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
論壇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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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6-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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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嬌妻(全)作者:典心
我的嬌妻
作者:典心
楔子
叮咚。
清脆的聲音響起,便利商店的電動門滑開.
秀美的年輕女子走進店內,視線緊盯著地上,兩根烏黑的髮辮直落腰間.
「歡迎光臨!」店員高聲喊道。
她抓起門邊的提籃,快步走到雜誌架前,拿下一本時尚雜誌、一本財經雜誌、
一本八卦雜誌,還有一本漫畫快報。
而後,她來到冰櫃前,拿了幾瓶冷飲,一面緩慢的朝雜物櫃前進.
三分二十五秒後,她移動到雜物櫃前,把卸妝油、濕紙巾、防曬乳液、洗髮
精、免洗襪、刮鬍刀等等雜物,全都一股腦兒的往提籃裡塞。
眼瞳轉啊轉,終於掃見架上的長方形白色小紙盒。她眸光一亮,急急抓下來,
藏進提籃最角落。
接著,她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迎接更艱難的挑戰——
結帳。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把提籃擱上櫃台。
「請問需要塑膠袋嗎?」店員問。
「呃,喔——好——」
叮咚。
電動門再度滑開,這次進來的是一群剛打完籃球、汗流浹背的高中男孩。
大男孩們動作迅速,各拿了一瓶礦泉水,就站在她身後,排隊等著結帳,一
邊嘻嘻哈哈的聊天打屁。
店員逐一刷取條碼,貨品一樣一樣減少,她最後拿的紙盒,卻因為塞在最角
落,居然被店員遺漏。
「謝謝,一共是八百三十二元。」店員說道,把雜誌塞進塑膠袋裡.
她拿著錢包,心中掙扎不已,歷經幾秒的天人交戰,終於鼓起勇氣,拿起提
籃角落的紙盒往前推。
「啊,抱歉。」店員這才發現,拿起紙盒補刷條碼,還有意無意的多看了她
一眼,雖然表情沒變,仍讓她瞬間紅了臉。
「這是幫我哥哥買的、這是幫我哥哥買的……」她作賊心虛,粉頰嫣紅,小
腦袋垂得更低,脫口說了個謊話,全推到不存在的哥哥頭上。
後頭有個高中生,眼睛尖得很,瞄見店員手裡的紙盒,又瞧見她窘得想挖洞
鑽進去的模樣,存心開口逗問。
「嘿,姊姊,你是不是買錯了?」他壞壞的笑著。「替你哥哥買的話,應該
是買保險套吧?怎麼是買驗孕棒呢?」
轟!
她的臉著火了。
在高中生的哄笑聲中,她丟下一張千元大鈔,羞窘的抓起驗孕棒,提起滿滿
一塑膠袋的雜物,顧不得找回的零錢跟發票,轉身落荒而逃。
第一章
哭聲。
稚齡的小女孩,就站在百貨公司三樓的手扶梯口,張著嘴兒放聲大哭。
「嗚嗚嗚,媽媽、媽媽……」
她哭得好傷心,咬著胖胖的拳頭,淚汪汪的左看右看,急切的搜尋著,表情
滿是驚慌與害怕。往來的人們卻置若罔聞,最多只是丟下一眼,甚至匆匆避開,
沒有多加理會。
找不到媽媽,又等不到援助,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哭得更厲害了。
「嗚哇,媽媽!媽媽……」激昂的哭聲,逐漸轉為啜泣。
驀地,一陣軟軟的觸感,刷過她哭濕的臉兒。
「小妹妹,你怎麼啦?」
悅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溫柔的語調裡帶著安撫。小女孩眨著淚眼,茫然而
詫異的看著前方。
湊近在她眼前的,竟是一隻棕色的手縫熊娃娃,有著圓圓的臉,扣子眼、繡
線鼻,厚軟的腳掌、圓大的耳朵,可愛得讓人想要一把抱進懷裡.
「你好,我是棕小熊喔!你在哭什麼呢?」那悅耳的聲音又說道,熊娃娃的
手摸摸她,柔軟溫厚的安哥拉羊毛,刷過淚濕的小臉。
「媽媽……」
棕小熊又問,腦袋歪到一邊。
「媽媽怎麼了?」
「媽媽不見了。」小嘴一扁,眼淚又淌了下來。
江震搭著手扶梯,走上百貨公司三樓時,所看到的就是這幕景況.
容顏秀美的林靜芸,正半彎著腰,搖晃著手裡的熊布偶,輕聲細語的說話,
哄著迷路的小女孩。
在她腳邊還堆著四個中型紙袋,以及一床尚未拆封,摺在可提防塵袋裡的毛
毯。為了哄慰小女孩,這些大包小包的「行李」,全被她擱在地上。
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細膩的肌膚白裡透紅,烏黑的眼眸純潔真摯,辮子垂肩
而下,加上簡單的穿著,清純得就像個學生。
他一眼就認出她。
江震向來過目不忘,驚人的記憶力,總讓黑白兩道津津樂道。只是,他雖然
認出她,卻默不開口,黑眸仍舊冷得像冰,神情卻絲毫未變,逕自經過她的身邊,
腳下步伐未停。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高的年輕人,卻鬼祟的湊到靜芸後方,悄悄探出手,
往她背後的拼布背包摸去。
她剛拿出熊娃娃,竟忘了拉上拉鏈,背包就這麼敞開著。瘦高的年輕人動作
輕巧,抽出背包內的皮夾,再若無其事的走開,把皮夾往口袋裡塞——
驀地,強健的指掌探出,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如若鐵鉗.
當場被逮著,扒手臉色灰白,額上冷汗直冒,驚駭的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
親手逮住他的男人。
「喂,你——」才剛開口,手腕的箝制就更緊,痛得他立刻呻吟出聲。
江震伸出手,從現行犯的手上,拿回那個皮夾,然後扭著唉唉喊痛的扒手,
交給在樓層間巡視的警衛.
近在咫尺的靜芸,只忙著哄小孩,沒有察覺身後的動靜.
走道的轉角,出現一個神情慌張的少婦. 哭得淚汪汪的小女孩,一瞧見少婦,
立刻略咚咚的衝上去,撲進媽瞇的懷裡.
「謝謝你。」少婦抱著女兒,頻頻道謝. 「我才轉個身,她就跑得不見人影
了。」
小女孩偎在媽媽的頸窩,頰上淚痕漸乾,雙眼卻盯著熊布偶,滿臉依依不捨。
靜芸看在眼裡,彎唇一笑,主動開口。
「你喜歡嗎?」
小女孩咬著指頭,羞怯的點頭.
「那,送給你,你要好好疼它喔!」她把軟胖的熊布偶,送進小女孩的懷裡,
還伸出食指,點了點小女孩的鼻尖。
少婦抱著小女孩,小女孩抱著熊布偶,連連道謝的離去了。
暖沁的笑意,還染在靜芸的嘴角,她友善的揮揮手,預備繼續上樓。誰知道,
她才一轉身,冷不防就跟身後的男人打了個照面。
江震拿回皮夾,已經走回她身後。
「你的皮夾掉了。」
烏黑的大眼眨了眨,仰望著那張俊臉。接著,一抹嫣紅浮現,粉嫩的水蜜桃,
轉眼就羞成紅蘋果。
他把皮夾塞進她手裡,對剛才的事隻字不提,轉身就要踏上手扶梯,不論姿
態或是動作,都格外俐落。
「啊,那個——江——江先生!你是江先生吧?」她急忙開口。
黑眸回睨,望見粉靨上的暈紅.
「謝謝你。」她笑得靦腆,鼓起勇氣自我介紹. 「你記得我嗎?我是林靜芸,
林鳳婷的妹妹。」粉臉更紅,她又補充道:「上上個禮拜,你陪著厲先生到我家
來,跟我爸媽提親,那天我也在場——」她一邊說著,小手東抓西撈,抓起腳邊
的紙袋。
偏偏紙袋不從人願,被她這麼一扯,紙袋陡然進裂,就聽到嘶啦一聲——
手縫的可愛熊布偶、碎花棉布縫成的杯墊、綴著蕾絲花邊的面紙套、穿了一
圈緞帶的門把套,瞬間掉得到處都是。幾十個動物造型的手機吊飾,更像是突然
有了生命似的,叮叮咚咚的蹦出來,一個比一個滾得更遠.
靜芸窘極了,粉臉羞得發燙. 她蹲下來,手忙腳亂的撿拾,把東西塞進另一
個紙袋。
像是存心要跟她作對似的,刺耳的撕裂聲再度響起——
另一個紙袋也裂了!
滿地的手機吊飾,撿了又掉,掉了又撿,像是永遠撿不完,她就算低著頭,
也能察覺四周人來人往,不少人正在偷笑,瞧著她狼狽的模樣。
就在她窘得考慮當場挖個洞,就地把自個兒埋起來時,一雙大手伸來,半強
迫的接過紙袋。
靜芸詫異的抬頭,看見江震彎腰,替她撿拾滿地雜物。
「呃,江、江先生,我自己來就好了……」她受寵若驚,沒想到他沒有轉身
走開,反倒出手幫忙。
「不要浪費時間了。」
雖然他語氣平淡,但藏在話裡的諷刺,仍讓她尷尬不已。
噢,老天,他肯定會覺得她笨手笨腳,竟連撿個東西都不會——
有力的指掌探抓,動作極有效率,沒一會兒就收拾妥當。江震把滾得最遠的
小兔吊飾,也扔進剩下兩個完好的紙袋裡頭,才站直挺拔的身軀.
「那也是你的?」黑眸一瞄,看著地上的手提防塵袋。
「嗯。」
百貨公司的一樓,正在舉辦寢具展售會,她精挑細選,買了一床軟綿綿的、
粉紅色的上好毛毯,準備送給大姊,當作新婚禮物。
江震提起防塵袋,筆直的看進她眼裡,不論表情或是眼神,都像是個徹底的
警察,冷靜而不摻半點情緒.
「你要去哪裡?」
「呃,八樓——」她乖乖回答。
他面無表情,下巴一抬,示意她先走。
靜芸誠惶誠恐的猛點頭,像是領到聖旨般,不敢有半點怠慢,匆忙上前幾步,
踏上了手扶梯。
江震就在她身後,亦步亦趨,替她拿著那些大包小包。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
過一公尺,她全身每個細胞,都清楚的感覺得到他那強烈的存在感,卻沒有聽見
他發出半點聲音。
即使身處在百貨公司中,他的動作與姿態,仍像是漫步在森林裡的野獸,從
容卻又自制。
兩人一前一後,沒有任何交談,走到八樓轉角,一個拼布製品專櫃前,靜芸
才敢回頭,掀起彎翹的睫羽,純摯的黑眸,望進那雙冶若冰霜的眼。
「江先生,我到了。謝謝你——」
話還沒說完,江震已經放下紙袋與防塵袋,對她的道謝不理不睬,逕自轉身,
走往手扶梯的方向。
烏黑的大眼盯著他的背影,目送他離開,甚至捨不得眨眼。
專櫃裡頭,染著俏麗紅髮的店長,停下電動縫紉機,滿臉好奇的靠過來,也
順著靜芸的視線看去。
「那個人是誰?」雅婷問道,伸長了脖子直瞧。「是你男朋友啊?」唔,那
個男人雖然酷了些,卻酷得頗性感呢!
「不是。」她急忙否認,猛搖小腦袋,長長的辮子也跟著晃動。
「不是?」雅婷雙眼一亮。「那可不可以介紹給我?」
秀美的小臉,浮現些許為難,以及不自在的神情。
「呃——對不起,我跟他不熟……」靜芸轉開視線,把紙袋抱進專櫃,將作
品一樣樣取出來,擺放在桌面上。
紙袋的底部,躺著那個小兔吊飾,她伸手拿了出來,腦海裡又浮現,江震撿
回這隻小兔時的舉止,粉臉倏地浮現嬌紅.
她咬著唇,沒把小兔吊飾放上桌,反倒手兒一縮,把小兔收進口袋裡,像是
珍寶似的收妥。
雅婷也湊到桌邊,拿起一隻藍染布製成的熊布偶,翻來覆去的欣賞,沒有注
意到,靜芸偷偷「回收」了那隻小兔吊飾。
這個專櫃裡販售的,是許多特約創作者所寄賣的作品,縫製的各類布製品,
大到床單被套,小到手機吊飾,琳琅滿目的手工製品,擺滿了專櫃內。
所有特約創作者中,又以靜芸的作品最受客人青睞,只要一擺上櫃,沒幾天
就會銷售一空。
「哇,這隻小熊做得真好!花了你不少時間跟功夫吧?」雅婷抓著熊布偶,
不論看過多少次,靜芸細膩的手工,還是能讓她讚歎不已。
「我只是盡力,不想讓劉小姐失望。」受到好友的盛讚,靜芸粉臉微紅,有
些害羞。
「放心放心,你做得這麼好,她絕對會滿意的!」雅婷滿臉是笑,拍著胸口
保證.
劉小姐是老客戶,外婆是勤儉的客家人,幾年前過世,留下一件老舊的藍染
衣裳。她拿到櫃上來,想把藍染衣裳改製成熊布偶。靜芸接下這個工作,花了不
少心血,製作出來的熊布偶,果然精緻柔軟,出色極了。
雅婷在玻璃台上,辟出最顯眼的位置,把熊布偶擺妥,而後走到倉庫後,簽
了一張支票出來。
「這是上個月的金額,你看看對不對。」她把支票塞進靜芸的手裡,還倒了
兩杯花茶,走回桌邊坐下。「我是想啊,既然你的作品賣得這麼好,這個月就再
多做些嘛!」
靜芸淺笑搖頭.
「下個月吧,這個月我家裡很忙,下次能交給你的,最多只有往常的一半。」
「喔?」雅婷有些失望。「家裡有事嗎?」
「喜事。」秀顏上笑意更深。「我大姊再過三個禮拜就要結婚了。」
「哇!恭喜恭喜,記得拿帖子給我喔,我要去喝喜酒!」
「好。」
兩人聊了一會兒,直到一壺花茶喝得見底了,又剛好有客人上門,雅婷忙著
起身招呼,靜芸才帶著幾大疊布料,換妥新紙袋,扛著大包小包,以及那床毛毯
離開.
走出百貨公司時,天色已經變暗,夜晚降臨這個城市,四周霓虹燈閃爍,路
上擠滿人車。
夜風迎面襲來,已經帶著冬季的寒意,她縮了縮肩膀,拉緊羊絨外套的領口,
跟著街上的人潮,走到公車站牌前,等著要坐公車回家。
幾班公車來了又走,她等的那班車,卻遲遲不見蹤影。半個小時過後,公車
站牌前,原本擁擠的人群,已經陸續離開,僅剩下小貓兩、三隻.
一班公車停了又開,載走剩餘的乘客,只剩靜芸孤孤單單,獨自站在寒風中。
風愈來愈冷,連羊絨外套也無法保暖,她縮著肩膀,凍得瑟瑟發抖。
「小姐,你等車啊?」一股難聞的酒臭,從後方欺近。
靜芸連忙回頭,只見一個喝得醉醺醺、滿臉通紅的男人,不知何時已走到她
背後,對著她笑得不懷好意。他站得好近,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她嚇得連忙後退,盡快拉開兩人距離.
「我陪你等。」男人打了個酒嗝,故意靠過來。
「不用了。」她火速拒絕,小臉雪白,也不知是凍壞了,還是嚇壞了。眼看
對方愈靠愈近,她提著紙袋與毛毯,也不敢等公車了,急著就想離開.
只是,那男人雖然醉得厲害,動作卻也不慢,一發覺她想離開,立刻擋住她
的去路。
「沒關係,別客氣,反正我沒事啊!」他靠得更近,醉紅的小眼睛,上下打
量著她。「你還是學生嗎?」
倏地,一部福特轎車從對面車道,以極快的速度回轉,停在公車站外。後方
的車輛緊急煞車,尖銳的煞車聲,以及駕駛們的怒罵,瞬間響徹雲霄。
車門打開,江震靠回駕駛座。
「上車。」
噢,謝天謝地!
她抓起隨身物品,用百米衝刺的速度,閃過那個醉漢,鑽進車子裡. 後方的
喇叭聲愈來愈響亮刺耳,她一坐進車子,就迅速關上車門.
前座太擠,她只能把毛毯擱到後座,之後就以最淑女的姿勢,坐在位子上不
敢動。
「安全帶。」江震開口,濃眉微擰.
聽見他的提醒,她醒悟過來,小手在座位旁摸索,好不容易摸到安全帶,又
折騰了半晌,才把安全帶繫好。
黑眸半瞇,睨了她一眼,眉頭擰得更緊.
因為看不下她狼狽的模樣,他才會出手,幫她提著那堆東西到八樓,這才走
回五樓,去訂做出席好友婚禮時,預備要穿的新西裝.
誰曉得,他訂好西裝,下樓開車準備回家,卻又看見她竟瑟縮在公車站角落,
像是落入狼口的小羊,彷彿就要哭出來了——
車子匯入車流,陰暗的車廂中,江震從儀表板上的菸盒裡,摸出一根菸,再
拿出打火機.
火光一閃,他點燃嘴裡叼的菸,另一手搭在方向盤上,慢條斯理的吞雲吐霧
. 香菸的尾端,不時亮出紅光,照亮他那雙幽暗的黑眸。
她小心翼翼的開口,聲音細若蚊鳴.
「江先生,謝謝你——」不到幾個小時,他就替她解圍兩次呢!
「你要是出事,會延誤婚禮進度。」他面無表情,黑眸注視著前方。「我送
你回去,確保你能安全到家。」
她慚愧的低下頭,慶幸車子裡夠黑,才能遮掩她的臉紅. 她清了清喉嚨,努
力想幫忙,至少告訴他,她家的地址在哪裡.
「那個,呃,江先生,我家是在——」
「我知道。」
車內陷入沈默,幫不上任何忙的靜芸,只得閉上嘴巴,乖乖的不再說話。她
學著身旁的男人,保持緘默,眼角卻不斷偷瞧,看著那紅色的火光,反覆明滅,
一再照亮那雙眼。
初冬的夜晚,不知為什麼,變得不再那麼寒冷。
她坐在他身邊,忘了時間的流逝,彷彿看著他很久很久,又彷彿只有短短幾
眨眼的時間……
「到了。」
江震突然開口。
「啊?」她茫然的應了一聲,貪看在火光下的鮮明輪廓。
「你家到了。」他轉過頭來,直視著她。
靜芸像是被逮著的偷兒,嚇得只差沒跳起來。
「啊!噢,好——好——」她解開安全帶,用最快的動作開門下車。
直到車門關上,她才想到,這麼「落荒而逃」,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她匆忙
轉身,從背包裡頭翻出隨身攜帶多年,一個綁著辮子、穿著紅底碎花裙子的布娃
娃。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緊張的一笑,把布娃娃從車窗遞進去。「這是我自
己做的,送給你。」
江震看著她,黝黑的大手仍舊擱在方向盤上,沒有伸手來接。
「這東西對我來說沒有用處。」
他淡漠的說道,誠實得很殘酷。
她還不死心,繼續遊說. 「你可以擺在車裡、屋裡,或是、或是——」
「不用了。」
江震不為所動,將布娃娃推出車外,拒絕她的謝禮. 接著,他一踩油門,駕
著座車離去。
在她的注視下,尾燈逐漸遠去,終於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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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天際,難得晴空萬里。
今天是大姊鳳婷出嫁的大好日子,連老天爺都賞臉,給了個萬里無雲的好天
氣,氣溫也格外宜人。
傳統的嫁娶儀式,要忙的事情可不少,林家不但親戚眾多,且一個比一個熱
情,為了鳳婷出嫁,他們一早就聚集在林家,搶著幫忙諸項大小事。
身兼新娘的妹妹以及伴娘的雙重身份,靜芸從一睜開眼,就像顆陀螺般忙得
團團轉.
她陪著大姊去化妝、換妥禮服,再回家裡,等待吉時到來,厲大功上門迎娶。
接著,新郎新娘拜別父母,再浩浩蕩蕩的坐上禮車,前往宴客的飯店。
直到新娘進了休息室,靜芸好不容易才覷了個空,悄悄的離開. 她在飯店裡
頭,東繞繞西找找,直到穿著高跟鞋的小腿,已經開始抽痛發疼,她才尋見那高
大的身影。
江震站在中庭,獨自抽著菸,食指一彈,菸灰就彈得老遠.
陽光之下,他的髮色近似深褐,薄唇冷酷而又性感。那套鐵灰色的西裝,穿
在他強健的身軀上,顯得格外筆挺。
靜芸注視著他,彎翹的長睫眨了眨,剪出迷戀的眼波。
她對他一見鍾情。
一個多月前,當江震陪著厲大功,到林家提親時,她就已對他一見傾心!
不同於人緣佳、脾氣好的厲大功,身為飛鷹特勤小組的副隊長,江震的週身,
總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那雙黑眸裡,藏著冷蔑的傲氣。
她像是第一次看見狼的貓兒,頭一次發現,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優雅生物。對
於江震,她的好奇多於膽怯,著迷多於畏懼。
只要一有機會,她的視線就會追上他,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論是提親那天,或是迎娶的今日,他跟四周的熱鬧氣氛始終格格不入,只
是克盡好友與伴郎的責任,精確的處理一切事宜。
該由他處理的事,他井然有序,絕不出錯;不該由他處理的事,他則是連看
都不看一眼,更別提是插手——
黝黑長指間的香菸,飄出縷縷白煙。他一彈菸灰,轉過頭來,黑眸深斂無波,
筆直的望向她,像是早就知道她站在那兒。
「江先生。」她對他點點頭,試圖從容的打招呼,聲音卻不爭氣的有些抖:
心兒更是怦怦亂跳。
江震的視線,緩慢的逐寸挪移,掃過伴娘禮服下的玲瓏身段,在她胸前的薄
紗上,多逗留了幾秒。
「你的毯子在我那裡. 」他突然開口,把菸蒂按熄在盆栽裡,又點燃另一根。
「啊,對不起,我下車時太匆忙,一時忘了。」
果然!她原本就猜想,那床毛毯該是遺忘在江震的車上,卻苦於沒機會求證,
更找不到機會取回,只好換了個禮物,另外做了一對手工布偶送給大姊。
「請問,毯子還在你車上嗎?我可以跟你去停車場拿,先放在新娘休息室裡,
等到婚宴結束後,我再——」
江震打斷她。
「毯子不在車上。」
她眨了眨眼。「那麼,毯子在哪裡?」
「我家。」
她雖然羞怯,卻因為對江震的傾慕,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氣。她深吸一口氣,
小手在白緞裙子下,緊捏成拳頭,決定不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請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她鼓起勇氣,直視那雙黑眸,粉臉嬌紅. 「如
果你方便的話,我想去把毯子拿回來。」
氤霧後的黑眸,微微的一瞇,注視她好一會兒,薄唇卻始終緊閉.
靜芸緊張得無法呼吸。
噢,她是不是太大膽了?
噢,主動去一個男人的家裡,是不是太不知羞了?
噢,他會不會覺得——覺得——
無數個想法,在她腦子裡繞啊繞,勇氣逐漸消褪,她垂下臉兒,像朵枯萎的
花。
就在她沮喪萬分,幾乎想轉身逃走的前一秒,低沈的男性嗓音響起。
「我下禮拜二休假。」
第二章
靜芸在那棟屋子前徘徊,已經超過十五分鐘。
屋子位於市郊,是棟三層高的老舊樓房,大門上的紅漆早已斑駁,外牆爬滿
枯黃的長春籐,庭院裡則是長滿雜草與籐蔓。
她低下頭,看著掌心的紙條,再次確認地址無誤.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伸
出嫩如春蔥的指,顫抖的按上電鈴。
刺耳的電鈴聲響起,她嚇了一跳,連忙把手挪開.
晶瑩的眸子,往門內望去,粉嫩的小臉有些膽怯,還有更多的期待。
屋內靜悄悄,沒有半點動靜.
她站在門外,耐心的等了又等。四周落葉飄飄,落下一葉又一葉,她數到第
二十片落葉時,才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去按電鈴。
刺耳的電鈴聲,再度響了起來。
還是沒反應。
越過紅漆木門,隔著凌亂的庭院,往樹蔭下的樓房望去,落地窗的後頭,看
不到半個人影。
唔,難道——難道江震不在家嗎?
她不肯死心,決定再試最後一次。
電鈴聲三度響起,催魂似的響了又響,她牢牢按住電鈴,忍著那刺耳的鈴聲,
直到食指發酸、直到耳裡轟轟作響——
厲聲的咒罵,有如平地炸雷,陡然從屋內傳出。
「他媽的!別再按了!」
他在家呢!
只是聽到江震的聲音,她就覺得臉兒發燙. 她匆忙收回嫩指,緊張而期待的
站在門前,乖乖等著。
咒罵聲從屋內,一路穿越過庭院,來到門前。
木門被粗魯的打開,重重撞在牆上,斑駁的紅漆又被震落些許. 江震像是一
頭被激怒的猛獅,眼裡滿是紅絲,臉上兇惡的表情,像是想把按門鈴的人活活掐
死。
「媽的,誰啊?!」
震天價響的咒罵,轟得靜芸用雙手遮住耳朵,縮著脖子,忙不迭的道歉,急
著說明來意。
「對不起,打擾你了嗎?那個——呃,我是來拿——」話才說到一半,卻因
為眼前的「美景」,瞬間沒了聲息。她張口結舌,呆望著江震,晶亮的眸子瞪得
又圓又大。
哇,他沒穿衣服呢!
嚴格說來,江震是沒穿上衣,精壯的身軀半裸,下半身只穿著一件黑色的拳
擊短褲,露出結實有力的雙腿,性感的男性魅力,簡直讓任何女人都無法招架。
只可惜,白色繃帶從他的右肩橫越寬闊的胸膛,厚厚的裹了好幾層,破壞了
這幅「美景」。
「你受傷了!」她驚呼出聲。
「我知道。」
江震面有慍色,步伐一轉,健碩的身軀往屋裡走去。
靜芸抓緊拼布背包,急急追了上去。「江先生,我、我我我我——我是來拿
毯子的。你記得嗎?大姊結婚那天,我們約好的,你要我週二過來拿。」她亦步
亦趨,一路跟進了屋裡.
「毯子在牆角,出去時記得把門關上。」他頭也不回的說道,走進客廳後,
就直直朝臥房走去。
失望的情緒,悄悄爬上心頭. 靜芸咬著唇:心裡惋惜著,沒機會跟江震多多
相處,少了一次培養感情的大好機會。
她提起防塵袋,考慮著是不是該跟他說聲謝謝,或者道聲再見——
砰!
臥房內傳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江先生!」靜芸丟下防塵袋,顧不得羞怯,匆匆的跑進臥房。
窗外的綠蔭,遮蔽了陽光,臥室內顯得好陰暗。偌大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大
床,沒有其他傢具,半裸的江震,就趴伏在床上,緊閉著雙眼,薄唇抿成一直線,
忍受著強烈的痛楚。
剛剛的聲響,似乎就是他跌趴在床上的聲音。
還好他是摔倒在床上。不過,就算是摔倒在床上,肯定也很痛吧?!
靜芸站在床畔,小心翼翼的低頭,端詳著江震的臉色。晶亮的黑眸,掃過那
張俊臉,因為瞧見他灰白的臉色,眸底浮現深深的擔憂.
床邊的地板上,散落著幾包藥袋,她悄悄撿拾起來察看,發現每一包的封口
都完奸如初,未曾拆封過.
「江先生,你還好吧?」她擱下藥包,靠得更近,烏黑的髮辮垂落,不經意
掃過他的肩背。
他睜開眼睛,因為疲倦與虛弱,未經半點掩飾的眼神,比平日更銳利灼人。
「你還有什麼事?」
「你沒有吃藥嗎?」她輕聲問道,又看了藥包一眼,發現這些藥,都是昨天
開出的。
銳利的眸子再度閉起,江震悶聲不答,乾燥的薄唇抿得更緊,剛冒出的鬍渣,
滿佈強壯的下顎。
「我幫你倒一杯水,奸不好?」她柔聲開口,試探性的問著。
躺在床上的他,一動也不動。她忐忑的等了一會兒,幾乎要以為他已經睡著,
或者昏過去了,才聽見一聲鼻音,從他嘴裡哼了出來。
「嗯。」
喜悅點亮了她的眼兒,她如領聖旨,邁開腿兒,咚咚咚的跑出臥室,在客廳
張望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廚房。
廚房很乾淨.
實際上,是太過乾淨了。
廚房裡一塵不染,流理台上只擱著一台微波爐,看不見鍋碗,也看不見開飲
機,更找不到熱水壺,而瓦斯爐台更是嶄新簇亮,新得像是從來不曾使用過.
她打開櫃子,找到一些警政署在過年過節時,送給警員們的鍋碗與杯子。她
拿出一個杯子,洗淨之後,才打開冰箱,繼續搜尋飲用水。
冰箱裡頭,只有啤酒與礦泉水,唯一稱得上是食物的,是置蛋架上的兩顆雞
蛋。她拿起雞蛋,卻發現雞蛋輕得出奇,她疑惑地搖了一搖,卻赫然發現蛋裡面
竟然是空的,真不知道是在冰箱裡「長眠」多久了。
難怪江震會這麼虛弱,他受了傷,卻沒吃藥,甚至也沒吃什麼食物!
靜芸倒了一杯礦泉水,走回臥室裡,在床邊蹲下。
「江先生。」她小聲的叫喚,等到他睜開眼,勉強坐起身子,才將水送到他
面前。
他接過水,仰頭一飲而盡.
「你有吃東西嗎?你都沒有吃東西吧?」她追問著,心裡滿是擔憂.
江震大手一鬆,把空杯擱下,逕自又倒下休息,臉色比先前更灰白。
空杯在床上滾啊滾,眼看就要跌下床,她慌忙伸出手,接住那個杯子,嘗試
性的再度開口。「我弄點東西給你吃,奸不好?」
輕柔的聲音再度響起,像是惱人的小蜜蜂似的,在他耳邊嗡嗡叫個不停,持
續干擾他休息。
他再度睜開眼睛,望著那張熱切的小臉。
「你沒別的事幹嗎?」
靜芸咬著唇,想了一會兒。
「嗯,我下午沒事。」她純摯的回答,長睫輕眨,絲毫不介意他粗魯的口吻。
「這樣吧,你休息一下,我去出去買菜,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她就抓起背包,
匆匆的跑了出去。
江震半撐起偉岸的身子,還來不及開口,她已經出了門,還奉行他先前的吩
咐,乖乖把門關上。
他虛弱的閉上雙眼,又倒回床上,薄唇吐出無聲的咒罵.
該死,他還得再起來,替她開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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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買大量食材後,靜芸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她提著大包小包,一路衝回大
門前,才陡然停下腳步,瞪著緊閉的大門發愣。
唉啊,糟糕,門關上了!
逼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伸手,去按那個刺耳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電鈴,然後
快快收回手,在門前探頭探腦的等待。
一會兒之後,門內有了動靜,江震拖著步伐來開門. 這次,他的臉色死灰,
薄唇緊抿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打開門之後,高大的身軀一軟,幾乎就要
癱倒。
靜芸丟下手裡的大包小包,連忙跨前幾步,想也不想的伸手,撐住他健碩的
身子,就怕他昏倒了。
「江先生,你還好吧?」軟嫩的雙手,平貼在他胸上,強烈的男性氣息,讓
她臉兒暈紅,而他的體重,卻讓她纖細的手臂難以支撐。
高大的身軀又滑下些許,她雙手發麻,顫抖得更厲害。眼看江震就要摔倒,
她情急之下,只能再跨進一步,站進他懷裡,讓他全身的體重,都倚靠在她的肩
上。
江震的頭,緊靠著她的頸窩,熱燙的男性呼吸,吹拂過她的頸、她的鎖骨,
讓那張粉嫩的臉兒,轉眼羞得像是紅蘋果。
她從來不曾跟男人靠得這麼近。近得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與他
熱燙的體溫……他是這麼熱,黝黑平滑的肌膚火燙,就像是——就像是——
晶瑩的眼兒,突然瞪大。
天啊,江震在發高燒呢!
羞得有幾分忐忑的情愫,陡然被擔憂取代,靜芸深吸一口氣,挺直單薄的肩
背,用盡吃奶的力氣,撐著江震往屋內走。花了十幾分鐘後,半昏迷的江震,終
於被她拖回臥房,放回床上躺好。
顧不得自個兒的疲累,她坐在床邊,整顆心都惦在他身上。
嫩嫩的指,輕觸江震的肌膚,發現他的體溫高得嚇人。他雙眼緊閉,幾綹被
冶汗滲濕的黑髮,垂落在額前。
她拿出隨身的棉手帕,仔細的摺好,再傾著嬌小的身子,為他擦拭額上的冶
汗,希望能讓他舒服些。
拭盡每滴冷汗後,她把手帕留在他額上,接著就快快起身,跑到大門前抱回
食材。她先關妥大門,然後衝進廚房,急著為他張羅餐點.
見識過冰箱裡的「空曠」狀態後,她已經明白,這個男人是個徹底的外食族,
她根本不指望他家裡會有什麼存糧. 所以,她出門後就大肆採買,不但買了一些
營養易消化的食材,甚至連米與調味料,也都買回來了。
花了幾分鐘東翻西找後,她終於在櫥櫃的最裡頭,找出一個平底鍋,跟一個
白鐵製的湯鍋。
她先洗淨鍋具,再用湯鍋煮鮑仔魚稀飯。趁著煮稀飯的時間,她拿出冰箱裡
的礦泉水,讓水退冰,再用平底鍋燙了些菠菜,拌上麻油與醬油,又煎了一個荷
包蛋。
滾燙的稀飯,冒出滾滾白沫,她把爐火轉小,讓稀飯持續熬煮,接著拿出青
蔥,切了些許蔥花。
雖然,廚房內蒸氣溫燙,她又忙了好一會兒,但是寒意仍清清楚楚,從腳底
竄上來,讓她忍不住顫抖。
怎麼會這麼冷呢?
是因為寒流過境,還是因為屋外的籐蔓太濃密,陽光照不進屋子,所以屋內
感覺特別冰冷嗎?
一如廚房裡的擺設,客廳與臥室裡的傢具,都簡單得不像有人居住。臥室裡
只有一張床,而客廳裡則是只有一台半舊不新的電視,跟一張半新不舊的皮椅。
一張椅子——
難道,江震沒有親人,也沒有客人?
微微的疼,揪住她的心口。
這間屋子雖然乾淨,卻太過冷清空洞,不帶半點感情,所有傢具,都只注重
實用性,看不見任何撫慰人心的裝飾。
江震怎麼能在這種地方休息?怎麼能在這種地方放鬆?他像是一把太銳利的
刀子,永遠收不進刀鞘——
心口的疼,悄悄又攀高了一些。
她關熄爐火,調味之後,再把鮑仔魚稀飯,倒入湯碗裡,撒上些許蔥花;菠
菜與荷包蛋,則是放在同一個盤子裡.
熱呼呼的食物香氣四溢,她一步一步的走著,謹慎的把食物捧回臥室裡.
半裸的江震躺在床上,仍舊雙眼緊閉,額上還蓋著她的手帕。
靜芸先擱下食物,才伸出手,輕覆在他的手腕上。
「江先——」
倏地,靜寂的高大身軀,陡然有了動作,寬厚的掌翻掃住她的手腕,力道重
如鐵鉗,滿是紅絲的眼,警戒的盯著她。
「我、我我我——我是靜芸——」她像是被猛獸捕獲的小動物,在他的注視
下瑟瑟發抖,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能說出自個兒的名字。
黑眸中的戾色褪去,他瞇起眼睛,在高燒的暈眩中,勉強抓到一絲清醒,認
出那張清麗的臉兒。
「我睡著了。」江震口氣淡漠,鬆開對她的箝制,順手抓掉額上的手帕。
「喔,沒、沒關係. 」她低下頭,掩住粉頰的嫣紅. 「呃,我煮好了,可能
不是很好吃,但是,你多少吃一點,先墊墊胃,之後再吃藥,好不好?」她說得
有些急促,想掩飾心裡的羞窘。
黑眸盯著她,雖然虛弱,卻仍難掩銳利。
大手伸到她眼前,手掌朝上,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掌心的紋路,跟他指尖的
粗繭下——
「你不是說煮好了?」低沈的嗓音響起。
靜芸嚇了一跳,這才驚醒過來,急忙端起湯碗,像個乖巧的小女僕般,恭敬
的送進他手中。
「我還煮了菠菜,跟荷包蛋。」她捧著盤子,湊到他面前,自願充當臨時餐
架。
他拿著筷子,沈默而穩定的進食,房內的氣氛,因為長久的靜默,變得有些
尷尬。
靜芸左思右想,盡力想找出話題.
「呃,江先生,你盡量多吃些。我每次生病,大姊就煮了好多東西,逼著我
吃,說要補充營養,才會有體力。」她說道,偷偷的瞄了一眼,發現那碗鮑仔魚
稀飯,已經被他吃了大半。
欣喜的情緒,像是涓涓清泉,暖燙燙的從心裡淌出,她要好用力的咬住唇,
才能忍住微笑的衝動。
眼看湯碗見底,菠菜跟荷包蛋也全進了他的肚子,她收回碗盤,三步並作兩
步的送回廚房,又端了一杯退冰的礦泉水回來。
「請等等喔!」她擱下水杯,拿起藥包,按照上頭指示的份量,拿出各種藥
丸。
男性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你為什麼不走?」
因為我對你一見鍾情!
她在心中吶喊,卻因為臉皮薄嫩,根本說不出口,只得硬著頭皮,臨時掰了
個藉口。
「呃——因為——因為你先前幫過我,還送我回家。」她轉過身,遞出水杯
與藥丸,還不忘繼續解釋。「大姊曾說,做人要感恩圖報,你現在受傷了,又沒
人照顧,我當然必須留下來。」
黑眸凝望著她,如刀鑿般深刻的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仍舊那麼淡漠。
半晌之後,他垂下眼,接過水杯跟藥丸,一聲不吭的吞下。
直到確定他嚥下藥丸,靜芸才鬆了一口氣。
她原本以為,江震會拒絕進食、會拒絕吃藥,但是他卻出人意表的,願意聽
進她的軟語勸言。這代表,他或多或少,還願意聽她的話吧?
嬌艷的紅暈,染上粉頰. 她端起水杯與碗盤,急忙往外走,像逃難似的衝回
廚房裡.
顫抖的小手,扭開了水龍頭,自來水嘩啦啦的流出。她盯著水流下的碗盤,
握著粉拳,輕敲自個兒的腦袋,責備自個兒的愚蠢。
噢,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江震只是因為受傷而虛弱,所以才會言聽計從,要是換做其他人,他八成也
會乖乖照做。對他來說,她只是好友的小姨子,並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人……
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後,靜芸躡手躡足的再度走回臥室。
藥效已經發揮作用,江震躺在床上,雙目緊閉,濃眉舒展,呼吸也較為平穩,
已經沈沈的睡去。
窗外日已西斜,黃昏的殘光透過樹蔭,恰好灑落在他半裸的身軀上,那身精
鏈的肌肉,格外糾結厚實。
她站在床邊,著迷的盯著他瞧,卻又好害羞,更怕他因為人夜後的寒風,舊
傷未癒,又染上感冒。
不行讓他這麼睡著,她得替他蓋被子才行!
只是,她在床邊繞來繞去,又打開櫃子,稍微搜尋了一下,卻發現臥室裡只
有一件薄被。她摸著那薄薄的布料,知道這種薄被,就連夏天蓋著,都可能著涼,
更不可能抵禦冬夜的寒冷。
靜芸轉過頭,看著床上的男人。
突然之間,瞭解了他的生活方式。
他不只對旁人嚴格,對自己更是嚴苛。身為飛鷹特勤小組的副隊長,他強迫
自己隨時保持警戒,甚至不允許自己放鬆、不允許自己睡得太多。
心疼的情緒,像是海浪般湧來,淹沒了她的羞怯。
靜芸走到客廳,拿進那床粉紅色的厚毛毯,再用最輕柔的動作,覆蓋在江震
的身上,為他保暖御寒。
或許,等到他清醒後,他就會嫌她多事,甚至又會用那粗魯無禮的態度趕她
回家。但是,無論如何,她就是不忍心離開,想留下來照顧他。
臥室裡沒有椅子,她從小到大的良好家教,又讓她不敢席地而坐,只能遲疑
的在床邊繞來繞去,思索著該坐在哪裡.
考慮到最後,她只能拿著拼布背包,克服羞意,掏出背包裡的布料與針線,
坐在床的邊緣,做著手工布娃娃,就近照料江震。
夕陽的餘暉褪去,她找了一會兒,摸索到燈光開關,開了一盞夜燈,在微弱
的光線下,一針一線的縫著。
天色漸晚,夜色籠罩四周,她卻仍守在他身邊,久久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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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
香氣。
春季般的溫暖,玫瑰花般的香氣。
黑暗與疼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芬芳與暖意,充盈著他的感官。
江震睜開雙眼,看見一張粉嫩的臉兒。
那張揉合天真嬌柔、清純動人的小臉就在眼前,他無法移開視線,只能注視
著她秀美的容顏。
靜芸側著臉兒,睡得好甜好甜,烏黑的髮辮偎在她臉畔,長長的髮絲在床上
婉蜒,其中幾綹還與他的發糾纏在一塊兒。
她蜷縮在粉紅色的厚毛毯下,睡在床邊,只要一動就可能摔下床。只是,兩
人縱然沒有肌膚相親,卻仍覆蓋在同一張毛毯下,她芬芳的氣息,環繞了他的四
周,而水嫩的唇微張,在夜燈照射之下,顯得那麼軟、那麼嫩。
江震注視著她,無法相信,自己竟睡得那麼沈,甚至沒有察覺到,她靠得這
麼近。
向來滴水不漏的自制,因為藥效,或是某種更深層的原因,正在逐漸崩解。
無法克制的,他伸出指,輕輕滑過粉頰.
酥癢的觸感,讓她像貓兒般,在床單上廝磨,纖細的身子挪移,本能往熱源
靠得更近了些。
粗糙的長指,繼續在粉頰上遊走。
她的氣息,輕輕拂上他的臉龐,如春季般溫暖、如玫瑰花般芬芳。直到這會
兒,他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靠她靠得太近,近到兩人的氣息交融;近到他只
要一低頭,就能碰到那粉嫩的唇。
禁不住那粉色柔軟的誘惑,他的長指下移,不覺摩挲著她水嫩的唇瓣。
「嗯……」
粉唇微啟,輕輕哼了一聲,那聲貓兒般的聲音,打破深夜的寂靜,也勾起澎
湃的烈火。
瞬間,理智全然潰堤,他俯下身子,捕獲了紅嫩的唇辦,恣意汲取著她的香
甜。
「唔……」
被封緘的唇兒,飄出迷濛的輕呼。
靜芸在甜美的夢境裡飄蕩,但有某種力量,硬是把她拉出夢境。她張開眼兒,
慵懶困惑的輕眨,唇上的輾轉熱吻,以及緊緊環抱著她的男性身軀,讓瞌睡蟲全
數斃命。
她完全清醒了。
只是,她還不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回事?!
江震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正在吻她?!
她在熱吻的侵襲下,努力回想著,事情怎會進展得如此神速。
隱約記得,她一邊照料江震,一邊做著布娃娃,偶爾還偷摸他的額頭,試探
他的體溫。
只是,忙了大半天,加上她昨晚因為要來見他,緊張得睡不著,在床邊坐了
幾個小時後,她也累倦得撐不住了。
評估了半晌,她終於舉起白旗,對瞌睡蟲投降,挑了離江震最遠的地方,蜷
著身子睡下,甚至還強忍著寒意,不敢跟他分享那床溫暖的毛毯。
她原本只想睡一會兒,但是昨晚沒睡,加上今天的忙碌,加強了瞌睡蟲的攻
勢。
深夜時分,寒流發威,氣溫驟降,累過頭又睡迷糊的她,無意識的縮進毛毯
下,然後——然後——
記憶中斷,如今她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江震熱烈的吻。
霸道的舌尖,舔遍地口內柔嫩的每一寸,吸吮著她的舌尖,勾惹她青澀的反
應。
男性的沈重身軀,把她壓進床鋪,讓她幾乎透不過氣。
帶著粗繭的大手,放肆的在她身上遊走,力道卻極輕極輕,彷彿在觸摸著最
珍貴的寶物。
江震的體溫,透過大掌傳來,染燙了她的身子。當他的手滑進衣衫,掬握住
她胸前的圓潤,以粗糙的指尖,輕刷著粉嫩的蓓蕾時,她驚呼出聲,被那奇妙的
感覺嚇著。
「江、江江先生,你、你……」她慌忙的想說些什麼,但不爭氣的腦袋,這
會兒卻是一片空白。
薄唇又吻上她,吞嚥她的驚呼。
一種她未曾經歷,且難以抗拒的感覺,正在侵襲著她的感官。
薄唇緩慢下移,舔吻過她的粉頸,而後遊走到她的鎖骨,陡然不輕不重的一
咬,彷彿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烙印。
強烈的快感,像是電流般,竄過她的身軀,讓她顫抖不已。她無助的輕扭著
身子,柔嫩的肌膚摩擦著他,這個動作彷彿火上加油,一聲愉悅的低吼,在她耳
畔響起。
「看著我。」他捧著她的臉,直視她的眼。
她看見了他眼裡的渴望,那雙黑眸裡,不但沒有藥效造成的迷濛,還映射著
光澤,以及深沈的慾望。
她並不無知,女性的本能,讓她清楚的明白,他正渴望著什麼.
這是江震給她的最後機會,她應該要抗拒、應該要拒絕,應該要快快逃離他
的懷抱,再慎重的告訴他,兩人應該按照正常程式交往,慢慢培養感情,先去喝
咖啡,多約會幾次,然後才能牽手,之後是吻額頭,接著是吻臉頰,濃情蜜意後,
她才會為他獻上香吻……
很明顯的,江震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他在幾個小時內,已經跳過她預定半年內才能達成的程式,還貪婪的想更進
一步。
在靜芸遲疑的時候,他的唇舌與雙手,始終不曾離開她。他唇上的鬍渣、手
上的粗繭,摩擦著她柔嫩的肌膚,一種前所未有的陶醉,使得她紅唇半啟,飄出
一聲聲的嬌喘與輕吟。
當他的雙手,開始解開她的衣衫時,她只能無助的望著他,嬌軀因為緊張而
顫抖著。
她錯過最後的機會。
而且,更糟糕的是,她無法拒絕他。
窗外寒意濃濃,她卻在他懷中翻騰,由裡到外,炙熱得有如火焚。當他以輕
咬與吸吮,徹底吻遍她的全身時,她已經陷溺在他的魔力中,難以自拔。
微弱的夜燈下,她半睜著迷濛的眼,看著他寬闊的肩,遮蔽了燈光,那雙黑
眸緊盯著她,彷彿要記憶她所有的表情、她所有的喘息……
粗糙的大手,分開她的腿,長指揉捻著他先前吻過的芳澤,確定她已經為他
而濕潤柔軟。
屬於他的巨大灼熱,輕觸她的花徑,緩慢而堅定的探入。他進入她,像是火
熱的刀刃,劃開柔密的奶油。
他是鋼鐵、是岩石、是利刃;她是棉花、是羊絨、是奶油,兩者截然不同,
偏又嵌合得無比美妙。
疼痛只是瞬間,接著就是火燙與飽滿,她拱起纖腰,容納他的全部,迷醉得
輕泣著,在他狂野的佔有下,逸出整夜的連綿嬌呼……
第三章
冬季的清晨,天際堆滿烏雲,飄落一陣陣細雨。氣候濕濕冷冷,林家內外卻
是熱鬧滾滾.
這可是林家的慣例,因為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出遠門,再加上親戚間感情極
佳,只要遇上假期,親友們就會收到通知,興奮的攜家帶眷,趕來林家參加烤肉
會。
今天雖然氣候濕冷,仍不減大夥兒的興致,親友們陸續報到,大人小孩們加
一加,起碼來了二十幾個人。
靜芸在廚房裡負責準備工作,整個早上都忙得不可開交。她又切又洗,處理
親友們帶來的蔬菜,還做了一堆像小山般高的蘆筍培根卷。
「靜芸啊,火已經生好了,你可以把食物端出來了。」
她放下菜刀,乖巧的點頭微笑。
「媽,我知道了。」
林媽媽透過紗窗,往庭院看去,看著那群體力過剩,到處玩鬧、到處又爬又
跑的小孩們。
「快端出去吧,再不給他們吃東西,他們就要造反了。」林媽媽一邊說道,
一邊往客廳走去,嘴裡說的雖然是抱怨,眼裡、嘴角卻都帶著笑意。
「好,我這就來。」靜芸應道,先把手邊的香菇全泡進水裡,才端起那盤蘆
筍培根卷,往後院走去。
小孩們又哭又笑又鬧的聲音,清楚的傳進耳裡,她莞爾的一笑,經過紗窗時,
晶瑩的眸子不經意朝窗外看去。
年紀不一的小孩們,有的忙著爬樹,有的忙著打架,有的則是追著一隻黑色
的拉不拉多犬玩,大人們則是聚在炭火旁,一邊烤火,一邊聊天。還有一個黑衣
身影,獨自靠在門邊,嘴裡叼著煙,敲打著筆記型電腦.
男人形單影隻,與四周和樂的氣氛格格不入。她的視線,多在他身上逗留了
兩秒,只覺得那個男人很眼熟,很像是——很像是——很像是——
瞬間,水眸瞪大,她發出小聲驚叫,火速蹲下來。
江震!
那個男人是江震!
靜芸縮著脖子,蹲在窗台下,一手捧著滿盤蘆筍培根卷,一手搗住小嘴,臉
上滿是驚慌與訝異。
她是知道,今天的家族聚會,大姊沒有缺席,甚至還拉著姊夫一起回來參加。
但是,她萬萬想不到,竟連江震也來了。
紗窗後頭,小腦袋慢慢冒出來,飛快的覷了一眼,立刻又縮回去。
真的是他!
自從那一夜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但是他的容貌、他的身形,卻像是在
她腦子裡烙了印,再也抹滅不去。
不只是腦海裡,連她的身上,也被烙上他的印記。
那夜的點滴,靜芸記得一清二楚。她記得,江震是如何吻她、如何觸摸她、
如何愛撫她、如何進入她,如何在她體內衝刺,如何在令她目眩神迷的高潮時,
緊抵著她的最深處,埋首在她耳邊,發出悶聲低咆……
白嫩的小臉,因為煽情火辣的回憶,倏地羞得燙紅.
態情歡愛之後,他抱著她沉沉睡去,而她卻瞪著雙眼,震驚又茫然的瞪著天
花板。半晌之後,她躡手躡足的下了床,忍著腿間的不適,用最快的速度、最安
靜的動作,穿上衣服,拿起背包,頭也不回的奪門而出。
至今,一個多月過去了,她不敢再見江震,而江震也沒有來找她。
她躲在家裡,不斷胡思亂想,每天都過得忐忑不安。
難道,他根本就不記得那晚的事?難道他只是「藥」後亂性,一時昏了頭,
才會跟她上床,事後就忘得一乾二淨?
靜芸躲在窗台下,咬著粉唇,腦子裡亂哄哄的,理不出半點頭緒,簡直像是
被貓咪抓玩過的毛線球。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林媽媽走出客廳時,就看見她蹲在那兒,一動也不
動,盯著那盤蘆筍培根卷髮呆。
靜芸猛地回過神來,剛想站起來,又想到紗窗之後的江震。她只得蹲著身子,
移動到外頭的人瞧不見的位置,才敢站直身子。
「呃,媽——嗯——那個——這盤還是由你拿出去吧!」她把滿盤的食物遞
給媽媽,急著想要故技重施,趁著江震還沒發現她,快快逃離現場。
「也好。」林媽接過蘆筍培根卷,指著身後一個黑色垃圾袋。「我整理出兩
袋舊衣服,重得很呢,鳳婷剛拿了一包出去,你把這包也拿出去。」
「呃——好、好啊——」靜芸提起那包舊衣,吃力的跨出步伐,一步步往前
門走去。
林媽媽連忙叫住她。
「等等,你要去哪裡?」
「前院——」江震在後院,她理所當然就要逃到前院去啊!
不解來龍去脈的林媽媽,卻開口制止她。
「鳳婷在後院啊,你拿去給她,讓她找人一併處理了。」這些年來,她身體
孱弱,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有八成以上都是長女在作主的。
「可是,媽——」
「可是什麼?」林媽媽滿臉疑惑。
「沒什麼——」靜芸低著頭,不敢再堅持,就怕自個兒說得太多,會讓媽媽
起疑。
無可奈何的,她只能硬著頭皮,深吸一口氣,轉了個方向,提著滿袋舊衣,
往後門走去。每走一步,她就愈緊張,心跳也亂了譜.
推開後門,她目不斜視,筆直的朝大姊走去,根本不敢朝江震看上一眼。
但是,他的存在感,依舊那麼強烈,就算是不看他,她的每個細胞,卻依然
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大姊,這些回收的舊衣服要放哪裡?」靜芸故作鎮定,雖然能維持聲音平
穩,身子卻緊張得顫抖。
鳳婷回頭,揚起柳眉。
「喔,擱下擱下,你姊夫跟江震會拿去收集站。」
姊夫沒有半句抗議,無條件服從老婆大人的命令,問清楚收集站的位置後,
就乖乖出門去了。
「關我什麼事?」坐在門邊的江震,卻是連頭也沒抬,冷冰冰的問道。
「喲,堂堂特警隊副隊長,喝了我家的啤酒,卻不肯幫我家倒垃圾?」鳳婷
睨著他,艷眸裡儘是不滿.
江震面無表情,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千元大鈔.
「我付錢. 」
大姊翻臉了!
「喂,這算什麼?你當我家是餐廳嗎?」
眼看氣氛火爆,靜芸也顧下得緊張,連忙跳出來打圓場,拿著那袋舊衣往外
走。「大姊,我、我拿去就好了。」噢,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啊!
只是,舊衣實在太重,加上她心裡緊張,腿兒抖個不停,逃走之路才開跑沒
兩步,就因為重心不穩,嬌小的身子猛然往前撲跌。
「哇啊——」
慌張的驚呼,隨著一聲悶響而結束。
坐在門邊的江震,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在緊要關頭趕到,一把接住她,她才
沒摔趴在地上,免去皮肉之痛。
既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氣息,瞬間包圍了她。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擁抱,
以及她的雙手下,那結實的胸膛。
「抱歉、對、對不起……」靜芸匆忙退開,結結巴巴的道歉,粉臉羞得通紅
.
江震垂著寒眼,冷冷看了她一眼,逕自拿走那袋舊衣。
「啊,不用了,這個我來就好了……」她本來還想堅持,但一接觸到他的視
線,瞬間就嚇得鬆手,再也不敢跟他搶。
江震順勢提起垃圾袋,筆直的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呆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仍舊無法動彈,似乎還感覺得到他
的體溫、他的味道。
原本火冒三丈的鳳婷,看見江震英雄救美,沒讓寶貝妹妹摔疼,心裡總算舒
坦些了。
「好啦,靜芸,別愣在那裡,去叫屋裡的人都出來。」她一邊說道,推著靜
芸往屋內走去。「告訴他們,把要烤的食物拿出來——啊,還有那些紙杯紙盤跟
免洗筷,全都拿出來,別忘記了。」
林家內外所有人,在鳳婷的指揮下,頓時忙了起來,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
全都乖乖服從指示,勤快的忙進忙出,把各項用品往外搬。
親朋好友們忙得不亦樂乎,一個個都擠到火堆旁,喜孜孜的開始燒烤美食,
屋內逐漸安靜下來,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靜芸一個人,獨自躲在廚房,切香菇
的蒂頭,在肥厚菇傘上劃出十字刀痕。
她手裡切著香菇,心裡卻是想著江震。
他的表情與態度,一如往昔般冷淡。只是,不知是不是她緊張得眼花了,在
他抱住她,兩人四目交接時,她看見他眼裡映射著光芒,在銳利的目光後,似乎
多了些什麼情緒——
「你在躲我?」
低沈的聲音,驀地在她耳畔響起。不知何時,江震已經處理完那袋舊衣,無
聲無息的走進屋子,來到她背後。
靜芸嚇得手一鬆,菜刀跟香菇,撲通撲通的都滾進水盆裡.
「呃,沒、沒有啊……」她心虛的回答,臉兒始終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來,
更不敢看他。
大手落到她肩上,用她無法反抗的力道,緩緩將她轉過身來。接著,他攬住
她的腰,一把就把她抱上流理台,強迫她留在原處。
「抬頭. 」江震說道。
她滿臉羞紅,咬緊牙根,慢慢抬起頭來。只是,她頭是抬起來了,眼兒卻看
薯旁邊,就是不肯看他。
「你在躲我嗎?」他又問了一次。
「沒有啊!」她答案相同,只是心虛得更厲害,聲音也更小了。
一雙大手捧起她的臉兒,黑眸筆直的望進她的眼裡,逼得她再也躲不開.
「看著我。」
江震徐聲說道,熱燙的氣息,吹拂過她的唇。
他的注視、他的動作,跟他所說的話,完全複製了那一夜的親暱。她從髮梢
到腳趾,都羞成了粉紅色,胸口像是有小鹿在亂撞,而且不是一隻,是一大群小
鹿,正在她胸口大跳霹靂舞。
粗糙的長指,依循那夜的軌跡,滑過她粉嫩的頰.
「你那天為什麼逃走?」他問得一針見血。
「哪天?」她的回答,聲量小得幾乎聽不見。
黑眸瞇起,綻出危險的光芒。
「不要跟我裝傻。」他警告著,靠得更近,薄唇的每次開閉,都輕輕刷過她
的唇。「你以為我不記得嗎?」
溫熱的氣息,像是滾燙的液體,流竄過她的四肢百骸,讓她全身發軟,幾乎
連坐的力氣都沒有。要不是他抓著她不放,她肯定就要滑下流理台了。
江震的逼問,讓她的鴕鳥政策,正式宣佈失敗。她的眼睫輕顫,注視著那張
俊臉,表情羞怯而無助。
「那晚你吃藥了,又發燒……」
「但是,那沒有影響我的記憶力跟判斷力。我記得一切。」他輕抵著她的唇,
大手撫過她的頸.
「一切。」他又說,刷過她的鎖骨,引發她敏感的輕顫。
「一切。」大手挪栘,隔著薄薄的毛衣,捧握她胸前的圓潤,重溫她的軟玉
溫香。
縱然隔著毛衣,他所引發的感官刺激,還是強烈得讓她難以承受。她無處可
逃,只能半閉著眼兒,在他的唇下,隨著大手的愛撫揉握,輕哼出一聲又一聲,
誘人而無助的嬌吟。
薄唇輕刷著她的唇,一雙凌厲的黑眸,在她迷亂得無暇注意時,褪去層層冰
冷,取而代之是烈焰般的火熱。
「你想我嗎?」他用最輕最輕的聲音問。
這回,她再也無法說謊,只能告訴他最誠實的答案。
「想。」
你也想我嗎?
這個問題剛閃過靜芸腦中,還沒能問出口,他已經吻上她。
熱如烙鐵的薄唇,先是輕輕淺嘗,重溫她甜蜜的滋味,隨著她嚶嚀輕顫,他
將她從流理台抱起,攬在懷中,吻得更深。他的唇舌,靈活的餵人她口中,霸道
的嘗吮丁香小舌,誘哄著她的回應……
後院裡熱鬧滾滾,不斷傳來笑聲,兩人卻始終充耳不聞,沉醉在彼此的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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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烤肉會,因為一場雨而被迫中斷,人們轉移陣地,回屋子裡避雨。男
人們在客廳裡,暍著啤酒聊天,女人們則在廚房裡頭,忙著收拾善後。
雖然說,烤肉會時用的是紙杯紙盤,但是人數超過預期,紙制的杯盤不夠用,
只好連林家平時用的碗盤,也全拿出來充數。
鳳婷端著最後一批碗盤,走到流理台旁,看了自願洗碗的靜芸一眼,瞧見她
臉上的紅暈。
「你發燒啊?臉怎麼這麼紅?」她訝異的問,還伸出手來,貼上妹妹的額頭,
測試溫度。
「沒有沒有,我沒事!」靜芸匆忙躲開.
鳳婷狐疑的瞇起眼,張開嘴兒,還想多問幾句,電鈴卻選在這時候響了。
「啊,我去開門. 」她擦了擦手,就走出廚房。
靜芸鬆了一口氣,端起那堆碗盤,低著頭猛洗。想到先前,她跟江震曾在這
兒熱吻,她就羞得無地自容,不敢讓別人靠近這裡.
那個熱烈的吻,至今讓她震撼不已。
江震霸道而狂烈的吻著她,吻得她昏昏沉沉,甚至無意識的伸出雙手,緊圈
住他的頸項,生澀的開始回應他。在情勢即將失控前,他結束了這個吻,確定她
能站好後,就轉身離開,走回後院。
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從激情中清醒過來。好不容易等到心情平靜下來,她
才邁開步伐,匆匆跑到後院,加入親友們。
好在,大夥兒都忙著烤肉,嬉鬧聊天著,沒人發現她跟江震,曾經同時消失
過一會兒;也沒有人發現,她水嫩的唇,已經被吻得有些微腫——
想起那個吻,她臉色酡紅,倒出更多洗碗精,像個小女工似的,更賣力的洗
碗,希望腦子裡的胡思亂想,也能跟著嘩啦啦的水流,沖得一乾二淨.
染上油漬與調味料的碗盤,一個個被清洗乾淨,她好不容易清洗完畢,正在
考慮著,是不是該去客廳時,門口卻傳來爭執聲。
「人都被你們送回美國了,你們還要他們怎麼配合?」大姊中氣十足的聲音,
傳遍了整間屋子,語氣裡滿是憤怒。
靜芸連忙趕出去,赫然發現,親友們都圍在門前,而姊夫正圈抱著怒氣沖沖
的大姊,阻止她去痛揍門外那三個外國人。
其中一個外國人,臉上又紅又腫,看那狼狽的樣子,肯定是剛被大姊「伺候」
過.
「厲隊長,可以借一步說話嗎?」他說道,臉部肌肉因為疼痛而僵硬。
「有什麼事,這裡說就行了。」
對方的臉色更加難看,遲疑了半晌,才硬著頭皮開口。
「厲隊長,公爵脫逃了。」
此話一出,林家的男女老少,頓時發出驚呼聲,個個搶著開口,用連篇指責
與質問,轟炸這群外國人。
公爵?
靜芸倒抽一口氣,想起那個外號公爵的傢伙,可是姊夫跟江震費了好大一番
功夫,才逮著的重大罪犯。在美方的強烈干預下,他們被迫交出罪犯,讓FBI
引渡回美國,誰曉得人才剛交出去,立刻就逃走了。
她立刻看向江震,發現他臉色一沈,跟姊夫交換了個眼色,就跨步走出屋子,
到庭院中跟那群外國人談話。
只見他眉頭深鎖,她注視著他,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根本聽不見身旁的聲
音。一會兒之後,連姊夫也走了出去,加入討論。
瞧見江震的表情愈來愈凝重,她的一顆心也跟著往下沉。
重要的罪犯脫逃了,他心裡一定不好受。這次,是FBI來登門求助,雖然
讓他有機會,能再度逮回公爵,但那也代表,他又將投身危險之中。
半晌之後,庭院裡的談話終於告一段落,姊夫往回走來,江震卻頭也不回的
轉身,坐上FBI的車。
他要離開了,要去追捕罪犯了。這次,他會不會又受傷?會不會傷得很重?
會不會又發著高燒,獨自躺在那間冰冷的屋子裡?
姊夫走回來,跟大姊交談了幾句,而後低下頭,溫柔的吻了吻大姊的發,然
後又轉過身,朝等在門外的車子走去。
「大功!」
大姊突然喊道,急切的飛奔上前,投入姊夫的懷中。「別受傷了!」她說道,
還獻上一個香吻。
夫妻間的濃情,在眾人面前展露無遺,看著大姊親吻姊夫,靜芸心裡好羨慕
好羨慕,羨慕得胸口發疼,多想也衝上前去,囑咐江震要一切小心。
只是,她才衝動的跑出屋子,細雨就迎面而來,撲打著她的臉兒。冰冷的氣
溫,讓她清醒過來,瞬間遲疑的停下腳步。
不行!
這會兒親朋好友們都在場,幾十雙眼睛全盯著江震與厲大功,她這麼衝上前
去,不顧一切的跟江震說話,他們之間非比尋常的關係,肯定就要曝光了。
雖然說,他們曾經上過床;雖然說,他剛剛還吻過她。但是,江震的話極少,
根本未曾許諾過什麼,她還是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心裡對她,究竟是怎麼
想的。
紊亂的思緒,在小腦袋裡轉啊轉,她躊躇著不敢上前,眼睜睜看著姊夫也坐
上FBI的車,關上車門.
車子逐漸遠去,消失在小雨中,再也看不見車影,她還是站在原地,望著車
子遠去的方向,為了江震的安危而擔心。
轉身預備進屋的鳳婷,差點撞著她,瞧見她滿臉擔憂,還以為她是在擔心姊
夫。
「唉啊,放心放心,別擔心你姊夫,他不會有事的。」鳳婷打起精神,推著
她進屋。
「你確定嗎?」她蹙著秀眉,忍不住回頭,就算是看不到車影了,仍捨不得
收回視線。
唔,如果姊夫沒事,那江震也不會有事吧?!
「當然。」
大姊的回答,並不能安撫靜芸的不安。擔憂就像是一塊巨石,從江震離開她
的視線後,就重重壓上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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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肉會後,江震就沒了半點音訊。
逮捕重大罪犯,事情非同小可,飛鷹特勤小組全體隊員都繃緊神經,全力緝
捕公爵,忙得不可開交。
擔憂的靜芸,甚至還打電話去跟大姊探過口風,發現竟連姊夫也沒跟大姊聯
絡.
憂慮與想念,反覆煎熬著,她食慾不振,吃不下什麼東西。日曆撕了一張又
一張,江震還是沒消沒息。
然後,某一天,她又撕下一張日曆時,赫然發現一件事。
月事慢了。
她瞪著日曆,背脊一陣發冷。
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她的月事一向準確,從沒有慢過. 這陣子,她忙著大
姊的婚事,之後又因江震,芳心忐忑難安,竟到這會兒才驚覺,月事已經遲了一
個多月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更難熬了。
她每天撕日曆時,除了祈禱江震的平安,還得祈禱大姨媽快點來報到。偏偏
天不從人願,無論她怎麼祈禱、怎麼苦等,江震與大姨媽,仍舊沒半點消息。
二十五號,她因為煩心,縫壞了一隻熊,把手腳接錯了。
二十七號,她負責煮飯,卻心不在焉,差點把廚房燒了。
二十八號,她決定等三天,要是大姨媽再不來報到,她就得硬著頭皮,去做
確認動作。
三十一號那天,整夜沒合眼的她,大清早就出門,坐了三趟的公車,到很遠
的地方,找了一間便利商店,買了一支驗孕棒。
回到家裡後,她躲進浴室裡,用顫抖的雙手,從紙盒裡倒出說明書,一個字
一個字的讀著,再按照說明書的指示,做完該做的步驟,接著就屏氣凝神,提心
吊膽的等待測驗結果。
一條藍色的線,先出現在驗孕棒上。
在度秒如年的片刻後,一條沭目驚心的紅線,也跟著緩緩的、慢慢的浮現.
兩條線!
她抓起說明書,顫抖的攤開,再度確認上頭的文字。
不論是呈現較深或較淺的顏色,兩條線都顯現,則表示你已懷孕。
她嘴兒半開,看著說明書,再抓起驗孕棒,瞪著上頭的兩條線,不斷的揉眼
睛,確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錯. 但是,不論她揉了多少次,那兩條線卻仍舊清清楚
楚,沒有消失不見。
這重大的打擊,讓她全身發軟,無力的癱坐在浴室地上,只能盯著驗孕棒發
呆。
慘了,這下子可鬧出「人命」了!
第四章
驗出自個兒懷孕後,靜芸更加坐立不安了。
她把驗孕棒跟說明書,以及紙盒,全都收拾妥當,拿回房間裡頭,藏到最隱
密的地方,不敢在浴室裡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天啊,懷孕!她竟然懷孕了!
原來,這陣子的食慾不振,以及身體上的不適,不是因為過度想念,而是因
為她的身體裡,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她當然知道,女人不是靠著踩巨人的腳印,才會有小寶寶的,沒有預防措施
的性行為,很可能會導致懷孕。只是,她沒有料想到,自己才初嘗禁果,竟就一
次「中獎」。
靜芸完全慌了手腳.
她不敢想像,要是讓爸媽知道、要是讓弟弟知道、要是讓大姊知道……
想起大姊,靜芸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媽媽身體孱弱,時常進出醫院,爸爸數十年如一日,細心呵護著愛妻,家裡
的大小事情,包括照顧弟妹的工作,都是由大姊一手包辦.
從小到大,大姊始終對她照料有加,只要有誰膽敢欺負她,大姊就會衝出去,
為她討回公道,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
這會兒,大姊要是知道,她老早被江震「吃」了,肯定會氣得火冒三丈,跟
他沒完沒了。
苦思了一整夜後,靜芸決定,暫時守住這個秘密,先去大醫院的婦產科,做
更仔細的檢查。
冬季的清晨,窗外寒風呼呼的吹著,她穿著保暖的羊絨外套,又戴上厚圍巾,
從頭到腳包得暖暖的,才提起拼布背包,換上舒適的布鞋。
客廳裡空無一人,爸媽應該還在臥房裡,她暗自慶幸,小手握住門把,推開
大門後,就預備快快出門——
大門外,卻站著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她原本好想好想見到,現在卻最最不願意見到的男人。
江震!
靜芸全身僵硬,雙眼瞪大,小臉瞬間沒了血色。
下一秒鐘,她驚慌的後退,當著江震的面,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怎麼會是他?
他來做什麼?
他是來找她的嗎?
他知道她懷孕了?不不不,他不可能知道。那,他來做什麼?來問她想不想
他,來吻她?
靜芸背貼著門,緊抱著拼布背包,驚慌得沒了主意。
砰!
敲門聲乍然響起,重重敲在門上,嚇得她立刻跳開,轉身瞪著大門.
砰、砰!
江震在敲門.
她家明明就有電鈴,他卻不肯按電鈴,執意要敲門. 敲門的聲音極為規律,
不快也不慢,力道卻穩而重,一聲接著一聲,彷彿她要是不肯開門,他就會永遠
敲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聲聲敲門聲,敲得她頭皮發麻、胃部揪緊. 那聲音迴盪在客廳裡,要是她
再不開門,過一會兒,爸媽肯定就會出來察看了。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能伸出冰冷的小手,握住門把,慢慢的把門打開.
江震仍站在門外,終於放下手,不再繼續敲門. 那雙黑眸望著她,俊臉上添
了幾許慍色。
「你幹麼一見到我就把門關起來?」他率先開口,不滿的質問。
逮回公爵之後,特勤小組又花了些時間,跟FBI討論審訊的時間與流程。
這次FBI總算認栽,心不甘情不願的讓出優先審訊權。
他盡速處理完公事,特地來找她。誰知道,這個小女人一見到他,就像見到
鬼似的,嚇得臉色慘白,還猛地把門關上,賞了他一碗閉門羹。
作賊心虛的靜芸,低著小腦袋,雙手抱著拼布背包,十指擰絞著柔軟的布料。
「呃……呃……我……」她吞吞吐吐,因為罪證確鑿,說不出半句辯解。
江震半瞇起眼,審望著她的穿著,以及手裡的背包。
「你要出去?」他問。
小腦袋點了點,接著,她突然醒覺,臉色煞白,又開始用力搖頭. 「沒有、
沒有,我沒有要出去!」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
這麼蹩腳的謊言,自然瞞不過江震,他濃眉微挑,大手一探,霸道的握住她
的手,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走去。
「我送你。」
男人的力量,原本就凌駕於女人,更何況他又這麼強壯。靜芸根本無法反抗,
只能像是只被老鷹逮著的可憐小雞,一路被他拉出前院,被迫坐上他的車。
江震的步伐很大,他跨一步,她得要走好幾步才跟得上。加上他太過霸道,
不給她逃走的機會,走得比平時更快,從大門到車子的短短路程,她就顛躓了好
幾次。
上車之後,她只覺得胃部發悶,格外的不舒服。她一手撫著胸口,努力深呼
吸,臉色卻愈來愈蒼白。
江震坐進駕駛座,習慣性的拿出菸,摸出打火機點燃。菸草的味道,瀰漫在
車內,也鑽進她的鼻腔。
「要去哪裡?」他一邊發動車子,從容的吞雲吐霧,噴出一口煙。
靜芸的回答,是一聲難受的乾嘔聲。
菸草的味道,對她的不適狀態,猶如火上加油。她的胃部突然翻絞起來,陣
陣嗯心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搗著胸口,難受的不斷乾嘔.
幾分鐘過後,乾嘔停止時,她已經癱軟在座位上。冷汗滲濕了她的額,難受
的感覺只是稍稍緩和,卻沒有完全褪去。
「你不舒服?」
低沈的聲音靠得比先前更近些,幾張面紙被塞進她手裡. 她閉著眼睛,虛弱
的點頭,用面紙擦拭額上的冶汗。
座椅下傳來震動,雖然輕微,卻是持續不停。她隱約知道,江震開著車,卻
不知道他要載著自己去哪裡.
一會兒之後,當她終於克服那陣難受的感覺,胃部也不再翻絞時,她睜開雙
眼,才發現車窗外頭,高樓大廈飛快後退,車子已經進入市區.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突然警戒起來。
「醫院。」
醫院?!
那正是她今天出門,準備要去的地方。但是,她可不想跟他去啊!
稍微恢復體力的靜芸,開始卯起來搖頭,匆忙說道:「不用不用,不用去醫
院,我、我我我我我——我要回家……」
江震卻不為所動,只是臉色更加陰騖,黑眸睨了她一眼,車子仍舊前行,壓
根兒沒有掉頭的意思。
她心急如焚,慌得不知該怎麼辦,加上他的指間香菸未熄,車內菸味濃烈不
散,她聞了一會兒,就覺得胃部緊縮,那種難受的感覺,似乎又在蠢蠢欲動。
好不容易,前方路口亮起紅燈,車子總算停了下來。
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靜芸的腦中。她掩下長睫,偷瞄著身旁的江震,小手
已經摸到車門把手上,預備趁著紅燈的時候推開車門.
她遲早必須告訴他,但是——但是——但是現在,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嘛!
唯今之計,只能趁著紅燈時,快快下車逃走。
只是,她才剛有動作,江震就開口了。
「你敢。」
他的音調沒有提高半分,但低沈的聲音裡,卻有著駭人的威嚴。她的雙手,
比腦子更快服從,火速離開把手,被他聲音裡的警告意味,嚇得瑟縮在座位上,
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嗚嗚,他都是靠這麼可怕的聲音,先嚇壞那些罪犯,然後才逮捕他們的嗎?
「我、我我、我不要去醫院……」無計可施的靜芸,只覺得委屈極了。她垂
著小臉,咬著粉唇,雙手又在扭絞著背包。
黑眸掃來,在戾色之中,潛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長這麼大還怕看醫生。」
粉唇微嘟,覺得被他誣賴了。「我才不是怕看醫生。」她強調.
「那為什麼不去醫院?」他問。
「我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是嗎?」
他漫不經心的口氣,擺明了不相信她。她一時氣不過,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沒有生病,我只是懷ㄩ——」
話才說到一半,只發出ㄩ的音,還沒發出與的韻,她就猛然警醒,慌張地搗
住小嘴,噤聲不敢再開口。
平穩前行的車子,驟然方向一轉,撞上路旁的人行道,短暫劇烈顛震後,就
陡然停了下來。
窗外響起刺耳的喇叭聲,後方車輛驚險的閃避,經過時還搖下車窗,惱怒的
丟下幾句咒罵.
江震卻充耳不聞,逕自停車,轉頭用灼亮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一字一句
的問道:「你說什麼?」
「呃——我說、我說——我怕看醫生……」她垂下視線,連忙更改答案,心
裡拚命祈禱他沒聽出,她未說完的那句話,背後隱藏的意思。
只可惜,江震是個警察,直覺本來就此平常人敏銳,而她又笨得自個兒招認,
雖然沒把話說完,但是也算是坦承了八成,剩下那兩成,他肯定是猜出來了。
上車不到十五分鐘,她就把最想隱藏的秘密,乖乖告訴了江震。想到自個兒
的愚蠢,她驀地紅了眼眶,情緒轉變之快,連她都措手不及。
「我要回去。」靜芸小聲說道,眼裡淚花亂轉.
「不行。」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淚珠滾下粉頰,像是斷線珍珠似的,一顆又一顆滾滾而下。她哭得好傷心,
哀怨的看著他。
「為什麼不行?」她啜泣的問。
「因為這是我的責任。」江震擰著濃眉,用過度粗魯的口氣回答。
他記得那夜的一切,記得懷中的她,是那麼嬌羞與生澀,在他佔有她之前,
她不曾有過其他男人。她是個處女,而他是個有經驗的成熟男人,預防措施該是
他的工作。
只是,那夜他首次失去理智,也喪失了原有的自制。擁她入懷時,他感覺到
火焚般的渴望,除了深埋進她體內,感受她的溫軟甜蜜,他的腦子裡再也容不下
其他……
委屈的啜泣,斷續飄進江震耳裡.
看她哭得好可憐,粉頰上滿是淚痕,模樣格外惹人心疼。他暗暗咒罵一聲,
縱然濃眉未展,卻又側過身去,伸手用最輕柔的動作,拭去她眼角的淚滴。
淚濕的眼睫眨了眨,她抬起哭得花花的小臉,透過迷濛的淚眼,困惑而難以
置信的望著他那張嚴酷的俊臉,任由粗糙的大手,為她抹去一顆顆的淚.
從相遇到現在,在兩人的短暫相處中,他時而冷漠、時而霸道,這個簡單的
拭淚舉動,是他首度洩漏的溫柔。
其實,在她的心底深處,最最擔心的是江震的反應。就連最奢侈的美夢中,
她也不敢奢求,他竟會這麼溫柔,捧著她的臉,耐心的為她擦淚.
最深沈的憂慮,終於因為江震的舉止而消解,靜芸鬆了一口氣,稍停的淚,
竟又湧了出來。
江震抽了幾張面紙,輕壓在她臉上,而後再度發動車子。
「不要哭了。」他說道,雙眼直視前方。「我陪你去婦產科做檢查。」
她不再反抗,乖乖的點頭同意,但是淚珠卻還是一顆顆往下掉。他也不再開
口,專心的駕駛,車內陷入靜默。
晶瑩的淚水,默默滲濕了面紙。她雖然哭個不停,但是心頭卻是暖暖甜甜的,
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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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震帶她去的,並不是大醫院,而是一間頗負盛名的婦產科診所。
診所的內外,裝潢得美輪美奐,地上鋪著原木地板,其餘的擺設,全都是粉
紅色系。粉紅色的玫瑰散發著芬芳,粉紅色的沙發柔軟舒適,小桌上擺著最新一
期的孕婦雜誌,還有幾個精緻的布娃娃。
時間還早,還沒有其他人來求診,護士親切的教導她填寫初診單。填寫到婚
姻狀況那欄時,她臉兒燙紅,像是做了壞事似的,心虛的圈了「未婚」那欄,才
交了出去。
護士替她辦理掛號,隨即請她入內診療。
靜芸起身轉頭,看著身旁的江震,卻發現他也跟著站起來了。「呃、那個—
—我自己進去就行了……」她粉臉嫣紅,急著想阻止他。
「我陪你進去。」他言簡意賅,大手牽握住她,跨步朝裡頭走去。這一次,
他不再硬拉著她,反倒刻意放慢速度,配合她的步伐。
她咬著唇,認命的跟著他走,明白這個男人有著鋼鐵般的意志,一旦做了決
定,就容不下旁人的拒絕.
診療室裡也是粉紅色系,一個穿著白衣、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就坐在電腦
前,檢視著初診資料,身旁還站著另一個護士小姐。
「林小姐早安,請坐。」醫生說道,態度友善而親切。「你覺得哪裡不舒服
嗎?」他溫聲問道。
她捏緊背包,羞得抬不起頭來。
「我……好像懷孕了……」她小小聲的回答。
醫生的聲調不變,還是那麼溫和友善。「上次月事來是什麼時候?」
「上個月的四號。」
「平時准嗎?」
「嗯。」
這些太過私密的問題,讓她羞窘極了。而站在她身後,始終一語不發的江震,
更是讓她緊張得手心冒汗。
「你自己用驗孕棒檢驗過了嗎?」
她脹紅了臉,點點頭.
「結果呢?」
室內靜默下來,三個人同時望著她,等著她回答。她鼓起勇氣,怯怯的開口。
「陽性反應。」她用最小的聲音回答。
醫生敲打著鍵盤,記錄她的身體狀況,用那溫和友善的聲音,再度提出問題
. 「你是第一次懷孕嗎?」
小臉更紅,像是著了火似的。她羞得無法回答,十指猛揉著無辜的拼布背包,
半晌都吭不出半聲。
身後的江震,主動開口替她回答。
「是。」
醫生點點頭,從容的繼續做紀錄,微笑的問道:「沒有避孕嗎?」
「沒有。」
回答的人還是江震。
靜芸已經羞得無地自容,幾乎想奪門而出了。
醫生笑了笑。「再測一次好了。」他轉頭對護士小姐說道:「MISS李,
請你帶林小姐去做檢驗。」
「請跟我來。」護士親切的說道,替靜芸引路,領著她往化妝室走去。
她抓緊背包,跟著走到化妝室前,接過護士遞來的驗孕棒。
「你知道該如何使用嗎?」護士細心的問。
「知道。」她點點頭,正想踏進化妝室,心裡慶幸著,能暫時躲過江震那雙
利如鷹隼的眼,一股不祥的預感,卻陡然湧上心頭. 她停下腳步,懷著忐忑不安
的心情,慢慢轉過頭去——
果然!
江震也跟來了,這會兒就站在她身後,雙臂環在胸前,斂眉望著她,眸光深
得難以見底。
她嚇得差點跳起來。「那個——這個——你、你你你你、你回去啦,不用跟
來等我啦!」她雙手亂揮,急著要趕人。
「快進去,不要浪費時間. 」他卻不退反進,上前幾步,用高大的身軀把她
逼進化妝室,然後就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等著要看第一手的檢測結果。
靜芸面紅耳赤的關上門,然後就蹲在地上,把臉埋進掌心裡,悶聲呻吟著。
噢,她是不是該慶幸,江震並沒有堅持要一路跟進來,全程看著她使用驗孕
棒?
她蹲在原處,等著羞恥的浪潮過去後,才慢慢站起來,按著先前的方式,做
完必須的動作。雖然是第二次驗孕,但是她的心情依舊緊張,尤其是想到,江震
就等在門外,她就緊張得手兒發顫。
檢測的結果,跟先前一樣。
靜芸咬著唇,捏緊驗孕棒,拖著發抖的雙腿,慢慢走到門前。開門之前,她
還回頭張望,期待化妝室裡有窗戶,能讓她「卷棒潛逃」,不用出去面對江震。
很可惜的,化妝室裡沒有窗戶。她失望的歎了一口氣,心裡其實也明白,追
捕可是江震最擅長的事,即使她今天溜得掉,他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把她
逮回來。
萬般無奈下,她輕輕拉開門,那張黝黑的俊臉,立刻就映入眼簾。她還來不
及反應,大手已經探來,輕易拿走她手裡的驗孕棒。
看著江震拿起驗孕棒,瞇著眼端詳時,靜芸的臉色,已經不是嫣紅,而是慘
白了。她開始懷疑,人是否會因為極度的羞窘而死去。
天啊,他拿著她的驗孕棒!上頭沾有她的——她的——她的——
「這要怎麼看?」江震問道,看著驗孕棒的嚴肅表情,彷彿那是重要案件的
關鍵證物。
護士走過來,溫柔的提供解說.
「出現兩條線,就代表懷孕了。」護士微笑著。「請把驗孕棒交給我,兩位
請回診療室。」
江震交出「證物」,扶著羞不欲生的靜芸,走回診療室。才剛踏進診療室,
醫生的視線就從電腦螢幕上栘開,斯文的臉上堆滿笑。
「林小姐,你確定是懷孕了。」醫生又看了看螢幕,補充了一句。「推算起
來,你目前已經懷孕八周。」
最後兩個字,讓她回過神來,烏黑的眼裡滿是疑惑。
「八周?」但是,他們約莫六周之前才……
「懷孕的周數,是從你上次月事結束開始算起。」醫生看出她的困惑,主動
解釋,又抬頭對剛走進來的護士吩咐。「MISS李,請帶林小姐到隔壁去,準
備照超音波。」
所謂的隔壁,只是粉紅色布簾後的隔間. 裡頭有著一張單人窄床,床邊有著
一台螢幕,跟一台儀器。
無庸置疑的,江震也跟了進來。她不再試圖趕他走,知道再多的抗議,都只
是白費功夫。
「請躺上床,把外褲與內褲一起往下拉。」護士走了過來,輕聲細語的指導。
她咬著牙根,躺在窄床上,解開褲頭,把褲子往下稍稍挪移。縱然有了心理
準備,但是當她躺上去時,還是羞得撇開頭去,不敢看江震的表情。
「這樣還是太高嘍,儀器照不到子宮. 」護士又說道。「請再往下拉一點. 」
紅潮又湧上粉頰,她硬著頭皮,把褲子再往下挪了一點點.
「請再往下拉一點. 」
她又挪了一點點,握著褲頭的兩手,因為羞窘而微微的顫抖著。
天啊!江震在看!他一定在看、他一定在看,看著她……看著她……
天啊!
見她總是只挪個一丁點,護士瞥了旁邊那個沈默的男人一眼,忍不住語帶笑
意,直接把話挑明了說. 「請你再往下拉個十公分左右。」
算了,再羞恥的事情,她先前都已經經歷過了!她深吸一口氣,橫了心,一
鼓作氣的往下拉,露出白嫩的小腹。
護士總算滿意了,拿了一條小毯子,蓋住她小腹以下的部位,等一切準備就
緒,才請醫生進來。
醫生走到床邊,拿起一個類似刷條碼的儀器,抹上透明的凝膠. 「這會有點
涼。」他細心的說道,將儀器輕貼上她的小腹。「請看著螢幕。」
靜芸依言轉過頭,視線落在螢幕上,那一瞬間,她緊張得忘了呼吸。
黑白的螢幕上,光影不斷閃爍. 醫生挪動手把,在她的小腹上遊走,最後停
在某個部位。螢幕上頭,出現一個較為明顯的物體,半透明的圈圈裡包著小黑點,
看來像是粉圓包綠豆。
「這就是胎兒。」醫生說道,按下一個按鈕. 「我會拍下照片,讓你們留作
紀念。」
她只覺得一陣暈眩,視線盯著螢幕,完全無法栘開,初為人母的真實感,在
這刻湧現.
「是女孩還是男孩呢?」她衝動的問,好想知道孩子的性別.
醫生微笑。「現在還看不出來。」
「喔。」她有些失望,雙眼仍盯著螢幕。
儀器被挪開,護士取來紙巾,為她拭去小腹上的凝膠. 她自己整理衣衫,正
想起身,江震卻伸手扶住她的肩與腰,用溫和而穩定的力道,幫著她毫不費力的
坐起。
「謝謝. 」她小聲道謝.
他只是點點頭,就當作是回應,嘴上雖然沒有答話,雙手卻沒放開,像是捧
著寶物似的,扶著她走回診療室。
甜甜的暖意,又漫流過心間. 當他不經意流露出對她的溫柔時,她就感動得
好想哭。
醫生拿出一本孕婦健康手冊。「兩周之後,請再來回診,那時應該就可以聽
到胎兒的心跳。這本手冊,請在每次產檢時攜帶過來。」說完,他又拿出一張黑
白照片,連同手冊,一併交給她。「這是超音波照片。」
靜芸用有些顫抖的手,接過手冊與照片。她伸出小手,用指尖撫著照片上的
圓點,嘴角情不自禁的往上彎起。
「懷孕初期,孕婦的情緒總是較不穩定,請多多照顧她。」醫生看著江震,
老早從這個男人的回答與舉止裡,猜出他該是孩子的父親.
「她來醫院之前,曾乾嘔過. 」江震擰眉開口,嚴肅得像是在審訊證人。
「這要不要緊?」
「那是害喜的現象,不會傷害到孕婦跟寶寶。」醫生從容不迫的回答,還諄
諄叮囑著。「在飲食方面,盡量避免刺激性的食物,最好多攝取葉酸,多吃深綠
色蔬菜,幫助胎兒初期的腦部發育。」
靜芸像個乖巧的學生,認真的聆聽著,連連點頭,把醫生的每句吩咐都牢記
在心。
「另外,還有件事很重要。」
她張開小嘴,正想發問,沒想到一旁的江震,比她更快開口。
「什麼事?」
醫生笑容不改,望著江震。「你抽菸嗎?」
俊臉一僵,半晌之後,他才點了點頭.
「二手菸對胎兒跟孕婦都有不良影響。」醫生笑得更溫和友善了。「請你開
始戒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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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診所後,靜芸又坐上江震的車。
車內一片靜默,他始終一言不發. 她不敢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垂
著眼兒,盯著手中的照片看了許久,然後打開背包,把照片小心仔細的收進皮包
裡.
再度打開背包時,她無巧不巧的看見,背包底部的小兔吊飾。
她伸出手,拿出小兔吊飾,緊緊握在手裡. 這個小兔吊飾,是那天在百貨公
司,江震親手替她撿回來的。從此之後,她就把這個小兔吊飾,當作是最珍貴的
寶物,放在隨身的背包裡.
他為她撿回小兔的舉動、他送她回家時的神情、他彈菸灰的動作,一一閃過
腦海。晶瑩的眸子轉了轉,怯怯的掃望身旁的男人。
她對他一見鍾情,而且隨著每次相見,對他的愛苗就愈見茁壯。如今,她甚
至懷了他的孩子,卻連他的想法與情緒,都摸不清楚。
他在想什麼?
他為什麼不說話?
疑問在她腦海裡繞啊繞,她緊張的把玩著小兔吊飾,比先前更忐忑不安。
江震直視前方,濃眉深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習慣性的拿出菸,點燃之後,
吸了一口,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重重的把菸揉熄。
看見菸被揉熄,她縮了縮脖子,想起在醫院裡,醫生要求他戒菸的事。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江震生氣了呢?
白嫩的小手,不斷揉著小兔吊飾,靜默持續著,氣氛緊繃得讓她難受。
終於,她再也受不了,鼓足所有勇氣,張開小嘴,想問清楚,他是不是在生
氣。
「你——」
她才剛說了一個字,江震卻倏地轉過頭來,筆直的望進她眼裡,沈聲開口宣
佈:「我們馬上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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