參加了李蘭心的生日宴會,知道了她的生日和
年齡。」杜成轉過頭盯著我說。我趕到周遭黑夜壓了下來,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查過產科的書,推算出來李蘭心的受孕日期正是趙蕙失蹤你到處尋找的
那幾週。而就在趙蕙懷孕期間,馬正死了,溺水,當時你在場。事故的全部過程
都基於你的供述。另外,我也聽說過,馬正之前把女學生弄懷孕了,娶了學生。
把這些事聯繫起來,你不覺得別有韻味麼?」杜成眼睛依舊在盯著我,黑暗裡的
瞳孔,像是兩個無底的洞。

  沒等我辯解,杜成接著說:

  「這些事,警察想查一定能查到,但是為什麼就按溺水處理了呢?我始終想
不通。」杜成皺著眉頭,又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我急忙跟上。

  杜成步伐快了起來,沒回頭看我,而是背對著我說:「祥子,你也別多心。
我只是說有這麼一種可能,但沒說這就是真相。法律上的真相很簡單,馬正溺水
死了,都不夠在公安局立案。」

  杜成深深嘆了一口氣,好像下了決心,接著說道:「我只是……為趙蕙而悲
哀。她嫁給了你,養著不屬於你的孩子,而你也心知肚明。我無法想象她在生活
裡要忍受怎樣壓抑,你又會怎麼對她。」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我打斷杜成。

  杜成轉過頭看我,凝視我許久,然後臉上有浮現出笑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
頑劣的孩童。他笑著搖搖頭,說好吧那就不講,我不講你也知道。

  我有些惱怒,說道:「講你是怎麼救陳盈的吧。」

  「你記得西山會吧?」杜成問我。

  「記得。」,我答道。

  西山會是晉籍權勢人物的團體,其中的核心就是凌江華。西山好煊赫一時,
然後轟然坍塌,被大勢碾得粉碎。凌江華、丁文蕊等政商名流身陷囹圄。幾年前
的政壇風雲詭譎,西南的白希龍倒台、中央的朱長健被清算,西山會覆滅,三件
大事。那是舊時代悲壯謝幕,也是新時代轟然升起。

  煤炭、鐵路、電力,是山西的家底,也是我們公司利潤的全部來源。我們無
可避免地給西山會送過些錢,梁薇也和西山會的幾名外圍人士睡過。西山會倒台
時,杜成被紀委叫去問過話,然後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只是,這和陳盈有什麼關
係?

  杜成沒等我問,繼續講:「在凌峰公子那場車禍之後,紀委的人就找到了我
。因為梁薇和陳盈一起被抓了進去,他們懷疑咱們公司和凌家牽涉很深。」

  「我當時被叫到了一輛麵包車上,就像今天這樣繞著五環開,在車上審問。
我完整交代了,交代完之後,我又問了個問題,陳盈什麼時候能回來。審問我的
人聽到我問陳盈,盯著我看,並不答復我。」

  「我沒什麼辦法,只能兵行險著。說起來,這還是我聽到的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我問。

  「你知道那幾年紀檢的人很忙,基層辦案的人壓力很大,為了新線索,很多
時候他們會用涉案較淺的人去換線索。我試著提供一個線索,用來換回陳盈。」

  杜成說完,看了看我,似笑非笑,之後嘆了口氣,說:

  「我供出了魏平原。」

  聽到魏平原的名字,我腦子裡嗡的一聲。魏平原是深度參與山西煤電聯營的
官員,處級幹部,受賄兩億,上面調查時燒壞了四台點鈔機,所謂小官巨貪。魏
是我們在能源局的重要支點,給他送過的錢加起來有幾百萬。魏平原出事那天,
全公司風聲鶴唳,之後我和杜成、梁薇四處打點,才沒被波及。沒了魏平原,公
司元氣大傷,直到接了蘭州的項目才稍有起色。

  我當時疑惑過為什麼魏平原突然就被查了,毫無預兆,沒想到是被杜成拿來
交換陳盈了。

  崽賣爺田不心疼,我心裡道,卻沒說出來。如果換做我,我也許會用整個公
司換陳盈回來。

  杜成預料到了這個名字對我的震撼,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講到:「紀委的人
也很直接,他們說陳盈現在很安全,目前來看並不涉案,只要問題查清楚了,就
能回去。然後告知我明天還要問我事情,最好帶上給魏平原送財務的賬本。

  「他們認可了這次交換。」

  「第二天,我把賬本複印好,交給了他們,又過了一天,陳盈回來了,沒有
去梁薇那兒,直接來找的我。」

  杜成有些氣喘,深呼吸了幾次,接著講到。

  「我沒問陳盈經歷了什麼,她卻站在我面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了下來,整
個過程一言不發,表情呆滯,直到一絲不掛,滿身傷痕。」

  「從那時起,我們從朋友變成了主僕,陳盈對我越來越依戀,好像只有我才
能保護她。我見她再這樣下去精神會出問題,就幫她辦了移民,在加州灣區給她
買了座小房子,讓她學學英語,在美國重新開始。她說過,我把她救了出來,又
送去了美國,她也想幫我做點什麼,只可惜自己不是趙蕙。去年,我讓她回國,
讓她幫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我心中酸澀,沒想到陳盈早就成了杜成的人,不是戀人,但的確是最好的朋
友。

  而我,已經一個朋友都沒有了。

  夜晚迎來了尾聲,我今晚聽到了太多的故事,恍然如夢。我問不出更多的問
題,嗓子像是被巨大的悲哀鉗住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對杜成說。說完才發覺我意識裡最深的那一部分
已經原諒了他。杜成苦戀趙蕙這麼多年、又不顧一切救了陳盈,做了兩件本來我
應該做的事。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才是應該陪著趙蕙和蘭心過完下半生的
人。」

  我無力反駁杜成,只能不鹹不淡地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照顧趙蕙和蘭心一段時間。然後一起移民。」

  我有些吃驚,問那公司怎麼辦。

  杜成苦笑:「現在的經濟形勢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廠子,乾一年賺的錢遠不
如這一年地產漲價的收益。另外,上一次上面刮風,咱們被澆了個透,僥倖沒淹
死,下一次改朝換代還會這麼幸運麼?咱們的生意都是怎麼談成的,你我心裡都
有數。」

  杜成說得有道理,歷史車輪碾過去,不在意死了幾隻螞蟻,我們苟延殘喘到
今天已經不易,岳父的舊交不是退休就是入獄,蘭州項目完結之後,公司只能坐
吃山空。

  杜成嘆了口氣,說道:「宴席該散了,我知道你和趙蕙心裡也明白,但下不
去手。所以我來幫你們做。」

  前面夜色蒼茫,子夜是最黑的時刻,我聽見遠處有車的聲音,也許是接我們
的。

  我走到永定河邊,聞著腥冷的河水味道,從懷裡掏出小巧的手槍,用力扔進
河裡。

  扔完槍,我轉過身,看見杜成蹲在地上,抱著頭,一動不動。

  23 新年

  趕到家時已經是深夜,大雪蓋著褐色的街道,把H市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巧克
力奶油蛋糕。

  離婚已經有幾個月了,北京街上的樹葉子黃了、落了、又被蓋上了雪和泥土
,我和趙蕙蘭心失去了聯繫。我蜷縮在西山園的大房子裡,一瓶接一瓶地喝酒,
北京的二鍋頭、青島的啤酒、蘇格蘭的威士忌、日本的清酒,我用酒瓶標籤周遊
世界,不亦樂乎。我下午睡醒時會昏昏沉沉爬去撒尿,看一眼鏡子,會發現鬍鬚
爬滿了我的臉,我對著自己笑,看見整個人生在鏡子裡流淌而過。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母親的電話。她讓我回家過年。

  這讓我很猶豫,她應該還不知道我和趙蕙離婚的事。我支吾著說趙蕙和蘭心
要去美國住一段時間,為蘭心以後念書選選學校。

  失敗者往往更善於說謊。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之後母親說:「那你就自己回來吧。」聲音蒼老虛弱
,好像每個字都長滿了皺紋。

  我訂了機票,又退了,改坐高鐵,下了高鐵站,鄉音和寒氣一起湧來,零下
三十度的溫度,讓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都承受著劇烈的疼痛,這反而讓我感到
溫暖。

  打車回家的路上,司機師傅問我在外地做什麼工作,我想了想告訴他我是個
小作家,編故事為生。司機師傅嗤笑。他沒看出我是個會編故事的人。

  推開家門時,我聞到了酸菜的清香和生蒜的凜冽,父親母親一起從廚房出來
迎我,說給我熱了餃子,酸菜餡的。我眼前一片模糊,不是眼淚,是眼鏡結了霜


  母親接過我的羽絨服,扔給我一雙拖鞋,讓我先別急著吃餃子,先見見人,
說完拽著我到了客臥門口。我踉蹌不已,母親扶住我,讓我推門進去。我有些不
安,期待和恐懼灌滿了我的身體。

  臥室裡燈光昏黃,一個小女孩兒側臥在床上,裹著粉色的被子,睡得正香。
女孩兒身邊坐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女人,正在讀一雜誌。

  女人聽見門的響聲,抬起頭,眼神裡流出悠長的溫柔和綿密的哀愁。

  我又見到了趙蕙和蘭心。

  我想起獨居的這幾個月裡,我經常盤腿坐在西山園的床上,呆望著窗外的夕
陽,或許是朝陽,我已經失去了分辨時間的能力,有時會突然覺得孤單起來。我
不懷念群芳從裡的生活,實際上,獨居以來,我好想漸漸忘了以前有過的女人,
鮮嫩的女大學生,風騷成熟的梁薇,甚至是幾個月前認識的馮靜,她們好像是色
情電影的女主角,曾經在我腦子裡留下了光溜溜濕漉漉的浮光掠影,卻在時間裡
腐蝕了面貌。

  但有一張面孔越來越清晰,那是趙蕙的臉。我看著窗外的冬日暖陽,感覺到
靈魂離開了身體,我發覺自己脫離了沉重的肉身,斜倚在門口看著著呆坐在床上
的那個人,他失魂落魄,形容枯槁。我好像一瞬間明白了床上那個失敗者的想法
,他不敢面對血色的記憶,而偏偏他的身邊人在十多年裡不停地提醒著他,讓他
在家裡的每一秒鐘都能想起U盤、光碟、模糊的視頻、海水、血沫和鑰匙。他是
個懦夫,這點毋庸置疑,所以他想逃出去,找了個藉口扔下了這段記憶。這個藉
口是林澂、梁薇還是陳盈都不重要,十多年的重壓讓他的心臟凝固成了石頭。

  母親後來說,她早就知道我們離婚的事,趙蕙告訴了母親。趙蕙不讓母親告
訴我她們的聯繫,跟母親說我在辦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安靜幾個月。

  趙蕙還是那麼聰明。

  母親先給趙蕙發出了邀請,讓她回家過年。趙蕙沒拒絕,帶著蘭心先我一天
來了H市。

  那天晚上,我睡在了客廳的沙發床上,胡思亂想。趙蕙能來H市,說明杜成
沒得到她,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明早起床,我和蘭心如何解釋?父母又住到了一
起,正在隔壁睡在一張床上,他們什麼時候去復婚,他們能徹底原諒彼此麼?趙
蕙能原諒我麼?

  半夢半醒之間,好像有個東西落在了沙發床的另一邊,熟悉的香味飄進我的
鼻子,我清醒了一些,發現了身邊柔軟的輪廓,飽滿的身體和寧靜的呼吸,趙蕙
悄無聲息地躺在了我身邊。

  「杜成去美國了,半個月前。」趙蕙仰面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壓低聲音
說,聲音微弱,卻紮實地砸在了我的耳膜上。

  「他和我求婚來著,我沒答應,我們談了一次,把話說明白了。他人還不錯
,沒再糾纏,直接辭職,去了美國。」趙蕙聲音輕柔地說。客廳空曠,迴聲縈繞
了好久才消散。

  我想了想該怎麼說下一句話,又覺得可笑,原來十多年的親密無間,也抵不
過殘酷的分離,我竟然在趙蕙面前緊張怯懦起來。我踟躕了很久,才從牙縫裡擠
出幾個字:「我和那個女的斷了。」

  「我知道。」趙蕙說,聲音溫柔甜美。「人家把你甩了,杜成告訴我了。」
趙蕙邊說,邊轉過臉來,衝我笑,我看不清她的笑容,但能看見她眼睛裡的光。

  我有些惱,又覺得自己可笑。轉身抱住了她。

  熟悉的觸感湧了上來,我們接吻。濕漉漉的口腔裡是動情的嗚咽,兩句乾枯
的身體交換著最後一點水分。

  手輕輕摸下去,趙蕙很濕了,我用食指輕輕探進她的絨毛,裡面像是岩漿又
像是雨水,熱辣和滑膩的觸感交替刺激著我的神經。兩片陰唇像是嬰兒的嘴,吸
吮著我的手指。

  這熟悉的身體讓我感到陌生。

  我低頭,她會意,自己撩起上衣,我埋頭在她綿軟的胸口裡,深呼吸,讓血
液裡也溶進她的氣味。這氣味穿越了許多的年歲,裹著青蔥的少年志氣和疲倦的
中年味道,再次俘獲了我。

  我看不見趙蕙的表情,只能聽見蒸騰出的陣陣喘息。我含住她的乳頭,舌頭
攪動起來,乳頭上的肉粒硬挺著,高傲熱烈。

  一隻手柔軟地滑進我的胯間,攥住了我的陽具。它幾個月未沾雨露,鼓脹著
和趙蕙的手指搏鬥。我聽見了趙蕙的嬌哼。

  趙蕙的腿很長,在夜裡只有兩道筆直的剪影,像是兩柄閃著寒光的劍。我翻
身下了沙發床,蹲在地上,把趙蕙的雙腿架在肩上,親吻上了她的絨毛和溪水。
汗味的鹹混著淫水的腥味狂野地沖刷我的唇舌,溫潤黏滑的陰唇在我舌頭上翻騰
。我用舌尖刮擦著陰蒂,感受著它的悸動和羞怯,周邊複雜的褶皺紋理和我的舌
頭產生了神秘的共振。我能聽見壓抑的喘息聲,這聲音屬於黑暗和孤獨。

  我站起來,扶著挺翹得陰莖靠近趙蕙,終於要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我想起和
趙蕙的第一次,青澀迷離,帶著游泳館的氯氣味道,我好想回到那時。

  插入時,趙蕙忍不住哼出了聲音,聲音不大,卻讓我血液奔騰起來,我用力
頂進她身體最深處,好像要用龜頭洗刷掉自己的懦弱與貪婪。我一邊抽插一邊吻
上了趙蕙的嘴唇,我們一起發出低沉的嗚咽,嗚咽聲裡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有
擦肩而過的悵惘。

  高潮來得很快,趙蕙在我懷抱裡顫抖,我把她的雙腿從肩上卸下來,拿到前
面,把一雙軟綿的腳拿到面前,含住小巧的腳趾,舔動起來。我的感到趙蕙陰道
一陣陣收縮,在陰道盡頭,一股最原始真誠的力量把我的陽具包裹起來,拉扯撕
拽揉捏,好像是用黏膜和體液訴說著悲歡離合的故事。這滋味舒服得讓我想哭。

  「射在裡面。」趙蕙輕輕說,帶著心跳一樣的喘息。我只覺得渾身被融化在
暖洋洋的光芒裡,腦中溢滿了沸騰的水,小腹裡一陣陣熱流橫衝直撞,精液像是
離弦之箭、脫韁之馬,向著溫暖寬容的子宮飛騰過去。

  射精之後,我伏在趙蕙身上喘息,她把頭歪到我耳邊,輕輕舔我的耳廓,之
後用雙唇含住我的耳垂。我只道她是調情,卻沒想她一口咬了下去。

  我痛得叫出聲來,之後被她捂住了嘴。

  「算是罰你。」趙蕙在我耳邊說。「真是便宜你了。」

  我捂著耳朵,嘆了口氣。

  趙蕙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發呆,一會兒,又湊到我耳邊。我嚇得一顫,她咯
咯笑了幾聲,之後說:「祥子你知道麼。杜成那天跪在我面前求婚,給我講他二
十年的思念和幻想,我卻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我有些驚訝。

  「可能直到那天我才明白你對我的意義。我知道你不願意回憶過去,覺得和
我在一起就是和記憶裡的陰影一起生活。但杜成跪在我面前,要我做出決定時,
我就發現我不可能離開你了。我也說不清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你救過我,也許是
因為你死過一次,也許是因為蘭心。」

  我聽著,沒說話,只是輕輕吻了趙蕙的唇。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如果沒有那件事,也許你我只是普
通的情侶,在畢業時分手,同學會見面重溫一夜舊夢,也就如此了。但因為那場
噩夢,你我纏繞在了一起,再也分不開了。」趙蕙聲音悠遠,像是在講給全世界
聽。

  「回來吧,祥子。」趙蕙伏在我耳邊,甜甜地說,溫熱的氣息撫摸著我的臉
,讓我想哭。

  24 回家

  午後。

  我和父親在雪裡散步,我說上午去了趟商場,父親沒理我,只是悶頭抽菸。

  我向父親要一支菸,父親攤手說剛才是最後一隻,明天才能買新的,你媽管
著呢。

  「家教挺嚴。」我打趣說。

  我們並肩走著,午後的暖陽驅散了一點寒氣,腳下的雪微微融化,腳踩在上
面,發出明快的響聲。

  「爸,你當初跟我媽怎麼求婚的?」我問。

  「求什麼婚。哪有求婚,沒那麼多洋事兒。我們那時候,車間主任談個話,
說介紹個對象。我和你媽在工會禮堂看場電影,兩家吃頓餃子就算是訂婚了。」
父親說道,眼神裡有懷念也有幸福。

  我笑笑,沒說話,在懷裡摸索了一番,掏出個東西,遞給父親。

  父親接過來,看出是一個藍色絨布包裹的盒子,他顫抖著手打開盒子,一枚
鑽戒露了出來,鑽石把陽光播撒在雪地上。

  戒指是我上午去商場買的,不貴,卻很美。

  「你跟我媽求個婚吧,她肯定開心。」我說。

  「你弄這個幹什麼?不用,不用,我們的事你不要管……」父親語無倫次起
來。

  我不顧他的推辭,把戒指硬塞給父親,他半推半就。但是笑容卻掩蓋不住,
從他眼睛裡流了出來

  父親一邊嘟囔著浪費錢之類的指責一邊揣好戒指盒子,大步向前走去,越走
越快,那是家的方向。

  我沒能跟上他,只能在後面慢悠悠地走。我不著急,還有時間,我才三十多
歲,以後的歲月漫長,我還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想到這裡,我又在懷裡摸索一番,口袋裡還有個小盒子,和剛才給父親的那
個一模一樣。

  這是給趙蕙的。

  (全文完)

  後記: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

  二十年、重到南樓。

  柳下繫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

  黃鶴斷磯頭,故人今在否?

  舊江山、總是新愁。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 南宋 劉過 《唐多令》

  全文完結,感謝各位支持,敬請期待新作!

  一如既往,歡迎評論。

[ 本帖最後由 食熊 於 2018-9-22 20:19 編輯 ]
2018-9-22 20: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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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nt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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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作者食熊大大,讓我們享受一個充滿懸疑情節,又非常溫馨結局的故事。
謝謝您!期待您的新作!
2018-9-22 2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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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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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2 saintart 的帖子

也十分感谢您的支持!
初次写作,又正遇到工作繁忙、频繁出差的时节,有你们陪伴才能坚持写下来。
2018-9-23 01: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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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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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赞,不仅文笔突出,作者的胆量也令人惊讶,跟某些事情结合得天衣无缝,另文章的代入感又增强了很多
2018-9-23 10: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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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xy8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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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局算是个完满的结局,谢谢作者
2018-9-24 07: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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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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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真棒

居然还杂揉入法拉利的故事,哈哈哈真是贴合实际
2018-9-24 22: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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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o77xiao77
重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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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大的写作风格,希望能看到更多的作品!
2018-9-24 23: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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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4s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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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大给了个圆满的结局,写的非常好!
2018-9-25 06: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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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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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好看,只是對結局的反轉有點意外,要說合理倒又有點牽強,陳願意無條件協助杜成,難道陳盈真的這麼恨男主?雖然男主的確是辜負了陳的感情。但要做到讓男主妻離子散,難道她一點猶豫都沒有?總覺得對於陳的心境轉變著墨有點少。
2018-9-27 00: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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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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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劇情上都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不過對於陳跟杜兩人的城府之深
真的讓人心寒啊

以上只是個人意見
期待作者日後新的作品
2018-9-27 00:5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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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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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覆 #9 dnight 的帖子

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儿确实写得不好。写的时候特别想专门开几章写陈盈和杜成的故事,本来想写成更极端的主仆虐,但后来发现受第一人称视角限制,很难写这种李祥完全没有参与的情节,生硬地让他人讲给李祥又破坏整体的基调(其实最后几章梁杜二人的叙述已经不太自然了),实在没有精力设计新情节去让李祥了解陈杜二人的畸形感情了。算是个缺憾。非常谢谢你的评论,也欢迎你写更多的意见和建议!
2018-9-27 03: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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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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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覺得杜成如果真的想得到趙蕙
就不應該讓陳盈在他們兩人離婚後就消失
趙蕙會願意離婚,我覺得更多是因為她還愛著李祥

所以不願意用婚姻跟小孩綁著男主痛苦一輩子
如果李跟陳真的兩人從此過著幸福的日子
那才有可能讓趙蕙真的死心
至於趙蕙會不會知道是杜成安排這一切就不一定了

其實的確是還有空間寫個外傳或後話
去補杜成跟陳盈這邊的劇情
不過我想主要還是陳盈這邊的故事會讓讀者比較有興趣
2018-9-27 20: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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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v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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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作者的文章
2018-9-27 21: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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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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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谢谢作者,期待新作
2018-9-28 21:1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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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93av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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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赞,加油!!!
2019-1-18 15: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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