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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第十一章
拿著手中沉甸甸的硬盤，我離開了老頭的家。臨出門前，他遞給我一
張小區門禁卡，沒有多言，我朝老頭深深鞠了一躬。
剛才一段不算短的視頻已耗費了太多時間，此刻妻子仍舊被扣留在物
業管理處，我得馬上去接她。
硬盤裏的視頻並非全部，由于原數據實在太大，衹拷貝了Ａ- ２，及
Ｂ- １、Ｃ- １?段視頻，以供我了解發生溫泉山莊之後的一些事情真相。
老頭子特地囑咐我，ＡＢＣ並非順序，對照視頻右下角顯示的時間，自行
調整。
拷貝的當口，我情緒漸歇，便打趣江老，問道，您怎?還懂英文字母
啊，很多中年人連拼音都記不全，還整天價阿哦呃一無魚呢。
老頭摘下眼鏡，瞅了瞅我，非常流暢地說了句英文。
Ｉｈａｄｌｉｖｅｄａｂｒｏａｄｆｏｒｍａｎｙｙｅａｒｓ。
這就比較尷尬了。
後來走在通往物業管理處的林蔭道上，綠葉盈額，回味下午這幾個小
時裏離奇的經歷，我不禁心生感觸。人世間許多事變化得十分奇怪，就拿
印象來說，不到一個下午的功夫，謝頂老江原有的市儈難纏的形象消失無
蹤了，取而代之的，竟是現在通情達理、體諒慈愛的尊尊長者。
同樣，雖然幾年裏對妻子，原本早已固化的印象，卻被這段區區?十
分鐘的視頻給撬鬆了。影片裏的她，展露在劉能面前的她，竟如此的風情
萬種。
我眯著眼睛出神思考著，正要踏上臺階，走進管理處，卻發現夢潔正
站在一旁的樹蔭處。由于臨近春末，樹的黑影印在地上，我低頭避開日照，
留意到妻子今天腳上裸著一雙細長高跟，沒著襪。
她什?時候被放出來了？我緊了緊手中老頭專門為此寫給物業的小條，
不應該啊。待我走進，才發覺她並不是一人，身旁還有另一個人，一個我
不認識的陌生男子，正背對著我同妻子交談著。
「哎，原來妳搬家了啊，我就說呢，難怪…」陌生男子撓撓頭，說道。
他並未留意到身後的我，而妻子見我過來，原本微妙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自
然。
「給妳介紹一下，這是…這是我老公，林達。」妻子忙搶前一步，越
過男子，一把擼住我的袖子。陌生男子轉過頭來，朝我禮貌地微笑，並伸
出了手，一副早以仰慕的笑容。
「林先生，幸會幸會。」男子說道，我注意到，他有著寬闊的下顎，
寬國子臉，及白耀潔凈的牙齒，模樣並不討女人喜歡，但很有男人味。
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比小麥略深的健康膚色，我忙把黑色硬盤塞進口
袋，空出手去回應，幸會幸會，目光卻困惑地瞟了瞟妻子，她眼神游離，
似在心不在焉。
「我叫林健，同您一樣的林，健康的健。」不待妻子開口，男子忙自
我介紹道，並恭敬地雙手遞出了名片，「我是名將健身會所的一名私人教
練，小駱，您妻子駱小姐曾經是我負責的學員。」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衣著打扮，上身是一件灰色運動緊身衣，領口和胸
前都繡著名將健身的標識，下身運動褲，運動鞋。他健美的體格把衣服撐
得鼓鼓的，肩膀，腰腹，屁股都有棱有角。我不禁想到，這位健身教練在
業界應該很資深吧，連露出的小腿都那?健壯結實。
可是，夢潔有報過健身班？我…我怎?不知道？
「妳們會所，是在這個小區的？」我還未來得及仔細看他的名片，既
然在這裏巧遇到，相比就是這附近的吧。我有點兒慍怒地瞧了一眼妻子，
才住了不長一段時間，連健身卡都辦好了？
「啊，不是不是，我們計劃來這裏開分會所，所以恰巧來談細則，您
和駱小姐住這個小區的?？」林健問道，目光裏流露出欣羡。
「沒有，沒有，我們也是來這裏辦事。」我回道，夢潔究竟還有多少
事是我這個丈夫不知道的。
「林教練，我和老公還有事情要辦，就先不陪妳了。」妻子寄出幾個
微笑，手卻在我襯衫後背輕扯示意。
「哦，對，我們一會還有地方要去。」我附和道。
同林健道別後，我們去地下車庫取車，其間彼此沉默無話，我沉默是
因為太多信息要消化，夢潔沉默是源于尷尬?？沉默的另一個原因，是我
們想交談的內容，需要私密的空間。
出口繳費，十五塊，我粗略算了下價格對應的停車時間，妻子今天一
大清早就驅車過來了。
「老婆，妳什?時候還辦過健身會員啊。」我隨口問道，純為了打破
沉默。這並非我的關注點，談話總是先易後難，停車時間異常的事也被暫
放到了一旁。
「那個不重要，以後再聊。妳先說老頭的事。」妻子冷冷答到，語氣
就像平常一樣，她為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定下調子。
我不得不玩味妻子獨特的性格，按理說，現在她對我應該柔順一些，
肉體出軌的她就沒有絲毫愧疚?？畢竟我連那?糟心的事都強咽下去了，
可是她對我依舊頤指氣使，依舊態度凌人。
真難把她同視頻中那個與劉能調情的女孩聯係起來，她們真是同一個
人?？
我用女孩措詞，是因為真切的感受就是如此，在我面前，她起碼有３
５歲，老道得不像女人，而在視頻裏，卻又是個古靈精怪的稚嫩少女，撐
死了十七八歲。
到底哪張臉，才是妳真實的臉。
「妳拿到視頻了?？」夢潔問道，打斷了我的沉思，之前她沒注意到
我手中的硬盤。
我的遲疑夾雜在沉思的末尾，所以並未引起她的懷疑，我搖了搖頭，
故作沮喪，哎，不順利，老頭不肯承認他有。
「那妳們去那?久，做什?去了？」夢潔問道。
「帶老頭看醫生啊。」我開著車，車流擁擠，隨波逐流無需太專注，
所以可以分神交談。
「那怎?有人見妳陪老頭進了後面小區？」
「誰說的？」我感到吃驚。
「總之有人看到了。」妻子不依不饒。
「陪老頭去拿病歷本啊。」夢潔的視線在我臉上掃來掃去，這樣當面
現編還是很心虛的。
「這個時候，妳能不能別騙我！」妻子嗆道，我在挑戰她的耐心。
「我騙妳也是因為妳總是騙我，近朱者赤。」我反唇相譏。
「我…我騙妳什?了？」妻子的聲音有些打顫，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心
中有鬼。
「妳自己難道不清楚?？」我冷笑道，之前在老頭家埋葬的情緒，見
到夢潔本人，便立刻有些死灰復燃。
「行，算了，我不跟妳爭這些，老頭到底怎?說的？」夢潔問道。
我衹是依然不答。
「他讓妳進家門了沒？」
我點了點頭。
「那妳是不是看到他家的監控設備？」妻子著急的點在這裏。
「嗯，是啊，我看了，我親眼看到劉能的陽具了，還真是粗長呢，連
褲衩都裝不下了，龜頭露出來，就直接頂在一個女娃的肚臍上。那女娃也
真不知羞恥，胸罩都脫了，和劉能跳貼面舞呢。那女的長得跟妳一模一樣，
不會是妳親戚吧？」我咬牙切齒地譏諷著妻子。
「就是個婊子！」我咒罵道。
吼完，我等著妻子的回應，她會痛哭，表示懺悔，還是賭咒發誓，便
從此做個貞潔烈婦？又或者對我嗤牙裂嘴，反唇相譏，暴跳如雷，甚至大
打出手？
都不是。
我等了好久好久，等來一衹冰涼纖細的手，按在我挂變速檔的手臂上，
沒有語言，就衹是輕柔地撫摸。
「林達。」忽然，妻子直呼我的名字，情緒平靜，也使我平靜。
我輕輕點頭回應，示意真正的談話可以開始了。
「銀行方面，我們沒有時間了。」妻子說道。
「嗯，我知道。」
「能幫我們的，就衹有劉能。」妻子說到。
「哪怕以出讓妳為代價？！！」她平靜如水，我卻難遏波瀾。
「哪怕以出讓我為代價。」
「不行，我不能接受。」我無法不激動，「上次那一夜就是最後一次，
他要是膽敢再碰妳，我一定親手宰了他。」
「妳衹能接受。」夢潔卻這?說道。
「誰都不能奪走妳！我發誓。」回過神來，我急忙腳踩剎車，差點闖
了紅燈。
夢潔朝我撲哧笑出聲來，視線餘光中，她意味深長地輕撫著未著絲襪
的膝處及小腿肚，想說什?，慾言再?卻又忍住了。
「林達，本來今天忽然喊妳來解圍，應該先早早通氣的。」夢潔說道，
「可是事發突然，實際上，之前我也並未把整件事都想明白。」
「嗯？我也不明白，為什?妳被扣押了，不去找劉能。」我說道，其
實答案我早在老頭那就想透了，這?說全是引她說話，「按理說，妳和劉
能的床戲視頻，應該對我很諱忌才對。」
「因為監控的事不能同劉能知道。」夢潔答道。
「可是今天老頭已經捅到劉能那兒去了。」我說道。
「那不打緊，電話裏，我告訴劉能是妳告訴我親眼看到那個壁挂探頭
還在工作。」她說道。
「他信？」我反問道。
「他信。」
「妳是想偷拍劉能？以此要挾？」我問道。
夢潔想到了什?，臉頰騷紅，但還是點點頭。
「視頻資料已經不少了，應該足夠用了吧。」我說，之前證物衹有一
條黑色褲衩的時候，我確實捅出去作用不大，如今高清視頻在手，劉能想
來是無法不忌憚吧。
「還不行，沒有一條夠得上刑事犯罪。」夢潔否認了。
「衹是辦個借款續貸，至于做到如此地步?？，就算不找劉能，也還
有別家銀行。」我驚異于妻子的思維，她是不是把哪裏領會錯了。
「妳不了解劉能，衹要他從中作梗，妳在同氣連枝的銀行係統裏是不
可能借到款的，高利貸更不可能，衹是飲鳩止渴，死得更慘罷了。」妻子
答道，「況且他從起初就不想幫妳，有沒有我都一樣，尤其是…現在還加
上我的因素。」
「怎?會這樣？就算他不幫我，難道會放任不管妳？」這一節，老實
我之前未曾想過。
「他當然會管我，他現在做夢都想包養我。但對他來說，不論出于何
種理由，最好的選擇都是讓妳一敗塗地，債臺高築，然後把我收納成他的
情婦或者…他的老婆。」妻子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仿佛在聊旁人家的麻煩，
旋即她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真要那樣，于我未必也沒什?不好。」
我驚恐地看向副駕上的女人，她真的是我老婆?？腰腹緊致的米奇色
布料裹現著她性感的腰肢，依然美艷動人，卻給我一種蛇一般的感覺。
「難道那晚上借醉侵犯妳，還夠不上犯罪?？」明白了唯一出路，使
我驚恐不已。
「妳看過視頻沒有？」妻子不答，卻反問道。
「還沒來得及。」我說。
「他並沒有違背我的意願。」妻子俏臉蘊紅，輕輕地講道，「對不起，
老公。」
「不用道歉，我都說過原諒妳了，」我試圖機械地表達這一段話，
「而且我早也大致猜到了，就是妳脫下衛衣、光溜著上身、而他侵犯妳未
遂那次，我就猜到了，妳不是善于忍耐的人，調情的游戲，肯定贏家是劉
能。」
我摸索著，從荷包裏摸出江老給我的那張小區門禁卡，拋到夢潔懷中。
「果然…」夢潔喃喃道，苦澀的笑容浮在嘴角，「果然如我所料，連
聲音都有錄的，對不對？」
「而且畫質還極高清，連妳屁股上的痣都一清二楚」也不知是不是心
力憔悴，我竟拿這個話逗她。
「死樣。」夢潔嬌嗔道。
「劉能是不是真的遵守了不強迫的誓言？」我問道。
得到的是夢潔的默認回應。
看著門卡，夢潔難以置信地望向我。
「這是？」她必須確認。
「嗯，正是妳真實想要的東西。」我回答道。
「老公妳太棒了！」夢潔尖叫道，欣喜不已，「別人都說夫妻能心有
靈犀，我本是不太信的。」
「我雖然大致猜到妳想做什?，但是我，這件事，我想親耳聽妳講明
計劃。」我苦澀地說道，真是巨諷刺，我今天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
這樣一個目標，再次把心愛的妻子送上劉能的床，供他恣意淫樂。
「我想被他強姦。」夢潔咬咬嘴唇，很艱難才吐出這幾個字。
她是精致的女人，這種粗鄙的罵人般的話，輕易是很難出口的，更何
況，她清楚，她表述的是將要發生的事實。
「他不是發誓不強迫妳?？」我問道。
「那個誓言衹適用于初次，妳如果看過那夜的視頻，就連這個傻問題
都…不會問。」妻子言下之意是，衹有起初第一個套套，她是被劉能溫柔
對待的。
「搬家時，發現這些偷攝設備是我們的運氣。」夢潔強調道。
「可是，最後我還有一點不明，偷攝行為不能作為法庭證據的，因為
本身就是犯罪。妳都沒法出示這些視頻，用作被強姦取證。」
「不打緊的，衹要能連老頭一起告，就不存在法律問題了。」夢潔想
得很透徹，「偷攝責任在他，我衹是純粹的受害者。」
「可是，這也…」我回憶起當我嚎啕時，背後那衹溫暖的手。
「妳先別操心這個，這件事最後鬧不到法庭上去。貸這種小額度的款
對于劉能這樣級別的經理，本就是舉手之勞。」夢潔說得在理，打消了我
的顧慮。
這時我已經把車停進地下車庫，望著夢潔，不知是繼續在車裏把事聊
完，還是先回家，然後接著聊。
妻子看著我慾言又止的模樣，俏皮一笑，接著欺進身來，用嘴唇碰我
的嘴唇，我愕然無措，被她吻了一口。
「事到如今，妳一定想問，為什?我寧願做到如此，還堅持要同妳在
一起?？」夢潔認真地看著我，一雙眼內秋水寒霜。
「嗯，我一直對此有疑問。」我希望她能如實相告，希望從她嘴裏得
到答案，得到承諾。
「因為我猜得透妳，卻猜不透劉能。試問若是劉能的劇本成真，年底
妳破產後，債務作為配偶有一半。就算妳心存慈悲，放我凈身出戶，那時
會怎樣？寄人籬下，毫無主權，劉能的性奴罷了。」
「而且由我父母出資購買的房子，也一場空了，現在房價漲得凶，林
達，妳不會到現在還不清楚這套房的市值？」
妻子果然是財會出生，每一筆帳都算得清清楚楚。
「再者說了，如果資金這一關挺過去了，電池廠的效益未來很長一段
時間都是看好的，老公妳衹要踏踏實實經營，我這個老板太太有何不樂意？
為了我倆一輩子的幸福，這一時委身于劉能的苦衷，真希望妳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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