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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1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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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頭兩個大 01-10完 作者:水叮當105
作者:水叮當105
序
石易跟妳說哦!這本書的內容可是千真萬確的真實故事喲!
話說今年過年期間,石易我,當然要帶點小錢回家,好孝敬家中的老老小小,
誰知我那個小侄女偏偏不領情,拿走了我的紅包也就算了,竟然還不讓我有片刻
的安寧,好好的昏睡幾天,以犒賞我寫稿的辛勞。她一哭就是從日出到日落,我
待了叁個星期,就整整聽她日夜哭了叁個星期,而且還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哭什
麽。
幹嘛呀!嫌我給的紅包錢不夠多嗎?好,既然妳拿了錢還這麽不上道,那我
就把妳給「賣」掉!看誰拿的錢多。于是,小說就這麽出籠了。嘿嘿!我很聰明
吧!至少我也從她身上撈回了一點.
這本小說,可能會讓一些些的讀者失望了,因為它!沒有所謂的「十八禁」,
完全是本……呃,該怎麽形容?算了,就當它是本笑話書來看好了。吃多了大魚
大肉,偶爾也來點清粥小菜,讓自己身上的器官休息一下嘛!但另外一些讀者可
能就會很高興了,因為石易終于實現了妳們的願望,出了一本完全沒有激情戲碼
的故事送給各位(唉,好難哦!兩邊都要兼顧)。
下一本書,也是個真實的故事,由朋友提供的,衹是我又要破財啦!因為我
誇下了「櫻桃小口」,看好,不是「海口」哦!對啦、對啦!人家的嘴巴沒有這
麽大啦!然後咧……我講到哪裏了?哦!是,我談到我要破財。沒錯,就是我又
要把辛苦賺來的稿費給花掉了!因為我,嗚嗚嗚……受了人家的威脅加恐嚇,必
須請那位小姐大吃大喝一頓.
哼!石易詛咒妳,最好吃到撐死妳,讓妳到「妹登瘋」去報到。還有,我要
多添增一位男主角在書中「蹂躪」妳,誰教妳說我寫的是黃色小說(石易聲明:
「水叮當」出版的書,明明就是言情小說),那我就讓妳下海去當女主角賺錢給
我花。
另外再跟各位講哦!我這個朋友啊!有個怪癖,有情色鏡頭的小說不愛看,
偏偏很愛去買好多、好多的黃色漫畫書來借我們這群女人看,是完全沒有打馬賽
克的叁點全都露哦!妳們說,她是不是很變態?
不多說了,待會兒我還得去跟那個變態女「交涉」,請大家祝福我能夠談判
順利,成功的話,直接送她一本小說了事就好(能省則省嘛!誰教經濟不景氣呢)。
期待下回見!
1 石文,今年叁十叁歲,目前單身,是一個室內裝潢設計師。
整天在家中除了畫畫室內設計圖,他唯一的樂趣就是看漫畫。
但在叁個月前,突然跑來一個多年未曾聯絡的「女友」,還抱著一個四歲的
小女孩前來找他。一見面,她就將孩子丟給他,說是她在五年前為他懷孕所生下
的小孩,要他從現在起,負起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石文聽了都傻眼了。
她將孩子所有的出生證明資料全交給石文之後,人就跑了,沒有留下任何聯
絡電話或是地址。
就這樣,石文莫名其妙的多出一個女兒來。
那一個小不點,就這麽「不請自來」,大搖大擺的霸占了他買來當裝飾品用
的藍色印有Kitty 貓圖案的小沙發上,還坐得四平八穩的。
石文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愕然的張著嘴,瞪著「自稱」是他女兒的儀萱。
怎麽會這樣?石文死命的睇著她看。
他有一個四歲大的女兒?真的還假的?
他甩了自己一個耳光。
石文如臨大敵的站在她面前繼續瞪著她,這比要建核四還是要反核四的新聞
還要駭人啊!
他倒蹙著八字眉,一臉如家中在辦喪事般的哀戚,四周仿佛響起替往生者超
渡的誦經聲。
石文拚命的想著過往的「月事」。一向都是處在「安全期」的他,怎麽可能
會算錯了日期,而遇到他生平最不願意遇到的「危險期」?
石文哭喪著臉思忖,不對呀!那個妞兒,跟我也衹不過是發生了一夜情啊!
真的……我敢發誓……真的那個女人……我……我也衹不過跟她……跟她上
過一次床啊!難道我才一次……難道一次……就這麽一次……一次我就……我就
中獎?!
天哪!不會這麽「準」吧?!想當年當兵練習打靶時自己也從來沒有這麽準
過,更何況是一次就OK?
他瞪著眼前的小女孩。難道這個小家伙……就是那一夜一時衝動之下,他一
不小心所留下的「夜明珠」?!哇……嘖、嘖、嘖,她到底是吸收了什麽日月菁
華?讓她「長」成這樣?
他緩緩搖頭. 乖乖,這「夜明珠」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呀!
石文瞪她,她也瞪著石文。
她低著頭,眼球還往上吊,用斜著眼的角度瞪著他。
「哇哇……哇哇哇……哇……」
不知為何她竟哭了,石文被她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倒在地。
「她、她、她怎麽哭了?是不是她的眼睛瞪得發酸,所以才哭?」他語無倫
次的自言自語.
小女娃根本不管他在說什麽,衹顧著哭,還哭得不亦樂乎。
一向嗜清靜而且一個人獨居慣了的石文,從此時此刻起,就得面臨整天與愛
哭的石儀萱同在一起,而且還得天天高唱著「當我們同在一起,就要哭、就要哭」。
「石先生,很不好意思,我……我可能……沒有
辦法帶妳的孩子……」隔壁鄰居介紹來的歐巴桑,也就是石儀萱的保母,堆起一
臉充滿皺紋的笑容,吞吞吐吐地把話說出來。
石文愣了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妳……怎麽了?有什麽困難嗎?」天哪!
別說妳不做了呀!千萬別說呀!
歐巴桑局促不安地,「哎!也沒……也沒什麽啦!」
「究竟是怎麽了?是嫌薪水太少了嗎?不然我多加叁千塊給妳,可以嗎?」
石文非常慷慨的比出叁根手指頭.
「嗄?再加叁千?」歐巴桑瞪大了眼睛。
哇!這樣她一個月不就有叁萬八了?這麽好賺?
可是……錢好賺,但他的小孩難帶啊!
歐巴桑隨即又苦著臉說:「不是啊!這叁千……」
我求求妳,千萬別說妳不做!石文又很用力的再比出兩根手指頭,「不然我
再多加兩千好了。」他有些煩惱,這已經是他請來的第五個保母了。
「嗄?那一個月不就是四萬塊錢?」歐巴桑心動得瞠目結舌。
「對!衹要妳留下來繼續幫我照顧女兒,一個月就付妳四萬塊的薪水,如何?」
石文咬牙切齒,說得實在很不甘願。
都是那個臭女人,沒事情丟一個孩子給他。他要工作,他要工作呀!他實在
是不能沒有保母!
一聽到一個月有四萬塊,歐巴桑兩個眼睛瞪得比什麽都還要大,一雙幾乎要
凸出的眼球閃閃發光,忙不迭地猛點頭,嘴巴也直喊道:「好、好、好,我做、
我做!」
叁天後。
當石文送完了設計稿回家,才一打開院子大門,就看到有個人站在那裏等著
他。
歐巴桑的表情又像前幾天一樣,苦著一張不能看的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
:「石先生啊!這次我……我真的……真的不做了啦!」
石文整個人愣住了。
歐巴桑低著頭說:「石先生,實在是因為妳的女兒太愛哭了,我帶過那麽多
小孩,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那麽愛哭的。喂她吃飽了她也哭;睡個午覺起來她又哭
;放卡通影片給她看,她還是要哭。石先生,我真的受不了妳家的女兒,我不做
了,我不做了!」她不斷揮手,急忙要奪門而出。
石文在她身後喊著,「妳別走啊!不然我再給妳加……」
歐巴桑根本聽不進石文所講的任何一個字,「就算妳再加個叁萬、五萬,我
也不幹!」
石文被她堵得無話可說,一個人站在原地呆望著歐巴桑倉皇逃跑的背影。
他沮喪的將院子的大鐵門關上,垂著頭,腳步蹣跚的走進客廳.
一進去,就看見坐在一張印有Kitty 貓圖案的沙發裏的女兒,她抿著嘴唇顫
抖,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眼眶噙著淚水,不停地眨著睫毛。
她靜悄悄地看著石文,然而石文卻是一臉挫敗的望著她。
石文突然雙肩一垂,像衹戰敗的公雞般,無力展翅。
「唉……」一見面,石文給女兒的問候語就是一聲「唉」。他走到石儀萱的
面前蹲下來,拉起她一雙小手哄著,「怎麽啦?我的小寶貝,什麽事情又讓妳傷
心的哭啦?」
石儀萱轉著充滿淚水的大眼睛,看著面前叫做爸爸的男人。
石文抬起她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說:「是爸爸回來了呀!跟爸
爸說,今天妳為什麽又哭了?」
石儀萱還是轉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不開口。
「唉……」石文快要被她哭得神經麻痹而嘆了口氣,「儀萱,妳已經四歲了,
為什麽還不開口說話?是因為那個臭女人沒有教妳說國語嗎?還是她衹告訴妳要
整天哭,生活才會有樂趣?」他突然一把抱緊了她說:「是那個臭女人害妳的,
是那個叁八婆不好,是那個耍賴皮的女流氓壞壞,就是她把妳像不要的垃圾一樣
的丟給我,妳才會這樣。」他真的被她哭得頭殼壞了。「唉……為什麽妳一直都
不說話?為什麽妳是那麽的愛哭?」
「哇……哇……」石儀萱又哭了。
石文恐慌得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樣,緊張的直拍著她的背,「不哭、不哭,
我求求妳不要一開口就是衝著我哭啊!我求妳,妳別又哭了呀!爸爸不是在罵儀
萱,妳別哭呀!」
臺灣真的要變天了嗎?還是她也正在抗議著反臺獨呢?
不曉得是石儀萱聽不懂「人話」?!還是……還是她衹會一個動作——哭!
上午九點二十九分,石文特意放下工作,心神不
定的直在院子裏來回踱步,等著前來應徵保母的人。
這是第六個了,如果再不成功,沒有人願意帶儀萱的話,他已經做好了打算,
就是偷偷的將儀萱送到孤兒院的大門口「丟掉」。
前來應徵保母的人很準時,剛剛好九點叁十分出現了。
石文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仔細打量著。他蹙著兩道眉毛,托著下巴,食指
還不停的摸摸鼻頭,似乎在審視著市場裏的雞鴨魚肉到底新不新鮮般。
石文在心裏盤算,她的年紀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請她……可靠嗎?他又將
雙手插在褲袋裏,默默地觀察著她。
「嘿嘿……」女孩衝著石文傻笑。
這個死老猴怎麽一直不說話?難道他在懷疑我的能力嗎?不行、不行,若是
再被這個人給「請」出門的話,那這個月底我肯定要喝西北風了,不衹如此,還
會連睡覺地方都沒有。
「嘿嘿……」她又拚命的擠出笑容。
喂!死老猴,妳到底是怎麽樣?快點決定啊!我笑得臉上的兩塊肉都要僵掉
啦!
葉麗林緊張的一直抓著她的辮子,她又瘦又小,卻留得一頭已經長至臀部下
的直發,她將它扎成兩條麻花辮,不是因為捨不得將這頭長發剪掉,而是因為沒
錢.
葉麗林家連小康家庭都稱不上,叁餐及弟妹的學費都有點負擔不起了,哪裏
還有閑錢上美容院整理她的頭發. 于是基于省錢的理由,多年來,她就任由頭發
一直長,並扎成辮子。幸好她留頭發的速度很慢,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
的關係?!
葉麗林想著自己的煩惱,石文也正在心裏盤算著。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傻不隆咚的,還呆呆地一直對他笑,她看起來又矬又蠢的,
而且還一副前胸貼後背、發育不良的模樣,她有辦法搞定儀萱那個愛哭鬼嗎?憑
她這塊沒有叁兩肉的排骨,似乎是很難哦!可是……不管再怎麽「沒用」,他還
是得「用用看」哪!
石文沉思了半天,終于打破沉默,一副不太信任的表情問葉麗林,「妳……
真的確定妳可以?」
「晃心,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口以。」葉麗林點頭如搗蒜的說著一口臺
灣國語.
石文睜大了眼睛。
哇塞!她說的國語可還真標準哪!晃心?口以?媽呀!他還真的不放心、不
可以啊!這、這、這……這個啞巴儀萱交給她帶,將來真會說話的時候會不會一
開口就變成跟她一樣——阿爸,晃心啦!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咿……」葉麗林又衝著他笑。
石文還是有些猶豫,「但妳的年紀似乎稍微……小了一點. 」
「不小、不小,我已經年滿二十歲了,去年我就有去選總統哦!」葉麗林一
臉傻笑。
石文驚愕的張嘴叫道:「嗄?妳有報名去選總統?可是名單上怎麽沒有妳的
名字?」
葉麗林馬上尷尬的搔搔頭,嘿笑了兩聲,「嘿嘿!不好意思啦!是我搜太快
了,我的意思是搜,我去年有去投票……選總統啦!嘿嘿!是投票啦!」
「哦!」石文恍然大悟的點頭.
「ㄟ……ㄟ……那個俗先森……ㄟ……」葉麗林有些不好意思。「ㄟ……不
朱道妳決定的……怎麽樣了ㄏㄡ?」
哇塞!他真的受不了她那獨特的「京片子」啊!還「俗先森」?!
「可是……」石文還是有些猶豫。以她這麽輕的年紀來照顧一個四歲大的小
孩,他的確是有點不放心,尤其是儀萱又這麽愛哭。
「哎喲!俗先森哪!晃心啦!我在家裏有照顧那個九個弟弟妹妹,妳才一個,
安啦、安啦!妳相信我啦!」葉麗林笑嘻嘻的,很有自信的拍胸脯保證.
石文也對她咧嘴一笑。
嘿嘿!小姐啊!妳要我相信妳?我還要考慮、考慮咧!安?我現在就是坐立
難安。
石文考慮了很久。他是一個在家裏工作的設計師,工作時間一向都不固定,
他實在是非常需要一個保母來照顧女兒,不然他真的會被她哭得沒有靈感畫圖,
就快要到馬路上當乞丐要飯了呀!
他沉默很久,才道:「好吧!就讓妳來試試看吧!」
葉麗林笑得好誇張。「哈哈!ㄙㄟㄙㄟ啦!俗先森。」她那張圖滿大紅色唇
膏的嘴巴,活像個吸血鬼。為了要讓新老板對她留有好印象,她還特地到夜市的
路邊攤,花了五十塊錢買了一條沒有牌子的口紅,害她連餓了叁餐都不敢再花錢
吃飯。
哈!謝?石文心想,我看妳還是先別這麽早謝我,要謝,等妳見到了那個愛
哭鬼之後再來謝吧!
石文試探性的問道:「妳……方便住在這裏嗎?因為我工作的時間通常都會
很不固定。」
葉麗林又猛點著她的腦袋,「噢!荒便、荒便,我是一個人上來臺北找工作,
我很荒便啦!」
石文放心的又問,「如果請妳今天就上班,可以嗎?」
「口以!」她一口就答應。
石文整顆心都放了下來,「那需不需要讓妳先回去收拾行李?」
「阿不用了啦!我的東西全部都在這裏啦!」她笑咪咪地指著地上的一個小
包包。
石文又點著頭說:「嗯,那這裏就交給妳,都已經十點鐘了,我還要趕去送
一份設計圖,麻煩妳了。」
石文也不管這個女孩是否安全可靠,就急著溜之大吉。沒辦法,他真的很想
趕快逃離這個煉獄.
「哈哈!不會、不會啦!俗先森,阿妳慢走啊!」葉麗林笑著在大門口送他
出門.
石文走到大門.
突然,葉麗林對著石文的背影大叫,「喂-……那個俗先森……俗先森啊!
妳等一下啦!」
「還有什麽事?」他緊張地回頭問道。該不會她又臨時反悔不做了吧?!
葉麗林又露出她慣有的傻笑,「是那個……那個妳還妹有跟我搜妳們家的那
個查樞在哪裏ㄏㄚ?」
石文不解,「查樞?什麽是查樞?」她不是要跟他說她不做?!
「阿就是要生樞煮換的那個木頭,對啦!那個大枝粗粗的木頭啦!」
他還是不解,「煮飯?那妳要拿木頭做什麽?」她真的確定不是要跟他說她
不做?!
葉麗林很老實的說:「阿就是要煮換哪!不然妹有火,我要怎麽煮?」因為
在她的家裏,到目前為止,都還是利用火爐燒木材生火來煮飯、洗澡。
石文不禁笑了出來。好險,她的確不是要跟他說她不做。
「噢!葉小姐,我這裏不需要用木頭來生火煮飯,妳衹要進廚房裏,那裏面
有電子鍋、瓦斯爐和微波爐,還有烤箱,也有悶燒鍋及快鍋,看妳需要用哪一種
都可以。」
當初石文就是為了方便,不是方便,是為了偷懶,所以才買了那麽多的電器
用品,結果幾年過去了,他是一樣也沒有用過,有的甚至連箱子都還沒有打開,
裏面的保證書都還完好如初呢!
葉麗林聽得都呆了,她咧著一張嘴,想笑又笑不出來。這個人一下子說了那
麽多,我怎麽有辦法記得清楚?
葉麗林為難的笑著問,「阿俗先森,妳剛才一下子搜得太快了,我都有聽妹
有懂ㄋㄟ,口不口以請妳再搜一次?」
石文馬上翻了一個白眼。一個愛哭萱就已經夠他頭痛了,現在又多了一個鄉
巴老?!
唉……他石文究竟對不起誰?還是得罪了哪一個幫派的神明,怎麽全部的人
都要來跟我作對?
石文衹好耐心的重復一次。
結果葉麗林還是聽不懂。
「可是……我妹有用過那個瓦蘇爐,所以我不會用啦!」她真的覺得自己好
笨,好難為情。「妳荒不荒便教我ㄏㄚ?」
看來就連牛頭馬面都不想放過他。石文又垮著肩膀,「好吧,妳跟我來,我
把妳教會了再出門. 」
石文大步的走進院子,他在想,她到底是生長在什麽樣的家庭,莫非她是山
頂洞人的後代子孫?不然怎麽可能到現在還有人在生火煮飯?!
葉麗林也跟著進屋。
石文領著葉麗林走進廚房,石文指著廚房外的一個小後院說:「來,妳看好,
這個,就是瓦斯筒,專門煮東西用的,妳衹要把這個瓦斯筒圓圓的開關打開. 」
他又走進來,「然後再把瓦斯爐底下黑色的開關壓下往左轉,這樣打開了之
後就有火了,然後妳就可以煮東西吃了。不知道這樣妳明白了沒有?」他耐心的
一樣一樣教她。
葉麗林稀奇的睜大眼睛,「噢!這麽奇怪哦?!阿這樣子就口以煮東西來粗
了?阿真的不用燒那個查摳哦?」
石文哭笑不得。他該要笑她的天真和坦白?還是要笑她的愚蠢白痴?居然問
他這種不是人該問的問題.
他無奈的說:「真的不用,在臺北縣市的家庭裏,現在已經沒有人在用那個
東西了。」
葉麗林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起來,「嘿嘿!我不朱道……我家裏又妹有買那
個東西,所以我……」
石文安慰她,「沒關係,要使用這個瓦斯爐是很容易的。」再不趕快把她教
會,自己好及時逃難的話,恐怕他會死在這廚房裏.
葉麗林又問了第二個愚蠢的問題,「俗先森,阿如果要洗澡咧?也要用這個
燒嗎?」
噢……又來了!石文心中喊苦。「不用這麽麻煩,妳先跟我上樓。」他該不
會是死在二樓的陽臺上吧?!
葉麗林又像個生怕被主人棄置的小狗一樣,怯怯地緊跟在後。
石文打開二樓陽臺的紗門,指著墻上的熱水器,「來,葉小姐,這個就是洗
澡用的熱水器,這個是調溫度的旋轉開關,水溫太熱太冷都衹要轉動這個開關就
好。還有,瓦斯跟樓下一樣,要用時再打開,用完了記得關上。因為我這棟是舊
式的透天厝,所以沒有安裝天然瓦斯,這兩天等我工作忙完了,我會去申請的,
這樣妳也比較方便。」他回頭問著葉麗林,「這樣,妳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她又是一臉要笑不笑的說:「嘿嘿……清楚……我都清楚。」
其實葉麗林一點都不清楚,石文一口氣說了那麽多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
一下要轉這個,一下要轉那個,又要什麽左轉還是右轉,她真的聽得霧煞煞,所
以她衹好隨便亂點頭表示聽懂了。
「聽懂就好。還有什麽要問我的嗎?」要死,他情願是死在外頭也不要死在
這裏面,不然這棟房子要是成了鬼屋,那他不就別想要賣掉了。
她一聽,連忙搖頭. 「妹有、妹有,我都妹有問題了。」如果不趕緊搖頭的
話,她生怕他又會再說一堆她聽不懂的東西。
「好,既然沒有問題了,那我要出門了。」石文又快步的下樓,好似他真的
會死在這裏面一樣的倉皇落跑。
葉麗林又是慌張的跟著他走。她低著頭走,好怕從這樓梯給滾下去。
葉麗林嘀嘀咕咕抱怨,「要ㄙㄨ了,妹有事情走這麽快做什麽?害我都要跟
不上妳了。」
她跟著石文到了大門口。
「來,這張名片給妳,上頭有我的行動電話號碼,有事情要找我,妳就打這
個號碼給我。」
葉麗林拿著他給她的名片看了又看,幸好在鄉下她還有唸到小學畢業,這幾
個字她還看得懂。
她漾著微笑說:「我朱道、我朱道,俗先森,妳口以晃心去忙妳的啦!阿不
要擔心我啦!如果真的有事情,我就打這個電話給妳啦!」
臨走時,石文還有些不放心的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但他無奈的馬上又甩了
個頭.
他心忖,這個小女孩應該是不會闖下什麽大禍才對。
目送著石文駕車駛遠了,葉麗林才將院子的大鐵門關上。
她興奮的一碰一跳,樂得想要飛到月亮上找嫦娥,告訴她,她已經找到工作
了。
葉麗林從屏東縣的一個鄉下地方上臺北找工作,但總是做不了幾天就被炒魷
魚,因為在鄉下,她根本從來沒有見過都市裏的文明科技這一類的東西。
當貿易公司的小妹,頭一天她就被影印機給嚇得目瞪口呆,說什麽機器裏藏
有妖怪。
去西餐廳當領臺,結果因為穿著一身合身的旗袍和高跟鞋,大刺刺地一步跨
向前,結果在客人面前跌了一個標準的狗吃屎。
後來去便利商店當店員,又因為不會使用收銀機,在打不開抽屜的情況之下,
她氣得連忙抓起在一旁展示的洋酒,拿起來就敲。她原以為這一敲,就可以將收
銀機的抽屜敲開,誰知不但不是這樣,反而還將酒瓶給敲得玻璃碎了一地,整個
櫃臺到處淹水,酒氣衝天。
半個月過去了,錢也差不多快要花光了,幸好老天爺保佑,讓她打聽到這一
戶人家要找保母,所以就……
嘿嘿!她實在爽到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
像跳著芭蕾舞,她旋轉著身子進了客廳.
她蹲下來,「嗨!我是阿季啦!我從現在開始要照顧妳啦!妳很高興嗎?嘿
嘿!我告訴妳ㄏㄡ,我很高興哦!因為在這裏ㄏㄡ,有得粗有得睡,統統都不用
花錢,真的卯死啊!妳搜是不是啊?!」葉麗林對著石儀萱嘰哩呱啦地碎碎唸。
石儀萱仍坐在被她霸占的個人專屬VIP 區的Kitty 小沙發上,兩眼瞪著葉麗
林。
葉麗林見石儀萱無動于衷,無趣的搔搔頭發,咧著嘴乾笑著,「嘿嘿!妳不
搜話哦?阿妹有關係啦!我搜給妳聽就好。以後我們就要一起粗換、睡覺,阿妳
要乖乖聽阿季的話哦!還有ㄏㄡ……」
「哇……哇……」
葉麗林的話都還沒有說完,石儀萱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阿她幹嘛哭?葉麗林學著石儀萱一起張大嘴巴。
「哇哇……」
葉麗林一臉莫名其妙,還搞不清楚怎麽一回事。
「哇哇……哇……」石儀萱哭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葉麗林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哭聲給嚇得嘴巴無法合上。
「哇哇……」石儀萱哭得肩膀抖動。
「妳……妳是幹嘛啦?我有搜什麽嗎?妳幹嘛要一直哭啦?」葉麗林有點不
知所措。
「唔哇……唔哇……唔哇……」
葉麗林驚慌失措、雙腳無力,身體一斜,就直接跪在地上。「ㄟ,妳不要哭
啦!」
石儀萱根本不理會她,繼續哭她的。
「ㄟ,我求求妳啦!裏賣哥靠阿啦!」她直說著臺語「妳別再哭了」一臉苦
情。
石儀萱才不甩她,繼續用力的哭。
葉麗林被石儀萱給哭煩了,一直搓著自己的臉,無助得不知道要怎麽辦.
「啊……啊……」葉麗林突然扯開喉嚨拚命大叫,「啊……賣靠啦……我求
求妳啦!」
哭聲霎時停止,石儀萱真的不哭了,她瞪著兩眼,看著坐在地板上的女人。
本來還仰著脖子大喊的葉麗林,突然發現哭聲沒有了,覺得莫名其妙的低下
頭.
「哈哈哈……這招有用哦!我大聲的叫一叫,阿妳就不哭了?早朱道我就叫
得比妳更大聲,哈……」
她都還沒有笑完,石儀萱又開始哇哇大哭。
葉麗林整個人都傻住了,她一張嘴巴張得活像個吸血鬼,又像個女巫婆一樣。
她說話結結巴巴的,「妳……妳……啊……我也要哭啦!」
這一大一小,讓整間屋子充滿了哭聲。
2 第二天。
石文氣定神閑的吹著口哨下樓。
「嗨!昨天還習慣嗎?」他笑著跟葉麗林打招呼。
葉麗林正準備要進廚房,見到是他,連忙停下腳步。
「妳好啊!俗先森。」她也回給他一個很有自信的微笑。「我很習慣,妹有
問題啦!」
其實昨天她本想要趁著半夜溜之大吉,衹可惜身上的錢不夠她去住一個晚上
的旅館,衹好作罷.
但石文可輕鬆了,好久都不曾像昨晚那樣好好地睡上一覺了,難得有一個全
天候二十四小時的「看護」,沒有石儀萱那惱人的哭聲,真的讓他睡飽了一夜,
不衹一夜,就連今天的整個上午,都被他給睡掉了。
但聽見了葉麗林的回答,不禁讓石文停下將要跨出門的腳步。
他疑惑的問著,「哦?真的沒有問題?難道昨天……妳沒有被那個小鬼的哭
聲……嚇到?」
葉麗林仍是口是心非地答,「我……我怎麽口能被她嚇到?」
「妳當真沒有?」他懷疑的走到她面前。
葉麗林逞強地道:「哎喲!她的哭聲還不算什麽啦!比我家裏的弟弟妹妹哭
得還要小聲,阿她那個算什麽。」
「真的?」石文將頭一歪,斜睨著她問。
葉麗林依舊是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我妹有騙妳啦!」
「真的就好。」他輕點著頭. 「我現在要去一位客戶家裏,那個愛哭鬼,就
還要再麻煩妳了。」
一想到石儀萱的哭聲,不需要充電就可以哭上一整天,葉麗林不禁于心中開
始哇哇大叫。
「不客氣。」她又展現一個虛偽的笑容。
「真好,我又可以像以前一樣,整天衹要忙自己的事情,不必再煩惱那個小
家伙了。」石文心情好得又吹起口哨,他隨意將手一揮,「我走了。」
「嘿嘿!俗先森,請慢走。」葉麗林盯著他笑,但眼中卻向他發著求救訊號。
石文終于又露出他「無事一身輕」的笑臉,瀟灑的邁開腳步。
聽見關門的聲音,葉麗林心一慌,馬上追了出來。「嗄?阿他就真的這樣走
掉了?」
她雙眼無神的看著大鐵門.
「我衹是隨便搜一搜,俗先森哪!阿妳怎麽口以當真啦?」她有些氣餒與失
望的喃哺自語.
葉麗林的肩馬上垮了下來,任由雙手挂在兩旁,無力的搖晃著。
「噢……如果我再聽下去的話,一定會ㄙㄨ掉啦……」她突然像個神經病一
樣的對著大鐵門亂喊,「噢……希望那個老天爺會保佑我,不要再讓我聽見那個
恐怖的聲音了啦!阿不然我今天晚上一定會去睡那個火車站了……」
她的嘴角倒挂,但再怎麽想要偷溜,也得等到小孩爸爸回來再溜,不然要是
出了什麽事,她不就變成通緝犯,整天跑給警察追了嗎?
葉麗林端著一碗蝦仁蛋炒飯走到石儀萱的地盤來,
因為衹要她是醒著的,一定會坐在這一張Kitty 貓沙發上。
「來,阿季喂妳粗換. 」她將小湯匙遞到石儀萱的面前。
石儀萱定定地看著她。
「來啊!粗換啊!」她一臉討好的笑容,因為她實在好怕石儀萱會突然給她
用力的大聲哭起來。
石儀萱還是瞪著她。
葉麗林諂媚的乾笑了兩聲。「嘿嘿!我拜托妳啦!嘴巴張開,啊……」說著、
說著,她連自己的嘴巴也都跟著張開.
完了,石儀萱的眼睛開始有點濕濕的樣子。
葉麗林真的要抓狂了,「喂!我叫妳把嘴巴張開,阿妳是妹有聽見ㄏㄡ?ㄎ
ㄚㄣㄟ啦!」她直催促快一點. 她一說完,石儀萱也同時哭出來。
「哇哇……哇哇……哇哇……」
葉麗林又跌坐在地板上,一張臉皺得比石儀萱哭的樣子還難看。
「阿妳又是怎麽啦?妳從早上十點半就一直哭到現在中午十二點半了,阿妳
還要哭?妳哭得不會累嗎?」她把手上的湯匙放到碗裏. 「我們商量一下ㄏㄡ,
妳口不口以等粗飽了再哭ㄏㄚ?」
「哇哇……」石儀萱真的哭得很過癮.
葉麗林氣得又對著石儀萱大叫,「好了啦!」
她一吼,石儀萱的哭聲說停就停。
葉麗林頹喪的將碗放在地上,挫敗的說:「好吧!既然妳要哭完才粗換,我
就先讓妳哭啦!不過我要跟妳搜哦!我們先講好,等妳哭完了,妳一定要粗換哦!」
兩人似乎已經溝通好了,石儀萱聽完之後,又繼續大哭。
「唉!我怎麽這麽ㄆㄞㄇㄧㄚ?找的工作妹有一個是人做的。」她一副痛不
慾生的看著石儀萱。「不行,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絕不能晃棄。妳喜歡哭,那我
就先讓妳哭,等妳哭到妹有力氣了,就一定會肚子餓,阿妳如果肚子餓,妳就一
定會粗換. 嘿嘿嘿……我很聰明吧?嘿嘿……」
好不容易葉麗林終于把石儀萱給喂飽了,但那也
是下午叁點鐘的時候了。真不知是在喂她吃中飯?還是請她喝下午茶?
「來,阿季帶妳去睡午覺. 」她牽起石儀萱的手。
石儀萱用力的將手縮回來,她神情倔強的瞪著葉麗林。
「哎喲!妳又幹什麽啦?粗飽了就要睡覺啊!小孩子這樣才會長大啊!」葉
麗林一臉的理所當然。
石儀萱不吭聲,她又開始在眨眼睛了。
「嘿!我告訴妳哦!妳不要給我哭哦!」葉麗林指著她警告說.
石儀萱的眼睛眨得更厲害了。
葉麗林拉著她,「走啦!我們去睡覺. 」
「哇……」石儀萱說哭就哭。
葉麗林又是一副頭疼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對付這個小鬼。
「ㄏㄡ!阿這樣妳也要哭?阿妳是不是要跟我玩哭的游戲ㄏㄚ?」她竟然非
常認真的在問著石儀萱這個問題.
「哇哇……哇哇……」
葉麗林終于被石儀萱哭得沒有力氣再哄了,她手腳發軟,乾脆躺在石儀萱腳
邊的地板上。
她對著石儀萱說:「我真的不朱道要再跟妳搜什麽才好,妳請哭吧!」她閉
上眼睛。「我先在這裏休息一下,等妳不想哭的時候再叫我。」
石儀萱停止了哭聲,睜著一雙滿是不解的眼睛看著葉麗林。
她的眼眶裏還有淚水,卻一臉奇怪的看著躺在地上的葉麗林。
她不再叫她去睡覺了,她也不再叫她不要哭了。
可是……她怎麽就自己一個人躺在地上先睡著了?
石儀萱看了葉麗林好一會兒,發現她真的都不會動了。
于是石儀萱跑進自己的房間裏,拖著一床小毛毯一路到客廳.
她蹲下來,掀起葉麗林的一邊眼皮,看見裏頭正翻著白眼球,她又鬆手,然
後將小毛毯蓋在葉麗林的身上。
石儀萱坐回她的小沙發,儼然像個守護神一樣,緊盯著正在睡覺的葉麗林。
葉麗林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石儀萱靜靜地坐在她
的小沙發上。
「嘿!阿我不是跟妳搜過了,等妳不哭的時候就要叫我?阿妳怎麽都一直妹
有叫我ㄏㄚ?害我都睡著了。」葉麗林爬起來趴在石儀萱的膝蓋上,臉上還充滿
著愛困的樣子,她打了一個呵欠,揉一揉眼睛說:「我都已經睡醒了,阿妳是有
妹有睡覺ㄏㄚ?」
石儀萱根本不回答。
葉麗林又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哈……嗯,噢!很累ㄋㄟ,怎麽整天都是
我一個人在搜話?ㄟ,妳也幫幫忙好不好?不要讓我一個人一直搜、一直搜的好
不好?」
石儀萱面無表情。
葉麗林又再度受到挫折。
「唉……以後人家會不會以為我是一個神經病啊?一個人一直在跟自己搜話?」
葉麗林懶洋洋地站起來,抬頭一看,「哇!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我快點來煮
換給妳粗,阿妳等我一下哦!」
當她衝到廚房的門口時,突然停下來又轉過頭來看著石儀萱,並納悶的抓抓
頭發.
「嘿!奇怪哦,從剛剛我醒來到現在,阿我怎麽都妹有聽到妳在哭ㄏㄚ?」
石儀萱又是張著一雙大眼睛瞪著她。
葉麗林非常小心翼翼地問石儀萱,「阿妳是不是覺得哭的游戲已經不好玩了
ㄏㄚ?」
不問還好,她這一問,真的讓石儀萱在一秒鐘之內逼出眼淚,嚎啕大哭了起
來。
「哇……」
葉麗林真的想要躲到廁所去,鑽進馬桶裏不出來了。
「噢!我衹是問一下而已,又妹有真的要妳哭?」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衹好
一直猛抓著頭發. 「我真的要一個頭變兩個頭,都要給妳哭得頭大了。我看我還
是把廚房的門關上,要不然我會給妳哭得都不會煮換了。」
晚上十一點整,石文終于從客戶那裏談完所有的
細節回來了。
一進客廳,他便看到一大一小都睡在客廳裏.
他女兒坐在她的小沙發上,斜著身體仰躺在椅背上睡著了,而那個新來的小
保母,卻趴在他女兒的膝蓋上睡覺.
石文走過去近眼一瞧。怎麽兩個人的臉上都挂著淚水?
怎麽回事?
莫非這個保母也跟儀萱一樣愛哭?!
不會是這麽慘吧?!
他的命運真的有這麽悲哀嗎?!
石文忐忑不安,他輕輕推了小保母一下,低語問道:「喂!怎麽妳們兩個人
都不進去房間裏睡呢?睡在客廳可是會著掠的。」
葉麗林揉揉惺忪睡眼。
她一抬頭,迷迷糊糊地終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噢!俗先森,妳回來了
哦!」
石文奇怪的看著她問,「究竟怎麽啦?妳們兩個好像都哭過的樣子?」不會、
不會,老天保佑,她絕對不會跟儀萱一樣愛哭。石文暗自祈禱著。
葉麗林不好意思的拉拉衣角,「嘿嘿!沒什麽事啦!衹是她在哭啦!」
「她在哭?」石文看著石儀萱,又皺起眉頭看著葉麗林。「她哭?那妳呢?
妳為什麽也哭?妳在哭什麽?」
她不好意思的又扯著衣角乾笑,「嘿嘿!因為ㄏㄡ……這個因為ㄏㄡ……我
也不朱道她到底在哭什麽啊!」
「嗄?」石文錯愕的張大嘴巴。
天……天哪!怎麽她的功夫這麽遜,才來沒有多久的時間,她就比他早一步
「ㄎㄧ肖」?
葉麗林非常尷尬的看著石文,「ㄏㄟ哪!我就是不朱道她在哭什麽,阿她就
一直哭,哭得連我……都一起跟著她哭了啦!」
石文心中大叫不妙。已經有一個不說話卻特別愛哭的女兒,就搞得他頭痛不
已,現在怎麽連請來的保母也跟女兒一樣,都這麽愛哭?!
「嘿嘿!俗先森,妳不用奇怪啦!我相信妳也跟我一樣,都不朱道她在哭什
麽,也一定會跟著她一起哭的啦!是不是啊?!嘿嘿!嘿嘿!」葉麗林一直站著
傻笑。
是啊!到現在我跟她「在一起」這久了,我還真不知道她每天究竟是在哭什
麽,不過,妳也不需要跟她兩部輪唱吧?!
石文閉上眼睛嘆口氣,搖頭認了。他居然請這樣的保母來照顧他的女兒?
算了,衹要有人照顧儀萱的生活起居,不用他操心到無法工作,他就已經謝
天謝地了。
「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不能讓妳回房休息,妳趕快進去睡吧!儀萱我來抱
她進去就可以了。」
「這樣哦,阿那她晚上要是又哭了怎麽辦ㄏㄚ?」
石文聽到葉麗林所問的話,整個人都愣住了。第一次有保母還會關心儀萱晚
上睡覺哭了該怎麽辦,就連她自己的親身母親也都不曾替她擔心過.
那個臭女人,從把孩子丟給他之後,她就像美人魚一樣化成泡沫從海面上消
失得無影無蹤。
石文對葉麗林的印象開始有點改變了,她年紀雖小,沒想到照顧起孩子,竟
然還這麽有耐心跟愛心。
看來這回他選對人了,看來這回這個鄉下來的小保母,應該可以做上好一陣
子才對。
清晨六點,葉麗林早就煮好了早餐。
而從昨夜就開始趕工,畫了一夜設計圖還沒有睡覺的石文,這時肚子餓得下
樓來找東西吃。
「嘿!俗先森,妳早,趕快過來粗稀換啦!」葉麗林一見他下樓,馬上抬起
頭來,笑著跟他打招呼。
石文滿是驚訝之情,當他走到餐桌前望見一桌子滿滿的食物時,他連話都說
不出來了。
她笑咪咪地趕緊拿了一雙筷子遞給石文,「俗先森,粗啦、粗啦!我煮的稀
換很好粗ㄋㄟ。」
石文呆愣的拿著筷子,久久無法說話。
葉麗林又端出了一盤菜圃蛋,見到石文對著餐桌發呆,她不禁怯怯地笑著問
道:「ㄟ……俗先森哪!ㄟ……那個ㄏㄡ,是不是我煮的東西……阿妳不喜歡粗
ㄏㄚ?」
石文一時無法回過神來,「什麽?妳在跟我說話嗎?」
「嘿嘿!」她又傻笑,局促不安地。「是啦!是我跟妳搜話啦!阿妳一直都
不坐下來粗,阿是不是不喜歡我煮的菜ㄏㄚ?」
「不是、不是,我沒有不喜歡妳煮的食物。」見她那副有些失望的模樣,石
文心頭不覺有些不忍,他連忙解釋,「我衹是……衹是……」
「衹是怎麽樣?是不是嫌我煮的菜太少了?如果不夠多ㄏㄡ,阿我再去煮多
一點,妳等我一下,馬上好。」
「不用、不用了。」石文連忙抓住她的手。「這些……已經太多了,妳不用
再麻煩了。」
葉麗林又傻呼呼地笑著,「噢!太多哦?」
石文還有些恍惚的看著她。
「嘿嘿!阿那個俗先森,阿妳是不是可以晃開我的手了?」葉麗林不好意思
的對著石文傻笑。
「嗄?」石文低頭一看,馬上像被觸了電一樣的連忙放開了她的手,也一臉
的尷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妹有關係啦!妳趕快粗稀換啦!冷了就不好粗了。」
石文滿心的復雜,他坐下來食不知味的猛扒著稀飯,愣愣地望著一桌子的菜
肴,不知在想些什麽。
站在一旁看了他好一會兒的葉麗林,心中納悶。他怎麽衹吃稀飯而不配菜?
她看得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終究還是將滿腹的疑問說出來,「阿那個俗先森,
妳……怎麽一直光粗稀換,阿不粗菜ㄋㄟ?」
「嗄?噢!吃菜、吃菜。」他又尷尬的隨便夾了一道菜。
葉麗林這下子更奇怪了。這個石先生在幹什麽呢?
「俗先森,妳不要一直用筷子夾醬油粗啦!妳要粗醬油也要配那個皮蛋豆虎
一起粗才有味道啊!」
「嗄?皮蛋豆腐?」石文這一看,才看見自己手上的一雙筷子正往一個小碟
子裏猛沾著醬油,他羞得又埋頭猛扒著稀飯。
葉麗林主動坐下來,她坐在石文的對面看著他說:「俗先森,我搜我煮的稀
換很好粗,可是妳也不要光粗稀換而已啊!妳也粗粗別的嘛!」
「噢!好、好,我吃吃別的。」石文心慌意亂的拿起筷子又隨便往一個盤子
夾去。
葉麗林歪著頭,用兩手支撐著下巴問,「俗先森,是不是妳不喜歡早上粗稀
換?」
「沒、沒有,我很喜歡. 」他又胡亂的塞了一口。
葉麗林將眉毛挑得一高一低的盯著他,不太相信。「可是妳看起來怎麽那麽
奇怪ㄏㄚ?」
「我奇怪?」石文停下來。
「是啊!妳真的好奇怪。」她的眉毛還是一高一低的。
石文不曉得該怎麽跟她說. 他能跟她說,自從父母雙亡,他成了「老孤兒」
以後,就不曾在家裏吃過早餐嗎?甚至是午餐或是晚餐,更別談他單身漢一
個,還有可能在家吃到早餐嗎?
孤家寡人這些年來,他從來就不曾下過廚房啊!所以當他看見餐桌上竟會擺
滿了食物,他真的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石文吞吞吐吐地說:「葉小姐,妳……以後不用這麽麻煩了,請妳來,衹要
幫我照顧儀萱就好,其他像是煮飯給我吃的這些雜務,等我忙完了,我自己會處
理。」一向都是自己動手慣了,突然間多出一個陌生人來做這些事情,他還真有
些不太習慣.
「嘿嘿!妹有關係啦!反正我在鄉下已經習慣一大早就做這些事情,不要跟
我客氣啦!妳不粗,我也要粗啊!阿還有妳的女兒她也要粗啊!妹有關係啦!要
不然我妹有事情做,我會很難過ㄋㄟ。」
「這……這怎麽好意思。」石文說得連看她一眼都不好意思。
「不會、不會,不然妳的女兒整天都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我都不朱道要怎
麽辦了,有事情讓我做,我比較不會無聊啦!」
石文一聽,心想完了。這個新來的保母,不會又想要辭職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她,「葉小姐,妳做得還習慣嗎?我指的是照顧我女兒的
事。」
「晃心啦!我做得很習慣,妹有問題,俗先森,妳可以晃心交給我啦!」葉
麗林咧嘴一笑,還笑得很有自信與把握。「俗先森,妳以後不要叫我葉小姐,我
聽了很不習慣ㄋㄟ,我在家裏每個人都叫我阿季,妳也跟他們一樣叫我阿季就好
了啦!」
他揚聲大叫,「什麽?要我叫妳阿季?」叫她姊姊?
而她卻猛點頭.
可是石文卻瞪大了眼睛。
「可是……妳的年紀比我小了十叁歲,妳要我叫妳……阿季?」他相當不敢
置信。
「什麽?阿妳已經有那麽老了哦?」葉麗林睜大眼睛。
石文對她這麽直接說他年紀有那麽老了,竟覺有些腼腆。「是啊!我是已經
有那麽老了。」
「不好意素啦!我不是……」這下子變成葉麗林尷尬了。
「沒關係,事實上,我的年紀也真的是很老了。」石文釋懷一笑,「衹是妳
叫我要叫妳一聲阿……」他實在說不出「阿季」這兩個字。
葉麗林又露出傻笑說:「俗先森,妹有關係啦!妳就叫我阿季啦!阿那個…
…因為我是第一個生出來的,所以我是老大,所以ㄏㄡ……我的阿母搜我就
是阿季啦!阿還有那個,所以廠ㄡ……到現在家裏面的每一個人,都還是叫我阿
季啦!
嘿嘿……就是這樣啦!」
石文實在面有難色,「可是……我年紀大妳那麽多……妳要我叫妳一聲姊姊
……」
葉麗林又笑得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阿不然妳就把我的名字當成阿季,這
樣不就好了?」
「呃……」他還是覺得怪怪的,叫一個年齡才二十歲的小女生姊姊?
「妹有關係啦!就像在叫小貓、小狗一樣。」
什麽?小貓、小狗?可是她是個人耶!這樣的比喻……未免……算了,就照
她的意思好了。
「呃……這個……」唉!這一聲「阿季」他實在是真的叫不出口。「呃……
這個阿……季……」
「ㄨㄟ……」衹要家中有弟弟妹妹在叫她,葉麗林就會習慣性的回答一聲「
ㄨㄟ」。
「嗄?」石文真的傻眼了。他叫她,她還是的回答,居然還回這麽順口7.她
的嘴張得好開,問道:「什麽事情?」
石文腦筋都亂了,他一看表,竟然六點四十五分了。
「我不跟妳說了,我從昨天趕圖趕到現在都還沒有睡覺,我得好好地補個眠,
我先上樓回房睡了,儀萱就麻煩妳了。」
「好,妹有問題,醫生我會照顧她啦!」
「醫生?什麽醫生?」石文皺起眉頭.
「妳的女兒妳不是搜她叫醫生嗎?」
石文糾正她,「是儀萱,不是醫生。」唉……妳說的是什麽爛國語啊?!
「儀……生。」葉麗林很努力的說.
石文再次糾正她的發音,「儀萱,儀……萱,是儀萱。」拜托妳發音標準一
點嘛!
她將嘴巴咧成了一直線,「儀……生。」
石文的嘴巴一下子噘成像雞屁股一樣,一下子又像在拍牙膏廣告咧成一直線,
好讓大家可以看見他一口潔白的牙齒般。「是萱,不是生,ㄒㄩㄢ,發ㄒ的音,
不是ㄕ。」
「儀……生。」葉麗林還是唸錯.
石文又捺著性子教她,「萱,ㄒㄩㄢ。」他噘得像雞屁股的嘴開始發酸了。
「生,ㄕㄢ生。」
「唉……算了,妳要說醫生就醫生吧!」他真的被她這口臺灣國語給打敗了。
葉麗林自己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她一直乾笑著,「嘿嘿!俗先森,阿我就很
少搜那個狗語啦!所以……」
「無所謂,我知道妳在叫誰的名字就好。就像妳頭一天來,也是一直叫我俗
先森一樣。」石文也故意說成臺灣國語.
「嘿嘿!俗先森,不好意素啦!阿在家裏我都是搜臺語……」葉麗林猛搔著
頭發.
他走出廚房,「好啦!我知道了,我上樓了。」
「好,請慢走,俗先森,妳走樓梯上去的時候要走慢一點哦!免得從樓上摔
下來ㄏㄟ!」她坐在原位笑著跟他揮手。
石文真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他嚇出一身汗的趴在上面,雙手還緊抓著樓梯扶手。
什麽叫走慢一點啊?我本來就已經走得很慢了,被妳好心的這麽一叮嚀,我
還真的會很快的用滾的「走」下樓咧!
石文尚未恢復正常心跳,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他雙瞳滿是復雜的
看了廚房門口一眼。
唉,我石文真的是造孽啊!
石文也不再說什麽了,他慢慢地走上樓,免得被那個烏鴉嘴給說中了,當真
從樓上摔下。
3 葉麗林一進客廳,就瞧見石儀萱已經坐在她的小沙發上。
「嗨!醫生哪!阿妳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阿季還打算等一下要去叫妳起來
ㄋㄟ,我還妹有叫,阿妳就起來了?」她走過去蹲在石儀萱的面前。
石儀萱抿著唇,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她。
「阿季喂妳粗稀換好不好?」葉麗林仰著臉,討好的說.
石儀萱的一雙眼睛不再打轉了,卻死盯著葉麗林。
她搖搖石儀萱的身體問,「要不要粗稀換?」
石儀萱眼睛一直不眨,依舊盯著她看。
「阿妳搜話呀!要不要粗?」
石儀萱開始有些扁嘴。
「喂!醫生哪!阿季在問妳要不要粗稀換,阿妳要回答我啊!」
石儀萱的眼睛裏已經有些霧蒙蒙的。
問了半天她都不回答,葉麗林也失去耐心的將聲音拉高了些,「醫生,妳跟
阿季搜啊!妳到底要不要粗啦?」
「哇哇……」石儀萱馬上用著哭聲作為回答。
一大早就聽見她哭,葉麗林被嚇得張開嘴巴。
「我……我衹是要問問妳……問妳想不想……要不要粗稀換,阿妳為什麽又
要哭啦?」
「哇哇……哇哇……」石儀萱張大嘴巴哇哇大哭。
葉麗林都快要暈倒了,躺在房間床上的石文,也快昏過去了。這個小不點,
怎麽又哭了?難道她是在迎接清晨的來臨嗎?
葉麗林跌坐在地上,「噢……我求求妳,妳口不口以不要哭,阿用搜的?阿
妳一直哭,我根本就不朱道妳要幹什麽ㄋㄟ?」
是啊!我也不知道她在哭什麽ㄋㄟ?石文氣得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對橘色的耳
塞,熟練的往兩旁一推,再將被子從頭蒙住,準備要暈死在這張床上。
「哇哇……哇哇……哇……」臉上挂著兩行眼淚,又流出兩管鼻涕,石儀萱
很用力的在哭。
葉麗林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望著她,也是一臉像要哭的表情說:「阿季拜托
妳不要哭啦!我從昨天就一直聽妳哭,我很害怕ㄋㄟ。」
「哇……哇哇……」
葉麗林急得也很想跟著她一起哭。
「噢!醫生……妳也聽一下阿季搜話好不好?妳不要哭得這麽專心嘛!」
石儀萱才不理她,繼續張大嘴,非常賣力的哭。
石文終于忍不住了,他氣衝衝地衝下樓。
一見面他就指著石儀萱大罵,「我畫了一整夜的圖都沒有睡覺,剛剛才想要
去休息一下,妳就哭,妳行行好,讓我睡一下覺行不行?」
石儀萱的哭聲還在。
「妳又在哭什麽?從妳來了之後,我沒有一天睡好覺過,整天被妳哭得煩死
了!吵得我不能工作,吵得我不能睡覺,妳到底有完沒完啊?」石文氣得很想打
人。
石儀萱愣了幾秒鐘,然後又是大哭。
葉麗林連忙抱著石儀萱,「不要哭、不要哭,乖,阿季抱抱。」
「實在是會哭!」石文煩得頭都要炸開了。
葉麗林對著石文說:「哎喲!俗先森哪!阿小孩子有哪一個不是很愛哭的?
妳幹嘛要這麽大聲咧?妳會嚇到她ㄋㄟ。」
石儀萱整個人瑟縮在葉麗林的懷中抽噎。
石文心煩的扯著頭發,還想替自己辯解,「妳不知道,她真的是很愛哭,自
從她媽媽把她丟給我之後,人就不曉得跑哪裏去了,我……」
「既然這樣,妳就更不應該罵她,她這麽小就妹有媽媽,已經很可憐了,阿
妳還要這樣大小聲?」葉麗林心疼的摸摸石儀萱的臉頰.
「可憐?我才可憐咧!好好的一個人過日子,突然冒出一個女兒來,我已經
夠煩了,結果她還不識相的整天哭。」
她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著石文,「妳別氣,妳好好地跟她搜就好嘛!」她又回
頭幫石儀萱擦眼淚.
石文瞪著石儀萱,「說,如果我說的她都聽得懂的話,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
裏生氣了。」
「阿她聽不懂妳就再搜一次嘛!」她抱著石儀萱搖著身體.
「妳以為我有幾條命好跟她說?」石文一見到石儀萱,就想到那個莫名其妙
的女人。「我氣得都想要把她「捐」給慈善機構了!」
葉麗林聽不懂,「阿她又不是那個錢,妳要怎麽捐?」
「妳還以為是真的捐啊?誰會要她?我是想要把她丟掉,打算不要她了。」
葉麗林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石文。
她開始替石儀萱叫屈了,「喂!妳怎麽口以搜這種話?她是妳的女兒咧!阿
妳怎麽口以這麽無情無義ㄏㄚ?哪有人要把自己的女兒丟掉的?天底下我看衹有
妳才會搜這種妹有良心的話。」
石文的苗頭突然指向她,「什麽我沒有良心?如果我沒有的話,早就不會領
養她了。」
「對啊!阿妳養都養了,幹什麽還搜這種傷感情的話?」
「連妳也來湊熱鬧?妳今天是吃錯藥,專門要找我吵架的是不是?我在罵我
的女兒,妳在一旁叫什麽?」
葉麗林把石儀萱放下來,然後扠腰,「搜我粗錯藥?妳才粗錯藥咧!我為什
麽不能叫?阿妳這個人實在是……」
兩個人吵起來了,全是為了石儀萱。
而那個在旁邊觀看的小人兒,居然不哭了,眼睛眨都不眨的,定定地看著他
們吵架。
石儀萱又在哭了。
石文躲在二樓的房間裏,他一直在考慮著要不要去買些安眠藥好讓女兒吃了
一覺不醒。
葉麗林又是一頭倒地,她閉上眼睛痛苦的哀號,「噢……噢……我找的工作
怎麽都是這樣ㄏㄚ?真的要我回去鄉下再種田嗎?噢……阿季ㄏㄡ,衹是想要賺
多一點錢寄給我的阿母而已,妳也幫幫我的忙,妳不要再哭啦!我都要被妳哭得
快要ㄎㄧ肖了,我再給妳拜托啦!賣哥靠阿啦!」
這回石儀萱好像又突然聽懂「人話」了,她真的好像被葉麗林拜托成功,停
止了哭泣。
停了一會兒,葉麗林的耳朵沒有聽見哭聲,她躺在地板上偷偷地睜開一衹眼
睛,偷看著石儀萱。
咦?她真的沒有哭了?葉麗林再將另一衹眼睛睜開. 她真的沒有在哭?!
樓上的石文也發現到了。儀萱的哭聲竟會自動停止?
葉麗林終于不再苦著臉,她笑了,衹不過她笑得還是有點擔心,「ㄟ……那
個醫生ㄏㄡ,阿妳……不會再哭了ㄏㄡ?」
石儀萱又從她的眼睛裏滾下來一滴眼淚.
葉麗林緊張的大叫,「喂!妳不要哭哦!」
這次石儀萱衹是將眼睛眨一眨。
葉麗林的一顆心提得好高,見她衹是掉眼淚而已,她終于放下心說:「好,
這樣才乖嘛!小孩子不口以這麽愛哭,我幫妳擦眼淚. 」說著,她就坐起身子,
直接抓了衣服的下擺拉高,就這樣幫石儀萱擦臉。
石儀萱的身體退後了一下,不語的啾著她。
葉麗林愣了一下,她又尷尬的笑一笑。「嘿嘿!妹有關係啦!我在家裏也都
是這樣幫我弟弟妹妹們用我的衣胡擦的啦!我的衣胡有洗得很乾凈,阿妳不要怕
臟啦!」
說也神奇,石儀萱真的乖乖地不動也不哭,就讓葉麗林用著她的衣服幫她擦
眼淚.
葉麗林站起來對著石儀萱說:「醫生,妳乖乖地
不要哭哦!阿季現在去端稀換喂妳粗,粗飽了再換阿季粗。」
石儀萱默默地瞅著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一會兒葉麗林端了一碗稀飯來,裏面裝了滿滿的肉鬆、面筋、豆腐,還有一
些醬瓜。
石儀萱瞪著她手上的碗。
「來,醫生乖哦!啊……嘴巴張開,阿季喂妳。」她一衹湯匙就放在石儀萱
的嘴巴上,但她衹嘟著一張嘴,根本不張開.
「來呀!嘴巴張開啊!」她不張口,葉麗林自己卻張得好開.
石儀萱將頭一扭。
「哎喲!阿妳是又幹嘛了?」葉麗林挫敗的放下湯匙。
石儀萱站起來推開她,一路就衝進廁所。
葉麗林跟在後頭追著叫,「ㄟ……妳跑到廁所是要幹什麽啦?妳是不是要尿
尿?」
石儀萱還是沒有開口說話,她拿起旁邊的小板凳站了上去,又拿一支牙刷擠
上牙膏。
「原來哦!妳是要刷牙哦!」葉麗林追到了廁所的門邊,見狀說道。
石儀萱自己便刷起牙來。
見她雙手靈活的刷牙漱口,又拿著一條小毛巾洗臉,讓葉麗林看得目瞪口呆。
「噢!醫生哪!妳好厲害ㄋㄟ,妳自己都會哦?」
石儀萱踮著腳尖,一直無法將毛巾挂上,但她還是不死心的很努力將毛巾往
上丟.
「來啦!阿季幫妳挂啦!」葉麗林實在看不過去,「妳這個ㄟ阿當歸. 」說
人家矮,可是她自己也高不到哪裏.
石儀萱的手指幾乎要勾到毛巾架的欄杆了。
「浪我來啦!妳小心掉下來,到時候把屁股跌成兩半。」毛巾被葉麗林輕易
的挂上,結果她又不知道發什麽神經,自顧自地又笑起來。「嘿嘿!阿季怎麽這
麽叁八?人的屁股本來就是兩半,我還要搜妳跌成兩半?我真的有夠叁八的,嘿
嘿……」
石儀萱回過頭來,一臉莫名其妙。她還是不說話,又衝出了廁所。
「ㄟ……;。妳又要跑去哪裏啊?」一轉身就看不見人影,害得葉麗林又緊
追出去。
石儀萱又坐回她的小沙發上。
葉麗林一副真的要發瘋的樣子。
「我也拜托妳好不好?妳不要都不搜話就一直跑,我就要一直跟著妳跑,我
會被妳嚇死ㄋㄟ。」她拍拍胸口。
石儀萱又開始瞪她。
葉麗林端起了稀飯,「醫生,稀換都快要掠掉了,妳趕快粗。」
石儀萱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雙眼飽含的敵意似乎不再那麽強烈了,但她還是
不願將嘴巴張開.
舉在半空中的手僵掉了,葉麗林很無奈的說:「要不然妳自己粗。」
石儀萱盯著她手上的湯匙。
「唉……」她無奈的再次嘆氣。「醫生……妳到底要我怎麽樣啦?阿不然我
喂妳。」
這回石儀萱看不到叁秒鐘,自己就主動張開嘴巴將湯匙含住。
葉麗林高興的抽出湯匙,興奮的大叫,「ㄏㄡㄏㄡ,阿妳終于要粗了?對嘛!
小孩子這樣才乖嘛!粗換才會長大啊!要不然我都要搜破嘴了妳還不粗。來,
我再喂妳粗一口。」
誰知石儀萱衹是將稀飯含在嘴裏,根本沒有吞下去。
「啊……啊……」葉麗林嘴巴張開著一直喊「啊」。「快呀!阿季再喂妳粗
啊!」
石儀萱又是直瞪著她看。
葉麗林又出現了一臉無奈的表情,非常且大大地受到挫折。「哎喲……妳又
是幹嘛了?妳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麽現在又開始了?」
石儀萱突然將她的嘴巴張開.
葉麗林大叫一聲,「嗄?什麽?妳都還妹有吞下去呦?」
石儀萱又自動閉上嘴巴。
「噢……」葉麗林又跌坐在地板上,她幾乎要翻白眼了。「醫生哪!阿季求
求妳啦!妳不要一直糟蹋我啦!妳快一點把稀換吞下去好不好?不然這一碗稀換
不朱道又要粗到什麽時候了。」
石儀萱還是不甩她。
葉麗林苦惱的坐在地上猛抓著她的頭發.
「妳不要一直含著,來,妳跟著阿季這樣做,咬咬吞、咬咬吞。」她嘴巴做
著像是在咬東西的模樣,一直蠕動、一直嚼。「ㄍㄧㄣ咧,像我一樣,咬咬吞、
咬咬吞。」
葉麗林像個白痴般,對著無動于衷的石儀萱猛做動作。
「ㄏㄡ!妳也幫幫忙,叫妳嘴巴像我一樣咬咬吞、咬咬吞,阿這樣妳也不會
哦?」她當真翻了白眼。
石儀萱抿著嘴還是在瞪她。
「噢……我真的要去撞頭了。」「砰」地一聲,她真的將頭低下去撞地板,
而且還真的是很用力的撞。「廠ㄡ……。:我真的快要被妳搞得妹有力氣了。」
「哈哈……嘻哈哈……」
一抬頭,葉麗林就看見石儀萱對著她笑。
葉麗林看不懂她在笑什麽,自己也跟著她一起笑,「嘿……哈……」
「哈……哈……」
石儀萱是在笑葉麗林頭上腫了一個大包包,但是葉麗林不知道。
「嘿嘿……嘿嘿……」傻笑似乎會像傳染病一樣,看著別人笑,自己就會跟
著一起笑。
石儀萱這次有反應了,她指著葉麗林笑。
「我?我怎麽了?」葉麗林笑著指著自己,又問,「阿妳口不口以告訴石儀
萱突然站起來摸摸她的額頭,然後坐下來又開始笑。
「這裏哦?」葉麗林摸摸自己的額頭. 「廠ㄡ!我的額頭怎麽腫了一個大米
辜?廠ㄡ!這麽大?我都口以拿來去拜拜了。」葉麗林直揉著說.
石儀萱聽她這麽一說,卻不笑了。
「咦?妳又幹嘛不笑了?」她放下手。
石儀萱突然從小沙發上站了起來,居然伸出她的小手摸著葉麗林的額頭.
葉麗林驚訝不已,又習慣把她的大嘴巴張開. 她有點懷疑,也很不敢相信,
這個像啞巴一樣的石儀萱,竟然在幫她按摩?!
「呼……呼呼……」石儀萱噘起嘴巴一直吹氣。
「妳……妳……妳是在……在幫阿季……呼呼哦?!」葉麗林有些反應不過
來,忘了要趕緊將她的大嘴巴閉上。
石儀萱的小手又朝著葉麗林的額頭摸一摸。
「妳……妳……妳是在……幫我……揉我的大米辜哦?!」她的大嘴巴還是
沒閉起來。
石儀萱停下來,又坐回她的小沙發上,看著葉麗林。
「嗚嗚嗚……我真的好……高興,妳……妳還會幫我……呼呼……還有幫我
揉一揉,我真的好感動。」葉麗林真的哭出來了。
石儀萱又睜著眼睛瞪她。
「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我們終于口以溝通了,妳終于聽懂阿季在搜
什麽了。」
石儀萱瞪得眼睛都不眨。
「嗚嗚……醫生哪!以後妳不要一直把我當灑瓜一樣啦!要不然我都不朱道
妳到底是有妹有聽懂阿季搜的話。」
石儀萱有些不耐的歪著頭.
一阿季真的太高興了……」葉麗林哭得流出鼻涕,又抓起自己的衣服猛擦。
石儀萱突然皺了眉頭,她看著葉麗林臉上白白又黏黏的鼻涕,又摸摸自己的
臉。
「太好了,妳自己拿稀換起來粗好不好?阿季已經哭得妹有力氣喂妳了,妳
自己粗哦!」
石儀萱看著那一碗稀飯。而葉麗林真的不再管她,就一個人坐在地上哭。
瞪得眼睛發酸的石儀萱,快速的將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坐在沙發上繼續瞪著
葉麗林。
葉麗林哭得胡說八道,「妳不要笑阿季愛哭哦!因為妳比阿季還要愛哭哦!
我哭,那是因為我是有原因的哦!阿妳哭,妳是妹有理由的哦!」
石儀萱瞪得兩眼發直。
葉麗林又抓衣服起來擦鼻涕,「醫生哪!阿季跟妳搜,以後我搜什麽妳都要
聽我的話,不要一直跟我用哭的哦!」
這個阿季幹嘛了?石儀萱開始皺起兩道細細的眉毛。
葉麗林的鼻涕又流出來了,「阿妳是有妹有聽見廠ㄚ?妳以後都不口以再哭
了哦。」
她說什麽?石儀萱又歪著頭看著葉麗林。
葉麗林又用衣服擦了,這次流出來的是她的口水。
「奇怪咧!阿妳怎麽又不搜話了?剛才我跟妳搜了老半天,阿妳都不理我?」
石儀萱又悶悶地摸著自己的臉頰.
葉麗林奇怪的抬起頭看著她。
「妳幹什麽一直摸妳的臉?」她忽然低下頭又抬起頭,然後一副不好意思的
衝著石儀萱笑。「嘿嘿!妳不要緊張啦!我剛剛擦妳的臉的時候,我還妹有擦我
的鼻涕跟口水啦!醫生,妳不要緊張啦!現在我不會幫妳擦的啦!妳大大地晃心
啦!嘿嘿……」
她等了半天,石儀萱還是一臉毫無反應。
葉麗林又張嘴哭了,「哇哇……哇……阿妳是又怎麽樣了廠ㄚ?我在跟妳搜
話,阿妳又開始不理我了。」
這回石儀萱斜眼看葉麗林。她在奇怪,她都已經不想哭了,怎麽換她要哭?
這個一直叫自己阿季的人,幹嘛一直哭?
「嗚嗚嗚……」葉麗林哭得不知不覺嘴巴越張越開.
她的嘴巴好大哦!始終不願開口說話的石儀萱,一個小腦袋正在想著,奇怪?
她究竟是在哭什麽呀?!
4 作息不正常的石文,這一睡,又睡到月亮出來了。
一下樓,他瞧見那個小保母又趴在石儀萱所坐的小沙發上,卻沒有看見石儀
萱的人影。
石文再走近看清楚,原來她的背上還蓋了一床小涼被。可是……這不是儀萱
最愛的涼被嗎?而且她睡覺時,是一天不能沒有它的,它怎麽會在葉麗林的身上?
石文又看了仔細。咦?這真的是儀萱從來不離身的那床被子啊!
怎麽回事?
他輕輕搖著葉麗林。
葉麗林衹咕噥了一句,又轉過頭趴著側睡。
石文再次搖著她,「醒醒……」
「嗯……賣岔啦……挖妹哥困啦!」她以為是在自己家裏,所以就很自然的
用臺語說著她還要睡。
「妳醒醒啊!別睡在客廳啊!妳會感冒的。」石文好意的推著她的肩膀,生
怕她在這叁月中的北部,因還是不太穩定的天氣而著涼。
葉麗林很不耐煩的抬頭說著,「哎喲!阿母啊!挖公挖妹哥困,力賣一迪岔
啦!」她是說她還要再睡,要他不要一直吵。
「葉小姐,是我石先生,不是妳的媽媽啦!」他看她一副那麽想睡的樣子,
將她吵醒,他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雙手揉揉眼睛,葉麗林還是一臉惺忪的模樣,「阿母啊!挖妹哥困……:啊
……是妳哦?俗先森,原來是妳哦!」葉麗林驚叫,她終于清醒了,整個人不再
睡眼蒙朧,搞不清楚東南西北。「不好意素、不好意素,我還以為我在我的家裏
. 嘿嘿!真的不好意素。」
石文站了起來,他不在意的笑一笑。「妳怎麽又睡在客廳裏?這樣容易感冒。
臺北的氣候還不穩定,可不像屏東哦!」
葉麗林連忙站起來,趕緊抹掉下巴的口水,陪著訕笑。
「嘿嘿!我朱道、我朱道。剛剛我就在陪那個醫生玩,阿醫生廠ㄡ……」她
一個大叫,「啊!阿醫生ㄋㄟ?她怎麽不見了?」
這下子葉麗林可嚇壞了。
她心慌的東張西望看著,又趴在地上看著桌椅底下的細縫找著,她慌得一張
嘴直叨唸著,「完了、完了,阿剛才她明明還在這裏的,阿怎麽一下子又不見了?」
「妳先別慌,儀萱不可能跑出去,我先到樓上看看。」石文叁步並作兩步衝
上樓。
趁著石文上樓去找小孩的同時,葉麗林也跟著跑到廚房及廁所找。
她焦急不已,雙腳也用衝的,嘴巴還不斷的唸,很自然的又說起臺語,「害
呀啦、害呀啦!郎眸ㄎㄧ呀!妹安哪啦?」她心想糟了,人不見了,她要怎麽辦
哪?
石文大步的衝下樓,給了她一個安心笑容,「葉小姐,妳別擔心了,儀萱她
自己已經上床睡覺了。」
「嗄?」她兩眼瞪得快要凸出來。「什麽?阿她跑上去睡覺了哦?好家在、
好家在,我都快要急死了。」
「什麽是好家在?」石文納悶地問著。
「阿就是那個……那個……要怎麽講廠ㄚ?ㄟ……啊!我想起來了,阿狗語
就是那個叫做好險. 對啦、對啦!就是叫好險啦!」一時心急,害得葉麗林都直
接將臺語翻成國語講.
石文終于聽懂了她的話,他又笑著說:「葉小姐,真不好意思,儀萱一定給
妳添了不少的麻煩,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其實他在心裏想著,才不會不好意思
呢!不好意思?添麻煩?我看是妳們這兩個在給我制造麻煩吧!
葉麗林憨厚的笑了。
「妹有啦!是我不好啦!我在跟她玩,竟然我先玩得睡著了,我還以為是小
孩子不見了,俗先森,妳妹有罵我還要跟我說不好意素,這樣我會拍ㄙㄟ啦!嘿
……」她又露出了慣有的傻笑。
石文愣住了。她怎麽會這樣說?她居然還會「自責」?
他一直看著她。雖然這個女孩有點傻氣,還說一口不標準的國語,但是他現
在卻突然覺得,她真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而且還很有愛心會疼小孩的乖女孩。
要是他的「前妻」也跟她一樣那麽的疼儀萱,那有多好?這樣他就不會整天
苦惱這個「愛哭萱」了。
要是她能當儀萱的媽媽來照顧儀萱,這樣不知會有多好,那他就不必整天要
忙著工作還要擔心小孩了。
石文不知不覺的盯著葉麗林,一心衹想著如果她是石儀萱的媽媽會有多好。
一直被人盯著看的葉麗林,突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盯
著她看,而且還看得這麽久。
她又傻笑。「嘿嘿……俗先森,阿妳……為什麽一直看我ㄏㄚ?是不是我的
臉上還有那個口水?」她有點心虛的擦擦嘴角。
被叫喚的石文終于回過神來,也是一臉的心虛,他尷尬的甩甩頭,還低聲罵
著自己剛才怎麽會有那種想法,怎麽會突然有種希望她能來當他女兒的媽媽這種
荒謬的唸頭.
他不自然的笑著,「對不起,我剛才在想一些事情,所以……」
「妹有關係啦!」葉麗林在心中鬆了口氣。還好,他不是要趕她走,要她辭
職。「阿俗先森,妳會不會餓?要不要我煮點東西給妳粗?一「嗄?」她的問話
又讓石文愣住了。
石文亂了分寸。從來沒有人問過他肚子會不會餓,怎麽是她……第一個先問
了?這個問題……應該是由他的妻子問才對,如果他有結婚的話。可是……怎麽
會……是這個新來的保母問呢?
葉麗林將手伸到他的面前晃一晃,又傻呼呼地問,「俗先森、俗先森,妳怎
麽不搜話?是不是在想妳要粗什麽才好?」
眼前的黑影又將石文從思維中驚醒,他訥訥地問,「妳剛才說什麽?」
「我是問妳啦,妳要不要粗一些東西再去睡覺?」
「我不餓、我不餓. 」其實從他一早所吃的那一碗稀飯到現在,他是什麽東
西也沒吃的,就一直睡到剛才。
「真的不餓哦?」
「真的不餓,妳快點上樓睡覺,我不餓,妳不用管我了。」才說完,他的肚
子就傳出響亮的咕嚕聲,似乎在抗議他說謊.
接著又是一陣又長又響的咕嚕聲。
葉麗林毫不掩飾的笑了,「哈……妳的肚子都在叫了,妳還搜不餓?」
石文臉紅了。
她不以為意的說:「好啦!我煎那個面混給妳粗要不要?」
「面混?什麽面混?」石文皺著眉頭. 「妳講的可是面粉嗎?」
葉麗林又不好意思的笑了。
「妹有啦!阿就是我在家裏妹有錢買東西粗,阿弟弟還有那個妹妹如果肚子
餓了,我就會用那個面混再加一個雞蛋進去攪一攪,再用一點點的油去煎,就像
那個蔥油餅一樣啦!要不要粗粗看?」她還加強語氣,「很好粗喲!我妹有騙妳
哦!」
看她一臉認真又誠懇的表情,石文心想,他若是再拒絕她,可能就要說不過
去了。他點頭,「那就麻煩妳了。」
葉麗林開心的馬上走進廚房,還邊走邊說:「我很快就好了,妳等我一下ㄏ
ㄡ。」
他望著她的背影微笑,一顆沒有安全感的心,此時卻有些定定的、沉沉的、
重重的感覺……
石文站在廚房門口。
他見葉麗林忙碌的打開冰箱取出兩顆雞蛋,又踮起腳尖打開上面的櫥櫃拿出
一包白色的面粉,一下子就將它們弄成一小鍋淡黃色的面糊,她又快速的放進一
些調味料,再在鍋內滴上幾滴的沙拉油。
她動作快得讓石文看得不禁張了嘴。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進廚房
煮東西,動作是這麽的快又靈巧,除了他已經過世的媽媽。
葉麗林彎下腰打開瓦斯爐,等鍋子冒出煙之後,她才放進去一些油,等油也
冒出白煙之後,她才將面糊倒進冒著濃濃白煙的油鍋裏.
不一會兒,一陣香味撲鼻而來。
葉麗林又靈活的將鍋鏟一翻,一片原本黏糊稠狀的面皮已經呈半焦黑帶白,
還帶著有點油油的金黃色。
石文看著一心專注的葉麗林,他不禁有些恍惚了。
他直盯著她的側面發呆,就連她是什麽時候將面皮給煎好的,他都沒有發現
.
直到她的叫喚聲響起,他都還一直停留在沉思當中。
「俗先森、俗先森。」她依然是一臉笑咪咪的。
石文還是盯著瓦斯爐上的鍋子發呆。
「俗先森,我好了,妳趕快來粗啊!」
「嗄?」眼前的一個人影又嚇著了他。
葉麗林笑著仰起頭,手上拿著一雙筷子。「來啊!俗先森,妳要趁熱粗哦!
要不然冷掉了就不好粗了。」
石文一低頭,就看見一雙筷子在他的面前。
第二次了,他總是看見她每一次在叫他吃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一雙
筷子在等他。
他的心好亂. 為什麽是她?
葉麗林又是一副期待的眼神將筷子遞到他的面前,「俗先森,妳趕快來粗粗
看我煎的面混皮好不好粗。」
石文用著心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接過她那一雙筷子。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真對不起,為了儀萱……而跟妳吵架……妳不要生氣,我……跟妳道歉。」
他低著頭逕自坐到餐桌前。
桌上的盤子裏是一張張油油亮亮的餅皮。
葉麗林爽朗的笑著,「妹有關係啦!我朱道妳心情不好,我不會生氣啦!妳
一定是聽不習慣小孩子哭,所以才會這樣子啦!」
她說得讓石文更感到羞愧。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比不上她?當初他還在擔心她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帶孩子呢!沒想到這個又瘦又小的女孩,居然比他厲害千萬倍。
他又發愣的望著盤子。
「粗啊!妳一直看著它不粗,阿妳怎麽朱道我煎得好不好粗?」她笑嘻嘻地
催促他。
「噢!好,我吃,我現在就吃。」
她期望著問道:「好粗嗎?」
石文伸手夾起了一小塊放進嘴裏,才咀嚼了兩叁下,他不禁睜大了跟睛,對
著站在一旁等著他下評語的葉麗林直點頭稱贊的說:「好吃,真的很好吃,妳的
手藝真棒。」
「嘿!好粗就好,好粗就好。」她很自然的又坐到他的對面。
這次他夾了更大一塊,「嗯,妳做的比外面賣的蔥油餅還要好吃。」這是他
的真心話。
葉麗林不禁害羞了起來,「妹有啦!妹有比外面賣的好粗啦!是妳俗先森妹
有嫌棄啦!」
才一會兒工夫,石文已經吃了一大半。
突然石文才想起來,他抬頭問著她,「葉小姐,妳要不要也吃一些?」
「嗄?不用、不用,妳粗就好。」她連忙搖手。
石文還是堅持著說:「這餅是妳做的,怎麽好意思光我一個人吃呢?妳還是
吃一些好不好?」
「妹有關係啦!妳肚子餓得呱呱叫,還是妳粗啦!」她還是笑著搖手。
「葉小姐……」
「哎喲!俗先森,妳不要一直叫我葉小姐,叫我阿季就好了啦!不然我會很
不習慣ㄋㄟ。」
「好,既然妳聽了不習慣,那我叫妳阿季,這樣妳是不是可以吃了?」這回
他居然叫得很順口。
「哎喲!俗先森,人家不好意素啦!」說著,葉麗林竟害羞的衝出去,直奔
上樓。
石文看見她那副羞窘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甜蜜蜜的,再看看她煎的餅,又
讓他的心頭感到暖烘烘的。
他解釋不出來,衹好一個人默默無聲的將盤中的餅吃完。
時光飛逝,一轉眼葉麗林在石文家當石儀萱的保
母已經一個月了。
雖然每天做著同樣的事情,聽著同樣的哭聲,她也已經習慣,適應了這個環
境。
她主動要求負責家中的叁餐及一切雜務,石文拗不過她的堅持,衹好妥協.
今天石文衹是出門去收一些帳款,所以下午叁點不到,他就回到家了。
家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石文覺得好奇怪。自從這個小保母來到家
裏之後,他一直沒有再接到要求他趕緊回家的電話。以前的保母總是受不了愛哭
的儀萱,幾乎衹要他一出門,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有電話要他回家哄小孩。
可是這一個月來,他是真的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接過,不知道是葉麗林不會「
打電話」,還是儀萱真的已經改掉愛哭的壞毛病?
他上了二樓,走到最末一間,他女兒的房間.
房門是敞開的,他看見女兒居然跟葉麗林一同躺在床上睡午覺.
石文真的說不出他有多驚訝。
一向怕生愛哭的儀萱,竟然會跟剛來一個月的保母一同午睡,而且還一同蓋
著她最心愛的小涼被?!
石文站在床邊看著正在熟睡中的她們,他微笑著,是一種父愛的笑容直望著
自己的女兒。
見她不僅睡得安穩,一雙小手還緊牽著葉麗林的一衹手不放。看來她真的喜
歡上這個新來的保母。
望著石儀萱,石文心中覺得自己無法給她一個完整正常的家庭,是他這輩子
最大的遺憾。
他又看向一旁沉睡中的保母,臉上不禁露出另一種奇特的笑容。
對于這個鄉下來的女孩,他的感覺更加奇妙了。
有時看她始終帶著那獨特的傻笑,就覺得與臺北都市的女孩一比,她的確是
愚蠢得多。但是當她說著那一口不是很標準的國語哄著儀萱時,又覺得這個女孩
真的憨厚又熱心,尤其是她對儀萱的疼愛與耐心,讓他深探體會,這才是女人該
有的溫柔,及做一位母親所應該具備的愛心。
石文轉身準備離去,葉麗林卻突然醒來。
她一睜眼,便驚呼,「噢!俗先森,妳回來了哦!」她涼被一掀,連忙躍起。
「噓,小聲一點. 」石文馬上用自己的手掌往她嘴巴一貼. 他真的好怕那個
小家伙是清醒的。「小聲一點,別吵醒她了。」
葉麗林馬上噤聲,全身向後一縮,也跟著他一樣,像做小偷似的,躡手躡腳
地溜下床。
石文用手指著門外,示意她出去再說.
兩個人都不敢發出聲音的走下樓。
呼!石文大大地吐了一口氣。兩人終于出了那個「管制區」了。
「不好意思,把妳吵醒了。」
最近石文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對葉麗林講話開始很客氣了,也不會老在
心裏頭叫苦,忍耐著她那一串的臺灣國語.
葉麗林還有些睡意,她傻笑道:「不會啦!我也是剛剛睡飽要起來了,妳妹
有吵醒我啦!」
石文拍拍沙發,「來,坐下來再講嘛!」
她坐下來傻傻地問他,「再講什麽?」
呃……是啊!他叫她坐下來講什麽呢?
突然石文也跟她一樣傻笑,「呃……葉小姐……」
「阿季,叫我阿季。」她又糾正他。
石文為難的一吸氣,再猛地一喊,「阿季!」
「ㄨㄟ……」
石文又呆了。幹嘛呀!別老是當他喊完了她一聲「阿季」,她馬上就回他一
聲「喂」好不好?
「喂,阿妳怎麽又不搜了?」
「嗄?說什麽?」他被她「喂」得靈魂都出殼了。
「俗!是妳自己搜要再搜的,阿我等妳等好久了,阿妳又問我搜什麽?阿我
怎麽朱道妳要搜什麽?」
什麽跟什麽?石文被她的國語弄得頭大。什麽東西一直搜、一直搜?她如果
要再一直「搜」,他就不知道要怎麽「搜」了。到底要「搜」什麽?像警察一樣
地搜身嗎?
唉……他的人生從此變得黯淡無光,一個是那麽的愛哭,一個是國語講不輪
轉. 噢……乾脆殺了他吧!
「喂,俗先森,阿妳到底搜不搜?」
石文像衹快要斷了氣的公雞. 「好……我搜、我搜,不要吵我,我馬上就給
妳搜。」
「哎喲!俗先森,妹有想到妳的狗語跟我搜得一樣好ㄋㄟ。」葉麗林竟還很
興奮的誇獎他,她都不知道他已經想要進廚房找把刀切腹自殺了。
「是啊!我再繼續跟妳說話的話,我的國語馬上就會跟妳一樣的「標準」了。」
他不再叫苦了,現在他要改叫天了。
「ㄏㄟ呀!阿再來咧?」
石文誇張的叫,「還再來?再來我就要去上補習班了。」
「補習班?做什麽?」
「練國語發音啊!」
葉麗林贊成的點頭,「嗯,的確是,妳搜的狗語是妹有我搜的好。」
石文定住睇著她。哇塞!這個女人是在說什麽呀?她還真以為……
「好啦!妳講完這個還要講什麽?」葉麗林一臉認真的等著石文開口。「俗
先森,阿妳快點搜啊!」
「好、好、好,我快點說. 」他看到她那一臉也長得很「臺灣國語」,害他
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跟她溝通。「妳……住在這裏還習慣嗎?」
葉麗林輕鬆自在的點頭,「混習慣哪!」
「那妳……還習慣樓上的那個愛哭的嗎?」
葉麗林還以為他要講什麽,「哎喲!我早都習慣了啦!她每天都一直這樣哭,
我不習慣也給她訓練習慣了。」
「嗄?妳真的習慣聽她哭?」石文真是不敢相信。到現在他都還不能接受,
而這個小村姑竟然已經習慣了?怎麽她……「學習」的速度與精神都還要比他來
得快那麽多?
葉麗林又一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表情說:「哎喲!阿妳就把她當作是在唱
勾,阿不就好了。」
「唱、唱、唱……唱勾?」石文驚訝的居然學起葉麗林說話。
「喂,阿妳是她的爸爸ㄋㄟ,阿妳怎麽這個樣子?」
「什麽樣子?」
「奇怪的樣子啊!」
石文低頭看看自己。他很好啊!衣服沒有穿反,褲子的拉鏈也有拉上,他是
怎麽個什麽樣子?
「妳在跟我說什麽呀?」
葉麗林斜睇他,眼神一副輕蔑的樣子。
一咳……難怪醫生到現在還不會搜話,就是妳這麽空空,也難怪她整天衹會
哭。」
這、這、這什麽道理啊?那個小鬼又不是他帶大的,她愛哭,怎麽可以賴到
他頭上說他「空空」呢?
石文不服氣的與她爭辯,「喂!妳這個屏東來的鄉姑啊!」
「ㄏㄟ!什麽香菇?我又不能粗,怎麽叫我香菇?」葉麗林也不服氣的跟他
大聲抗議.
「誰跟妳那個香菇啊?我說妳是鄉下來的村姑,簡稱鄉姑。」
葉麗林的雙手馬上一揮,對著石文大聲叫著,「我不要啦!香菇?妳還末溺
咧!」
「什麽是末溺?」她怎麽又開始說著他沒有聽過的話了?
她又是輕蔑的將眼睛一瞟,「連這個妳都不朱道?阿末溺就是那個黑黑、軟
軟又一大塊,口以粗的木耳啦!」
石文突然將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木耳就木耳嘛!說什麽末溺?」
「ㄏㄟ!阿妳很奇怪ㄋㄟ!阿我搜臺語妳是昧送哦?」葉麗林的牛脾氣突然
發作了。
「喂!妳又說什麽昧送?我聽不懂啦!」石文火大地跟她抬杠。
葉麗林跩得一副二五八萬似的,「搜妳空空妳還不承認?昧送的狗語就是那
個不爽啦!」
完了,兩個人又開始吵起來了。
5 石文突然卷起袖子,好像要找人打架一樣。他的嘴裏罵道:「妳這個死鄉
姑……」
「我跟妳搜過我不是香菇,阿妳是聽不懂ㄏㄡ?」葉麗林也跟著學他把袖子
拉高,沒好氣的丟給他一句,「妳叫我阿季啦!」
石文又是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他中氣十足的一喊,「阿季!妳今天要是再敢
跟我說那種夾著臺語的國語,我就叫妳滾蛋!」
「妳搜什麽臺語狗語的,我聽不懂啦!」
「妳少給我裝傻!」
葉麗林才不鳥他。「我妹有裝,我衹是搜,要滾蛋妳自己去滾啦!我才不像
妳那樣空空咧。」
「喂!搞清楚,我是妳的老板咧!」
「阿那又怎麽樣?」
他火冒叁丈地站起來,「怎麽樣?妳這個叫阿季的女人,竟然敢這樣跟我說
話?」
葉麗林坐在沙發上抬著頭看他。
他一凶,「看什麽?」
「哈……」然後她又對著他傻笑,「ㄏㄡㄏㄡ,阿妳這個樣子,好像是那個
小孩子ㄋㄟ。」
石文最討厭人家說他像小孩子了,因為跟他交往過的女孩,全都受不了他愛
看漫畫的行為,原因是衹要讓他一專心的看起漫畫來,他可以六親不認、廢寢忘
食,還把女友晾在一旁對著他乾瞪眼,連女友什麽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除非是
等他將整套的漫畫全都看完了,才會發現他旁邊的人怎麽突然「失蹤」了,這也
是叁十叁歲的他到現在都還是個單身漢的原因。
有哪個女人敢要他?不是畫設計圖,就是看漫畫或是睡覺,跟他這種人在一
起生活有什麽樂趣可言?
也難怪葉麗林的一句話,就傷到石文的要害。
這回他像衹活力充沛的公雞,高仰著脖子叫著。
他橫眉豎眼的說:「阿季,妳給我聽好,妳講的國語真的要比儀萱哭的聲音
還要難聽妳知不知道?」
「什麽?搜我講話難聽?」葉麗林也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跟石文的互相瞪起
來。
「對,就是很難聽,妳怎麽樣?」石文跟她對望,都瞪成了鬥雞眼。
要比鬥雞眼是不是?她也會啦!葉麗林的胸一挺起,大聲說:「我不怎麽樣,
我就要故意一直講那個很難聽的狗語給妳聽,阿妳要怎麽樣?」
「妳……」石文被她問得不曉得該怎麽說,他突然雙手一推她,「妳給我坐
下,我現在就教妳說標準的國語. 」
倒坐在沙發上的葉麗林又站起來,「我不要!」
「由不得妳!」石文長手長腳的又是一把推過去。
葉麗林整個人又摔進了沙發裏,「我管妳啊!」
「我就偏要管妳!」
氣不過的葉麗林,不死心的再站起來。
像是一場正在比賽摔角的表演,衹要她一站起來,他的手就往她額頭一推,
矮小的葉麗林馬上就倒下,等不及裁判數秒,她又非常迅速的站起來。兩人的動
作重復了好多次。
「坐好!」石文最後喊道。
這回換葉麗林像在裝滿熱水的滾桶裏被轉動且拔光了雞毛的母雞一樣,全身
癱軟。
石文坐在她的對面,「阿季,妳最好是乖乖地坐著,不然下一回我可是會用
過肩摔這一招哦!」
「好啦!」葉麗林哪曉得他說的是什麽招,她衹知道自己現在頭暈得沒有力
氣跟他比賽起立、站好、坐下。
石文怒氣衝天的吼著也是一臉氣咻咻的葉麗林,「現在我說什麽,妳就跟著
我學一句,懂不懂?」
他發誓真的要改正她說國語的口音,不然他決定不要切腹自殺,直接撞墻死
得還比較快。
「懂啦!」
葉麗林現在才知道,原來臺北人的錢真的是這麽難賺,連她講話不標準,也
有事。
「哇哇……」
葉麗林叫道:「阿賣哥靠啊!」
石文也喊,「閉嘴!妳不要哭。」
兩個人同時對著石儀萱吼。
一個是一直學不好講國語而生著悶氣,一個是一直教不好說國語的不耐煩。
石儀萱真的閉嘴了,而且是馬上閉嘴。她扁著嘴,轉著都是眼淚的眼睛望著
他們,她心想奇怪,今天他們怎麽都不哄她叫她不要哭了?
她嘴巴才一張開想要哭而已,他們又開始大聲叫,一個叫她閉嘴,一個是叫
她不準哭。
石儀萱無趣的乖乖閉嘴,衹好坐在她的寶座上聽他們在說什麽。
石文又吼又叫,「我姓石,石頭的石,鑽石的石,石先生!」
石文的眉毛都快要打結了。都教了她兩個小時了,她還是不會說「石先生」,
凈是「俗先森、俗先森」的叫。
「什麽賺死?賺死不就是探係啊!」
石文又要吼人了,「我說的是白白透明、會閃閃發亮的鑽石,妳專心一點好
不好?」
葉麗林煩躁的轉過頭,嘴裏碎碎唸著,「真羅搜,我是來幫妳帶小孩子的,
阿妳管我狗語搜的怎麽樣?反正我又不是要嫁給妳當老婆,阿妳還管那麽多幹什
麽?我管好那個醫生不要哭就好了,妳還要求這麽多?」
在一旁坐著旁聽的石儀萱,竟然也跟著點頭贊成。
「妳又在嘀咕些什麽?叫妳跟著我唸一次,妳就唸,別一個人老是在那裏低
聲的一直唸。」
「我唸我的不行嗎?」她氣得想要將他變成七月半拜拜的大豬公一樣,在他
的嘴巴塞一個橘子。
石文硬是強迫她學標準國語. 「來,跟著我說,石,石先生,換妳說一次我
聽聽看。」
「俗先森。」
石文大吼,「石先生!」
「俗先森!」葉麗林也大吼回去。
石文這次吼得比她大聲,「是石先生!」
「是俗先森!」葉麗林居然吼得比他還大聲。
「噢……」石文搖頭.
「唉……」葉麗林抬頭.
他痛苦呻吟,「妳真的饒了我吧!妳的國語……噢……」
其實葉麗林也很痛苦,她向石文求饒,「噢,俗先森哪!阿妳口不口以不要
再教我搜那個狗語了?ㄟ係郎ㄋㄟ!」
「係郎?是啊!是有人快要死了。」石文有氣無力的回話。
才剛睡完午覺,一個下午就被石文拖出來要教她講國語,搞得一顆頭快要爆
炸的葉麗林,終于按捺不住的發飆了。
「我跟妳搜,俗先森,如果妳還要叫我搜那個狗語ㄏㄡ,我就不要做了啦!
浪妳自己去哄那個醫生哦!」
石文突然整個人被定住了般。
是啊!他怎麽沒有想到是請她來幫他照顧那個愛哭萱的?如果她一走,那他
不就一輩子完了?
好,好男不跟女鬥,這次就先饒過她。
石文衡量了一下,還是別再強迫她學國語好了,免得這第六個保母又跑掉,
到時候不知道第七個保母還請不請得到?!
「算了,妳要叫俗先森就隨妳叫吧!」他還是向她低頭,不是為了她的狗語,
而是為了那個愛哭萱。
葉麗林雙眼發亮。這麽好?不用再說了?
她生怕他反悔,連忙問著,「阿俗先森,那我是不是口以去煮換了?」
石文喪氣的揮揮手。
她才一站起來,石儀萱就開始哭了。
「ㄏㄟ!我們才剛剛搜完而已,阿妳就馬上哭,妳是不是已經預備好等我們
一搜完,妳就要開始哭ㄏㄚ?」她莫名其妙的看著石儀萱。
「哇……」石儀萱哭得都可以看到她喉嚨的扁桃腺了。
石文無力的將兩根食指塞進耳裏. 他氣若游絲的說:「阿季,先麻煩妳,把
這個小鬼搞定了,妳再去煮飯好不好?我拜托妳。」
這時葉麗林突然靈機一動,「嘿嘿!那俗先森,我先幫妳搞定這個醫生,阿
妳是不是以後口以都不要再叫我講那個狗語?好不好?」
「隨妳,我現在什麽都隨妳。」
儀萱怎麽還在哭啊?
石文像撞見鬼一樣,人都還沒有站穩,拔腿就跑。
「喂……妳在幹什麽?!」石文衝了過去,趕緊
將葉麗林推開.
葉麗林回頭,「倒瓦蘇啊!」她奇怪的望著他。她這麽做有什麽不對嗎?
「這樣會爆炸的妳知不知道?妳還傻傻地一直轉,沒瓦斯妳不會打電話叫啊?
誰教妳把瓦斯筒放倒在地上的?」石文吼得臉紅脖子粗的。
「奇怪咧!阿我在我家裏妹有醬油我也都是這樣倒過來,阿這樣就會有醬油
流出來了啊!阿我還以為這個瓦蘇也是跟醬油一樣,要這樣一直給它搖,阿它就
會有那個瓦蘇倒出來了啊!」
石文把瓦斯筒抬起來,「噢!我真是服了妳。」
「這樣不對嗎?」她還弄不清楚這樣做的嚴重性。「把它倒過來搖一搖,不
是就有那個瓦蘇會流出來?」
「是啊!等它「流出來」,整個房子就會燒掉啦!」
葉麗林被他講得連氣都不敢吭。她是不明白把瓦斯筒這樣倒下來搖有什麽不
對,不過她卻知道什麽叫做房子會燒起來。
「妳想幹什麽啦?」
「煮東西給妳粗啊!」
對哦!今晚他又躲在他的「防空洞」裏,沒有吃晚餐。
「我煮那個排骨面給妳粗好不好?」他一解令不需要葉麗林講標準的國語,
所以她說話的速度又像往常一樣的快了。
石文摸摸扁得一塌胡塗的肚子。「也好。」他先幫她換上旁邊預備的瓦斯筒。
「瓦斯換好了。」
「妳等我一下。」她笑咪咪地又開始忙著廚房的東西。
葉麗林什麽都不會,但是弄吃的,她可是頂尖高手。
十分鐘後,一塊金黃色、被炸得香酥又脆的排骨,已經和一碗陽春面一同上
桌。
「粗吧!俗先森。」
她遞了一雙筷子給他。
他接過來。
這是第叁次了。石文在心裏默默記著次數。
見到筷子,又讓他對她有了一點新的感動。
怎麽他的心臟又開始覺得有些重重的感覺?
不曉得為什麽,他最近就是很喜歡不吃晚餐,有點故意要叫葉麗林特意為他
一個人煮消夜。
他真的是有些故意要制造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
可是石文卻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的動機,他老是將責任推給愛哭的石儀萱,說
是她擾亂了他的食慾.
他總是拖到石儀萱睡了,才走出房門.
「喂!俗先森,阿妳怎麽又來了ㄏㄚ?妳不要每次我煮東西給妳粗,阿妳就
一直對著碗花呆好不好?妳趕快粗,粗完了我好洗碗去睡覺,妳不要一直拖,害
我晚上都妹有睡好啦!」
「嗄?」石文又是被她喚醒。
她將大碗又向前推,催促地說:「不要再啊了,妳快點粗啦!妳一直叁餐不
正常,小心胃會壞掉哦!」
石文的嘴角突然有些上揚,好像在偷笑一樣。
沒想到她……也會關心起他來了,雖然她長得不怎麽樣,不過這麽會做菜,
又這麽會照顧小孩的女人,把她娶來當老婆其實也不錯.
石文又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唸頭,這個問題一直在他腦中盤旋。
越想心裏就越開心,越開心筷子上的面條就夾得越多,夾得越多他的嘴巴也
塞得越「腫」。
突然,一道白光劍影向前飛射,葉麗林馬上「中標」。
她一聲大叫,「哇!俗先森,妳是在幹什麽啦?面是要粗進去那個嘴巴裏面,
阿妳把它當作那個揮標一樣射做什麽?妳看看啦!我整個身體都是妳吐出來的那
個面條啦!」
石文隨意用手往嘴巴一擦,忙不迭的喊,「對不起,我……」
「我真的要給妳們父女搞得要花轟了。」葉麗林捏起她衣服上的白面條,「
我拜托妳好不好?一個是很愛哭,一個是很愛花呆。噢!我怎麽會想到要上來臺
北找那個工作啦?」
石文還厚臉皮的直說著,「不錯啊!妳上臺北找工作,這樣我們才有緣認識
啊!」
「愣素?」葉麗林怪聲怪調的叫著,「我就是愣素妳們父女兩個,我才會這
麽倒楣啦!」
她走到垃圾桶前,甩開一身的白面條.
「不會啦、不會啦!」石文諂媚的堆起笑容說:「我們父女兩個能夠認識妳
這一位這麽有愛心又這麽會煮菜的阿季,不會倒楣啦!」
「妳不會倒楣,阿我就會倒楣啦!」她回頭對著他大聲嚷嚷。
石文驚慌的衝到她身後,「阿季,妳小聲一點,萬一又把樓上那個愛哭萱給
吵醒了,那今晚妳鐵定不用睡覺了。」
「我管妳啊!她是妳的女兒,她不睡覺,我要睡覺,妳睡飽了,換妳去哄她,
我才懶得管妳咧!」她又拿條抹布擦著衣服。「我好像全部都賣給妳們了,連下
班的時間都妹有。噢……我實在很後悔上來臺北。」
啊?後悔上來臺北?這個消息比石文聽見石儀萱的哭聲還要恐怖。
石文以為她不想做了,緊張得不得了。
「阿季,不然這樣好了,我這幾天也不需要再趕設計圖了,待會兒我帶妳去
租漫畫書回來看好不好?」石文勉強的扯著笑容,他實在好擔心她會說出「我不
做了」四個字。
「漫畫蘇?」葉麗林懷疑的看著他。
石文笑著猛力的點頭,「是啊!漫畫書。」
她的眉頭又是一皺,好像聽不太懂的樣子。
石文半是鞠躬哈腰的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攙著她的手臂。
「來,我們先坐下來。」他趕緊將椅子拉開,牽著她坐下。「阿季,妳請坐。」
葉麗林奇怪的看著他。「俗先森,阿妳今天是幹什麽了?怎麽突然對我這麽
好?妳……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石文很自然的順著她的話說:「是啊!我是對妳有企圖. 」他又一叫,「啊!
不是,我不是對妳有企圖,我衹是……」
葉麗林做好了準備。萬一他要是給她撲過來的話,她就打算把那碗排骨面往
他頭上扔過去。
石文頭一低,他故意說得好委屈,以博得她的同情心,朝夕相處的這些日子,
他早已摸透了她的個性。
「我衹是……不想讓妳走哇!妳如果一走,那儀萱怎麽辦?誰來照顧她?我
一個大男人,又沒有帶小孩子的經驗,妳一走,她一哭,那我再一煩,不是就不
用工作?沒有工作我就沒有收入,沒有錢我就不能給儀萱吃飯,不能給儀萱吃飯
她就……」
「賀阿啦!阿妳是搜完了妹有ㄏㄚ?」葉麗林突然大聲一喊。
石文馬上閉嘴。
「俗先森,妳是不是餓昏頭了?阿一直搜、一直搜,也不管我有妹有聽懂,
妳一張嘴巴好像那個機關槍一樣,妳比我的阿母還要會唸經ㄋㄟ。」她半含怒氣
的睇著他。
石文還是閉嘴,什麽都不敢吭聲。
「我又妹有搜我要走,阿妳是在花什麽轟?妳如果再一直搜那麽快的狗語浪
我聽不懂的話,我就不給妳粗面了。」
「面?」石文一聽到「面」這個字,突然給了他一個靈感。「阿季,來、來、
來,我喂妳吃面。」
葉麗林反倒不領情的一推,「給我粗幹什麽?我又妹有肚子餓. 」
「來啦!沒有關係啦!就我一個人吃,我會不好意思啦!」為了不想要把這
個保母給惹毛了,他必須不擇手段。
他莫名的對葉麗林好,害她有些不太習慣,讓她挺別扭的。
「不然我喂妳吃這塊排骨,是妳親手炸的喲!妳先品嘗一口再換我吃,這樣
好不好?」
「這樣ㄏㄡ?」
「對啦!讓妳先吃一口嘛!」
葉麗林被他說得真不知該要怎麽推辭. 「好吧!那我就粗啦!可是我衹要粗
一小塊哦!」
石文高興的點頭.
「阿那我去拿筷子。」她站起來。
石文卻連忙按住了她的手,「不必這麽麻煩了,我夾給妳吃就好。」說完,
他當真就夾了排骨直送到她的面前。
葉麗林尷尬的「嘿」了一聲,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石文鼓勵著說:「來,把嘴巴張開呀!」
她很不自然,但也聽話的咬了一口。
「好吃吧?」石文笑著等她回答。
塞了滿嘴的葉麗林,衹是猛笑著點頭.
等了一會兒,見她吃得差不多了,石文又將排骨遞到她嘴邊說:「來,妳再
吃一口。」
葉麗林含糊的說:「唔……不要……」
「好啦!沒關係啦!好吃就再多吃一些嘛!」不管她是否接受,石文又主動
的喂她。
她鼓著兩個腮幫子一直咬。
石文不動筷子,一直盯著她瞧。
看她臉頰圓鼓鼓的吃著東西,一副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他有些心滿意足的直
盯著她。
葉麗林張開嘴,還可以清楚的看見她嘴裏的東西,她咬字不清地說:「俗先
森,妳也粗一口嘛!」
他笑了,「好,我也吃一口。」他就往她剛才咬過的地方咬了下去。
葉麗林也笑著問他,「好不好粗?」
「嗯……」石文塞了滿嘴排骨,不能說話,衹好點頭代替回答,他又夾了面
條.
葉麗林不等他開口,一個腦袋就主動靠過去。
她嘴裏的一根面條滑進了碗裏,石文自然的又夾起來吃。
兩人共用一雙筷子,共吃一碗面條,合吃一塊排骨,彼此都沒有發現他們這
種曖昧的異樣,還吃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他自己吃一口,他也喂她一口。她一口咬著排骨,他就一口吸進面
條,直到見了碗底。
石文開懷的大叫,「哇!這一大碗的東西,這麽快就被我們兩個人吃得一乾
二凈了?」
「是啊、是啊!」葉麗林也睜大眼睛點頭.
等到她完全將食物吞進去之後,石文才問她,「妳有吃飽嗎?」
「有,我粗得好飽哦!」葉麗林好誇張的叫著,還傻愣愣地拍著肚子。「阿
妳ㄋㄟ?俗先森,妳有妹有粗飽ㄏㄚ?」
「有,我也吃得很飽。」他笑著,笑容裏竟有些寵溺的意味還有滿是溫柔的
眼神。
葉麗林用手背直接擦嘴,又傻呼呼地說:「真不好意素,剛剛還浪妳一直喂
我粗。」
石文的笑容馬上僵住了,一身硬邦邦地坐在椅子上。
葉麗林還後知後覺的問他,「俗先森,阿妳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果汁?我擠
那個柳丁汁給妳喝要不要?」
石文一臉發青。
「嘿!」她走到他身旁,還低下頭來在他面前揮揮手,「嘿!俗先森,俗先
森……」
石文仍是一臉的鐵青,默默地睇著她。
「我剛才問妳要不要喝果汁?我去擠給妳喝好不好?」葉麗林還歪著身體看
著他說話。
石文卻一反剛才熱絡的態度,冷冰冰又凶巴巴地低吼道:「不用了!妳以後
都不需要再做這些工作了,以後別再幫我弄消夜了。」
椅子被他用力向後一推,突然整張倒在地上「砰」地一聲,他用衝的跑上了
樓。
「阿他又是幹嘛了ㄏㄚ?」
葉麗林還搞不清楚怎麽一回事,她莫名其妙的看著樓梯口。
「真的是很奇怪ㄋㄟ,醫生一直那麽愛哭?就連她的爸爸也這麽奇怪?」她
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喃喃自語,「剛剛不是還好好的?怎麽東西一粗完他就突然結
一個面腔?」她又沒怎麽樣,他幹嘛要擺一個臭臉給她看?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5-2-24 11: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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