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 yajayaj: 退出 | 短消息 | 控制面板 | 搜索 | 幫助

RSS 訂閱當前論壇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標題: 落葉【經典全本】 作者:不詳  
 
壹萬米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50126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2-16
狀態 離線
落葉【經典全本】 作者:不詳

時間:不詳   發表於:不詳

   我一直奇怪,結婚證為什麼是紅色,離婚證為什麼是綠色。

    待我真正拿到了那個綠色小本本,而把紅色小本本蓋上「註銷」方塊章的那
一剎那,我突然想明白了:大概結婚證意味著給你亮起了紅燈,剝奪了你的艷遇
權;而離婚證則意味著又給你打了綠燈,你又可以開始新的感情旅行了。

    儘管十年前與前妻牽著手走入這座圍城時,我曾憧憬著與她白頭偕老,等到
白髮蒼蒼兒孫滿堂時慶祝我們的金婚鑽石婚。

    但很遺憾,這樁婚姻衹在痛苦和折磨中煎熬了十年,然後就像一塊錫一樣,
熔化了。

    錢鍾書老先生把婚姻比作圍城,說外邊的人想進去,裡邊的人想出來--我
看這話太經典了,完全符合我的實際情況。

    在拿到那本綠色的離婚證以後,我就像一名服了十年大刑,剛從監獄裡被放
出來的犯人一樣:貪婪地呼吸了幾口自由的空氣,返身看看監獄大門,既感到輕
松,又感到迷惘;既有憧憬,也有留戀。

    十年婚姻,對於一對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恩愛鴛鴦,那還衹是個美好生活
的開始;而對於兩個互相折磨、最終勞燕分飛的男女,那就是一場漫長的噩夢。

    這場噩夢太長了,長到讓你完全適應了那夢裡的環境,那裡的人,那裡的生
活方式。等到從噩夢中醒來,你就像被風吹落的一枚秋葉,既失去了青春的翠綠,
又失去了大樹依托,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會被風兒吹向何方。

    但生活還是要繼續。在度過了一段短暫的不應期之後,我開始琢磨著有個新
的起點了。

    人就是這樣,操什麼心遇到什麼事。

    在以前十年的婚姻裡,我似乎特別缺乏女人緣,沒有任何機會結識一個令我
動心的女人。

    說到這裡,諸位看官肯定認為,本怪傑,文中的男主人公李守傑,一定是個
謝頂凸肚、獐頭鼠目的男性恐龍,以至於醜得驚動了黨中央,專門下發1號文件
讓美眉們見了咱就躲著走。

    其實不然。本人身長一米七九,雖然跟姚明老弟比起來咱算不上魁梧,但起
碼也比潘長江什麼的挺拔許多。至於體型,本人2007年離婚時雖已三十有四,
算是人到中年,但由於一直注意體育鍛煉,腰間無贅肉,中部無崛起,腹部還有
引以為傲的幾塊腹肌。

    而相貌,雖談不上跟陳冠希一樣風流倜儻,但濃眉大眼,高鼻長臉,五官齊
全,還長著一個東方男人裡比較罕見的「W 」形下巴,典型的電影裡邊正面人物
形象。

    當然缺點嘛也有,咱皮膚比電視裡的奶油小生黑了點,不過那是因為咱經常
打球啊,取一頭總得捨一頭。總體而言,咱這副尊容還不算特別影響市容。

    但就他娘的邪門,俺這個人就是沒女人緣。以前俺也曾妄自菲薄地以為,那
是自己缺乏魅力;現在回想起來,不是,真正的原因是那時俺心裡裝著前妻,想
著婚姻的忠誠,肩負著那個家庭從掙錢養家買房買車裝修到柴米油鹽做飯洗衣服
拖地抹桌子之類裡裡外外的重負,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根本無暇拈花惹草;再加
上每天公司家裡兩點一線,又開車上下班,連個地鐵奇緣、公交艷遇什麼的都碰
不上,完全是自己畫地為牢,自絕於廣大婦女同志們了。

    【一、新世界】

    我的前妻顴骨很高,俗話說:「女人顴骨高,殺夫不用刀。」現在想想,還
真是那麼回事,起碼她妨礙了我交桃花運。沒離婚時她克了我的女人緣,一離婚,
立刻時來運轉。

    這不,跟前妻辦了離婚手續18天之後,我就在網上認識了A 女,從此走進
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跟A 女在QQ上聊了幾句,雙方感覺不錯,對方就要求視頻聊天。打開視頻,
對方看到一個型男,我也看到一個潮女,兩人頓時四目放光,大有王八看綠豆-
-對上眼之勢。又一聊,對方以前幹過平面模特的,身材相貌一流;衹是三十有
三,青春衹剩下一個尾巴了。

    不過,咱也三十四五的人了,衹要女方年紀不比咱大,咱就能接受。繼續深
入,得知對方也是離異女,單身五年,帶個一個男孩生活。離異男遇到離異女,
恰如蒼蠅遇到有縫的蛋,西門慶遇到了潘金蓮,一拍即合。

    聊到這裡,咱得說兩句題外話。本怪傑剛剛離婚的時候,並不十分清楚離婚
男女這趟水的深淺。所以,本著最單純的想法,我把尋找重點放在離異女身上。

    為啥呢,因為作為一個三十多歲快奔四的男人,俺並不希望對方年齡與俺相
差太懸殊,覺得那樣會有代溝存在,不太好處。當時認為,年齡懸殊在五歲以內,
俺是可以接受的。因此,時年34歲的我,基本上把選擇圈子劃定為30~34
歲範圍。

    但是,與我同時代的七〇後女人基本上都已婚了。剩下鳳毛麟角幾個未婚的,
那不是眼光高的無人可攀,就是性格怪到無人敢碰。所以啦,咱的選擇範圍衹能
劃定為離異圈。

    當時我也並不認為女方帶孩子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我自幼個性溫和,
特別容易跟孩子相處。剛離婚時候的我,並沒考慮女方帶孩子是個很重的負擔,
覺得衹要新組成的家庭過得好,咱工作有精神,那養活個把孩子應該不成問題。

    所以,我在這種CJ思想的指導下,開始了和A 女的交往。

    初跟A 女聊天,感覺很棒。我想這主要是因為本身孤男寡女的都渴望得到異
性的垂青,而對方又算比較漂亮。

    男人麼,都是視覺動物,美女總是能吸引男人格外的目光,特別對於老男人。

    事先聲明,當時俺跟她聊天、接觸,是一五一十地本著尋找一個新的妻子的
目的去的,絕無一夜情之類花花腸子。因為彼此印象很好,也就互相留了電話。

    當天夜裡臨睡前,A 女就主動給我打了電話,說如果覺得合適,那就見見面。

    接到她的邀請,我覺得有些突然:雖然咱也是二手男,但好歹革命歷史清白,
對婚姻大事看的也很慎重,總覺得這事兒從認識到好感到拍拖到結婚,總會有個
漫長的過程,起碼得一年才能完成,所以我想再聊聊看有沒共同語言再決定是否
見面。

    於是我哼哼唧唧地回答說:「我覺得,現在還沒到見面的時候吧,咱倆這才
認識啊,我們是不是還需要再互相瞭解一下?」

    誰知聽了我的如上回答,A 女竟勃然大怒,氣哼哼地說覺得自己很沒面子,
女人首先提出約會這本身就夠給俺面子了,卻竟然遭到拒絕,我這種行為簡直就
是屬於大逆不道罪不可赦死有餘辜狗咬巴屎人不識抬舉。

    靠,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衹得誠惶誠恐地解釋加道歉了半天,答應她
一個星期以後見面,A 女這才滿意地收了線。

    接下來的幾天,我繼續通過QQ跟A 女聊天。因為我前妻是個物慾很強的女人,
那些年讓我吃了不少苦,生了不少氣,受了不少累。所以我鄭重決定:以後找老
婆決不在這個上面栽跟頭,物質女一概免談。故而跟A 女勾勾搭搭時,也重點打
探A 女的物慾。A 女倒也爽快,回答說自己半輩子勤儉節約,任勞任怨。靠,真
是當今世界罕見的好女人。

    於是又打探A 女為何離婚,A 女說是其前夫出軌,嚥不下這口氣,一怒之下
離了。我一聽,連忙感歎:這個前夫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這麼賢惠溫柔漂亮
的老婆,竟然還出去偷人,簡直是腦子進水了。又感歎自己,老婆又醜又橫,卻
老老實實地守身如玉。

    感歎老天不公,好男沒好妻,好女也沒好夫。好在現在好男又進入了二手婚
姻市場,遇到了好的二手女,這下子算是珠聯璧合了。

    從此與A 女進入熱戀階段。說是熱戀,也名不副實,因為畢竟連面都沒見一
個。但要說不是熱戀也不對,因為每天我與A 女都要QQ神聊一個晚上,上了床睡
覺都還你來我往的發幾十條短信。越聊越來勁,越聊感覺共同點越多,越聊越有
相見恨晚的感覺。於是,我倒不是怕見面了,而是在盼著見面。

    令人望眼欲穿的那一天終於來到了!其實在這天之前,我早就想去見見A 女,
但是因為我有言在先,一個星期以後才見。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不想這麼快
就失去信用。所以,我寧可忍受著相思的煎熬,把A 女幻想成自慰片裡的女主角,
也要磨嘰到預定見面的一天。沒辦法,我從小就是個磨嘰性格,改不了的。

    那天風和日麗,我和A 女在北海公園見面。A 女果然如照片和視頻裡一樣漂
亮,衹是真的到跟前一看,她比我想像中的形象更憔悴一些。這也難怪,一個帶
孩子的離婚中年女人,那日子能滋潤到哪裡去?所以,這份憔悴非但沒讓我感到
失望,反而生出很多哀憐來。

    一見面,A 女就笑吟吟地著看著我,目光裡帶著些許滿意,些許期盼,令我
有些感動,心想:或許這就是緣分天注定,一個很好的倒霉女人遇到了我,我要
好好珍惜才是。

    兩人聊了很久,話題無所不至,談理想,談人生,談愛情,談未來,談事業,
談孩子,就差沒談國際國內的大好形勢了,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也真奇怪,我
這個人以前沒離婚時,見了女人都自覺躲著走,跟女同事說話也吞吞吐吐半天擠
不出一個整屁來,怎麼見了A 女就這麼談笑風生了呢?大概我和A 女確實有緣。

    不知不覺,已到了夕陽無限好,衹是近黃昏。在滔滔不絕興致勃勃之餘,我
感覺肚子有點餓,於是建議A 女去吃西餐,A 女欣然答應。因為感覺好嘛,咱也
玩玩情調,就帶她來到一家位於什剎海附近的西餐廳。那裡我以前去過幾次,環
境、格調和食物都不錯,比較適合談情說愛。

    兩人邊吃邊聊,這時我發現A 女的飯量似乎比我這個大男人還大,我都吃完
抽了好幾支煙了,A 女卻還在狼吞虎嚥地吃基圍蝦。吃完飯,我開車送A 女回家。

    臨上樓,A 女還含著微笑扭身看了我一眼。不是咱自作多情,我覺得這一眼
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本以為A 女對我看上眼了(實話實說,我也對A 女看上眼了),樂滋滋地回
去琢磨以後進展時,第二天,A 女卻給了我當頭一棒。咋回事?那天我上QQ跟她
聊天,她突然告訴我,她已經心有所屬了,很對不起我喔。

    我靠,這是玩的那一出啊?哦,合著你是個蹭飯吃的?那也不對啊,就為了
蹭那麼一百塊錢一頓的自助餐,也沒必要費這麼大勁聊那麼久啊不是?聽了A 女
對我的死刑判決,我頓時覺得墜入了雲山霧罩,既不好接受,也難以理解。

    見我連著打出了幾個「?」號,A 女耐心地解釋道:在我之前,她還遇到一
個大老闆,多大的老闆?開奔馳,跟外國人做生意,住頂級豪宅的那種。這種大
老闆跟我這個開威馳,跟中國人做生意,住單元樓的小職員一比,條件在天上地
下。

    我靠,你早有大老闆跟我忽悠個啥呀?眼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我不
禁悲痛欲絕,欲哭無淚。A 女倒不急,她又說啦,她看重的是人品,大老闆雖大,
但人品不一定最佳;再說,追她的大老闆成群結隊的,簡直都能開個企業傢俱樂
部了,這個老闆也不算個球,所以還想跟我這個貌似忠厚的老實人接觸一下。

    A 女這麼一說,咱還真有了被芭比公主看上的皮鞋匠那種感覺。操,人家有
那麼大的老闆都還在挑人品,看來我是碰上極品女人啦。當然,這個極品不是貶
義的,是人品中的上上品,是褒義的。

    於是,我懷著一顆破碎加企盼的心問道:那以後還跟我來往嗎?極品女回答
道,那要看看你們倆誰的人品更好,誰的感情更真。

    得,人家給我判個死緩,想瞧龜兔賽跑,以觀後效。

    既然是這樣,咱還心懷一絲希望,沒準咱這笨頭笨腦的烏龜還真的跑贏了兔
子呢。所以,本烏龜舔淨了自己心靈小傷口的血跡,繼續跟A 女投入地相處、聊
天,繼續參加這場愛情馬拉松比賽。

    奇怪的是,自打那以後,A 女每天跟匯報工作進度一樣,把她跟大老闆的進
展告訴我,比如大老闆承諾把她兒子送貴族學校啦,答應給她買跑車啦,答應給
她以她的名義買一套房子啦,等等,都告知我。甚至,把大老闆哪天強行吻了她,
摸了她的胸也告訴我。

    我靠,丫當我是什麼啊。在比賽中被兔巴哥遠遠落在後面的我,越聽越失落,
越聽越嫉妒,越聽越生氣,越聽越沒信心。某天,終於忍無可忍發火了,告訴她
以後要是再跟我提大老闆,就我就出局不參賽了,直接她拉黑。

    A 女見我真的惱火了,趕緊安慰我說,她是看著我忠厚老實,一見如故,把
我當成知心朋友了,這才跟我私下透露點賽況嘛。瞧這話說的真是讓人舒心,那
咱還有啥脾氣呢,馬上振奮精神繼續乖乖參賽。

    接下來的半個月就是這麼度過,A 女不提再見面,我也不好意思自討沒趣。

    但是漸漸地A 女開始越來越多地給我打傾訴電話,說她感覺我這個烏龜很好,
很本分,很CJ,讓她覺得踏實;但又覺得那個兔巴哥大老闆能提供給她更好的生
活,她左右為難。

    經常講著講著就哭了,那哭聲讓人不由得不信,她的內心確實在受到煎熬。

    見狀我只好趕緊好言安慰她說:不要哭,本烏龜不給你壓力,咱們衹是剛剛
認識,又沒啥感情基礎;你覺得烏龜好,就選烏龜;你覺得兔巴哥好就選兔巴哥,
很輕鬆啊;不選我,我也沒什麼難過,畢竟人家是大老闆嘛,人家能提供給你的
東西比我多啊,咱不服可不行。

    不過,A 女老是這麼長時間地煲電話粥哭訴,弄得我也不由得情緒受到了感
染。我遇到她,也看上了她,就懷著跟她過一輩子的夢想去投入的。

    誰知,半路殺出個兔八哥來,讓我的夢想幾乎化為泡影,心裡自然不是個滋
味。

    特別是,對手還是一個巴黎紐約倫敦悉尼到處飛來飛去的奔馳兔八哥,張嘴
就敢給我的夢中情人送房送車送貴族學校,這個本事我真的沒有。

    想想,覺得自己也混了十幾年了不過混個一兩萬月薪,真是窩囊。

    懷著這種窩囊加失望又不甘心的焦慮心態,我找了一個搞房地產開發的哥們,
叫軍子,也是大老闆,向他問計。我這輩子衹見過前妻這一個女人,所以不瞭解
別的女人的想法。

    而這哥們見得女人多,應該知道女人的心態,所以我要請他當我的愛情顧問,
或者說,狗頭軍師。

    一天晚上,我把哥們請出來吃朝鮮烤肉,一邊喝酒一邊抽煙一邊傾訴。聽完
的我的陳述,看過A 女的照片,哥們說話了:「守傑,我覺得這屄你肯定能泡上,
你別擔心,不過我覺得你呢,最好別太投入。」

    哥們這一番話讓正憂心如焚的我感到很意外:「啊?為什麼啊?為什麼你覺
得我一定能泡上啊?為什麼讓我不投入啊?」我瞪著CJ金魚眼,問了一連串的為
什麼。

    「這個嘛,我覺得這屄是個炮女,好上。你看這長相,這眼神,一看就知道
是個騷貨,那種閱人無數,常在男人堆裡混的主。我敢說,這女的啊,起碼得有
一打男人上過,所以你也就別太上心了。單身五年,我操,我說有一打男人上過
還說少了,沒準是兩打。還有,我估麼著,那個大老闆有假,即使真的有這麼個
大老闆,怕也不是想和她結婚,玩玩她罷了。大老闆追她?憑啥呀?丫長的是不
丑,可是這世界上想麻雀變鳳凰的水靈大姑娘多得是,丫都三十好幾了,青春還
有幾年啊?再等幾年都他媽該到更年期了,還拖個JB小油瓶。那大老闆傻啊?還
追她?丫這種人,要是真有個大老闆追,那他媽夜裡睡覺都能給笑醒嘍,早就投
懷送抱了,哪他媽還有空天天跟你耗啊。」哥們不緊不慢地對我表明了他的看法。

    「你說得不對。」我喝了一口酒,搖了搖頭,連忙否定了他的話。在我心目
中,A 女是一個聖潔的女神,簡直比聖女貞德還要聖潔,所以我無論如何不能認
同哥們的話:「你搞錯了,我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她說過,她最在意的是人品。

    人品啊,她當然也在意錢,但更在意的是人品。我覺得自己人品還過得去,
我沒壞心眼啊,但是我實力確實不如人家大老闆。可是,要是就這麼放棄了,我
也心有不甘啊。「說到這裡,我伸出一個指頭,在空中點著,表明我的堅定信念。

    「守傑,你這些年做宅男被你前妻弄傻了。」哥們滿懷同情地望了我一眼,
說道:「你他媽被那點家務事栓著,根本就不知道這世界是怎麼回事兒。其實,
你我都處在一個淫蕩的世界裡,我知道,你不知道,因為你太他媽CJ了,所以你
用你的CJ心態去揣度別人,感覺別人也就跟你一樣CJ. 就跟你以前看你前妻,你
以為你對她好,她肯定也會對你好,結果呢,是這麼個結果。人跟人差別大著呢,
千萬別以己度人,那你會吃苦頭的。反正你現在剛離婚,我呢光跟你說你也不會
信,你慢慢去悟吧,看多了,遇的多了,你就悟出來了。反正我還是那句話,你
泡這屄肯定泡得到,但別太投入了,該甩你就得甩。」

    「你還是不瞭解我這個人……」我依舊對哥們的話深不以為然。






【二、A 女】

    從哥們那裡我得到了些鼓勵,不管他說別的什麼,起碼他認為我很有希望能
泡到A 女。因此,我就沒有放棄繼續在A 女身上下功夫。

    不過說實話,我當時也已經做好了隨時被淘汰出局的準備。

    嘿嘿,一顆紅心,兩顆準備嘛,烏龜跑贏兔子,那是建立在兔子睡覺的基礎
上。

    既然奔馳大老闆這麼慷慨大方、出手闊綽,而且吻也吻了、摸也摸了,那說
明人家兔巴哥已經遙遙領先了,不出意外的話人家絕對要大獲全勝的。

    所以,咱就識相點,甭繼續費勁八岔不自量力地跟人家PK了,直接找下家吧,
省的被人家手下剽悍的馬仔保鏢什麼的打個遍體鱗傷落荒而逃,那不是自討苦吃
嘛。

    正在咱打算開始新的尋覓之時,忽然天上掉餡餅了--A 女有一天主動約我
去看電影。

    我靠,這麼好的事情咋就落到咱頭上了?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
又一村」啊。接到她要求看電影的短信,我當時真有一種摸中了五百萬大獎式的
興奮。

    在我看來,一男一女相約去看電影是個重要的信號。不知現在八〇後九〇後
的帥哥靚妹們怎麼看待,反正在我這個老實巴交的七〇後看來,看電影標誌著戀
愛關係的基本確立--靠,不搞對像我跟你看什麼電影啊?那電影又不是沒你陪
著我就看不懂。

    但是且慢--不是有奔馳大老闆在那麼?幹嗎約我看電影呢?但是,我忍了
忍沒問她:沒準她一時跟兔巴哥有些小齟齬呢,咱這烏龜不正好趁虛而入。要是
一問,沒準提醒了人家,清醒過來不又把我這個IT人士一腳給T 了。

    算了,言多必失,咱也就不多問了。

    滿腹狐疑加滿心希望,迎來了一起看電影的日子。

    那天晚上,先跟A 女吃飯,A 女再次以超大的飯量讓我震撼了一把。

    我一邊抽煙,一邊注視著她如同採掘機一樣上下揮舞的筷子,心裡一陣納悶
:飯量這麼大,怎麼身材竟然如此苗條?她的腰就跟舞蹈演員一樣纖細,一點都
不像生過孩子的熟女。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啊,我不禁想起我以前那個母夜叉的水桶腰和一臉橫肉,
還一天到晚吃藥節食練減肥瑜伽,屁用也不頂一個。

    伴隨著採掘機的上下揮舞,A 女跟查戶口一樣很詳細地問了我的收入,工作,
住房,父母職業等等情況。

    其實那時我也很喜歡她,不想因為物質條件這種外在的東西而失去她,也就
照實招供了。

    儘管她嘴上說,哦,那你不過跟我一樣是個普通的工薪族嘛,但看得出來,
她其實對我的條件很滿意。

    當她知道我還有一套離婚前曾經住過的空房子就在電影院附近時,顯得更有
興趣了。

    當時我也想問問她,有奔馳大老闆幹嗎還跟我約會,但是再次忍住了--言
多必失,沉默是金。

    看電影時,我挨著A 女,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以及成熟女人那種特
殊的誘惑氣息,於是忍不住試探性地摟了她的腰。

    當時我做好了心理準備,衹要她一拒絕,我馬上就老老實實自我檢討、痛改
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誰知,她非但沒有拒絕,反而順勢趴到我的膝蓋上
了。

    我的前妻是個性冷淡患者。在她有了性關係的最初幾年,丫還算是正常偏少
的;但婚後不久,丫不知道從哪學的,開始以性來作為要挾物質的一種手段。

    既然用作一種手段,丫就得減少性生活頻率,俗話說「物以稀為貴」嘛,多
了那手段就不值錢了。而且,有時丫提出的條件,我覺得過分的話沒法答應,丫
就以不過性生活作為懲罰。

    結果,大概是因為長時期壓抑性慾,丫竟然慢慢地得了性冷淡。

    大概是從婚姻的第三、四年開始,我和她基本上就不存在什麼性生活了。

    即使是她拿這條件那條件交換,頻率也低到每月一兩次,毫無激情的一兩次。

    搞的時候,她下面跟撒哈拉沙漠似的,一滴水都沒有,總是得用潤滑油捯飭
半天。

    而且,每次搞她,我得跟搬運玻璃製品似的小心翼翼,輕進輕出,稍微一用
勁丫就河東獅吼。

    對此我曾建議過她去看看醫生,結果被她狂暴地拒絕了,反而說婚後幾年的
夫妻都是這樣的;我才是有病,屬於性慾亢進,該去看醫生的是我。

    被她這麼數落的多了,我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性慾亢進?又怕她
瞧不起我,我也不得不壓抑著自己的性慾,不再像原先那樣經常追著她想搞了。

    到了最後兩三年婚姻破裂階段,家庭裡時刻瀰漫著冷戰熱戰氣氛。沒破裂時
都還衹是那樣,一破裂就更別提了,完全與性生活無緣,我不得不做了幾年不出
家的和尚。

    遇到這種情況,我也沒有出去找女人。之所以一直隱忍著,主要有幾個原因
:一是我從小接受正規教育,一直在性方面很守規矩,總是把偷情看做一種不道
德行為;二是我前半輩子衹經歷過前妻一個女人,也沒有可比性,以為天下女人
都這樣呢;三是我個性不主動,見了女人總是喜歡躲著走,也就失去了很多可以
勾引女人或者被女人勾引的機會。

    不過,我受點委屈雖然不算啥,我的小弟弟可就委屈大了,這麼多年如饑似
渴,幾乎得不到一點陽光雨露。

    現在離婚了,小弟弟也解放了,當一個衣衫單薄的美少婦趴在小弟弟上面,
隔著一層薄薄的褲子,小弟弟都能感受到美女吐出的潮濕的熱氣,瞬時跟吸了血
的螞蝗一樣膨脹了起來。

    出現這個情況我很是意外,因為這些年的和尚生涯讓我對性生活失去了印象,
小弟弟跟富士山一樣休眠很久了,怎麼這下子竟然在幾秒鐘裡被人喚醒,有種要
噴發的前奏?

    面對著一個並不是很熟悉的少婦勃起,我覺得非常丟人,於是拚命地想轉移
注意力,腦海裡浮現出雷鋒劉胡蘭邱少雲董存瑞等革命烈士的高大形象。

    無奈我很傻很天真,小弟弟卻很黃很暴力,丫對這些革命烈士的高尚情操完
全不屑一顧,繼續跟人民幣一樣堅挺,而且越來越挺,而且還他媽一抽一抽的,
蠢蠢欲動。

    A 女趴在上面,那是肯定可以感受到小弟弟的活力。靠,太難為情了,早知
道丫這副德行咱就把丫丟家裡不帶它出來混了。

    A 女倒是坦然面對小弟弟的性騷擾,什麼都沒說,依舊趴在我的膝蓋上,繼
續對著小弟弟呼吸出潮濕的熱氣。她的坦然多少緩解了我的緊張情緒,也就任由
小弟弟去硬。

    她在我身上大概趴了半個小時,小弟弟也硬了半個小時。

    過了一會,A 女起身了,我頓時如釋重負。正準備專心看電影,A 女忽然湊
到我的耳根上小聲說了句:「你很不老實!」

    我的臉上頓時臊得紅一陣白一陣。我冤枉啊!我心想,我真的沒想不老實,
可我實在管不住我家小弟啊,誰讓你趴在我家小弟身上的?要都這樣了小弟弟還
沒反應,那我豈不是得去看老軍醫了?

    當時我心裡七上八下的,很害怕因為小弟弟的提前不老實壞了大事--沒準
人家A 女一見我不老實,就直接把我給T 了呢--那就太冤了。

    不過,結局卻令我非常意外:看完電影後,心驚膽戰的我本來想直接送她回
去,並且向她解釋一下自己真的沒打算不老實的,誰知她坐上車後卻忽然問了我
一句:「你說你以前的家就在這附近?」我連忙回答說是。她又問:「那方便過
去看看嗎?」

    「方便,當然方便!」我連連點頭。能不方便嗎?傻子才會這個時候不方便,
嘿嘿。於是這對孤男寡女到了我的舊居。

    我的舊家位於左家莊,是我和前妻共同生活的地方,也是我的噩夢之鄉。

    噩夢醒來是早晨,雖然那房子根據離婚協議給了我,可我實在不願意再面對
那些痛苦的回憶;加上離婚時,分給前妻那套房子因為租戶還沒搬走,還得過一
陣子才能騰出來,所以拿到離婚證的第三天,我就拿了幾件常用衣服搬到了現在
住的團結湖這套房子。

    走了以後,一直都沒回左家莊看哪怕是一眼,就讓它那麼空著。

    現在,陪同A 女進了我的舊家。進門打開燈,發現屋裡一片狼藉,就跟被抄
家了似的。前妻就是這樣,衛生習慣很差,平時都不怎麼收拾屋子,更何況這是
分給我的離婚財產,她才懶得在走前打理一下。

    看到屋裡亂糟糟的沒法下腳,我滿臉的不好意思,連忙解釋說,這是前妻搬
家後一直沒收拾。A 女似乎並不介意屋子裡的髒、亂、差,她看著這套180平
米的寬大房子,興奮得兩眼直放光。

    「這麼舒服的房子現在你怎麼不住啊?」A 女邊四處查勘,邊問道。這時我
才注意到,她的步態非常優雅,一看就知道是受過專門訓練的。

    我回答說:「不想住,一進這門就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兒。」

    A 女聽罷,笑了笑,說:「那也是,不過你是有條件才能這樣做的,我們不
行,離婚了還不是得住在以前的房子裡,沒處可去啊。」

    說完,A 女很大方地走到主臥室裡,對我說自己累了,問能不能在床上躺一
下。我正求之不得呢,連忙說那當然可以。

    於是A 女脫了高跟鞋,躺到了床上。

    我這人雖然一貫老實,但那天看到自己床上躺著這麼個丰姿綽綽的美少婦,
渾身上下散發著熟女迷人的誘惑力,也就不想再老實了。

    媽的,反正離婚了,沒有那張破紙約束自己了,衹要你情我願,老子有權決
定和誰上床。

    我順勢上了床。

    反正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我也不怕被人瞧見出醜,於是膽子也大了起來,
上了床就用手撫摸A 女的身體,從臉蛋摸到脖子,脖子摸到乳房,乳房摸到下面。

    唉,真是有些年頭沒有這麼摸過女人了。別人都說女人欣賞愛撫,可是我在
前妻那裡卻得到了反證。這麼多年,她最討厭我撫摸她,即使晚上睡覺時也要跟
我分床。

    面對我得寸進尺的試探,A 女竟然沒有半點拒絕或者反感的表示,反而微閉
著眼睛,輕輕呻吟著表示受用。

    得到了她默許的鼓勵,我膽子也就大了起來,摸著摸著,變成吻了,吻著吻
著,脫衣服了,脫著脫著,A 女忽然來了個鹹魚翻身,跪在床上,撅起又大又圓
又白的屁股來。那意思很明顯,想讓我從後面干。

    碰到這種美事,諸位色狼肯定都忍不住舞刀弄槍,躍躍欲試了吧?可是,我
卻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剛翹起的小弟弟竟然頓時萎了下去。為何?嚇的。

    前邊說了,我在性觀念方面一直比較保守,潔身自好,雖然不幸娶了個性冷
淡老婆,但一直守著心裡那塊貞節牌坊沒有出去勾搭女人。

    我這前半輩子,衹幹過一個女人,那就是前妻;衹有過一種姿勢,那就是男
上女下。

    這個可不怨我不會開發女人的性慾,年輕時我也看了不少A 片三級片,那姿
勢體位技巧摸得門兒清,也曾多次建議前妻試試其他姿勢。

    可問題是她是個性冷淡啊,堅決不試;不但不試,還把我貶損成一條整日沉
迷於低級趣味的淫棍淫蟲。

    現在,有這麼個在一個月之前還完全是陌生人的美女,在我面前撅起屁股我
敞開大門等著被干,這場面咱哪見過啊?所以反倒把我給嚇著了。

    這種事就是這樣,越著急,越害怕,越是不行,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後,
我不得不滿面羞愧、垂頭喪氣地放棄了努力。

    當時,我的頭上冷汗直冒,感覺無地自容,生怕A 女會嘲笑我是個銀樣蠟槍
頭。

    A 女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沒有嘲笑我,而是慢慢的用她的手幫我
撫摸下身。

    對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漂亮女人,處於長期性飢渴狀態的我,其實也
挺需要女人慰籍的。於是在她溫柔的撫摸下,漸漸又到半軟不硬狀態了。

    A 女見狀,趁熱打鐵,乾脆為我吹起簫來。我萬萬沒想到,原來在A 片上才
見過的吹簫,竟然是這麼舒服!看來,光見豬跑跟實際吃起豬肉來,感覺完全是
兩碼事。我這半輩子,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那感覺太爽了!

    爽是爽,衹可惜……

    這麼一搞,我雖然心裡興奮,感官舒服,但又嚇痿了,變成半軟不硬,任憑
A 女風吹浪打都硬不起來。

    我一看這樣,急中生智,乾脆把A 女壓在身下(這個傳統姿勢我還比較熟悉),
用手把半軟不硬的小弟弟給硬塞了進去。誰知小弟弟實在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衹
在裡邊掙扎了兩下,就一瀉而出了。

    靠,這個不爭氣的小弟弟!剛才看電影該你丫老實的時候你丫比誰都歡實,
這會該你出馬了你他媽又這麼不給咱長臉,真是白疼你這麼多年了。鬱悶,我從
來沒出過這種狀況。

    我一直體壯如牛,在跟前妻那個性冷淡例行公事的時候,內內外外的硬最低
都不少於20分鐘,這次咋就他媽這麼掉底子?

    看到這裡,不得不解釋一下,什麼叫「內內外外的硬」?這個嘛,是這樣的
:我那個性冷淡前妻有個怪癖,衹要她一high了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不能再在裡
邊多搗鼓哪怕一分鐘。

    問題是不知道前妻是真的還是裝的,丫總是三兩分鐘就high了,於是我就不
得不把槍拔出來,在外邊對天掃射。

    所以,我本來少得可憐的性生活還得再來個吐血甩賣、跳樓打折,在裡邊搞
三分鐘,外邊自慰十七分鐘。

    就為這幾乎一月一度的快樂三分鐘,我還得支付沉重的經濟或者勞務代價,
或者答應給她買這買那,或者替她寫單位的調查統計報告,或者當槍手替她寫研
究生論文,或者答應給她娘家寄錢,等等。

    操,當年那過得真不是人過的日子,這十年裡咱經歷過的性生活,扳著指頭
都能數出來。

    靠,不憶苦思甜了,場景轉換到A 女這裡。

    雖然第一次做愛就以慘敗告終,讓我覺得特沒面子,不過A 女的耐心倒讓我
有一絲感動。和性格暴躁的前妻相比,A 女顯得很富有女人味,這種女人味是我
打心底裡喜歡並渴望的。

    正因為這種渴望,讓我不想就這麼放棄,沒有急著把衣服穿起來,而是繼續
和她赤裸著身體,一邊躺在床上繼續交談,一邊互相撫摸著對方的私密部位。

    A 女的那裡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二個女人的私密處,我滿腦子好奇,別的女
人跟我的那個母夜叉相比會有什麼區別?仔細一調查研究,果然區別大啊:首先,
A 女那裡濕漉漉的,就像個水簾洞,滑溜溜的,比起母夜叉的乾巴巴的老井來有
生氣得多;其次,A 女那兩片小肉跟母夜叉也不一樣,肥厚飽滿,而我前妻那裡,
癟得跟兩片紙沒啥區別。

    更讓人叫絕的是,A 女的內唇非常的長,足足有二三厘米長,軟軟濕濕的特
有彈性,手感非常棒,跟德芙巧克力那樣如絲般滑潤;一嘗,味道好極了,一點
不比雀巢咖啡差。

    窺陰探險活動圓滿結束後,我心滿意足地點了一枝中南海,A 女也跟我要了
一枝。抽了一口,她看了一眼煙標,很驚訝地問:「你抽這個煙啊?」四五塊錢
一包的中南海是低檔煙,她覺得有些奇怪,這個住著這麼大房子年薪二三十萬的
男人怎麼會抽這種低檔煙呢?

    我不以為然地回答道:「我習慣了,煙酒這種東西,不在乎價格,衹在乎習
慣不習慣。」

    「對,那倒是,習慣成自然嘛。」A 女贊同我的看法,然後她又想起什麼似
的,以一種挑逗的口吻問我:「剛才你趴在那裡,看我下邊看了半天,都看到什
麼了?」

    我臉上一熱,難為情地呵呵地笑了一聲,說:「看到你的花瓣了,太誘人了。」

    「哪裡最誘人?」A 女想聽我讚美,繼續挑逗。

    「呃……」,面對她咄咄逼人的挑逗,我更不好意思了,但又一想有啥不好
意思的,說就說唄,反正這裡就衹我倆,她都不在乎,我在乎個球。於是我鼓起
勇氣,說:「你那兩片小肉太漂亮了,含在嘴裡感覺特爽。」

    「是嗎?」A 女聽了我的話,忽然翻身起來,蹲到我的臉上,把那裡湊到我
的嘴邊,說道:「那你就再含一含,讓你爽。」

    我聽話地含住了她那兩片小肉,用嘴唇狠夾,用牙齒輕咬,把那兩片粉色的
肉拽得老長,發出了「啵啵」的聲音。A 女先是蹲在我身上呻吟,繼而坐了下來。

    見是這樣,我就用舌尖撥開兩片小肉,深入到中間的洞洞裡來回游動。衹是
她坐在我臉上我呼吸不上來了,舔了一會兒,實在忍受不了了,就用手把她的屁
股抬起來,說:「不行啦,我喘不上氣了。」

    A 女聽了,又狠狠往我嘴上一坐,屁股蠕動了兩下,這才翻身下來,把放在
床頭煙灰缸裡的半截香煙拿起來繼續吸,跟我交談。

    「喜歡我的身體嗎?」A 女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湊到我的嘴前,把煙吐到
我嘴裡,問。

    「喜歡,太喜歡了。」我也拿起了放在煙缸裡的半截香煙吸了一口,心滿意
足地回答道:「你的身體簡直就是極品,迷死人了。」

    這可不是騙她,被性冷淡折磨了那麼多年的我,實在太喜歡這種刺激的性生
活了,如饑似渴、欣喜若狂。

    「以後就歸你了。」A 女爽快地答道,又吸了一口煙,看得出她很受用我的
誇獎:「算你走運,遇上我了,以後你想怎麼玩我都成。」

    兩人就這麼聊著,享受著言語的淫蕩,心靈的狂野,肉體的放縱。抽完了一
支煙,意猶未盡,又接了一支。

    談著談著,我忽然想到了那個奔馳大老闆。突然間跟醍醐灌頂了般恍然大悟,
我那哥們說的一點不錯:我,變相怪傑,才是這場3P 遊戲裡真正的大老闆,這
場龜兔賽跑中唯一的參賽者。

    不過,出於禮貌我倒沒有點破,因為我還懷著成家的希望,給人家留點面子
吧。

    當然,她騙了我CJ的感情,我也得小小報復一下。

    於是,我搞了個惡作劇,用中指和食指關節揪著她的小肉,拉長有好幾公分,
一直到拉得不能再拉為止,然後問她:「你說,你為什麼最終選擇了我,而沒有
選擇大老闆?」

    A 女被我揪疼了,一邊皺著眉頭忍受著,一邊呻吟著回答道:「啊……疼死
了,你就不能輕點揪啊?啊……選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最真誠,你最老實,你也
最照顧我的自尊。啊……啡……好疼啊,輕點不行嗎,大老闆雖然有錢,可他總
是用那種不可一世的口吻跟我這說那,似乎我的一切都得聽從他的安排,啊……

    以為有倆錢就牛的不得了,太霸道了,咱可不想過那種舊社會小媳婦一樣的
生活。「

    雖然明知道她是編的,但這番話還是讓我小感動了一把,誰讓我CJ呢,CJ男
就容易感動。我當時甚至想,即使是真的有那麼一個大老闆,她也會選擇我的。

    她肯定想選擇一個真的愛她關心她的人,而不是選擇金錢和物質。我寧可相
信她是這樣的人,如果是,那她真的很不錯了,她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為了這份感動,在休息了一個小時之後,我又重新抖擻精神,提槍上馬。這
次,我從心理上已經接受這個女人了,所以重振雄風,兼有A 女滑溜溜的洞洞配
合,「撲哧」一聲就直搗黃龍了。

    A 女一聲發自內心的呻吟,兩片小肉緊緊地裹住了我的小弟弟,甚至蛋蛋,
讓我感覺奇爽無比。在幾十個回合之後,她終於「啊啊」地到了高潮。A 女床上
功夫確實了得,在她高潮的初期我還覺得自己離高潮尚早,誰知她下面一陣猛抽
猛夾,一股熱乎乎的暖流淋到小弟弟頭上,頓時讓我爽的找不著北,也在啊啊聲
中繳械投降了。

    跟我前妻生活10年,我從未享受過這麼美妙、這麼舒服、這麼刺激、這麼
驚心動魄的性生活。前妻到了床上,是不折不扣一條死魚,三下兩下就「啊啊」
了,啊啊完了就不耐煩地催我出來,而且男上女下的基本原則堅持一百年不動搖。
那時的性生活,不但比沙漠裡的植物還要稀少,而且味同嚼蠟。害得我30多歲
一熟男了,還整天得自給自足,靠自己打飛機度日。而A 女,第一次做愛,就玉
女吹簫,老漢推車,倒拔楊柳,這幾個A 片上才能見到的姿勢和方式,她能做到
游刃有餘,那技術這叫爐火純青。當時我那個高興啊,自己算是真的解放了,起
碼是遇到一個真正能稱得上女人的女人了!

    兩人洗了身上的液體之後,A 女準備回家了。而就在她穿好衣服在梳妝台前
梳頭時,發現了我前妻搬走時留下來的一些用完和即將用完的化妝品盒子,都是
法國蘭蔻,CD,香奈兒等國際大牌的。

    「這是你前妻用的東西?」A 女看著那一堆狼藉的瓶瓶罐罐,問道。

    我回答說是。以前在QQ上聊天時,我曾講到過自己離婚的原因之一,是前妻
物慾太強,用的化妝品是法國蘭蔻的,穿的衣服是寶姿的,包包用LV的。當時A
女反應似乎很平淡,跟我強調女人的氣質不能光靠花錢買貴衣服,而是靠提高自
身涵養,多讀書,多頓悟,要做到內外兼修。

    這番話講得我連忙點頭稱是,驚呼自己遇到了真正懂得審美的氣質女。如今
到了我的舊居,這些東西算是眼見為實了。而此時,氣質女卻突然對我說:「守
傑,我將來也要用這些東西!我也要穿寶姿的衣服!我也要LV的包包!你給我買
好嗎?」

    A 女這番話如一盆冷水澆到我發熱的腦門上,讓我既大吃一驚,也大失所望。

    不是她說自己不是物慾女人嗎?不是說自己一貫勤儉持家嗎?怎麼一來就跟
我前妻比上了?好歹我前妻一個月還能掙個四五千呢,雖然她把自己掙的錢都糊
到自己身上,對家裡一點貢獻都沒有,但起碼她基本上算自給自足。而眼前這個
半老徐娘,一個月兩三千塊的薪水,卻也要穿用這些國際品牌,那我不是還得到
貼?

    更何況丫還有個小油瓶要我養活,這年頭,養個孩子可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想到這裡,我當時就有些不悅,驢臉拉的老長,對她說:「我跟前妻離婚,
她的物慾太強也是原因之一;這些東西,對一個工薪家庭來說,太昂貴了,我根
本負擔不起。」

    A 女見我臉上由晴轉陰,倒也識趣,馬上笑著解釋道:「守傑,我那是跟你
鬧著玩的,隨便說說罷了,你可別當真。過日子得勤儉持家,這理兒我懂。」

    嗯,這還差不多。見她這麼一解釋,我也就不再當黑臉包公了,摟著她的腰
一起出門,下樓,上車。

    她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以後,我側身看了看她,心裡別提多滿意多高興了,
直慶幸這麼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被我給遇到了。別看她在床上是個十足的蕩婦,
可是一出門,那走路,那坐姿,那神態,還居然透著股子高雅勁。男人嘛,不是
都喜歡自己的老婆,在客廳是貴婦,在床上是蕩婦。

    見我看著她傻笑,A 女也側過臉來看了我一眼,朝我擠擠眼睛,問:「怎麼
啦,還沒看夠啊?」

    「那怎麼能看夠呢,呵呵。」我又傻笑了一聲,發動了汽車。

    「剛才舒服嗎?」她問。

    「舒服,太舒服了,簡直欲仙欲死。」我實話實說。

    「以後咱們天天欲仙欲死好不好?」A 女眼睛往上挑了挑,說:「其實,今
晚上衹是讓你小舒服了一把,還有更舒服的你都還沒領教呢,怕把你嚇著。」

    「哦?是嗎?」聽她這麼一講我來了興致,難道世界上還有比這次更讓人銷
魂的快感嗎?

    「以後慢慢伺候你吧。」A 女得意地撇了撇嘴,說完,把手放在我的襠部,
輕輕為我揉捏著,轉眼就把小弟弟又揉硬了。

    「噯,別,別搞了,要不得撞車了!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做個風流鬼。」我被
她弄得無心開車,連聲告饒,她的手才算鬆開了我的褲襠。

    送完A 女,回到團結湖的家裡準備上床睡覺,A 女忽然發了一條彩信過來,
猛一看沒看明白是什麼照片。再仔細一看,我的奶奶,是她的鮑魚照!同時還附
著一句話:把你的棒棒拍給我。靠,沒想到我李守傑活了這麼久,年輕時沒風流,
老了倒還風流了,立馬照辦。她的回信是一個表示吻的嘴唇圖案,立刻讓我聯想
起剛才令人銷魂的口交。

    不過,那晚經歷了大老闆西洋鏡的被戳穿,以及她對蘭蔻寶姿LV的試探之後,
我感覺A 女似乎並不像我以往想像得那麼單純和不物質。以往,我是用最單純的
想法去揣度她的,以為她就是一個希望有個家的漂亮女人,茫茫人海中,遇不到
一個可以相信、值得她委身的人,就那麼漂著。終於,她遇到了我,李守傑,這
個老實了半輩子的男人,被她所感動,願意對她好,願意為她承擔那些生活的重
負。我們彼此珍惜,互相愛護,從此王子和公主就過上了幸福的生活……那該是
多麼誘人的前景啊。

    所以,她流露出物慾,雖然讓我心裡多少打了個問號,但絲毫沒有動搖我繼
續跟她發展下去的願望。是啊,人不可能沒有缺點,完美的人根本不存在。她這
個人這麼漂亮,喜歡點好衣服化妝品什麼的,也可以理解。衹要這些物慾在可控
範圍之內,她自己再注意一下,應該不成為什麼問題。





【三、欲艷狂潮】

    男女之事就是這樣,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順理成章了。這次是幾天以後的
週末,A 女邀請我到她家做客。為了約我到一個溫馨的二人世界,她特地把她兒
子送回父母家了,還提前請假下班回家,做了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臨到我下班,
她還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多久到,她好把菜下鍋。等我進門的時候,一桌子菜
都齊了,還冒著熱氣,連酒都倒好了。

    A 女的家是個八九十年代建成的那種一居室半的小房子,總面積不會超過六
十平米。餐廳和客廳是共用的,有個主臥面積大概有十多平米的樣子,放了一張
雙人床和一個大衣櫃後就滿了。還有一間小屋,衹能放一張單人床和一個小書桌,
那估計是她兒子用的房間。房子衹是經過了最簡單的裝修,但很乾淨,井井有條,
一塵不染。

    面對著一桌子豐盛的飯菜,我激動得說不出話了,心裡充滿了對她由衷的感
激。是的,我感激她,因為在我十年婚姻裡,我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我前妻不
光是床上的死魚,還是個懶得出奇的悍婦,從來連廚房的門都不進,家裡的鍋碗
瓢盆都是我掂著,十年如一日心裡別提多煩了。但是沒辦法啊,誰讓咱老實呢?

    她不做,總得有人做,那衹有我做。

    我在桌子旁邊坐定,A 女舉起酒杯來,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守傑,咱
倆相識真不容易,你說這北京城這麼多男男女女,咱倆卻能偶然湊到一起,我喜
歡你,你欣賞我,算是苦盡甘來了。今後,咱倆好好處,好好過日子,來,為明
天乾杯!」

    「對,為明天乾杯!」我也端起了酒杯,碰了一下,杯中清冽的酒被我一飲
而盡,感覺真是酣暢淋漓。放下杯子後看看A 女,她衹抿了一小口。這無所謂,
女人很少有喜歡喝酒的,而我也不喜歡粗魯地勸人下酒,衹要盡興就成。

    「來,嘗嘗我做的紅燒肉,我最拿手的就是這個,你嘗嘗,保準跟在別處吃
得不一樣。」A 女夾了幾塊紅燒肉放到我碗裡,然後用充滿溫柔的目光看著我。

    我吃了一塊,果真味道非常好,香極了。於是忍不住連聲讚歎:「好吃好吃!」

    說完又往嘴裡塞了一塊。

    A 女笑吟吟地看著我貪吃的模樣,又給我斟滿了一杯酒,接著把自己的那杯
添滿,站起身提議道:「守傑,咱們喝個交杯酒吧,喝了這一杯,咱倆就算彼此
牽掛著的親人了。」

    我趕忙把嘴裡的肉塊囫圇著嚥下去,端起酒杯站起身,看著她,跟她喝下了
這一杯交杯酒。A 女酒量不行,喝下去立刻低著頭去咳嗽了幾聲,我連忙心疼地
給她餵了幾口菜,又幫她撫摸胸口。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我,問:「守傑,你愛我
嗎?」

    「我愛你!」我不假思索地說了這句話。在此之前,我不是個善於在女人面
前逢場作戲的人,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意味著我是認真的,沒有半點戲言。

    是的,和她一起感覺太幸福了,不是因為她帶給了我銷魂的性愛,而是因為
她讓我體會到了家庭生活的溫暖。

    看著A 女充滿期待的眼神,我心想,這不就是我要找的老婆嗎?一桌子的熱
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她掐著點利利索索地搞上來了,還提前問我喜歡吃什麼--
不過,我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來,因為以往10年婚姻裡從來沒人問過這個問題
;我為前妻做飯的時候都是問她想吃什麼,從沒考慮過自己想吃什麼,以至於我
都不記得我喜歡吃什麼了,只好告訴她「隨便」--這不就是家的感覺嗎?這不
就是老婆的感覺嗎?我從那個魔窟裡跳出來,不就是為了奔這個嗎?

    想到這裡,我禁不住有些感動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一個男人10多年被
忽視,忽然有一天,一個美麗的女人出來尊重他,你說,我他媽的能不感動嗎?

    酒足飯飽之後,這對孤男寡女就急不可耐地上了床。大家都抱著鼓足幹勁,
力爭上游,大干快上的想法,轉眼間就脫了一個溜光。第二次上床,我就沒第一
次那麼矜持膽小了。小弟弟出奇地興奮,早就硬的像個鐵棍。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A 女又開始為我口交。這一次,她的技術更加嫻熟
--不是進步了,而是第一次搞時她還有所保留,這次完全放開了。她濕熱的舌
尖,在我全身上下遊走,忽輕忽重,忽快忽慢,撩撥得本人慾火中燒,小弟弟跟
跳勁舞一樣上下左右搖擺,卻始終屹立不倒!正可謂:熟女舔青松,青松挺且直,
欲知有多硬,待到進入時。

    A 女繼續投入地為我舔遍全身,不僅是JJ,蛋蛋,甚至連腳趾、腳心甚至P
眼都被她吮了又吮--我靠,咱哪裡受過這種待遇?簡直是皇上的感覺!特別是
那舔P 眼,簡直舒服得跟受刑一樣,讓我一邊受用一邊發出快樂的慘叫。一邊慘
叫一邊想,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現在終於輪到我當死魚了,哈哈!

    不過,興奮之餘,我又不禁起了點懷疑:這麼熟練的技術,那得千錘百煉多
少回啊?就像本怪傑,A 片三級片也沒少看,但那衹是看看打打飛機而已,一到
真槍實幹,想都沒敢想過那些高難度動作。這麼好的口活,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行房事最怕分心,一分心想到這些事情,小弟弟竟然就立刻軟了下來。A 女
本來已經做好準備往我身上坐了,一看小弟弟成了阮小二,不得不換了個調教方
式,蹲在我的身上,用小妹妹輕輕摩擦,似有似無,時輕時重。小弟弟天生就喜
歡小妹妹,這麼相親相愛一陣子,又變回男人了。

    這一次就厲害了,我不知為什麼持續的時間很長,大概有三十多分鐘吧,期
間我在她的指導下換了很多姿勢,柳樹盤根,側捅蓮花,百合花開,觀音打坐,
老漢推車……試了一圈,小弟弟竟然始終不射,都成了萬里長城永不倒了。

    我滿身大汗淋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而A 女在小弟弟的猛烈攻擊下,接二
連三地達到高潮。其中她第一次達到時,我習慣性地把小弟弟抽出來了--因為
以前跟那條死魚搞的時候,衹要她一啊啊我就得出局,不管我到了沒有,因此我
跟那個俄國科學家巴甫洛夫養的狗一樣,都養成了條件反射了,見到女人啊啊就
屁滾尿流準備撤--她卻立刻翻身下跪,撅起屁股迎了上來!

    這個提醒讓我想起,哦耶!現在是解放了,碰到毛主席了,咱農奴翻身做主
人了!於是,「撲哧」一聲來了個二進龍宮。一邊搞,心裡一邊唱:

    驅散烏雲見太陽

    革命道路多寬廣

    翻身農奴把歌唱

    幸福歌聲傳四方……

    半個小時的翻江倒海、龍飛鳳舞,讓A 女數度啊啊。整個折騰完了以後,她
躺在床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心滿意足地對我說:「守傑,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剛才真是太舒服了!「

    我倒不為自己的持久戰能力感到震驚,本人平時就是個耐力型選手,不光做
事耐心,運動起來也耐力十足:游泳時能一口氣不休息連游七八千米,跑步時也
能輕鬆地搞定半個馬拉松。所以,出現這麼持久的情況我並不十分意外,我本該
有這個能力,衹是以前跟前妻那條死魚在一起,根本就沒機會發揮自己的戰鬥力。

    「你剛才到了幾次?」我想核實一下自己究竟有多強,於是平靜地反問她:
「我剛才覺得你連著叫了好幾次床,是不是達到幾次高潮啊?」

    A 女興奮得滿臉通紅,連忙點頭回答我說:「是!五次!你讓我到了五次!」

    說完,她抱著我狠狠地親了幾口,欣喜若狂地說:「守傑,你真是上天賜給
我的完美禮物!」

    聽她說竟然達到了五次,我吃驚得連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有些不敢相信,就
問:「怎麼這麼多?這怎麼可能呢?我有那麼強啊?」

    A 女意猶未盡地回答道:「是,守傑,你太強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棒!你
的硬度和時間長度都是出奇的啊,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弄得我大高潮過去就來小
高潮,一陣陣的,真舒服,我從來都沒這麼舒服過!」

    聽了她發自內心的讚美,我心裡也是喜滋滋的,心想:唉,都是同一個李守
傑,同樣的戰鬥力,結果到了我前妻那裡成了我見不得人的缺點,是我沒脫離動
物性的表現;到了A 女這裡卻成了她欣喜若狂的理由,是雞雞中的戰鬥雞。人跟
人真是不一樣啊,早知道這樣,五年前A 女離婚時我就該離婚來找她的,五年前
的她,二十七八歲年紀,那該有多迷人啊!

    想到這裡,我側身到床頭櫃上抽了一張面巾紙,想擦拭一下下身的體液。A
女卻一下攔住我的手,說,不用你擦,我給你舔。說完,她起身趴到我下身,認
真地把下身殘留的精液舔了一個乾乾淨淨。靠,真是個極品尤物,跟她一起太他
媽的爽了。

    那天晚上我沒有走,休息了一陣子以後,我們又來了一次,這才相擁睡去。

    半夜,我忽然又被下半身的一陣舒爽弄醒,睜眼一看,她正在吮吸我的小弟
弟。

    於是,我在半夢半醒之間又來了一次。每次都持續了二三十分鐘。到公雞開
始打鳴時,我方才精疲力盡地睡著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我從睡夢中醒來,一看表,都快11點了。A 女已經
起床了,我叫了幾聲沒人答應,一摸身上,黎明前那次兩人流出的體液還糊在身
上,黏糊糊的。

    於是我赤裸著上身,到衛生間裡洗了一個熱水澡。洗的時候,覺得下面完全
囊中無物了,似乎有種空蕩蕩的痛;而我的那個金剛鑽,也因為頭天晚上數次鑽
井,也磨得有點火辣辣的感覺。我心想,嗯,偶爾瘋狂這麼一次還可以,老這麼
整的話,那我這金剛鑽非得提前報廢了不可。

    洗完後,我回到臥室穿好衣服出來到了客廳,這才注意到早點已經準備好了,
放在餐桌上。一碗搾菜肉絲面,裡邊放了一個煎好的荷包蛋,還有一杯牛奶,一
模,尚有餘溫。頓時,我心中再次湧起一陣感動,再次想起了以往暗無天日的生
活--10年裡,從沒人為我準備過一頓早點!

    吃完早點,我把碗洗了,又抽了一支煙等了片刻,她回來了,手裡拎著倆塑
料袋,裡邊有一條魚,一些青菜,還有一衹鹵鴨子,外加幾罐易拉罐的啤酒。看
她進門的倩影,我忽然覺得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也是最美的女人,忽然
有了一種想抱住她痛哭一場的衝動。

    於是我站起身來,抱住她吻了很久,然後捧起她秀麗的臉,眼含淚花對她說
:「老婆,我的老婆,我覺得我們倆,遇見得太晚了,怎麼會這麼晚才遇到呢?

    我真恨自己,為什麼在五年前不找到你,甚至為什麼不在十年前找到你,那
樣我們會有多幸福?「

    那時我不善於逢場作戲,不像有些人那樣,可以隨隨便便地稱呼任何一個人
老公老婆的。我一旦稱呼A 女是「老婆」,就意味著我已經從心裡完全接受了她,
她就是我暫時還沒拿證的老婆,她就是我的唯一,我的至愛。

    我接著說道:「老婆,你知道嗎,要是十年前我們能夠遇到一起,無論你還
是我,就不會受那麼多的苦,承擔那麼多的不幸,忍受那麼多的折磨和委屈!」

    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A 女此時反倒像個大姐姐,雖然她自己也在抹眼淚,但還是安慰我說:「瞧,
守傑,咱們現在遇到的還不晚,不是嗎?咱倆才三十出點頭,還算年輕呢,以後
一起得過半個世紀呢,對不對啊?以前咱們遭的那些罪,就算咱們償還前輩子的
欠債吧,現在債還完了,咱們就幸福了,是不是啊?」

    「是,是!」這話說得我更感動了,除了連忙點頭,再也說不出什麼了。就
那麼和她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撫摸著她微卷的長髮,心底裡暗地發誓,今後一定
要對她好。

    不知抱了多久,她輕輕推了一下我,說:「好了守傑,我還得做飯呢。」我
連忙鬆開她,擦擦臉上的淚,自覺地跟她到廚房一起弄菜。誰知她卻把我推到一
邊,說:「廚房太小,我自己弄就行了,守傑你去看電視吧。」

    我坐在沙發上,拿個遙控器無意識地亂摁一陣,根本就無心看電視。看到她
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在幸福和感動之餘,我心想以前錯怪她了,她或許有點物
欲,但她對我真的很好,真的是個適合做老婆、值得我心疼和呵護的女人。雖然
窮點,有個孩子,但是就衝著她對我這種關心,我這個大男人就應該給她,給她
兒子一個幸福美滿的生活不是?

    那幾天我的心情出奇的好,不僅是每晚那令人意亂情迷的肉體交合,也不僅
是她對我無微不至的體貼,更重要的是,她給我帶來了希望,巨大的希望,讓我
對未來的生活產生了甜蜜的憧憬。希望啊希望,十年沒有過的希望!

    第三天,也就是星期天,我主動邀請她逛街了。到了金融街購物中心,為她
買了一套Ports 的時裝,又買了一雙Aee 的高跟鞋,花了3000多塊。她身高
有1。69米,身段極好,細柳蠻腰,大腿修長,膚色很白,一頭大波浪深栗色
長髮,穿上漂亮的連衣裙,真是絕配!即便是試衣服的時候,那些營業員和邊上
的顧客,也都忍不住圍過來看這個天生玉成的尤物驕傲地展示自己柔美的身段。
看著那些人羨慕的眼神,我禁不住感到自己非常走運,買單時不僅沒有絲毫的吝
惜,反而覺得很舒心,因為,我覺得她配得到這些!

    晚上回到她家,A 女依舊沒有從逛街的快感中解脫。在洗完了澡之後,她又
穿上新買的衣服,走貓步給我看。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帶著模特兒的職
業素養,每一個轉身,每一個步態,甚至每一個停頓,都那麼完美無缺,渾身上
下都散發著美的氣息。

    A 女又把她的其他衣服拿出來,一套一套地秀給我看。士為知己者死,女為
悅己者容,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小小的房間裡洋溢著快樂與甜蜜的空氣,那晚
我非常開心,微笑就跟刻在臉上一樣揮之不去。當時,我心想:她的那個前夫簡
直是腦袋有病,家裡放著如花似玉、溫柔賢淑的嬌妻不去疼,去他媽的偷腥!不
過又一想,要不是他有病,那哪裡輪到著我來享受這仙女?想想也就釋然了。

    我們的私人服裝秀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興奮的A 女大概回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歲月,拿出她以前的老影集給我翻。唉,十年前的她,簡直可以稱得上傾城傾國
了,而且目光清純,表情甜美。這女人要貌有貌,要德有德,要情有情,身材一
流,相貌一流,床上功夫一流,簡直是十全十美。心想自己真是虧大了,怎麼不
那時遇見她,那我會多幸福?她也會少受多少磨難?至少,我李守傑守著個她,
打死我都不會出去偷腥的。

    然而,本來還沒什麼感覺,但一對比舊照,發現她畢竟是老了,雖然還風韻
猶存,但目光有些複雜,眼袋也若隱若現。不過,我並不嫌她老,我也不再年輕
了,現在能遇到她,即便是拂尾青春,那我也知足。

    一邊翻看影集,她一邊跟我講述每一張照片後面的故事,而我評論著,感歎
著,想像著她的青春,她的美麗,她的純真。

    翻著翻著,突然有幾張裸照映入眼簾,A 女一下子慌了神,把影集奪過去了。

    我以往是個老實人,現在雖然不那麼老實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變得不
老實的老實人比天生的滑頭們還是老實多了。咱那老實畢竟是骨子裡帶著的,學
會多少不老實才能有多少不老實,剩下的還是老實貨。當然,隨著歲月的磨礪,
我身上的老實貨越來越少,不老實貨越來越多啦,但那畢竟是後話,呵呵。

    所以,當我看到那些裸照,霎時大吃一驚。雖然A 女把它搶去了,但我畢竟
已經看到了。於是我追問下去,因為我畢竟不是打算跟她操一把各奔東西的,我
是準備跟她成家過一輩子的,這些東西當然要計較。

    我的計較並非苛求,儘管我本人也是個二手男,但歷史是絕對清白的。我這
一輩子遇到的第一個女人就是後來成了死魚的前妻,20出頭就被她搞定了,然
後一直在家裡做宅男,沒有初戀老情人,沒搞過職場戀,沒玩過一夜情,沒嫖過
雞,10多年如一日守著那條死魚,守身如玉,簡直都可以改名叫李守貞了。因
此,雖然咱帶個二手男標籤,但這異性交往的歷史,恐怕比現在很多未婚男還清
白。

    所以啦,不是我小心眼,我可不想找一個閱人無數的浪女做老婆,也不想婚
後這個來那個去的,來來去去都送俺一頂綠軍帽戴戴。我起碼得知道對方以前經
歷過什麼,以後打算怎麼過。

    A 女經不住我的再三追問,衹得說:那是以前的一個男朋友給她照的,兩人
分了很久了。多久?好幾年了。俺又看了看照片,覺得她沒說實話,因為,從照
片上的人的衰老程度而言,這些照片不會超過一年兩年。

    但是轉念想想,畢竟也是過去的事情了,A 女這麼漂亮,又是離婚長達五六
年的獨身女人,中間肯定不會一張白紙,交個把男朋友也是難免。現在遇到了我,
如果我能提供給她安全和呵護,沒準她就肯收心了。再說,她都這個年紀了,即
便過去放蕩過,現在也肯定想收心了,否則再過個幾年,姿色徹底沒有了,那下
半輩子可就慘了。為什麼不給她一個機會呢?

    想到這裡,自己也就稍稍寬心了一點,不再多問了。誰知A 女卻以為我不開
心了,就又畫蛇添足地把自己跟那個男友交往的歷史主動坦白給我聽。原來,那
男人比她小5歲,還未婚呢。我一聽,就說:「那丫根本就沒打算跟你結婚,一
個二十多歲未婚男幹嗎找個離婚帶孩子的大姐啊,你被人涮了。」

    誰知這話傷了A 女的自尊心,她馬上不假思索地反駁說:「哼,怎麼能說被
他涮了呢?我也是有魅力的女人,他沒理由不迷戀我。再說了,他要真的抱著玩
我的態度,那還指不定誰玩誰呢,他跟我在一起時,我不是沒懷疑過他的動機,
所以我總是要他為我買單。說到性,咱倆都是過來人,我也需要啊,所以這事怎
麼說都算不上被涮了。」

    A 女一席話讓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女人怎麼這麼算賬?明知道成
不了,卻還跟人家在一起花人家的錢,為性買單,買單給性,這不跟變相賣淫差
不多嗎?

    這番畫蛇添足的解釋,把我以前對她的好感一下子都打沒了。A 女也注意到
我的神態不對,馬上改口說:「當時我雖然有些懷疑他,但還是想著,沒準兒自
己努力吸引他,對他好,也許能感動他。所以我那時也很投入感情,一心一意奔
著談婚論嫁去的。」

    「那為什麼最後分了呢?」我問道。

    「唉,他家裡反對,說他一個未婚青年找我一個離婚帶孩子的虧了,我們也
就分了。其實,他也很捨不得我,但沒辦法啊,他爸媽堅決不幹。」說到這裡,
A 女似乎感覺自己說走了嘴,有點自貶身價了,連忙補充了一句:「後來他又找
過我好多回,想勸我回心轉意再和他重新開始,可是我不願意,傷心了,好馬還
不吃回頭草呢。」

    聽了她這句自抬身價的補充,我壓根就不信。男人越老就越精,哪有越老越
傻的。人家一個未婚男,如果不是自身條件特別差,那麼留戀你的身體,想繼續
跟你維持肉體關係倒有可能,要論到娶你做老婆,估計很難。想到這裡我忽然覺
得,女人要是總感覺自己很美麗是件很可怕的事情,那意味著她把自己的美麗當
成一種資本了,因而很可能會用這個資本去交換一些東西。

    見我依舊悶悶不樂的樣子,A 女連忙轉移了話題,先是把我這個老實人讚美
了一通,然後說,給她介紹對象的人成群結隊,裡邊有腰纏萬貫的大老闆,有位
高權重的大官員,還有慕名而來的國際友人,她就跟繡樓上的千金小姐一樣,看
著樓下黑壓壓的膜拜者但又哪個都看不上,唯獨看到我,那是一見鍾情,因為俺
這個人一看就能給人安全感。

    靠,你說長得像正面人物就是有好處吧?咱竟然一看就讓人有安全感,以至
於不費吹灰之力就擺平了古今中外所有的兔巴哥。本怪傑自從被前妻壟斷以來,
整日被前妻數落得一無是處,十多年沒受到過女人的恭維,A 女短短幾句話,讓
俺感覺真好,於是艷照門的事我也就不再提了。

    不過,A 女這人心裡不裝事,跟她相處得熟悉了,我倒漸漸搞清楚了她第一
次婚姻失敗的原因。當初我們聊QQ時,她衹籠統地說是前夫出軌,但後來隨著兩
人交往日益親密,我發現她前夫出軌的過程其實並不是這麼簡單。

    A 女給我看過前夫的老照片,那絕對是一個風度翩翩相貌堂堂的美男子,說
是現代潘安也不為過。別看本怪傑平時自我感覺不錯,可要是跟他一比,那他媽
的簡直要無地自容了。據A 女說,她前夫身高有一米八六,儀表出眾,缺點就是
家裡窮了點,而他本人也不過是國有企業裡的一個辦公室普通職員。

    年輕時A 女身邊也有不少男人追求,其中不乏條件很好的,但是認識了前夫
之後,她就被他的無窮魅力深深吸引住了,然後頂住了娘家要她嫁給一個有錢人
的壓力,跟前夫結了婚。當初,她還認為自己看重了他的一表人才,頂住了世俗
的眼光,算是為真愛而犧牲了無數攀高枝的機會。

    一個超級帥哥,一個平面模特,兩人結合在一起一時被傳為佳話。走在大街
上,這一對小夫妻的回頭率超過99%.剩下1% 不回頭的,那估計就是盲人。按
理說這算是門當戶對的夢幻組合吧,可惜,老天非要弄出點遺憾給他們。她前夫
長的是帥,人也特別老實本分,可就是不會掙錢。

    九十年代中後期,正是市場經濟大潮波濤洶湧的時候,很多貌不起眼的男人
下海成了大老闆,很多醜的無人願意多看一眼的女人也升格成了闊太太。身邊的
人一個個生活發生了巨變,唯獨A 女的前夫,卻依然安守著一個月千把塊工資當
他的小職員。靠,也是,搞市場經濟也不意味著按照長相發錢不是?

    恰此時,A 女懷孕生子,模特的職業也幹不成了。為了貼補家用,產後就她
就到了一家公司打工。那家公司也是國營性質的,後來改製成了民營。可有一樣,
無論是國營階段還是民營時代,那家公司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薪水也少的可憐。

    那時A 女還比較單純,沒有通過巴結有錢人獻身為自己換一個好點的職業。

    但是時間久了,A 女開始心理不平衡了,想著那些原本長得不怎麼樣的朋友
同學鄰居都能找著有錢人過上開大奔住別墅吃香喝辣的好日子,怎麼自己這麼漂
亮,這麼賢惠,反而過得這麼窮?特別是跟自己一同出道的那些模特姐妹,一個
個不是傍大款就是當二奶,成天穿金戴銀的,瀟灑得不得了。跟她們一比,A 女
覺得自己太虧了。

    於是,A 女漸漸地怨言開始多了,總是拿著前夫跟這個比跟那個比,先是自
己心裡比,然後就在前夫面前比,比來比去得出一個結論:前夫是個繡花枕頭,
中看不中用。女人一旦對某個男人產生了不滿,就沒耐心伺候他了,也不會有什
麼好臉色看。而男人也都是有自尊心的,被老婆拿來比來比去數落一身的不是,
那她前夫也鬱悶的很。

    女人們,如果你的老公在事業上進行得不是很順利時,最好不要譏諷他嘲笑
他,更不要拿他跟成功人士去對比,那將是對他很大的侮辱。儘管他可能嘴上不
說,但你的嘮叨會疏遠他與你的距離,或者導致他自暴自棄。男人事業成功與否,
不僅要看才能,也要看機遇。在他不順心的時候,其實最最渴望的就是你的關懷
和鼓勵。抱怨、比較、譏諷,不但解決任何不了問題,反而會導致夫妻關係出現
裂痕,不但壞了他的心態,也壞了你自己的心態。這個可不是咱對女人的單方面
要求,聰明女人與傻女人的區別就在這裡,傻女人衹會怨天尤人,聰明女人懂得
走出非洲。

    當然啦,反過來說,是男人的話,你就得想辦法承擔養家餬口的重擔,自己
多給自己點鞭策,雖然說不上一定要成為百萬富翁,但起碼得盡心盡力,別讓老
婆跟著你受窮。貧賤夫妻百事哀麼,呵呵。

    就在這個時候,A 女的身材也漸漸恢復了。而且她這人很怪,身材居然恢復
得一點看不出來生過孩子,就跟大姑娘一樣的清爽,腰部一絲贅肉都沒有。要說
變化,衹是胸更挺了,臀更翹了,女人味更足了。但即便如此,最青春的幾年已
經過去了,再干模特還是顯得老了點,也就安心在公司裡掙工資。

    雖然模特幹不成了,但A 女的姿色仍舊是一流的,在公司裡無人能比。這個
物慾社會就是這樣,充滿了慾望,也充滿了誘惑,很快就有男人給她獻慇勤,起
初是給她買些名牌衣服,化妝品,再後買戒指,買項鏈。其實,目的也很清楚,
就是想搞她上床。

    面對誘惑,A 女也守了幾天矜持,但那些名牌衣服、化妝品的吸引力實在太
大了,所以她還是接了。接的時候,腦子還清醒,再三提醒自己說衹接東西,不
上床。但是,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一來二去的漸漸跟人家
還是拉拉扯扯上了:被人家抱著摸一摸,摟著親一親;雖然暫時還沒上床,但那
衹是尚未實現質變,量變一直在進行。不過,到底真上床沒有,衹有A 女自己知
道,反正我是聽眾,她說沒上床那就沒上床吧,呵呵。

    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是這種人們茶餘飯後都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A 女
跟大老闆們逛街吃飯K 歌次數多了,消息很快傳到了前夫耳朵裡。前夫起初還忍
著,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謠言越傳越凶,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就在家
裡玩起了《拷紅》,跟A 女對質。

    A 女自忖沒跟別人上床,覺得心底無私天地寬嘛,態度很強硬,不但不承認
自己錯了,反而又一次拿著她前夫跟為自己獻慇勤的老闆比較,把他前夫數落得
一錢不值。人就是這樣,當你不欣賞一個人了,那他怎麼著都不對。此時A 女嘴
裡,她前夫不僅沒錢,也沒能力,也沒品位,也沒德行。甚至,連他前夫長的帥
也成了缺點,挖苦說這張漂亮皮囊披在你這個草包身上那真是白瞎了。

    她前夫聽了這些話,也就越來越深信那些傳言,以為自己真的戴了綠帽子,
一氣之下狠狠打了A 女一頓。打的時候因為憤怒,連他自己的手指都骨折了,可
見當時用力之狠。

    當時兩人就鬧離婚,但因為孩子還小,加上A 女死不承認自己出軌,前夫又
無實際證據,後來雙方父母出面平息了這場風波。雙方各退了一步:A 女承認接
別人東西是錯誤的,前夫承認打人也是不對的。

    風波表面上是平靜了,但內心的陰影卻落下了。她前夫無法再待在原單位了,
一是戴了綠帽子的傳聞早就傳遍了全單位,二是那企業半死不活的實在是掙不了
幾個錢,三是A 女也鼓勵他出去闖闖,認為前夫沒準多見見世面能鍛煉出來。

    實際上,直到這一步,A 女都沒有跟別人上過床,為此她多次跟前夫解釋,
說自己衹接了人家東西,真的沒做過出格的事情;如果真的想離棄前夫,那她就
不會總是抱怨他,而是直接跟別人跑了。可惜,這些話前夫能信嗎?

    最後兩人商量好,A 女在家帶孩子伺候老人,前夫出去掙錢。於是,前夫終
於去深圳尋找發展了。除了長得帥一無所長的他連碰了幾次壁以後,到了一家公
司求職。恰好那家公司的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喪偶女人,人長的很一般,但是太
有錢了。來了這麼一位美男子求職,女老闆一見鍾情,二話沒說就通過面試了。

    在那公司上班後,女老闆對A 女前夫照顧得無微不至,很快又是提拔又是加
薪,平日裡還噓寒問暖的。A 女前夫是背負著老婆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極度懷疑
走的,沒走的時候A 女不是數落他無能就是給他白眼,他心裡也憋著一口氣。現
在,一個有錢的女人關心他體貼他,再加上孤身在外一人,他能不跟人家上床?

    於是A 女前夫理所當然地出軌了,跟女老闆同居。女老闆是本著找個男人過
一輩子的態度跟她相處的,處處關心他體貼他。同居久了,前夫的心態也發生了
變化。為什麼呢,男人最怕的是被自己的女人瞧不起,老婆越是數落,越是自暴
自棄。現在,一個有錢女人每天把他當寶貝哄著,當心肝護著,當大爺捧著,當
神仙供著,他能不感動嗎?再說,A 女前夫跟女老闆一處,馬上就從窮棒子搖身
一變成了有錢人,他自己也留戀這種生活。

    結果,半年之後,A 女前夫在一次通電話時提出想要離婚。在家含辛茹苦地
帶孩子養老人,做夢都盼望前夫腰纏萬貫衣錦還鄉的A 女,接到前夫要離婚的電
話,像是聽到晴天霹靂,簡直都要氣瘋了。

    從A 女的角度出發,她確實有一千個氣瘋的理由。當初A 女做大姑娘時,長
的可謂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多少富家少爺、縉紳公子排隊等待她的挑選。她一
不看金錢,二不看權勢,選擇了這個帥氣老實的窮小子;然後跟著窮小子窮了好
多年,又帶孩子又養老人,獨守空床大半年,為的就是這窮小子能混出點出息。

    哦,現在這窮小子是混出息了,反倒要把她一腳給踹了。你說,她能不氣瘋
嘛?

    誘惑時刻都在A 女身邊等候機會。A 女的一驚一怒一氣,生了報復心,那些
早就對她垂涎三尺的男人可就乘虛而入了。很快,A 女就跟個老闆搞上了,而且
根本就不遮遮掩掩,直接請老闆回家操,樓道裡都拉拉扯扯的。人生報復心的時
候,做事都不是很理智,特別是A 女,這個處於心理極度不平衡狀態下的女人。

    以前熟人鄰居衹是傳言A 女在外邊有人,誰也沒親眼見著,這下可好了,前
夫明明不在家,可每天晚上A 女跟別人搞的時候連窗戶都不關,叫床聲傳的一院
子都知道,名聲很快臭了。而名聲一臭,A 女面對著鄰居老大媽們的指指點點和
男人們的一臉曖昧,反而逆反似的更瘋狂了。她開始頻頻換男人,同時跟兩三個
男人來往,有時一天到她家去幾波人。那陣子,那些男人為A 女買了不少好衣服
好化妝品,還把她的消費層次給提了上去,上去了就下不來了。

    雖然A 女前夫首先提出了離婚要求,但實際上,他並沒有真的下決心,離開
這個和自己年輕時一起窮過來的原配老婆。他在猶豫,他在搖擺,更何況這個老
婆既漂亮又賢惠,當初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跟了他這個窮小子。她衹是愛花錢,衹
是心理不平衡,衹是恨自己太無能。

    人性是個很複雜的東西,有時心裡邊明明想東,行動上卻偏偏往西,很怪的。

    A 女的前夫提出離婚,衹是在試探,衹是在報復,心裡大概還渴望A 女有朝
一日徹底向他悔悟。其實類似的心理我也曾經有過,婚姻的最後兩年,我在一次
次折磨她似的向前妻提出離婚時,其實也沒下決心立刻離開她,而是希望她能夠
幡然悔悟,變得好一點,所以我才會磨嘰那麼久。衹是,可惜我前妻這個人悟性
太差,劣根性也太頑固,怎麼都不肯改她那些毛病,直到最後一切無可挽回。

    如果不是這個心理,就不能解釋A 女前夫在回來後為什麼再度發瘋。這一次
回來,那些謠言可就不是謠言了。甚至前夫的父母,A 女的父母都知道,全院子
的人都知道。而且,A 女也根本不隱瞞,直截了當地說,自己被別人操了。A 女
前夫氣瘋了,把家裡的一切砸了個稀巴爛,砸玻璃鏡子時更是什麼都不顧,直接
用手砸的,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可見內心有多痛苦。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無可挽回了,離了。前夫淨身出戶,房子不要了,孩子
也不要了,直接回去跟女老闆結婚,兩人後來還有了個孩子,再也不回北京了。

    搞清楚了A 女的離異史,我算是相信我那哥們說的話了,離異五六年,說有
一打男人上過她,那還真是說少了。她的那些嫻熟的性愛技巧,大概就是身經百
戰後歷練出來的。

    雖然我心裡對她的這些經歷多少有些膈應,但是又覺得,A 女其實也挺可憐
的。她20多歲時一定是個很單純很善良的女孩,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單純善良,
要不怎麼能不看金錢權勢而看上那個兩手空空的窮小子呢?可惜她命不好,遇人
不賢,就跟我遇人不淑一樣。衹是,我受傷是因為與前妻世界觀差異太大,而她
受傷是因為前夫太無能。

    想到這裡,我又感動了一次。唉,過去的那些就讓她過去吧。遇著我,也是
受過傷的人,大家同命相憐,又彼此欣賞,衹要一起努力,以後肯定能改變自己
的命運,也能改變她的命運。想到這裡,一種充當A 女救世主的渴望在俺心頭升
起,反倒更憐惜她了。






【四、心漸漸冷】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裡,A 女一直把她孩子送回父母家帶著,而我和A 女幾乎
天天晚上顛鸞倒鳳好幾次,每次都是她主動要求。

    儘管我起初對A 女的性愛技巧很是著迷,但一個星期裡天天連軸轉,就讓我
禁不住有些納悶:這A 女的性慾怎麼這麼強啊,每天如狼似虎、如饑似渴,簡直
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性交永動機,跟我那死魚前妻正好是正負兩極。

    虧得本怪傑過去一直注意體育鍛煉,身強力壯,加上被前妻那個性冷淡憋久
了,否則真還有些吃不消。

    不過要是長此以往,怕是也不行了,咱這體魄,一個星期搞七回是完全可以
勝任的,但要是每回都得射三四次,那他媽的也嚇人,就是鐵打的身子骨早晚也
得給她掏成蜂窩煤。

    當然了,這是後來感覺到的,起初咱還是很高興遇到這麼台永動機的。

    又一個星期天,A 女安排我見了她兒子。那小孩叫皮皮,一見面,那小子就
屌著個臉上下打量我一陣,眼神就跟警察審視犯人、老闆審視求職者一樣,然後
又跟A 女耳語了一陣。

    人如其名,果然皮的很。

    這種顯然不友善的舉動,讓我渾身感到一陣不自在,心想:這小子怎麼這樣
啊,真是來者不善。

    但是轉念一想,嗯,咱得換位思考一下:小孩畢竟是跟咱這黑臉陌生人第一
次見面,而且這黑臉陌生人還跟他媽拉拉扯扯的,所以有些戒心敵視可以理解。

    離異單身帶著男孩子的女人,家里長期缺乏父親的角色,很容易產生戀母情
結;加上A 女離異五六年肯定不止跟我一個男人交往過,所以丫見到陌生男人請
他們吃飯,就明白這人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早晚會跟日本鬼子似的
凶相畢露,把他媽壓到身下叉叉,人家自然會跟小兵張嘎那樣產生出滿腔敵意。

    所以,作為一名初來乍到的日本鬼子,咱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了。

    第一次見面嘛,一般都是以吃飯開始的。A 女家附近的地況我不是很熟,出
了她們家所在的小區,見到路邊有一家裝修得很氣派的粵菜館子,就問A 女那裡
怎麼樣。

    A 女回答道,那家館子價格偏高了點兒,但味道很不錯,以前別人請客時來
過一次。

    見她肯定說這家館子味道不錯,我也就領她們娘兒倆進去了。價格偏高就偏
高吧,能貴到哪裡去。

    第一次見面,別讓人家小孩覺得我這人挺小氣。進去了以後,發現裡邊確實
氣派,光門口的迎賓小姐就兩排,一排有十個。

    迎賓小姐個個都在一米七以上,而且著裝也挺講究:不是穿類似一般飯店裡
的那種廉價旗袍,而是穿得跟空姐似的。

    落座後,出於禮貌我讓她和她兒子點菜。A 女還好,點了幾個不便宜也不算
貴的;皮皮可就不客氣了,張嘴就說要吃鮑魚。

    我一聽,心想:我靠,太奢侈了點吧,好幾百一衹呢,不是吃公款的話誰點
這個啊。於是對他說:「鮑魚……太貴了點吧,要不咱們換個別的?」

    誰知皮皮一聽,翻了翻白眼,充滿鄙夷地咕噥了一句:「哼,才幾百塊錢一
衹還算貴啊?真小氣……」

    我靠,好大的口氣!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氣。一個七八歲的小屁孩,張嘴就是
「幾百塊錢還算貴」,這魄力可太……

    但是看著她娘兒倆那望眼欲穿的目光,又想到這畢竟是初次見面,就是裝,
也得裝出寬容和善的姿態來。別說我,電影裡就連人家日本鬼子有時候還從兜裡
掏出幾塊糖,對那些兒童團說:「小孩,你的不要怕,過來,皇軍大大的親善。」

    我這是打算跟人家過日子呢,千萬不要給小孩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否則小
孩不接受我的話,以後我倆也難處了。

    想到這裡,我還是狠狠心點了兩衹鮑魚。衹是有點後悔,自己幹嗎要領他們
來粵菜館啊,真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早知道這樣該領他娘兒倆吃自助餐去,撐
死他也就100塊錢。

    為啥我衹點了兩衹鮑魚?因為我不要,我是工薪階層,消費不起那玩意,她
們娘倆樂意開洋葷就開吧。

    菜上來以後,皮皮立刻狼吞虎嚥起來。我看著小P 孩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似的
吃相,既有些可憐,又有些反感。

    A 女似乎察覺出了我的不快,就把自己的鮑魚切了一半遞給我。我推辭說,
不用啦,我不喜歡吃這個。

    小P 孩一聽,立刻說:「那給我吧!」說完,還沒等我回話,就自己動手把
半衹鮑魚從我盤子裡夾了去。

    A 女衹是裝樣子呵斥了他一句「你怎麼這麼沒規矩啊」,卻也沒再把那半衹
鮑魚夾回來。看著小P 孩那缺乏教養的樣子,我心想:嗯,怪不得離婚女人帶孩
子很難找對象,都像這樣能找得著才怪。

    最後一買單,這一頓飯花了一千大幾百塊錢。我雖然一個月能掙一兩萬的薪
水,但這頓飯吃的我還是有點心痛。不是我掏不起這個錢,而是把錢浪費到這上
邊太不值得了。不過,既然來了,就硬著頭皮撐下去吧,以後沒準還得一起過日
子呢。

    吃完飯從館子裡出來,正準備送她們母子回去,皮皮忽然對A 女說:「媽,
我想買一雙球鞋。」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小子腳上的球鞋破了個大洞。我看著她
娘兒倆,她倆也望眼欲穿地看著我。我能怎麼樣,那就去買唄,反正是捨命陪君
子了。

    到了商場,我領她倆去到了李寧專櫃。誰知,皮皮看著櫃檯上擺放的一雙雙
球鞋,卻流露出一臉的不屑,撇了撇嘴,說:「咱們別買李寧的了吧,現在誰穿
李寧的爛貨呀,穿出去丟人,要買,就買耐克!」

    嘿,我操,丫當時腳上穿的是連李寧都不如的雜牌地攤貨,還破了個洞,半
個腳丫子都露出來了,丫居然還說李寧的是爛貨?好個寧缺毋濫啊,有個性!

    無奈,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引起小孩對我的不滿,只好帶他到了耐克專櫃,
買了雙400多塊的耐克鞋。付錢以後,小孩立刻歡天喜地地把耐克鞋穿腳上了,
原先那雙破鞋直接扔了。

    本以為這樣就算皆大歡喜了,正準備下樓送她們回家,誰知路過玩具櫃的時
候,穿著新鞋的小P 孩又說:「叔叔,我要買個玩具。」我看了看他,沒吱聲。

    「叔叔,給我買個玩具吧,這是最後一個要求了。」小P 孩依舊央求不止,
口氣聽上去可憐巴巴的。

    我看看這娘兒倆,發現她倆也在望眼欲穿地看著我,我能怎麼樣,那就買唄。

    於是我核實了一下,問:「當真,是最後一個要求嗎?」

    「是的,買了玩具我就回家。」

    「行,那去挑吧。」我又鬆動了一步。

    本以為他會買個幾十塊錢的玩具拉到,誰知小P 孩居然看上了一輛1300
多的仿真汽車模型!這孩子是什麼眼光啊?衹買貴的不買對的。現在的商家也是
缺德,哄小孩的玩具搞這麼貴幹嗎啊?20個這種破玩具都能買個奇瑞QQ開了!

    我覺得這個破玩具實在不值這個價錢,就有些不高興了,對小P 孩說:「這
個玩具完全是唬人的,你看就這堆破銅爛鐵,值得了一千多嗎?你媽上班騎的那
個電動車,也不過是這個價,咱們換一個吧。」

    「不,我就要這個。別的我的都看不上。」小P 孩革命意志非常堅定,口氣
的權威性不容置疑。

    我看了看A 女,希望她出來救駕,可是A 女就跟沒聽見我們的對話似的,拿
著那個玩具左瞧右看,嘴裡還說:「嗯,守傑,你看這車做得真好啊,跟真的似
的。」

    我一看是這樣,靠,這完全就是在暗示我掏銀子嘛。無奈中我拉開錢包,發
現剛才一番花費後沒剩幾個現鈔了。於是,我不好意思地說了聲:「現金不夠了,
咱們今天就先不買吧。」誰知小P 孩卻盯著我的錢包說:「你可以刷卡呀!」我
靠,連這他都知道!

    我再次抬頭看了看A 女,很想讓她制止住小P 孩這種得寸進尺的要求。但是,
A 女卻顯然沒有那個意思,而是望眼欲穿地看著我。媽的,她這是在考驗我是不
是真的對她兒子好嗎?這能考驗出什麼來?

    無奈中,我還是刷卡付了款。不是我心甘情願買這個單,而是想趕緊結束這
破財的Gloomy Sunday.誰知,抱著玩具的小P 孩還沒笑一分鐘,就又看到了電玩,
瞬時忘記了剛才所說的「這是最後一個要求」的承諾,說想玩電玩。

    這時A 女大概也覺得小P 孩實在有些過分了,或者是急著回去跟我做愛,顯
得有些不耐煩,就用生氣的口吻說:「今天太晚了,東西你也買了不少了,咱們
回家去吧。」

    小P 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說:「這不才八點半嗎?一點也不晚。」然後又
央求我道:「叔叔,咱們就玩一個小時行嗎?就一個小時。」

    其實這時我已經失去了耐心,實在不想再陪著小P 孩浪費時間和金錢了,而
且沒準再待一會,他又會想出什麼新的花錢名堂。這傢伙,有志不在年高,什麼
都懂。而且毫無信用,剛說過的話轉眼就當成放屁了。於是我不答話,不拒絕也
不答應。

    A 女卻顯得很煩躁了,估計她還急著回去跟我大戰三百回合呢。於是A 女提
高了聲音,教訓小P 孩道:「你怎麼沒完沒了啊?都八點半了,你明天還上不上
學啊?回家,馬上給我回家!」

    小P 孩也是個倔乎頭,根本就不理會A 女的警告,而是繼續搖著我的腿,也
不說話,但一臉央求。A 女見他這樣,就硬扯把他跟我分開。扯了兩下,小P 孩
突然躺倒地上,邊哭邊打滾,立刻引來幾個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我一看,靠,算了算了,別第一天見面就惹她娘兒倆內戰,那以後可怎麼辦
吶,息事寧人吧。

    我衹得當了和事佬,勸慰了A 女幾句,又領著小P 孩玩電玩,一直玩到人家
商場九點半打烊。從商場出門到停車場這點距離,小P 孩又看到了必勝客,纏著
我買了個提拉米蘇。這次我根本沒猶豫,為了省事直接掏錢打發了他。

    不過,雖然我這天是捨命陪君子了,但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小P 孩給我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差了:這麼小就充滿這麼強的物慾,而且幾
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為、無所不要,那以後大了該怎麼辦?看來以前
我想得太簡單了,那時覺得衹要自己真心付出,用愛心和耐心對待別人的孩子,
那麼繼父這個角色我有信心做好。

    但是,現在我覺得害怕了,小P 孩根本就不單純,而且更可怕的是絲毫沒有
自尊,衹是一味的要,要,要……

    而A 女,大概是一個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對小P 孩慣的厲害,對小P 孩與年
齡和經濟條件完全不相稱的物慾非但不予制止,反而似乎抱著能誑我多花銀子就
多花銀子的態度,縱容默許。

    況且,小P 孩已經七八歲了,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很多個性已經在
這個時候定型了,以後要管的話那得下狠功夫才行。

    如果我成為繼父,我很難去動真格的管教他,那樣會被A 女認為我對她兒子
不好,也會讓小P 孩記恨我,因為我跟小P 孩之間畢竟沒有血緣紐帶;而不去管
教他,他的物慾如狼似虎,一天就能造幾千塊錢進去,憑我這一年一二十萬的收
入,根本不夠他塞牙縫的;而且這麼貪婪成性,也長不出什麼出息來,越大麻煩
越多。

    雖然我曾經一度被A 女感動,雖然也想充救世主救她出苦海,但我沒考慮到,
原來當救世主也是要買一贈一的。

    而這個贈品的份量可不輕,並且前途無量,自己究竟能不能扛得住都是個未
知數。

    玩罷電玩,我和A 女先把心滿意足的小P 孩送回了A 女父母家裡。因為還沒
跟她父母見面,我就沒上樓,A 女自己領皮皮上去了一會,然後A 女自己下來。

    我倆回到了她家,一進門A 女就急不可耐地抱住我一陣狂吻,然後把我推到
床上,為我脫下衣服,開始為我吹簫。

    可我一點興致也沒有,滿腦子都在琢磨著小P 孩那檔子事,憂心忡忡。所以,
任憑A 女百般吮吸挑逗,我就是無法集中精神,小弟弟也軟的跟麵條一樣。A 女
在我下身努力了半天,卻跟毛主席出山前的那些救國救亡的志士仁人們一樣,全
失敗了。

    突然,她停下來了,爬到我的身上,盯著我,帶著哭腔問:「守傑,你怎麼
啦?是不是不愛我了?」我連忙回答說不是。她又說:「你騙我,否則這麼半天
你怎麼就不硬呢,我的嘴都為你吹麻了。」

    靠,你的嘴麻,我的心還亂如麻呢,但又不好直說我煩躁的原因。

    我知道,對於這麼個拖油瓶的離異女而言,她兒子與她,孤兒寡母、相依為
命,可以說她這輩子真正能愛能指靠的人就是她兒子了。

    如果我說小P 孩的壞話,對她勢必是很深的傷害。這樣的女人,寧可自己粉
身碎骨也不願意讓兒子動一根毫毛,這種母性比正常家庭裡邊的母性更強烈。

    當然,這是偉大的母愛,咱應該表示尊重,但這也是這類離異女的悲劇,因
為什麼事情過了頭,那必然會帶來禍害,比如溺愛,遷就,以及為了孩子而去想
方設法剝削所遇到的男人等等。

    再好的事情無度了就是禍,就跟俺當年那麼CJ卻引來痛苦一個道理。

    所以,我衹是敷衍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情不好了,大概是想我
閨女了吧。」

    A 女並不傻,馬上看出我在撒謊,於是她說:「不對,守傑,你沒說實話,
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提到你女兒。要是她有什麼事,你白天不會那麼專心陪我們的。

    你有什麼要跟我直說,咱倆都快成夫妻了,你有心事也不該瞞著我啊不是?


    既然她看穿了,那我也就只好直言了。

    於是我歎了一口氣,對她說:「唉,我是覺得,皮皮的物慾太強了,讓我有
點難以招架。那麼小,要求一個接著一個,稍微有點不滿足就不高興。你看今天,
吃了鮑魚要球鞋,要了球鞋要玩具,玩具到手玩電玩,就連從商場出來到停車場
那麼點距離,他都能要出個提拉米蘇出來,讓我應接不暇。」

    A 女聽了我的話,馬上辯解說:「守傑,你搞錯了,不是皮皮物慾太強,而
是他太久沒人關心了。他肯跟你要東西,說明他非常接受你,把你看成爸爸了。

    你有親和力啊,他喜歡你,肯在你面前撒嬌,你該感到高興才對。「

    「我感不到高興,我衹感到壓力。」我又歎了一口氣,說:「我以前跟我哥
的孩子們處,跟同事朋友們的小孩處,都沒感到這種壓力,說實話,跟皮皮相處
我心裡特別沒底。」

    A 女見我這麼說,感覺到我可能萌生退意了,就試圖迎合我挽回:「守傑,
你看這樣行不行,以後皮皮再敢跟你有什麼物質要求,我攔著他,我去管教他。

    守傑,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咱倆認識很不容易,能發展到今天也很不容
易。

    我真的不想因為皮皮讓咱倆關係疏遠,相信我,我以後會管好皮皮的。「

    聽了這些保證,我的心情也沒好,因為我想到了我的女兒婷婷。

    婷婷活這麼大,我給她買的鞋子、玩具,還沒敢買過這麼貴的,現在倒先替
別人的孩子買了,心裡覺得有些對不起她。

    想到這裡,越發沒興致了,就跟A 女說家裡還有點事,晚上就不在這裡過夜
了。

    A 女意識到大事不妙,抱著我死活不放手,然後嚶嚶地啜泣起來。我這人就
怕女人在我面前流淚,連忙問:「你這是怎麼啦,怎麼說著說著就哭上了呢?咱
們有話好好說,你別哭了好不好?」

    A 女一邊抽泣,一邊說:「守傑,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活的有多苦,一個女
人獨自帶著皮皮,他爸根本連問都不問一聲。我就這麼一個月兩三千塊錢,拉扯
一個孩子,我遭了多少罪啊,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穿,你知道不知道啊?遇到了你,
你人好,善良,和氣,我以為這輩子有救了,誰知,咱們才剛剛開始,你就要拋
棄我了……」

    見她這麼一說,我的心裡也挺難過的,連忙解釋說:「不是的,你弄錯了,
我並沒有打算拋棄你啊,我衹是心裡挺亂,我以前也沒有這種經歷,不知道該怎
麼辦好。我衹是在想,怎麼跟皮皮好好相處。」

    但A 女沒有止住哭聲,反而越發凶了,由啜泣變成了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
說:「守傑,我求求你,千萬別離開我……要是你不要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
思?我是真的愛你,我不能離開你……不信,我死給你看……」

    說完,她突然放開了我,翻身撲向床頭櫃。

    被她的突然動作搞得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我,順著她的方向一看,媽呀,床頭
櫃上放著一把水果刀!這可把我真的嚇壞了,本能地死死抱住了她。

    她都談論到生死了,要是真想不開了自殺,那我可怎麼辦?我衹是想跟她相
處,我可不想逼出人命啊!

    瞬間,我急出了滿頭大汗,晃動著她的肩膀,喊道:「你幹嗎啊這是?我想
都沒想過離開你,親愛的,你冷靜點好不好?我沒說不跟你處了啊,你冷靜,冷
靜!。」

    A 女這才顯得冷靜了一些,又哭了幾聲,突然她問:「守傑,你得保證,你
永遠不離開我。」

    「好,我保證,我發誓,我不離開你!」作保證時,我本來想順著她的意思,
說句「我保證永遠不離開你」的,但是,話說出口,卻省去了「永遠」二字。嗯,

    這一陣賭咒發誓,外加向毛主席保證,好容易才算把A 女的情緒穩定下來了。

    A 女擦乾了眼淚,再次向我保證,以後會跟我一起管教小P 孩,聽得我也稍
微舒心了一些。

    然後,A 女又開始為我舔全身。唉,這女人,僅僅幾分鐘之前她還哭天搶地、
尋死覓活的,幾分鐘之後,就又渾身浪騷了。女人的心啊,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不過,有了A 女的幾次保證,我的心也稍微寬了一些,所以這次她倒把我舔
硬了。但我實在沒有興致翻身起來搞她,就那麼死魚一樣躺著任憑她折騰。A 女
見我不起來,就蹲在我身上,自己用手把小弟弟插進她下面,然後上下左右搖晃。

    一邊動,一邊喊:「守傑,你插死我吧,就是死,我也要被你插死!」

    儘管我身上A 女言語狂浪、表情迷離,試圖把我一起帶入欲艷狂潮中去,可
我腦子裡卻清醒的很。

    這次,我發現自己有個特點:如果做愛時我在下位,就很難在短時間射出來。

    所以,這次延續的時間非常漫長,估計不會少於四十分鐘。

    而A 女居然就以這種蹲馬步的姿勢上下擺動了那麼久,一個高潮接一個高潮,
最後崩潰了一樣癱倒在我身上,連拿紙擦水的力氣都沒了,還是我代勞的。

    說實話,這麼高難度的姿勢持續這麼久,連我這個經常搞體育鍛煉的人都不
得不佩服她的好腰力,好體力,好腿力。

    接下來幾天,小P 孩似乎收斂了一些,確實沒跟我提經濟要求,大概A 女對
他有所警告。

    見小P 孩正常起來了,那幾天我的心情也比較好,覺得這下還是有希望的,
也就真心地和小P 孩相處。

    我一直覺得,人應該將心比心,以心換心,不是古人說「愛人者,人恆愛之」

    嘛。雖然跟前妻相處十年的經歷,證明這個原則是有時並不完全正確,但我
想,大概她屬於特例,可能換別人就會好一點。

    別看我長得人高馬大,但個性卻屬於溫和型,超有耐心,而且特別喜歡孩子。

    衹要到A 女家裡,我不由自主地會花很長時間跟皮皮做各種遊戲,一點都不
會不耐煩。

    我還發現,原來我有做手工的天分:就地取材,三搞兩搞我就能做出各種各
樣讓皮皮新奇的玩意兒:各種交通工具,各種武器,各種動物或人物。

    而且我這個人做事不糊弄,精益求精,模型做得相當的像。

    以至於A 女開玩笑說:「你就是失業了都不怕,就你這手藝都能在天橋擺個
攤了,保準顧客盈門。」

    既然抱定好好相處的目標,我也捨得投入。對於皮皮合理的開支,比如文具、
課外讀物之類的,領他看電影看兒童話劇、上博物館天文館、到遊樂場動物園,
咱掏銀子從來不眨眼睛,也從不吝惜時間。

    那陣子,我倒是陪著他逛了不少博物館,看了不少電影,玩了不少遊樂設施。

    要是平時我自己的話,八百年都想不起來去這些地方。

    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小P 孩對我也是相當滿意,最明顯的表現,是
有一天突然開始喊我叫「爸爸」了。說實話,當時我又有些感動,慈愛地摸了摸
他的頭,就像撫摸自己女兒的頭一樣。我看了看邊上的A 女,見她先是擦了擦眼
睛,接著又笑了。

    生活漸漸顯露出了甜蜜的一面。經常的,我下班後開車回到A 女家,和皮皮
一起在客廳裡做遊戲,A 女則在廚房裡忙活,做好了飯喊我們一起吃;有時我正
為皮皮輔導功課,A 女端進來牛奶麥片給我們喝,或者切好的西瓜給我們吃,那
種溫馨和睦的感覺,似乎跟真正的家庭一樣。

    由於心情好,性生活也讓人非常滿意,A 女自然使出渾身解數讓我滿足,一
次次實踐了她跟我第一次上床時說過的「讓你領教更舒服的性愛」的承諾。

    有次晚飯後,A 女突然提出我陪她出去散步。我一看表都九點多了,就說早
點上床搞吧,明天還得上班呢。A 女不同意,非要去散步。無奈,我陪她出來了。

    走到小區的一個花園裡,找了個石凳坐下,A 女就坐在我腿上。衹聊了一兩
分鐘,A 女開始和我接吻,手則放在我襠部輕輕撫摸小弟弟。小弟弟很快硬了起
來,A 女順勢拉開了拉鏈。

    見狀我忙小聲說:「喂,你幹嗎?別鬧!」而A 女跟沒聽著似的,把我小弟
弟掏出來摸。我一邊享受著,一邊左顧右盼,那感覺又興奮又害怕。還好,沒人
在附近。於是我也膽子大了起來,把手伸到了她裙子裡面,發現她竟然……沒穿
內褲!這才明白:靠,原來她堅持散步就是為了讓我嘗試野合!

    她的下邊早就濕漉漉了,我用手挖弄了一陣,正打算跟她說還是回家去搞吧,
誰知她突然站起身跨在我腿上坐了下來。在戶外做嘿咻運動咱又是頭一遭,嚇得
連大氣都不敢出,但又感覺極度刺激;A 女則咬著我的肩膀忍著不呻吟出來……

    完事後我肩膀上被咬了一個很深的牙印,疼了一個多禮拜才好。

    就這樣,和A 女交往的那段時間,在她的諄諄教誨之下,我是遍嘗男女之事
的快樂,天天都有新花樣,次次都有新體會。A 女想我之不敢想,做我之不能做,
完全可以稱作一名性專家,她想出來的名堂,完全可以引發一場新型性革命、性
風暴、性解放了。

    我每日享受著肉慾的盡情放縱,也常常想:與她的知行合一、言傳身教相比,
那個光說不練的李銀河博士還怎麼好意思再出來混?

    丫成天說這說那的完全都是在YY. 在A 女之後,我又交往了幾個女人,但無
論高矮胖瘦,老少美醜,哪一個在性方面與A 女相比,都無法望其項背。在這些
人裡,她是當之無愧的No. 1。有時我甚至想,假如Olympic Games 有性運動十
項全能比賽的話,她完全可以代表國家參賽,拿個世界冠軍毫無懸念。

    本怪傑被前妻這個超級性冷淡折磨了那麼多年,一離婚就遇到了超級性亢進
的A 女,才遇到倆女人就讓我遍嘗人間百味,莫非是老天爺對俺的一種補償?






【五、破滅的希望】

    但是,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沒有多久問題又出現了。物慾這個玩意啊,
裝是裝不像的,裝幾天可以,時間長了忍不住。

    沒過兩個禮拜,小P 孩又跟我要一雙好的旱冰鞋。本來,他已經有一雙旱冰
鞋了,但不知怎地,他在某個大商場的兒童櫃看到了一雙一千一百多塊的高級旱
冰鞋,就又跟我要了。這次我沒答應,我不打算繼續培養他的物慾了。於是我對
他說:「你原來不是有一雙嗎?還好好的呢,又不是不能穿,幹嗎還要再花錢買
新的?」

    小P 孩聽了,不以為然地說:「爸,我原來那雙,衹是花了百把塊錢買的,
難看死了,穿出去都丟人。我們班上別的同學,旱冰鞋都是二三百買的。爸,你
就給我買了吧,那鞋我都試了,穿著可神氣呢。」

    我回答道:「皮皮,旱冰鞋這東西,衹是滑旱冰時穿一會兒。你看這麼多天,
我也沒見你怎麼滑過旱冰啊?你現在還在長身體,今年買的鞋子明年就不能穿了,
就為了那一會兒,花那麼多錢不值得。再說了,別的同學鞋子也不過二三百啊,
你買一千多的幹嗎?」

    皮皮沒有被我說服,馬上回答道:「我要買一雙班裡別人都買不起的鞋。」

    我接著說:「那何必呢?皮皮,老是跟別人比物質你永遠會很累,永遠有人
比你更有錢,你今天買了一千多的鞋子舒服了,明天人家有人買了兩千多的你怎
麼辦?你是要買一萬多的旱冰鞋跟人家比嗎?對你,一個小孩子來說,這些東西
都不重要,要比,就比成績,那玩意才是真格的。」

    小P 孩完全聽不進去我的這番大道理,仍舊堅持要。我見勸告無效,也就不
吭氣了,他就抱著我的腿不停地搖著,小臉揚起來看著我,嘴裡一個勁央求著:
「我要嘛,我要嘛」。

    我看了看A 女,又希望她來救駕。可是我發現,A 女又跟前幾次一樣,正眼
巴巴地望著我。靠,不行,我堅決不能答應這種不合理的要求。於是我把小P 孩
從我腿上拉開,嚴肅地說:「你要懂得,要想成長為一個男子漢的話,必須有自
尊。如果你想獲得某樣東西,你得自己去掙,而不是抱著別人的腿討!」

    這番話明顯是對牛彈琴了,小P 孩見要求很難得到滿足,突然惱羞成怒了。

    丫瞪了我一眼,朝我的腿肚子踹了一腳,恨恨地罵道:「小氣鬼,黑臉狗!」

    我因為經常打球,皮膚是曬得稍微黑些,但也沒黑到狗的程度,丫明擺著這
句就是罵我的。

    聽了罵,我可就不高興了,雖然強忍著沒發作,但臉色立即陰沉下來。倒是
A 女看到我生氣了,也覺得小P 孩罵人打人實在過分了,衝過來氣狠狠甩了丫一
巴掌。

    這下可不得了了,小P 孩又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躺在地上打滾嚎啕大哭,
哭了一會兒就跟岔了氣似的,喉嚨裡發出「啊呃,啊呃」的聲音。

    自從有了女兒以後,我這人就見不得小孩子哭,一聽到那哭聲就急得六神無
主,再看A 女並不是真心阻攔我買那雙旱冰鞋,衹得妥協了,再次乖乖掏出銀子
買單,算是息事寧人。衹是心裡想,這是最後一次了,下次再敢這樣我絕對翻臉。

    於是我帶著小P 孩來到了商場,掏錢之前我還鄭重跟他說:「皮皮,這是最
後一次滿足你跟別人比物質的要求了,下不為例。你必須答應我,以後不要跟別
人比這些東西,一點意思都沒有。你要成為一個男人,你必須言而有信,你明白
嗎?」

    小P 孩穿著新鞋,立刻不假思索地答應了。誰知,我的妥協非但沒有讓小P
孩滿足,反而再度開啟了物慾的閘門,而他也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承諾當成回事。

    買了旱冰鞋才三天,小P 孩就忘記了那次承諾的「下不為例」,又向我要高
級山地車了,依舊打算蓋過班上的其他同學。

    這次我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了,然後又重複了上次買旱冰鞋的情形。而我,
這次任憑小P 孩哭天搶地,始終沒有妥協。我很清楚了,衹要我一妥協,他馬上
就會產生一個新的要求。什麼言而有信,什麼下不為例,這孩子心裡一點概念都
沒有。而且跟他講大道理也沒用,人家壓根就不聽那一套。還有A 女,根本起不
到我和小P 孩之間的緩衝作用,完全一屁股坐小孩那裡了。這也難怪,人家是有
血緣關係的,我沒有。

    所以,與小P 孩相處,我衹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滿足他沒完沒了的物質要求,
要麼就得做惡人一毛不拔。問題是,做前者衹會刺激他更加貪婪,做後者則會讓
他記恨我。操,什麼叫進退維谷?這就是。

    但這一次我決心選擇做個惡人,因為我清楚,面對他沒完沒了的物質要求,
我早晚有一天是必須做惡人的,除非我想破產。

    七八歲小孩竟有如此驚人的胃口,如此貪婪,如此缺乏自制力,真是令我大
開眼界。而可怕的是,我將以繼父這個非常微妙的身份,面對他的這些問題。

    見我始終不肯放鬆,小P 孩也沒招了,衹得悻悻地作罷。但是,從那天起再
不叫我「爸爸」,甚至不再叫「叔叔」,而改成了「喂,你」;而且,我總感覺
他看我的目光充滿了仇恨。

    這種目光讓我不寒而慄,心想:現在丫還小,不敢把我這半個籃球運動員給
怎麼樣;但要是再長個十來年,他成了棒小伙,而我卻老了,怕是再不買單就要
讓我嘗嘗他的鐵拳了……

    如果脫離開小P 孩和物慾的因素,A 女身上還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說體貼,
勤勞,還有性愛的酣暢淋漓,這是我前妻根本無法比擬的。

    問題是,跟她交往越久,越發現她不是她所說的沒有物慾,而是物慾超強,
比前妻還強。

    隔三差五地總想拉我到商場,一進去起碼要大幾千塊錢才能打發。

    有一個雙休日,A 女竟然拉著我連逛了兩天的西單王府井,跟批發進貨似的
大包小包搞了一大堆衣服鞋子化妝品。東西多得連後備箱都放不下了,幾雙鞋還
得擱後座上。其中買了一副太陽鏡,就花掉兩千出頭,還口口聲聲說是為我省錢,
就不買那五六千的了。

    她這麼瘋狂購物搞得我實在有些不耐煩了,抱怨地說了句:「你這人怎麼這
麼喜歡敗東西啊?咱又不是大款,每月就這麼兩萬塊錢,在北京這個牛人堆裡連
屁都不算一個,咱得量入為出,為以後的生活多考慮考慮。」

    誰知A 女聽了,不但沒有悔改表示,反而振振有詞地反問:「守傑,你說我
跟你前妻誰漂亮?誰賢惠?誰體貼你?」

    我回道:「當然是你啦。」

    A 女又說:「那麼,你前妻那副屌樣你都對她那麼好,我這麼好的女人你就
不肯對我好?這對我公平嗎?再說了,買這些東西都是為了你啊,你說說,我要
是穿得寒磣,那出去還不得給你丟人?別人也會說你沒本事,把老婆弄這麼慘。

    還有,我一個人帶孩子都苦了好幾年了,以前跟著前夫時也是窮不拉瞎的,
從來都沒好好享受過生活,你要是真的愛我,就應該補償以前應該屬於我的那些!


    靠,合著我就是那最後的買單人!

    聽了她的話,我心中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瓶:你丫有病吧,你自己以前遇見個
不會賺錢的老公是你的不幸,遇著我願意考慮接受你這個尾單貨也就算了,你丫
有什麼資格讓我補償你呢?

    我願意給你花錢那是我的愛心,不願意花錢那是我的權利,你前夫讓你受窮
那關我P 事!

    倆人遇著了覺得合適互相體貼點過好日子,我養活你和你那寶貝兒子,你對
我溫柔點體貼點,這就夠了,你丫還想怎麼著啊?想要補償找你前夫去,找我干
嗎?我他媽欠你什麼了?

    心裡這麼想,當然嘴上不能這麼說。於是我回道:「話雖這麼說,可是我衹
是一個普通工薪族啊,能力畢竟有限,我要負擔我女兒的生活費,還要為皮皮未
來撫養做打算,要不節約點,那很難負擔得起的……」

    誰知A 女卻板著臉打斷了我的辯解:「你是男人,掙錢的事情該你去操心,
我不管。不過你得記著,以後你跟我是一家人,跟你女兒前妻是兩家人,這你不
懂嗎?你是要跟我和皮皮過一輩子的,不是跟她們過一輩子的。要是你的錢不夠
咱家用,那你可以不付你女兒的生活費嘛,一個月三千多,那得買多少東西啊?

    等於我白上班養活她們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辭職回家做全職太太,專
門伺候你和皮皮呢,讓我也享受享受生活。反正你女兒跟著你前妻,讓她自己養
活好了。你看皮皮的爸爸,還不是做了甩手掌櫃?這麼多年一毛不拔。「

    我一聽,操,簡直反了,丫竟敢打起我女兒撫養費的主意了?心裡立馬一陣
窩火,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怒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前夫他是不是人
我管不著,我還要做人呢!」

    A 女這才意識到我是真的火了,馬上見好就收,換上一副笑臉,說:「剛才
那是開玩笑的,守傑你別當真,我衹是說說罷了。」

    這個時候,傻子都能明白,她並不是開玩笑的,她是在一步步試我的底線,
得寸進尺,能爭取我不管女兒就爭取,爭取不了再想其他辦法。反正是一個目標
:能搾多少搾多少。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得剖析一下物慾女們的一個經典謊言:「我讓你花錢給
我買衣服買化妝品,全是為了你臉上有面子。」

    這句話,是在A 女跟我吵架時說的。事實上,不止是她,我在我前妻那裡也
曾多次聽到過。我猜,不少男士可能在女人要你買單時,都聽到過類似的話。

    假如你比較CJ,那麼你覺得似乎是那麼回事,比如我,做CJ男時聽了這句話
就很高興,屁顛屁顛地為前妻買單。

    但時候長了,我慢慢地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物慾女們那些名牌衣服根本
就不是穿給我們看的。

    你想想啊,每日朝九晚五,她上班時才會穿那些衣服,出門前也確實精心打
扮塗脂抹粉,問題是你見得著嗎?

    下班了,跟你見面了,可她就素面朝天了,穿著蓬蓬鬆鬆的睡衣睡裙居家服
給你看;妝也卸了,臉上貼著面膜扮吊死鬼給你欣賞。看人家勞碌一天,你好意
思再讓她換上那些漂亮衣服濃妝艷抹?她會幹嗎?

    所以,物慾女們的衣服不是秀給你看的。

    那是給誰看的?是滿足她的虛榮心跟別人比拚看的,個別極不厚道的,還可
能是秀給情夫看的。物慾女不是為了讓你有面子,而是為了自己有面子。

    諸位CJ男士們,假如你面對的女人常對你嘮叨這句話,那恭喜你,你又碰到
一個具備成長為超級物慾女潛質的人了。因為,她嘮叨著這句話,意味著她心目
中的面子標準,不是家裡過得多好,相夫教子多成功,而是她的奢侈消費能蓋過
其他人。

    遇到這類物慾女,你就等著她提出一個又一個不斷攀升的物質要求吧,等著
她拿著你跟這個人的老公比跟那個人的男朋友比吧,你永遠比不上。

    為什麼呢,這類女人有個特點,那就是貪婪。

    因為貪婪,她總會處於一種不滿足的狀態中,不僅是對物質不滿足,而且對
人也不滿足。

    她會從一大群男人中,每個男人身上抽出最好的一點,組成她心目中一個虛
擬的完美人。

    這個虛擬人,要和陳冠希一樣風流瀟灑,巴菲特一樣多金多米,徐志摩一樣
浪漫溫柔,李蓮英一樣會伺候老佛爺,卻又像本怪傑這麼守身如玉,哈哈,累死
你丫的你都比不上。

    所以,無論你怎麼努力,在貪婪女人的眼中你都是個差勁的殘次品,你能指
望她會給你好臉色?做夢吧你。

    記住一個定理:一個貪得無厭、跟你不斷提出物質要求的女人,絕對不會是
真的愛你;也許她依賴你,但決不是真的有愛。真有愛,她就會珍惜你,生怕你
累著傷著,絕對捨不得給自己的男人增加那麼多壓力。

    反過來,如果你真的愛你的女人,你捨得光顧自己瀟灑而不顧她吃不飽穿不
暖衣著寒酸面容憔悴嗎?肯定捨不得,所以不用她自己開口,你自己就會去想辦
法掙錢努力工作養活她。

    可見,愛和珍惜是密不可分的,沒有珍惜的所謂「愛」

    是假冒偽劣的「愛」,實際上是一種寄生與依附關係。一個衹是依賴你而沒
有真愛的女人,等你萬一到了低谷會怎麼辦?良禽擇木而棲……

    遇到這類良禽,閃,還是不閃,你自己看著辦,哈哈。

    物慾女們把幸福理解成虛榮心的滿足,落實下來就是物質的滿足。但我對幸
福的理解不一樣,我感覺真正的幸福是踏實安寧的生活:在你生病的時候有人呵
護,在你失敗的時候有人幫助,在你孤獨的時候有人關心,在你老了的時候有人
作伴。

    當然,人和人的世界觀價值觀不一樣,或許在我眼裡極端珍貴的東西,在物
欲女眼裡一錢不值。

    物慾女們都喜歡引用張愛玲的一句話,好像叫什麼「女人應該懂得愛惜自己
的羽毛」。

    張愛玲的書我從來不讀,沒法準確地把握她老人家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本意。

    但我根據觀察知道,凡是喜歡把她這句話掛在嘴邊上的女人,都不是在為提
高自己的修養做努力,而是在為自私自利,為做男人的寄生蟲尋找冠冕堂皇的借
口。

    但很遺憾,凡事都有一個度。愛惜自己的羽毛沒錯,但愛惜自己過了頭,甚
至損人利己,那麼你到最後終會發現沒有人會愛惜你。

    一個女人,無論你怎麼跟張愛玲似的愛惜自己的羽毛,你的青春也不過十幾
二十年,到了那個年紀,你再會愛惜羽毛也是毫無吸引力的老鳥一個。

    別說我們這些普通人,就是人家劉曉慶那麼有錢,那麼麗質,那麼會保養,
現在人們還不是稱呼劉大媽了,自然規律你抵抗不了。

    所以,對一個打算與你相伴一生的男人而言,真正的吸引力不是你的容貌,
而是你的德行。

    當然,容貌好也是異性相吸的一個重要條件,這咱不否認,但那衹是最初始
的、最淺薄的吸引,稍縱即逝,決不是本質的吸引。

    無論多美麗的容貌,在一起生活久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無論多名貴的油畫,
掛到客廳裡幾十年你就沒心思天天欣賞了。

    關心,呵護,扶持,都是互相的,假如你青春不再的時候,你如果無法變成
對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你真的就離死不遠了。

    不管那些頭上長角渾身長刺,自我感覺極好,標榜要愛惜自己羽毛的女人們
怎麼不服氣,你到了30多歲以後怎麼著你也無法跟同齡的男人去比心態,比身
體,甚至比容貌,除非那個男人大你好幾十歲。

    所以,假如你眼前的那個人,本質不惡道,沒有沾染不可原諒的惡習,比如
黃賭毒,你最好還是珍惜他,愛護他,讓他覺得你是他所離不開的那生命中的一
部分,讓他願意為你付出。

    付出是相互的,沒人天生就是要伺候你的,這個世界上他媽的誰也不欠誰。

    假如你壓搾他,貶損他,漠視他,對他惡言惡語,那麼你注定成不了他生命
中的一部分;即使相處很久了,你認為你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了,而他看上去似乎
已經習慣了,但那也不是他的心肝,他的雙目,而是他身上的腫瘤和癬疥,那你
不是折磨死他,就是早晚要被他除去。

    即便一個舉世無雙的美女,要是天天在身邊折磨自己,那男人早晚也會受不
了,還不如買個質量好點的充氣娃娃呢。

    等到有朝一日他醒悟了,或者遇到了比你更溫柔更體貼更優秀的女人,你就
慘了。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比如,就像我的婚姻那樣,那麼你會發現世界上是沒
有後悔藥的,到時候你想挽回都沒門。即使你靠犧牲了自己所有的尊嚴形式上挽
回了,那麼你再也找不到原先那個老公了。珍惜眼前人,這就是俺這番廢話的中
心思想。

    當然,俺這番話,某些自我感覺超好的女人依舊是聽不進去的,呵呵,20
歲時你有自信的資本很正常,30歲時你有自信的資本我理解,40歲時你要是
還有自信的資本,那我五體投地,呃,不,六體投地膜拜你,嘿嘿。

    經歷了這次爭吵,我對A 女的看法有了顛覆性的改變。女兒是我的心肝寶貝,
離婚俺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她,所以我自然會盡一切可能一切力量去補償她,誰
他媽想打她的主意我就跟誰玩命,A 女這次就是撞槍口上了。丫這衹是最初的試
探,要是抱著要搾乾我的目標,以後那就別想消停了,丫總是會千方百計跟我鬥
智鬥勇的,那他媽的可真討厭死了。

    A 女似乎沒有察覺到我對她日漸增多的警覺和厭倦,而是繼續一個接一個制
造一些衝突,試探我的承受底線。和她交往兩個月,前一個月契合大於衝突,後
一個月,是衝突大於契合。特別到了最後半個月,她是一個要求接一個要求,一
次撒潑接一次撒潑,終於讓我忍無可忍,最後來了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
去兮不復還」。

    某個雙休日,我接到前面提到的那個搞房地產的哥們軍子的電話,說俺另一
個哥們建國的未婚妻現在刑滿釋放了,想跟我們坐坐,一起吃個飯。說到這裡,
不得不隆重介紹一下我的幾個狐朋狗友了。

    我的鐵哥們有三個,軍子,建國,強子,加上我,一共四個,從小生活在一
個大院裡,父母們都是同事、鄰居和朋友。我們從一起玩泥巴開始,一直到上同
一所幼兒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中學,一直到上大學才分開。這樣的關係,用
鐵哥們來形容一點不過分。

    上小學時候,剛剛流行開武打影視劇,什麼《少林寺》《霍元甲》之類的,
社會上流行哥們義氣,也影響到學校。我們幾個就學著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形式,
結拜成把兄弟,發誓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恰好那時還在深入揭批「四人幫」,我們幾個也就自詡為「四人幫」,還根
據每人的特性,分配了角色:我因為思維比較理性,說話條理,又常常玩含蓄不
苟言笑,被封為狗頭軍師張春橋;後來成了中學教師的強子從小長的眉清目秀,
但個性比較懦弱,遇事沒主心骨,被封為草包副主席王洪文;後來成了報社記者
的建國,小時候作文寫的特別好,經常挨老師表揚,我們就稱他為筆桿子姚文元。

    我們這個小「四人幫」有一個天然形成的領導核心,我們敬愛的旗手江青同
志,那就是軍子。一方面軍子這人就愛多管閒事,另一方面這傢伙點子多,反應
快,手段多,關鍵時候總能派上用場。還有一點,軍子他爸的官最大。所以,大
家遇到有什麼事,首先都會想到通知軍子,然後由軍子把信息發佈出去,從小到
大都是這樣。

    當然了,我們這個小「四人幫」和那個老「四人幫」不可同日而語,我們可
都是小人物,沒幹過什麼禍國殃民的壞事。這次軍子召集大家湊到一塊喝酒,是
為了祝賀建國未婚妻獲釋出獄。十年前,就在本怪傑開始十年婚姻噩夢的時候,
建國和他的未婚妻也打算領證結婚了。就在領證前夕,他未婚妻出事了。

    建國的未婚妻年輕時是個挺單純的女孩,人長得中等偏上。那時剛參加工作
不久,在一家國企當出納。兩人要結婚了,可是女的家裡條件不是很好。建國家
雖然條件略微好一些,但畢竟衹是普通機關幹部,建國自己事業又剛起步,買了
房以後沒什麼錢裝修和買電器了。那兩年股市不錯,建國的未婚妻就想,利用手
中掌管的公款到股市裡撈一把再還上,這樣就能有錢結婚用了。一念之差,瞞著
建國用公款進了股市,但一進去就賠了。後來東窗事發,判了十三年徒刑,那一
年,建國才25歲,他未婚妻才23歲,兩人還沒領證。

    如果是無情無義的男人,遇到這種情況就肯定會「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
頭各自飛」了,何況兩人還沒領證,還不算夫妻。別說無情無義的男人,怕是十
個裡頭有九個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但建國讓人佩服的就是這一點:一方面他
把房子賣了為未婚妻退贓,爭取寬大處理;另一方面在未婚妻判刑後一直沒有變
心,幾乎用一切可能的機會去看她,勉勵她,等她出來。本來,一個才20多歲
剛走上社會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對人生前途的打擊是毀滅性的,那時估計想
死的心都有。但是有了建國的不離不棄和不斷鼓勵,建國未婚妻還是挺過來了,
改造也很積極,後來減刑到了十年。

    建國未婚妻不是壞人,她的錯誤是不該伸手的時候伸了手,想搞投機撈一票。

    其實,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別人搞投機發財不等於你自己就有那個運
氣。

    所以,不該伸手的時候,千萬不要伸手,要禁得起誘惑,千萬不要靠僥倖心
理做事。心懷僥倖做事,十有八九要失敗。

    這十年,建國跟我們不止一次喝過酒,雖然大家這些年都是越來越老,但建
國衰老得比我們更快,以至於三十五歲的他看上去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跟年齡
根本就不相配。一個人焦慮久了,總是過著居無定所的生活,又總是在外邊採訪,
生活也不規律,慢慢地身體垮了;吃飯在外邊湊合多了,還染了肝炎。

    人就是這樣,當開始為一個目標奮鬥時,他會很有信心和決心。但是隨著付
出代價越來越多,離目標越來越近的時候,人反而會動搖。所以不是有句話叫
「黎明前的黑暗」嗎?接近目標的那段時間是最難熬的。建國頭幾年還好,最後
那兩年,眼見著未婚妻獲釋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他的精神也開始接近崩潰。幾乎
跟我們喝一次酒就哭一次,一邊哭一邊說:「你們不知道,這些年我都過得什麼
日子,我是扳著指頭等她出來啊。」

    最初兩年,我們曾勸過他別等了,趁年輕再換一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呢,你
自己條件又不差。但建國卻回答說:「她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小家才進去的,
我不能就這麼丟下她不管;我不管她,她出來可怎麼活啊。」見他這麼說,我們
也就不勸分了,衹是不停地勉勵他:等下去,幸福一定會等來的。

    如今,建國的未婚妻終於出來了。軍子就召集我們幾個哥們湊一起為他倆慶
祝。建國的未婚妻年輕時就談不上很漂亮,而且經過十年牢獄之苦,更是蒼老憔
悴。大概跟社會隔絕太久了,顯得呆頭呆腦的一臉木訥;我們跟她說話,她似乎
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跟她說句話,往往要重複二三遍她才能明白是什麼意
思。

    酒席一開始,大家當然是把這事當喜事來慶祝的,笑呵呵地互相寒暄,說他
倆是天生一對,苦盡甘來。等菜上齊後,軍子提議,大家一起為建國夫妻破鏡重
圓乾杯。於是大家起立,碰杯。建國端著酒杯,想說兩句話,可是他努力了半天,
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喉結上下翻滾了一會,突然「哇」地一聲哭了。接著他的未
婚妻也哭了,放下酒杯,撲到建國懷裡抱頭痛哭。

    情緒是可以互相感染的,看著這對苦命的鴛鴦,我們這些沒有經歷過這種漫
長等待折磨的人們,也忍不住眼眶濕潤。軍子在抹眼淚,強子在抹眼淚,而我,
這個剛剛從婚姻圍城裡走出來的人,看著別人堅守這漫長的婚約,苦盡甘來了,
又想想自己十年慘淡經營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更是不勝唏噓,淚水如同斷
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外湧。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是A 女打來的。我忙放下酒杯,在桌上拿
了一張餐巾紙擦乾眼淚,擤了擤鼻涕,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出了包間到走廊
上接電話。

    電話裡A 女先問:「守傑,你在幹嘛呢?怎麼吵吵嚷嚷的?」

    「哦,我在陪幾個朋友吃飯呢。」我回答道。

    「哦,那難怪這麼吵。」A 女接著問:「你在哪吃飯啊?」

    「中關村。」我回答道。

    「哦……誒,守傑,你猜猜我在哪?」

    「猜不出來。」

    「我在王府井逛街呢,你來陪我吧。」A 女向我提出了要求。

    「那怎麼行啊,我正在陪朋友吃飯呢。」我連忙拒絕了她的要求。

    「那你吃一會兒再來陪我。」

    我回答道:「那不太可能,今天這個朋友的老婆剛刑滿釋放,大家好不容易
湊一堆,這頓飯不是一會兩會兒能吃完。再說了,待會我們吃完了,也可能還要
聊聊呢。這個,我不能承諾你。」

    「不,我要你答應我,你必須過來陪我。」A 女在電話裡流露出了一點生氣
的口吻:「你總不至於把我看得還沒你的那幫狐朋狗友重要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答應你,這根本不是一碼事。」我繼續解釋:「這些朋
友跟我都幾十年交情了,又是這種大事,我無論如何是不能溜號的。逛街,咱們
以後有的是時間啊,但這次我確實不能答應你,你別讓我左右為難,逼我做選擇
啊,理解我一下吧。」

    本以為這麼解釋一下就沒事了,誰知A 女竟然勃然大怒,居然對著電話機喊
了起來,說:「什麼?你覺得你的勞改犯朋友比我還要重要嗎?我就是逼你做選
擇又怎麼啦?你是打算跟你的狐朋狗友過一輩子還是打算跟我過一輩子?嗯?」

    我一聽,心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相呢?我跟你解釋得夠清楚了,你他媽的
幹嗎非要逼我啊?真是不識抬舉。於是,我強壓住情緒,繼續耐心解釋:「我說
你就別逼我了,人家這是勞改了十年,剛出來給人家慶祝,情況特殊嘛。平時你
要我陪你逛街我不是都陪你去了嗎?這次特殊情況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

    A 女卻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更提高了聲音,對著電話大喊大叫,以至於我覺
得刺耳,把手機稍微挪開耳邊一點:「我憑什麼要體諒你啊?嗯?你好意思跟你
那幫酒肉朋友混把自己老婆晾一邊,我又憑什麼體諒你?你把我放到一個什麼位
置了?你體諒我內心的感受了嗎?我好心請你來一起逛街,怎麼就那麼難?你以
為你是皇上啊?你的大駕就這麼難請?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就這麼不重要?」

    我忍受著A 女連珠炮似的責問,覺得真是莫名其妙。這些女人,怎麼跟她們
講個道理就這麼難呢?於是我繼續說道:「這是哪跟哪啊?你在我心目中地位,
跟我那幫哥們沒可比性啊!場面上有些應酬是根本躲不開的,幹事情你得分個輕
重緩急吧?在這種情形下我要是走了,人家怎麼看我李守傑啊?以後我在朋友那
裡可怎麼混呢?……」

    但是A 女絲毫沒有聽進去我的申辯,而是聲嘶力竭地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李守傑,廢話少說,我限你半小時過來!」說完,她就氣哼哼地掛了電話。

    與A 女通話時,我能清晰地聽到商場裡那種喧嘩聲和廣播裡的女音,靠,這
麼大庭廣眾之下大吼大叫的,她也不怕別人看見笑話?操,你他媽哪根筋犯病了?

    要我半小時內過去?你他媽的當我是什麼人?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做夢
吧你。

    想到這裡,一股厭惡的情緒油然而生,於是我返回了包間,根本就不理會這
事了。

    當我返回包間時,大家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們「四人幫」的旗手軍子同
志正在那裡安排建國夫妻以後的生活。衹聽他說:「……京東花園還有幾套尾盤,
有個16樓,朝向和通風都不錯,大概一百多一點的套型,要是你們瞧得起我的
房子,那安排一下,可以按成本價給你們一套,那房子是2000年開發的,就
按那個時候的成本價給你。不用貸款了,免得受銀行那幫黃世仁盤剝,分期付款
就成,期限你們自己定,十年八年的都沒問題。當然啦,我也不是開慈善中心的,
建國你也不是叫花子,錢早晚要給。」

    然後,軍子又宣佈,打算錄用建國未婚妻到自己公司工作。建國兩口子聽到
這兩個意外的喜訊,向軍子千恩萬謝,雙雙站起來向軍子敬酒。軍子也站起來,
跟他們碰了杯,一飲而盡,然後坐下來說:「別謝了,建國,小孫,咱們誰跟誰
啊,謝就見外了。我們幾個從小湊一起臭味相投,都二三十年了,那是了不起的
緣分,誰讓我們是『四人幫』呢,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再說了,風水輪流轉,
啥時候備不住我軍子也栽了,到時候還不是咱們幾個哥們互相幫忙,你們說是不
是?」

    大伙連忙附和著說:「那是,那是」。說到這裡,氣氛變得熱烈起來,大家
頻頻舉杯,觥籌交錯,包廂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就這麼邊吃邊聊,又過了一會,我接到A 女第二個電話。見狀我又起身到了
過道裡邊,一接,她依舊是大喊大叫:

    「李守傑,你真的做得出來啊?我幾次三番邀請你陪我逛街,你就跟你那幾
個狐朋狗友一起把我涼在一邊嗎?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過不過來?」

    見她這麼不識時務,我也懶得再費口舌解釋了,就很堅定地說:「我說過了,
不能過去。」

    「好哇,這就是你對自己老婆的態度嗎?行,你有種,我告訴你,李守傑,
我也不是好欺負的,你這麼欺負我,我一定會給你報復的。」顯然A 女被我屢次
的拒絕徹底惹煩了,電話裡氣勢洶洶地威脅起我來。

    我皺著眉頭聽完她又一次歇斯底里式的大喊大叫,心裡的反感更加深了:媽
的,誰他媽確認你是我老婆了?老子現在都考慮是不是該把你一腳踹了,你他媽
還這麼自我感覺良好。即便你是我老婆又怎麼著?要是老這麼無理取鬧,老子也
得把你給休了。又一想,媽的,肯定是丫又看上什麼時髦衣服了,兜裡沒錢,想
讓我趕過去給她買單。想到這裡,心裡更是厭惡到了極點,索性把電話關機,任
她在大街上發瘋去。






【六、誰讓愛走遠】

    奇怪的是,這次風波居然沒有下文,她也沒跟她揚言的那樣報復我什麼。第
二天,她又跟沒事一樣溫柔地給我打來電話,要我去她家。我見她識趣,也就去
了。

    誰知一去到了才知道,丫這是擺了鴻門宴,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對我說
:「李守傑,我已經考慮過了,咱們倆的關係該結束了。」

    我一聽,心想:那敢情好,我還正發愁怎麼甩了你呢,結果還沒等老子開口
你就先開口了,真是正瞌睡呢你就塞給我一個枕頭。於是我立刻回答說:「那行,
你說結束就結束吧。」說完,我轉身就向門口走去。

    A 女一看我真走,慌了,一下子把我的胳膊抓住,淚珠子在眼眶裡晃了兩下,
掉下來了,說:「好啊,守傑,你這麼無情?都說癡情女負心郎,我今個兒可是
見著了……你為什麼這麼狠心啊你?」

    我一看,媽呀,俺這輩子就怕女人掉眼淚,丫怎麼又哭了?於是也就沒敢繼
續耍橫,說:「不是你提出要分手嗎?你都要分手了,那我還賴在這裡幹嗎?」

    「我提要分手你就真的分手?你就不會求求我啊?」A 女一邊哭,一邊問。

    操!誰他媽求誰啊?這些女人,怎麼總是喜歡虛張聲勢?表面上牛逼哄哄,
實際上色厲內荏,一天到晚這麼裝啊裝,累不累啊?但是,我不好直接跟她這麼
說,怕她再哭個不像樣,就順著她的意思息事寧人:「好,我求求你。別哭了好
不好?」

    本以為這下就該好了,誰知她哭得更凶了,哇哇地,還對我連掐帶打的。我
一邊抵擋,一邊著急,雖然有拔腿走人的慾望,但還是繼續勸她。勸了很久,胳
膊被她掐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她突然止住哭泣,問了一個以前問過我N 遍的老問
題:「守傑,你說,你離開我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這樣?」

    什麼?離了你我就活不下去?聽到這裡,我心裡一陣膩歪:你他媽真是病的
不輕,你這股子自信打哪兒來的?這個世界離了誰,地球還不是他媽照樣轉?你
以為你是誰啊,我不靠你吃不靠你喝,就跟你認識才一兩個月,連你有過多少性
夥伴都沒搞清楚,我還就離不開你了?你他媽的也太把村長當幹部了吧?別說離
開你,就是你他媽的今天掛了,明天,頂多後天老子就能換個女人操。

    但是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嘴上卻不能這麼說,那一說破多尷尬。衹得違心地
答應說:「嗯,是啊,沒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等我這麼說了,A 女才算破涕為笑,又拉著我親吻起來,心疼地給我舔胳膊
上的掐痕,又要我今天就別走了,晚上跟她過夜吧。我一聽,也行,那晚就沒走。

    沒走是沒走,但心裡煩透了這種伎倆,都他媽中年婦女了,還玩十七八的小
丫頭的套路,有沒有自知之明啊?

    在我看來,女人所問出的最愚蠢的問題,就是逼問男人:「你究竟愛不愛我?」

    或者問:「我究竟美不美?」或者說:「難道你能離開我嗎?」唉,這些個
問題,從嘴裡說出來那是一個破錢都不值。一個人,上午可以跟張三說我愛你,
下午可以跟李四說我欣賞你的美,晚上還可以跟王麻子說離了你我活不成。為什
麼呢,這太容易了,說一萬句不如一個行動。愛是需要日久天長見證的東西,光
說一句頂個屁用。

    可是就是邪了門,A 女就老是纏著我問這些問題,就跟一定要得到肯定答覆
似的。我的回答當然讓她滿意啦,我愛你,你很美,你是我的女神,你是我的天
使,我他媽的離了你我就活不成,嘿嘿。女人,別太強求男人讚美你。如果你足
夠優秀,男人該讚美你的時候自然不吝惜最優美的詞彙;但是男人不想讚美你時,
你要求男人讚美,那麼得到的就衹能是謊言。千萬別把謊言當真,把自己在他心
目中的地位想像得有他嘴上說的那麼重要,不是那回事。

    但這A 女智商也夠嗆,聽了我這麼多違心的讚美,她還真以為我就離不開她
了,乘著這股子莫名其妙的自信,丫是一個要求接一個要求,讓我目不暇接。估
計她想:「反正你丫的也離不開我了,我提的要求啊,你不乖乖就範還能怎麼著?」

    結果當天晚上,急於求成的她又來了一次新的試探,導致我徹底把她Delete
掉了。那天,我們洗完,脫的溜光躺在床上,A 女又照例為我舔小弟弟,舔P 眼,
舔著舔著,她突然握著硬梆梆小弟弟看著我,以抱怨的口吻說:「守傑,你這人
哪裡都好,就是小氣了點。以前追過我的人裡,你是最小氣的一個,人家都表示
要送房送車呢,你卻連買幾件破衣服都唧唧歪歪的,真是沒勁。」

    我一聽,心想:靠,又來了,嘴皮子上表示一下誰他媽不會啊,我還打算把
國家大劇院送給你呢,要是別的男人都跟你說得那麼慷慨,你兒子還至於穿著露
腳丫子的破鞋?想到這裡,我很驚訝地回答說:「我這還算小氣啊?你看我們交
往這一個多月,不算吃飯和出去玩的開銷,光算給你跟皮皮買的東西,我怕是都
花進去兩萬了吧?說實話,這倆月我不光自己每個月的薪水花個精光,錢不夠了
跑銀行取存款都去了幾回呢。」

    A 女先是裝作驚詫的樣子,在我隨口數了幾個花錢項目以後,她不好再否認,
就回答說:「我不是指你花錢少了,而是覺得你對我不夠信任。」

    我依然很驚訝地說:「哦?我都這樣了你還覺得我不夠信任你?你倒是說說,
我哪裡讓你覺得我不信任你了?」

    A 女回答道:「你看,咱倆都已經上床這麼久了,我的子宮裡都有你多少精
液了啊,你都還沒主動提出來把你的信用卡交給我,或者辦個附卡,讓我也體會
一下有錢人那種刷卡不眨眼的感覺!」

    我一聽,媽呀,這下可碰到搶劫了!什麼刷卡不眨眼,分明是殺人不眨眼!

    誰他媽的說我跟你上床了就得把信用卡給你?你他媽的離婚五六年,起碼跟
一兩打男人上過床,我射進你子宮裡去的那點精液完全是滄海一粟。要是人人都
得給你信用卡,那你他媽的不早成大富婆了啊?

    好歹咱還沒有色令智昏,馬上斷了她的念想,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這根本
不可能。我的卡,衹有結婚成家才會考慮給你附卡,這是原則!」

    A 女見我臉色陰沉,口氣堅定,知道一時半會難以達到目的,就又玩起曲線
救國的策略,強作歡顏說:「嗨,我是隨便說說,跟你鬧著玩的,你別當真,啊。」

    說完,繼續埋頭為俺舔小弟弟。

    我躺在床上,看著她賣勁的吹簫動作,目光不由得變得輕蔑起來。心想:你
說這是鬧著玩的,我可不認為你是鬧著玩的。以前你說要跟俺前妻比消費,在我
顯示不快後你就說是鬧著玩的,可是後來,你丫的一步步都都誑著俺實現了。我
是男人,沒功夫時時刻刻跟你一個女人算計來算計去的,本著跟你結婚的目的,
又覺得你以前挺不容易的,我是盡量遷就你,在你不斷施加的壓力前步步退讓。

    起初,我以為你這是一時的瘋狂,沒準關係確定了就會收斂的。但遺憾,我
明白了,不是這樣,你是得寸進尺,得尺進丈,得丈進萬丈,像他媽的一台搾油
機一樣越搾越來勁。現在,你丫已經不滿足於為你和你那寶貝兒子買這買那了,
直接打起老子信用卡的主意。信用卡那玩意我能給你嗎?如果你是個自覺的女人,
沒準結婚後我可以考慮;問題是你個物慾狂人,要讓你體會到刷卡不眨眼的感覺,
把老子透支到破產了你他媽的都未必能體會到。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歎了口氣。我本來懷著離婚尋找一個理想妻子的目的出
來的,也被她感動過好幾次,也曾經下決心給她一個美好的生活,對她好。但是
我沒有想到,這段我本來寄予厚望的緣分轉眼就墮落成了Sex and Money 的庸俗
交換。這不是我所想要的婚姻,她不是我所想要尋找的人。而她卻還不知道我已
經把她給Delete掉了,還在賣力地用床第之歡討好我,還在琢磨著在跟我提新的
物質要求,醞釀著對我新的試探……

    接二連三幾次被她們娘兒倆痛宰,加上A 女所做所為已經超出了我容忍的底
線,我已經打定主意要脫身了,一連好多天沒有再去A 女家,也沒主動給過她電
話。A 女也發覺我有些冷淡,一天上午上班時給我電話,說她請了假,想回家跟
我縱情做愛。正好那天我工作不忙,加上的確有幾天沒有嘿咻了,小弟弟也挺想
享受一下吹簫樂趣,就跟老闆扯了個謊說出去拜訪客戶,開車到了她家。

    路上,A 女不斷發短信挑撥我,我也樂得借坡下驢,在短信裡調戲她,勒令
她化妝,穿上情趣內衣,不穿內褲站在門口為我開門,我要開門就干。本是一句
戲言,誰知她真的照做了。當然,一陣狂干,一炮居然送她到了七八次高潮,真
成神炮手了。完事後,她問我,是不是想冷淡她了?我說不是,衹是最近有些忙。

    當然,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是虛情假意了。

    A 女提出晚上出去吃飯,沒有小P 孩在場,A 女在吃飯上還比較好招呼,於
是我們同意了,陪她出去吃飯。以往我們吃飯,一般我都順著她的口味,去找一
些口味有些清淡的館子。這次我不想再順著她了,直接帶她去了一家川菜館。

    「幹嗎來川菜館啊,太辣了。」A 女口味一向偏清淡,來吃川菜她有些不高
興。

    「每一次吃飯都依著你,依著我一次不行嗎?」我反問道。

    A 女不好反駁什麼,只好跟著我進去了。兩人落座後點了菜,我點了兩個辣
菜,她點了兩個清淡一些的。

    「守傑,我已經想好了,咱倆結婚吧。」在等菜的功夫,A 女說道:「吃完
飯,你就陪我出去買鑽戒,我想要個半克拉的,好不好?」

    「結婚?」我一愣,壓根沒料到她居然會提結婚這回事,我都準備把你踹了
呢,你竟然在想結婚?我在故意冷淡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靠,還想讓我給你
買半克拉的鑽戒?那得多少錢啊?燒糊塗了吧?於是我敷衍道:「呃……現在談
結婚早了點吧?咱倆才交往了不到兩個月,互相還不完全瞭解,有些地方還要看
能否磨合,現在談婚論嫁是不是急了點?……」

    「我覺得完全可以了,現在談結婚一點都不早。」A 女喝了一口茶,看著我
的眼睛。她憔悴的眼神裡依舊充滿了期待,讓我不忍心再看,衹得低下了頭,無
意識地盯著自己放在桌面上的雙手。

    衹聽她說道:「守傑,這兩個月時間,我已經認定了你的人品,你是天下最
好的男人!你溫柔,實在,沒壞心眼,對皮皮也有耐心,跟了你,我娘兒倆這輩
子算是有靠了。」說完,她伸出一衹手,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我緩緩地把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從兜裡掏出一支煙點上,抽了一口。

    心想:沒錯,你對我是肯定了,你沒理由不肯定我。但我卻否定了你,這兩
個月,我也認定了你的人品。你試出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也試出了你是天下
最貪婪的女人。

    當然,我嘴上可不能這麼說,而是繼續敷衍道:「咱們連對方父母都沒見,
現在談婚論嫁有點早吧?雖說是自由戀愛,可雙方家人也得接受才行。沒準你家
人還看不上我呢,我覺得,起碼得你家人認可了,才能談這事兒。」

    A 女馬上說:「守傑,你的情況我跟我爹媽說了很多次了,他們都挺支持我
的,你的照片他們也看了,都滿意。我媽還說了,遇到你,算是我撞大運了,要
我一定珍惜這個機會,好好跟你過。我已經跟爹媽說好了,他們都挺願意跟你見
面的,也不跟你要彩禮什麼的了,希望咱倆快點把事情給辦了。我們這個週末就
見怎麼樣?星期六你去我家見我父母,星期天我去你家,都滿意的話咱們就把這
事給定了吧,我現在一天都不想拖了,我怕再拖下去夜長夢多。」

    A 女這番話說的我又有些心軟,一直沒敢抬起頭來看她那雙眼睛,憔悴而充
滿期待的大眼睛。或許在她眼裡,我已經成了一名可以救她出苦海的救世主,但
我不是……儘管我曾經有過這種想法,但我發現我不能再去充當什麼人的救世主
了,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她的物慾太嚇人了,她兒子的物慾更嚇人,我擔當不起,
我滿足不了,我承受不住,我也容忍不下。儘管她會伺候男人,但她充滿了控制
欲,她算計我給女兒的生活費,想讓我成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男人,盤算著
我的信用卡。我已經不再年輕,沒有資本再拿青春去賭明天……

    想到這裡,我的心又狠了起來。媽的,事到如今,我已經下定決心三十六計
走為上了。什麼催我結婚,什麼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怕是惦記著那張附卡快
點到手吧。這女人一窮二白,結了婚搞不到一起的話就是再離,她也損失不了什
麼,要不然人家怎麼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呢?我這邊怕是就有點慘了,房子,存
款,股票,汽車,都得來個二一添作五。本來跟前妻離婚就二一添作五一回了,
要是再來這麼一回,我辛辛苦苦十幾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純粹等於為這倆女人
當包身工了。

    本來既然我願意接受她的孩子,就抱定了要承擔撫養義務,上學、就醫、成
長、生活,就按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生活水準來說,十幾年下來這些費用在北京
怎麼算累計也得個百八十萬的。但是,我沒法為深不可測的物慾做計劃,也不打
算為這種物慾當冤大頭,更不打算犧牲自己女兒的撫養費用去為別人的孩子填黑
坑。所以,我不能結這個婚。

    但是,我當時也沒立刻就這麼說,而是支吾著,哼哼唧唧地扯理由:「我還
沒跟我爸我媽說呢,這事我得先通報一聲。而且下個週末日子不一定好,這麼重
要的事情,我要回去翻翻老黃歷,挑個黃道吉日。」

    「啊?你還這麼迷信啊?呵呵,沒想到你讀了博士,還是信這個啊?」A 女
對我的迷信感覺有些意外,然後又附和說:「不過,你說的也對,迷信這個東西,
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以前呀,我有個高中同學,有次跟她老公兩人不知道
為什麼吵了一架。幾天後她老公出差,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老公還生著氣呢,
就說了聲,哼,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她也挺生氣,就回敬說,那好,你就死在外
邊算了。結果,他老公坐的飛機掉下來,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一個,那句話還
真說著了。」

    「哦,是嗎?」我也被她說的這個故事給震了一下,心想自己以後說話可得
留點神,沒準哪次還真的一語成讖了。

    吃完飯,兩人上了車,我正打算把她送回家,A 女突然說:「守傑,現在還
早啊,陪我逛逛街吧。」

    「你不回去照顧皮皮嗎?」我問。

    「我白天安排好了,讓我爸去接皮皮,晚上就住他們那兒了。」A 女看了我
一眼:「晚上還想跟你玩點刺激的,皮皮在跟前不方便。」

    「哦……好,好。」我連聲附和道,心說下午不是都打了一炮嗎?還想打啊?

    然後我說:「行,那咱們回去吧。」

    「先陪我逛逛街嗎,好長時間沒陪我逛了。」A 女又在央求我:「我看中了
一件特有檔次的衣服,哎呀別提多有品位了,我早試過幾回了,特別合身,才一
千多塊,衹是你一直沒陪我去,我就沒買。」

    聽了她的話,我心想,靠,我不陪你去你還就不買了?這女人,見了我就他
媽的事兒多。衹是,現在我實在不想再為你投入了。於是我回答道:「不行啊,
今天白天是請假出來的,晚上還有一堆工作要熬夜做,明天得交工呢。」

    「啊?……那就幾分鐘嘛,我都試好了,到那裡直接交錢刷卡就成。」A 女
依舊糾纏。

    我有些被她纏的不耐煩了,眉頭一皺,說:「那也不行,我現在可沒心情逛。

    再說了,我為你買衣服,起碼得符合我的審美我才會買單,我沒心情的情況
下我也沒法審美。「

    A 女見我誓死不從,也沒轍了,可又不甘心,就說:「那好,今晚我就順著
你了啊,你看我對你好吧?不過我對你好你也得對我好,你得答應我,下次得陪
我把它買了。」

    「行,沒問題。」我立刻不假思索地把空頭支票開了出去。反正已經不打算
跟你處了,要我把天安門買下來我都敢答應。

    A 女被我的空頭支票弄得高高興興,很善解人意地對我說道:「那我們早點
回去吧,另外啊,你以後最好少熬夜,到這個年紀了,也得注意點身體。」

    「呃,是,我們搞IT的,都是這個毛病。」

    「以後咱倆在一起,我可得看著你,一定要讓你改了這個毛病,我可不想讓
你未老先衰了。」唉,這女人,有時還真讓人有點感動。

    於是開車送她回家。路上車多,走著走著,一輛紅色的奔馳女式跑車出現在
我們的視線裡,A 女連忙提醒我看:「守傑,你看那車多漂亮啊,裡邊開車的,
肯定是個大美女。」

    「哦?是嗎,你怎麼肯定啊,沒準是個老太太呢。」我看了一眼那車,是挺
漂亮的。

    「絕對是個大美女,不信咱們打賭。」A 女異常肯定地對我說。

    聽她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了看看車主究竟是騾子是馬的願望,於是對那輛車
緊追不捨。經過幾次走走停停,居然在一個等紅燈的時候,跟那輛跑車平行了。

    我和A 女都往右邊側頭一看,哇,一點沒錯,果真是個超級大美女,也就二
十三四歲的年紀,長得花容月色,又帶著股子野性,跟邦德女郎似的魅力四射。

    那美女似乎也注意到我們在看她,頭往我們這裡側了一下,隨即又轉向前方,
下巴高高揚起,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怎麼樣,我的眼力不錯吧?」A 女得意地衝我笑了笑:「能開這種車的,
不是大戶千金,就是富家二奶,怎麼的都是美女。」

    「是,是。」我附和著說,然後又忍不住朝美女看了一眼:「你的眼力可真
好」。

    「唉,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啊……」A 女感歎道:「誒,守傑,跟你說吧,我
也挺想買輛跑車的,我覺得我要是能開上跑車,感覺一點不會比她差。」

    「那是……」我附和了一句,心裡想:還是差了一點吧,你比人家可老十來
歲呢。

    「誒,守傑,我想好了。」A 女見我認同她的話,馬上趁熱打鐵:「我早就
想好了,咱們結婚後,我和皮皮就搬到左家莊那房子裡住。不過,你得聯繫給皮
皮轉學啊,你們家附近有沒有什麼好的學校?」

    「這……我還沒考慮到。」我回答道,心想,靠,想得美吧,搬我家住?我
才不想引狼入室呢。

    「你看你,一點責任心都沒有。」A 女抱怨起我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
居然都不事先考慮好,現在轉學也不那麼容易,擇校的話得花好幾萬呢,你不提
前準備,那我們搬過去皮皮上學怎麼辦哪。」

    「呃……是。」我已經準備把你踹了,就不跟你辯解什麼了,乖乖認錯就是
了。

    「誒,守傑。我們搬過去以後,原來那房子我打算賣了,你看行不行?」A
女說出了自己對未來的打算:「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賣了。我那房子雖然舊
了點,但現在房價老漲啊,我上中介打聽了行情,賣個六七十萬也不成問題。我
想好了,賣房子的錢,我就買一輛跑車,也不要太高級,二三十萬的就成。剩下
的錢,就給皮皮存著,讓他將來出國留學用。守傑,你說,行不行啊?」

    二三十萬的車?你想買二三十萬的車?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瞟了她一眼,心
裡一陣冷笑:靠,你白日做夢吧,本怪傑也衹不過開個十萬的車,你以為你是誰
啊?賣了房,你怕是要住前門樓子了……

    送A 女到了她家樓下,正準備等她下車後打道回府,她突然問:「守傑,你
今晚真的要回去加班嗎?」

    「是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回答道。

    「我想讓你今晚陪我。」

    「不行,我得加班。」雖然我說加班是騙她的,但話已經出口,覆水難收了,
只好裝B 裝到底了。

    「那……可是我還想跟你做愛。」

    「啊?下午不是做了一次嗎?」靠,衹有耕不完的的地,沒有累不死的牛,
我確實有些為難情緒,就反問道:「還做啊?」

    「下午做了晚上就不能做了?你中午吃飯晚上還又吃飯呢。」A 女倒是一套
一套的,淫瘋勁又上來了,說話也口不擇言,顯得淫蕩極了:「下午那次我被你
操的真舒服,還想再被你操一次。」

    「靠,哈哈,你真是欠操。」我揶揄道。

    「是,我是欠操,跟你操太舒服了。」A 女一點沒有羞澀的意識,繼續央求
道:「好吧,守傑,再操我一次你再走行不行?」

    見她這麼不被操不罷休的樣子,我一想,也好,不操白不操,操了也白操,
今晚上就跟你打最後一炮。

    說也奇怪,雖然下午已經打了一炮,但那晚我競技狀態極佳。我知道這是離
別的炮聲,就跟十月革命那一聲炮響一樣,被我的潛意識賦予了格外歷史的意義。

    進門以後,我就把她抱起來站著搞了有半小時。站著抱著她搞的角度非常刁,
小弟弟必須堅如磐石才能保證不滑出來,但給A 女的刺激又極其強烈,力度和角
度大概都是她從未領教過的,頓時把A 女爽的死去活來。

    A 女緊緊抓住我的雙臂,兩衹凌空的腳,則拚命地往下蹬踩,彷彿想找著什
麼可供支撐東西。整個身體以120°的角度前後搖擺,大開大合,腰部以下
以2次/ 秒的速度急速抽動,呼吸的頻率120次/ 分鐘,呻吟強度10
0分貝。

    就連兩人的下體,也發出了抽送的巨響,吧嗒吧嗒的,就像光腳從稀泥裡硬
拔出來那種聲音。說實話連俺都奇怪自己怎麼有這麼強的能力和體力,大概因為
這是最後一操,俺就跟傳說中的軒轅神劍一樣,不但用力,而且用功,還要用氣,
更要用心,集天地之菁,合四海之華,融陰陽之盛,匯乾坤之銳,集中力、功、
氣、心四大法寶,終於練成了蓋世無雙的超級神功。

    俺的軒轅神劍刀鋒一指,所向披靡。衹聽A 女鬼哭狼嚎,數次達到百年不遇
的特大高潮,每次高潮時都從下體流出一股暖流噴射到小弟弟頭上。她發出的叫
聲,都不再是從喉嚨裡發出的,而是從胸腔,腹腔裡發出;就連她的下面,也竟
然發出了一陣長長的,如同汽笛一般的怪聲。完事後,我把她扔到床上,她就那
麼癱著,手腳不能再動,衹有陣陣微呻,週身上下緋紅,如同爛醉如泥。

    儘管我體力好,但這麼一折騰其實我也累得夠嗆。就爬到她的身邊,把小弟
弟對準她的嘴巴,跟往常一樣要她為我舔淨殘留的精液。A 女累的連眼睛都難以
睜開,衹得閉著眼睛微微張開小嘴,伸出舌頭有氣無力地舔著。我心想,呵呵,
今天算是讓你領教俺的威風了吧?這一炮,俺要打得你永誌不忘、刻骨銘心。

    誰知,A 女也不愧是女中豪傑。在她為俺舔淨下面的這段時間裡,竟然又漸
漸恢復了元氣。她不甘心做俺的手下敗將,竟又掙扎著爬起來,再度把俺的小弟
弟舔硬,然後撅起屁股來了個梅開二度,等待俺的神劍再度插入。

    俺一看,靠,這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簡直就是藐視中央權威,向本怪傑再下
戰書嘛,怎能示弱?立刻抖擻精神,重新披掛上馬,又從後邊搞了一陣;稍做休
息後又讓她蹲在我身上搞了一陣。一米五的雙人床被我倆壓得咯吱咯吱作響,床
上的單子褥子,被一遍又一遍的汗水和體液浸濕得有如剛剛洗過一般。直到俺射
空了一切子彈,再擠不出一滴水來;直到她再也動不了一下,再也吭不出一聲,
這才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那次完了以後我再沒主動跟她聯繫過一次,一直想的是怎麼擺脫她?我跟老
板主動打報告,要求派我去外地出差。

    正好有個上海的項目,本來是安排別人去的,但因為駐勤時間長達兩個多月,
而且上海花費比較高,補貼又不高,那人也不是很願意去,所以我一說老闆就答
應了。走時我都沒跟她說。

    等我到了上海後,A 女給我來了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去見她父母,我這才
告訴她我出差了,而且出很長的差。

    當時她在電話裡還很氣憤,說她都跟父母說好了的,問我能不能抽時間回來
把這事辦了再回上海。我心說你做夢吧,嘴上告訴她沒辦法,走不開。

    起初她天天給我打幾個電話,發幾十條短信,仍在催我早點回來見她父母,
而我則不冷不熱地敷衍應付。

    她又說皮皮老是念叨我,想我早點回去。我想,丫怕是又看中什麼值錢玩意
想讓我買單了吧?後來時間久了,她見我不主動給她電話和發短信,來電的頻率
才漸漸少了。

    期間,她去我們公司找過我兩次,大概是核實我是不是在騙她。那怎麼可能
會騙你呢,咱這老實人才不騙你,咱是貨真價實地出差了。

    我們老闆打電話跟我說起這事的時候,還說:「真是個大美女啊,渾身上下
都透著股子騷勁,比你那悍婦前妻強一萬倍都不止,你小子艷福不淺,跟她搞一
定很爽吧?」

    我哈哈一笑,回答道:「嗯,還可以,那絕對風情萬種,不過就怕你丫能力
不行,滿足不了人家。」

    老闆又說:「啊,有這麼牛?靠,啥時候咱也領教領教?」

    「那好哇,孝敬給你如何?給我多發兩萬獎金我就把她的聯繫方式賣給你。」

    老闆一聽,頓時來了精神,說:「哦,這麼漂亮的女人你都玩膩了啊?看不
出來你小子外表忠厚,實際上還他媽的挺花,衹是兩萬太貴了,打個一折吧,兩
千還差不多,這個歲數,不值這個價錢……哈哈哈……」說到這裡,兩個淫男爆
發出一陣會心的壞笑。

    大約三個月之後,A 女又給我來了一個電話,問我回來沒有。其實那時我已
經回來了,但我依舊撒謊說還要幾個月時間。

    「守傑,你怎麼總不給我打電話?是不是你有什麼想法?」她的口氣表明,
她已經預感到大事不妙了。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想瞞她了,直截了當地回答說:「小A ,我覺得我們倆
不是很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她反問:「咱倆在一起難道你不開心嗎?」

    「是……呃……不是……」她這麼一問,我倒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了,想了想,
又說:「我覺得跟你一起壓力挺大的。」

    「我給你什麼壓力了?」她依舊窮追不捨:「我什麼時候給你壓力了?」

    「唉,說來話長,不過算了,我也不想多說了。反正,我覺得咱倆就是不合
適。你看我跟你剛認識時候還挺好,後一段時間,總是吵架。說實話我很累了,
我不是毛頭小伙子了,我衹想求個清淨,這麼過我挺累的。」我狠了狠心,對她
宣佈了死刑。

    「那段我心理確實有點失常,可是我那也是急著想跟你結婚啊。」

    A 女連忙為自己辯解:「守傑,衹要你娶我,我以後肯定好好伺候你,再不
會跟你吵了……」

    「算了,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

    我打斷了她的保證:「跟你相處,我覺得壓力太大了,皮皮也是很大的壓力。

    這壓力我考慮了很長時間,覺得自己根本承受不了。而且我對將來也想了很
久,覺得咱倆之間還是少了很多默契,咱倆喜歡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樣,況且又夾
著皮皮讓我左右為難。以後就是湊合到一起,爭吵會很多。算了,我不想那樣生
活。「

    A 女那頭先是沉默了一陣子,然後傳來一陣低沉的啜泣聲,說:「我早猜到
會是這樣,守傑,你怎麼忍心……我到底哪點做的不好了?」

    靠,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她都不知道自己栽在什麼地方,真是沒治了。接著
她又哽咽著說:「本以為找到你這個老實人後半輩子有靠了,誰知又是一場空…

    …「

    聽了這話,我也感覺有些難受,就安慰她說:「唉,你命裡注定要碰到一個
比我更成功的男人。」

    「守傑,你幹嗎要譏笑我?」

    「不,不是的。」我說的是真心話:「我其實很喜歡你,衹是真的,我離你
的要求差距實在是太遠了,是我不好……」






【七、上海故事】

    與A 女的結束對我的打擊還是相當大的,很長時間都悶悶不樂。雖然是我甩
了她,可這也意味著當初萌生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全部破滅了,也是對自己以往觀
念的又一次否定。一想到我們相遇時那些甜蜜和感動,我心裡都會湧起一種難言
的痛楚。

    A 女這個女人,儘管現在的她非常貪婪,可十年前的她應該不是這樣,我想
那時她也是個單純的女孩,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

    要是那時我遇到她就好了,同樣單純的我依舊會像對前妻一樣,一心一意對
她好。

    而且,我不像她前夫那麼無能,肯定會給她一個小康以上的生活。沒準,有
勤勞體貼的她在我後面做支撐,我還能混得更加成功,給她更富足的生活。

    而她,沒有經歷過貧窮的壓抑、物慾的誘惑和前夫的背叛,也許不會變得這
麼貪婪瘋狂。

    而且,假如我們那時相逢,也沒有皮皮這個讓人難以接受的尷尬因素,那樣
也許我們會比較幸福,她也許是個既賢惠能幹又懂風情的好妻子,一個性感尤物。

    唉,所謂恨不相逢未嫁時,應該就是指我們這種情況……

    衹是可惜,再幻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歷史是不能假設的。

    冷酷的現實就是,A 女是個不可救藥的物慾女,她跟患了強迫症一樣極度迷
戀物質享受,不惜代價,不計後果,最終生生毀滅了自己。

    她的悲劇在於,她貪得無厭的物慾讓條件一般的男人無法承受;而那些可以
承受的起有錢人,又看不上她日漸衰老的容顏和遠離青春的年齡。也許趁著她還
有幾分姿色玩她兩年還可以,再老就不行了。

    所以,A 女今後的生活注定是一場悲劇。不是別人害了她,而是她的貪婪和
心理扭曲害了自己。

    而她的毀滅,我的退卻,也讓我感到心疼。我被她感動過,知道她曾經是一
位純潔善良的女孩,也知道她受過很多苦,曾由衷地為她感到憐惜。

    是啊,我多想再做一次救世主拯救她,可我做不到。她陷得太深,而我的耐
心太少,我的能力也不足。

    幸虧為了跟她結束我躲到上海去了,到了個新地方,也算換換環境,多少起
到了散心的作用。否則,如果留在北京不走,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抵擋住她的眼
淚,還有她充滿期待的目光……

    上海作為中國第一大都市,向來是時尚的代名詞。以前我也出差來過幾次,
可每次都是來去匆匆,沒留下太深印象。這次因為時間長,所以有時間去體會這
座喧囂的大都市。

    但說實話,我真不喜歡上海這個地方。

    氣候濕熱就不說了,關鍵是這個城市沒什麼文化底蘊。儘管上海幫十幾年裡
把這裡經營成了一座世界一流的現代化大都市,高樓大廈倒是多,可這個城市總
給我一種很膚淺、很浮躁的感覺。

    每次出門辦事,車子在高架橋上穿行,一棟棟大樓鱗次櫛比,從車窗往外看
去,地上的行人像螞蟻,樹木像玩具,感覺人在這個大都市裡真是渺小得不值一
提。

    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我都忍不住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拍攝於二十世紀二三十
年代恐怖科幻片《大都市》。

    北京雖然也是個現代化大都市,高樓大廈不比上海少,立交橋也是一座接一
座,但我在北京卻沒這種感覺。而上海出的名人,不是余秋雨張愛玲,就是王張
江姚,呃,還有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江core.

    我在上海出差時,被客戶安排在浦東一家「二星級」賓館裡,實際上就是一
家條件比較好的招待所,離東方明珠電視塔很近。

    晚上,我步行都能到黃浦江邊散步。一般去上海的外地人都喜歡在陸家嘴眺
望東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廈,而我正相反,從東方明珠塔眺望陸家嘴。與外灘川流
不息的人群相比,浦東這邊到了晚上倒是顯得非常安靜。

    到了上海以後第二天,我就給幾個在上海工作的大學同學打了電話,告訴他
們我來了。

    我大學本科階段,班上有四個同學分配到上海工作,後來還有兩個同學調到
上海,一共是六個。

    讀研究生時也有幾個同學到了上海,但研究生同學的感覺,跟本科同學的感
覺不一樣,總是淺了一些,所以我衹通知了本科同學。

    通報了我到上海的信息後,幾個同學表示要請我吃頓飯,聚一聚。那天晚上
來了五個同學:班花,麻桿,小上海,劉皇叔,老馬。當然啦,這都是外號,我
們上學時大家喜歡互起綽號。

    這五個人裡,衹有「班花」一個女的。

    說是班花,實際上是個矮胖女生。衹是我們那班上女生實在太少了,五六十
個人衹有五六個女生,其他幾個女生長的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唯有她雖然矮了
點胖了點,但五官還算端正,所以被我們叫做班花。當然,她這班花也是名副其
實的,即便是矬子裡邊拔將軍。

    另外幾個人,「麻桿」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瘦的跟麻桿似的。但十多年不
見,麻桿卻發福了,大腹便便的,腮幫子上的肉都嘟嚕下來了,像個彌勒佛。要
不是他自我介紹是麻桿,還有他那兩道標誌性的八字眉作證據,我還真認不出他
來。麻桿這些年混得不錯,小公司開得紅紅火火,但看樣子生活習慣可不是很健
康。

    「小上海」本身就是上海人,典型上海小男人形象,瘦小機靈。這丫最大的
特點,是跟吃了長生不老藥似的,特別耐,畢業都十幾年了居然一點不顯老,臉
上光溜溜的一點皺紋都沒有,氣質也還是那副學生樣。

    看到他那副青春永駐的樣子,我禁不住想:人到中年的他,要是跑學校裡冒
充大學生泡小女生,估計也能矇混過關。當問到他現在在哪裡高就,他說在一家
小IT公司打工。

    我開玩笑說:你還打什麼工啊,你該開個美容講座,向那些希望紅顏不老的
闊太太們介紹一下你永葆青春的秘訣,保準你發大財。

    「劉皇叔」姓劉,上大學時他喜歡到地攤上買非法出版的黃色小說回來看,
所以我們叫他劉黃書,後來又叫成劉皇叔。其實劉皇叔的外號也挺冤,那些低級
趣味的書我們都愛不釋手,那個年代,這類書就是我們的性啟蒙教材。

    我記得他買的最多的書,就是一個署名「西村壽行」的日本人寫的黃色小說
系列。

    當時我們都是硬著看的,這丫也算名副其實,專寫各種獸行。可我們都是吃
白食的,劉皇叔老實,總是他出錢買,我們白看。誰讓他姓劉呢,那劉皇叔這個
外號就非他莫屬。

    「老馬」是回民,不過是個百分之百漢化的回民,吃起豬肉來那叫起勁,筷
子輪得比我們這些漢民都歡實。這傢伙天生是個批判家,總是一副憤世嫉俗的樣
子,跟韓非子一樣整日在孤憤中度過。

    不過,他品行可是真好,這類孤憤的批判家往往都是海瑞一樣的道德完美主
義者。

    他畢業後到了政府機關,可是混了十幾年還是個副科級幹部。想想也是,現
在這個官場,怎麼可能容忍一個海瑞式幹部掌握大權呢?

    這官場一向奉行「劣幣驅逐良幣」的潛規則,越是兩袖清風,你越是混不上
去。

    大家在飯店包間裡落座,我忍不住點了點人頭,發現好像少了一個人。少了
誰呢?少了「歐公子」。

    「歐公子」是我們班最帥的一個男生,長著一張中西合璧、稜角分明的面龐,
深眼窩,高鼻樑,天生頭髮微卷,雙目炯炯有神。尤其是他的那個雙眼皮,根本
就不是東方人的「小雙」,而是西方人才會有的「大雙」,顯得目光深邃而明亮。

    那眼神帶電,看男人一眼讓男人慚愧,看女人一眼讓女人昏倒。而且他的身
材特別好,頭身比例不是我們這樣的七比一,而是西方人種的八比一。

    他的這副身材和長相,讓我總是懷疑他身上是不是具有歐羅巴血統。在大學
時,他是全校公認的「四大公子」之首,而且是最歐羅巴化的公子,所以那時我
們給他的外號叫「歐公子」。

    我們畢業時,歐公子先是分到上海一家國營電器公司,後來跳槽到了一家著
名的跨國公司的中國總部。

    這傢伙長的帥,有點自戀,在學校時就總是跟我們保持距離,畢業後跟我們
來往也不很密切。後來聽說他結婚了,找了個上海本地美女,也是在外資公司工
作的。郎才女貌嘛,在我們同學中間也被傳為一段佳話。

    見歐公子沒來,我還以為他的自戀症又發作了,就隨口扁了他一句:「喔,
歐公子又不來啊,他老人家的大駕還挺難請的嘛。」

    聽我說到歐公子,大夥兒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下來。靜默了十幾秒鐘,班花
開口說話了:「歐公子的事,你不知道?」

    「歐公子?什麼事?」我被班花給問住了。

    「歐公子快不行了。」班花看我的表情,確認我真的不知道,就說:「得了
尿毒症。」

    「什麼?!尿毒症?」我大吃一驚,下巴都差點掉桌子上。實在是太意外了,
以至於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不……不會吧?這……這怎麼可能?」

    「是,守傑,都好幾年了。」劉皇叔臉色陰鬱地補充道:「歐公子這個病很
麻煩,透析不說,身體一天比一天差,現在每天都得透析。除非換腎,否則沒希
望了。」

    「啊?」我被他們的話驚得瞠目結舌,心想真是世事難料啊,這麼一個超級
帥哥,怎麼就得了這種病呢?

    「唉,人這一輩子,指不定遇著什麼事呢。」老馬在旁邊感歎道:「本來得
了這個病就夠倒霉了,結果他老婆見他病了,立馬跟他分道揚鑣,離婚了。」

    「什麼?離婚了?」剛從震驚中緩過勁來的我再度被震驚了,靠,這頓飯吃
的,沒吃到什麼菜,全吃驚了:「為什麼啊?」

    「還不是因為他的病?哼。」

    老馬滿臉不屑地談論這件事,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憤世嫉俗的毛病又發作
了:「那女人一看他有病了,花錢,嫌他麻煩,怕耽誤自己,立馬一腳蹬了他。

    哼,典型的上海女人做派,有福同享可以,有難同當可不行。正是應了那句
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噯,老馬,不要以偏概全嘛,上海女人也有好的呀。」小上海不服氣老馬
的話,馬上出來為上海女人主持公道。他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甜的有些發膩。

    以前在學校時,老馬和小上海就是一對天敵。倆人就跟說相聲似的:老馬憤
世嫉俗,小上海四平八穩;老馬粗聲大氣,小上海吳儂軟語;一個逗哏,一個捧
哏;衹要老馬出馬,小上海必然迎難而上。說也奇怪,這倆人吵歸吵,可就是總
愛待在一塊,大概是性格互補吧。

    「或許有好的,衹是比例低了點,一百個裡邊挑不出一個。」老馬一邊抽煙,
一邊依舊以憤世嫉俗的口吻丟下了這句話。

    「那……我明天得去看看歐公子。」知道這個消息,震驚過後就是難過。盡
管以前公子跟我們聯繫不多,但畢竟是同窗四年,怎麼說也得去看看他。於是我
問道:「怎麼跟他聯繫?」

    「沒法聯繫,失蹤了。」班花接上話了。

    「失蹤了?」我又吃了一驚。

    「是,失蹤了。」一直沒吭氣的麻桿這時插話了:「他老婆跟他離婚後他就
失蹤了,大概是去年年初的事情,從公司裡辭職了,從家裡也搬走了,手機也停
機了,我們都找不到他。」

    「啊?……那……你們就沒問問他老婆?」

    我急切地問道:「一個大活人……就能被人間蒸發了?」

    「問什麼呀,她也不知道。為這個事情離婚,你以為她會在乎他的死活啊?

    在乎的話就不會這麼做。「看來老馬對那娘們最痛恨,他狠狠吸了兩口煙,
咬牙切齒地說:」歐公子剛得病那陣子,還幻想著換腎,可他老婆管著錢,他居
然要不出來。還跟他說,你這病,換腎花錢不說,預後也不好,不如不花這個錢
了。

    你們說說,這是人話嗎?這種落井下石的女人,良心都被狗給吃了。「

    「這……太意外了。」我一口氣吃了三驚,半天緩不過神來。

    「噯,老馬,你也得為人家想想嘛。」小上海見老馬又憤世嫉俗了,就立刻
跳出來跟他掐上了:「你也不想想,他們也是買了房子買了車,還貸款也是需要
錢的嘛。

    他老婆一個弱女子,遇到這種事,心裡肯定也很難過。

    問題是這個病太難治了,即使看,傾家蕩產的話,最後也是人財兩失。「

    「你放屁!」老馬又火了,敲了一下桌子。不過我們都知道,儘管他吹鬍子
瞪眼,但根本不會跟小上海真的翻臉:「算賬算這麼精,這就是你們上海人的本
事吧?問題是,算成這樣,那感情在哪裡,在哪裡?上海的女人,德行這麼差,
都是你們這幫小男人給慣的,真是賤。」

    「你就是以偏概全了嘛,不能因為你離婚了,就恨所有上海女人的呀。」小
上海依舊投入地跟老馬互掐。

    「什麼?」我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吃驚了:「老馬你也離婚了?」

    「啊,是啊。我沒跟你說嗎?」老馬問道。

    「沒有啊,你從沒跟我說過。」我搖了搖頭,回答道。

    「哦,那就是沒說。這事,也沒什麼好到處宣揚的。」

    「那孩子呢?」我知道老馬有個五六歲的兒子。

    「跟著我。」

    「為什麼不跟他媽媽?」我問道。

    「她?她怎麼會要?她還等著嫁龍嫁鳳呢,怎麼捨得拖個小油瓶?那誰還會
要她?哼。」老馬咬牙切齒地回答道。

    「老馬,你兒子畢竟也是你馬家的人嘛,跟著你也沒什麼不對的呀。」小上
海又來勁了,這傢伙,好像不掐一下老馬他就不舒服。

    「跟著我是沒什麼不對,問題是連撫養費都不願意掏,這孩子就不是她的骨
血?畜生尚有舐犢之情呢,可有些女人,連畜生都不如。」說到這裡,老馬又怒
發衝冠了。

    「那她也是個弱女子啊,她不像男人那樣能賺錢,總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一
下的啊。」我真是服了小上海,他是上海女人不請自來的辯護律師。

    「唉,算了,你倆就別吵了,守傑來一次不容易,就別提這些事情了。」劉
皇叔見我們都陷入了悶悶不樂,連忙出來打圓場:「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
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混一天賺一天。來,大家為守傑的到來,乾杯!」

    「乾杯!」大家呼啦啦地站了起來,玻璃杯相互碰撞,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
響聲。

    吃了一會兒,班花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守傑,說說你的情況?」

    「我?」我一怔,然後說:「我還不就是那樣唄。」

    「你女兒上學了吧?」班花又問:「小張還好吧?」

    班花說的小張,就是我的前妻。見她問到這裡,我一時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
答好。想了想,畢竟是老同學了,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就說了實話:「嗯,我們
離婚了。」

    「什麼?你也離了?」大夥兒又一陣吃驚,現在輪到我送給他們驚喜了。

    「不過也正常。」老馬又開口了:「以前在學校時,我就覺得你倆不合適。

    你倆,背景,性格,教養,差異那不是一般的大。當時我就不看好你們,但
見你意志挺堅決的,又把她弄到北京去了,以為你們可能磨合住了。看樣子,我
當初還是沒看錯。「

    「呃……是,磨合不了。」我沮喪地解釋道,心想老馬你真是個馬後炮,當
年你怎麼不早說呢。

    「現在離婚的可真多啊。」班花感歎道:「你說咱們這落座的幾個,算上歐
公子,七個人,倒有三個離婚的,這比例多高啊,都快一半了。」

    「那沒辦法,現在的女人,不守婦德的太多了,道德淪喪!」老馬又激動起
來,他講話永遠都是這種批判現實主義風格。我覺得老馬應該被調到中紀委去,
憑借他的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絕對能夠一舉扭轉烏煙瘴氣、驕奢淫逸的官場風
氣。

    「噯,老馬,也不全怪女人,壞男人也很多的啊。」小上海又出來為女人辯
護了,靠,我真懷疑他是不是被婦聯給收買了,怎麼一提到女人,屁股就往女人
那邊坐。

    晚宴結束後我跟同學們告辭,回到了賓館,想起了歐公子的處境,禁不住有
種兔死狐悲的感覺,不由得又是一陣難過。儘管沒有見到歐公子,但我完全可以
想像,他是懷著怎樣一種萬念俱灰的心情人間蒸發的。或許,他現在浪跡天涯?

    或許,他回到了父母的身邊?或許,他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天哪,
我完全不敢再想下去了。

    唉,婚姻啊婚姻,本來應該是個溫馨的港灣,本來應該是互相支撐的基礎,
誰知現代的婚姻,卻已經淪為最靠不住的一樣東西。

    我禁不住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裡,西方人的婚姻。

    舉行婚禮的神父們會問夫妻雙方:「你是否願意娶她為妻,無論貧窮還是富
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的生命盡頭嗎?

    你是否願意嫁她為夫,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
不棄,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的生命盡頭嗎?「

    簡單的幾句話,其實概括了婚姻的責任和義務。當人們願意締結婚約,走入
婚姻的殿堂,就應該遵守這些責任,承擔這些義務。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八、B 女】

    在上海的那段日子輕鬆而無聊,工作內容對我來說沒有什麼難度,也不佔用
很多時間。

    而我也懶得出去逛,這裡除了大樓就是馬路,除了車輛就是行人,而且正好
趕上梅雨季節,整天下雨,真是沒意思透了。

    期間,我也試圖找到歐公子,因為對上海地塊不熟,我總是拉著老馬跟我一
起找。之所以拉上老馬而不是別人,是因為這幫同學裡,衹有老馬還對歐公子有
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同情,大概是同命相憐吧。

    其他人,要麼比較忙,要麼在這座缺乏人情味的城市裡生活久了,人情漸漸
地淡了。

    老馬離婚後,孩子跟了他,因為他上班照顧不過來,就從家鄉把父母接來一
起照顧孩子,所以老馬還有些時間陪我。在同老馬一起尋找歐公子的過程中,他
跟我透露了一些這幾個上海同學的生活情況。

    班花是個賢妻良母,她先生人還可以,兩人過得比較順。

    麻桿雖然事業有成,但婚姻其實很不幸福,他老婆也是個悍婦,集貪嗔嬌惰
於一身,麻桿對她早就不滿意,但礙於有了孩子,而且考慮到離婚成本很高,也
就那麼湊合著過。當然,麻桿有錢,在外邊找了情人,除了找情人外還玩小姐,
玩一夜情。

    別看麻桿現在胖的跟彌勒佛似的,但有錢啊,身邊總是不缺漂亮女人。

    劉皇叔找的老婆是個文化比較低的,對他一直很崇拜,兩人過的還不錯,但
文化差異很大,要談共同語言,也說不上。而小上海,至今還沒結婚。

    「啊?小上海還沒結婚?」我聽到這裡又吃了一驚,然後開玩笑說:「怪不
得他看著顯年輕,呵呵,原來還是個童男子呢。」

    「他這是葉公好龍。」老馬不屑地說:「這傢伙,成天誇上海女人這好那好,
問題是他自己這麼多年了,不知道談了多少女朋友,可就是不結婚。」

    「哈哈,他這是餓漢不知飽漢苦。」我笑道。

    遺憾的是,儘管我和老馬想了不少辦法,跑了不少路,但找歐公子的事情一
點兒線索都沒有。見實在沒轍了,我甚至準備上報紙發尋人啟事。

    跟老馬一商量,老馬說:「守傑,你算了吧,別白費勁了。歐公子不跟我們
聯繫,那是他不想跟我們聯繫。你就是發了尋人啟事,他能來嗎?」

    我一想,老馬說得確實也挺有道理,衹得長歎一聲,放棄了努力。

    為了打發時間,我有事沒事就上QQ聊天。那時正跟A 女一刀兩斷,我也本著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的主席教導,開始留心能不能遇到個美女,
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這次遇到的是B 女。B 女是在驢友QQ群裡聊天認識的。本來在QQ群裡邊群聊,
我跟驢友們聊了自己在上海的不良感受,沒過多久,一個女驢友跟我私聊開了。

    「你在上海嗎?」她問。

    「是啊。」我回答道。

    「你覺得上海不好啊?」她問。

    「是啊。」我回答道。

    「我挺喜歡上海的,我媽是上海人,一到上海我皮膚就會變好。北京太乾燥,
風沙也太大了,你不覺得嗎?」

    「是啊。」聊到這裡我知道了,她是具有一半上海血統的北京女人。

    話題就此展開。通過無數次聊天,我漸漸搞清楚了她的情況:自稱29歲,
政府公務員,也是一個離婚女,狂愛旅遊,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吹拉彈唱樣樣
精通;才貌雙全,琴棋書畫行行都懂。雙方一換照片,哇塞,果真又是一個大美
女。

    想通過視頻核實一下,對方說沒有安裝那玩意;恰好,我也沒帶視頻設備過
來,本著平等原則那就不強求別人了。不過有照片為證嘛,跟真人差不到哪裡去。

    衹是這一次,因為我已經有了A 女的經驗,所以不準備跟有子女的女人浪費
時間與感情了。於是一開始,我就開門見山地問她有沒孩子。她說有,但是給了
前夫。我一聽,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也行,起碼不在一起生活,關係比較好處。

    和B 女聊天一個多月,B 女源源不斷地提供給我不少照片,看上去倒也有些
氣質。

    其中有幾張開會時跟市裡領導們的合影,證明她公務員的身份是所言不虛,
而且從她辦公室的的陳設來看,沒準還是個基層小領導什麼的。

    還有幾張照片,是她在上海照的,背景是我每天看膩了的東方明珠塔和金茂
大廈,這證明她一半上海血統也是真的。聊天之後的初步感覺B 女有些傲氣,這
也難怪,女人麼,有幾分姿色就有幾分傲氣,俗女都是如此。

    恰好這時我的差事結束,我也回到了北京。

    這一個月的神聊讓我有些巴不得想見見她了。因為人家傲氣,這次是我首先
提出見面的要求。經過與A 女相處的磨練,咱現在也成了歷史不清白人士了,李
守貞變成李不貞了,所以也主動開了。

    B 女呢,傲氣的矜持了半分鐘,說瞭解太少之類的,但半推半就一番,也就
答應了。

    好容易熬到了見面那天,本來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誰知到下午的時候B 女突然打來個電話,問能不能把我們吃飯安排在明天?

    本怪傑向來不喜歡勉為其難,人家要推遲那就推遲,立刻表示同意,順口問
了句為什麼。

    她回答說,有個廣州來的大老闆也是她的眾多膜拜者之一,最近出差去上海,
特地拐到北京來拜見她,晚上七點鐘飛機到,衹留一晚,明天又要飛上海。

    因此呢,她覺得最好先照顧一下遠方的客人,本地客人那就順延一下吧,很
對不起本怪傑了喔。

    我一聽,頓時一陣不爽,兩眼鄙視。媽的,這幫離婚老女人就不能玩個新鮮
套路啊?又拿童話故事中的大老闆來忽悠人,抬高自己的身價,太噁心了。狗屁
的大老闆,你大爺我才是大老闆。去你媽的,你就跟你子虛烏有的大老闆約會吧。

    即便真的有大老闆遠道而來,也他媽的該講個先來後到吧?你大爺我有約在
先,憑什麼要給大老闆讓路?就因為大老闆比本大爺有錢?想到這裡,連明天的
約會都不願意去了。

    B 女還不知道我早已經從A 女那裡領教過類似的套路,不那麼CJ了,還在繼
續繪聲繪色地編造著她的大老闆神話。沒等我開口問,就跟犯人爭取坦白從寬一
樣,來個竹筒倒豆子,那大老闆是幹什麼牛B 生意的,開的什麼牛B 車子,在廣
州有什麼樣的牛B 洋房別墅,有多少間牛B 公司,統統地都告訴我了。

    哄小孩哪?我微笑著聽完她編造的童話故事,說:「好吧,我祝你馬到成功!」

    說完掛了電話。

    誰知過了一會兒,B 女又來電話了,問我她該穿什麼衣服過去。一聽這話,
我心裡想:你有病啊,我見都沒見過你,我哪知道你該穿什麼衣服,興許不穿衣
服效果更好。當然,嘴上還是很客氣,就說:「平時穿什麼就穿什麼嘛,見個面,
別搞那麼緊張。」

    B 女又問:「我想去先做個美容,你覺得怎樣?」

    靠,我覺得你有病,我心想。當然,衝著那幾張漂亮風騷的照片,以及對文
武雙全的才貌女的膜拜,我忍了忍,說:「那就去做唄。」

    B 女又虛情假意地問:「誒,你看我今晚去跟別人會面,你不會介意吧?如
果你感到不高興,我就跟那個老闆說一聲,取消約會,今晚還是跟你一起吃飯。」

    我一聽,她這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老闆也抬出來了,身價也提上去了,再
來試探我的態度。如果我介意了,正好跟我見面,還顯得我這人挺稀罕她的。想
的美,老子就不給你台階,給你梯子,讓你順著往上繼續爬吧。

    於是,我也虛情假意地安慰她:「那哪能呢,人家大老遠飛過來一趟也不容
易,何況明個兒就得飛走。再說了,你都跟別人約了,人家來都來了,又不見,
那多傷人家的心啊。雖然沒見過面,但人家也是對你一片癡情才這麼大老遠趕來
的,換了我,我才不會費這個勁呢。所以,緣分難求,別把人家給涼著了。我嘛,
地頭蛇一個,想見面哪天不能見呢,這點氣度,咱還是有。」

    B 女聽我這麼說,知道台階下不來了,衹得硬著頭皮繼續往梯子上爬,嘴裡
卻表示感激:「我覺得你這人真不錯,挺寬厚的。」

    我心想,媽的,老子寬厚個屁,你丫不知道老子心裡多鄙視你,衹是跟你逢
場作戲罷了;你以為你是誰呀,我見都沒見過你,犯得著在你面前當小人,吃這
罈子乾醋嗎?於是,又客套了幾句,我掛了電話。

    既然晚上不吃飯了,我下班就徑直開車回家。自己下了碗炸醬麵,吃完後看
了一會碟子,忽然手機又響了。一接,原來是B 女。

    電話裡B 女說她已經結束跟廣州大老闆的約會了,想跟我見面。我一看表,
才八點剛過幾分,更加確認她是和空氣約會去了。

    七點飛機才落地,八點約會就結束了,也太他媽神速了吧,簡直比好萊塢影
片The Fast and the Furious裡那幫牛B 烘烘的車手還神速。

    於是我揶揄道:「哇,怎麼這麼快啊,這頓飯吃的可有點倉促喔。」

    B 女連忙自圓其說,解釋道:「哎呀,你別提那人多噁心了,長得跟個豬頭
一樣,腰恨不得比毛爺爺還粗,而且一見面就動手動腳的,還想讓我跟他開房間
……」

    其實我早料到是這個結果,因為我才是唯一的大老闆!所以,無論是廣州大
老闆,上海大老闆,巴黎大老闆還是紐約大老闆,無論是馬雲還是張朝陽,也無
論是巴菲特還是比爾蓋茨,最終肯定是會以各種理由出局的。

    感謝A 女,教會了我如何識別離婚老女人的謊言。

    B 女在電話裡繼續說道:「今晚咱們能否再見個面呢?」

    我又看了看表,說:「算了,都八點多了,還是按計劃明天再說吧。我這人
不喜歡隨意改變計劃,說好明天就明天。」

    B 女聽出了我的口氣不是很在乎這件事,連忙說:「唉,你這人思想怎麼這
麼僵化,計劃趕不上變化你懂不懂?何況現在才八點多,晚什麼呀。我反正特別
想見你了,以前跟你交往沒什麼感覺,但和那個噁心的豬頭一比,我覺得你這個
人特實在,特寬厚。」

    說實話,我當時對這個神神叨叨的女人已經沒有興趣了,就隨口扯了一個謊,
說我在家裡寫程序,不能出去。誰知B 女竟說,我去找你如何?

    我靠,還真是粘上我了!不過,轉念一想,有這麼個文武雙全的美女深更半
夜送貨上門,本王老五幹嗎要推出去呢?再說,跟A 女分手之後,我也有一段時
間沒過性生活了,小弟弟也確實需要滋潤一下,嘗嘗鮮。

    經過A 女的調教,現在的我,確實已經不再CJ了。於是我答應了她,說:
「也行,那你來吧。」說完通報了地址。

    既來之,則安之麼,既然她要登門獻身,我還客氣什麼,主隨客便唄。於是
我進書房打開電腦,裝模作樣地打開一個文檔。為了辦事方便,把保險套都準備
在沙發邊上的箱子裡了。然後,我靠在沙發上美滋滋地幻想著,待會美女把俺按
倒在沙發上該會是什麼情景。

    過了約麼半小時,有人按單元門門鈴,一接聽,正是B 女,立刻放行。我站
在門廳裡興奮地等待著那激動人心的一刻,連小弟弟都提前進入狀態了,在褲襠
裡探頭探腦的,彷彿也想看看傳說中的美女究竟長啥樣。過了兩分鐘,又傳來了
門鈴聲。

    哦耶!美女來了吔!我心裡一陣歡呼,興沖沖地打開了門。

    當防盜門打開的一剎那,我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難道眼前這個丑八
怪就是照片上那美女嗎?我日,恨死這些拍藝術照的影樓了,完全能把稻草拍成
金條,野雞拍成鳳凰,這不是坑人麼?

    衹見眼前這「美女」,目光兇惡,滿臉橫肉,豐乳肥臀,腰粗如桶;臉上雖
然擦滿了厚厚的遮蓋霜,但還是蓋不住佈滿眼簾下方的、顯示歲月痕跡的一大片
脂肪球;而髮型,恰好弄了個我特別噁心的日本式。

    更讓人恐懼的是,她的胸部出奇的大,大的就像揣著兩個十幾二十斤的大西
瓜,人還沒進門奶子先進來了,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讓人膽戰心驚,生怕那玩
意會承受不住重量掉下來摔成碎片,弄髒我的檀木地板。

    本人雖然已經不再CJ了,但審美情趣還屬於正常範疇,像這種波霸奶霸之類
的,心理實在是無法接受。

    見對方這副模樣,我頓時一點興致也沒了,看來這保險套是白準備了。

    當然,也不好意思直接趕人家走,衹得客氣地請她坐下,禮貌地倒了一杯水,
然後正襟危坐,表情莊嚴肅穆,擺出一副參加葬禮緬懷革命先烈的派頭。

    一邊裝作專注的樣子,側耳傾聽這個老女人的講話,一邊盤算著怎麼能盡快
把她打發走。

    看來老女人還沒從大老闆的魔幻故事中解脫,一坐下來就口若懸河地狂罵那
個幻想出來的「廣州大老闆」,我衹得隨聲附和,心裡卻想:操,還沒準真有廣
州大老闆來會丫呢,但估計是一看到丫這副尊容,嚇得連飛機都不敢下,直接包
機連夜逃回廣州去了。

    接著,老女人又起身,不請自來地到我家各個房間巡視了一圈,邊走還邊嘮
叨:

    「房子挺寬敞的嘛!」奶霸說。

    「是啊是啊。」我回答道。

    「就你一個人住嗎?」奶霸問。

    「是啊是啊。」我回答道。

    「有貸款嗎?」奶霸問。

    「是啊是啊。」我回答道。

    「那還起來吃力嗎?」奶霸又問。

    「是啊是啊。」我回答道。

    突然,奶霸來了個探戈式猛回頭,眼中露出一束寒光,問道:「你對我感覺
怎麼樣?」

    「喔……很好很好!」我渾身一哆嗦,言不由衷地回答道。心理再噁心,嘴
裡也得說好,要不人家一怒之下把我按倒在床上奪走俺的貞操可怎麼辦?俺衹准
備了套套,可沒準備辣椒水電警棍之類的防身器材。

    聽了俺的讚揚,奶霸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了,搔首弄姿地說:「你說詳細
點,怎麼好法。」

    我靠!這可太難了。從這麼噁心的老女人身上找出好的東西,那比在一堆屎
裡淘出點金子還難。我絞盡腦汁,昧著良心在詞彙庫裡尋找了幾個好詞交差:
「你嘛,氣質特別好,五官長得很歐化,而且看上去很年輕,像二十多歲,還有
一種知性美……」

    靠,我太噁心了,這話說出口我自己都鄙視自己。

    奶霸突然打斷了我的話,反問了一句:「你真的也感覺我有知性美?」

    「啊,是啊是啊!」我的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看樣子這句話可是說到
人家心坎裡了。

    「呵呵哈哈……」奶霸爆發出一陣會心的大笑,露出了領導對辦事得體的員
工才會有的那種表情,讚許地說:「嗯,算你有眼光!很多人都說,迷戀我的原
因就是感覺我很有知性美!」

    忍住了一陣強烈的嘔吐欲之後,我略微鬆了一口氣,看來這關算是過去了。

    奶霸沉浸在知性美的快感中,意猶未盡,開始滔滔不絕地向我抖摟起隱私,
說起自己的浪漫生活:丫被足足一個加強排的男人群體膜拜,其中還不乏一群二
十幾歲未婚的帥小伙,還有老外。

    靠,這次俺的嘔吐欲更強烈了,費了好大勁才勉強止住。老外追丫我還可以
理解,在北京街頭咱見過不少金髮碧眼的老外,丫們跟商量好了似的,懷裡清一
色摟著各種類別慘不忍睹的恐龍。

    以至於俺有時懷疑這些老外是不是志願者什麼的,不遠萬里跑到中國,專門
解決特困女生來了。

    但要不是志願者就不好理解了,要是真有誰肯追求這麼個神神叨叨的大媽,
那他不是瞎了眼,就是八輩子沒見過個女人。換了俺,白送都不要。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俺的形象不滿意,奶霸突然關心起我的身高來,問道:
「你有多高?」

    「一米七九。」我充滿自信地回答道。

    「那太矮了,追我的男人裡你是最矮的一個。」奶霸輕飄飄的一句,就徹底
擊碎了我與生俱來的那點自信,頓時讓我自慚形穢,恨不得連夜就到積水潭醫院
掛急診做增高手術。

    突然,奶霸又收斂起笑容,變得扭扭膩膩起來,說:「其實,有個情況沒告
訴你……我兒子是跟著我的。」

    「哦,那好那好!孩子跟著媽媽好!」我嘴上一邊應付,心裡卻想:跟我講
這些還重要嗎?哈哈。

    出於禮貌,我隨口問了問她的孩子的年齡。誰知她突然狡黠地一笑,說:
「我不告訴你!」

    我靠,真是有病!見狀我只好乾咳兩聲,沒話了。

    奶霸見我開始玩深沉,就跟當初A 女一樣查我的戶口了:住房,工作,收入,
職位,父母,社會關係,等等,一一詳細問起;和A 女唯一不同的,她還特地問
了問我的政治面貌,看樣子她公務員的身份是真的,而且還是搞黨務的公務員。

    我漫不經心地一一作答,心想:唉,自己真是引狼入室,請神容易,送神可
就難嘍,你說這女人怎麼屁股下面跟生了根一樣就不走呢?

    我抬頭看了看掛鐘,都快十點了。頓時心中一陣沮喪,這一晚上真是浪費了,
有時間受這個罪還不如看部A 片自慰快活呢。於是,我終於痛下決心,對奶霸說
:「你得早點回去啊,小孩子沒有媽媽哄,不好睡覺的。」

    正眉飛色舞自吹自擂到興頭上的奶霸一個沒留神,脫口說道:「他(她)都
快上初中了,沒事的!」

    賣糕的!奶霸不僅照片是假的,年齡也是假的!什麼29歲,小孩都快上初
中了,起碼也得12、13歲吧,那她16、17歲就生孩子了?要知道這可不
是山高皇帝遠、計劃生育管不著的窮鄉僻壤,這可是天子腳下的北京城啊!看得
出奶霸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好鼓起勇氣下了逐客令,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
「晚上我還要加班呢,要不我們改天再聊?」

    見我這麼說,奶霸只好起身了,然後對我說:「你不送送我嗎?這麼晚了,
我怕。」

    靠,你怕?我心想,就你這副尊容,別人不怕你就夠意思了,你怕什麼啊你?

    誰能強姦你那算是扶貧;要你真的打算守身如玉,那完全可以把丫的腦袋放
你兩個大波中間那麼一擠……砰!保準丫腦袋開花!或者,乾脆送他一個閃耀著
知性美的秋波,把丫活活嚇死算了。

    但我還是虛偽地說:「那好,我送你到樓下吧。」

    「怎麼衹送到樓下啊?你太沒風度了,你既然是跟我約會,就該把我送回家。」

    奶霸不滿地咕噥道。

    「那不行,我還得加班呢。」這一次,我態度硬朗起來了,決不再為這個神
經病浪費一枚銅板,一滴汽油,一秒時間。

    我將B 女送到樓下,攔了一輛的士,B 女坐上車,忽然惡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似有什麼話說卻欲言又止。我趕緊揮揮手,送走了這個精神病人,直到的士看不
見了才如釋重負般地鬆了一口氣,生怕丫想不開了又回來噁心我。

    第二天上班,打開QQ,忽然發現B 女給俺發了一條離線消息,打開一看,是
罵我的:「你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虛偽、最無恥的男人!」

    我靠,我怎麼虛偽了我?我覺得莫名其妙。昨夜我的表現,簡直比紳士還紳
士,比柳下惠還柳下惠,沒動你一根毫毛,咋就虛偽無恥了捏?於是我回復說:
「我覺得這話莫名其妙!」

    B 女恰好在線,立刻回復說:「你不想想這叫什麼事?你讓人家一個美女深
更半夜跑你那裡去,你既不接,也不送,連打車都是我自己掏的錢,連頓飯也不
管,你真是既小氣,又齷齪!」

    雖然我對這個集神經病、恐龍、大媽三位一體的奶霸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我
還是拒絕接受這種莫須有的指控。於是回復說:「首先,昨天來是你自己要求來
的,其次,你昨天不是已經和廣州大老闆吃了飯了嗎?那我還緊接著再請你吃一
頓幹嗎啊?那麼晚了你還能吃得下去?」

    大媽則回復說,她昨天看著那廣州大老闆噁心人,所以根本沒吃什麼。

    看到這裡,我心裡忽然迸發出一陣壞笑,心想:你哪裡是沒吃什麼啊,你是
什麼都沒吃。你這點舊套路,實在太沒有技術含量了,騙騙CJ男可以,對俺這個
二手,呃,三手男人已經無效了……

    這時奶霸忽然又溫和起來,對俺發了個搔首弄姿的圖標,然後說:「你考慮
一下我吧,我覺得咱倆挺般配的。」

    本怪傑一看這句話,簡直氣的七竅生煙--媽的,哪有這麼糟蹋人的?別說
本少爺這長相這身材在百名男人裡排名還算前五十,就是本少爺歪瓜裂棗混得找
不到個女人日,操充氣娃娃也輪不到你這大媽吧?大媽的年紀,往少說也有三十
有五,比本少爺還大一歲,這還是建立在丫23歲就生子的情況下,要是她也是
晚婚晚育,起碼那年紀都奔四十了!再說那副長相,實在是讓人看了第一眼絕不
忍心再看第二眼,還好意思說跟俺般配?這人怎麼這麼沒有自知之明?想到這裡
俺更加確定,大媽年紀肯定得有四十,這番表現很符合更年期婦女的精神狀態。

    當然,本怪傑還是盡量保持著克制,說話依舊不願直接傷及對方自尊,特別
是在對方高度疑似更年期綜合症的情況下。因此,俺委婉地說:「我說過我不想
考慮帶孩子的女士。」

    本以為丫這就知趣地把我拉黑算了,誰知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奶霸突然發飆
了--「憑什麼不接受帶孩子的?」「帶孩子低人一等嗎?」「你這個男人不僅
小氣,而且自私!」「一個沒有愛心的男人算是個男人嗎?」「你讓我感到噁心!」

    「你是我見過的最齷齪的男人!」……

    幸虧這是在QQ上,奶霸奈何不得我,要是面對面這樣,丫還不把我給撕成碎
片?這番連珠炮似的攻勢讓俺哭笑不得,俺雖然已經不CJ了,但還算老實,對這
號神經病也不好意思立即拉黑。因此,俺還是耐心解釋說:「帶孩子負擔重,關
系難處,這讓俺不得不考慮。而且,這個態度俺是跟您剛交往時就已經亮明瞭的,
我是有言在先,您現在沒必要再為此表示什麼不滿啦。」

    奶霸卻依舊不依不饒,繼續暴風驟雨般教訓俺:「你這觀念真是狹隘!想不
到都這年代了還有你這麼觀念陳舊的男人!」「中國男人就是這麼沒出息,你看
人家外國男人重新組閤家庭的,對女方的孩子多好!」「說什麼負擔不起,是自
己沒本事,可笑!」「有了愛情,這些問題還算問題嗎?說到底是愛的不夠!」

    ……

    我的大媽!面對這位天才的演講家,俺對著電腦呆若木雞,不知該說什麼好
了,也就不再說了。

    奶霸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半天見俺沒反應,打出了一個得意洋洋的圖標,說:
「怎麼樣?無言以對了吧?哈哈!」

    俺承認自己無言以對,跟個神經病對什麼對?我猜,奶霸此時一定很有成就
感,八成正陶醉於自己剛才那番精彩絕倫的雄辯。她這個本領絕對應該去台灣組
建政黨,要是謝長廷今年請她出馬助選,十個馬英九撂一塊也得被擺平。

    被罵的落花流水的我正在發傻,奶霸忽然又換了一副表情,說道:「你這個
人本質其實還不錯,就是有些小氣,心胸狹隘,以後我會幫助你變成真正的男人。」

    好大的口氣……俺只好回應了一個流冷汗的圖標。

    忽然,奶霸又說話了,問道:「你最近手頭寬裕嗎?」伴隨著一個害羞的表
情。老女人害羞,跟小姑娘害羞味道可不一樣。

    幹嗎?俺一下子從發傻的狀態裡警覺起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錢包,仿
佛電腦裡會伸出一衹毛茸茸的手把俺的錢包搶走似的。

    「我想培養兒子彈鋼琴,但是買琴還差幾千塊錢。」奶霸繼續敲道:「不多,
四千足夠了。」

    談話進行到這裡,俺就是涵養再好,也忍不住罵了起來:「神經病!」當然,
這是在現實中罵的,不是在QQ裡罵的,惹得外邊大辦公室裡的同事嚇了一跳,紛
紛透過我辦公室的門往裡張望。俺沒再回復奶霸,直接下黑手把她拉黑了。

    幾分鐘之後,丫又給我打了幾個電話,俺沒接。此後但凡此女來電一概不接,
短信一律不回,連驢友群俺都退出了,QQ號也換了,一了百了。就這樣一個月堅
決不再理睬,奶霸終於確信俺這個狹隘、無能、小氣、虛偽、無恥、自私、齷齪
的男人不會再理會她,再不來電話發短信了。

    擺脫了B 女的糾纏,我在嫌惡之餘,也曾思考過B 女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什麼造就了她這樣的自大狂?

    B 女年輕時一定很漂亮,而且多才多藝。這點,從她給我的那些照片我就能
看得出來。她給我的照片裡,有藝術照,但也有很多普通照片。衹不過,普通照
片大概是很多年以前拍的。照片裡的B 女雖然談不上傾城傾國,但也算秀色可餐。

    而且,有一些她跳舞、彈琴的照片,證明她確實多才多藝。

    可以想像,這樣一個美貌多藝,又具有公務員身份的女人,年輕時身邊必定
有不少人追求。但人性是有弱點的。面對數不清的追求者,女人會禁不住飄飄然
起來,覺得自己確實很了不起。很多男人在追求女人時,是不吝惜最賣勁的讚揚
的,雖然我這種個性的人從不這麼做,但大多數男人是會主動追求女人並且讚美
她們的。

    被人誇獎多了,或許B 女就產生了一種錯覺,真的以為自己像別人誇獎得那
麼完美。自身條件比較好的人,多少都會有些自戀,在自戀的基礎上,被人老是
誇讚,就容易產生自大。因此,一個自大的女人在婚後,很難做到像個賢妻良母
一樣相夫教子。她的前夫,大概追求時很賣勁,願意大包大攬,結了婚開始過日
子了,B 女卻還是以被追的心態對待他。這時,矛盾就產生了。

    B 女在以前QQ聊天時對前夫是咬牙痛恨的。雖然她離婚也有很多年了,但依
舊痛恨不止。當然,她跟我說她衹離婚一年多,可是她還跟我說她才29歲呢,
肯定是假的。我猜,她至少也離婚五六年了,否則不會這麼發瘋一樣粘上我。

    人之所以產生痛恨,無非是心理不平衡。導致這種不平衡的原因有很多種,
但在B 女這裡,可以想像,是因為她年輕時跟前夫地位並不平等,而她已經習慣
了這種不平等。可有朝一日,這種不平等被打破了,她的前夫造反了。

    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平等。不管你自身條件多優越,衹要你選擇了對方,
那就必須扔掉你的優越感,把他(她)看做跟你平起平坐的另一半。但可惜,很
多優越感很強的人做不到這一點,總是試圖把這種優越感帶到婚內。那麼這種不
平等的婚姻早晚是要破裂的。

    歲月易逝,紅顏易老。可B 女沒有意識到這種變化,還是懷著一種優越感看
待前夫,看待所有的男人。可前夫眼裡的她,已經不再是那個魅力四射的才貌女
了,而是一個一臉脂肪球的臃腫老女人。她的脂肪球也跟她的才藝有關,為了演
出她常常化妝,傷害了她的皮膚。

    於是,我猜終於有一天,她的前夫對她忍無可忍,爆發了,然後拂袖而去。

    而她,依舊沒有從自戀自大中拔出,想著這麼差勁的男人居然還把自己甩了,
真是沒天理了。所以,她恨前夫,也恨男人。

    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即便是有個公務員的工資,日子也還是好過不到哪
裡去,一貧如洗談不上,但肯定很缺錢。特別對於那些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的跋扈女來說,那個反差會更大。因此她需要男人,沒準在她的容顏徹底衰老之
前,也曾有過幾個想玩不掏錢的小姐的男人,甚至那種想嘗嘗熟女滋味的未婚男
跟她交往過。當然,這些人一定是來去匆匆,吃完了豆腐把嘴巴一擦就開路伊麻
絲了。但這些閱歷,給B 女留下了向我吹噓的資本,在她的謊言,或者說她的幻
想中,這些拋棄了她的男人都是她的追求者。

    她渴望男人,因此她在與我約定見面的那一天顯得神神叨叨、魂不守舍,在
我表示不願見面後乾脆屈尊主動送貨上門。但她也畏懼男人,她怕再遇到吃白食
的主。所以,一跟我交往,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我的錢:不管這男人可靠不可靠,
先把錢要到再說;免得被人家打了炮還不付錢,連妓女都不如。人與財,她總想
落個一頭。可我在得知她又用大老闆的老伎倆來忽悠時,已經對她的人品做了否
定,衹是想像著她的容貌可能不錯,還真成了想吃白食的男人了。不過,目睹了
她那副尊容以後,我連白食都不想吃,何況她還想騙我掏銀子,呵呵。

    因而,Game over ,交易失敗。





【九、C 女】

    從上海回來之後衹休息了一天,我就接到老闆派遣,參加我們公司為某跨國
公司駐華辦開發的一套財務辦公系統軟件測試。

    這家公司位於東城區一幢高檔寫字樓內,主樓不是很高,大概衹有三十多層。

    在北京,這樣高度的大樓實在不算什麼地標建築。但問題是,這座建築有四
個塔樓,包括裙樓在內的樓宇群佔地面積異常龐大。裙樓門前有長長一大排大理
石廊柱,看上去氣派非凡。整座大樓底部裝潢著赭紅色大理石,塔樓則是赭石色
大理石與玻璃幕墻相間。

    我來到這幢龐然大物,根據保安指引在地上停車場泊好車,從寫字樓正門走
入。進來後才發現這裡像個迷宮,有商場、餐廳、咖啡廳、旅行社等等,七繞八
繞的。而且,它有A 、B 、C 、D 四座塔樓,上電梯都不在一個地方。我就跟陳
奐生進城似的,邊看指示牌邊走。或許那些指示牌也指的不清楚,或許是我理解
能力太差,反正我按照指示牌在裡邊繞啊繞,半天愣是沒找著正確的電梯。

    無奈,我只好問了一個正在做清潔的物業人員,在她的帶領下,我才找著了
去那家公司的電梯。

    我站在富麗堂皇的電梯間裡,在墻上的業主指示牌裡尋找對方公司的信息。

    那指示牌密密麻麻的,幾乎全是知名公司的名字。我的目光上下掃了幾眼,
終於在28F 那裡找到了。

    我一邊等待電梯,一邊懷著羨慕的心情觀察這座大樓的裝潢。不比不知道,
一比嚇一跳,我突然感覺自己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實在太沒檔次了。我所在的那家
公司全稱叫北京億銀信息科技公司,位於中關村一座很不起眼的火柴盒大樓內,
租用了人家從19樓到22樓的辦公空間。雖然我們那座大樓也比較新,可是外
觀太普通了,毫無特色,裡邊裝潢也不怎麼地,走廊裡鋪的都是釉面瓷磚,讓人
一進去就感覺不到什麼檔次。

    而這座大樓地面鋪的是金線米黃大理石。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電梯間這
塊地面,大理石竟然是順著花紋鋪就的。這說明什麼?說明這塊地面上的大理石
來自同一塊巨石,而且鋪就的時候還特別注意到了按照原花紋拼接。靠,精細到
這個地步,搞設計的人絕對是個跟我一樣的完美主義者。這裡和我們那裡相比,
簡直一個是皇宮,一個是狗窩。

    電梯久等不來,我忍不住掏出一根煙先抽著。剛抽了兩口,有個西裝革履的
物業人員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到我面前小聲阻止道:「先生,對不起,我們
這裡不能抽煙。您抽煙的話,那邊有專門的吸煙區,或者您到那邊中心花園再吸。」

    媽的,他把我看成進城賣菜的農民了吧,這裡的臭規矩怎麼這麼他媽的多。

    我們那個寫字樓裡,你在電梯裡抽煙都沒人會管你。當然,我不會幹那種缺
德事,那多沒教養,我衹是沒想到這裡連電梯間都不能抽煙。於是,我只好在旁
邊一個嵌有大理石的金色不銹鋼垃圾箱上掐滅了半截煙頭。這時我心想,靠,在
這裡辦公,那一年的租金得多少啊,到底是洋鬼子,財大氣粗啊。

    到了那家公司所在的28樓,向前台小姐說明了來意,她引領我找到了項目
組的幾個同事。財務系統開發的前期,我一直待在上海沒到這家公司來過,都是
我們這幾個同事在做。但現在到了後期數據切換的關鍵性階段,老闆擔心出現問
題,才把剛從上海回來的我給派來。

    很不巧,數據切換測試不是很順利,出了幾個Bug.那幾個同事正傻眼呢,看
到我就像看到救星一樣。作為救火隊員的我算是有的忙活了,那天天氣悶熱,加
上情況不熟悉有些緊張,忙得滿臉油汗,一副狼狽相。搞了半天,我還是沒摸到
門,心想解決這類問題,光靠我們這邊不夠,還得對照著查查他們的老系統和數
據庫,於是我請他們財務部的小丫頭去找他們的財務主管來。

    一、兩分鐘後,一位面容清爽、神態高傲的美女站在我面前。見到我,她的
頭微微抬起,雙臂交叉著抱在胸前,給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我本想跟她
握握手,但發現她好像沒有要把手伸出來的意思,也就只好訕訕地作罷。

    這就是C 女,這家公司財務部門的主管。嗯,

    那天C 女穿著一條杏色的一步短裙,腿上裹著一雙珍珠色的亮絲光襪,穿著
一雙淺金色魚嘴細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清一色名牌貨。上上下下,無論從長相
還是穿戴搭配,都恰到好處,愣是沒有一點多餘的地方,給人感覺真是爽,如同
在炎熱的夏日午後喝了一杯冰鎮健怡可樂那麼爽。

    她實在是太美了,冰清玉潔,光彩四射,站在我面前就像一尊漢白玉雕像。

    我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著這位白領麗人,不但覺得她臉蛋迷人,身材惹火,
而且感覺她穿衣的品位簡約明快,清逸脫俗,正符合我的口味。

    在上下打量了她幾遍之後,我的目光最終落到她那雙如玉的大腿上。天吶,
世界上竟有如此完美的腿,真讓我既感到意外,又感到震撼。不誇張地說,她的
腿部曲線幾乎可以用「震撼性的完美」來形容。台灣有個林志玲,香港有個莫文
蔚,這兩人都以美腿聞名娛樂圈。可是,我敢說要是她們見了C 女的美腿,絕對
要羞愧得以後再不敢秀腿了。

    這雙美腿可遇不可求,勾魂攝魄,咄咄逼人,以至於我打量她時,緊張到了
嗓子眼發乾的地步,不由自主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唉,我自從長大成人,就落
了一個壞毛病,與美麗的異性面對面就渾身不自在,產生如下不良症狀:心跳過
速,呼吸急促,視線游移,瞳孔散大,嘴唇發乾,頭冒虛汗,手足無措,渾身哆
嗦,瞠目結舌,詞不達意。越漂亮的女人,症狀越嚴重。要不以往我見了女人都
會躲著走呢,我是怕犯病。

    寒暄幾句後,C 女就坐在我旁邊,雖然有問有答,但神情依舊高傲矜持。而
且她做事情很專注,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電腦屏幕,好像坐在她身邊的我不存在
似的,這讓我稍微感到有些不爽。不過,她長的太爽了,全然抵消了我心裡的那
點不爽。

    她不看我,可我在看她。不過,她的美讓我不敢直視,衹能偷偷用眼角的余
光欣賞著她。她具有一個鮮明簡潔的臉部及五官輪廓,鼻樑高而精巧,嘴唇小而
飽滿,眼睛大而有神,睫毛長而濃密,皮膚白而細膩,頭髮長而飄逸。那神態,
那坐姿,那一舉一動,都是那麼完美無缺。

    更讓人感覺回味無窮的,是她自內向外散發出的、凌人的高貴氣質,那種骨
子裡帶著的、足以讓人窒息的傲氣。跟她在一起,我不由自主發自內心地感到自
己很卑微,很齷齪,以至於連喘氣都很謹慎,生怕自己呼出的污濁空氣玷污了她。

    她思考的時候最漂亮。我發現,每當遇到需要回憶或者計算的關頭,她都有
個習慣性動作:用右手輕輕拖住右臉頰,手指翹成蘭花指,用上牙輕咬下唇,眉
頭微皺。在我的眼裡,這種表情不僅顯示了她的美貌,也顯示了她的智慧。

    很快到了下班時間,見這問題肯定不是一天兩天能搞完的,我也就不打算加
班搞了。這時,我心裡突然產生了一個很不CJ的念頭:我幹嘛要這麼急著搞完走
路啊,我得想辦法磨洋工才是。這麼漂亮的女人,可遇不可求,就在她身邊多坐
一會都是件很爽的事。而且,她在我面前表現得太高傲了,盛氣凌人的,反而激
起了我的征服欲。人就是有這樣一種心理,越是覺得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東西,
越是想佔有,想征服。我也不例外,胃口被吊起來之後,我連做夢都想征服C 女。

    想到這裡我嘴角上突然浮現了一絲奸笑,當然,這奸笑在別人眼裡應該是微
笑。我側臉對她說:「C 主管,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明天咱們繼續。」

    直到這時她才看了我一眼,也浮現出淺淺的一絲微笑,回答道:「哦,好。

    今天謝謝你了啊。「

    「不,哪的話,是我謝謝你才對。我們的工作沒做好,給你添麻煩了,真對
不起。」我連忙表達了歉意。心裡說:哈哈,你不知道吧,以後麻煩衹怕會更多!

    本怪傑是解決麻煩的高手,也是製造麻煩的高手!

    「沒事的,快點切換成功了就好。」C 女站起身來,對我說了聲:「哦,那
明天見啊。」說完,她走出了這間大辦公室,大概是回她辦公室收拾東西去了。

    「明天見!」我也慌忙站起來,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跟她再見。等她的背影
在樓道裡消失,我看看左右無人注意我,趕緊用手摸了一下她坐過的那張電腦椅,
上面餘溫尚在,一股溫暖感瞬間充滿了我的血管。

    等和同事們一起走到電梯間等電梯時,C 女也收拾好了東西來了。我慌忙對
她點頭微笑,她也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然後電梯來了,大家一擁而入。我覺得
這時我得顯示一下風度了,就想最後一個進去。很有意思的是,C 女似乎也在顯
示風度,也等著別人進完了才打算進去。見我沒進,她謙讓了一下,我則做出了
女士優先的手勢。她又笑了一下,進去了。

    但很遺憾,電梯滿員了,就多她一個人。於是她退出了電梯,電梯間就剩我
倆了。

    美女就在我身邊,我猶豫著該不該找點什麼話題。鬱悶的是,我想了一會兒,
還沒等我找到,又一部電梯來了。一開門,裡邊又是滿騰騰的人,不過似乎還有
點空位,於是我請她先進去,我隨後。

    我就站在她身邊,被狹小的電梯限制,被十幾個人擁擠,我離她的實際距離
不超過一厘米。距離美女如此之近,我已經可以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
淡的香水氣息。我心跳得更快了,呼吸更急促了,頭上的虛汗更多了,渾身更哆
嗦了。昏,這哪裡是在欣賞美女,這是在受刑。幸虧衹是乘電梯,幾分鐘就到了,
要是坐長途車,我非得緊張到中途休克不可。

    好容易捱到下了一樓,我走出電梯,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轉身本想跟C 女
再打個招呼說聲拜拜,卻發現她已經走了幾步遠了。唉,看來我李守傑還沒入她
的法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晚上回到團結湖家裡,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唉,這個C 女,實在太漂亮
了,雖然她沒有A 女那種嫵媚騷浪勁,但眉清目爽,一看就是標準的白領麗人,
氣質比A 女不知道要強多少倍,說她有知性美還真是恰如其分。我對她簡直就是
一見鍾情。

    當然,我這把年紀的一見鍾情,不是想立刻娶她回家,而是一種想先上了她、
享受她的花容美腿的impulsion.不過,也不完全如此,因為我對她的第一印象非
常非常好,直覺告訴我她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女子。但問題在於,我不知道她究竟
是個什麼狀態,她看上去有二十六七的年紀,從氣質上看肯定不是個女孩了,而
且那麼漂亮又那麼矜持,估計是位名花有主的已婚少婦。

    想到這裡我感到有些沮喪。唉,要是已婚女人那就慘了,我就是再喜歡她,
也不能幹勾引人妻的缺德事。但轉念一想,誰說她一定是已婚婦女了?她臉上又
沒寫著「已婚」倆字。對,我應該先磨嘰著,把這差事盡量往長裡拖,多跟她相
處一下,瞭解她的情況。如果是已婚的那咱就算了,要是單身的話,老子就是使
出吃奶的勁兒也得把她給上了。

    所以,我必須首先得打聽清楚她是未婚、離異、還是已婚的。如果不幸是已
婚的,那就忍痛放棄,連床都不上,因為我實在不想做不道德的事情,也怕萬一
人家老公戴上綠帽子拿把菜刀鬧出人命來。如果她是未婚的,那麼上床有風險,
辦事須謹慎,因為假如萬一感覺不好要拜拜的話,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當
然,現在有些未婚女孩也灑脫,但總還是有不灑脫的。我平時做事不喜歡冒險,
一般寧可克制點自己也不去冒那個險。但遇到C 女是個例外,如果她是未婚的,
我倒可以考慮冒一次險,因為她值得冒險。如果她是離異女,那可就太好了,大
家都是過來人,有著不同的失敗經歷,上床也是你情我願彼此需要,能湊合到一
起就湊合到一起,湊合不了的,那就瀟灑地走,反正誰也不欠誰。C 女這麼漂亮,
即使跟她成不了夫妻,光跟她上床也是一件三生有幸的樂事。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變了,變得不那麼CJ了。以前我是個老實人,一跟女人上
床就打算娶別人回家,對前妻、對A 女都是這樣。但那已經是老黃歷了,經歷過
與A 女的愛慾狂潮以後,我沉睡的慾望被喚醒了,掩埋的本能被開發了,封閉的
閘門被開啟了,李守貞已經變成李不貞了。而和A 女經歷了從希望到幻滅的過程,
我對婚姻,對女人變得格外謹慎起來,明白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的道
理,知道僅憑第一印象行事是不夠的。要想走入婚姻,不能急,不能一開始就抱
很大希望,必須充分瞭解對方跟自己是否適合。

    現在遇到了C 女,這個具有天使般容貌、魔鬼般身材的女人,我又產生了得
到她的迫切渴望。這樣的女人,遇著了再放過,我他媽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不行,我一定要磨洋工,一定要磨嘰到項目結束時,把她搞到手;或者說,
一定要磨嘰到把她搞到手時,才結束這個項目。

    路線是方向,路線是燈塔,路線是坐標,路線是指南。經過這一個不眠之夜,
我終於制訂了「磨洋工」的正確路線。我這個策略太英明了,完全是揚長避短,
本怪傑的看家本事就是磨嘰,天生就擅長此術,而且運用得爐火純青。以前我用
這個辦法搞定了前妻,後來又用這個辦法搞定了A 女。

    其實,並非我刻意用磨嘰的方式搞定女人,而是我根據以往的經驗發現:女
人的心理很怪,她們喜歡拐彎抹角地被上,而不喜歡直來直去地被上。打個比方
:假設你見到一個心儀的美女,想上她,如果你對她開誠佈公地說:「嗨,美女,
我想搞你。」那麼將會是什麼結果?完全可以想像,你會吃一個大嘴巴子,外加
一聲「臭流氓」的定性。那你就完了,下輩子也別想上她。

    所以,征服女人需要欲擒故縱,你越想上她,就要越表示出不想上她,這是
我從我前妻和A 女那裡總結出的體會。

    先說我前妻。當年我在大學裡算是小有名氣,籃球打得特別好。每次比賽,
都會有幫女生在旁邊哇哇叫,裡邊必有一個人是我前妻,當然,那時我們還不認
識。雖然我前妻後來演化成了客廳裡的悍婦和床上的死魚,但我剛認識她的時候
沒這麼差勁,至少是沒有顯示出這麼差勁。

    在女生資源極為稀缺的工科大學裡,我前妻還算是矬子裡面拔將軍--身邊
也有不少追求者。現在回過頭來看,那幫失敗的追求者應該萬分慶幸才對,要是
當年他們有幸被我前妻看上眼了,那就跟我一樣倒霉大了。當然,這是後話,在
當時我被前妻看上心裡還是美滋滋的。

    為什麼前妻偏偏喜歡上了我呢?因為我當時也有些傲氣,起初打球的時候根
本就沒注意到她。但幾次之後,我還是發現了她,因為她畢竟是那幫恐龍里長得
最正常的一個。紅花還得綠葉襯,我前妻那副模樣走到大街上回頭率不會超過1
0% ,但被工科學校那群恐龍一襯托,還是顯得很有幾分姿色。我那時是個沒見
過世面的傻小子,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跟我們學校裡的女生一樣難看呢,所以就
把她當成美女了。

    每次打球,我這邊的啦啦隊裡都少不了前妻。她跟其他蹦蹦跳跳嘰嘰喳喳的
恐龍不一樣,衹是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一副靜若處子的模樣。幾次下來,我
對她印象就深刻了,覺得她還挺漂亮的。那時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有這麼一個
忠實的拉拉隊員關注著自己,足以使我怦然心動。

    於是,我拐彎抹角地向別人打聽她是哪個系的,叫什麼。搞清楚以後,我還
是沒有主動跟她搭訕,依舊是每次打球,她在恐龍堆裡邊靜若處子地站著看。

    之所以我沒有採取主動,主要是因為性格和教育使然,作為一名家教嚴格的
70年代生人,性、愛情之類的話題在我成長的時代,是個被成人們有意屏蔽掉
的盲點,無論老師還是父母、學校還是家庭,沒有任何人教給我該怎麼跟女生打
交道。而父母給我的教育,更是通篇男人要自尊自強自愛,還經常有意無意說一
些男的跟在人家女生後面死纏爛打鬧出的笑話,弄得我在心底裡把男人追女人看
成一件很可笑,很沒面子,很丟人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會主動追求女生,那
就衹能磨嘰,衹能守株待兔了。

    就這麼磨嘰了有半年功夫,終於,畢業前半年的一天,兔子撞上樹樁子了。

    那天在我打球中場休息擦汗時,我前妻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瓶可樂。從此
我的浪漫史,呃,也是噩夢就開始了……

    後來跟我跟前妻談戀愛時,也曾問起過她為什麼會看上我。她回答說,她身
邊死纏爛打的男生可多了,但是她看著就噁心。男人麼,沒一點男人味,整天跟
狗似的跟在女生屁股後面轉悠,那讓女人瞧得起才怪。之所以看上我,就是我有
十足的男人味,在一群狗一樣的男生裡顯得很不一樣。我問她,我怎麼不一樣了,
她說,別人是狗,你是狼啊,要不怎麼把我這CJ的羔羊給吃到嘴裡了呢。

    靠,又說回那些美好的回憶了。我跟前妻三年戀愛,九年婚姻,合計十二年
時間,真正美好的回憶就那幾個月,剩下的就是無盡的衝突和折磨,一點點地蕩
滌和沖刷著這瞬間的感動以及我的責任心所共同構築的感情基礎,直到最終掏空
了根基,婚姻大廈在瞬間轟然崩塌。

    再說A 女。我和A 女的交往仍舊是被動的,要不是她主動提出到我左家莊那
套房子裡看看,自己躺倒我床上去,我是斷然不會把她怎麼樣的。其實我現在可
以斷定,她約我看電影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勾搭我上床了。而我跟她看電影時,
根本就沒又想到會這麼快跟她上床,更別提主動勾她上床了,要不怎麼會被A 女
的主動嚇到陽痿,要不A 女怎麼會覺得我實在呢。

    當然,現在的我與CJ男時代不可同日而語了。經歷了前妻和A 女之後,我的
良心已經大大的壞了。壞到什麼程度?壞到對C 女還不瞭解,還沒有什麼感情,
就想跟她上床的地步。儘管我還是不怎麼主動,但心態跟與前妻,A 女交往時明
顯不一樣了。

    性格決定命運。我的磨嘰個性是難以改變的,即便是面對C 女這個天使般的
尤物,我一樣不會採取主動追求她。當然,我喜歡她,儘管我面子上不主動,但
我懂得在磨嘰中創造著機會,等待兔子撞樹樁的一天到來。

    經歷了幾個女人的調教,現在的我也越學越精了。在我比較含蓄的個性基礎
上,我又學會了堅守「三大紀律」,這三大紀律也叫「三不原則」,即:不主動,
不拒絕,不負責。

    這三大紀律是我從色友們那裡學來的,意思是:不要主動向女方提出上床要
求;當然,假如對方把自己按到在床上那也沒必要拒絕;而衹要自己不主動上床,
那麼將來如果覺得不合適想結束這段關係,對方也不敢讓你負什麼責任,因為畢
竟是對方先主動的。OK,其中道理好解釋吧?

    不過我得補充一句,對於前邊遇到的B 女,三大紀律無效,咱就是冒著被碎
屍萬段的風險,也要堅決拒絕丫的主動投懷送抱。正所謂,生命誠可貴,上床價
更高,若是遇B 女,兩者皆可拋。

    當然,堅持「三不」原則也需要有一定條件:首先,在經濟上有一定實力,
有車有房即可;其次,形象上過得去,不至於影響市容;第三,學識、談吐有一
定吸引力。反正必須有什麼東西吸引女人,使之願意主動獻身。

    這三個基本條件中,經濟實力是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馬克思早
說過了,衹不過他說的是資本論,咱談的是泡妞經。現在女人裡,想找個不物質
的,比中國隊進世界盃還難。但有錢也不能太過頭,假如你是百萬富翁的話,那
么女人獻身後就要動腦筋粘上你了,哪怕是跟她感覺不好想抽身,那也會麻煩的
要死。而外形,氣質,談吐上具備一點吸引力的話,又稍微有點不強不弱的經濟
實力,那麼就能做到來去自由,本怪傑很幸運地屬於這種人。

    說來慚愧,剛跟C 女認識的時候,我就是抱著這種猥瑣齷齪的、不可告人的
心態開始的。

    由於我有意磨洋工,經常利用自己的技術製造一些麻煩,然後又利用手中的
技術解決這些麻煩,自拉自唱,把一個月能解決的問題愣是拖了快兩個月,而且
旁人還看不出破綻來。期間,老闆找我問了一次進度,我把情況添油加醋描述得
極其複雜,把老闆驚出一身冷汗,生怕砸了自己牌子,直後悔前期開發時沒派我
過去。我心裡直樂,他哪裡知道這複雜的局面起碼有一半是因為我,呃,不,因
為C 女一手造成的?

    見老闆著急了,我趕緊給他吃寬心劑,說問題是有,但我都能搞定,衹是需
要一些時間。老闆一聽,說:「守傑你不錯,好好搞,別著急,時間我給你,這
家公司影響力太大了,要是萬一做砸了咱們以後就在業內不好混了。別急,慢工
出細活嘛。」

    「那是,那是。老闆你放心,我肯定把這事整圓滿了。」我心花怒放地迎合
著老闆,心想,我就是想慢工出細活,盼的就是您這句話,哈哈。接著,為了多
磨嘰點時間,我又主動請纓,把原本不該我費勁的培訓工作也承攬過來,老闆也
高興地答應了,直誇獎我這人對公司忠心耿耿,不辭辛苦,還為公司省了人手。

    其實,我們老闆人挺厚道的,雖然多少帶點痞子氣,但絕對是個好人。他待
我不薄,我對他也是忠心耿耿,做事情從來不敷衍他。人嘛,以誠相待,你對得
住我,我對得住你,這就行了。而這次,是我第一次糊弄他,本來不想這麼做的,
可是沒辦法啊,我被愛情撞了一下腰,一個可遇不可求的美人出現在我的面前,
假如我不及時抓住機會的話,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所以,為了我下半
輩子的幸福,我還是決定昧良心騙老闆一次。當然啦,咱這個小小的騙術衹是為
了磨洋工,還不至於給老闆造成什麼損失。唉,以後好好工作,補償他算了。

    這段磨洋工期間,因為工作上的原因,我跟C 女接觸比較密切,但衹限於工
作內容。雖然心裡早就對她垂涎三尺,但一直按捺著,與她從不多說一句非工作
內容的廢話,免得她認為我對她圖謀不軌。我想打聽有關她的任何情況,都是拐
彎抹角獲得信息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司這個項目組裡還有幾個正在學壞過程中的CJ男,
看到C 女漂亮,也想跟她套近乎。衹是CJ男太嫩了點,一點都不知道掩飾,整天
衝著人家擠眉弄眼的,有事沒事就想往人家跟前湊。效果當然不好,C 女這樣傲
氣凌人的白領麗人怎麼可能會看上這群小P 孩?

    但是,所謂會叫的狗不咬,會咬的狗不叫,我這躲在幕後不言不語的大色狼,
則通過前面這群汪汪叫春的小色狗嘴裡,瞭解到了不少關於C 女的情況。

    當我拐彎抹角通過CJ男們打探清楚,才知道C 女竟然也是離異的,孩子給了
前夫;而且她不是我想像的二十六七歲,而是三十歲,衹是她保養得比較好,看
上去顯得年輕而已。日,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你說,難道還有比得到這個消息更
讓人開心的事情嗎?哈哈。緣分來了,真是啥都擋不住。

    從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不計代價,不怕犧牲,一定要把C
女泡到。俗話說有來必有往,信息反饋是雙向的,加上我有意慫恿這幫小CJ男散
布我的婚姻狀況,漸漸地C 女得知我也是離異人士。二手女對二手男都是敏感的。

    由於我學會裝B 了,在這群人中顯得穩重深沉,我想她對我的印象肯定不會
差到哪裡去。

    那一陣子,我不到自己公司上班了,每天直接到C 女公司去磨洋工,漸漸地
跟她也熟悉了。雖然有一肚子的愛慕想對她傾訴,但我嚴格地遵守「少說廢話」

    的原則,衹是暗中尋找跟她接近的機會。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發現她看
我的眼神也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似乎不如剛認識時那麼戒備了;跟我一起討
論我製造出來的問題時,也不衹是盯著電腦屏幕了。甚至有幾次,我在偷看她的
時候,竟然發現她也在偷看我,而一見到我看她,她就會假裝看電腦。

    不是我自作多情,而是我能感覺到。我已經不是傻乎乎的毛頭小伙子了,這
點觀察力我還是有,何況,這樣的眼神我似曾相識。





【十、往事如煙】

    C 女看我的眼神,讓我勾起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回憶。那是在九年前,199
6年的春夏之交,我25歲,參加工作不久,還沒結婚。那時我也不在公司裡工
作,而是在某機關,做職位最低的辦事員,

    我們那個機關裡有一個女孩,也是剛剛參加工作一年,小我兩三歲,本地人。

    她五官靈巧端莊,眼睛很大,目光清澈,留著一頭順直的長髮,膚色比較白,
整體看上去很清純,但嘴唇挺厚,唇線清晰,又覺得有點性感。

    那個女孩跟我雖在同一幢大樓裡辦公,但不是同一個樓層,也不是同一個司
的。有時因為工作需要,我會去她們司辦些公事,跑腿送公文啦,徵求意見,文
件會簽之類。起初沒注意,但去的多了,總感覺到似乎有一雙眼睛老是在看我,
而且目光跟別人不一樣。

    起初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但時間長了發現,不是。你能想像,一
個根本不關心你的人,衹要見到你去她們辦公的那個大辦公室,無論你是否理會
她,她都盯著你的一舉一動?有時我被她盯毛了,也忍不住回望一眼,四目相遇,
她就會慌張地假裝埋頭繼續工作,我也慌張地往別處看。這就是我們七〇後表達
感情的方式,含蓄了點。

    時間久了,我和那女孩也逐漸熟悉了。我去她們那裡辦事,再遇到她盯著看
我,我就跟她點個頭微笑一下,她也衝著我微笑一下,然後就伏案工作了。就這
麼過了幾個月。終於,有一天中午在機關食堂吃飯時,她發現我了,就端著不銹
鋼飯盤子坐到我的跟前。坐下後,她先看了看我飯盤子裡的菜,說了句:「哎呀,
你挺偏食的啊。」

    她一點沒說錯,我是挺偏食的,不愛吃青菜,屬於肉食動物;但同時我也不
喜歡吃豬肉,特別喜歡吃牛肉,遇到有牛肉時就跟食堂的師傅說我衹要牛肉。這
個人,衹要不見到漂亮女人,對其他人天生具有親和力,很快就和食堂的師傅混
熟了。師傅知道我的愛好,衹要有牛肉,就會給我很多。那天,我們的伙食裡有
土豆燒牛肉,我的飯盤子裡幾乎清一色這個菜。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嗯,我是不喜歡青菜,從小就這樣,衹喜歡
吃牛肉。」

    那女孩又說:「那可不好,營養得均衡一點。誒,我這裡青菜多,你弄一點
過去吧,我還沒來得及動呢。」

    女孩子麼,一般都喜歡吃青菜,她的飯盤子裡青菜特別多。但見她這麼讓我,
我又不好意思了,說:「那怎麼行,你該不夠了。謝謝你了啊。」

    那女孩見我不動筷子,就自己給我挑了點菠菜到我盤子裡,說:「快吃了吧,
青菜挺有營養的。」靠,那時的我雖然很CJ,但也不是傻子,這種關心讓我清晰
地感覺到,這女孩八成是對我有點意思。

    女孩邊吃邊跟我聊天,最後聊到最近有部很好看的電影正在電影院上線,名
字叫做《變相怪傑》,金凱瑞主演的,特搞笑,二十五塊錢一張票,問我想不想
去看看。我這人雖然喜歡看電影,但很少到電影院花好幾十塊錢去看,大學裡養
成了花一塊多看錄像的習慣。那時剛參加工作,工資還很低,還在為未來做打算,
二十五塊對我來說有些奢侈了。但這都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她幹嗎跟我說這些?

    說到看電影,在那之前,我衹跟一個異性去看過電影,那就是我當時的女友,
後來的老婆,現在的前妻。

    靠,那可不行,我已經有了女朋友了,我不能跟你去看電影。我腦子裡不停
地轉,想著怎麼體面地謝絕她的邀請。於是我找到一個借口,說:「啊?二十五
一張票,那太貴了點吧。」

    誰知女孩聽了我的話,卻說:「嗯,是貴了點,但是我有兩張票,今天晚上
的,咱倆一起去看吧?」

    我一聽,昏,連票都準備好了。這再怎麼辦?不行,絕對不行。跟別人看電
影怎麼能對得起我的女朋友。當時我很想跟她說,那也不行,我有女朋友了。但
是,我是個磨嘰性格,說話總是拐彎抹角,也不好意思直接讓人家失望,畢竟人
家對我這麼好。想了想,就編了一個謊話,說:

    「那不行啊,我爹媽看我看得緊著呢,看電影回去晚了他們該問了。」

    女孩笑了,說:「你呀,死腦筋,打個電話說單位包場不就行了嗎?」

    完了,到這一步,我不去看的理由已經被她反駁光了,除非我直截了當告訴
她我有女友了。但是,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目光,我怎麼也不忍心說出這句話,那
會讓她多傷心多失望。

    猶豫再三,我只好違心地答應了她,心裡提醒自己說:看電影時絕對要堅持
原則,絕對不能越雷池一步,絕對下不為例。

    女孩高興地跟我吃完飯,起身走時看到我沒有拿午餐配發的酸奶,就又替我
拿了一盒塞給我。我不喜歡喝奶,也不喜歡任何奶製品,所以見到午餐時配牛奶
或者酸奶我一般都不會去拿。不過,見女孩塞給我,我也就喝了。我們一起上了
電梯,上行到她的那個樓層,她先下了,出門還扭身看了我一眼,說:「下班我
去找你啊,等著我。」

    我「嗯」了一聲,又看到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池春水,慌
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因為我家在本地,所以單位沒有安排我集體宿舍,平時我都是回父母家過夜
的。那時女友上班的機關跟我上班的機關相隔很遠,也沒有車,下班後要見個面
的話,光坐公交都要一兩個小時。所以,我跟女友平時不在一起,週末才會在一
起,一般都是週末我去找她,然後逛街,吃飯,再回她宿舍過一夜,做愛,第二
天早晨我倆一起回我父母家,或者出去玩。所以,平時的晚上,如果沒有什麼特
殊的事情,我還是有時間的。

    那天下午剛過了下班的點,她就到了我辦公室找我。當時,同辦公室幾個不
坐班車的同事還沒走,看到她找我,那些同事臉上就帶著曖昧的笑匆匆離開了。

    女孩挺大方的,跟他們點著頭打招呼;我反倒手足無措起來,生怕這幾個同
事萬一走漏了風聲把這事傳到我女友耳朵裡邊去。

    我心慌意亂地盯著辦公桌上的那兩面小國旗黨旗發呆,捱到衹剩下我倆,才
敢抬起頭看她。那天她下班前肯定梳洗打扮了一番:中午還披著的長髮,被她精
心地梳成了一條粗黑的長辮;身上還灑了點香水,帶著一股茉莉花的清香。我在
看她,她也在看我,兩衹手撫弄著垂在胸前的辮梢,微笑著,大眼睛一眨一眨,
清澈得彷彿一池春水。

    當晚我們就在外邊隨便吃了點狗不理包子,吃飯時她總是像怕我沒吃飽似的,
不斷給我夾包子。我埋頭吃著包子,偶爾一抬頭,就一定看到她在盯著我,那目
光清澈得,就彷彿要把我融化在裡邊一樣,讓我想看而不敢看,不敢看卻又想看。

    那天的電影也確實很有意思,有意思到了,我後來總是幻想自己能變成一個
變相怪傑那麼好玩的角色。我現在起個ID叫變相怪傑,其實,也多少是由於想起
了那段曾被自己錯過的緣分,曾被自己錯過的那個人。

    當演到男主角金凱瑞向女主角卡梅倫?迪亞茲吐出一個心形的煙圈時,女孩
的頭輕輕靠到了我的肩膀上。粗黑的髮辮輕輕摩擦著我的胳膊,一股芬芳的茉莉
花氣息進入了我的鼻腔,令人心醉。但是我根本沒有心思去享受這些,而是緊張
地閉上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另一邊躲避。

    毫無疑問,這個女孩長得比女友漂亮,性格比女友溫柔,對我比女友體貼,
教養比女友要好的多,還是本地人。但問題是,我那時已經先上了女友,跟人家
上床要負責啊,要不然不就成了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現代陳世美了?想到這裡,
我連忙借口上廁所離開了她,等再返回的時候我就跟得了偏癱似的,歪靠在座椅
的另一頭,讓她想靠都靠不住。

    看完電影我送女孩回家,到了單元門口,她磨蹭著不肯上樓去,站在那裡扭
身看著我,好像在等待什麼似的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慌裡慌張地
說了聲「明天見」扭身走了,走出了她的視線就撒開腳丫子跑向公交車站。

    面對這樣一個女孩向我示愛,要說我一點猶豫都沒有過,那是撒謊。不僅是
猶豫,而且是內心受到劇烈煎熬。

    當時我跟女友已經談了二年多時間,已經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那些根
深蒂固的惰性和劣根。特別是我們關係確定後的第一個春節到她老家去了一趟,
與她家的人一接觸,讓我感覺到這家人怪怪的:一個悶聲不響跟機器人一樣勞作
不休的未來岳父,一個頤指氣使滿嘴鳥語卻什麼都不幹的未來岳母。未來的女婿
上門,她們一家人好不容易遇到一起,不是噓寒問暖或者互敘親情,而是把我撇
到一邊吵架,嘰嘰喳喳的,吵架的內容我也聽不懂。

    這番景象總讓我人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說實話當時我尷尬地站在旁邊看她
們爭吵,真有一種買張火車票獨自逃回北京的衝動。

    再一看她的家庭環境,窮就不說了,關鍵是太髒了:墻面上黑乎乎的到處都
是漏雨弄出的黑色痕跡,過年也不清理一下;墻上掛著城市裡都快絕跡的毛主席
像,上面又是灰塵又是蛛網;晚上睡覺脫鞋時往床下一看,天哪,簡直就是個垃
圾堆;半夜也睡不好,跳蚤咬得我渾身癢癢。

    更讓人感覺奇怪的是,岳父在岳母面前那種誠惶誠恐的表情。這是個怪家庭,
既不是男女平等,也不是男尊女卑,而是相反,是男卑女尊。

    而我跟女友相處得也很不容易,女友脾氣很壞,經常莫名其妙地對我發火,
頻率之密集,理由之牽強,有時甚至讓我感覺這人是不是精神有什麼毛病。

    特別是剛剛參加工作之後有次衝突,讓我第一次與她提出分手。那是199
5年初,國內剛剛開始流行拍藝術照,女友在看到我二嫂拍了一套藝術照以後,
也挺想照一套的。於是,我幫著她預約了,替她交了錢。

    等到一個星期天(那時實行雙休單休輪換制),我興沖沖地陪著她到了那家
私人影樓。照藝術照需要換幾套衣服,換幾種髮型,她照相時我就替她拎包拿衣
服。等到換一個頭髮盤成高高的髮髻時,我在旁邊建議說:「盤起來的髮型,兩
邊垂下個葡萄籐更好看一些。」

    本來衹是一個善意的建議,誰知竟然引起了她的勃然大怒,張口高聲罵道:
「不用你管!滾到一邊去!」

    我莫名其妙挨了她一悶棍,一下子愣住了,半天反應不過來。當時在我們旁
邊的,除了我和她,還有化妝師,化妝師助理,還有幾個也在化妝的顧客和她們
的化妝師,一共十來個人。大家聽到她的這句罵,莫名驚詫之餘,也忍不住偷笑。

    看到別人嘲笑的眼光,我衹得尷尬地站在一邊,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真恨不
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衹是礙於在場很多人,我不好意思直接衝她發火,只好走出
了化妝間,跑到樓道裡抽了一支煙,心裡別提多窩火了。

    等到她拍完,我們從影樓走出來,我問道:「你剛才怎麼回事啊?我哪惹著
你了?」本以為她會解釋一下,說自己心情不好什麼的,這事也就過去了,誰知
道她竟然依舊是一臉慍色,凶巴巴的喊道:「我說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你就不
能識相點,閉上你那張臭嘴?」

    當時我們正在大街上,她這一嗓子喊得邊上的行人嚇一跳,紛紛向我倆行注
目禮。

    面對這種情況,我眼裡也開始冒火。本來興致勃勃為她聯繫影樓,交錢,陪
她照相,拎包,結果無端受辱不說,而且我給了她台階下,可是她就是不下,連
續兩次在公眾場合讓我出醜,我就是涵養再好,心裡也會不爽。

    於是我強壓怒火,對她說:「我怎麼不識相了?嗯?我衹是好心給你一個建
議,這出格嗎?你不接受就不接受,你罵人幹嗎?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是不
是有病啊?行,可以,既然你不要我管,我就不管好了。」說完,把她的包塞給
她,扭身向公交車站走去。

    誰知我走了一段,我一扭頭看到她居然還跟著我,於是更加惱火,轉身問道
:「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啊?你有什麼毛病啊?你對我究竟哪裡不滿意,你就直
說,你老這麼發神經我實在受不了。你要是瞧我不順眼,那咱倆就分手,好不好?」

    可是她聽了我的話,既不說要分手,也不跟我解釋,更不向我道歉,而是繼
續怒目而視。見她這麼有病,我也就不理她了,自顧往公交車站走。誰知走到車
站,居然發現她一路跟來了,還是喪著個臉。鬱悶加上奇怪,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再次對她說:「你他媽的到底是哪根筋不順啊?嗯?」

    結果,我問完了,她依舊不解釋,不道歉,不離開。操,真是拿她沒轍了。

    於是我也就不理她,等車來了我就自顧上車回家了。誰知她又跟著我上了車,
跟著我下了車,跟著我到了我家樓下。

    走到單元樓門口,我正準備上樓,她一下拉著我的胳膊。我正為剛才所受到
的羞辱和她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態度極度惱火,一下子甩開了她,結果她又拉住。

    我實在不耐煩了,就說:「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你不想跟我好好處
那就拜拜,想好好處幹嗎對我那樣?我他媽的今天哪裡惹著你了?」

    可她還是不答話,依舊是一臉慍色,依舊拉著我的胳膊不讓我上樓。我實在
擺脫不了她,又被她這種態度弄得氣不打一處來,抬手給她一耳光,她這才放了
手,我自顧回家去了。當時我就想,受夠了這個神經病,乾脆分手好了。

    誰知第二天下班,她居然找我吃飯來了,就跟沒事一樣,對昨天發生的那場
激烈的不愉快閉口不提。她沒事,受了一肚子窩囊氣的我可不能沒事,於是跟她
說:「我已經想好了,我覺得咱倆脾氣實在是合不來,我不想耽誤你,咱們分手
算了。」

    女友一聽我說要分手,就開始哭哭啼啼了,說:「我知道錯了,昨天是我不
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不好,可能化妝換衣服把我搞煩了吧,又見你多
嘴,就向你發了火。」

    我反問道:「你這人心裡有沒有點數啊?你得搞清楚,是我陪你去照相,為
你聯繫為你掏錢,就跟你提了一個建議,你就那麼發神經?還大庭廣眾之下,你
讓我的臉往哪擱啊?說實話我不是一次兩次忍受你這神經病了,我想好了,我實
在受不了你,咱們還是分手吧。」

    女友一邊嗚嗚地哭,一邊為自己辯解:「我是女人嘛,哪個女人沒點小脾氣
啊?你就從來不會讓著我……」

    我這人就怕女人在我面前流淚,見她哭得這麼傷心,口氣也軟了下來:「反
正我是受不了你,要想繼續跟我處,你必須改了你的臭毛病。」

    女友又哭了兩聲,說:「以後我改還不行嗎。」見她說要改,我也就徹底軟
了下來,又不提分手了。

    問題是,類似的衝突根本不止這麼一次,而是接二連三地發生。時間長了,
我老是懷疑她是不是精神上有什麼毛病。但也不對啊,她出去跟同事朋友相處看
上去也還正常,一到我面前就不正常了。

    總之,跟她相處,我處處得謹小慎微,稍微伺候得不周到,甚至根本沒有什
麼理由,她就會跟那次照相時那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破口大罵,弄得我每每尷
尬不已。而且女友個性特別倔強,不管有理沒理,寸步不讓,衹要她發脾氣,如
果我不提分手的話,最後妥協的一定是我。有時實在忍無可忍了我提分手,她就
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又讓我不忍心分手。

    我在家裡也是個老么,而且比兩個哥哥小好幾歲,從小雖然沒有被父母溺愛,
但也得到了他們格外的寵愛和細心的照顧。而面對這麼一個女友,我卻衹能學習
如何伺候她了。

    若干年後回想起來,我感覺她這個脾氣形成的原因,在於她家裡特殊的家庭
結構--女尊男卑、陰盛陽衰的結構。男人在她的家庭裡是沒有地位的,說白了
就是一個奴僕,在她的家裡一切都是她媽說了算。儘管她媽平日裡除了打麻將就
是在村裡吵架,什麼活都不幹,但是她媽特別懂得怎麼把一個男人調教成窩囊廢,
馭夫心理學研究得爐火純青。

    在她的家裡,她媽就是霸王,就是老大,她媽的話就是金口玉言,就是最高
指示,她爸伴君如伴虎,每日謹小慎微,對她媽的聖旨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
也要執行。本來我以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她可以抵制這種奇怪可笑的陋俗,但漸
漸發現不是的,她媽已經把這些東西完全傳授給了她。她對我的無端發火,並非
我哪裡做的不合適,也不是她想跟我拜拜,而是試圖在我和外人面前凸顯她主子
的地位。因而,越是公眾場合,越是要發火;越是我做的好,越是要挑剔。

    這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心裡扭曲,而且根深蒂固。這也是她的鬥爭和生存方式,
她是在一步步試探我的底線,一旦發覺越線就趕緊通過假意的道歉加眼淚挽回,
通過高密度但低強度的撒潑,慢慢讓我習慣她的主子地位,繼而漸漸麻木;然後
就跟玩電腦遊戲一樣直接進入下一關,而且絕對是本著奧林匹克精神--「更快,
更高,更強」。

    我年輕時玩過一個叫「俄羅斯方塊」的遊戲,當時就感覺這個遊戲的設計者
真他媽的瘋狂,這是一個永遠無法取勝的遊戲:每當你打完一關,馬上就進入更
難的下一關,而且速度越來越快,方塊形狀越來越複雜,最終無論你怎麼玩,你
都是個死。高手與菜鳥的唯一區別,就是死的速度是慢還是快。

    遇上陰盛陽衰家庭出來的人,你的婚姻就是如此。當時她自己也不過二十多
一點,未必能有意識地運用這些手段,她衹是繼承了她母親傳授的那些既定方針,
從小耳濡目染,長大無師自通,成了生存本能。之所以在後面的婚姻中我付出了
那麼多,而對方毫不感恩,原因大概就在這裡--如果前妻僅僅把我看做一名類
似她父親那樣的奴僕,那麼永遠別指望她會感恩。你無法想像,慈禧太后會對李
蓮英感恩戴德,因為李蓮英就是為她肝腦塗地,也是◎◎份內的事。

    所以,從個人經歷的經驗出發,我感覺正常家庭出來的男女,最好不要選擇
那些陰盛陽衰家庭出來的人。這種怪家庭出來的人,男的可能懦弱無能,女的可
能刁鑽冷酷,總之會比較麻煩。

    陰盛陽衰的家庭也分為兩種:女強人式的陰盛陽衰,潑婦式的陰盛陽衰。女
強人式的陰盛陽衰我沒遇到,我想情況可能會好一點,起碼女強人們一般應該是
講道理的;我遇到的是潑婦式陰盛陽衰。這種類型的陰盛陽衰,不僅不可理喻,
而且會直接導致家庭的貧困。

    前妻的老家是個窮地方,而她的家庭則是那個窮地方窮村子裡最窮的一個。

    原因就在於,前岳父作為一名奴僕,已經被牢牢束縛在家裡伺候前岳母了,
他沒有心情也沒有可能去謀求家庭的發展。而前岳母,除了對內會馭夫,對外會
吵架,一分錢也掙不來。為了維持她的霸王地位,衹能從精神上控制前岳父,把
他訓練成為一名麻木不仁的幹活機器,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家庭的貧困。

    我的前岳父早就被調教成麻木不仁了,他沒感覺那樣卑微地活著有什麼不好。

    甚至,在他生前我跟他談心時,他還說這樣挺好,他願意。當時他的肝病已
經很嚴重了,有時痛的頭上直冒冷汗,但每天依舊勞作不止,而前岳母也並不以
這個為理由去替他承擔什麼,而前岳父居然也沒有什麼怨言,安然過著他「春蠶
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生活,直到默默死去。

    不要認為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人性是個很怪的東西,不是有個現象叫「斯
德哥爾摩綜合症」嗎?指的就是一些被長期虐待的人,卻發自內心地愛戴施虐者。

    還比如在朝鮮,這個實行暴虐統治的國度,那裡的不少老百姓卻對暴君感恩
戴德,隨時準備為了保衛這個暴君獻身。

    潑婦式陰盛陽衰的生存方式是胡攪蠻纏、寡廉鮮恥、陰險算計、虛張聲勢,
不這樣的話潑婦無法繼續過寄生蟲的生活。別以為潑婦式陰盛陽衰衹存在於偏遠
農村,就在一些現代化大都市裡,仍然存在著大量的潑婦。這類都市新潑婦與農
村老潑婦本是一丘之貉,但也有不同之處:都市新潑婦往往受過高等教育,或許
還有一個白領職業,往往喜歡標榜自己是「獨立女性」、「知識女性」,高舉
「女權主義」這類噱頭,為的就是繼承發揚農村老潑婦們傳統的馭夫術,過上寄
生蟲式的生活。時代在進步,潑婦們的裝束和受教育程度也在進步,但本質和靈
魂並沒有改變。

    問題是,潑婦式陰盛陽衰的家庭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好的家風?古人總結得好,
母儀天下,一個家庭下一代是否可以健康成長,母親所起的作用要遠遠大於父親。

    這是由男女不同的性別特徵與家庭角色決定了的。常言道,找媳婦要看丈母
娘品行,這話不無道理。家庭的影響、母親的品格,對於人品的形成作用實在是
太大了,怎麼高估都不為過,千萬不可小覷。

    衹是當時,無論是我,還是我們家裡的老人,誰都搞不懂這種聞所未聞的潑
婦式陰盛陽衰家庭究竟是怎麼回事,也過高估計了高等教育對人的教化作用。我
的十年青春,是徒耗在這樣的噩夢裡了,而那些還未走進圍城的年輕男女,當你
遇到這樣一個怪家庭時,千萬要三思而後行。

    現在,一個新的選擇在我面前。世俗的那些條件就不說了,就說兩個人的個
性就有天壤之別:和女友不可理喻的火爆脾氣相比,這女孩溫柔的就像一汪水。

    特別是她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就像會說話一樣,每當她盯著我看時都讓
我不敢直視。即便衹和她單獨相處了一個晚上看了次電影,我就能清晰地感到,
她是那種特別細心特別會體貼人的女孩,含蓄又不乏勇氣,漂亮又不顯傲氣,熱
烈又不顯輕浮,體貼又不失分寸……

    那晚我沒有睡著,腦子裡總是浮現出女孩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又想起女友
那雙也很大,但卻是單眼皮略微往外鼓、多少顯得有點凶的眼睛。考慮了很久沒
有結果,卻依舊睡不著,衹得起身抽支煙看了會《劍橋中國明代史》。可是,看
了幾行就根本就看不進去了,眼前浮現的,又是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第二天下班回家吃完晚飯,媽媽突然把我叫到一邊,問我:「三兒,你是不
是有啥心事了?」我連忙撒謊說沒有。

    媽媽又說:「你騙我,昨個晚上你一宿都沒睡,我跟你爸起夜時看見你屋裡
一直亮著燈,以前你哪有這樣的?三兒,你從小到大一直都沒啥事瞞著我,現在
你得說實話,沒準爸媽還能給你拿拿主意。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又鬧啥矛盾了?」

    見媽媽不信我的謊,我就只好照實說了:「媽,不是跟她鬧矛盾。而是最近,
唉,怎麼說呢?我們單位有個女孩,唉,跟我說她喜歡我。昨晚看電影其實不是
我們單位包場的,是她請我去看的。說實話那女孩比我女朋友性格好多了,人也
漂亮多了,還是本地人,爹媽都是教師。怎麼說呢,我其實覺得她也不錯,而且
她對我挺好,挺關心的。衹是,我挺矛盾的,唉,我也不知道該咋辦……」

    老媽其實猜得到我跟女友同居過的事情,在同一個城市裡,而且有時我會在
女友那裡過夜,這種事情想瞞得蛛絲馬跡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她以前不
好直接說不能隨便上床之類的話,但總是委婉地嘮叨「跟人家女孩搞對像要負責」,
實際上也就是要我在結婚前嚴守底線,不隨便上床的意思。可是那都什麼時代了,
我也沒理會她這老一套,每當她嘮叨這句話時我就會想法子躲開。此時見我這麼
說,老媽就嚴肅起來,問:「那我問你,你跟你女朋友到底有過那事沒有?」

    見她這麼問,我也不好再瞞下去了,就照直說:「有了,早就有了。」

    老媽一聽,證實了她的猜想,表情有些不高興,歎了一口氣,說:「唉,我
以前跟你說什麼來著?我老是跟你說,跟人家搞對像要負責,你怎麼就不聽呢?

    現在問題出來了吧?你遇到了更好的,可你跟你女朋友都那樣了啊,你要是
再甩了人家,你這不成見異思遷,道德敗壞了嘛。守傑,咱們家雖然出不了什麼
大人物,可是咱們家沒一個爛髒人,一直都是很規矩很正統的人啊,你爸一輩子
那麼正直,你倆哥也都守規矩,怎麼你就不聽媽的話呢?你跟人家沒那事,你就
能選擇;可是現在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你說該咋辦?你女朋友是外地人,在這兒
沒親沒靠的,人家靠的就是你,現在你要是另攀高枝了,留下人家孤苦伶仃的,
讓人家心裡怎麼想?要是人家鬧上門,鬧到你們單位,領導給知道了怎麼辦?要
是人家一時想不開了怎麼辦?就是沒想不開,那還不得恨你一輩子?「

    唉,老媽不關心我還好,這一關心,讓我心裡更亂了。本來我就在猶豫,但
她這麼一席話,讓我感覺到要是跟女朋友斷了再去和那女孩開始,就成了道德敗
壞者,就壞了家風門風,這個罪責可太大了。想到這裡,我趕緊跟老媽表白,說
:「我沒跟那女孩怎麼著,就是看了一場電影,還是她買的票……」

    老媽聽了我的話,也並沒有再去多指責我,而是說:「唉,守傑,你是年輕
人,畢竟這是你自己的事兒。當初,你給你女朋友找工作時,我跟你爸就不是太
願意你找個外地人,別的不說,家庭環境差異太大。其實我們當時也想你找個門
當戶對的,衹是看你那麼迷她,我們也就默認了。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
跟人家都處了兩年多了,都該張羅著結婚了,還跟人家有了那事。感情這東西你
可不能玩弄。當然,這事你自己做主,我衹是說說我的意見,鞋子合不合適,跟
誰感覺幸福,那還是你自己心裡清楚。」

    老媽雖然說讓我自己拿主意,可是我已經知道她的態度了。她這番談話等於
又給我上了一次「跟人家上床要負責」的緊箍咒。雖然我明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
彩,可是我怎麼也無法突破這緊箍咒。觀念,從小灌輸給我的觀念,就像一堵高
墻,牢牢地把我給圈了起來。後來,我在這高墻內選擇了前妻,後來在這高墻內
熬過十年痛苦,後來又離婚,這才走出了這堵墻。

    多年以後,每當想起老媽以前對我灌輸的這些陳腐觀念,還有她那次決定性
的談話,我多多少少會生出些恨意。以至於離婚後我尋找新的開始,她又給我打
預防針、跟我重彈「跟人家搞對像要負責」的老調時,我立刻情緒激動地頂撞了
她,咬牙切齒地告訴她,永遠別在我面前提起「要負責」這三個字,我永遠都不
會再被這個愚蠢而陳腐的教條束縛了。

    那次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樣激烈地頂撞老媽,以至於老媽傷心了很久。但,
我不想跟她解釋我為什麼會突然情緒失控,也不想跟她道歉。這是我心中永遠的
痛,痛的讓我看都不想看,想都不願想。

    不過,話雖這麼講,實際中我依舊無法跟有些人那麼放的開,我衹能遵循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原則:我不主動跟你上床,你要上床我不拒絕你,
但你要是指望拿著上床要我乖乖就範,那他媽的門都沒有。以前談過的A 女,就
曾以跟我上過床為由,要我把信用卡交給她,直接導致了我一腳把她T 出局,原
因就在這裡。丫是先後觸痛了我兩個碰都不能碰的心病:一是想動我女兒的奶酪,
二是拿上床要挾我。

    這事過後,我決定通過暗示擺脫掉女孩。於是,有事沒事都讓女友頻繁地來
單位找我,而且是在下班集中的時候。終於,有一次下班時被她碰上了,當時我
正摟著一臉幸福的女友的腰走過。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我傷害了她,但我
沒辦法啊,誰讓我們認識得太晚了……我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不敢直視她淚眼
的迷離。不是我真的不想和她靠近,衹是,我們應該更早一些相遇。

    第二天吃飯時,我害怕與女孩相遇,故意磨蹭了很晚快過了吃飯的點才下去。

    誰知一進食堂,就發現吃完飯的她還坐在餐桌旁發呆。我叫苦不迭,但她已
經看到我了,我也只好硬著頭皮端著飯盤子坐到她旁邊。

    兩人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她先開口說話了,聲音很輕很柔,還帶一點顫抖
:「昨天下午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嗎?」

    我低著頭慢慢咬著饅頭,知道她正注視著我,但我實在不敢抬頭與她對視,
就盯著飯盤子輕輕地答道:「是,都談了好幾年了,學校裡就談了。」

    「哦,她挺漂亮的……」我忽然感到女孩聲音有些哽咽。其實她在撒謊,我
和她都知道,我女朋友沒她漂亮。我怕她當眾哭出聲來,忍不住緊張地抬起頭看
了她一眼,她的大眼睛裡,淚花一閃一閃,就像微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那我先走了啊,這是給你留的酸奶,別忘記喝了。」女孩止住淚花,然後
輕輕起身離開了我。

    那以後女孩還是常見我,衹是不再跟我一起吃飯了;她依舊喜歡盯著我看,
衹是那眼神是哀怨的。我假裝不知道,其實我心裡也是猶豫過的:如果沒有女友,
我一定會選擇她,但很遺憾……

    一年多以後,朱老闆上台了,大搞機構改革,當時雷聲很大。我自忖作為一
名沒有什麼根基的年輕人,被「精簡」下來的可能性比較大,與其戰戰兢兢地等
待被朱老闆炒,不如先動手炒了朱老闆,來個瀟灑地走。恰好,自己也想再去讀
書充一下電,就報名按照當時的分流政策讀研究生,從此逃離了那女孩哀怨的視
線。不過事後看,那一批被精簡下來的都是我們這些主動選擇了棄船的人,留在
船上的不管男女老少個個都全身而退,呵呵。

    那女孩在2000年時嫁人了,她先生人不錯,她自己也完完全全是個賢妻
良母,兩人過得很幸福。事後想想,自己當時的選擇真的錯了,這個錯誤的選擇
毀了自己的前半生。這才是我真正後悔的事情。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縱使我
腸子都悔青了,那一切也都被我錯過去了。

    現在回顧這些往事,留給我的是一絲淡淡的遺憾,一聲輕輕的歎息,卻也很
美好。1996年的春天,在我的記憶中,那年空氣裡總是瀰漫著鮮花和甘草的
芬芳,就像她身上散發出的茉莉花的清香。那是很純真的感情,很純真的年代,
很純真的人……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2-25 13:55 編輯 ]
2010-2-24 19:38#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壹萬米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50126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2-16
狀態 離線
【十一、花樣年華】

    談到男女關係,我在到拿到離婚證書那一刻之前,一直還算個君子,「跟人
家上床要負責」這個古老的觀念跟刀刻在心裡一樣成了信條,不敢逾越一步。我
在離婚前的確從沒做過瓜田李下、偷雞摸狗之事。就是跟前妻感情徹底破裂,被
迫做了不出家的和尚那幾年裡,我也嚴格地克制住自己的慾望,沒有出去花。

    那時我的家裡,已經徹底沒有了家的感覺,不是冷戰就是熱戰。我解下圍裙,
放下鍋鏟,高舉爭取獨立、自由、解放的三面紅旗,革命了,造反了,每天下班
後都不回家,而是在單位裡待一陣子後,去外邊下館子,然後出去瞎逛,或者約
幾個狐朋狗友們喝茶打牌,或者在健身館裡消磨時光。

    但即使是那樣,我還是遵循一個原則:不找外邊的女人,每晚10點整一定
回家,絕不在外過夜。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那時的我,把婚姻那張紙看得很神
聖,即使它名存實亡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它的尊嚴。畢竟簽下這婚約時
我承諾過:要對她專一和忠誠,那麼這張婚約不解除的話,即使沒有了感情,我
還是要遵循自己的承諾。我自小做事有個原則,那就是:一定要把懺悔的角色留
給別人。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自己首先就得做出對得起天地良心的事,讓對
方挑不出理兒來。

    當然,行動上的規矩不等於內心沒有想法。孔聖人不是說,食色性也。廣大
淫民群眾也總結道:十個男人九個色,一個不色是有病的。可見,動動歪心也是
人之常情,關鍵是能夠克制住自己,保持著對婚姻的忠誠。同時,對異性,咱也
一直懷著尊重的目光,偶爾在路上遇到美麗的異性咱忍不住用目光強姦別人一遍
之後,都會主動地自我譴責懺悔一番,自覺地跪上道德的審判台自我審判,淨化
靈魂好久,直到下次再犯,哈哈。

    雖然我對C 女感覺不錯,但是經過AB二女之後,我對女人的認識發生了一些
潛移默化的變化,開始懂得防範了。

    這是一種自相矛盾的態度:又想上人家,又要防範人家。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A 女給我的打擊相當的大,我曾經真的感動過,然後
又碎了一地。

    雖然最後快刀斬亂麻地把她Delete掉了,但有時想起她來,又覺得有些對不
住她。

    因為我覺得,她是誠心誠意想跟我一起的,但她又管不住自己的物慾,更別
提那個同樣充滿物慾而且前途無量的兒子。

    A 女給我帶來的傷害是,她有不可救藥的缺點,但她又有很多優點,讓人有
很多念想。雖然跟A 女分了很久,但有時我回想起她那雙憔悴而充滿期待的眼睛,
還是有些微微心痛。

    經歷了前妻,以及AB二女的調教,我這個曾經的CJ男終於脫胎換骨,正式變
成了偽君子、壞男人了。我終於明白,咱不過是個俗男,遇到的不過是些俗女,
要是滿腦子天使般聖潔的觀念,那麼肯定會跟毛主席論述的帝國主義下場一樣:
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直至最後滅亡。

    所以,在跟女人交往時,我總是提醒自己,不要陷得太深,不要太投入。當
然,儘管我是俗男,但我清楚女人還是喜歡紳士的。不管這女人自己有多俗,她
們一樣喜歡紳士;正如不管她們自己多窮,照樣會喜歡有錢人。所以,我必須把
自己裝扮成一個紳士。為了自我保護,我不得不給自己戴上了一副慣於逢場作戲
的紳士Mask,參加這個光怪陸離的化裝舞會。

    紳士是什麼?紳士不是和尚,不是天使,紳士也是俗人。衹是,紳士是一種
會偽裝的俗人:內心翻江倒海充滿著慾望,卻表現出寧靜淡泊的形象。我就是這
樣,每天外表扮著深沉,內心卻忍受著慾望的煎熬;天天晚上幻想著C 女自慰,
外表卻對她彬彬有禮。

    常言道:上帝總是垂青做好了準備的人。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把C 女泡到,
自然也就不會放過一切可乘之機。在若干天耐心的等待之後,終於某一天,我發
現了突破點。這個突破點就是--

    她沒車。

    我以前重點把突破口放在她的工作時間,一直沒有料到她會沒車。我以為她
在這麼牛逼的公司裡做中管,無論怎麼著都該有輛車的,所以根本沒操那份心。

    衹是有一天下班前忽然下了雷震雨,我開車從地庫出來走了一段,發現路邊
有個舉傘獨行的女人特別像她,正往公交車站方向走。定睛一看,果然是C 女,
這才意識到她可能沒車,也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稍縱即逝的接近機會。

    天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該出手時我就得出手了。

    我當機立斷,冒著違停的風險把車停到她身邊,放下車門玻璃,對她喊了一
聲:「喂,小C !」

    聽到我的叫喊,C 女先是愣了一下,扭過頭看了看我,眼睛瞪得很大。

    「天氣不好,我送送你吧。」我接著說道,滿臉微笑。

    「哦,不用,謝謝你了啊。」她看了看我,本能地推辭道。

    「幹嗎客氣啊,上來吧。」我依舊盛情邀請。心想,哼,你今天要不上來,
老子就跟你耗一晚上。

    C 女猶豫了片刻,大概感覺我這人看上去不像淫棍色狼什麼的,還是上來了。

    等她在副駕駛位置坐定,關上車門的一剎那,我心中不禁暗自奸笑,想:美
女,你已經上了我的賊車,自己關上了車門,再也跑不掉了。車裡狹小的空間,
關著一對孤男寡女,現在想不撞出點火花都怪,嘿嘿。

    當然,儘管現在我們有了一個獨處的空間,但我依舊不能放肆。她人是上了
我的賊車,心可沒上我的賊船。我衹能說萬里長征走出了第一步,離革命勝利還
遠著呢。我不是要扮紳士嗎,就必須有足夠的定力,心急可吃不上熱豆腐。不過,
要談玩定力,對我來說絲毫不困難,我天生就是個磨嘰性格,裝幾個月謙謙君子
對我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你住哪啊?咱們順路嗎?我住酒仙橋。」C 女自報家門。

    「我住團結湖,咱們離得不算遠。」我回答道。其實,嘿嘿,不用你說,我
早就通過我的CJ男偵查員們,摸清楚了目標的大致方位。

    「哦……那謝謝你了啊。」

    「沒事,顧客就是上帝,你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我謝你都還來不及呢。」我
幽默了一下。她淺淺地笑了笑,然後沉默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大概是第一次搭我便車的緣故,C 女顯得很沉默。本想乘機問問她的生活情
況,但看她玩深沉,那我就不好顯得那麼急不可耐了,也陪著她玩深沉。因為下
雨,路上好多地方塞車,車子走得很慢。我見兩人沒什麼話,就建議道:「聽聽
音樂吧。」

    「嗯。」

    見她表示同意,我按下了音響按鈕,裡邊放著盤我常聽的汽車CD,第一首曲
子就是梁朝偉與張曼玉合唱的《花樣年華》:

    渴望一個笑容

    期待一陣春風

    你就剛剛好經過

    突然眼神交錯

    目光熾熱閃爍

    狂亂越難掌握

    我像是著了魔

    你欣然承受

    別奢望閃躲

    怕是誰的背影叫人難受

    讓我狠狠想你

    讓我笑你無情

    連一場慾望都捨不得迴避

    讓我狠狠想你

    讓這一刻暫停

    都怪這花樣年華太刺激

    都怪這花樣年華太美麗……

    順著低沉的大提琴奏出的三拍子旋律,我就是不想扮深沉,也不得不深沉了。

    是的,身邊的她,就像春天裡的一陣輕風,就像夏日裡的一葉薄荷,就像秋
天裡的一片落葉,就像冬日裡的一抹陽光。我偶然路過,與她眼神交錯,就讓我
像是著了魔。雖然我早已不再年輕,雖然經歷了數不清的傷害,滿臉滄桑,滿身
疲憊,滿心淒涼。但遇到她,我就像被激活的程序一樣,瞬間綻放出光芒,彷彿
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花樣年華。

    「這首歌很好聽。」C 女說了一句:「你喜歡這種帶點憂鬱感的音樂嗎?」

    「是,我很喜歡,從小就喜歡。」我回答道。

    「我也喜歡。」

    一路塞車,送她到家時,已經晚上七點多,雨也小了。見天色已晚,我們都
還沒吃飯,我就提議說:「算了,太晚了,也懶得回去做飯了,乾脆咱們一塊在
外邊隨便吃點吧。」

    「嗯,行啊,你回去沒人做飯嗎?」C 女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聽她這麼一問,我有點納悶:難道她不知道我離異了嗎?我不是慫恿著那幫
CJ男把我離婚的消息散佈出去了嗎?她幹嗎明知故問?哦,我明白了,她是又一
次試探,想從我嘴裡親口證實我離異的身份。於是我苦笑一聲,答道:「呵呵,
我王老五一個,衹能自己照顧自己啦。」

    「哦……呵呵,其實……我也是單身的。」C 女答道。

    當然,我當然知道你是單身的,我早打聽得門兒清了。否則我剛才怎麼會直
接請你去吃飯?她這是再強調一下自己的獨身身份,這說明什麼?說明她在暗示
我,她不排斥我跟她的交往。想到這裡,禁不住心花怒放,卻竭力裝作平靜的樣
子,問:「這附近我不熟,有沒有什麼好點的館子?」

    「這附近也沒什麼好館子,咱們就去麥當勞隨便將就一下吧,也太晚了。」

    「好。」

    兩人在麥當勞簡單吃了點東西,我又把她送回家門口。她對我道了聲「謝謝
你。守傑,明天見」就轉身進了單元門。我開著車往家走,心裡那個高興啊,就
跟中了樂透大獎一樣樂透了。在這以前,她一直叫我「李經理」「李工」,現在
她叫我「守傑」!俗話說萬事開頭難,今天晚上的進展是質的飛躍,我敢打賭,
她從今天起就會很自然地同意我每天送她回家。

    果然,從那天開始,下班後我們就跟有了默契一樣,她等我,我等她,一起
回家。然後,過了一段時間,我又主動請纓,連早晨上班也要接她。她先是推辭
了一下,也就接受了。就這麼一直維持了個把月,直到項目漸漸接近尾聲。

    這段時間裡,我始終扮紳士,開車專心致志,從不多嘴饒舌,總是弄些帶有
憂鬱感的情歌在車上放。我喜歡,關鍵是她說她也喜歡,那我就投其所好嘛。孤
男寡女的,聽這種憂鬱的情歌,會越來越感到孤獨,會越來越產生交往的渴望。

    有些傻瓜男人以為女人喜歡幽默的男人,就成天犯嘴貧的毛病,甚至講葷段
子給女士聽,想裝幽默。其實那不對,幽默與下流是不一樣的,別看有交集,但
絕對是本質上的區別。熟女們當然也喜歡聽葷段子,但那要看你跟她關係的親密
程度,不夠親密的話會適得其反;而未婚小女生,因為還比較CJ(當然,幾年後
無一例外滴都不CJ了),更是對滿嘴黃話油嘴滑舌的傢伙心存戒心。

    其實這個道理也好懂,試想:假如沉默寡言的俄羅斯總統普京和油嘴滑舌的
喜劇演員潘長江站在一起,女人會喜歡誰?當然是普京,有個歌名就叫《嫁人就
要嫁普京這樣的人》,肯定不會有《嫁人就要嫁潘長江這樣的人》。所以男人要
想搞定女人,必須學會裝B ,裝酷,裝深沉。一旦裝成跟普京那麼酷,那女人不
就高喊著「嫁人要嫁普京這樣的人」口號衝上來了麼,到時你丫跑都跑不了。

    因此,儘管每天幻想著佔有她的那雙美腿,恨不得立即拜倒在她的腳下為她
舔腳丫子,但我還是很認真地扮演普京的角色。特別是對色男們關注的焦點--
性問題,更是不屑一顧,從來提都不提一句,甚至連些許暗示都沒有。人就是這
樣,走的多了,沒有路也就變成路了;裝紳士裝久了,流氓看上去都像紳士了。

    最後,C 女終於徹底把我認作了紳士。對紳士,女人就會產生安全感,產生
了安全感就會放鬆警惕,放鬆警惕就會說一些私密的話題。特別是,同樣作為過
來人,她發現我這個人似乎毫無「性趣」,一句過頭的話都沒有,久而久之產生
了好奇。女人一旦對某個男人產生該死的好奇心,那就離被搞上床不遠了。

    終於,一天下班送她回家時又遇到堵車。那天白天是個桑拿天,悶熱無比,
到了傍晚天色漸漸陰沉起來,似乎要下雨的樣子。我們兩人困在烏龜般爬行的車
裡,東一句西一句扯了半天打發時間。聊著聊著,她聊到了我的婚姻。在一問一
答排除了所有因為本人道德品質原因造成離婚的可能性以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倆離婚有沒有那方面的原因?」

    哈哈!本怪傑這B 沒白裝!那方面就是性方面,這種含蓄的表達傻子都知道。

    很顯然,跟我同樣處於性飢渴性孤獨狀態,並對我有些許好感的C 女,隨著
兩人的日益熟悉,已經希望本人說些這方面的話題。剛認識時不好說,這麼久了
卻還不說,特別是排除了一切本人品行不端導致離婚的可能以後,那她八成是有
些懷疑我是不是患有性冷淡或者性無能,最後導致了離婚。這事並不少見,好多
外表看著高大威猛的男人,一脫褲子才知道裡面藏著根火柴棍。

    從C 女的外貌及條件而言,我想她離婚後的異性交往史決不會清白得一塌糊
塗。而跟她接觸過的二手男們,怕是很少有人像本人這樣,能夠做到這麼久竟然
不越雷池半步,一次都不提這個問題。所以,她肯定懷疑本人有病!

    貴在堅持。萬里長征最後一步。裝B 必須裝到低。我按捺住心頭的狂喜,費
了好大的勁,才把本來已經往微微上翹的嘴角硬壓下來變成往下撇,仍舊玩深沉。

    我輕輕歎了口氣,貌似憂鬱地,但又輕描淡寫地說:「是啊,也有這個原因。」

    C 女頓時瞪大了眼睛。哈哈,嚇著了吧?她肯定以為我是陽痿。

    給你一個驚喜。於是我不緊不慢地說:「我前妻……身體不好,我們已經好
多年幾乎沒有性生活了。」

    「啊?!……是這樣啊……」看得出來,我的回答再次讓C 女感到意外。女
人啊,她們總是盼望著驚喜。她長舒一口氣,心裡的那塊石頭落地了。然後,她
又想起什麼似的,追問了一句:「那你不覺得難以忍受嗎?」

    「當然啊,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遇到了,衹能忍受。」

    我繼續裝著深沉的B.

    「那這是你離婚的主要原因嗎?」C 女問道。

    「其實……這方面的問題我還能受的住,單憑這個我不會離婚的。」我先暗
示她,我可不是色男,我可是個君子,然後又說:「我無法忍受的是,她的冷漠、
自私和缺乏教養。至於性生活……衹是諸多原因裡的一個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甚至,怕是離婚之後才覺得是個原因。主要還是情感的破裂和性格不合。「

    「可是這方面的痛苦也是很難以忍受的啊。」C 女很同情地看著我說道:
「你不恨她嗎?」

    「幹嗎要恨她,她身體有病也不能完全怪她,過不下去就各過各的,幹嗎要
恨。」諸位,你看我的胸懷多麼寬廣,連本怪傑自己都感動了好久。

    不過,我的這番話卻是實情。幾年當和尚的日子,我真的是慢慢適應了,看
A 片打飛機就是我的替代方式。而促使我離婚的主要原因,也的確不在於性,而
是在於二人世界觀差異太大,完全無法彌合。

    C 女歎了一口氣,感歎著說:「真是難為你這麼多年還能保持著這樣的穩重。」

    此言一出,我忽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C 女已經實在熬不住了,感動之餘
下定決心打算獻身來慰籍一下這個穩重的好男人了,而且就在今晚,哈哈!

    果然,C 女提出晚上到外面一起吃飯。往常,如果不下雨的話,我送她衹是
到她家小區門口,然後各回各家吃飯;有時心情好了則會一起吃飯,一般都是我
提議。而那天我很清楚,C 女提出一起吃飯,就是為了獻身。吃完飯,我根本沒
有徵求她的意見,就直接把她送到她家樓下,她果真邀請我上去坐坐。

    苦熬兩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天。而且,項目已經快結束了,就是我再想磨洋
工,也找不出什麼借口。再不上,以後機會可真的要溜走了。所以,傻子才會再
推辭呢,停好車跟著她就上樓了。

    這可是第一次到她家。C 女的家是個高層的兩室兩廳,大約一百個平方的樣
子,裝修風格簡約明快,有些小格調。我跟著她在各個房間和陽台轉了一下回到
客廳,她燒了一壺開水,給我泡了一杯茶。

    品著茶,兩人又坐下談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她換了拖鞋,但沒脫絲襪。美腿
在我面前晃悠著,透過薄薄的絲襪,我看到她的十個腳趾頭塗了粉色的指甲油,
看上去像十個精緻的小瑪瑙。這番景象令我小弟弟血脈噴張,以至於我不得不翹
起二郎腿掩飾一下,同時再三提醒自己要保持鎮靜和風度,千萬不要因一時衝動
自毀形象,功虧一簣。

    說也奇怪,在認識C 女之前,我從沒對女人的腿部發生過興趣,對女人審美
是看一身材二看臉蛋三看眼睛,沒過多關注她們的腿如何如何。但是遇到C 女以
後,我卻深深迷戀上她的腿部曲線,還有她那雙玉足,也總是能吸引我的目光,
引起我的幻想。從此,她改變了我的審美標準,不但要看身材,臉蛋,眼睛,還
有美腿,玉足……你說怪不怪?

    孤男寡女在一間房子裡談了很久,談著談著,外邊下雨了,而且越來越大。

    什麼叫及時雨?這就是。天助我也!但兩人誰都沒有結束談話的樣子,好像
第二天都不用上班一樣。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凌晨一點,雨卻越下越急,
還伴有電閃雷鳴。我覺得火候到了,就站起身告辭說:「我得走了,雨太大了,
明天早晨我再來接你。」

    靠,這種情況下C 女要是就讓我冒著雷雨走了,過幾個小時再回來接她,那
她還能算個人麼?我將的這一軍把她給激得站起來了,攔住我說:「算了,守傑,
這麼大的雨,也太晚了,你就別走了,今晚就住這裡吧,你睡次臥好了。」

    我心中一陣竊喜,當時的心情,就跟我上小學時看的那個電視劇《敵營十八
年》的主題曲那樣:勝利在向我招手,曙光在前頭。

    但是,好的演員一定要等劇終才出來謝幕,所以我還是不得不繼續扮演深沉
的普京同志。於是,我鎖著眉頭略微沉思一下,彷彿進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
然後說:「好吧。」

    刷了牙沖了涼,C 女為我把床鋪好,安頓我睡覺就回她臥室去了。我老老實
實地睡在次臥,聽著外面的雷聲雨聲,哪裡有心思睡覺啊。透過半掩著的門,我
看到C 女房間門並沒有關,露出一絲柔和的燈光。

    我很清楚,她這是在等我摸過去。當然,我確實很想衝動地跑過去,把她強
行壓在身下辦了她,這可是盼望了兩個月的激動時刻。但是不能。我提醒自己一
定要牢記自己的三大紀律。等我先犯戒?哼,我才不幹呢。即使你是C 女,我也
要遵守紀律。熬吧,看誰熬得過誰,咱都熬了兩個月了,才不在乎再熬這一晚上。

    孤男寡女就這麼在一個屋簷下互相熬著,等待著對方先邁出第一步。C 女這
次算是看錯人了,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多麼的喜歡磨嘰。

    別說熬一夜,熬他媽十夜我都能熬得住。

    此情此景,讓我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西遊記》裡邊,唐僧在車遲
國同妖怪鬥法比坐禪的情節。

    嘿嘿,咱是誰呀,咱可是十年磨一劍,被性冷淡折磨過來的忍者神龜,那可
是經過組織考驗千錘百煉的硬骨頭六連啊,跟我比忍受孤獨,就像跟唐僧比坐禪,
管你鹿力大仙還是虎力大仙,遇著本唐僧你沒一點獲勝的可能性,哈哈。

    大約熬了半個小時,C 女終於首先熬不住了,穿著睡裙溜進了我的房間,打
開燈說是要到衣櫃裡找個東西。然後她站在我的床上,打開櫃門在上櫃裡邊翻。

    令我神往已久的美腿就在我眼前半米遠處晃悠,我從下面仰視著她,透過她
薄紗質地的睡裙,發現她居然連內褲都沒穿,隱秘部位黑乎乎的若隱若現,我的
小弟弟一下子就勃起了,把被子都頂出一個尖來,害得我連忙側身掩飾。

    C 女翻了一通,自言自語地說,咦,找到了。然後往手裡搦了一個什麼小東
西,下來坐在我的床邊,對我說:「外面打雷,我好怕,今晚你陪著我吧。」

    說完,不等我回答就鑽進了我的被窩。

    嘿嘿,美女主動投懷送抱,咱要是再拒絕可就太不紳士了。於是,我往床裡
邊挪了挪,給她讓出點地方,又隨口問了一句,找什麼啊?C 女調皮地把手舉到
我面前,一個杜蕾絲保險套在我眼前晃。靠,都到這個份兒上了,再不上她那真
是有病了。於是我就來個順水推舟,自然的抱住了C 女,撫摸她的長髮,耳朵,
臉頰,然後親吻著她。

    從內心來說,我是個感情細膩的人,對男歡女愛有較高要求,不喜歡跟動物
一樣上來就搞,搞完就走。相對於活塞運動,我更在乎互相的愛撫,欣賞。所以,
我這種人是天生無法嫖娼的。跟前妻辦完離婚手續那天,我也曾想發洩一下幾年
做和尚的痛苦,就到洗浴中心找了個雞。但是,當我面對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
脫光了衣服在我面前催促著「快搞快搞」,我不但沒有勃起,反而感到一陣陣惡
心,最終給了她小費又把她完璧歸趙了,此後發誓終生再不嫖娼。說實話咱也不
得不佩服那些老少嫖客,見什麼人都能硬,這心理素質可真是強,咱怎麼也比不
了。

    C 女顯然跟我屬於一路人,對我的撫摸很是受用,喘息聲越來越沉,越來越
長。喘著喘著,忽然翻身跪在床上。我倒!又是一個喜歡被從後邊干的!

    以前我雖看過A 片裡有不少這種老漢推車式,但跟我家死魚搞了10年,一
次沒嘗試過。後來跟A 女交往,A 女就特別喜歡這種姿勢。沒想到看上去端莊高
傲的C 女,竟然也喜歡這種在我看來十分淫蕩的姿勢。

    和C 女做愛沒有出現和A 女那樣關鍵時刻掉鏈子的情形,大概是我對她渴望
太久了,小弟弟一直很硬,C 女那裡又春潮洶湧,所以很順利地進去了。我雙手
抓著她細細的腳踝,一邊抽送,一邊欣賞著她的美腿,心想要是她能跟A 片裡那
樣穿著絲襪高跟鞋搞就更好了。其實這些東西她家都有,她本人平時就喜歡穿這
些。當然,第一次ML,我不想被她感覺我這人忒淫蕩,所以忍了忍沒有提起。

    這次時間不長也不短,但是我到了,C 女卻沒啊啊。這讓我覺得有些抱歉,
對她說,真不好意思,我沒讓你滿意。C 女卻說,沒事,不一定非要到,我剛才
感覺也很舒服。

    當然,本人可是紳士,做人很厚道,才不會衹顧自己吃飽不管別人肚餓,下
了決心要送她到一次的。所以,稍微休息了一會,我又重新提槍上馬。這次小弟
弟持續了很長時間,終於把她送到位。但大概是囊中無物的原因吧,小弟弟沒有
射出來,C 女也沒有催我出來,我又抽送了刻把鐘,兩人終於同時啊啊了一次。

    連著兩次啊啊,C 女已經累得不行了,不一會兒就躺在我的臂彎裡沉沉睡去。

    我卻沒有睡著,點了一枝煙,躺在床上靜靜地回味剛才美妙無比的性愛享受。

    想著想著,我又藉著昏黑的夜燈光線看了看熟睡中的C 女,感覺她的睡姿真
是嫵媚。

    大概是因為剛做過愛的緣故吧,她那張小瘦臉白裡透粉,感覺就像以前看過
的芭蕾舞劇《睡美人》裡面,那個熟睡的奧羅拉公主一樣。

    於是,我忍不住撫摸了一下她的秀髮,她在半夢半醒中發出一陣輕輕的咕噥,
說,你怎麼還不睡啊,明天還得上班呢。然後又沒聲了。

    C 女怎麼樣?她做老婆合適嗎?從外形上看她確實很吸引我,氣質也很好,
衹是不知道她適不適合當老婆。選老婆,可不能光看外形氣質,那是要過一輩子
的人,必須跟自己適合。很多看上去很漂亮的鞋子,未必適合自己的腳。我已經
不很年輕了,個性又比較磨嘰,再要殺入婚姻圍城,那必須一眼看準,否則的話
再來個十年惡夢,那我真的就老了。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半天,我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這時天都快亮了,我也昏
昏沉沉睡了。

    第二天早晨,雨還在下。C 女先醒了,叫醒我。我連忙從放在床頭櫃的褲子
口袋裡摸出手機一看時間,靠,早過了上班的點。正著急呢,C 女說:「算了,
反正也誤了點,天氣也不好,乾脆今天咱倆請假吧。」

    我一聽,正合我意。於是兩人分別向單位領導打電話,撒了謊請了假。放下
手機,我忽然覺得如釋重負,興致上來了,又開始撫摸她。C 女也很配合,閉上
眼睛享受著我的撫摸。她的眼睫毛很長,而且微微向上卷,一閉上眼睛,怎麼看
怎麼像那個芭蕾舞劇裡的奧羅拉公主。

    就這麼邊欣賞邊撫摸,C 女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我的小弟弟也越來越硬,
兩人順理成章地再來了一次。一陣巫山雲雨之後,筋疲力盡的我又昏昏沉沉地摟
著她睡了。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正午了,坐在床上稍微定了定神,不見C 女,以為她去
準備午餐了,就喊了一聲:「你在哪啊?」

    C 女正在客廳裡練瑜伽,聽得動靜,進屋來說:「該吃飯了,咱們去哪裡吃?」

    嗯,沒有準備午飯啊?我一陣納悶。恍惚片刻後,我問:「附近有沒有什麼
好館子?」

    C 女想了想說:「沒有,乾脆我們點麥當勞送過來將就一下吧。」

    呵呵,事業女跟居家女就是不一樣,家裡都不準備伙食的。我隨口試探了一
句:「說你平時怎麼吃飯啊,是自己開伙嗎?」

    她回答說:「平時就混飯吃,有時在外邊,有時吃水果,有時買個麵包或者
泡麵,自己極少做。」然後她反問我:「你呢?」

    我說,我一般自己做著吃。她一聽很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沒看出來你會
做飯?我就是不會做飯,你以後給我做吧。」

    聞聽此言,我心中忽然湧起一陣寒意。媽的,伺候了死魚十年,我已經十分
膩歪了,這怎麼又碰上一個喜歡被人伺候的?想到這裡我覺得,前景似乎不妙。

    這個女人,長的確實好看,氣質也好,從外形上看幾乎完美無缺,但可惜,
本怪傑是想找個本分過日子的人,達不到這個標準的人,哪怕是天仙我也不想伺
候了。

    吃完了漢堡和雞翅,跟C 女東一句西一句聊天時,我很認真地審視了C 女的
家。從一個女人的家裡,基本上能看出這個女人的生活態度。昨晚雖然聊了很久,
但我關注的焦點不在這個,也沒認真看。現在有心瞭解了,就感覺出有地方不對
頭。

    什麼問題不對頭?C 女家裡居然沒有任何一張她孩子的照片。雖然我不太接
受帶孩子的女人,但還是在乎一個人對孩子的愛心。像本人,雖然女兒不在身邊,
但我每次接她的時候都會照一大堆照片,平時見不到的時候,會經常翻看瀏覽,
有時看著女兒在照片上開心或者做出滑稽的動作,自己臉上都會浮滿微笑。血緣
這個關係是難以割捨的,哪怕離了婚,我也巴不得把全部的愛給女兒。

    可是,C 女家竟然沒有任何關於她孩子的東西,找她要她也說沒有留。平時
跟她交談,她也從來沒提過她孩子,這跟一般的女人很不一樣。這點就令人奇怪
了,彷彿這孩子不是她自己的一樣。怎麼做得出來?如果一個女人對自己的親生
骨肉都沒有愛,那麼還能指望她會愛你嗎?

    以往和前妻相處給我的經驗是:如果某個人的言行中有讓你感覺特別莫名其
妙的地方,那麼一定要花精力搞清楚這個莫名其妙的癥結究竟在哪裡,然後再搞
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容忍和接受。否則,這個地方在將來極有可能會成為你們
關係中的致命硬傷,你們的裂痕就是從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開始的。

    想到這裡,我心說自己是不是太挑剔了?沒錯,男人越老越挑剔,要不年輕
時怎麼會被稱作傻小子呢。就像我,CJ的像張白紙,跟中了邪似的被前妻當傻瓜
牽鼻子奴役了10年。現在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咱這個CJ男送來了男權主義,
不再是傻小子了,打算再找個老婆過下半輩子了,那肯定是相當挑剔。

    我跟前妻婚前就發現了她很多缺點,但那時年輕單純,總以為那些缺點可以
在以後共同生活裡改變的。10年的失敗婚姻告訴我,我這想法完全錯了。老話
不是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嘛,這其實是有一定道理的。為什麼呢,因為七歲看老
實際上講的是思維方式的形成。

    不同思維方式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態度就不一樣。

    同樣的事情,兩個不同思維方式的人能總結出完全不同的經驗教訓。

    比如說,就本怪傑前番敘述的跟A 女的分手,不同思維方式的人就能得出不
同結論:有的人覺得,嗯,A 女太過分,自己以後做人可不能那麼貪婪,貪婪讓
美麗都會變得醜陋,而且到底那是一場空;但另外的一些人呢,就可能得出不同
的結論,嗯,那個叫李守傑的真他媽不是東西,一個月才花你兩萬塊錢你丫就腳
底抹油了,真是不叫個男人啊,也不想想人家這個曾經的平面模特能花你的錢那
是瞧得起你。瞧瞧,要是這兩種思維方式的人湊一堆,那能有個消停才怪。

    一個人的品行,無非是幾個方面原因形成的:1,成人前生活成長經驗的積
累。2,家庭遺傳家庭環境因素。3,長大後朋友圈生活圈的潛移默化。4,自
己主動尋找和學習來的東西。

    兩個年輕人遇到一起時,都二十出頭了,對方的品行早就定型了。作為外來
者,配偶方衹是決定品行的四個原因中的一個裡的一部分,即第3條原因中的一
部分,憑借這麼點份量是無法改變對方的思維方式的,起碼是很難。

    哲學上有句話說,存在即合理,人形成不同的品行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事實
上,人的品行形成是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即便搞清楚了品行形成的客觀因素,也
無法控制主觀因素。基因可以遺傳,但也會突變;品行可以培養,但也會叛逆。

    所以,即便是生活成長環境和經歷完全相同的人,不同個體之間的品行也會
有很大差異。選擇婚姻意味著選擇與自己堅守一生的人,而選擇一個什麼樣的品
行的人作為自己的伴侶,決定婚姻的成敗。

    美滿的婚姻其實都相似,那就是兩個人幾乎在每一個方面都很默契,支撐著
這種默契的,是彼此相同的世界觀,以及因為這種世界觀的「大同」而產生的信
任。好的夫妻,可以存「小異」,但必須有「大同」作為基礎,即兩人在生活目
標,婚姻責任,雙方角色,道德水準等方面有一個共識。

    不同的夫妻,兩人在婚姻中的角色可以因實際情況而異,但擔當什麼角色,
履行什麼責任,共同奮鬥到一個什麼目標,遵循什麼樣的道德水準,必須達成共
識。有這個共識,雙方都會規範自己的行為,為了一個目標努力奮鬥。能力也許
有高低不同,但目標是一致的,而且都會盡心盡力。沒有這個共識作為基礎,這
樁婚姻一定是痛苦的婚姻,即使不離婚也是一輩子齟齬不斷,互相折磨,實際上
也還是失敗的婚姻。

    有些人可能會說:你跟你配偶朝夕相處一輩子,你要是改變不了對方,說明
你不懂得溝通,沒能耐。說這種話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沒幾分閱歷的思想菜鳥。

    初生牛犢不怕虎,因為無知,人才會顯得狂妄。就跟年輕時的我一樣,總感
覺自己可以無往不勝,總想著改變這改變那。老了我才明白,我不過是個凡夫俗
子,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別說你我這種小人物,我黨幾千萬號特殊材料製成的人馬,張三主義李四思
想王麻子理論地奮鬥了八九十年,又是反右又是文革又是清除精神污染又是反腐
倡廉三講葆先地折騰了一路,別說沒改造好十幾億中國人的世界觀,就連自己領
導層裡那幾個人的世界觀都沒改造好,陳希同成克傑陳良宇之類的傑出人物湧現
了一批又一批。你覺得你比我黨還強大?哼哼,小樣。

    衹有世界觀大同小異的人才能進行有效的溝通,世界觀迥異的人怎麼都無法
實現溝通,衹有雞同鴨講,鬥爭來鬥爭去,誰也搞不定誰。兩個世界觀相同的人,
當某一方提出一個建議或者意見時,另一方基於這種大同而感受到對方的善意並
且認真對待,無論最終是否採納,都在善意與信任中完成這種溝通。

    而缺乏相同世界觀的夫妻,當某一方提出一個建議時,另一方會感到威脅、
懷疑、排斥、甚至鄙視,反過來也就不會認真對待。

    而提出建議的一方感覺自己被忽視,會發出「不識好歹」的抱怨,很難進行
有效的溝通,兩人的關係將繼續走向惡化。

    一次兩次忍受溝通中來自對方的敵意和漠視還可以,但天長日久,再多的耐
心也會被損耗光了。

    那種要求某一方單方面對這種不信任繼續想辦法溝通的要求是可笑的:人都
是人,你有脾氣我還有脾氣呢,我又沒做虧心事,既然你不信任我,我又憑什麼
信任你?

    沒有溝通是萬萬不能的,但溝通也不是萬能的。並不是什麼事一用「溝通」

    這個神奇的法寶,就能迎刃而解;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很你心平氣和溝通的。

    比如,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講話》裡邊那個變態安嘉禾,跟他溝通的下場,
不是落個鼻青臉腫、遍體鱗傷,就是連小命都搭進去。再比如,您要是到193
7年12月的南京城內,面對一個拿東洋刀玩「百人斬」的日本鬼子,跟他溝通
一下,說讓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您試試是什麼結果?

    溝通首先是需要有三觀的「大同」作為共同基礎的,沒有這個共識,無從溝
通。如果誰要頑固地認為成年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一定可以改變,那麼,
衹能對您表示由衷欽佩,您比改造別人「三觀」改造了八九十年的共產黨還厲害。

    建議您把胡哥攆下台,自己去當總書記吧,英特納雄耐爾在您的手下一定會
實現。

    所以,年輕人在選擇人生伴侶時,務必要考慮清楚對方究竟和你是不是有著
相同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如果發現對方的言行總是有不少讓你感覺非常
不可理解的地方,或者在你看來很無厘頭的缺點,那就說明對方跟你存在完全不
同的「三觀」。

    因為「三觀」的不同,兩人的處世方式就存在巨大差異,你認為很正常的東
西對方認為不可理解,你認為不能忍受的東西對方卻習以為常。這時你就必須決
斷,要麼,你全盤改變自己,跟皈依宗教一樣徹底服從對方,接受這些缺點跟對
方繼續;要麼就堅持著你的堅持,不接受這些跟對方拜拜。當斷不斷,必為其亂,
千萬別既不滿意又割捨不了,幻想著改變對方--你丫算老幾?沒準人家還想改
變你呢。

    當然,實現世界觀脫胎換骨的人或許也有,要不怎麼有句話叫浪子回頭呢。

    衹是咱反覆強調過了,我所考慮的是規律不是特例。不信你去調查一下那些
二進宮三進宮四進宮的刑事慣犯,看看他們有幾個能真正實現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的?

    這幫人就喜歡作奸犯科,幾進宮也改不了他們的品行。用世界上最強制的力
量改造他們尚且如此,通過勸告之類的方式你還想頂用?你以為他們幾進幾出、
作奸犯科時沒人勸過他們?

    今天我把這番話撂到這裡,你愛信不信。如果你不信,非要創造出個人間奇
跡給我們瞧瞧,非要來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我也攔不住你。反正,大
不了在你丫忍受十年痛苦折磨之後,世界上又多出個變相怪傑Ⅱ,跟我一樣閱人
無數後成了深沉的蘇格拉底,整日緊鎖雙眉反思婚姻中的各種哲學問題,孜孜不
倦地向社會貢獻著自己的精神財富或者精神垃圾,沒準還能贏得一大幫粉絲,那
也不差,哈哈。

    我在與前妻結婚之前,其實就發現了她存在很多問題,比如:自私,什麼事
情都衹想著自己,一起吃飯時,吃魚自己先搶味道最好的魚肚子,吃肉咬下瘦肉
自己吃,肥肉甩給我,吃蘋果自己吃外面一圈,剩下靠蘋果核的給我。

    缺乏責任心,坐公交車見了老弱病殘孕從不讓座,我讓座她還嘲笑我,說她
兩句她就會跟我爭吵,說都是人,憑啥給別人讓座?我是女人我也是弱者,我沒
必要給別人讓座,你要讓你讓,我不讓。

    沒有同情心,見了殘疾乞丐、遇到災區募捐向來一毛不拔。缺乏溫柔,可以
隨便地在大街上對我發火,公共場合衝我破口大罵讓我下不來台。物慾強烈,每
月工資花個精光,然後吃飯都要靠我。

    懶惰,衛生習慣極差,什麼家務事情都不做。

    驕橫,經常莫名其妙、無中生有地貶斥我,嘲笑我,把我貶得一錢不值,說
自己找了我屬於低就很多,遇到有朋友或同事聚會,也不忘當眾數落我一番。

    喜歡被人伺候,就連看電視時候,一會兒要我給她倒水,一會兒要我給她削
水果,吃完了就把胡往俺手裡一丟,等等。還有她的家庭,成天這這那那的囉嗦
個沒完,事兒忒他媽多,也讓我感覺非常討厭。

    這些我結婚前都知道,也曾為此猶豫過究竟是否結婚。但是很遺憾,我當時
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還是跟她結婚了。之所以做出這種選擇,是因為幾個原因:
第一,珍惜幾年的感情;第二,認為跟她上床了,就要負責到底;第三,認為我
可以慢慢改變她;第四,覺得自己是男的要寬容;第五,恐懼失戀帶來的痛苦。

    大凡感覺到了不合適而繼續將就的男女,多半是遵從這些心理。其實,這些
想法是非常愚蠢的。

    首先,珍惜感情沒錯,但兩個世界觀差異太大的人勉強湊合在一起,會彼此
折磨不斷,怎麼也磨合不了;到最後,這種折磨會耗光一切感情基礎,甚至演變
為彼此仇恨。有人說,這不對,不是「百年修來同床枕,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這話不是絕對的,這適用於互相恩愛的夫妻,而不是互相折磨的夫妻,也不
適用一個奉獻者一個索取者的夫妻。夫妻間反目成仇的例子也比比皆是。你想,
要是一個人天天折磨你,你還能對他有感激?你他媽不是有受虐傾向是什麼?

    其次,上床負責也是一種多此一舉的陳舊想法,為了幾次上床,找個不合適
的人互相折磨一生,實在是因小失大,愚不可及。況且,這種愚蠢害己也害人,
不光自己痛苦,而且也讓對方受約束,沒準人家離開你還真能碰上個合適的人呢。

    魚找魚,蝦找蝦,烏龜就該找王八。所以,與不合適的人為上床負責而結婚
不是道德,而是不道德,衹是我懂得的有點晚了。

    第三,人是不可能改變本性的,本性衹能約束掩飾,但無法改變。

    前妻暴露出的問題,不是一開始就全部暴露出的,戀愛中的人總是跟孔雀開
屏一樣,裝也會裝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那些問題是在生活中一點一滴地暴露出來的,就跟溫水煮青蛙一樣,等本青
蛙意識到危險了,感情卻已經到了難以自拔的地步。

    有時被折磨得受不了了,一怒之下提出分手或者離婚,前妻幾滴眼淚就會讓
我立刻回心轉意。我這人個性優柔寡斷,吃軟不吃硬,不怕悍婦的咆哮,就怕弱
女的眼淚,一流眼淚我就束手無策了。

    鑒於這種割捨不了的情感,我就心存幻想,也許跟她生活久了,我可以引導
她、幫助她改變這些不良品質。

    但遺憾的是,十年慘淡經營,一朝敗走麥城,證明了我當初的幻想是多麼幼
稚可笑。成人不是孩子,世界觀不再有可塑性。

    人家就跟穿了鐵布衫似的,根本就拒絕我的任何引導、任何幫助,無論我威
逼利誘還是苦口婆心,無論是曉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十八般武藝抖摟了一個遍,
面對人家固若金湯的思想金罩鐘,統統一敗塗地。

    這麼堅強的意志不去《紅巖》裡的渣滓洞當江姐,那真他媽是可惜了。

    第四,寬容必須有度,過度就是縱容,特別是對方明顯沒有道理時再寬容,
那等於是在縱惡,是養虎為患,最終必受其害。

    有些品行不好的女人,總是說,哎呀,婚姻裡哪裡有對錯啊,我們女人都虛
榮的,都物質的,都懶惰的,都有小脾氣的,等等,這類屁話被說得多了,漸漸
地似乎成了社會的共識。

    不但很多女人這麼說,男人也跟著附和。

    還有一些文藝作品,也起了很壞的作用,不但不去抵制這種歪風邪氣,反而
推波助瀾,恨不得把這些實際上五毒俱全的女人吹捧成現代新女性的典型形象。

    彷彿作為一個男人,就必須無條件容忍這些實際上代表了虛偽、貪婪、懶惰、
凶橫等極端惡劣的品質,否則這個男人心胸就不夠開闊。

    現在的女人都會化妝,某些品行不好但智商很高的女人,不但會給自己臉上
塗脂抹粉,還會把這些很壞的品質描繪成這是女人的天性,甚至描繪得讓人覺得
有些可愛,就跟《聊齋》裡邊那個畫皮一樣可愛。

    再加上一個「你是男人你就得包容」的緊箍咒,讓CJ男們不得不接受這些惡
劣品質。很遺憾,我年輕時候就是這麼被迫去接受的,生怕自己被人認為「不夠
個男人」。

    因此我容忍著,後來忍受著,接著強忍著,最終還是忍無可忍。為什麼呢,
縱惡是沒有限度的。

    一個淺薄庸俗之輩,如果不注意修身養性,惡劣的品行會隨著年齡的增長不
斷髮展,就像一棵樹,如果根子長歪了會越長越歪,而不是自己正過來。

    年輕時還有幾分單純,老了連單純都失去了,衹剩下渾身的惡,越老越惡,
越老越歪。

    惡劣品質雖然五花八門,但卻殊出同歸,那就是通過「損人」達到「利己」

    目的,因此給對方身上施加的壓力和折磨也會越來越多,最終,會有壓垮駱
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

    第五,失戀帶來的傷害,遠遠小於離婚的傷害,短婚離異的傷害小於長婚離
異的傷害,長婚離異的傷害又小於有了孩子以後離異的傷害。

    所以,早做決斷,早點與不合適的人分開,所造成的痛苦和傷害與勉強結合
傷害很久再分開相比,那完全就小的不成比例。

    所謂長痛不如短痛,就是這個道理。不合適的婚姻,不幸福的家庭,不僅會
讓人始終痛苦,而且還有可能會導致一個人精神萎靡,甚至可能導致終生一事無
成,淪落成一個可憐的loser.這類例子其實一點不罕見,那種「窩囊了一輩子」

    的無奈感歎,想必很多人從上代人嘴裡聽到過。

    本怪傑以怨男的口吻寫下這段話,不是為了訴苦。我現在的生活狀態,已經
確實沒什麼苦可訴了。

    我之所以這麼寫,是想提醒一下處於當年我那種情況下的未婚男女,做出選
擇前要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三思而慎行。

    前車覆,後車鑒,有了我們這些七〇後用N 年最美好的年華品嚐苦酒所換來
的教訓,那些八〇後、九〇後的帥哥美女們,最好就別重蹈我們老一輩的覆轍,
前仆後繼地以身試法了,該出手時就出手,但該放手時,也要學會放手,呵呵。

    還有那些為了孩子焦慮在離與不離之間的人們,如果你跟對方完全不是一路
人,孩子在三日一大吵、一日幾小吵的情況下,也得不到真正的關懷,因為你的
精力會不由自主地被衝突與矛盾消耗掉。再拖個幾年,最終你還是無法忍受的,
與其互相耽誤,不如早點了斷了好。其實,跟前妻的離異,唯一讓我感到有些後
悔的,就是沒有趁著年輕早點離了。

    現在我處於選擇期,因此我不想將就,要是將就那就沒必要離這個婚了。從
表面上看C 女條件不錯,但一是不願做飯做家務,二是對自己孩子的態度有些讓
我滿腹狐疑。但我也不好深問,衹是感覺這種怪怪的事情,絕對是個巨大的問題,
沒準預示著世界觀的差異。所以,我沒有因為這次上床就認定C 女可以做老婆。

    這樣以來,這事又得懸著了。

    從那天起,我就跟C 女經常住在一起,有時她到我家,有時我到她家。反正
我倆都是單身,方便極了。項目此時已經結束了,我也不在她們公司上班了,但
我依舊每天堅持接她上下班。

    為了交往方便,我們也互留了對方的家裡鑰匙。但是我們的關係始終沒能前
進一步,衹是局限於做愛,吃飯。甚至都沒看過場電影,因為兩人都比較忙,沒
很多業餘時間,另外也沒那個心情,有那時間還不如多做幾次愛呢。

    不過,後來我還是如願以償,終於讓她學著A 片裡那樣,穿著絲襪高跟做愛
了。為此我倆還專門去了趟三里屯一個進口成人內衣店,挑了一些進口的情趣內
衣。買絲襪的時候,C 女自己挑了幾雙後面帶豎線沒有彈力的那種款式,說她其
實特別喜歡這類絲襪,可惜上班穿有點過了。買單時我一看價錢,乖乖,一雙就
得一兩百。

    人經歷的人多了,感情就會變得有些麻木,變得不那麼容易激動。和C 女最
初的相處,就沒有和A 女當時那種感動,以及投入。好在C 女收入較高,也懂得
自控,從不主動向我提什麼物質要求。交往時間久了,我覺得老是一毛不拔也過
意不去,有次拉著她逛了商場,自己主動為她買了一件兩千多的時裝,她既沒拒
絕,也不顯得很興奮。過後不久,她又為我買了一件藍色條紋帶袖扣的Dior牌的
襯衣作為回報。就這麼維持了一段時間。

    C 女的態度也很令人奇怪:她似乎對這種不明不白的准同居狀態沒有什麼不
滿,從不催著我結婚什麼的,也不提互見父母。大概在外企工作,思想比較新潮,
比較在意自身感受,而不是非要拿到個什麼證書。大概她也覺得我不夠投入,也
就認為我們沒有到談婚論嫁的份上。找個性能力比較強的固定性夥伴,接送上下
班的司機,吃飯的買單人,生活中的傾訴對象,偶爾還給她買些衣服化妝品,這
也不太差。如果等兩人感情好了,再提婚嫁也不遲。這種狀態也正合我意,順其
自然嘛,對誰都沒壓力。

    起初我倆做都帶套子,但後來覺得那玩意實在是太不爽了,C 女自己主動提
議,我們一起到醫院做了個全套體檢證明雙方均無性疾病之後,我們就放開做了。

    好在C 女生了孩子後放了環的,我們也不擔心懷孕。多麼理智的女人!呵呵。

    C 女就是這麼一個人,這種女人適合我嗎?適合家庭生活嗎?跟她處了幾個
月,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期間,我還問過她是否將來還打算要個孩子,她很清
楚地說,不要了,一個足夠了,她喜歡二人世界的感覺,也不想再受十月懷胎那
個罪了。這也讓我有些犯愁,畢竟我還是嚮往一個有天倫之樂的家的,我倆的孩
子都給了前夫前妻,沒有了孩子做紐帶,將來這份激情過去了,又該怎麼辦?

    不過C 女也算是個好女人,起碼不壞。她沒有很深的心計,也沒有過頭的毛
病,物慾也不強烈,所穿所用相對於她那個收入水平而言很正常,甚至還有些偏
低。不會做飯是當代中國職業婦女的通病,這個也沒什麼好指責的。

    問題就在於,這樣一個沒有太多毛病的女人,我卻沒法產生很深的依戀,總
是感覺我們之間存在著一道看不見,但又難以逾越的鴻溝。期間,我也想去試著
投入感情,但是我很無奈地發現,我似乎患上了愛無能症了,無論我怎麼想集中
精神像對A 女那樣,都不行。可能是,原來離婚後對再找一個的希望值過高,遇
到A 女以後我太投入太感動,結果失敗了,這個教訓讓我對愛這個字有些畏懼了
吧。

    所以,跟C 女在一起的時候,我仍舊在尋找新的目標。






【十二、D 女】

    D 女是在QQ羽毛球群認識的。我以前喜歡運動,但大學畢業後囿於條件限制,
曾經一度沒有運動。後來我發現有一些以尋找運動夥伴為目的QQ群,於是就加入
了。認識B 女前加入的那個驢友群,其實也是同樣一個目的。但是後來,我漸漸
發現QQ群有個特殊功能:為單身男女創造相識的機緣。

    我所在的IT行業,本身就是個MM稀缺的行業,老爺們居多。再者,我所在的
那間公司裡,不多的幾個美女早就名花有主了,我可不想費勁八岔地跟別人爭風
吃醋。剩下幾個恐龍呢,我又不屑一顧。所以,要想尋找新的目標,衹能兔子不
吃窩邊草,一枝紅杏出墻來了。但是,怎麼到外邊打開局面?總不能站在大街上
見哪個好看就拉人家手吧,那會被群眾扭送派出所的。

    對我而言,男女交往,最困難的就是機緣。以我的個性、智商和浪漫度而言,
衹要有了機緣,遇到十個平凡女性,至少有五個我可以通過自身本領搞定。還有
五個,也不一定搞不定,而是太困難了的話我會考慮投入產出成本,不符合邊際
效應的自動淘汰。當然啦,這是針對普通女性而言,我畢竟是普通人,要是遇到
自身條件特別好、要求特別高的大美女,我未必有這個本事。

    本人沒成長為情聖。原因是本人個性總是太不主動,這個不主動讓我失去了
很多機會。但沒辦法,這是從小養成的性格缺陷,根本克服不了。一見到女人,
特別是漂亮女人我就不由自主地手足無措,渾身不自在。這種情況下指望我主動
發起攻擊,那簡直比登天還難。所以,怎麼尋找到合適的、讓我感覺不到尷尬的
機緣,是我泡妞時最苦惱最頭疼的事情。

    利用工作之便,搞職場戀確實是個機會,用那種辦法我泡到了C 女。但問題
是,從職場中找到一個女人,必須滿足我的審美感,年齡適合,又是離異女,子
女也不在身邊,自己有尋找男人的渴望,這概率得是2的幾個次方分之一啊?因
此,職場戀可遇不可求。那麼,該到哪裡求呢?

    答案是網絡。QQ群,交友網站,同城約會,都是提供機緣的批發中心。當離
婚後的我,發現QQ群的特殊作用後,一口氣申請加入了好幾十個QQ群,什麼驢友
群,車友群,羽毛球群,網球群,健美群,時尚群,購房群,業主群,團購群…

    …一個原則,哪裡可能有美女,哪裡就有我變相怪傑。

    一般QQ群裡的女生偽裝自己性別的不多,因為大家聊的主旨不是男女約會,
所以性別不做假。而且,大家在虛擬世界裡,說話比較隨便,有時開些過頭的玩
笑,搞個性騷擾什麼的人家也一般不會介意,甚至還你一言我一語地網絡調情。

    進入QQ群後,我就先挨個察看美女們的QQ空間,覺得漂亮的,咱就單獨跟人
家Q 聊,管他什麼羽毛球還是乒乓球,管他什麼買房子還是裝修,就按著這個話
題聊,一來二去不就熟了麼。

    當然,這是事後總結的經驗,我最初加入羽毛球和驢友群的時候,動機可沒
這麼複雜,當時確實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衹是離婚後操了再找人的心,對女生
發生了興趣,見到女性頭像就忍不住進空間看看。有時遇到漂亮的,聊了幾句,
如果感覺話不投機,感覺不好的話就不聊了。終於,在排除無數個無緣人之後,
2005年某月的某一天,我發現了D 女那張憂傷秀麗的臉。

    D 女的相貌很精緻,純正的瓜子臉,多情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樑,微微上翹
的嘴唇,外加大波浪一樣的披肩長髮。

    「多精緻的五官啊!」面對著她的照片,我禁不住發自內心地讚歎。衹是,
D 女的眼神裡,透露著一絲憂傷,讓我頓時心生憐香惜玉的感覺。於是我輕輕一
點,一個微笑的表情就發過去了。D 女恰好在線,一個「?」之後,問道:誰?

    接下來的過程就不再贅言了,我這個人從來不會開門見山地要求接觸,而是
喜歡拐彎抹角、東扯西拉,跟她聊了一個晚上的羽毛球運動,最終成果是約好兩
人週末打羽毛球。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因為羽毛球群裡的群友主要目的就是
找打羽毛球的夥伴。

    第二天,有了前一天約定的基礎,我們Q 聊時就顯得隨意了一些。聊天時除
了聊羽毛球,也聊聊生活。也許是老天有意安排這段緣分,D 女竟然是剛剛離異
幾個月的。當我也亮出自己離異的身份並且邀請她看了我的QQ空間之後,D 女說
了句:「覺得你這人挺實在的。」

    看來我這人就是實在,別說見過面的覺得我實在,沒見過面的也覺得我實在。

    看來人要是實在了,想當壞人都當不成。

    本來約好了週末和D 女打羽毛球的,但是臨到週末下班,C 女打了一個電話
來了,說想和我一起過週末。一起過週末等於「一起吃晚飯加做愛」,這個是我
和C 女之間約定俗成的公式。

    接到C 女的電話我猶豫了一下,因為C 女前一段來例假,我們已經一個星期
沒做了,自己確實很想和她做愛;而D 女呢,由於是第一次見面,我也不想違背
和她的約定。我這個人就是這個毛病,缺乏靈活性,說好的事情不願意改變;哪
怕堅持下去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還是不願意改變。

    兩面為難,我想先弄個緩兵之計吧,於是先含混地跟C 女說了一聲:「我辦
公室裡有人,等五分鐘給你打過去。」

    放下電話,我開始想,怎麼能夠做到兩全其美呢?拍著腦門子想來想去,突
然跟一休似的腦袋裡「叮噹」了一聲:有了!

    我給D 女發了條短信,撒謊說晚上單位加班,要到11點才結束,問她今天
想不想見面?要是想的話,我加完班趕過去;要是不想,就改天再約。接著我給
C 女打了電話,答應了她晚上一起過週末,但撒謊說我家來了親戚,晚上11點
的車到,預計下榻我家,我10點要動身到西客站接車。

    C 女聽到我的話,向我核實了一下,我的親戚是不是住我家。我說是的,她
說那我們今晚就到她家一起過週末吧。又過了一會兒,D 女給我回了短信,說要
是覺得11點方便的話,就去她家找她,她等我。

    回完D 女的短信,我興奮地往班椅靠背上一躺,點了一支煙,深吸一口,又
吐出一口圓滿的煙圈,高興地想:我太強了,咱這統籌兼顧能力,完全可以競選
黨和國家領導人了,哈哈。

    下班以後,我和C 女一起吃了飯就到了C 女家裡。C 女知道我晚上還要趕著
去接人,一進門就匆匆去洗澡,我隨後洗。等我洗完出來,她已經穿好絲襪高跟
鞋躺在床上等我了。

    我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美腿和下身,不知為什麼覺得有點負疚感。畢竟,我開
始逢場作戲、兩面三刀了。雖然C 女沒有跟我結婚的明確表示,但也沒有不跟我
結婚的意思,這邊上她,那邊開新局,腳踩兩衹船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呢?經歷了
幾個女人之後,我怎麼變壞了?

    一想到這裡,小弟弟竟然萎了,這可是跟C 女有性愛關係以來的第一次。C
女等了半天不見我硬,也有些著急了,忙問怎麼回事。我說可能是今天工作太累
了吧。C 女更急了,問那怎麼辦啊?

    昏,我能怎麼辦。看C 女急切的表情,我猜今晚她一定是要獲得滿足的,實
在不想讓她失望。於是我支支吾吾地說:「你能不能……為我口交一下試試?沒
準能硬起來?」

    C 女以前跟我做愛從不口交。我這個人屬於隨遇而安型的,在床上對女人一
點不霸道,見她不主動吹簫,也就沒要求她。況且,C 女對我的吸引在於她美麗
的腿部曲線,跟她做時衹是欣賞著她的美腿,也沒想到她為我吹簫。但此時此刻,
我也不忍心讓C 女失望,聯想到A 女口交給我帶來的刺激,就大膽提出了這個要
求。

    C 女猶豫了一兩秒鐘,也就含住了我。她的口活技術跟A 女相比簡直相差萬
裡,一看就知道沒怎麼練過。笨嘴笨舌累得直喘粗氣甚至乾嘔,也沒給我帶來什
麼感官快感,牙齒還磕得我有點疼。不過,一想到以前看上去趾高氣揚、連手都
不肯跟我握一下的美女經理現在竟然服服帖帖地含著我小弟弟,我心理頓時產生
了一種成就感、滿足感,竟然漸漸硬了。C 女看到火候已到,就從我身上下來,
翻身跪在床上等待進入。

    C 女那天狀態好得驚人,要了還要,大概是這一個多星期也給憋壞了。C 女
跟A 女在床上的不同之處在於:A 女容易達到高潮,一個接一個的,我達到一次
期間她能達到三四次;C 女高潮來的慢,有時跟我同步,有時我到了她還沒到。

    所以,假如是C 女要了還要,意味著我得跟老牛拉破車一樣吭哧個沒完才行。

    那天從八點折騰到快十點,把我累得滿頭大汗。C 女也累得夠戧,我起身時
她連床都起不了,昏昏沉沉的對我囑咐了一聲「路上慢點,把門鎖好」就睡過去
了。

    我匆匆洗了個澡,又返回臥室吻別了睡夢中的C 女,開車直奔D 女住處。D
女住在石景山,正好是城市的另一端,路程可是有點長。我一路狂奔,終於趕在
11點差3分鐘的時候到了。

    這時D 女打了個電話過來,問我到了沒有?我說到了。她告訴我她坐在小區
中心花壇上等我。

    等我找地方泊好車子走到中心花壇時,我看到皎潔的月光下,坐著一個身材
清瘦的少婦。藉著地燈柔和的光線,我依稀看到她似乎在微笑著望著我。那表情,
那感覺,就像達芬奇的名畫《蒙娜麗莎》。

    我一直認為,人的性格跟面相是會有關聯的,某人具有某種性格、個性,或
者是充當某種角色很久了,慢慢的會影響她(他)的容貌。比如說我自己,以前
沒結婚時,一臉陽光,一看就是個開朗活潑的男孩;結婚後,日子過得黑暗無趣,
漸漸地臉色很不好,終日愁眉不展,讓人看上去蒼老而陰鬱,一臉的晦氣;等到
離婚了,衹幾個月時間就恢復了陽光的面貌,所不同的是多了一分成熟,反而變
得更有魅力啦。而我的前妻,年輕時長得也算有兩分姿色,但是在家裡做霸王久
了,還不到三十歲時竟然就生出了一臉橫肉,看著讓人就感覺面相刻薄凶悍,做
姑娘時那種秀氣勁兒一點都沒了。而A 女,我第一次見她感覺人雖然漂亮,但目
光裡有渴望,神態中帶憔悴,氣質上顯輕浮,這是一個被物慾和肉慾同時煎熬的
女人所必然帶有的面相;B 女咱沒深交,但那副尊容表明此女決不是啥好鳥,估
計是同時具備凶悍、貪婪、陰毒、放蕩於一身者,我與她見面後,不貪圖自動送
上門的丑色,來了個快刀斬亂麻絕對是英明決策,否則麻煩大大地有;C 女相貌
清秀,身材極好,無論是相貌還是身材,均給人一種清爽利落的感覺,像是夏日
裡的一葉薄荷,顯示出很強的辦事能力和比較灑脫的處世態度。

    D 女一看就是一個非常柔弱而多愁善感的女子。當她開口說話時,那聲音更
是顯得柔弱,水一般的柔,我發誓這是我李守傑34年人生閱歷中所聽到過的最
美,最柔的聲音了。所以,面對這樣一個柔弱女子,我在瞬間就打定了主意,決
不傷害人家。也許會有一些小小的欺騙,但決不能有傷害。

    「守傑,你真準時。」D 女見到我向她走來,遠遠地就站了起來,微笑著,
用溫柔的聲音對我說:「不知為什麼,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準時到達的,決不會遲
到。」那聲音,就像天使們纖細的手指輕輕滑過豎琴的琴弦,真是天籟之音。

    「喔,那倒是,我的同事們都說我跟德國人一樣精準,他們叫我李守時。」

    我嘿嘿一笑,順口自我吹噓了一下,然後和她一起坐在花壇旁邊的條椅上。

    其實我這是騙她玩的,本怪傑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守時,沒事就喜歡磨嘰,今
天我是頭一次在約會時這麼守時。女人麼,都是喜歡守時的男人的,當然是在你
還有其他優點的前提下。

    接著話題就地展開。兩個約了打羽毛球的人,談了一晚上,竟然一句都沒扯
到羽毛球。先是從兩人各自離婚的原因開始說起,痛陳革命家史;接著聊到了大
學時代,發現兩人竟然是在南方同一個城市上的大學,而且兩所學校竟然是門對
門,後來又在院校合併時合為一個學校,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倆算是校友。

    當然啦,我比她可是大多了,她小我九歲,才剛畢業沒幾年,我上大學時她
還在上小學呢。

    不過,雖然年紀差了這麼多,但因為有同一個城市的記憶,話題自然就輕鬆
多了。學校外邊的馬路有啥變化,附近蓋起了什麼高樓,週末和同學們去哪個地
方爬山划船,等等,都成了我們聊天的話題。人回憶起自己的學生時代感覺是最
美好最溫馨的,所以我們倆才真是一見如故,滔滔不絕地回憶著過去的好時光,
就這麼坐在外邊聊著聊著忘了時間,以至於巡夜的保安盤問了我們好幾回。

    21歲大學畢業,22歲結婚,23歲生子,24歲離婚,25歲遇到本怪
傑。這就是D 女這些年的生活簡歷。D 女不是本地人,來自四川一個小城市,家
裡條件不是很好:她父親是個國有軍工企業的普通工人,母親是個家庭婦女,偶
爾擺個小攤什麼的謀生。

    D 女大學裡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畢業後因為不包分配了,當地沒找到工作
就回了原籍,可原籍也不好找工作。不甘心的她決定到北京來謀一番發展,費了
很大的周折,才找了一家服裝公司做銷售,算是在北京站住了腳。

    接著,公司裡一個老大媽同事為她張羅著介紹了一個對象,談了半年就結婚
了。結婚時談不上什麼愛情不愛情,她前夫想討老婆,有房子,有個政府機關辦
事員的正當職業;而C 女在本市舉目無親,一窮二白的她想掙扎著生存,也想找
個男人做靠山。就這樣兩人都覺得可以就結婚了,結婚兩個月就懷上了,然後很
年輕就做了媽媽。

    之所以離婚,問題出在男方身上。D 女前夫所在的那個衙門名聲不太好--
城管大隊。她前夫每天除了上班砸別人攤販的場子,下班就是賭博打麻將,每天
三更半夜才回來。回來後,不管她睡了沒睡拉著就搞她。婚前還偽裝著,婚後就
原形畢露了。就連她懷孩子生孩子坐月子期間,這麻將是照打不誤,根本就好像
沒她這個老婆似的。有時D 女抱怨幾句,衝上來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外加惡毒咒罵。

    說著說著,小師妹竟然嚶嚶地哭了起來,那種委屈勁讓我看著真為她垂憐:
我靠,這是什麼日子?天下竟有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婚姻和家庭?伺候慣了前妻
的我簡直如同聽天書一樣,幾乎難以置信!

    我的朋友圈子除了我不戴眼鏡以外,幾乎全是清一色戴眼鏡的高學歷男,各
自在崗位上也混得算是有頭有臉,但就他媽邪門,咱這幫難兄難弟,除了幾個特
別走運的找到了賢妻良母之外,其餘的大部分跟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各自娶回一
個凶悍刻薄懶惰嬌縱五毒俱全的母老虎供著,自己倒每天繫著圍裙當小男人。

    當然,這幫哥們也跟本怪傑一樣,在這幾年紛紛舉起革命造反大旗,其中一
半革命成功,離了;另一半革命尚未成功,正在冷戰熱戰中。但無論是過得好的,
離了的,正離的,偶爾動過手的也有,但我們這幫朋友裡找不出一個跟D 女前夫
一樣隔三差五拿老婆練練拳腳的。怪不得人家都說城管隊裡邊淨是些流氓混混土
匪惡棍,看來果真沒有冤枉他們。以前我對城管的印象就不是很好,這下更壞了。

    可憐的小師妹,怎麼就這麼不幸呢?真是鮮花插到牛糞上,當初怎麼就沒遇
到我呢?靠,又一想,那時我還沒離婚,每天都繫著圍裙當模範丈夫呢,就是遇
到我又能怎麼樣,還不是愛莫能助。

    D 女抽泣著,繼續敘述著自己不堪回首的經歷。她對那個粗暴的前夫雖然早
已不抱幻想,但因為有了孩子,為了孩子考慮還是準備自己承受這一切。誰知,
某一天夜裡,D 女都哄著孩子睡了,前夫大概是輸了個精光,氣急敗壞地回到家
裡。

    也許那天他賭紅了眼沒吃飯,就氣哼哼地把D 女叫起來問:晚飯在哪裡?因
為前夫在外邊賭,經常不回來吃飯,那天也沒打招呼說回來吃飯,D 女就沒準備
前夫的飯。前夫一聽,火冒三丈,掄起胳膊就給了D 女一耳光。

    D 女一直小心翼翼逆來順受,那天也被這一耳光打火了,捂著臉跟前夫吵,
說:「你一個大男人,每天不務正業,自己跑出去賭博一點不管家裡不說,竟然
還毫無道理地打人,算是個男人嗎?」

    那前夫一聽,呵,這寄人籬下的小丫頭竟敢這麼跟自己頂嘴,簡直反了啊?

    於是火冒三丈升格成了暴跳如雷,拿出了城管隊員的威風,抬起一個無影腿,
跟踹街上小攤一樣,將瘦弱的D 女從房間這邊踹到了那邊。

    就在落地的時候,一根從墻上伸出的鐵釘狠狠地刮住了D 女的小腿,劃開了
一條長長的大口子,頓時血流如注。D 女一見血,腦子裡嚇得茫茫一片,而她前
夫沒注意到這些,還意猶未盡,又上來踹了兩腳,才氣哼哼地甩門而出,下樓吃
飯去了。

    直到他吃完飯上樓,看到D 女還傻了一樣坐在地上發呆,身下有一灘血跡,
這才慌了神,在通知他父母過來幫忙看孩子之後,把D 女送到醫院,縫了好幾十
針。而第二天,前夫又去賭博了。

    「禽獸,真是禽獸。」我一邊搖頭感歎著,一邊從手包裡掏出餐巾紙遞給D
女,讓她擦乾淨臉上的淚。D 女在平靜下來之後,挽起了牛仔褲的褲腿,對我說
:「守傑你看,這就是那次留下來的傷疤。」

    藉著地燈的光線,我看到了一條幾乎縱貫整個小腿的疤痕,因為後來縫針的
緣故,看上去像一條巨大的蜈蚣,足足有將近30厘米長。D 女慘笑了一下,說
:「自從有了這條傷疤,我連裙子都不再敢穿了,一年四季都得穿褲子。」

    有句話叫蒼天有眼,我看是蒼天無眼。本怪傑這麼老實的男人,在過去十年
裡被前妻這個悍婦折磨得萎靡不振,差點出家當和尚;而我的小師妹,那麼溫柔
善良一個女孩,卻被那麼個禽獸男人摧殘的死去活來。你說,這蒼天不是不長眼
是什麼?

    「唉,我們認識得真是太晚了。」我對小師妹說:「要是早點認識的話,你
我都不會承擔那麼多痛苦。」

    這話說完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覺得很俗。為什麼?哦,想起來了,以前我
跟A 女就說過這樣的話。雖然這次也是有感而發,但這種話既然對別人已經說過
一遍了,再對另外一個人說,感覺總是假惺惺的。

    不知不覺中,天色微亮了。晨練的人開始三三兩兩地出門來到中心花壇。

    D 女一看人多了,就說:「哎呀,人多起來了,咱們走吧。」

    我以為她想結束談話了,連忙說:「那好吧,咱們改天再聊好了。」

    誰知,D 女又問:「守傑你今天還有事嗎?要不先到我家吃完早點再走吧,
我做給你吃。」

    我想了一下,反正也沒什麼事,就跟她上了樓。

    D 女的房子不是自己的,是租的。離婚時那男人死活不肯離,說要離那就淨
身出戶。D 女無奈衹得去起訴,但男人結婚時的房子本身就不是他自己的,而是
以他父母的名字買的,所以D 女也沒能分得什麼東西。本來D 女是要孩子的,但
因為在這個城市舉目無親,又沒什麼財產,收入也不高,還得租房子住,實在沒
有能力養活孩子,就忍痛給前夫了。和C 女不同,D 女的房間裡掛滿了孩子的照
片,甚至連門上都貼的有。

    我跟D 女來到那間小小的出租屋,這是個簡單裝修過的一室一廳,小廳,小
房,小廚衛,有幾樣最基本的傢俱和電器。D 女到廚房忙活了一小會兒,端出兩
碗擔擔面。我一嘗,味道好極了,正宗四川口味。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我讚不絕口:「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地道的擔擔面
了。」

    在我哧溜哧溜吃麵條時,D 女微笑地望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溫柔,說:「好
啊,守傑,要是你喜歡,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我還會做好多菜,好多小吃呢。」

    聽了她這句話,我再度被感動了。雖然沒有當初被A 女感動得那麼深,但畢
竟還是感動了。可憐的女人,當初在學校時,遞給我可樂的要不是我前妻而是她,
那該有多好。

    吃完飯不等我動手,D 女就麻利地把桌子收拾乾淨,進廚房洗碗去了。我則
坐在餐桌旁發呆,百感交集。D 女是個好女人,短短一夜時間,我就能感覺到她
身上存在的溫柔、善良、勤勞、樸實等可貴品質,這在當代都市年輕女性裡真不
多見。她雖然是個八〇後,但我感覺不到她身上存在些許的浮躁與嬌縱。

    以往的教育給我這種印象:吃苦耐勞是個因果關係,既然獨生子女沒有像我
們這些七〇後那樣在幼時領略過物資短缺所帶來的貧困,沒吃過什麼苦,那麼他
們身上,總是難免帶有嬌驕二氣。浮躁與驕縱,是我這個七〇後對八〇、九〇後
獨生子女們的一種成見;或者說,是以往的教育帶給我的成見。

    而D 女,在和我接觸的這短短一夜裡,我就發現她是被生活鍛煉出來的、吃
苦耐勞的女人,而且雖然我整整大她九歲,但我感覺不出跟她有絲毫代溝。好女
人,我是否該選她做老婆?

    不能衝動。我暗自告誡自己,我這個人的毛病就是容易被感動,以前被前妻
感動過,結果遭了十年浩劫;後來被A 女感動過,被宰了個鮮血淋漓,落荒而逃。

    現在,我不能再輕易感動。

    婚前應該瞪大雙眼,婚後應該閉上一衹眼睛,這是我這個熟男對找對象的感
悟。以前做CJ男和前妻談戀愛時,根本就沒考慮過去挑剔對方的缺點,而是發現
了對方有缺點,也盡量找借口去原諒她,並試圖去感化她、改變她。

    事實證明,這是非常愚蠢的。婚後,這些缺點不僅沒有改變,反而因為已經
塵埃落定,以前戀愛時的偽裝還都撕掉了,更加一等。而改變一個人的本質,實
在是太難了。所以,我現在必須學會瞪大眼睛尋找對方的缺點。

    當然,人無完人,缺點誰都有,包括我自己。那麼,最終缺點最少的那個人,
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所以,我現在不能決定,我必須還要再去看看,對比一下
才能確認。

    正在思考著,D 女從廚房裡出來,為我捧上一杯熱茶。「茶葉不是太好,你
別嫌棄啊。」D 女笑著自我解嘲。

    我低頭一看,大片的葉子,渾濁的茶湯,確實不是好茶。但是,茶葉不好情
義卻重,我呷了一口,感覺味道並不比我平時喝的君山銀針和西湖龍井味道差到
哪裡去。

    一邊喝茶,一邊繼續跟D 女聊著天。不知怎麼著,兩人的距離迅速拉進:D
女拉了拉她的凳子靠近我,不知不覺中她的頭漸漸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也對
她產生了親切感,沒有抗拒她的小鳥依人,而是忍不住撫摸著她的長髮,以及臉
上細嫩緊繃的皮膚,然後閉上眼睛,嗅著她頭髮裡散發出的香波氣息。

    突然,D 女抬起頭,抱住我給了我一個深吻,我依然沒拒絕。然後她站起來,
連帶著我也站起來,慢慢地一邊吻我一邊把我推向臥室。到了床邊停住,把我按
倒在床上,壓在我身上繼續吻我,喘氣的聲音也越來越粗。

    昏,這可是第一次見面啊,竟然到了床上?簡直跟做夢一樣。我這次壓根就
沒打算跟她上床,何況昨晚上跟C 女搞了那麼久,也沒子彈了。但是,我現在已
經被D 女壓著了,再推開她,會不會讓她感到我瞧不起她?人窮的時候,自尊心
會比較敏感。想到這裡覺得:唉,媽的真是進退兩難,只好就那麼躺著扮死魚了,
任憑她擺佈。

    D 女很主動地脫掉了我的衣服,接著也脫掉了自己的。還沒等我表示什麼,
就開始舔我身上。脖子,乳房,肚臍眼,最後到小弟弟那裡。一邊舔,一邊說:
「守傑,我離婚後大半年沒有做過了,你該不會覺得我放蕩吧。」

    「不會。」我回了一句。這可不是撒謊,我也是過來人,我知道那種感覺。

    離婚的男女,都是有過性經驗的,對那種事情看得不是很神秘。遇到了自己
滿意的人,自然會有一種做愛的衝動。雖然我一向不主動,但那種衝動還是有的。

    所以,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從見面到上床的速度已經不能成為我衡量一個人
是否放蕩的標尺了。雖然有點快,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但我始終不認為D 女是個
淫蕩的女人。

    D 女的口活技術也不差,雖然沒有和A 女那樣舔我的腳趾和P 眼,但仍舊給
我帶來了很強烈的刺激。雖然昨晚跟C 女做的時候子彈都打光了,但經過一晚上
養精蓄銳,加上D 女的口活刺激,小弟弟竟也硬了起來。按理說,這麼快的速度
上床,小弟弟該排斥D 女才對,但不知為什麼,一點都沒排斥。

    D 女一邊吹簫,一邊問:「守傑,喜歡這樣嗎?」

    我一邊摸著她的頭髮,一邊回答說:「嗯,喜歡,很舒服。」

    接著,她問:「那我以後天天為你這樣好嗎?」

    我回答道:「嗯,那太好了,我真的很喜歡。」

    談話進行到這裡,D 女按著我的胸部,蹲在我身上對準,一下子坐了進去。

    年輕就是不一樣。無論是前妻,A 女,還是C 女,我跟她們做的時候或多或
少都感覺到對方那裡有點鬆弛。特別是A 女和C 女,因為都是順產,那裡更顯得
鬆弛。而D 女,由於年輕,又是剖腹產,那裡則是緊巴巴的感覺,給我的刺激極
其強烈。

    當然,我腦子裡還是很清醒的,一邊抽插一邊問:「你這裡有套子嗎?」

    「沒有。」

    我又問:「你吃避孕藥沒?」

    「沒有。」

    於是我緊張起來,說:「那我快出來的時候得拔出來。」

    D 女沒吭氣,繼續輕聲呻吟著,迎合我的小弟弟。大約持續了十幾二十分鐘,
D 女的口突然變緊,感覺就像拉緊的橡皮筋一樣,把我那裡一下子卡住了。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我感覺大事不妙,再也忍不住了,想到沒帶套子,連忙往
外拔槍。但是--竟然拔不出來!D 女那裡太緊了,我的小弟弟完全被鉗緊了動
彈不得,自己又被D 女死死壓在身下,根本無路可退。而且,在我拚命後撤的時
候D 女反而緊緊抱住我喊道:「守傑,你別出來,我想吃你的精液!」

    話音剛落,我實在忍無可忍,就啊啊了一聲,射了,D 女也摟我摟得更緊,
衹延遲了一兩秒也到高潮了。

    射完之後,D 女也並沒有立刻放我出來,而繼續緊緊地夾著,直到我一點點
軟下去,被擠出最後一滴來,徹底軟了,這才能夠從她緊縮的小口裡滑出來。

    我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倏地一下坐起來,瞪著眼問:「你幹嗎呀?你
瘋了?懷孕了怎麼辦?」

    D 女躺在床上,似乎還未從剛才的快感中醒來,看到我著急,喘息了片刻,
說:「守傑,你別怕,我現在是安全期,懷不了的。」

    「安全期也未必完全安全!」我還是急壞了,心想這可怎麼辦,這女人該不
會故意懷孕粘上我吧?

    D 女仍舊很鎮靜,安慰我說:「守傑,你別擔心,不是還有毓婷嗎?等會我
到藥店買了吃就行了,沒事的。剛才我不讓你出來,是因為體外射精對男人身體
不好,你也不舒服啊不是?你別擔心,我肯定不會讓自己懷孕的,那樣害的是我
自己。」

    聽了這個話,我才稍微放了心,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頭了,沒準人家是真的
為了我的健康、我的快感才這樣的。是啊,看看她的溫柔端莊的相貌,難道她像
個刁鑽陰毒的蛇蠍婦人嗎?不像,絕對不像。

    想到這裡,我又重新躺下,又忍不住開始撫摸著她的頭髮和臉蛋。年輕的面
孔,即使不用什麼蘭蔻資生堂,一樣的光滑而緊繃;大大的眼睛,雖然飽含憂鬱,
卻顯得那麼純潔和清澈。我感慨萬千,盯著她的眼睛說:「傻丫頭,以後我決不
許你這麼冒險。萬一有意外,對你身心該是多大的傷害!我寧可快感少一點,也
不能拿著你的健康開玩笑。」

    D 女柔柔地看著我,沒有答話,而是用纖細的手指不住地撫摸著我肩膀、胸
前和腹部結實的肌肉,邊摸邊說:「啊,守傑,你的身體可真健壯啊,我跟你聊
QQ時就把你想得很好,誰知見到你,發現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很多倍,讓人一看
就有安全感。」說完,她把頭湊了湊,靠在了我的臂彎裡。

    因為經常鍛煉,我身體確實不錯,而且並不像某些肌肉男那樣看上去那麼膾。

    衹是,以前我極少聽到有異性對我的體型發出讚美。我的前妻,自己腰粗腿
胖,但從來對我的體型不屑一顧,還經常貶損我那身肌肉像個殺豬漢。A 女呢,
雖然讚歎我的房子大,也讚歎過我的工作好,讚歎過我的小弟弟硬,但就沒讚歎
過我的身體如何棒。衹有C 女和D 女是讚揚了我本身的東西:C 女讚歎過我的忍
耐力和修養好,D 女則是欣賞我的身體。而且,她始終沒有主動問過我的工作,
我的收入,我的職位,我的住房……

    毫無疑問,我碰到了一個懷著愛情理想主義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在當代物
欲橫流的大都市裡真可謂鳳毛麟角,倒是被我給遇到了。

    我不禁又開始摸D 女的全身,哪裡都很好,衹是那條腿上的巨大疤痕讓人感
覺有些不舒服,摸上去硬邦邦的,實在太難看了。唉,她怎麼就偏偏在腿上落了
這個難看的疤痕呢?認識C 女後我實在太在意女人的腿……





【十三、思陵】

    那天我從D 女那裡回來,一路上都在考慮D 女是不是俺最後要找的那個人。

    當然,D 女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好的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問題是,
無論是A 女還是C 女,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即便是我前妻,在當年遞給
我可樂時,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也很好。像

    可見,第一印象根本不代表什麼。如果某人對另外一個人有好感,那就是裝,
也能裝出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要不古人怎麼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呢,
一見鍾情這玩意確實靠不住。

    我和A 女早就不來往了。現在,我擁有兩個可選項,那就是C 女和D 女。她
倆誰更合適?我想了半天沒有理出頭緒,腦子很亂,恍恍惚惚中竟然又把車子開
回C 女樓下了。

    等車子停穩了,我才意識到這是在C 女住的小區裡。靠,人魂不守舍時真的
做事跟夢遊一樣。我扶著方向盤,猶豫著上去還是不上去,一會兒覺得應該自己
找地方靜一靜,一會兒又覺得應該跟C 女聊一聊--反正,D 女出現後,我想結
束和C 女這種不明不白的准同居生活了。

    我撥打了C 女的手機,半天沒人接聽。再撥,依舊無人接聽--怎麼會不接
聽呢?我和C 女同居這幾個月以來,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哪怕她是在開會中不
方便接聽,也會立即發來短信說在開會。

    我仔細回憶了一番,記起來昨晚做愛前為了防止有人打擾,C 女曾把手機改
成了振動,放在包包裡,而包包則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哦,她肯定沒聽到。此時
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C 女怎麼還沒拿手機呢?莫非是出了什麼事情?

    我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昨晚我和C 女做愛很瘋狂,C 女極度疲憊,我走時
她連床都起不來,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沒準她有先天性心臟病什麼的?想
到這裡,我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鎖好車門後立刻向C 女所住的大樓衝去。

    自從我和C 女開始這種准同居生活之後,就互相留了對方的鑰匙,以備不時
之需。我匆忙按電梯上了樓,拿出鑰匙打開門。屋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我
摸到C 女臥室門前,看了看裡面,這才放下心來。

    謝天謝地,原來她衹是還在睡。看來昨晚跟我做愛弄得太累了,我又走得匆
忙,以至於她連做愛時穿的絲襪和高跟鞋都還沒脫下來,就那麼穿著睡了一夜。

    見狀我鬆了一口氣,就又返回門廳換了拖鞋,然後又到衛生間洗了洗手。這
是我從鬧「非典」那年養成的習慣,哪怕外出五分鐘,回家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認
真洗手。那年「非典」肆虐時,我左家莊的家所在的那個小區裡,就先後出現過
幾個「非典」病人,還死了一個。當時的情形,現在想起來都怕,完全是草木皆
兵、風聲鶴唳。雖然「非典」很快過去了,但我總覺得不能高枕○○,病毒時刻
都在潛伏著,尋找機會向人類下手。

    洗完手後,我走到C 女的床前坐下,欣賞了一會兒她的睡姿。她睡覺的樣子
真可愛,甜甜的。然後,我輕輕撩開她身上蓋著的毛巾被,露出了她的整個美腿,
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玉足,然後輕手輕腳地為她解開吊襪帶,脫掉鞋襪。

    可C 女被我一折騰,竟然還是醒過來了。看到我,恍惚了幾秒鐘,然後想起
了什麼似的問我:「啊?守傑,你怎麼回來了?你怎麼……沒有去陪親戚呢?」

    我沒料到C 女還惦記著這事,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撒謊,支支吾吾地說:「呃
……那什麼,親戚啊,今早就出去辦事了啊,那什麼,呃,已經買好了下午的車
票,就不用我陪了。」

    「哦,這樣啊。」C 女說道:「那你下午也應該送送人家,中午請人家吃個
飯啊,大老遠的來一趟也不容易。」

    「啊,他說不用了啊,因為他在這邊啊,還有幾個朋友,那些朋友中午接他
吃飯。」我一邊繼續編瞎話,一邊想:呵,沒想到這女人居然還能替我這子虛烏
有的親戚考慮問題,看來她也不是對我漠不關心嘛。

    「哦……那太好了,那今天咱們怎麼安排呢?」C 女聽了我的瞎話感到很高
興,看來她原本是想我多陪陪她的。於是,她伸出雙臂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拉
到她的身上壓著。

    「我想……」本來我在樓下曾經想說,咱們好好談談吧,咱們是該結束還是
繼續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了,因為我剛剛發現我
對C 女其實還是挺迷戀的,就這麼放手的話我絕對會後悔一輩子。於是,我把手
放在C 女裸露著的陰部,一邊撫摸一邊說:「……想聽聽你的意見。」

    無論是A 女C 女D 女,什麼時候摸著下面,都是濕漉漉滑溜溜的,而且她們
似乎都很喜歡我撫摸她們。這點跟我家以前那條死魚可不一樣,她那裡永遠是干
巴巴的,我的鹹豬手衹要一往那裡放,丫就會煩躁地把我推開或者叫我滾蛋。

    C 女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問:「守傑,你洗手了沒有?」

    「洗了。」

    「打肥皂了嗎?」

    「打了。」

    聽到這裡,C 女才把手放開,然後又把腿叉了叉,方便我的手撫摸。

    「你今天不去看女兒了嗎?」C 女一邊微微呻吟,一邊溫柔地問我。不知道
為什麼,跟她同居都兩個月了,我從來沒感覺到她像今天這般溫柔。

    「不用了,她現在每個週末都要上培優班,晚上還要學鋼琴,我明天再去好
了。」我一邊用手指揉搓著她的陰蒂,一邊照實回答。

    這時,C 女又用她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把它往小洞口挪了挪。我立刻心領神
會,馬上用中指伸進去挖弄,接著又伸進去了食指,而大拇指依舊在陰蒂上輕揉。

    在裡邊挖弄了一陣,C 女又漸入佳境了,一邊呻吟一邊解我的襯衣扣子,說
:「啊,守傑,插我吧。」

    不過,C 女睡了一夜加半個上午倒是休息好了,可我在12個小時前跟C 女
搞了兩次,3小時前又跟D 女雲雨了一番,早就子彈光光了。我又不是那牛B 烘
烘的法國作家大種馬小種馬,此刻實在沒力氣再搞一次。只好用手一邊挖弄,一
邊高掛免戰牌,說:「呃……昨晚上太累了,我現在還沒恢復呢,咱們晚上再搞
吧。」

    「啊……啊……」C 女繼續隨著我手指的節拍呻吟著,但也沒勉強我,在用
身體迎合了幾下之後主動停了下來,提議道:「那咱們出去玩玩吧,很久沒出城
散心了。」

    「好哇,去哪?」C 女這麼一說,我也來了興致,我也很久沒出去玩了。而
且,C 女主動提議一起出去玩,這可是我跟她有了床第之歡以來破天荒頭一遭。

    以往我倆的共同行動,除了吃飯就是做愛,連場電影都沒去看過。

    於是我把手指從她下面拿出來,手指頭上滑滑的都是水,我下意識地把手指
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似乎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騷味。我心想:怪不得說騷女人騷
女人的,大概就是指這個味兒吧。

    「去十三陵吧。」C 女一邊起身去浴室,一邊對我說,「咱們去思陵吧,我
以前一直沒去過呢,最近我剛剛讀了樊樹志的《崇禎傳》,突然對崇禎很感興趣
了,想去那裡看看。」

    太意外了。

    我壓根沒想到C 女竟然會看《崇禎傳》,沒想到她會和我一樣,也是個明史
迷。我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突然找到了自己跟她在精神上的一個契合點。

    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以前雖然把C 女放在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去膜拜,
但還是低估了她。認識她這麼久,我其實並沒有在精神層次欣賞她,一直都把她
當一個精妙絕倫的花瓶看待,卻沒料到她居然除了對購物、打扮、職業之外還有
其他的愛好,特別對明史的愛好。

    以前我來C 女家的時候,也看到過她有不少藏書,但我當時沒有心思去多翻。

    一是我倆同居來我家的次數多,畢竟她是單身女人,跟個男人出出進進的太
多了,也怕鄰居說閒話。二是C 女和我,都喜歡溫柔而漫長的性愛過程,從調情
開始到起身去洗,一般要接近兩小時才能結束。即便去她家,也是在外邊吃完晚
飯後,時間往往不早了,基本上進門就直奔主題。三是根據我以往的經驗,這類
女小資們的書櫃裡放的,不是余秋雨就是張愛玲,可我實在不喜歡那種無病呻吟
的小資情調。

    在此之前,我從沒有自己駕車到過十三陵,對這一帶的路況一點都不熟,一
路上得向老鄉或過往車輛問路,在過德勝口橋的時候還險些跟一輛迎面而來的拖
拉機擦了,好在有驚無險。

    路上,我和C 女不停地聊著明末那段驚心動魄、三翻四覆的歷史,評價著那
些曾經叱詫風雲的歷史人物,崇禎帝,袁崇煥,楊嗣昌,傅宗龍,盧象升,秦良
玉,史可法,張煌言,李定國,吳三桂,洪成疇,李自成,張獻忠,多爾袞,李
成棟……令我驚訝的是,她對明史極為熟悉,熟練程度雖然比我差點,但在女人
中算是很出類拔萃了。

    我第一次發現,我和她竟然在興趣愛好上這麼相近。興趣上相近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思維方式接近。更奇怪的是,我們對這段歷史的看法基本接近,而且
我們都有一個相同愛好,就是都不喜歡走馬觀花般看看名勝古跡,而是喜歡靜靜
地站在歷史的廢墟上沉思、幻想。

    與我稍微有些不同的是,C 女對南明史上那幾對才子佳人--侯方域與李香
君,冒襄與董小宛,錢謙益與柳如是,龔鼎孳與顧眉,吳偉業與卞玉京--的典
故瞭如指掌,看來她定是讀過《桃花扇》。

    我雖然對文學不是很感興趣,但對《桃花扇》的時代背景很熟悉。她的偏好,
填補了我對才子佳人們浪漫故事的不諳;而我的歷史知識,則為那些浪漫故事補
充了時代背景。因此,我們的談話仍舊你一言我一語,互為補充,非常投機。談
到興致所致,C 女即興給我低誦了顧眉的一首《送遠山李夫人南歸》:

    幾般離索,衹有今番惡。

    塞柳淒,宮槐落。

    月明芳草路,人去真珠閣。問何日,衣香釵影同綃幕。

    曾尋寒食約,每共花前酌。

    事已休,情如昨。

    半船紅燭冷,一桌青山泊。

    憑任取,長安裘馬爭輕薄。

    思陵是十三陵中最為簡陋的一座,說白了就是一個基座加一個墓碑,別說沒
有明樓享殿,連一個像樣的大門都沒有,衹有一個類似農家院落的矮門。和熙熙
攘攘的定陵長陵不同,這裡人跡罕至、門可羅雀。

    我們到了以後,才發現人家根本就不對外開放參觀,衹得繞著圍墻轉了一圈。

    後來上車本來準備打道回府的,又感覺這麼大老遠的來一趟卻連門都沒進去
實在不甘心。於是,我們又雙雙下車,敲了半天的門,厚著臉皮跟看墓園的大爺
講了半天好話,人家才算網開一面,讓我們進去了。

    思陵院內四處雜草叢生,枯枝敗葉,一片蕭索淒涼的景象。說也奇怪,原本
天氣並不冷,但是到了思陵以後卻感到陰風陣陣,寒氣襲人,我都忍不住打了個
寒戰。C 女大概也感覺到冷了,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我的懷中,我緊緊地樓住她的
肩膀。

    看來,崇禎帝,這個勵精圖治、殫思竭慮,孝慈雙全、才德過人的青年皇帝,
這個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不該亡國的亡國之君,哀怨之氣確實很重,哪怕是他
已經長眠了三百六十一年。

    回來的路上,我們又談起了明朝滅亡的原因,自然談到了崇禎帝殺袁崇煥這
件事。C 女還是遵循著傳統觀點,認為崇禎帝中了皇太極的反間計,錯殺袁崇煥
是明朝滅亡的一個重要原因。雖然這事不能完全歸咎於崇禎帝剛愎自用,但殺死
袁崇煥等於自毀長城。

    我則不同意這種觀點,於是我說:「我覺得一個國家的興亡,一段歷史如何
演化,絕不會因為多了或者少了一兩個人而發生實質性變化。正如李自成的敗亡
不能歸結於殺了李巖,蘇聯的解體不能歸結於戈爾巴喬夫一樣。事物有它內在的
規律,傑出人物的出現衹能影響它的進度,而不能扭轉這個規律。所以,世界上
沒有救世主。」

    C 女很奇怪地看著我,問我:「那你認為明朝的滅亡是不可避免的了?也就
是無論崇禎帝怎麼去努力,有多傑出的才幹,中華民族也都會無可避免地淪入韃
子們的手中?」

    我想了想,說:「不是明朝滅亡不可避免,而是中國的專制主義滅亡不可避
免。本來,明朝作為一個商品經濟十分發達的朝代,已經開始出現了資本主義萌
芽,與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相適應的市民社會正在萌芽中。但是無奈,專制主義力
量太強大了,到了明朝發展到了頂峰。君主與大臣的關係,已經完全到了主奴的
地步,說廷杖就廷杖,說殺頭就殺頭,說滅九族就滅九族。這種主奴關係所帶來
的惡果,並不是崇禎帝能意識到的。他畢竟生長在那個環境,有他的歷史局限性。

    而鑒於封建國家落後的生產方式,國家對於一般的老百姓實際上沒有什麼控
制,國家控制的,就是這些士大夫。而士大夫淪為君主的家奴,喪失了獨立的人
格,也就沒有正確的榮辱感,沒有禮義廉恥。給這個君主當家奴,和與那個君主
當家奴都沒什麼區別,反正也是做◎◎。李自成進了北京,滿朝文武自殺殉國的
不過幾十人,給崇禎帝后發喪時,敢於去現場憑弔的不過百人,哭出來的不過幾
十人。

    去現場而不哭的,可謂直臣;哭出來的,可謂忠臣;自殺殉國的,可謂烈臣。

    而剩下的幾千文武命官,則忍著屈辱排隊投靠新主子等待錄用,故君屍骨未
寒,這幫大臣就聯名向李自成勸進,爭先恐後,極盡媚態,連李自成都瞧不起他
們。

    今天是明朝的大臣,明天是流寇的幫兇,後天又成為滿清的爪牙。當然,明
朝還是有忠臣烈臣,可那成了特例,而不是規律。為什麼一朝天子一朝臣?因為
天下不是他們的,是那些君王的,他們自己永遠衹是◎◎,何必為了別家天下去
賣命?

    追求光宗耀祖榮華富貴足矣,何苦要以身殉國?「

    C 女聽了我的話,也感歎道:「是啊,崇禎帝至死都在抱怨,文官貪財,武
將怕死,文臣個個可殺。可是他想不到這個原因,就是專制主義扭曲了人性,扼
殺了獨立人格,把人培養成沒有靈魂的走狗,貪生怕死的附庸。可惜的是,明朝
滅亡了取代明朝的,是另一個更加落後,更加凶殘的滿清。明朝還有走向資本主
義文明的一線生機,可是滿清征服中國,卻扼殺了這一線希望。」

    「對。」我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明朝不是滅亡於滿清,明朝是被內
耗滅亡的。宦官擅權,朋黨相爭是上因,還有天災人禍,流寇作亂,這是下因。

    明朝的流寇我覺得一點進步意義都沒有,當然起因是因為活不下去了,但無
論李自成也好,張獻忠也罷,他們對歷史沒有任何推進的進步意義,別說推進歷
史進步了,他們連一個正常人都算不上,甚至連腐朽的明朝官僚機構都比這群習
慣於打家劫舍的強盜要強。他們衹懂得殺戮,搶劫,毀滅,根本不懂建設、積累、
創造。

    李自成敗亡是不可避免的,這是他的流寇本性決定了的,一個流寇的世界觀,
注定他會採取最可怕最凶殘最荒唐的政策,即使進了北京得了天下,也忙著跟強
盜一樣到處追討銀子。

    流寇的世界觀,決定了他不具備坐天下的基本素質,即使勉強登上了金鑾殿,
那也是沐猴而冠,成不了氣候的。

    所以也就必然會迅速失掉民心,最終一敗塗地。至於張獻忠就更別提了,那
個人連神智正常都算不上,整個就是天生的變態殺人狂。

    而這些變態殺人狂四處破壞,導致民無遺類,地盡拋荒,把明朝內部都搞空
了,所以後來滿清入關,區區幾十萬人竟然摧枯拉朽般長驅直入,無論是李自成
張獻忠還是南明,一概望風而亡。「

    「是啊,以前我學歷史時,教科書上說李自成的均田免糧多有進步意義,人
民多擁護,我就納悶,既然人民這麼擁護,怎麼進了北京連屁股都沒焐熱就敗亡
了呢,關鍵時刻人民都跑哪裡去了?」C 女笑著,嘲笑了一下教科書的歷史觀。

    我也笑了笑,表示贊同她的嘲諷:「雖然明朝一直到滅亡,滿清也未能真正
征服中國,但內部被天災、流寇、奸臣搞空了,衹靠著朝廷的號召力以及長城天
險抗擊滿清。崇禎帝一死,原先的號召力都喪失了,滿清也就能各個擊破。我很
同情崇禎帝,不僅僅是對歷史的歎息,而且我自身就發現,我和崇禎的個性有些
相似,有時我甚至想,我是不是崇禎轉世而來的。」

    「哦?是嗎?」C 女驚訝地望著我問道。

    「嗯,你別笑我啊,呵呵。」在她的注視下,我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今年
三十四歲,崇禎殉國時,也是三十四歲。不過,他是國破,我是家亡。」

    「啊,還真是挺巧啊?」C 女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不知
道是贊同還是嘲諷,也許兼而有之。

    「呃……是啊。我從小就一直幻想著自己成為拯救蒼生的英明救世主,從我
十多歲就有這種幻想。到了中學學歷史的時候,雖然那時教科書上寫著李自成怎
麼進步,農民起義怎麼推動社會發展,可我一開始就很敵視李自成。這很莫名其
妙,因為沒有任何人傳達給我李自成是個反面角色的信息,連我爸我媽都和教科
書上是一個腔調。在我們小的那個年代,甚至都沒有歷史的爭論,完全都是官方
論調,可我居然一直就不接受,不信。」我向C 女回顧自己以往的思想歷程。

    「嗯,你跟我一樣,喜歡胡思亂想。」C 女又說出了我倆的一個共同點:
「我小時候,也是喜歡懷疑一切,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看待我所學的知識。

    老師說過的東西,我並不總相信,直到自己驗證了才信。「

    「呵呵,那跟我一樣。」我繼續跟她坦陳我的思想史:「後來漸漸長大了,
我始終割捨不了明史情結,凡是有研究明史的書,我就會拿來看。每當看到崇禎
的時候,我總會有種我是他的幻想,身臨其境。以前看小說,讀到崇禎與他的幾
個兒子訣別的時候,我竟然禁不住淚流滿面。看到他含淚砍死自己的小女兒昭仁
公主,砍斷大女兒長平公主胳膊,問那句『汝何故生我家?』時,我完全可以理
解他那時的痛苦與無奈,因為我也曾有過體會。」

    「唉,是啊,國破家亡,是讓人無奈。」C 女也感歎了一句:「可我總覺得,
他這麼做太殘忍了一點。女人畢竟是無辜的。」

    「問題不在這裡。」我說出了我的看法:「我不認為崇禎帝是個很殘忍的人,
衹是那時的環境逼迫他不得不這樣。戰爭無法讓女人走開,李自成的流寇們,走
到哪裡不都是個燒殺淫掠。如果他們進了北京城,抓到了崇禎的妻妾女兒,你以
為他們能放過她們嗎?遠的,北宋靖康之恥後,那些曾經的金枝玉葉,皇妃帝姬,
被金人弄到黑龍江去當牧馬人的妓女,折磨幾年後,還是屈辱地死去;近的,襄
城伯李國楨的妻子,就被流賊們扒光衣服,全裸著綁在馬上招搖過市輪番凌辱,
崇禎的妻子兒女會好過她的下場嗎?我覺得,崇禎的殘忍,也是出於一種愛,可
是這種愛太無奈了,太扭曲了,沒有辦法。」

    「唉,也是。女人在戰爭中總是最大的受害者,受到的是雙重折磨,男人大
不了是一死,女人往往還要遭受非人的凌辱。」說到這裡,C 女又問道:「你剛
才說,你有過『汝何故生我家?』的體會?」

    「是啊。」C 女這一問,又勾起了我對往事痛苦的回憶,神色黯然地答道:
「年初,我跟前妻離婚的時候,女兒就曾死死抱住我的腿不讓我走。她從小被我
一手帶大,跟我感情很深。為了盡量減少這種傷害,我本來把她送到我的父母家
裡,然後跟前妻辦了離婚手續。但是,她早就意識到自己的家已經在風雨飄搖中
了。根據離婚協議,女兒是跟我前妻的,後來事情搞妥帖以後,我把她送到我前
妻家裡。臨走,她知道從此這個家就散了,死死抱住我的腿,哭著央求,爸爸不
要走。當時我看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也禁不住淚如雨下,摸著她的頭,跟她說,
婷婷,你幹嘛要生在咱們這個家啊……」

    說到這裡,我似乎再次回到當初那個場面,回顧起那種鑽心的痛,禁不住流
了眼淚。C 女見狀,忙抽了一張餐巾紙遞給我,讓我擦淚。

    「守傑,那種痛我能理解。」她說。

    「是。如果因為我自己,我受再大的傷害,心裡也不會產生那種鑽心的痛。

    因為,我做事從來都追求完美,不留下給自己懺悔的空間。唯獨對女兒,我
有罪……「

    說到這裡,剛剛被擦乾的臉頰再次濕潤了,而且比前一次還要厲害。視線完
全模糊了,以至於我不得不把車停到路邊,想稍微平靜一下再說。C 女又抽出一
張餐巾紙,沒有遞給我,而是輕輕地把我的臉捧起來,一點一點地為我擦乾眼淚。

    這時,我看到她的眼睛裡,似乎也閃爍著淚光。

    「算了,不說了。」我意識到在她面前表現出了軟弱的一面,趕緊關上了感
情的閘門,止住了奔湧的淚水:「怎麼說著說著說到這兒了?」

    C 女仍在細心地為我擦拭眼淚,然後又抽了一張紙,讓我擤擤鼻涕。

    「真對不起,我不該問的,讓你傷心了。」她有些自責地向我道歉。

    「唉,沒事。」我平靜了一下,發動了汽車:「這些東西,也迴避不了,衹
是平時不敢去回味,小心翼翼地摀住傷口,不去碰。」

    「守傑,那你幹嗎在離婚時不把女兒要過來啊?」C 女又問道:「看得出來,
你很愛你的女兒,也許女兒在你身邊,你會更好受一些。」

    「唉,一言難盡啊……」我頓了頓,回答道:「起初,我也是要女兒的,可
是前妻本身並不真的想離婚,但她的個性倔強,又橫慣了,見我提了離婚,面子
上掛不住,也就硬著頭皮跟我死磕到底,表面上也同意離,可實際上卻想拴住我。

    但她沒有別的砝碼,因為對我而言,和她結婚十年,沒有花過她一分錢,沒
有靠過她一次幫助,沒有被她伺候過,她沒有砝碼要挾我,除了女兒。所以她堅
決要女兒,還跟女兒灌輸了一些謊話,說我外邊有人不要她們了。雖然女兒跟我
更親一些,但她畢竟也是她的媽媽啊。女兒不是跟誰不跟誰的問題,女兒衹想維
持一個完整的家。我也曾經想去法院起訴,可那意味著,要逼迫女兒在法庭上做
出抉擇,那對她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我想了想,不忍心,衹得同意了前妻的要求。

    「

    「是,離婚傷害最大的,就是孩子。」C 女神色黯然地說道:「你前妻不對
的地方,是不該把這些事告訴孩子,何況還是謊言,讓她那麼小卻承受那麼沉重
的東西。不過,守傑,你為什麼不為女兒繼續維持呢?」

    「我維持了啊。從2003年感情破裂開始,到2005年最後離婚,我維
持了兩年時間。但是我維持不下去,因為我發現自己開始變得頹廢,玩世不恭。
我不像以前那樣忍耐了,我的家裡充滿了冷暴力,孩子一樣受到傷害,她開始變
得脆弱,敏感,多疑。甚至我對工作也三心二意了,因為我一想到自己辛苦奔波
掙錢,卻被前妻算計,就感覺洩氣。這時我才意識到,我不能接受一個勉強維持
的婚姻,一個完全沒有愛、沒有信任的虛假婚姻,如果再維持下去,我會毀掉,
成為一個loser ,孩子也會在這種惡劣的家庭氛圍裡毀掉。而我和孩子毀了,即
使維持下去又有什麼用?現實給予人的選擇,往往不是『好』和『壞』之間的選
擇,那太容易選了;問題是,現實有時給我們的選擇是『壞』和『更壞』,這就
不好選擇了,但終究還是要選擇,這種情況下寧可選擇『壞』,而不是『更壞』。
離婚確實是壞,但湊合著更壞,起碼,離婚了,孩子跟著任何一方,都避免了冷
暴力的傷害。而我,也避免了墮落成loser ,還可以努力工作,掙錢,給她提供
一個物質的保障。」

    「唉……性格決定命運。」C 女感歎道。

    「對,性格決定命運。」我深深贊同她的這句話:「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面對一個自己不再信任的人,我沒辦法再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彼此防範,
離心離德,同床異夢。沒辦法,我就是這麼一種性格。」

    「沒想到你受過這麼大的傷害。以前聽你講過你和你前妻的事情,當時我想,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樣的婚姻確實很傷害人。但是,我當時還是低估了
對你的傷害,沒有想到你做過這麼痛苦的掙扎。」

    「是……所以,我真的非常理解崇禎當時那種無奈和痛苦。我的個性跟崇禎
很相似,勤勉,自律,慈孝,儉樸這些優點就不說了,特別是那些性格缺陷:有
時寬厚無邊,有時卻心胸狹隘;有時剛愎自用,有時優柔寡斷;對於任何一件事
都本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態度去做,但發現自己的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就
會產生強烈的憎恨。而一旦發現自己回天乏術,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嗯,我看出來了。這些缺陷也不能叫缺陷,這是人之常情。」C 女又感歎
了一句:「其實,我也是這樣一種個性。」

    「是嗎?」我忽然想起,C 女跟我相處這麼久了,一直沒怎麼說自己離婚的
詳細經過,衹是簡單說了句前夫出軌這個經久不衰的理由。現在,我見她這麼說,
就有興趣問個究竟:「你離婚也是因為這種原因嗎?我聽說你前夫家有權有勢,
當時還挺納悶,男人出軌,這種事情也不少,很多女人選擇了容忍,但你居然離
婚了,捨棄了那麼好的生活條件。」

    「我跟你一樣,不想欺騙自己的心。」說到這裡,C 女的神色更加黯然了,
然後,她咬了咬嘴唇,好像下了決心一樣說:「算了守傑,咱們不聊這些了,還
是聊明史吧,我很想聽你講。」

    「哦,好。」看樣子,C 女並不想再回顧那些痛苦,我也就不想勉為其難了,
只好清理了一下思路,接著講我眼中的崇禎:「剛才咱們說到哪了?」

    「你說到崇禎的個性。」

    「哦,對,崇禎的個性。我覺得,崇禎之所以選擇在煤山殉國,而不是跑到
江南偏安,與他的這些個性特點有著直接關係。我以前總是夢想,自己能穿越時
空救出崇禎,其實就是有這種惺惺相惜的想法,他的悲劇就是我的悲劇。衹要崇
禎活著,就不會擁立貪暴庸碌的福王朱由崧,也不會有到底是『立親』朱由崧還
是『立賢』朱常淓而導致的黨爭,也就不會有馬士英阮大鋮對東林復社的排擠,
也不會有左良玉幾十萬大軍打著」清君側「名義的內訌,也不會有弄得朝野烏煙
瘴氣的南渡三案。也許崇禎帝到了南京,還會繼續發揮他的號召力,畢竟南方還
有百萬軍隊,還有充足的財賦,還有長江天險,加上他的號召力和進取心,痛定
思痛,沒準還能保存下漢族的半壁江山,也沒準江南的資本主義萌芽得以保存和
發展,中國會走向自身的覺醒,而不是淪落到東亞病夫,再靠鴉片戰爭來喚醒我
們。那麼長的異族統治,還是個奴隸制剛剛向封建制轉型的社會,給我們這個國
家的百姓加深了多少奴性啊,呵呵。」

    「崇禎對外太硬,對內太軟。都說明朝殘暴,可是我覺得崇禎還是很仁厚的,
發了那麼多罪己詔,臨死還哀求李自成別傷害老百姓。古代的帝王,現代的政客,
有幾個能做到這一點的?」C 女這麼評價這位亡國之君。

    「對,我也這麼看。」我見C 女肯定了崇禎,感覺她似乎也在肯定我,就接
著說道:「他直到滅亡,也始終把外患作為第一優先解決的問題。當時內憂外患,
其實內憂比外患更可怕。外患痛於臂膀,內憂痛於腹心。崇禎一直都感覺流寇是
子民,因為天災絕收太苦了才揭竿而起,心有歉意,所以一直都在試圖招安他們。

    但是他想不到的是,曾經淳樸的農民經過無數次打家劫舍的鍛煉,千百次殺
人放火洗禮,已經適應了這種不勞而獲而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再也無法安心面
朝黃土背朝天地廣種薄收了。

    而他對韃子一直都蔑視著,始終不肯議和。即使是最後走投無路了,他也衹
是偷偷試探,即使是李自成快兵臨城下了,他也捨不得立即調集關寧鐵騎入衛,
而是猶猶豫豫的,還拖著關外幾十萬老百姓,喪失了用最後一衹勁旅抵抗李自成
的機會。

    可李自成張獻忠之類,招安了轉眼就反叛,每次走投無路了就招安,休養生
息後就反叛。

    始終被兩線夾擊,最後兩線都失敗,挺可惜的。而就連他死的時候,也不忘
在遺詔裡寫上一句:「任爾分裂朕屍,勿傷我百姓一人『。歷史上的亡國之君有
不少,秦二世,劉阿斗,陳後主……唯一在死時還想到天下百姓的,就衹崇禎一
個人。」

    「嗯,是的,內憂大於外患。」她贊同我的話。

    得到她的贊同,我又往近代聯繫了一下:「要不蔣介石那時提出『攘外必先
安內』呢,要不他後來囚禁張學良讓他研究明史呢,我覺得蔣介石恨張學良就在
這一點,呵呵。不過他還算寬厚,畢竟讓張學良活了一百歲,而不是殺掉他了事,
儘管殺掉他很容易……」

    「呵呵,也怪不得咱們黨對張學良這個花花公子評價這麼高。」

    「農民變成流寇,無產者變成流氓無產者後,就失去了任何正義性,失去了
值得同情的理由。」我對她說出了自己一直思考的問題:「我一直覺得,人無論
面對什麼環境,都應該保持著一顆良善的心。貧窮也好,不公也罷,都不是一個
人變壞,從而作惡殘害無辜的理由和借口。誰因為環境的變化而變壞了,衹能說
明這人本身就沒有什麼好的世界觀,本質惡而已,衹是以前的環境壓制著他,讓
他不敢流露。要不文革整人的那些人總是不懺悔,總是把責任推給客觀環境,其
實不是,那是他們自己就惡,當然形成這種惡的原因很複雜,但可以肯定,造成
他們作惡的原因就是他們自身的惡,所以他們也不會懺悔。可惜,我無法要求所
有人這樣想,衹能這麼要求自己了。面對災難,衹能掙扎著先活下去,但即使再
多苦難,行為也要有底線,這個底線就是不殘害無辜,不落井下石,不忘恩負義,
不過河拆橋,不損人利己,不傷天害理。」

    「不殘害無辜,不落井下石,不忘恩負義,不過河拆橋,不損人利己,不傷
天害理。唉,可惜,這麼想的人並不多。」C 女感歎道。

    「是的,並不多。」

    我接著往下說:「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自私本身沒有錯。沒有自私,也就
沒有自我意識,也就談不上人格的獨立。那種所謂的大公無私才不符合真正的人
性,注定命不長久。馬列主義者不信這個邪,試驗了一百年的大公無私,結果死
了幾億人,還不是一敗塗地。大公無私一定會造成另外一群人的不勞而獲,就跟
我的第一次婚姻那樣。在那時我相對於我的小家,我是無私,但遺憾的是我的無
私衹是成全了前妻更加懶惰,更加自私。但是自私是講底線的,不講底線的自私,
就是惡,就是沒有禮義廉恥。其實我也自私,我當年為了前妻而奉獻犧牲,其實
也是為了這個家過好,那麼作為這個家庭的一員,我享受到安寧幸福的終極善果。

    但是我總是強迫提醒自己,玩自私時注意一個底線,別玩過界了。「

    「對,這裡有個小家與大家、大我與小我的問題,對於國家而言,自己的家
是小家,對自己的家庭而言,家庭是大我,自己是小我。小我應該服從大我,大
我就能保護小我;小家應該服從大家,大家也庇佑小家。」C 女思維的確敏捷,
立刻把談話提到辯證法高度去了。

    「嗯,對極了。」我禁不住對她有點欽佩,這女人,跟她越聊越有意思。然
後我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大家也好,國家也好,並不等於政權。怎麼說呢,
我覺得國家這個大家,應該是所有人民利益的集合,而不是某個政府。很多時候,
政府並不代表人民的利益,而是危害著人民的利益,特別是非民主狀態下產生的
政府。」

    「沒錯。」C 女也贊同我的看法:「國家和政府,確實是兩回事。」

    說到這裡我忽然感到挺高興的:今天這趟真沒白出來,一是激發了我的歷史
政治熱情,其實這些東西我想了很久,衹是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傾訴出來;二是讓
我發現,C 女這個人不簡單。雖然我是主講,但她流露出的理解力很讓我驚歎。

    於是,我忍不住誇讚了她一句:「誒,我真沒想到,你作為一個女人,竟然
也會思考得這麼深刻。」

    C 女卻似乎並不買賬,嗔怪地瞪了我一眼,說道:「噯,你什麼意思啊?好
像我們女人都不會思考了似的?你這可是性別歧視,大男子主義啊,我跟你說,
我們女人根本不比你們男人笨。」

    「那是,那是。」我連忙承認自己的的錯誤:「衹是,我以前真的沒遇到過
像你這樣的女人,呵呵。」

    「你沒遇到不代表沒有,也太坐井觀天了。」C 女又挖苦了我一句。

    「是,哈哈,我是癩蛤蟆坐井觀天,天鵝同志。」我自嘲了一下。

    「行了,別自貶了,快往下說吧。」我的自嘲把她給逗樂了。

    「嗯,好。其實明朝滅亡,包括後面南明的滅亡,看這些歷史的時候,我都
有種痛苦。為什麼痛苦,因為我感覺明朝的滅亡,還有一億多漢族被幾十萬韃子
征服,頭上留個豬尾巴苟延殘喘三百年,其實不是因為滿清太強大,而是因為漢
族太懦弱太卑微太自私。引滿清入關的是漢人,搞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也是漢人,
最後滅亡了台灣鄭氏政權的也是漢人。無論是金聲桓、王得仁,還是劉澤清、李
成棟,在與滿清作戰時都是毫無作為的貪生怕死之徒,怎麼一投降滿清殺害本族
同胞時就變成了凶龍猛虎?還有揚州十日時那些為了求生而甘願向滿清士兵投懷
送抱的良家婦女,『曲盡媚態,不以為恥』,甚至讓滿清士兵都發出了『我輩征
高麗,擄婦女數萬人,無一失節者。何堂堂中國,無恥至此』的慨歎。還有後來
的南明,半壁江山都保不住了,還要黨爭,還要內訌,甚至還有隆武政權和魯監
國,永歷朝廷和紹武朝廷的內戰。即使是鄭成功算是民族英雄了,光他們鄭氏集
團內部就殺來殺去的。就因為自私,沒有底線的自私。但是自私過了頭,國家就
崩潰了,天下就滅亡了,明朝敗亡了,南明也敗亡了,就跟我以往那個婚姻從美
滿走向崩潰又走向滅亡一樣。我常常想,難道我們這個民族真的是個充滿沒有底
線的自私鬼,不知禮義廉恥的劣等民族?」

    「嗯,我想,這不是民族的過錯,而是專制主義的過錯。」C 女看著我,接
著說道:「其實,在明朝亡了以後,黃宗羲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些,他的《明夷待
訪錄》不是批判君主制實際上是『天下利害之權皆出於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
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豈天下之大,於兆人百姓之中,獨私其一人一姓乎?

    『我覺得他的這些話,已經指出了天下禮崩樂壞的癥結,上行下效,掌握資
源分配大權的人無道,制定出不公平的規則,下面不掌握這些權力的人就衹能讓
自己變惡,去利用這些惡的規則,謀取更多的利益。但人一旦變惡,底線就不好
掌握了,所以我們面對著一個充滿了惡的社會,一個人人自私自利,並且懷著很
不好的心態巴不得別人倒霉,希望損人利己、希望以鄰為壑的社會。「

    「是。」我很贊同她的這番話,然後又說:「可惜,直到現在,還有多少位
高權重的人意識不到這些,繼續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

    「呵呵,沒想到你思想還是挺深刻的嘛,出去玩一趟都玩出這麼多哲理來。」

    C 女以嘲諷的口氣讚揚了我一句:「我還以為你是個就會運動和做愛的肌肉
男呢,呵呵。」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我解嘲說:「蘇格拉底不是說過,娶一
位好老婆的男人會變得快樂;娶一位壞老婆的男人會變成哲學家。我就是被前妻
弄成了蘇格拉底。」

    說到這裡,我們都沉默了,我專心致志地開車。車窗外,樹木,房屋,車輛,
在我們的視線中一閃而過,一閃而過……




【十四、C 還是D ?】

    從思陵回來,兩人情緒都很低沉。明末史本身就是沉重的,特別是站在崇禎
帝樸拙的墳墓前,面對著斷壁殘垣、蕪草枯枝的時候,更讓人感到心情抑鬱沉重。

    有這種心情,就別提什麼做愛的興致了。我們倆都需要靜一靜,即要弔古,
也要憑今。所以,我把她送回她家樓下,就跟她說我走了,她也沒有挽留我。

    回到家裡,我腦子裡亂作一團。本以為見了溫柔賢惠的D 女,C 女該被淘汰
出局了,誰知C 女竟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跟我志同道合的一面。和C 女在一起,
我第一次與異性產生了一種精神上強烈的共鳴,這已經不是情投意合的層次,而
是琴瑟合鳴的感覺。這種感覺,我以前連想都沒敢想過。

    可是D 女也不錯啊,溫柔賢惠,典型的賢妻良母。這樣的女人,在現代社會
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可以這麼說,我離婚時想要的生活,想找的人,就是D 女這
樣的人。我當初被A 女感動,就是感覺到她似乎是個溫柔賢惠的女人。衹是,她
的物慾促使她急不可耐地撕掉了偽裝,暴露得太早,沒把我騙進新的圍城裡去。

    這時我忽然覺得,我選擇離婚真是一個偉大光榮正確的英明決定,跳出了那
個火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隨便遇到個人都強出我前妻很多。而現在,
我更是時來運轉,一下子就碰到兩個讓我愛不釋手的女人。

    但是,這又讓我感到左右為難:C 女和D 女,有如魚和熊掌,捨了哪一個我
心裡都遺憾。靠,現行婚姻制度真他娘不合理,憑啥衹能一夫一妻啊,你看我,
跟C 女志同道合,跟D 女心心相印,大家都一起大團圓著過不挺好嗎,幹嗎硬逼
著我做生死抉擇?CD合起來,才是最好的香水。下面這個棋局,我真不想往下走
了,和棋算了,來個通吃。

    但沒辦法,還是必須得走。重婚罪那玩意也不好玩,犯了那種罪,我就玩不
成棋局了,衹能進炮局自摸了。所以,我必須做出選擇。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採取「對比淘汰法」了。於是,我
坐到書桌前,用筆羅列了一下她們各自的優缺點。

    項目 C女 D女

    1。人品  人品不錯,有點傲氣     人品很好,善良

    2。性格  灑脫幹練,拿的起放的下   溫柔細膩,多愁善感

    3。物慾  與收入匹配,善於享受生活  幾乎沒有物慾,衹在乎踏實生


    4。相貌  清爽秀麗,典型白領麗人   五官精緻,小家碧玉

    5。身材  魔鬼身材,惹人讚歎     瘦弱,招人疼愛

    6。收入  中高收入,有房有職位    中低收入,事業剛起步,沒什
麼財產

    7。家務  不做飯,但講衛生      家務好手

    8。年齡  30歲,熟女         25歲,正是好年華

    9。環境  本地人,父母是退休幹部   外地人,父親是工人,母親家
庭婦女

    10。最大亮點 身材美腿氣質,志趣相投 溫柔賢惠

    11。最大缺點 對孩子的冷漠      腿上的疤痕

    列出這些項目之後,我比了又比,在紙上寫下了無數個「who 」的塗鴉,也
還是沒法決定最後究竟選who.看來這簡表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於是我又靜下心來,
慢慢梳理思路。

    首先,需要肯定,C 女和D 女都是好女人,本怪傑遇到她們倆,隨便選取一
個,都可以帶給本人一個很不錯的生活。這個時候,我不能再走馬觀花了,我必
須選擇一個,該出手時就出手。否則,兩個好女人都會被我錯過。

    其次,再分別梳理一下兩人。

    C 女如果和我結合,那屬於強強聯手,兩人所在的公司都是不錯的企業,在
各自的公司裡都有一定的職位。

    C 女比我稍微差點,但兩個人收入相加的話那相當的可觀,完全可以保證有
很不錯的生活質量。

    而且C 女家庭負擔很輕,她的前夫是個衙內紈褲子弟,家裡背景深著呢,她
自己的孩子的撫養根本不成問題;而C 女自己的父母,都是退休幹部,雖然級別
不高,但福利待遇很好,而且現在都隨著C 女的姐姐在加拿大定居,養老也不成
問題。

    所以,假如我選了C 女,那麼會有一個雄厚的經濟基礎,很輕的負擔。

    但上面那衹是經濟基礎部分,問題是C 女的優勢並不僅僅體現在經濟基礎,
更體現在上層建築。

    C 女屬於知識型女性,跟我志趣相投,以前那是我忽略了,現在發現了這點,
而且大概衹還是一個開始,沒準以後會發現越來越多的共同語言。當然,我最初
迷戀她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她的美腿,這算是意外的收穫。而且有了這點
之後,什麼腿不腿的倒還無關緊要了。

    現在上大學的人多了,我就曾見過很多上過大學的女人動輒以「知性女」自
詡。其實不然,上了大學並不意味著一定成為「知性女」,「知性女」的光環不
是靠學歷決定的,而是靠某人本身具備的家庭教養、綜合素質、生活方式、興趣
愛好、美學修養、獨立思考能力等等所共同決定的。所以說,我眼中「知性女」

    這個頭銜的標準很高。某人上過大學或者研究生,在公司或機關裡有個職位,
那這類人可以叫白領,但離「知性女」的標準還很遠,學歷衹是一個必要條件,
而不是充分條件。

    就跟上了大學的人未必都能成為「知識分子」一樣,在我眼裡,「知識分子」

    的桂冠意味著具有很高學術成就的人才能佩戴;沒有什麼成就混日子的人,
比如像我這樣的,哪怕讀到博士畢業,還是算不上合格的「知識分子」,頂多算
個「知識混子」。

    這裡不得不談到中國高等教育中存在的一些缺陷了。中國大學裡所教的,衹
是一些專業技術,而不是人文素養,特別是理工農醫類學校更是如此。文科院校
咱不瞭解,但根據我與文科畢業生接觸的感覺來看,估計也強不到哪裡去。

    中國的大學衹教做事,不教做人。即便有些提及,也是假大空上陣,高大全
出場,別說教育不了學生,怕是連教師自己都不信。所以,中國的學生們,學做
人主要就靠家庭的影響和自學成才了。

    但可惜,先不說幾千年奴化教育的積澱,光自從1949年以後,中國人的
價值觀、世界觀、人生觀被顛覆了多少次?每一次運動都是對以前的否定,後一
次又是對前一次的否定。

    光從婚戀觀來看,你就知道中國人的價值觀多麼混亂易變:六十年代找工農
兵,七十年代找解放軍,八十年代找大高個,九十年代找有錢人……找來找去,
就是沒有「愛情」這兩個字的位置。

    這樣一種在混亂易變的價值觀中成長起來的幾代中國人,當他們教育自己的
下一代時,又能給予多好的教育?當然,無論社會多麼糟糕,總還是會有一些頭
腦清醒、堅守做人底線的人存在,可他們畢竟是少數。而在這個社會上生存,少
數衹能服從多數。

    而居廟堂之高的教育官員在幹嗎?他們在忙著向學校推銷文革樣板戲。中國
教育是狼奶式教育。2001年,在「911」事件發生時,面對幾千個無辜人
命的瞬間消失,多少喝狼奶長大的狼孩們爆發出發自內心的歡呼。

    不,這都還不夠。面對一群沒人性的狼孩,尸位素餐的官員卻意猶未盡,總
覺得還需要再努把力,多加幾味精神垃圾,好爭取把中國人殘留的那一點善根徹
底清除乾淨。

    因而,「樣板戲進校園」這幕醜劇出籠了,其粉墨登場的台前幕後,用挖空
心思、絞盡腦汁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事實早已證明:因宣揚仇恨而早已臭名昭著的文革樣板戲,提供不出合格的
精神營養。而那位主謀部長大人,並不適合從事「百年育人」這一崇高職業,而
是更適合到馬路劇團裡唱樣板戲,憑借他那個光溜溜「聰明絕頂」的腦門,演個
鳩山什麼的肯定活靈活現。

    既沒有來自家庭好的影響,再加上教育體制裡狼奶的灌輸,造成了一個後果
:很多人即使上過大學,也衹是學習了一些專業技能,但品位低下、眼界狹窄、
勢利庸俗、涼薄膚淺、懶惰嬌縱、乖張跋扈、拜金拜物,這類人,一樣成不了
「知識分子」。

    因為這類人受的最高教育也就大學裡那點專業技術,凡是關於文學藝術歷史
哲學修身養性品德操守之類的知識一概拒之門外,這類人的水準比叉著腰在街上
罵街的悍婦們強不到哪裡去,不過就是有張文憑,外表光鮮點罷了。

    我說這些,肯定要有不少人要罵我了,覺得我應該撒泡尿先照照自己是個什
麼東西。靠,我早就照過了,我本來就不是啥好鳥,你丫要是不信,下次跟你見
面我當場尿泡尿給你看看,依舊不是啥好鳥。但我不是啥好鳥,不等於我說的話
不對。其實也就是這幫有文憑的愚夫悍婦會罵我,為啥,心虛唄,你以為你丫穿
個寶姿喝個星巴克背個LV的包包捧著本張愛玲的小說說幾句洋涇濱英語你就真小
資了?你丫罵我就表示你怕對號入座才罵我,哈哈。

    我這番話是給CJ的男女們上上課,希望大家婚前瞪大眼睛,別重蹈我們老一
輩的覆轍,被那幫拿著文憑裝腔作勢的男女偽小資們給騙了,呵呵。

    扯遠了,回到正題。C 女是個當之無愧的知識女性,她無論經濟還是精神都
很獨立,生活方式灑脫,品位高卻不拜金,有個性卻不張揚,有肉慾卻不下作。

    而且,她的腿實在是漂亮了,值得本怪傑大書特書:該粗的地方則粗,該細
的地方則細,多一分則太胖,少一分則太瘦,那曲線那弧度如神來之筆,真的個
恰到好處。不光曲線優美,而且腿部肌肉極有彈性,皮膚也好,光滑如碧玉,白
嫩似凝脂。完美的毫無任何瑕疵,讓我這個喜歡吹毛求疵的完美主義者也無話可
說。

    D 女就是另外一種女人了。她的相貌也非常不錯,但是和C 女一比還是略微
有點差距;身材和C 女相比就差的遠了:首先C 女身高有168厘米,D 女才1
63厘米,其次C 女屬於魔鬼身材,胸部高挺,腰部凹陷,臀部微翹,再配上一
雙蓋世無雙的美腿,足以美的讓人窒息;而D 女屬於纖弱型女人,胸不挺,臀不
翹,腰倒是細,可那雙腿上卻有一條巨大的蜈蚣狀傷疤,讓人看了怎麼都覺得不
舒服。

    而且那傷疤還比較硬,那天跟D 女做愛時她的腿曾在我的腿上摩擦,我甚至
還感到被磨得有些痛哩。相比D 女,我和C 女之間的性愛感覺更美妙一些。

    當然,我很清楚,看人不光看外表。但是在兩人品德難分伯仲的情況下,外
表就是個很重要的砝碼了。沒辦法啊,我也是個俗人,喜歡一切美麗的東西,不
光是美麗的心靈,也喜歡美麗的外表。小平同志說,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而
怪傑同志說,花容月貌是第一吸引力。

    此外,D 女的經濟條件也很差,屬於一窮二白。當然啊,我可不指望花她那
倆錢,以我的能力而言,給D 女一個舒服富足的生活那是綽綽有餘的。況且,我
看人,並不怎麼看重經濟條件,D 女的經濟條件在我眼裡不是她的弱勢。雖然C
女和我收入相加,意味著有不少錢,但我沒什麼物慾,要那麼多錢,也衹是存著,
沒有太大意義。如果看重經濟條件,那我就不會在C 與D 之間猶豫那麼久了。

    D 的優點在於,年輕有活力,溫柔賢惠,體貼入微,把男人當成寶,樂於奉
獻,敢於犧牲,對愛情充滿了理想和渴望。而且燒得一手好菜,做得一手好家務,
若是娶了她,我這下半輩子就等著享清福吧。不過,我對D 女的瞭解衹限於一個
晚上的耳鬢絲磨,若想真的定下來,還需進一步深入瞭解。沒準,她身上還有更
美的東西,等待我去發現。

    選擇C 女還是選擇D 女,意味著我選擇下半輩子的生活方式。這可不是件輕
松的事,這是在選擇命運。C 女和D 女的生活方式我都渴望。可惜,人無完人,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而這種猶豫不決表明,剛從婚姻圍城裡走出來半年多的我,尚對自己的目標
不明確。那麼,我還需一段時間來決定到底哪種生活方式適合我,什麼才是我想
要的。

    想到這裡,我也平靜了許多。看來,腳踩兩衹船的生活還得持續一段時間。

    那麼這樣做是不是違背了自己的道德準則?靠,我思前想後,覺得確實有些
不道德,但我沒辦法啊,誰讓現在的離婚男女見了面上床那麼容易呢?我可沒急
不可耐地上床,她倆,一個主動拿著保險套鑽到我的被窩裡,一個不由分說把我
按到床上奪走了我的不貞之操。那選擇的主動權,就在我這被動者手上。

    想到這裡,我是很得意於自己的「不主動」了,大大減輕了腳踩兩衹船的負
罪感。

    從那天起以後的一段時間裡,我可就開始忙了,恨不得比咱鞠躬盡瘁的溫加
飽總理還忙,整個一大忙人。我住團結湖,C 女住酒仙橋,D 女則住蘋果園,這
種該死的地理分佈決定了,我每天就得跟一衹老鼠一樣,鐘擺似的在北京城這個
偌大的風箱裡兩頭疲於奔命,加一箱油兩三天就跑沒了,里程表上的公里數也跟
2008年中國的物價一樣「蹭蹭」往上漲。長此以往,我的小威馳非得提前報
廢不可。

    車累,我的體力更累。C 女和D 女都不是性冷淡,都處於性行為活躍的年紀,
「我要,我要,我還要」是她倆常說的話。恰好我又是個不懂得拒絕美女的男人,
總是想靠自己的努力,給對方留下盡量完美的印象。所以,我不得不扮演起了意
大利作家哥爾多尼的喜劇《一僕二主》中,那個特魯法爾金諾的角色,有時一晚
上得先後伺候兩個如狼似虎的女人爽,經常弄得子彈光光,小弟弟也磨得生疼。

    虧得本怪傑是70年代生人,從小接受的革命奉獻精神教育。所以嘛,咱是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在平凡的崗位上默默無聞地奉獻,把自己精心釀造的那點
瓊漿玉液,毫無保留地獻給二位心儀的女主人,以至於囊中總是空空如也。靠,
咱真是佩服有些貪官,丫怎麼就能同時擁有十幾個情人捏?我當特魯法爾金諾伺
候兩個都累得呲牙咧嘴。可見,黨員幹部就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不愧個個都是鋼
鐵戰士,人家那奉獻精神比咱可是強多了,不服可不行。

    不過,這麼維持了倆星期,我還是忍無可忍了,主要是路上跑得太累,遇到
塞車什麼的,更是麻煩,而且身體實在也掐不住。遂擬就了一個課程表,向C 女
提出,以後咱們有點規律,每週二、四、六跟她上課;然後又向D 女提出,以後
每週一、三、五跟她切磋。星期天幹嗎?休息!

    不過,就這樣也累,一週六次性生活,而且常常每次不止射一回,都快趕上
著名的日本AV男優巧克力球了。幸虧倆人例假期間還能喘口氣,否則長此以往,
就是鋼打的身體還不得被她倆給掏空了,鐵杵般的JJ也得被磨成針……





    「十五、前妻」

    我一直覺得,前妻天生是來克我的,在婚內,衹要遇到她,我就沒什麼好事。

    如果我是林頓,那她就是克林頓。然而,離婚後情況卻不一樣了。就在我被
「一僕二主」的生活累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前妻的一次莽撞,居然無意中做了一
件好事,把我從左右為難的處境里拉了出來。

    自從跟C 女同居,我就和C 女互留了對方家裡鑰匙,有時跟C 女在她家過夜,
有時在我家過夜,但一般情況下,來我這邊比較多。

    轉眼到了2005年年末。有一個星期六我出差將回,根據安排那天我要和
C 女一同度過。因為出差要換衣服、放行李之類的,我跟C 女打了電話後,C 女
說乾脆我到你家去等你吧,免得你回家後又往我家跑給累著了。

    雖然那時我同時和C 與D 來往,隨著與兩人交往的不斷加深,兩人的優點也
越凸顯:我對D 女的第一印象跟她實際情況非常相符,而且對她感覺越來越好;
同時,經歷了那次思陵前的心靈碰撞之後,我對C 女的印象也發生了質變化,越
來越多地感受到了和她的默契。這時我已經斷定了,C 女和D 女都是百里挑一的
好女人,品質上無可挑剔,但兩人「好」的側重點不同。我的猶豫,就是我吃不
准到底自己究竟更喜歡什麼樣的生活方式。

    但說實話,如果談及性愛,那麼C 女更讓我癡迷和銷魂。儘管D 女年輕有朝
氣,但與她的性愛,帶給我的感官快感和心理滿足感遠遠不能和C 女相提並論。

    和C 女在一起,不僅是肉體的交合,而且還有靈魂的撞擊,這種感覺,是D
女所不能提供的。而與此同時,D 女似乎比以前變得忙碌了,也經常有事。所以
在這幾個月時間裡,我逐漸地減少了與D 性愛的頻率,一周才見面做一、兩次,
剩下的主要精力投入到了C 女這邊。

    小別勝新婚,一個星期沒搞了,我和她都極度渴望。C 女那天早晨到我家後,
給我打了一個電話。當時我剛下火車,就跟她說大概四十分鐘後到。

    C 女是個很懂得情趣的女人,那天別出心裁,為了給我一個驚喜,提前都把
絲襪高跟情趣內衣什麼的都穿好了。當時已經到了隆冬時節,即便家裡有暖氣,
光穿內衣也會感覺冷,C 女就披了我的一件夾棉睡袍,坐在客廳裡邊看電視邊等
我。

    誰知,我前妻那天竟然不請自來地到我家了,還帶著我女兒。

    本來,我跟前妻離婚後,根據離婚協議約定我可以隨時探視女兒,但兩人約
定俗成是每月兩次。

    一般都是我週末下班後直接到學校去接她,待兩天後星期一早晨直接送到學
校裡邊去。這樣,我就能避免見到前妻,有什麼事都是電話裡邊商議。後來,前
妻送女兒進了培優班,星期六全天都得上課,晚上還得彈琴。

    而我星期六一般和C 女過,就改成星期天早晨去接女兒,一般是約好時間到
前妻住的小區門口去接。這個約定起初是執行了的,但漸漸地不嚴了。

    其實,前妻從來都沒真的打算過跟我離婚,她屬於色厲內荏的性格。歸根結
底,我一個大男人,一不靠她吃二不靠她喝三不靠她照顧,怎麼可能會怕她呢?

    過去十幾年裡,和我相比她的條件處於絕對劣勢,我過去十多年之所以忍氣
吞聲做模範丈夫,衹是從最善良的初心出發,尊重她,呵護她,照顧她,讓著她,
履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都不離不棄」的承諾而已。

    但是,我沒有承諾過,如果她算計我,侮辱我,欺騙我,傷害我,我照樣會
不離不棄。不,我從來沒有這麼承諾過。

    我的前妻來自安徽淮河流域一個貧窮的農村。我們上大學那陣子,她們那裡
發了大水,她家就屬於災民,被大水沖的家徒四壁,連家裡人穿的衣服都是別人
捐獻的。

    跟我好上以後,我才發現她家是名副其實的「窮的連褲子都沒有」,恨不得
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所以,當她哭著跟我講,當年發洪水時他們全家人逃到高地上,連著兩天都
沒吃飯,在雨裡凍得瑟瑟發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時,我也忍不住為她哀
傷,為她唏噓。那晚我指天發誓,我,李守傑,今後一生一世,要視她為自己的
雙目,珍惜她,愛護她,關心她。

    從此,我開始認真履行自己的諾言,履行了整整十年。

    我的父母起初雖然不太贊成我找個外地人,覺得風俗和生活習慣差異大,對
她的家庭也不夠瞭解,沒準會在以後因為這些問題出現齟齬。

    但他們也算思想開通,主張婚姻大事由兒女自己作主,所以見我堅持也就默
認了。

    不但如此,我們兩個大學畢業時,憑借我前妻那條件怎麼著都擠不進北京的,
還是我父親和當時在某部委裡當處長的大哥托了老關係,也不管專業對口不對口,
給弄到區政府裡邊當了個辦事員。

    而且後來,在我與前妻相處發現問題,搖擺於請我看電影的女孩和前妻之間
時,我媽關鍵性的表態,迫使我選擇了前妻。

    但很遺憾,付出與奉獻帶給我的,不是感恩與回報,而是折磨與算計。婚後
不久,一門心思對她好的我,稀里糊塗地落入了前妻與丈母娘精心構築的陷阱中,
如困獸般痛苦掙扎了十年,耗盡了青春與活力,這才傷痕纍纍地逃出生天。

    現在回想起來,我之所以選擇前妻,主要癥結在於發了同情心。同情心這玩
意,人人都應該有,但是在談戀愛時絕對不能有。一有這個東西,你對一個人的
判斷就不准了,沒法理性地思考這個人究竟是否與自己適合,能否和自己互相扶
持走過這一生。我一生都在理性中度過,唯獨這件事,我衝動了,感情蓋過了理
智,因而做出了一個讓我無比後悔的選擇。

    十二年前,作為一個具有善良單純本質的小伙子,我對前妻的貧困濫發了同
情心。而太多的同情,蒙住了我的眼睛,讓我沒考慮過去看清前妻這個人的本質
;而後來,面對她逐漸暴露出的、越來越多的劣根,我依舊傻乎乎地抱著同情心,
自己找理由原諒她。這些理由不外乎:風俗不一樣,習慣不一樣,家境不一樣,
教育不一樣,她是女人,她比我小幾個月,她不懂事,她吃過苦……等等。而且
那時我樂觀地認為,憑借我的自律與耐心,一定可以感化她,改變她。

    但事實證明我大錯特錯。十年一婚兩茫茫,我的努力,不但沒感化她絲毫,
反而讓自己開始變得消沉了,開始走向自暴自棄。這時我突然覺悟了,知道再持
續下去,我這一生就毀了,於是我離開了她。

    這是個教訓,談戀愛不是搞慈善救濟,不能濫發同情心。為什麼呢,因為你
同情她,就意味著你站在一個高高在上的強者地位,那麼她的那些缺陷,都成了
你認為要拯救的對象。須知,一個人物質貧困可以拯救,一個人精神貧困你是拯
救不了的。否則,你就是世界上頭號教育家,你就是孔子耶穌和釋迦牟尼那樣的
救世主。你要是能拯救一個人的靈魂,就等於你具有了拯救全世界人靈魂的能力,
這種人不是救世主是什麼?

    可惜,在人類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救世主就出過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可
見,我們大都是凡夫俗子,我們是不具備拯救他人靈魂能力的。能夠自救,保持
著善良的初心就算不錯了。可是我年輕時,卻沉浸在自己做了前妻的救世主的成
就感中,沾沾自喜,卻沒想到以後會給自己的一生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不僅我父母大哥幫助她進了北京找了體面清閒的工作,剛參加工作時,我倆
收入都不高。為了讓她生活好一點,她住集體宿舍時父母就給了我一萬多塊錢,
讓我給她購買洗衣機電視等電器;而且,怕她到單位自卑,我媽還專門交待我,
裡邊有一部分錢是用來給她置裝的。

    其實我媽的交待有些多餘了,從我倆談戀愛開始,我就開始打扮她了。在學
校裡時,我家庭條件比較寬鬆,看她衣著寒酸,跟別的同學一比差距太大,就給
她買了不少衣服,而且起點比較高。在九十年代前半期,一般大學女生還在穿幾
十塊一身的地攤貨的時候,我前妻就已經穿上了七八百一件的中檔名牌,比如伊
都錦、艾格之類。

    買這些東西的時候,我衹是想讓她打扮得美一點,讓她不至於在別的女生面
前自卑,甚至還想讓她體會一點優越感,滿足她的虛榮心。為此,我甚至還為她
訂了本《世界時裝之苑》畫報,一起為她琢磨衣著搭配。但我沒料到的是,她的
自卑感那麼強,以至於必須不斷地從物質滿足中尋求平衡。從那時起,她的物慾
就一發不可收拾,等我明白過來,攔都攔不住了。

    地位的提高和經濟環境的改善,並沒有改變她的自卑感和畸形的消費觀念。

    在獲得小康滿足後,她立刻盯上了有錢人,依然充滿了自卑感。在這種自卑
感的驅使下,她買東西奉行「衹買貴的,不買對的」原則。比如,葡萄沒到季節
時,味道又不好,價格也騰貴,一斤要好幾十塊,她天天都買著吃;而夏天季節
到了,價格便宜又好吃的葡萄下來了,她反而不買了,轉買其他不到季節的昂貴
水果。

    大概是為了求得「我現在也是有錢人」的心理平衡,她買衣服跟玩命一樣,
不惜一擲千金,一晚上敗光一月薪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前妻曾經買過一條價格為2688元的牛仔褲,拿回來後我見到上面的價格
標籤,初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是不是得了散光什麼的,看了好
幾遍才敢確認。

    於是我問她:「這條褲子你怎麼覺得能值這麼多錢?它衹不過是條牛仔褲啊?」

    前妻不回答我,她也找不出這條牛仔褲值這個價錢的理由。別看她在我面前
知道算計,但在商家面前,她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所以,無論男女,找人結婚過日子的話,最好不要找那種心靈扭曲的人。而
那種幼時受過創傷,有些心靈扭曲的人,也應該懂得自控。

    你必須明白:無論你過去曾經經歷過什麼,你的心理扭曲是你自己的事情,
你必須學會首先要為自己負責,而不是苛求別人承擔你的心靈扭曲。

    別人願意承擔你的扭曲是別人大度,別人不願意承擔是別人的權利,別以為
天下人都是要為你服務的。

    應當說,我和我家的人對我前妻都算不錯的。我們的家庭,關係比較簡單:
我父母二人都屬於自覺的奉獻者,雖然角色分工不同,但配合默契;他們之間互
敬互愛了一輩子,幾乎沒有過爭吵;我們三兄弟也都從小規規矩矩,一心讀書。

    可以說,數十年裡,我們的家庭和睦而溫馨,一直是社區裡的「五好家庭」。

    從這樣一個家庭裡出來的人,根本就料不到夫妻之間竟然也會彼此防範;不
僅料不到,而且不接受。如果那樣,還過什麼夫妻?所以,我們家接受我前妻時,
一是沒有給什麼盛氣凌人的「下馬威」,二是沒有搞什麼侮辱人格的「立規矩」。

    我們都天真地以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又接受了我們這麼多關心和幫助,
那一定是自覺得不得了。

    可惜,我們根本就打錯了算盤。我們自以為費了很大努力給予她的幫助,不
但沒有得到任何感激的表示,反而激起了不滿。

    這確實是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不是所有的
人思維方式,或者說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跟我們是一樣的。我前妻的媽媽,也
就是我的那個前丈母娘,就對我和我們家的表現相當的不滿意。

    當年談戀愛時我並不知道,我的前丈母娘是她們村子裡一個出名的潑婦,那
是吵遍十條街都遇不到對手的主,一生在吵架技術上精益求精,以至於練就了一
身文武雙全的超級大話王的本領,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無論你是雄辯家還是雌辯家,一旦遇著前丈母娘,那就成了「秀才遇到兵,
有理說不清」。

    有肺結核的會被她氣得吐血,有心臟病的會被她氣得梗死;什麼毛病也沒有
的,也會被她氣得神經錯亂。鑒於前丈母娘吵架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連平時橫
行霸道的村幹部見了丫都躲著走,生怕被丫撞著了惹出什麼沒有必要的是非來。

    我前妻有三個哥哥一個弟弟,五兄妹就混出她一個上大學的,那在她媽眼裡
她就成了金鳳凰,全家都指著這一個呢,所以那期望值是相當的高。我倆剛談戀
愛的時候,她的三個哥哥都出去打工了,剩下她弟弟還在上中學,結果成績不好
沒考成大學,後來復讀了二年也沒考上。

    因為我已經給前妻安排了工作,丈母娘就要求我家再接再厲,把她弟弟也弄
進北京算了。而且,人家還點單位,起碼也得跟前妻一樣,進個政府機關或者銀
行什麼的捧個金飯碗,還必須解決戶口。

    這下我可就犯難了:我靠,你丫異想天開吧?就憑丫這條件,連托關係咱都
張不開這嘴,當年為把前妻這個本科生弄進去,我老爸和大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才搞定啊,何況這個高中生。

    所以,這事最後沒辦成。但也盡力了,給他在一個公司裡邊找了個銷售的活,
可他吃不了那份苦,做的也沒啥成績,又回去了。這下我那前丈母娘可就不滿意
了,橫豎都看我們家人不順眼,總覺得我們家欠了她什麼一生一世無法償還的孽
債似的。

    儘管她自己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但令人奇怪的是,丈母娘就跟認為自己是大
戶人家似的,始終堅定地認為:我們家門檻不夠高,因為我父親衹是個普通的機
關幹部,連個部長都不是。而她自己認為,她的兒女就該成龍變鳳,起碼也得配
個「北京市長」公子什麼的。所以,前妻找了我,在她眼中屬於龍困枯井、虎落
平陽似的低就,人家那是懷著多大的不甘才同意我們相處的啊。當然,我們相處
時人家可沒說過這個話,這話都是婚後說的。

    甚至,後來連我把前妻弄進北京都成了我的罪過,在前丈母娘嘴裡,北京城
這個破地方,比她們家所在的那個縣城差遠了。在她的口中,我把前妻弄進北京,
屬於她們家為成全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是我幾輩子都還不完的人情,我可得知
恩圖報。

    戈培爾說過:「謊言被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我不知道丈母娘是不是讀
過《戈培爾日記》,但我認為她真的領會到了戈培爾的精髓。在她日復一日年復
一年的嘮叨下,我妻居然也漸漸認為,我把她弄進北京城,是我欠了她們家一筆
怎麼也算不清、還不完的債,她找了我屬於低就了很多,也跟著丈母娘重複:北
京不好,她們那個縣城好;要不是我李守傑耽誤了她,她絕對會嫁比爾蓋茨。

    這就是我前邊所提到的,潑婦式陰盛陽衰的生存方式:胡攪蠻纏、寡廉鮮恥、
陰險算計、虛張聲勢。既然她們認為我欠了她們,那麼她們就要向我討債了。

    從結婚開始,前妻那四個兄弟,外加丈母娘老丈人,甚至丈母娘她媽,凡是
有口氣能爬得動的,一年到頭走馬燈一樣往北京跑,看病的,買東西的,散心的,
旅遊的,找工作的……十年裡頭就沒消停過,還都他媽衹帶單程車票的錢。

    最初咱還挺CJ,把他們當親戚看,來看病的聯繫醫院,來旅遊的陪著人家逛,
來買東西的咱掏錢,夠可以了吧?但是累啊,一回兩回可以,可要是沒完沒了,
時間長了你能不煩嗎?

    她那幾個兄弟也真叫沒出息,你來玩就玩唄,臨走都還跟搬家一樣拿這拿那
的,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以前我家看的是台34寸的CRT 彩電,松下的,後來買
了液晶電視後淘汰了,放在次臥裡。我前妻是個不折不扣的視霸,她這輩子衹有
兩個文化消費:一是看各式各樣的肥皂劇,二是看張愛玲的小說。我跟她看電視
看不到一起,但她霸道啊,我也不想跟她搶,所以衹有一台電視的時候我就把收
視權讓給她了。有了兩台電視以後,我想看電視的話就看那台被淘汰的CRT 彩電。

    結果沒過多久,有段時間我出差回來,一看電視沒了,就問前妻咋回事。前
妻說,前些天她弟弟來了,看我家這台彩電沒用,就抱走了。我操,從北京到安
徽扛著這麼大一台彩電,又是坐火車又是轉汽車又是轉拖拉機的,你丫累不累啊?

    有句電影台詞說:「不是我們的不行,而是共軍太狡猾。」前丈母娘是個信
奉無賴哲學、市儈哲學和悍婦哲學,生活經驗異常豐富的潑婦,良心大大的壞。

    丫這輩子沒創造過一分錢的產值,全部心血都傾注到研究馭男之術上了,是
一個把血性男人變成太監窩囊廢的世界級專家。

    我的那個前老丈人,那盤子被前丈母娘調得那叫一個順溜,在她面前那感覺
就跟太監見武則天似的,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在家裡不光幹農活,連做飯洗衣
服看孩子這類重任都一肩挑了。也難怪,連村幹部都怕丫,你說他這普通村民能
不怕嗎?有時我常想,要是當年希拉裡請她做自己的愛情顧問,那絕對要把克林
頓這個花花公子調成一個太監,打死丫都不敢去搞什麼萊溫斯基。

    唉,丫這個本事完全可以申請個國務院特殊津貼什麼的,雖說馭男術是門冷
僻學科,暫時還對實現四個現代化沒有太大幫助,但人家取得的成就確實突出,
別說在國內獨佔鰲頭,就是胸懷世界、放眼全球,她那個水平也絕對稱得上泰斗
什麼的,絕不亞於霍金在量子力學研究領域中的地位。

    要是丫就在她自己家窩裡橫,那我管不了人家的閒事。問題是,丫從我和前
妻結婚前後,就開始向我前妻傳授革命經驗。比如說,婚後堅決不動手做飯,堅
決不打掃房間,堅決不洗碗掃地抹桌子,堅決要掌握家庭財權,堅決要把往娘家
拿錢制度化,堅決要學會動不動就破口大罵,堅決學會用性生活當作要挾的工具,
以達到無理也有三分理的效果……

    同樣年紀的男人,跟同樣年紀的女人相比,心眼要少的多。我前妻母女倆在
背後挖空心思策劃怎麼把俺調教成窩囊廢時,我這傻小子還一天到晚省吃儉用,
絞盡腦汁琢磨著怎麼讓這個家更成功,掙更多的錢,買更大的房子,換更好的電
器……

    說出來大大夥兒大概都不信,我一個月小兩萬的薪水,可抽煙到現在還不過
是個四五塊一包的中南海,喝酒不過喝十幾塊一瓶的二鍋頭,跟胡同裡蹬三輪的
老大爺一個檔次,為啥呀,習慣了唄。

    有丈母娘這個狗頭軍師常來毀人不倦,前妻就逐漸對我採取了無產階級專政
的高壓政策,婚後脾氣一天天見長,在家幹活越來越懶,在外消費越來越凶,對
我越來越多怨言,越來越少關心,還成天動不動就威脅我要離婚。靠,真要離婚
誰怕誰啊,我起初衹是把她這看成是胡鬧,沒跟她認真計較。

    而對性生活,也越來越苛刻,最後發展到每過一次性生活都要提一個額外的
物質條件。

    其實,她這麼著不但害了我,也害了她自己。

    因為她既然把性當成一種奇貨可居的緊俏商品,那麼她也就不得不被迫壓抑
自己的性慾,這樣才能達到通過囤積居奇控制男人的效果。

    一個生理原本正常的人,長時間強迫性地壓抑慾望,慢慢地她就會變成性冷
淡,而性冷淡會導致她體內激素狀況發生變化,所以我前妻的模樣越來越男性化
:皮膚越來越粗,痘痘越來越多,體毛越來越重,下邊越來越干,脾氣越來越躁,
到最後完全變成了跟她媽一樣的母夜叉。

    從我認識前妻開始,我就無法欣賞她。

    那時還不懂得分析人的本質,衹是跟她在一起沒幾個月就發現了,她似乎算
不上一名合格的大學生。

    比如那時看電影,她經常會問一些讓我瞠目結舌的問題,比如:清朝是哪年
滅亡的?康熙不是漢族人嗎?英國到美國難道非要坐船,不能坐火車嗎?宋美齡
的名字怎麼跟宋慶齡這麼接近啊,她們是不是姐妹?……

    最初幾年,我雖然納悶她這連初中生都不如的知識水平是怎麼考上大學的,
但多少還有耐心回答;後來幾年,再遇到這種情況我就實在不耐煩了,回答衹有
倆字:白癡!

    不過,不光我不欣賞她,她也並不欣賞我。她就常說,你知道那麼多能怎麼
樣?還不是得上班拿幾個破工資,有本事跟人家比爾蓋茨那樣有錢啊?

    雖然她每年薪水不過是我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但還是看不上我這幾個破
錢。

    甚至,她生了孩子後體型變了,我還沒嫌棄她,她倒先嫌棄開我了,一天到
晚笑話我的臉黑得跟包公似的,體型壯得像屠夫似的,性慾強得跟動物似的,賺
錢少得跟民工似的。

    那時雖然我也感覺這樁婚姻越來越沒意思了,時常也會動離婚的念頭,但一
想到剛認識時那段短暫的好時光,覺得那時她既然來找我,應該說明她還是愛我
的啊,是不是我做的還不夠好?

    再說,我有了個女兒呀,漸漸地長大了,離婚對她該有多大傷害?就這麼瞻
前顧後,猶猶豫豫的,十年,就這麼過來的。

    作為一名過來人,我覺得應該忠告青年男女們一句:找對象,最好是找「門
當戶對」的。這句老話,以前我把它理解成了一種陳腐的教條,以為有了愛與寬
容,什麼門第之類的腐朽觀念完全都不能阻擋。

    但經歷過十年痛苦的折磨之後,我才算明白了,「門當戶對」這句老話可不
是隨便說著玩的,這是千百年來人們對婚姻的一個總結,也是我這類革命先烈們,
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教訓。

    我所理解的「門當戶對」,並不是指雙方原先家庭的經濟條件的半斤八兩。

    畢竟婚姻是兩個人的事,雖然也牽扯到兩個家庭,但歸根結底是兩個人的事。

    在結婚前,雙方家庭的經濟條件可能會有所差別;但進入婚姻後,夫妻同頂
一片藍天,那麼雙方原先家庭的經濟條件的差異,會被一個小家的共同經濟基礎
所取代。

    我所講的「門當戶對」,是家庭文化觀念必須接近或者兼容。不同的家庭,
受到不同的社會地位、家族傳統或者家庭成員素質與價值取向的影響,會形成不
同的家庭文化,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家風」。比如官員家庭,商人家庭,下層勞
動者家庭,知識分子家庭,還比如無賴家庭,市儈家庭,悍婦家庭、罪犯家庭等
等。這種家庭文化是動態的,但在一定階段之內是相對穩固的。

    不同的家庭文化,決定了從這些家庭裡邊走出來的人,擁有完全不同的世界
觀、人生觀、價值觀,以及因此形成的道德觀,利益觀,善惡觀,等等。

    比如官員家庭走出的人,可能比較有教養,比較單純沒有太多壞心眼(官場
傾軋雖然厲害,但為官者很少願意把官場習氣帶回家裡,因此官員子女反而比較
單純,這是接觸不少官員子女後發現的一個共性),但同時有很強的自我優越感,
喜歡以自我為中心;從商人家庭出來的人,特別注意有來有往,公平交易,知恩
必報但又斤斤計較,而且特別重視諾言;而從無賴家庭出來的人,道德感極差,
走到哪裡無賴就耍到哪裡,輕諾寡信,把當寄生蟲作為人生最高目標;從市儈家
庭裡出來的人,則淺薄勢利,庸俗貪婪,天天盼望著一步登天。

    當然,這種劃分衹是一種大致的劃分,一個家庭可能是幾種家庭文化的綜合
體。一個官員家庭,也許也有一些商人家庭的影子,也許還有市儈家庭的影響;
一個無賴家庭,也許同時還是個悍婦家庭,等等。

    形成家庭文化的原因比較複雜,主要是看這個家庭數十年裡的社會地位,上
一代的價值取向,還有家族傳承下的文化積澱。當然,各類家庭裡,其成員出現
叛逆的可能性也不少,但這種叛逆往往衹是某一方面的叛逆,而不是對本家庭文
化的徹底顛覆。

    亨廷頓在《文明的衝突與秩序的重建》一書中提出,不同文明之間的差異,
以及因為這些差異產生的利益衝突,是導致全世界戰爭不止、衝突不休的根本原
因之一。世界上的衝突如此,家庭內的衝突何嘗不是如此。由於家庭文化導致的
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差異,決定著婚姻衝突的激烈程度。

    「三觀」差異小的,缺點少的,相處得就比較容易,即使有矛盾,也可以通
過溝通解決。畢竟雙方的觀念差異不大,遵循共同的行為底線,有著共同的善惡
標準,有著共同的生活目標,崇尚類似的生活方式,溝通起來彼此很清楚對方想
要什麼,所以非常容易溝通取得共識。

    「三觀」差異太大的人組成的婚姻,麻煩就非常之大,因為二者所有觀念都
會截然不同。

    例如,無賴家庭把敲詐勒索、不勞而獲看做是家常便飯,但遇到商人家庭出
來的人,那就會產生激烈的矛盾。

    商人文化講究誠信,講究公平交易,喜歡斤斤計較;商人家庭絕不會做吸血
鬼,卻也沒有足夠的心胸去寬容無賴式的訛詐者。這樣,商人家庭遇到無賴家庭,
就會對無賴家庭產生強烈的鄙視;而無賴家庭遇到商人家庭,則會激發他們訛詐
的貪慾,不發生激烈衝突才怪。

    利益衝突尚可討價還價,道德衝突則無討價還價的空間。

    當夫妻中的一方對另外一方的道德觀念產生了鄙視,那麼這樁婚姻基本上就
無可救藥了--你可以跟一個你平視或者仰視的人去協商,但你無法與一個你鄙
視的人去和解。

    寫到這裡,應該糾正一個認識誤區:有些人簡單地把貧寒家庭與市儈家庭、
無賴家庭等同起來。貧寒與市儈、無賴並無天然聯繫。很多人把貧窮看做是無賴
市儈的借口,但不是這樣。誠然,窮人中有很多無賴,但富人中同樣也有很多無
賴。「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的人確實不少,但「人窮志不短」的也大有人在。

    同樣是窮,為什麼有些人志短,有些人志不短?有些人為了錢不擇手段,有
些人卻不吃嗟來之食?因為個人的選擇不同,換句話說,個人的品質不一樣,家
庭文化不一樣。

    孟子說,「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可見貧窮容易讓人為
了生存而拋棄做人的基本原則而「移」,但富貴同樣也可以誘使人拋棄禮義廉恥
而「淫」。把窮人等同於無賴,是「窮生奸計,富長良心」的陳詞濫調,缺乏邏
輯支持。

    事實上,一個人品質的高低與財富多寡無關。貧困衹能對一部分人造成心理
扭曲,而不是對全部窮人造成心理扭曲;而這部分因貧窮造成心理扭曲的人,即
使他日後成了飛黃騰達的人物,他依舊還會心理扭曲,就比如那些貪官。

    可見,貧窮不是心理扭曲的真正理由,它衹是一部分人心理扭曲的一個借口。

    貧困家庭不等於市儈家庭或者無賴家庭,很多雖然來自貧困家庭的朋友,厚
道樸實,人窮志不短,他們的家庭文化中,可能還有祖上傳下來的商人文化,文
人文化的因素。所以,我認為,判斷是否「門當戶對」的標準,要看這家人究竟
奉行什麼樣的家庭文化。假如你遇到一個跟你的家庭文化截然不同的人,而且那
種家庭文化你又不願接受,那麼,趁早拉倒,否則又會上演一場曠日持久的「文
明的衝突」。

    我一直認為我的忍耐力屬於超強範疇,如果再過了的話,那就真成前岳父那
樣的太監窩囊廢了。但是,前妻和丈母娘彷彿不把我改造成太監她們就誓不罷休
一樣,步步緊逼,咄咄逼人,最終,把我逼上梁山。






【十六、那不堪回首的痛】

    終於,2008年冬天的某個夜晚,她們突破了我的忍耐臨界點。

    那次,前丈母娘又買了張單程車票到北京來了,晚上伺候完她娘兒倆和我女
兒吃完晚飯,我陪著她們看會電視。丈母娘用我半懂不懂的鳥語嘮嘮叨叨的說她
小兒子生了個兩個閨女,又懷了個三胎,要交罰款,家裡沒錢,又要借錢。

    還有老大,現在打算跑運輸,想買個車,差好幾萬;老二承包了一個魚塘,
交承包費也得幾萬;老三呢,蓋新房,也要幾萬。

    還有,我那個沉默寡言的太監岳父當時已經病入膏肓,去合肥看病也要幾萬。

    雖說老五交罰款用不了幾萬,但也怕別人拿了幾萬他不高興啊,所以也給幾
萬算了。

    我前妻先是支吾了一陣子,但是丈母娘嘰嘰喳喳個沒完,似乎這錢不要到手
她就不打算走了。一陣方言爭吵過後,前妻說:「好吧,我們賬上還有個十幾萬
呢,明天就給你到銀行取去。」

    我在邊上可就不高興了,把前妻拉到臥室說:「幹嗎呀,我這開銀行啊?這
幾萬那幾萬,我一年的工資不就進去了嗎?」

    前妻卻說:「那咋啦,現在咱們有車有房,又不要什麼錢,他們又有困難得
幫忙啊,沒準哪天還需要他們幫忙呢。」然後她耍起溫柔了,抱著我說:「老公,
晚上跟你搞。」

    我一聽,心想:靠,這一搞不得搞出去十幾萬啊,價格也太黑了點吧,有十
幾萬咱都能搞新絲路的名模了,誰他媽還待見你這又老又肥的死魚啊。於是我又
說:「誰說我們不缺錢啊?房貸還沒還完呢,再說我跟你認識這麼多年,要你們
家幫過啥忙了?別來煩我就阿彌陀佛了。」

    前妻一聽,臉立馬就拉黑了,聲音也瞬間提高了八度,喊道:「怎麼啦,你
別狗眼看人低!我們家人雖然窮,但別人有難時候可不像你那麼小氣!幾萬塊錢
就這麼唧唧歪歪的,你還算個男人嗎?」

    本來我還是壓低嗓子背著丈母娘說的,一看前妻有意要開政治局擴大會議,
也火了,聲音也提高了八度,回敬道:「你們家人怎麼了,你們家人成天就琢磨
著從我這搾油,幫一次兩次可以,但老這麼著,有完沒完啊?」

    前妻一聽,也不甘示弱,說:「李守傑,你給老子聽著,我幫我家裡人是我
的事,不用你管!」補一句,我前妻跟丈母娘有個口頭禪,說話不喜歡稱老娘,
而是自稱老子,真不知道這是啥習慣,也許她們壓根沒覺得自己還是女人吧。

    我一聽,呀呵,你他媽在老子面前耍橫啊?誰怕誰啊?於是火也更大了,立
馬回敬道:「你他媽的一個月那兩個屌錢不全糊扯到你自個身上了嗎?這麼多年
老子花過你一分錢沒有?你好意思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你手裡花的那可是都是老
子掙回來的錢!」

    丈母娘聞訊趕來,一看我也居然自稱老子了,這簡直就是反了,立刻拿出了
在村裡罵大街的看家本領,唧唧喳喳地用方言罵了半天,連哭帶罵的。丫的方言
我本來就似懂非懂,這個時候就更聽不懂了。但是那個嗓音,那個調門,弄得我
頓時心煩意亂,如同千刀剮肉、萬箭穿心。

    衹見那母女二人,兩張利嘴,四片紅唇,六十四顆白牙,人話夾著鳥語,爭
先恐後地向我傾瀉各種骯髒的詞彙,時而哭天搶地,時而捶胸頓足,時而聲淚俱
下,時而仰天長嘯,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一邊看的小女兒被這架
勢嚇得哇哇大哭,可她倆誰都不管一下。

    瞬間,我被她們吼麻木了,然後腦子裡跟放連環畫一樣一幕幕浮現出這十年
婚姻苦難的歷程,於是,「嘟」的一聲,我的心靈原子彈被激活了,進入了鏈鎖
反應的倒計時狀態……9,8,7,6,5,4,3,2,1--突然間,我抓
起梳妝台上前妻幾千塊一瓶的進口香水猛地砸到地上摔個粉碎,一聲怒吼從我的
胸腔、腹腔、口腔同時噴射而出,兩眼充血、怒目圓睜指著丈母娘那又塌又寬的
鼻子喊道:「你他媽的給老子滾出去!」

    那一聲怪叫,挾十年之恨,載千日之憤,既如專諸之刺王僚,彗星襲月;又
似聶政之刺韓傀,白虹貫日;既如岩漿鼎沸,驚雷激盪,又似狂濤拍岸,萬馬狂
奔!

    那一嗓子太狠了,加上我兩眼噴火的兇惡眼神,頓時把兩個原本氣勢洶洶悍
婦一下子嚇傻了,丫們大概怕俺跑到廚房裡拿兩把菜刀學當年賀龍爺爺鬧革命,
錯愕地閉上了鳥嘴。

    敵我力量對比就在那一刻發生了根本逆轉。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強行翻
開前妻的包包,拿走了我的銀行卡,意味著我從此收回財政大權。前妻上來阻止
時,我一個百步神拳無影掌把她推出幾丈開外,她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頭上磕
了一個大包。嘴裡卻還罵罵咧咧。見狀我實在不解氣,又狠狠上去跺了兩腳。別
看她平時在家裡橫,時不時還向我施展一下拳腳,那可不是因為我這個一口氣可
以做100個俯臥撐的准運動員打不過她,那是讓著她罷了,真的動了怒氣,1
0個她一起上也是白給。

    第二天,我又把女兒送到我父母家拜託老人照顧著,自己開始了每天10點
才回家的准和尚生活。因為我奪走了自己的卡,丈母娘苦思冥想了好幾個月的尋
寶計劃全盤落空,衹能空手而來,空手而去,再也無法做奪寶奇兵了,連返程車
票都是前妻自費的。

    之後,還一下子不習慣這種突變的前妻不知天高地厚,提出要跟我這個小心
眼的、搞家庭暴力的男人離婚。我立馬照辦,歡歡喜喜地擬好了離婚協議。為了
顯示公平,我把我們所擁有的兩套房子任由她挑選,你不要的我才要。至於以前
交給她的錢,她自稱已經全部花掉了--那也無所謂,剩下的錢我們兩人一人一
半。孩子我是要求歸我的,因為我覺得女兒跟了她家,那就真的徹底廢了。所以,
哪怕我一個男人帶著孩子再難,我也要女兒。

    可是,前妻卻不肯同意這份離婚協議。她看完後,氣哼哼地說:「為什麼衹
分兩套房子,我們不是有三套房子嗎?團結湖那一套,為什麼不拿出來分?」

    我是有三套房子。除了跟前妻居住的位於左家莊這套180平米的,還有兩
套。

    講到這裡,不得不介紹一下我的家庭結構了。我有弟兄三個,我是老么,大
哥大我8歲,二哥大我6歲。我們三兄弟名字分別叫做守忠、守信、守傑。其中,
我的名字最初叫「守節」,但後來老爸感覺這名字有點像古代守貞潔牌坊的烈女,
怕將來長大引起歧義,就上派出所給我改成「守傑」。

    大哥守忠現在是某機關一個副司級幹部,二哥守信博士畢業後工作了幾年,
九十年代末期帶著老婆孩子到美國定居了。三兄弟中,因為我小大哥二哥好多歲,
爸媽最疼的是我。但最沒出息的也是我,所以無論是父母還是兄嫂,總是對我比
較照顧。

    二哥走後,他原來在團結湖買的一套房子空了,爸媽就對二哥二嫂說:「你
們反正在那邊混得也不錯,就把你們的那套給你弟吧,他家裡不是太好,媳婦家
總是啃他,讓他出租出去補貼點家用吧。」

    二哥二嫂也挺心疼我的,二話沒說立馬答應了。所以,這套房子我出租了,
一個月能收個四五千塊的租子。當然,戶名沒變更,還是二哥的。雖然二哥走後,
前妻多次慫恿我把戶名變更過來,但我覺得,做人不能太過分,我二哥二嫂讓我
白收租子白用房子這就夠不錯了,還過戶,那他媽的也太得隴望蜀了一點吧。所
以,我一直沒答應。

    此外還有一套,是我後來買的,前邊提到的那位叫軍子的哥們是房地產商,
他開發那個樓盤時給了我一套,是成本價買的,還貸了款。買的時候,為了照顧
前妻的情緒,故意在房產證上寫了她的名字。這套房子一百四十平方米面積,地
段、結構和朝向都極好,是市中心的高檔樓盤。所以,儘管面積不如左家莊那套
大,但市場價格可要高出很多。這套房子買了以後因為暫時住不著,也就裝修了
一下出租了,一個月也能收個好幾千塊錢,正好還房貸。

    所以,真正在我和前妻名下的,就是兩套。團結湖那套,是我二哥名下的。

    此時我聽到前妻竟然要分我二哥的房子,覺得她真是利令智昏了吧,又好氣,
又好笑,就問:「憑什麼分那套房子啊?那房子是我二哥的。」

    前妻知道我二哥的房子沒過戶,但還是堅持拿出來分,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二哥的房子,已經給了你了,反正他怎麼也不會要了,事實上就是你我的共
同財產,要不怎麼可以收房租呢?給我們用了,就是我們的,當然要拿出來分!」

    我一聽,冷笑道:「你他媽的是法盲吧?嗯?誰告訴你,你用了的東西就成
你的了?你他媽的還用過街上的公共廁所呢,你怎麼不把那廁所也拿出來分?」

    前妻又說:「那不一樣,反正我覺得,這套房子的實際所有權就是我們的,
那就該拿出來分!」

    我一聽,看來這事沒法溝通解決了,就說:「行,我也不跟你爭了,你要是
覺得那套房子你能爭得出來,隨便你到哪去告我。人家法院要是能支持你,讓我
淨身出戶我都干。」

    談判到此不歡而散。本以為她會知趣,誰知幾天以後,她還真的請來一個專
打離婚官司的律師,到單位找我。那天我正在上班,忽然前台小姐給我打了個電
話,說有個律師找我。我心裡納悶,怎麼會有律師找我呢?我最近似乎沒惹上什
麼官司啊?滿腹狐疑中,我就請小姐放他進來。

    片刻之後,一個穿西裝戴眼鏡的中年人出現在我辦公室門口:「請問李守傑
先生在嗎?」

    「我就是。」我抬起頭,向他舉了舉手。

    眼鏡律師來到我面前,放下公文包,先跟我握了握手,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
我,自我介紹道:「我是公正律師事務所的,我叫張俊,受您妻子的委託,我來
跟您談談您離婚和家庭暴力的事情。」

    我一聽,心裡一怔。哦,我還真沒想到她還真打算告我了啊,這不是惡人先
告狀是什麼?不過,我自忖沒做什麼虧心事,也就不怕鬼敲門。於是,我微笑著
先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遞給他一支煙,自己也拿了一支,點上,繼續微笑著說
:「嗯,請講。」

    「您的妻子,我的委託人,呃,是叫張佳麗吧。」張律師問。

    「對,沒錯。」

    「哦,那我可不可以看看您的身份證?」張律師生怕認錯了人。

    「沒問題。」我把身份證掏出來,遞給他。他看了幾秒鐘,然後還給我,說
:「哦,對不起。」

    「沒關係,請您繼續說。」

    「呃……是這樣。」張律師抽了一口煙,說道:「我們接到您妻子的委託,
想跟您商談一下你們離婚的問題,還有您家庭暴力的賠償問題……」

    「家庭暴力?」我冷笑了一聲:「她哪兒受傷了?」

    「呃……她自述被您毆打了幾個小時。」很顯然,張律師也搞不清楚我前妻
傷在哪裡。

    「毆打了幾個小時?」我心說,操,張佳麗啊張佳麗,你他媽撒謊也不怕風
大閃了舌頭?然後我接著問:「那她的傷在哪裡?她給您看了嗎?法醫鑒定了嗎?」

    「這個……我們沒有看到,這衹是我們的委託人自述的。」

    「哦。」我又抽了一口煙,輕輕吐出來,說:「你們應該讓她先到醫院驗傷,
假如她身上有的話。沒傷,告我家庭暴力,那似乎有些證據不足吧?當然,實在
驗不出來的話,自己撞電線桿子整出點傷也行。」

    張律師被我逗樂了,問:「你沒有打她吧?」

    其實我打了,我推她在地,還踹了她兩腳。衹是,當時我穿著棉拖鞋,她穿
著棉襖,而我自己也拿捏了一下尺度,警告她而已,沒想把她給怎麼著。所以那
本來就不重的兩腳,被兩個棉傢伙一分散,她身上連塊淤青都沒有。以前她跟我
口角時,往往對我又掐又踢的,還常整出點淤青;而我還她這兩下子,我絲毫不
認為過分。可是她跋扈慣了,她打我可以,我動她一指頭那就是太歲頭上動土,
這在她眼裡就是駭人聽聞的家庭暴力。更何況,她還指望找這個理由分我二哥的
房子。

    但這是律師,你付了他錢,他就會替你說話,尋找與我不利的證據。好,既
然你張佳麗不仁,就別怪我李守傑不義。你說我毆打你幾個小時,那我就說我一
個指頭都沒動過你。你頭上的包,操你媽的,是你自己摔的。想到這裡,我跟張
律師說:「張律師,你看我像個打老婆的人嗎?」

    「呵呵,不像。」張律師看了看我,笑了一聲,接著說:「這衹是委託人的
自述,所以我們也想向您核實一下。」

    「那我可以告訴你,我一個指頭都沒動過她。她說我毆打了幾個小時?還沒
傷?她以為我是氣功大師啊?」我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

    「啊,哈哈。」張律師乾笑一聲,打起了哈哈,然後喝了口茶,接著從公文
包裡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我:「呃……這是您妻子提出的離婚條件,希望您能同意。

    她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也希望你們好說好散。如果您同意的話,她就不
上法院告您了。「

    我接過那張紙,低頭細看。本來我還做好了心理準備,看看她究竟會有什麼
無理要求。可真的一看,還是讓我吃了一驚。衹見上邊寫道:

   





【十七、當愛已成往事】

    最後離婚,衹是由於一個偶發事件觸發的:前妻她爹終於被丈母娘折磨死了,
丈母娘沒人伺候,就在幾個兒子那裡輪流供養著。可是,所謂一報還一報,兒子
媳婦對她都不怎麼樣。

    其實也好理解,碰到這類潑婦,別人能對她好才怪。不是有句話叫「龍生龍,
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嗎?這叫惡惡相報。

    所以,丈母娘就又想到了我這個最軟的柿子。儘管兩年前我有過沖天一怒,
但那畢竟是十幾年唯一的一次。在丈母娘眼裡,和悍婦兒媳們天天惡言惡語相比,
女婿這絕無僅有的一次憤怒,根本就不算個事。

    但前妻是領教了我兩年的冷暴力的,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直接請丈母娘進京
升帳,而是先跟我商量。而我近期相對平靜的假象,讓她有些信心,覺得我可能
會答應的。

    但是我立刻不留任何餘地地一口拒絕。前妻就退了一步說:「咱不是有好幾
套房子嗎?你要是不想跟我媽住一塊就讓她自己住。」

    不是我李守傑贍養不起一個老無所依的人,而是我跟這個丈母娘已經勢同水
火。無比的厭惡加上深深的鄙視,注定了我會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看她落到無
依無靠的地步。她死得越慘,我越高興。

    一聽前妻在打那兩套房子的主意,立刻憤怒地拒絕,話說得也非常難聽:
「想住,行啊,平安大街那套丫自己給我還房貸去,我二哥團結湖那套別做夢!

    我他媽就是用來養狗,也不會同意給她住!「

    一個農村老潑婦,哪裡有錢一個月還五六千的房貸?她的生活費還得指望我
們給呢。我前妻一聽我這麼侮辱她媽,火了,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媽現在
那麼可憐,你就不能對她好點?你心胸太狹隘了吧?」

    我冷笑著,然後咬牙切齒地回答道:「我能有什麼意思?天作孽猶可活,自
作孽不可活,就你媽那一賤貨潑婦,丫混到今天完全是自找的!報應!我同情她
什麼?看她這樣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恨不得再去踩上兩腳!還有你那幾個蝦兄蟹
弟,搬彩電時一個比一個賣力氣,養親娘時卻都縮頭烏龜了,你們家從老到小,
全他媽一群畜生!」

    前妻並不是不清楚我對丈母娘的厭惡和憎恨,但她還是低估了我對丈母娘的
仇恨程度,她並不知道我已經對那個丈母娘恨之入骨。

    之所以我特別仇恨丈母娘,實際上是因為我把對前妻的一部分仇恨,轉移支
付到了她的身上。

    畢竟我曾經想和前妻走完一生的,走到這個地步,前妻有過錯,但丈母娘更
是罪不可赦。前妻畢竟是從年輕跟我一起過來的,多多少少還有些溫情的記憶。

    但丈母娘,自從我認識她,就沒有見她做過任何一件好事。

    見我如此咬牙切齒,前妻既感到意外,又感到憤怒。在她眼裡,儘管丈母娘
傷害了我,但出發點是好的,那是為前妻自己好。

    「都是為了你好」,這是丈母娘以往對她傳授馭夫術時的開場白和結束語。

    儘管由於丈母娘的介入,使得我和前妻的婚姻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但前妻和
丈母娘是有血緣關係作為紐帶的,這種紐帶產生的情感和信任,蓋過了前妻的理
智。

    因此即便我們的婚姻已經岌岌可危,但前妻依然根深蒂固地堅信,丈母娘所
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前妻自己好。

    之所以效果不好,不是因為丈母娘的馭夫術有錯,而是因為我太狹隘了,狹
隘到居然不甘心為了她眼中所謂的「愛情」變成一個太監的地步。

    是啊,連她爹都能做到的事情,憑什麼李守傑就做不到?衹能說明李守傑太
差勁,或者說,愛她不夠深。

    丈母娘其實也是個完美主義者,衹不過她追求的不是自身的完美,而是追求
讓自己的馭夫術盡善盡美。

    她死去的老公,雖然生前被她調教成了一個徹底的太監,但她還是有遺憾的
:那老頭子不會掙錢,讓她窮了一輩子。

    眼前這個女婿,雖然是個黃賭毒等惡習的「不粘鍋」,而且上班會掙錢、下
班會做飯,可美中不足的是還沒變成一個真正的太監,見了她母女倆還沒有誠惶
誠恐的表情,還沒達到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程度。

    所以,她要改變,她要把我變得更好。要是把我也調教成岳父那樣的太監,
那在她的心目中就算十全十美了,那就實現了她親手調教出一個完美男人的光榮
與夢想。

    而這一切,她對前妻說,「都是為了你好。」而我前妻也相信,「都是為了
我好。」

    因此,前妻很震驚我為什麼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她感到我太狹隘了。而我
那段刻薄的話,不但讓前妻感到惱羞成怒,而且非常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這
半年家裡漸漸風平浪靜,意味著婚姻危機已經度過,一切都應該回到老樣子去了,
可我的憤怒粉碎了她的幻想。人在期望值過高而突遭破滅時,會產生一種不理智
的激烈反應,這種不理智會促使人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前妻被我惡毒的幸災樂禍氣得直翻白眼,一口氣沒上來,說:「李守傑,你
別侮辱我們家人了,我同意跟你離婚好不好?」說完,她哭了,嗚嗚地說:「這
兩年,我也受夠了,我在你面前每天小心翼翼,可你一次又一次拿離婚來折磨我,
隔幾天就要發一次神經,把家裡砸個亂七八糟。算了,我不努力了,我們離了吧。」

    我兩年的自暴自棄和玉石俱焚的瘋狂報復,就是等待她這句話。於是我立刻
說:「那太好了,老子盼星星盼月亮等的就是這一天!既然你願意離了,我現在
就立協議去。」

    我連夜立好了離婚協議,起初是協議孩子跟我的,財產二一添作五。等立好
協議,拿給她過目時,她卻已經睡下了,說明天再看。她就是這樣的人,無論遇
到什麼傷心憤怒的事情,都可以該吃吃,該睡睡。我無奈,把協議放在她床頭櫃
上就回自己屋裡躺下,卻一夜無眠。

    第二天,她一夜沒回家,第三天又沒回家。

    這種夜不歸宿的情形,在我們婚姻裡不止出現一次了。以往衹要我們一鬧別
扭,她就會連著幾天不回家,手機不接,短信不回。以往,我還心急火燎地給她
的朋友同事同學挨個打電話找她;但這一次我沒有,反正我鐵定了心思打算離婚
了,你他媽的愛去哪兒去哪兒。

    第四天凌晨一點鐘她才回來,那時我還沒睡。她見了我依舊不言不語,逕直
回屋去睡覺了。

    我本以為她會跟我討論離婚協議的問題,但發現她竟然又採取了「不改變,
不分手」的老策略,不由得心頭火起,想推門而入跟她討論離婚,卻發現她把門
反鎖了。

    我先是敲門,她不理;繼而砸門,她依舊不理;最後我一腳把門踹爛,衝進
去把已經睡下的她從床上拎起來,從床頭抓起那份離婚協議塞到她手裡,怒吼著
說道:「你他媽的給我看清楚這個協議!你以為你拖得過去,跟你這個爛人我一
天都過下去了,你他媽的要點臉好不好?」

    見我雙眼噴火可怕形象,她大概怕我會情緒失控做出什麼不可測的事情來,
這才勉強穿衣服起來跟我討論離婚協議。我不像她那樣,我每次立離婚協議,都
是憑著天地良心做事,非常公平。我相信哪怕是上了法庭,最後的判決結果也不
過如此。

    這次,她提出的離婚條件跟上一次有些變化:她依舊堅持要孩子,同時還說
由於她自己要撫養孩子,因此除了我要每月支付3000元的撫養費之外,她還
應該得到2/ 3的財產,並且再次提到團結湖那套房子也應該拿出來分。

    我冷笑著回敬道:「你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吧,要我跟你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那套房子是我二哥的?你這人財迷心竅了吧?你他媽的到底要不要臉?有本事你
他媽的再去問問你請的那個律師,問人家敢不敢替你主張你的可笑要求?你怎麼
不把人民大會堂也拿出來分啊?那多值錢。我看,你還是到法院去告我好了,最
好讓法院判老子個淨身出戶,那老子沒一點怨言,衹是你試試看法院會不會支持
你?

    前妻見我絲毫不讓步,也沒轍了,就咕噥著說:「李守傑,你真不夠男人,
別人離婚時男人在財產上都是讓著女人的,我當時看上你真是瞎眼了。」

    我一聽,靠,又來了,反正你眼裡你爹那樣的窩囊廢才算是男人,我橫豎都
算不上個男人,我也就沒必要費那個勁去當男人了,反正要跟你拜拜了,你樂意
怎麼看我就怎麼看我,無所謂。為了從你這種人嘴裡落下一個「是男人」的評價,
我被你刮個一無所有,那太他媽的不值得了。你的評價,在我心裡一錢不值。

    於是我回答道:「行啊,你覺得誰離婚時讓著女人,你就去跟他過去,我不
攔著你。反正我給出的條件是出自天地良心,我跟你走到這一步,這些年來我為
家裡貢獻了多少,你貢獻了多少,你他媽自己心裡清楚!我就是這個條件,你願
意就上民政局,你不願意就上法庭,沒什麼好說的。」

    實際上,前妻心裡也很清楚,以我給出的條件,她就是鬧上法庭也不可能得
到更好的結果。所以,她又嘰嘰咕咕抱怨了我幾句「不算個男人」、「小肚雞腸」、
「心胸狹隘」後,也就沒再堅持了,簽了字。

    事後,前妻在謀求復婚時不止一次提到,以前她在離婚時之所以提那些過分
的經濟條件,是因為不想離婚,想嚇住我。但是,我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自我辯護。

    一個女人想留住一個男人,不去靠對他的關心,不去靠提高自身的修養,而
是靠算計他,壓迫他,謀劃侵佔他的財產,剝奪他到一無所有,這他媽的可信嗎?

    她不想離婚那是真的,因為離了我,誰還他媽的有那份耐心伺候她和她那幫
極品家人?她打的算盤是:要麼留住我繼續伺候她,要麼把我剝奪得一乾二淨;
要麼圖人,要麼圖財,總之得落個一頭。這算盤珠子扒拉得夠精吧?

    可惜,現在的俺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被你耍著玩的傻小子了,你他媽的再想
耍我,門都沒有。

    第二天上午,我打電話催她,說上民政局把手續給辦了吧。她沒表示反對,
說上午有點忙,要我下午三點在民政局門口見。我一聽,也行,於是下午向老闆
請了假,開車到到了民政局門口。

    泊好車下來掃視了一圈,卻見前妻還沒到。媽的,平時總是我磨嘰,現在輪
到她磨嘰了。於是,我掏出一枝中南海放在嘴裡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卻感到味
道不對,一看發現居然把煙叼顛倒了。又換了一枝,先是在車旁站了幾分鐘,覺
得天氣太冷,渾身上下也挺沒有精神,就回到車上,邊吸煙邊等待。

    百無聊賴之中,我順手扭開收音機打發時間,誰知收音機裡竟鬼使神差般傳
來電視劇《牽手》的片頭音樂。

    跟隨著那充滿彷徨、無奈與傷痛的旋律,我的思維逐漸恍惚起來,往昔生活
中的一幕幕情景,就如同沉船的碎片一般,在腦海裡漂來漂去--那些幸福,那
些痛苦,那些甜蜜,那些折磨,那些希冀,那些絕望,那些摯愛,那些痛恨,古
怪地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讓我幾乎窒息。

    樂曲結束之後很久,我才逐漸從恍惚中醒來。我知道,所有這一切今天就要
來個了斷了。

    走到這一步,也非我的心願。當年我是對她發過誓想讓她幸福的,而且婚後
一直在努力。儘管她身上千不好萬不好,但畢竟已經在一起十幾年了,她都成了
我生命裡的一部分了,恨歸恨,吵歸吵,厭惡歸厭惡,鄙視歸鄙視,可是感情還
是歸感情。

    現在一下子要割捨開去,我其實也很茫然,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這就像,
你長了一顆齲齒,它總是痛,折磨你。可你真的有朝一日把它拔了,你會好長時
間不適應,總覺得空了什麼。

    儘管你痛恨它,討厭它,在它發作時賭咒發誓要把它拔了,可是一旦過去那
一陣,就下不了決心了,總是心懷僥倖地希望它能不再發作。可是,齲齒自己是
不會長好的,早晚有一天會痛的讓你受不了。連一顆牙都是這樣,何況是一個人
……

    大概一連吸了三、四枝煙,手機響了,一打開,是前妻。

    「我已經到了,你在哪?」那個曾經很熟悉的、總是帶著凶腔的聲音傳入耳
中。衹是今天,彷彿不是那麼凶了,多少恢復了點女人的溫柔。

    「我也到了。」我抬頭透過車窗看去,看到前妻已經站在了民政局的大門口,
一邊打電話一邊目無表情地四處張望。於是我下了車,鎖好了門,向她走去。

    「不好意思,剛才路上堵車了。」前妻解釋道。

    「哦,沒事。」我支吾了一聲,和前妻一起走進民政局,在傳達室問了一下
哪裡辦理離婚登記。

    「五樓,坐電梯上。」傳達室的老頭回答道。

    當我和前妻來到婚姻登記處的大廳時,裡面擠的滿滿的,大約有二、三十對
結婚登記的新人在喜氣洋洋地忙碌著,填寫各種表格。

    「結婚的人可真多啊。」前妻輕輕地感歎了一句。

    我沒有做聲,但此情此景讓我回想起九年前,和前妻一起來登記的情形,當
時我對她雖然已經有了很多不滿,但還是懷著結了婚慢慢改變她的希望來的。我
想,她也肯定想到了當年的場景。

    我和前妻,戀愛三年,結婚九年,加在一起是十二年,恰好一個輪迴。這十
二年也不儘是痛苦和絕望,也有過甜蜜,也有過憧憬。但……如今卻要各奔東西。

    想到這裡,我忽然感到對這個人的一絲留戀,那個我傾注了無限心血的家,
那個曾讓我感動和信任的妻子,如今都將不復存在了。

    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想起結婚第二年買的那套房子,也就是左家莊那套。我
們買的第一套房子是機關房改分的,不大,但地段很好,後來賣了。用了賣房子
的錢,加上我上班的積蓄,加上我父母的一點支援,加上貸款,我們打算一步到
位,就到左家莊挑中了這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四居室。

    那是個雙面采光,雙面通風的板樓,廳大,房大,陽台大,結構合理,還加
一個很大的儲藏間。

    我對這套房型滿意得不得了,房子還沒竣工就經常跑到那房子裡看,幻想以
後怎麼把它改造成一個溫馨的家。那時北京的房價還不離譜,很多人還沒覺悟到
要買房子,我們的眼光算是很超前的。

    買了房子以後沒什麼錢裝修了,為了花小錢辦大事,我自己承擔了房子的設
計工作,到處買參考書籍和軟件,不厭其煩地修改設計方案。那時的裝修公司沒
有像現在這樣遍地開花,我幾乎把全北京城所有的裝修公司都跑遍了,一家挨一
家詢價。

    但比來比去,還是覺著裝修公司太貴了,後來還是找了馬路隊。馬路隊衹會
幹活,沒什麼審美情趣,一切細節都要靠我自己;責任心也差,能糊弄就糊弄,
我每天下班都要到工地上盯著,仔細審查每一個細節。

    不光如此,所有的主材輔材全靠我一個人買。而前妻做慣了甩手掌櫃,一次
都沒去工地看過,一次都沒去建材市場買過材料。儘管如此,我心裡還是美滋滋
的,心想自己和老婆這麼年輕就能住上這麼大的房子,一定要裝好,一步到位。

    不僅是裝修,包括後來的傢俱家電,也是我一個人一手操辦。

    那時也沒車,每天坐公交面的加兩條腿跑了無數趟,一家賣場一家賣場地對
比價格款式,從裝修開始到搬進去住三個月裡我沒休息過一個雙休,沒吃過一頓
正常的晚飯。

    最終,我的房子花了很少的錢,卻裝出了很好的效果,以至於售樓部把我這
裡當成了樣板房,遇到有購房人對這個戶型感興趣,都會帶到我家來看效果。當
時累是累,可是也滿足,畢竟是自己的家啊……

    可是現在這個家真的要毀了,十年心血,一朝付諸東流。儘管是我提出了離
婚,儘管我跟她在談離婚條件時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但是,又十分不甘,十分痛
惜。這是種奇怪的心態,欲走還留,欲罷不能,剪不斷,理還亂。

    「守傑。」前妻在登記室門前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我今天中午出去算了一卦。」前妻輕聲對我說道。

    「哦?你……怎麼突然有這個興趣了?」

    「人無奈的時候,總是想尋求點寄托……」前妻低著頭,輕輕回答道。說實
話,跟她相處十幾年,很少見她能這麼輕言細語地說話。

    「呃……那算卦的說些什麼?」我忽然覺得有些可憐眼前這個女人。

    「他說,我們倆的劫數今年就會過去了,應該能夠和好如初的。」

    「呃……然後呢?」很顯然,我並不相信。

    「他還說,要是我們分了,你再找的話,都是過不到頭的。」

    「還有呢?」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感覺她是在詛咒我。

    「還說,以後你會吉星高照的,但是得有元配妻子在身邊照顧你……」前妻
抬起頭望著我,那雙略微外鼓的眼睛裡,淚光正在閃爍。

    我聽出來了,這是前妻在委婉地求和。

    望著她,想到這是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這一瞬間我感到鼻子發酸,視線
也有些模糊了。我忍住淚水,內心中激烈地翻騰著,試圖再為這場婚姻尋求一個
機會。我再一次回想起以前所經歷的那些幸福,想起她遞給我的那瓶可樂……

    但不由自主地,我馬上又聯想起那更多的痛苦和恥辱,想到自己生病被她獨
自扔在家裡不管,想到這些年她和她媽一起對我的暗中算計,想到女兒出生後她
說要保持身材不給女兒餵奶,想到……

    我終於明白,這些陰影,將會永遠伴隨著兩個人的一生。於是,我終於長長
歎了口氣,說道:「順其自然吧,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早一點尋求解脫,各自找
一個合適的人吧,趁我們都還不算太老……」

    兩人來到了離婚登記室,與熙熙攘攘的結婚登記大廳截然不同,這是一個小
廳,除了我和前妻,就衹剩一對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女胖男瘦,兩人正吵得面
紅耳赤。不,確切地說,瘦男人一邊抹眼淚,一邊不斷地搖頭,胖女人一邊抹眼
淚,一邊詰責。但吵什麼我不知道,我沒有心思管他們的閒事。

    「證件帶齊了嗎?協議立好了嗎?」三十多歲的女登記員看了看我倆,程序
化地問道。

    「帶齊了,立好了。」我機械地回答著。然後送上擬好的協議和兩人的身份
證件,以及結婚證。

    「證件都要複印,協議要按照規定格式填寫。」登記員簡明扼要地對我們說
:「出門順著走廊到頭,再右轉到打字室。另外你們的照片不對,要兩寸的照片,
照相室在打字室旁邊。」

    我和她按著登記員的指令來到打字室,交錢,登記,照相,等待……兩人呆
坐在打字室外的長椅上,我點燃了一枝煙,狠狠地吸著;前妻則把頭深深埋在胸
前。

    「我曾經相信一句話,叫天道酬勤。」我長長地吐了一口煙圈,緩緩說道:
「這麼多年以來,為了這個家,為了你,我拚命地工作,拚命掙錢……我寵著你,
關心你,該不該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節約每一個銅板,為自己買一條一百塊
錢的褲子都要猶豫半天,為你一擲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為的就是讓你幸福……

    但是我沒有料到,你,還有你媽,竟然一直在算計……「

    說到這裡,我側身看了看前妻,她沒有回話,衹是頭埋得更深了,雙肩在略
微地抖動著。我又猛吸了幾口,然後把半截煙頭扔在米黃色的瓷磚地面上,用腳
把它狠狠地踩滅:「這下好了,從今以後,我們之間過去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

    「你對我太不寬容了。」前妻輕輕地啜泣著,頭仍舊沒有抬起來:「過去,
我確實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我衹是不知道如何去愛,我真的愛你……兩年以
來我一直在挽救,可是你卻一點不給我機會……」

    「不是我不給你機會,十二年裡我給了你很多機會,包括以前幾次鬧分手,
幾次鬧離婚,我都回頭了,你能說我沒給你過機會?每次你都給過我保證,我都
數不清你給過我多少次保證了,可你說話就跟放屁一樣,次次耍著我玩。這個世
界上,有些事情可以重頭再來;而有些,不能……」

    看到她哭,我又有些猶豫了,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但旋即又硬下心來:
「都是成年人了,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而不是隨意地做了,再
去試圖挽救。不是一切行為都沒有後果的,有些東西誰也挽救不了。更何況,你
這兩年的表現,哼,你以為能挽救這婚姻?」

    「李守傑,張佳麗,是你們嗎?」打字員把頭從窗戶裡探出來:「你們的協
議打好了,過來看看有沒有異議。」

    「沒有異議。你呢?」我略略掃了一遍協議的主要內容,問前妻。

    「我也沒有。」她看都沒看。

    我和她重新回到離婚登記員面前,那對中年夫婦依然吵得面紅耳赤。

    「你們兩個協商好了再來。」女登記員有些不耐煩了,下了逐客令:「下一
對。」

    我把協議書,證件原件和複印件以及兩人照片交給登記員,登記員對著身份
證看了我們兩人幾眼,然後掏出一份免責聲明書,還有協議書等文件給兩人簽名
按手印。

    我看了看聲明書的內容,拿起筆正準備簽字,前妻突然小聲說:「守傑,你
再想想吧,咱們再挽回一次吧?還有婷婷呢。」

    我拿筆的手停頓了。

    這一刻,我心裡忽然湧起一陣衝動。其實,此時我也很想拉住她的手,對她
說,算了,老婆,咱們回家去,咱們從頭來過。但是,旋即我抑制住了這種衝動,
咬了咬嘴唇,鼻翼輕輕地翕動了一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咕噥了一句:「都
到這裡了,還談什麼挽回。」

    說完手一揮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把其餘文件一一簽名,遞給了前妻。前
妻猶豫了一下,也簽了。

    說到當時的心理狀態,經過十年忍受,兩年造反之後,我已經很疲憊了。忍
受改變不了她的本質,造反一樣改變不了,現在我衹想早點結束這種互相折磨的
生活。

    離婚之前的兩年裡,我曾想破腦袋尋找出留下的理由,可想來想去什麼也沒
有,除了剛認識她時她遞給我一瓶可樂,除了我們還有一個女兒。

    一瓶可樂撐十年,我覺得算是夠對得起她了。而談到女兒,我也曾經在老媽
的勸告下,考慮過為孩子犧牲自己這一輩子算了,所以才會有那兩年的磨嘰。

    以前沒有孩子時,老媽確實對我前妻對待我的態度不滿,也曾提醒過我要改
變她,但很遺憾我改變不了。

    後來老媽想出一個計策說,有了孩子以後,可以激發母性,可以激發愛。但
很遺憾,生了孩子後她為了保持身材不喂孩子奶,母性?

    我沒見到。現在,孩子漸漸長大,老媽又開始揣度我為了孩子犧牲自己。

    但忍受了兩年,我覺得不行,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精神開始萎靡不振,性格也
開始變得孤僻易怒。

    而且,我對事業也不再那麼執著了,一想到自己在外邊拚命卻被別人算計掉,
我就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提不起精神來。十年前,老媽曾要我為上床負責,娶了
前妻;現在要我為女兒負責,繼續湊合著過。那麼,我在哪裡?

    我的幸福,我的希望在哪裡?我做奉獻者可以,但我不想做一個犧牲品。我
有權去尋找一個合適自己的人,我有權尋找自己的幸福。

    所以,我拒絕了老媽要我為孩子犧牲自己的建議,我不再聽從這類愚蠢的建
議。

    這種建議的最終結果是,既害了我,也害了孩子,就跟當初選擇前妻而不是
選擇那個跟我看電影的女孩一樣。

    寫到這裡不由感歎一句:女人,在你曾經的愛人離你而去的時候,你應該想
一想,你是否給了他無法離去的理由?如果沒有,那麼,你再也挽不回這個人了。

    現在,我已經非常厭倦了這種充滿算計的家庭生活,打算換一種生活方式了。

    當然,如果離婚前她的腳步邁得大一點,比如說,做到像跟我謀求復婚時那
樣,我可能就不會再提離婚了。但是很遺憾,她沒有,她太吝惜付出,吝惜到我
失去了耐心。

    你不能說我沒有耐心,我是磨嘰了十幾年的人,如果某件事情連我都失去耐
心了,怕是世界上再找不出一個更有耐心的人了。

    後來離了,她自己過了一段時間,開始覺悟一些事情,看《弟子規》修正自
己的行為,又想挽回婚姻。但是,所謂水漲船高,我已經出來了,看了更多的風
景,才知道以前對她的最高期望其實也是偏低的,衹能勉強算個正常女人的最低
值。這就跟買房子一樣,等你攢夠了錢,你就發現房價又漲了,你總是差了很多。

    想著不貸款就搞定這房子,你搞不定的,十年裡你欠了太多的債,出來混,
早晚得還上。

    兩人從民政局出來,已經到了快下班的時間了。夕陽西下,大地被塗抹了一
層金色。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憋在自己心中十年的那口惡氣
終於吐了出去。

    人往往就是這樣,當一個人遭到無緣無故的傷害而感到痛苦和不公時,就會
產生一種心結,這種心結實際上是復仇的慾望。衹有完成了復仇,人才能從痛苦
中得到解脫。離婚,就是我的復仇方式……

    和前妻分別後,她自己先回了家,我則揣著那個綠本本,開車毫無目的地在
街上晃了一陣。我是決定離開前妻這個人了,所以我一拿到證書就琢磨著請前妻
開路。

    gxw 8118 UID955901

    等級110議會會員職業

    總分1454積分1307金幣29305貼子16605支持532狀態
離線閱讀權限110註冊日期2007- 11- 03上次訪問2010- 02-
24最後發表2010- 02- 24NO:142010- 02- 0915:53
[ 放大字體 ]分給前妻的房子是平安大街那套,儘管面積不如左家莊那套大,但
黃金地段,高檔樓盤,實際價格比左家莊那套還高,前妻當然會先選那一套。

    於是我給那套房子的租戶打了一個電話,跟他簡要說了一下情況。

    那人說,那是你違約啊。我說,真對不起,但事情逼到這一步了,您看我免
了您一個月房租行不行。

    那套房子,一個月房租都得五六千塊。

    那人一聽,又說,免三個月吧。我一聽,就說,行,你說免三個月就三個月。

    那人又說,現在還過著年呢,我找房子不是一下兩下的事情,這樣,你再寬
限我一個月吧。我一聽,也衹得答應了。

    看樣子,那個房客得一個月後才能走。但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徹底離開前妻,
不想再磨嘰了。

    既然她暫時不能從左家莊搬走,那我就搬走。反正這套房子留給我的,都是
些痛苦的回憶,我也不想面對那些痛苦的見證了。

    剛好,團結湖那套房子的租期已經到了,原本正打算跟租戶談續約的事情呢,
這個情況下也沒必要續約了。

    於是,我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現在我要住這套房子,不續約了。那人一聽,
也說現在過年,有些為難。我說,這不行,我馬上要用,你自己想辦法吧。然後,
我又補充了一句,你這個星期之內搬走的話,我就免你一個月房租。重賞之下必
有勇夫,他一聽,也就立刻去找新房源,很快搬走了。在他搬走後,我收拾了自
己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搬到團結湖去了。

    儘管離婚當天我還得跟前妻住在一套房子裡,但又覺得再沒有什麼約束自己
了,也想墮落一下,發洩一下這幾年被前妻性禁錮帶來的鬱悶和憋屈。於是,當
晚就到洗浴中心找雞快活去了。

    這可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嫖娼經歷,值得記錄一下。

    那天,我如願以償地拿到那張綠皮嫖娼許可證,也沒跟爹媽通報離婚這檔子
事兒,自個先下川菜館子狂搓了一頓,然後開車路過XX桑拿會所,感覺那裡場子
不小,霓虹燈挺亮,覺著檔次還成,就停了車進去了。當時心情好爽啊,覺得這
下我可自由了,再不受那個性冷淡折磨了,老子想操誰咱就操誰!

    XX桑拿會所跟一個什麼省駐京辦事處的大樓挨得挺近。以往,我在尋花問柳
這個領域經驗值幾乎為零,不知別處如何,反正進去了一個氣派的前廳,被服務
小姐領著上了電梯,送進了一個類似賓館的樓道裡。

    雖然正值隆冬,但裡邊熱氣騰騰。迎賓小姐穿著旗袍,開叉很高,大屁股若
隱若現,樣子很是誘人。樓上有服務生接待,把我領到一個房間裡。

    房間很大,大約有四五十平米左右,外邊一半,左首是個很大的桑拿房,右
首是衛生間,裡邊有個很大的衝浪浴缸,八成是洗鴛鴦浴用的。

    房間靠裡邊則是一張巨大的水床,看樣子睡五六個人搞群P 沒問題。床的正
頂上,還吊著兩根不銹鋼柱子,跟雙槓差不多,不知道啥JB用處。

    我躺在床上抬頭看,屋頂天花板是一面跟床差不多大小的鏡子,從鏡子裡完
全可以看清床上的一切。靠,這環境可太JB淫蕩了。

    抽了枝煙等了一小會,一個四十來歲的徐娘進來了,臉抹的跟掉進面缸裡滾
過一樣白,燙著個棕黃色的大波浪捲,嘴唇薄的像兩片紙,滿臉堆笑。雖然我沒
有嫖娼經驗,但智商可不低,一看就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媽媽桑了。

    媽媽桑見了我說:「先跟先生說一下這裡的消費,先生您點的豪華套房房費
一千,不限時間,小姐小費八百。」

    靠,有點貴,我心想。但已經進來了,再夾著尾巴走人也太沒面子了。於是
我點頭認可。

    「先生,想找個什麼樣的小姐?」媽媽桑問道。

    我想了想,說:「我喜歡長髮高挑的,一米六五以下的不要,五官要秀氣,
皮膚要白。」

    媽媽桑說,好哇:「我們這裡好多漂亮小姐呢,還有新疆小姐,先生要不要
嘗嘗鮮?」

    「什麼?新疆小姐?是維族人嗎?」我一聽,覺得有些興趣,以前看電影,
新疆女人不少還挺漂亮的。

    「是啊,要不來一個試試?」

    「嗯,好吧。」

    媽媽桑轉身離去,時候不長一個維族小姐進來了。媽媽桑沒騙我,這女人打
眼一看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維族女人:頭髮焦黃,深目高鼻,紅色眼珠,人高馬大,
身材威猛,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靠,這可不符合俺的審美情趣,我還是習慣於纖柔的東方女性。於是我含著
歉意對她說了聲「對不起」,要她再把媽媽桑叫進來。

    媽媽桑其實就在門口,轉眼又進來了,還是滿臉堆笑,問:「先生,不喜歡
啊?那換個小姐如何?」

    「嗯。」我說:「好,換一個吧。」

    媽媽桑離去半分鐘,又領進來一個,媽媽桑這次沒退出去。我看了看這個雞,
覺得還行,反正比我前妻強多了,於是點頭讓她留下來了。見我首肯,媽媽桑這
才關門離去。

    小姐自顧脫了衣服,又幫我脫掉。媽的,一脫衣服可就露餡了:那小姐雖然
臉上抹的很白,身上可一點都不白,脖子那裡黑白涇渭分明。靠,又是個靠化妝
的假美女,我心裡禁不住一陣失望。

    小姐見我不吭氣,問道:「大哥,要不然我們去洗鴛鴦浴?」

    洗鴛鴦浴?我可不打算跟你洗什麼鴛鴦浴,一想到跟一個被千人騎萬人操的
小姐在同一個浴缸裡泡著,也不知道你有啥病,我就覺得慎的慌。所以我婉拒了,
說我想洗淋浴。小姐一聽,說:「那也成,大哥。」

    小姐是東北口音。說也奇怪,北京這類場所裡的小姐,十個恨不得有八個是
東北人。於是我沒話找話地問道:「小姐是東北人吧?」

    「是啊。」

    「哦,東北哪裡的?」

    「黑龍江的。」

    「哦,黑龍江哪的?」

    「佳木斯的。」

    「哦。」哦到這裡,我突然想:靠,我問這個幹嗎,她是哪裡人關我屁事啊。

    我他媽怎麼變得這麼無聊啦?

    但是,不問這些無聊的問題能幹嗎啊?無奈,我衹得繼續著無聊的發問:
「小姐你姓啥?」

    「我姓李。」小姐答道。

    「哦。」

    「老闆你姓啥?」小姐問我。

    「我姓張。」

    靠,都他媽沒一句實話。

    談話到這裡,小姐要幫我洗淋浴,我攔住她,說:「算了,我自己來,我自
己來。」心想誰他媽知道你的手乾不乾淨呢。

    因為擔心小姐趁我淋浴時翻我褲兜,我就那麼閃電般隨便沖了一下,就躺上
了床。剛才沒脫衣服沒感覺,一脫衣服才感覺這水床可真他媽冷。這裡也是奇怪,
這大冬天的,搞個水床幹嗎?而且連個被子褥子都沒有,這不成心想讓我美麗凍
人嗎?

    小姐洗完後也上床來,看了看我,虛情假意地說:「大哥,你長得真帥啊。」

    「小姐,你也很漂亮啊。」我也虛情假意地回答道。話雖這麼說,但心裡很
緊張,總是怕這小姐身上有什麼病之類的傳給我,小弟弟自然委靡不振。

    小姐取出一個套子給我套上,問我是全套還是直接打炮?我一邊被她套,一
邊擔心這保險套會不會是雜牌貨?這時我不知道是被水床凍的,還是因為英勇就
義那一刻的臨近而感到害怕了,反正渾身上下忍不住瑟瑟發抖,牙齒咬得咯咯響。

    於是我連忙說,等一會再說好不好?小姐感覺莫名其妙,說了句,幹嗎啊。

    我連忙解釋說:「就等一等,我現在好冷。」

    小姐見狀,笑著說:「那我給你暖暖吧。」說完往我身上壓過來。這時我突
然發現小姐胸脯上似乎有幾個紅疙瘩,頓時聯想起什麼梅毒淋病尖銳濕疣艾滋病
之類一連串可怕名詞,剎那間本能地用手把小姐往外一推,大概用力過猛了,把
小姐嚇了一跳,說:「你幹嗎啊?」

    我也覺得不好意思,說:「我們還沒熟悉呢,要不,咱們先聊聊天?」

    小姐被我連續兩次拒絕弄得有點莫名其妙,就又問:「大哥,聊啥呀?」我
想了想,還真他媽想不出要跟她聊啥,頓時也沒話可說了。

    小姐見狀,就說:「我為你口交好嗎?」

    我一聽,覺得也不行,誰知道她那張嘴晚上吃了啥呢,沒準是煎餅果子羊肉
串之類,那辣椒,那醬……想想都噁心。還有,沒準丫那張嘴裡還有什麼致命的
病菌?把我的命根子含在這張嘴裡,想想都怕。

    於是我趕緊推辭道:「不忙不忙,先就這樣躺會,聊聊吧。」

    那小姐職業素養可真不行,竟然開始不耐煩了,抱怨地說:「大哥,你能不
能快點啊,這也不做那也不做,咱們都浪費半天時間了。」

    我一聽她這麼說話,覺得更沒意思了,就反問道:「怎麼浪費時間了?我又
不是不付錢。」談到這裡,我一點搞的興致也沒了,也就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種
無聊的場合了,就乾脆坐起來跟她說:「算了,今天我也沒心情搞,買單!」於
是就這麼著,結束了讓我刻骨銘心的唯一一次嫖娼經歷。

    直到現在我都認為,我離這個婚真他媽是英明決策。因為我離婚後曾經回想
過,面對這場婚姻我自己有沒有啥遺憾?前妻有沒有啥值得我懷念的地方?情緒
低沉了十八天,我發現我對離婚的遺憾就是離得太晚了,要是沒小孩時,不,談
戀愛時就拜拜就好了。

    而前妻的好處,我雖然絞盡了腦汁,也愣是沒想起一個來。不是我思想太偏
激,如果我在離婚前後這麼想,那肯定是因為偏激。但離了三年,早就心平氣和,
身邊都過了好幾個人了,我仍舊想不出她的什麼好處來,那就不是我太偏激,而
是她太極品。

    同樣,我離婚後來自親人朋友的旁證,也證明了我的感覺並沒有錯。

    自己離婚後越混越滋潤,不光我的父母兄嫂為我離婚感到高興,就連我的那
幫狐朋狗友,同事同學,遠近親戚,街里街坊,一聽說我離婚的特大喜訊,個個
喜上眉梢,激動得熱淚盈眶、奔走相告,來賀喜的人比當年出席婚禮時的人都多,
愣是找不出一個來弔喪的。

    靠,我五歲那年首都百萬軍民熱烈慶祝粉碎「四人幫」,那場面也他媽的不
過如此吧。






【十八、兩個女人的戰爭】

    就在C 女披著睡袍坐在沙發上等我時,我前妻和我是一前一後回到我家,前
後大概不超過三分鐘。你說這破事怎麼就他媽的這麼巧。後來C 女和我前妻分別
提過這事,加上我的回憶,勾勒出了這次衝突的完整情形。

    頭一天,也就是星期五那天晚上,我剛從出差地坐上火車回家,預計第二天
上午到達北京。就在我剛剛放下行李,躺在自己的下鋪上打算聽MP3時,我接到
了前妻的一個電話。

    「守傑,明天婷婷的培優班老師有事,不上課。」

    「哦。」我不知道她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想讓我明天就接女兒嗎?算了,已
經跟C 女安排好了,明天我們要一起度過,還是後天再接吧。

    「我想……咱們明天一起帶婷婷出去玩玩行不行?婷婷說了好長時間了,想
讓咱倆一起帶她出去玩玩。」前妻吞吞吐吐地說出了這個要求。

    「哦……」我心想,幹嗎非要兩人一起帶她出去啊,那多尷尬。於是我說:
「我最近在外邊出差,現在剛上火車,明天才能回來。而且我這幾天挺累的,一
起帶孩子玩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再說了,我看天氣預報,這幾天北京挺冷的,出
去也不方便。」

    前妻見我推托,就說:「守傑,我也想見見你,有些話想跟你再說說。」

    其實前妻在離婚後,並沒少找我,但我一概狂暴地拒絕。她也有自尊心,也
怕我罵她個狗血淋頭,見我不願見她,就不敢再當著我的面說什麼了,就是我接
女兒時她也不說什麼。

    她雖然不見面說,但是發短信,意思一般不外乎:各退一步,雙方都有錯,
珍惜老感情之類。

    我一看這類不鹹不淡各打五十大板的屁話就他媽來氣,老子退個屁啊,老子
沒錯。

    別人家的事情咱說不好,但我們家的這些事,我不認為我錯到那裡去了。

    因此對這類無聊短信一概不回。此時聽前妻又講有話要說,我就隨口給了她
個軟釘子,說:「行,以後再說吧,這個星期我確實沒時間。」

    但當時我並不清楚,就在那天,或者那天之前,前妻大概不知道從哪看了些
關於夫妻相處之道的文章或者書籍,又產生一些感悟了,覺得自己以前太不溫柔,
對我太不關心,等等。

    可能她覺得有些後悔,還是想挽回,就買了幾條好煙,兩條好茶,還有一件
羊絨衫來看我。這麼多年,也就是剛結婚時她給我買過類似的東西,此後就對我
一毛不拔了,哪怕是她掌握著我的銀行卡,也依舊對我一毛不拔。

    所以,她那時說帶女兒出去玩玩是假,想來表示一下她的後悔和對我的關心
是真。所以,她得知我從外邊出差將回,立刻感覺到這是一個噓寒問暖的好機會。

    大概前妻怕我到時候不許她進門或者開口罵她,連我女兒都帶上了。這樣以
來,我就是再不樂意,也不會當著女兒的面罵她或者把她趕走了。臨到小區門口,
還在附近鮮花店買了一束鮮花,讓女兒拿著,意思是準備歡迎我。她跟我這十幾
年,在是一家人時候凶的像個惡煞,離了婚倒要學文明禮貌了。

    而此時,C 女穿著情趣內衣,外邊就隨便裹了一個睡袍,坐在客廳的貴妃床
上等我。我進小區門的時候,還跟她發了個短信說了聲我到門口了。

    我目前住的團結湖這套房子,以前是出租了的,我自己住回來後,就找了鎖
匠換了防盜門的鎖。可是單元門鎖是磁卡的,沒換。雖然我和前妻離了婚,但離
婚時,她並沒有把團結湖這套房子的鑰匙交出來,雖然防盜門她是打不開了,但
單元門的磁卡她還有,因而進單元門暢通無阻。她帶著女兒到了我家門前,按響
了門鈴。

    正在看電視的C 女聽到有人按門鈴,就以為是我,連忙興沖沖去看門。一開
門就看著我前妻和我女兒,不由得一愣。起初C 女還以為,外邊站著的是收水電
費或者上門推銷的大媽,但旋即一低頭看見我女兒了。C 女以前在我電腦上看過
我女兒的照片,認得她。

    於是C 女頓時愣住了。

    我前妻也沒料到我屋裡會有這麼一個穿著睡袍的年輕女人,也愣住了。

    兩個女人愣著僵持了片刻,我前妻馬上就意識到這是她的對手,立即產生了
敵意,於是她先不厚道了,故意作踐C 女似的問道:「你是誰呀?是不是新來的
保姆?」

    C 女鎮定了一下,回答說:「我是李守傑的女朋友。」雖然C 女猜到外邊這
個女人很可能是我前妻,但剛受到前妻的侮辱,就來了個以牙還牙,明知故問了
一句,說:「那你是誰?收電費還是掃樓道的?」

    前妻想了一下,說:「我是李守傑的愛人,請你讓我們進去好嗎?」

    靠,她說她是我老婆!C 女一聽這話,頓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氣勢一下子
就矮了半截,大概被搞蒙了。

    我跟她交往那麼久,她並沒看過我的離婚證,我們倆誰都沒看誰的離婚證,
衹是對方說自己離婚了就信了。這下我前妻說自己是我老婆,一下子弄得C 女沒
了主張,開始懷疑我是不是騙了她,因為她事後曾經專門看過我的離婚證。由於
被前妻搞蒙了,就那麼稀里糊塗的讓開路,我前妻就拉著女兒進了客廳。

    一進來門,前妻就把那些禮物放了,然後不請自來地到廚房轉了一圈,用電
水壺接了一壺水燒上。團結湖這套房子,她雖然來的不多,但也是熟門熟路。而
現在因為要和C 女暗中較勁,她就更要表現出一種氣勢提醒C 女,她才是這屋的
女主人。

    衣著暴露的C 女傻站著,腦子裡一片空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換衣服
也不是,不換衣服也不是,頓時感到無地自容。

    前妻燒上了水,然後把女兒抱在懷裡,坐在沙發上上下下打量著C 女,對她
說:「你坐啊?你是怎麼進我家的?」

    C 女即便再沉著冷靜,這時候也慌了神,只好緊緊地裹了裹睡袍遮羞,竟然
就那麼聽話地坐下了,低下頭不敢看我前妻。當時C 女濃妝艷抹,穿著做愛時用
的黑色漁網襪,腳上穿著一雙做愛才穿、平時連走路都走不了的那種超高跟涼鞋,
怎麼看怎麼像個演A 片的。我前妻盯著她的腿和鞋看了又看,也沒話可說了。

    這一切發生在三分鐘之內。就在這時,我回來了。

    正在C 女和前妻在我家裡較勁的時候,我已經拖著行李箱進了單元門上了電
梯。自從那晚C 女第一次為我吹簫以來,C 女也接受口交了,口活技術也越來越
熟練。雖然跟A 女D 女相比還是差了很多,但是也能給我帶來很舒服的感官刺激。

    我站在電梯裡,一想到進門後就能親吻撫摸C 女那雙如玉的美腿,被她含住
小弟弟,然後老漢推車插她的美穴,那話兒倏地就硬了起來,臉上也不自覺地浮
現出一絲微笑加淫笑。一個多星期了啊,我倆都憋壞了。

    C 女此時正尷尬地坐在沙發上,雙手緊緊裹起睡袍。對她而言,哪裡是坐在
沙發上?那分明是如坐針氈。她又羞又氣又納悶,假如當時我家地板上有個縫的
話,C 女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我前妻則下意識地盯著C 女那雙腿,漁網襪和高跟鞋,一邊想這女人穿著這
種鞋可怎麼走路,一邊飛快地開動腦筋想該怎麼辦。

    她也確實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事。

    雖然她很清楚,我離開了她再找個女人的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她沒想
到這麼快,也沒想到她的繼任者會這麼漂亮,更沒想到會被自己撞個正著。大概
讓她唯一感到有點快意的,就是C 女穿著那種衣服為她開門,讓她出了醜。

    我女兒也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漂亮但衣著奇怪的阿姨,納悶這個阿姨怎麼
會在大冬天穿涼鞋?而且她怎麼會出現在爸爸的家裡,還在爸爸不在的情況下?

    她是誰?儘管女兒並不懂得大人之間的事情,但是能夠感覺到,這個阿姨與
自己媽媽之間並不友好。

    等我的敲門聲響起,C 女就像遇到了救星一樣,「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跑
向門廳,為我打開了門。因為太著急了,崴了一腳。

    站在門外的我看到C 女為我開門,就微笑著,對著倚墻而立的她說:「啊,
你來了,想我了吧?」

    說話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衣著打扮,心中一陣驚喜,立刻把行李箱放下想抱
抱她,但是忽然被C 女推開了。莫名其妙中,我才發現C 女臉色非常難看,一點
笑意也沒有,而且臉臊得通紅,大眼睛裡邊好像淚花閃閃的。我覺得有些奇怪,
忙問:「怎麼啦?」

    C 女什麼都沒說,用眼色示意我往客廳裡看。我趕忙又拖起行李往裡邊走了
幾步,一看,也呆了。

    一個男人兩個女人,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頓時屋裡一片沉寂。倒是女兒
看到我,喊了一聲:「爸爸!」打破了這種沉寂。然後女兒掙脫了前妻的懷抱,
向我跑來。我蹲下身抱起她,親了一口,然後放下,說:「乖,先到媽媽那裡,
好不好?」

    我穩了穩神,覺得應該首先把她們隔離開,就把C 女拉到臥室裡。C 女一走
路,我才發現她一瘸一拐的,只好把她扶進去了。讓她在床邊坐下,問她怎麼回
事?C 女帶著哭腔說:「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問你自己!我在家等你,誰知
把你老婆等來了。」

    我連忙對C 女說:「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問問怎麼回事。」

    然後我來到客廳,看到前妻還抱著女兒,無意識地張著個嘴坐在沙發上發呆。

    唉,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分開大半年,我始終沒拿正眼瞧過前妻一下,
現在認真地看了看她,發現她變得更難看了:身材比離婚前還要臃腫,弓腰駝背,
腹部隆起,像掛著個游泳圈;臉色灰暗發青,皮膚上的痘痘更多了,一片連著一
片的。

    大概是剛才緊張的緣故吧,因為近視本來就略微外凸的雙眼更凸了。以前沒
比較還沒有直觀印象,現在C 女跟她站在同在一個屋簷下,對比就極其強烈。

    我靠,怎麼跟個這麼醜的人過了這麼多年?不光是長的難看,而且心如蛇蠍,
十幾年如一日跟吸血鬼一樣把我當猴耍!想到這裡,我自然是惡向膽邊生,要不
是女兒在跟前,恐怕就直接把她踢出門讓她滾蛋了。但是看在女兒的面上,我還
是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話。

    「你來這幹嗎?」我問。

    「我……我衹是想看看你,聽說你出差回來……」前妻語無倫次地答道。

    「我昨天不是已經告訴你我沒時間了嗎?你他媽又跑來幹嗎?嗯?怎麼著,
你又想找什麼茬啊?」話說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流露出憤怒了。

    心想,媽的,你來就來唄,帶著女兒來當擋箭牌幹什麼?讓她看到這種場景,
對她心理會造成什麼影響?自打幾年前跟丈母娘鬧翻後,我跟前妻就沒幾句好話,
每次說不上三句就忍不住要發火,都成習慣了。

    前妻無語。她那天不是來跟我找茬的,是來向我獻愛心的。可我當時也不知
道,以為她又是想找茬的。

    見她無話可說,又看了看女兒,我略微平和了一下情緒,說:「你們先走吧,
現在弄得大家都不方便。」

    前妻聽了我的話,再沒像以前那麼凶巴巴的反唇相譏,而是低著頭站了起來,
小聲對女兒說:「婷婷,咱們走吧。」

    走到門口,她還扭頭又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但沒說。就跟女兒說:「婷
婷,跟爸爸說再見。」

    女兒順從地說了聲:「爸爸再見!」

    我目送前妻領著女兒離去,不知為什麼忽然有了一種可憐她的感覺。唉,這
個女人真他媽的有病,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一天到晚算計算計,不但作踐我,
也作踐她自己,算來算去算的家破人亡各奔東西,這下滿意了吧?





【十九、我選擇了你】

    關上防盜門,我才鬆了口氣。這時想起來皮鞋都沒脫,趕緊換了拖鞋,又脫
了羽絨服外套,這才跑到臥室裡。

    C 女還沒有從剛才的羞辱感裡掙脫出來,依舊坐在床邊發呆。我趕緊蹲到她
面前,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給她脫了,然後我也坐在床邊,輕輕搬起她的雙腿,
為她揉受傷的腳踝。

    「沒事吧。」我問道。

    「……」C 女不回答。

    「我也搞不清她怎麼會跑來。」我繼續解釋。

    「……」C 女仍然不回答。

    「你倒是說句話啊。」面對她的沉默我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你要我說什麼?」謝天謝地,她終於開口了,「我從沒受過這樣的羞辱…

    …「憋了這麼半天,她就是等我來呢,我一說話,她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哎呀好啦,又不是我羞辱你,早跟你說過那女人是潑婦。」我趕緊從床頭
櫃拿了張面巾紙幫她擦眼淚安慰她,可是被她一下擋開了。

    「李守傑,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離婚沒有?」C 女奪去了紙,自己一邊擦
淚一邊問道。

    「當然離了啊,難道這會騙你嗎?」我當時不知道我前妻在她面前自稱是我
老婆,納悶地說道:「離婚證就在保險櫃裡放著呢,你要不要看看?」

    「我要看!」C 女已經不信任我了。

    「好,我這就給你看。」我放下她的腳,費了一會功夫,從保險櫃裡找出那
張綠色的救命符,遞給C 女。

    C 女接過我的離婚證,像銀行職員審視假鈔那樣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又像海
關職員那樣把照片上的人跟我比了又比,好像懷疑這證書是我在過街天橋下邊花
五塊錢弄來的偽證似的。確認無誤後,才把離婚證還給我。

    我剛接到手裡,她又搶了回去看了一眼,實在看不出破綻,這才又還給我,
然後審問我道:「那她怎麼自稱是你老婆?」

    「什麼?她自稱是我老婆?」我也驚訝的瞠目結舌:「她什麼時候自稱是我
老婆?」

    「就剛才!」

    「靠,她有病吧?真是有病!」我衹能這麼評論前妻的行為了。然後,為了
緩和氣氛,我又捧起了C 女的腳,繼續為她揉捏傷處,說:「算了,都過去了,
咱們不理她就是了。」

    「不行,你得解釋清楚,她為什麼自稱是你老婆。」女人就是這樣,即便是
C 女這麼理性的女人有時也會衝動,依舊對我不依不饒。

    「靠,我哪知道啊?離婚證都讓你看過了,我還能解釋什麼?」

    「她為什麼自稱是你老婆?你們倆背地裡會不會有什麼來往?」C 女繼續窮
追不捨。

    「絕對沒有!我以人格擔保,對天發誓!」我忙向她保證。

    「那她為什麼自稱是你老婆?」靠,這話轉一圈又繞回去了。

    「我哪知道啊,嘴在她身上長著,她可以說她是我的老婆,也可以說她是古
月金帛濤的老婆,小布什的老婆,普京的老婆,我哪能管得著啊?」看她不依不
饒的樣子,我急中生智,幽她一默。

    「那她為什麼衹說是你的老婆?」我昏,你有完沒完啊?

    「廢話,她要說她是小布什的老婆,你信嘛?還不直接打電話叫救護車送安
定醫院去了。」我繼續耐心地逗她樂。

    C 女這才稍微穩定了點情緒,衹聽她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錯啦,是那一衹。」

    「什麼?」我一下沒搞明白,瞪著倆眼問C 女。

    「我是說你揉錯了,是另外一衹腳崴了,笨蛋。」C 女已經不再那麼惱怒了。

    我連忙換了一衹腳揉著,然後對她說:「咱們去醫院看看吧。」

    「算了,不用了,崴的不是很厲害。」

    「那也得去,萬一出什麼事呢。」

    「我不去,好不容易到星期六,我可不想去醫院耗著。」

    「那我給你擦點紅花油什麼的吧。」

    「好。」

    我從五斗櫃裡找出一瓶紅花油出來,為她脫掉絲襪,然後在她的傷處塗上紅
花油,輕輕地為她揉搓。

    「守傑,我們談談吧,有些話想跟你說。」C 女躺倒床上,對我說:「咱倆
相處這麼久,一直都沒認真地談過。」

    我也躺到了C 女旁邊,為了繼續活躍氣氛,就把手伸進C 女穿的T 褲裡邊。

    那T 褲是我跟她一起到成人用品店選購的,黑色薄紗材質,正前方三角部位
用金色和彩色絲線繡著一衹色彩斑斕金光閃閃的蝴蝶,看上去非常性感撩人,我
倆不約而同地看中了它。

    但是C 女卻拿開了我的鹹豬手,對我說:「守傑,咱們今天就別做了吧,我
現在沒心情,就是想跟你聊聊。」

    我一聽,那是,碰上這麼檔子事兒,多高的興致也得給敗了。得,今兒個得
玩嚴肅文學了,那就甭搞了。又一想,我那前妻真他媽是個掃帚星,怎麼一沾著
她我就倒霉呢?她衹要一出馬,我准碰不上啥好事。

    不過,我也真的覺得有必要跟C 女談談了,那天從思陵回來我就想跟她談,
衹是見她沒開口談的意思,我也不好意思主動張開這張嘴。然後又一忙,這事就
給耽擱下來了。被動男就是這樣,總是等著兔子自己撞樹樁子。現在C 女既然主
動開口了,那麼,我也樂得奉陪。

    「守傑,你覺得我怎麼樣?」C 女先發問了。

    「你?你很好,真的很好,我對你非常滿意。」我說這話時,特別加重了
「真」和「非常」倆字:「起初衹是覺得你漂亮,溫柔,幹練,覺著你有氣質,
有教養,但後來越處越發現你的優點,特別是咱倆去思陵那次,我跟你還真的產
生了點琴瑟合鳴的感覺。」

    本來我還想說她有「知性美」的,但想到我曾經在貞操受到威脅的情況下,
被迫對B 女用過這個詞,再用到C 女身上那是褻瀆了她,就沒說。完了,又一個
好名詞被人給糟蹋了。

    「嗯,那次我也有這種感覺。」C 女回答道。

    「所以,我覺得我倆才是天生的一對,我覺得你才是我要找的人。」我脫口
而出。就在這一瞬間,我已經否定了溫柔賢惠、小家碧玉的D 女。

    C 女和D 女,我拿著她倆已經對比了很久了。在理性對比長期不分伯仲、決
心難下的情況下,這個突發事件促使我做出了選擇。

    婚姻和愛情,不完全是理性的行為,感性同時也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這次,
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迫做出了選擇,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C 女。這說明,我
的心裡真正愛的是她,而不是D 女。和D 女雖然有很多牽掛和欣賞,但不是愛。

    這時我感到對D 女有些抱歉,這個小師妹其實也挺招人喜歡的,如果沒有遇
到C 女的話,我肯定選的是她了。但我畢竟是找老婆,不是開扶貧救濟中心的。

    我尋找的是一個能和我琴瑟合鳴的愛人,不是找上床保姆。所以,D 女出局
了。

    以後,能幫到她就幫幫她就行了,想辦法給她找個好一點的工作,再想辦法
給她找一套好一點的房子。

    這時,我本想對C 女再說一遍「感覺遇到你太晚了」,但一想,再跟祥林嫂
一樣嘮叨這句話就太虛偽了太沒意思了,於是忍住沒說。

    「但是,守傑,你並不很瞭解我的過去,也不完全瞭解我的想法。」C 女看
了看我,意味深長地回答道。她今天化了煙薰妝,整個眼睛看上去霧濛濛很迷離
的感覺。

    的確,我不瞭解C 女的過去,以前曾相互問起離婚的原因,我基本上是照實
交待了,但C 女先是淡淡說了句「性格不合」這個最庸俗但也最包容的理由。

    什麼事情都能歸咎於性格不合,這是離婚的萬金油理由。離婚的男女,假如
誰衹是這麼說離婚的原因,那麼說明她或者他並不打算把真正的原因告訴你。

    而且,假如誰這麼說給相親的人聽,那麼說明,她或者他已經被人問過無數
遍了,以至於再重複那些故事自己都厭倦了,因此我也就知趣地沒有再往深問。

    後來交往的深了,C 女又提到過「前夫出軌」這個很popular 的理由。

    但是跟A 女的交往給我一個啟發,「前夫出軌」這個理由背後隱藏著千差萬
別的原因,並不能以此斷定誰是主要過錯方。

    比如,假如我在跟前妻的婚姻內,忍受不了前妻的折磨而出軌的話,那麼我
依然有充足的理由把過錯推給前妻。

    衹是,我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我能忍受前妻很多年,一旦忍
受不了我也不出去偷雞摸狗,而是直接跟前妻Game over ,然後再尋找新的婚姻。

    這次不同了,C 女既然自己提起這事,就表明她願意向我敞開心扉了。儘管
這個故事她可能再也不想重提,但遇到我,此時此刻她覺得應該讓我知道了。

    C 女跟我一樣,出身於一個普通機關幹部家庭。我們這類家庭並不是什麼很
牛的出身,在北京,這樣的家庭一抓一大把。父母雖然職位不高,但都是老大學
生。她的成長環境單純,家教極嚴,這點能夠從C 女的氣質裡看的出來。

    俗話說,三天能出一個暴發戶,三年出不了一個貴族,C 女的氣質,是從小
一點一滴地養成的。但是物極必反,太嚴厲的家教讓她產生了一種很深的叛逆性
格,雖然她外表不張狂,但內心極為固執,也極為孤傲自戀,不能忍受任何屈辱,
在物質、地位和尊嚴面前,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尊嚴。

    C 女的前夫是個衙內子弟,據C 女說是某央企董事長之子,XXX 長之孫,兩
人也是大學同學。

    以C 女的個性,她是不會主動招惹紈褲子弟的,但那時她前夫對她追的很緊,
而且顯得也很有教養,很會體貼,長的也特別帥。時間久了C 女也就跟他好了,
進了傳說中的「豪門」。

    結婚之後,C 女沒有出來工作,而是做了全職太太。那個家庭,實在沒有什
麼必要出來工作。但是C 女慢慢發現,她前夫完全是個花花公子,玩女人是他最
大的愛好。

    很快,他就對得到手的C 女產生了審美疲勞,四處尋花問柳。起初還掖著藏
著,但C 女懷了孩子以後,她的前夫更加一碼,對她既不關心也不重視,每天泡
在女人堆裡,玩模特,玩演員,玩歌星。

    沒有不透風的墻,C 女孩子出生沒多久後知道了此事,跟前夫大吵一架,本
來還想著要是悔改了就吃了這個蒼蠅算了。誰知前夫反而倒打一耙,一陣怒罵,
意思是你找上我算你家裡八輩子積德光宗耀祖了,你還在我面前犯什麼橫?你丫
生了孩子身材跟母豬一樣我沒嫌棄你就算不錯了,你還來管我?

    C 女這樣的女人,是很在意愛情的感受的。以往她生活在王子與公主的浪漫
童話裡,此刻發現前夫忽然換了一副面孔,心裡完全無法接受。也就是從那一刻
起,她的愛情死了。

    但愛情死了,還有婚姻,還有孩子。C 女跟當年的我做出的選擇一樣,為了
孩子,保持著婚姻吧,哪怕這婚姻裡已經沒有愛,衹有責任。但是,她也跟我一
樣,無法欺騙自己的心。不公平感、受屈辱感、被出賣感始終揮之不去,折磨著
她,壓抑著她。

    為了求得心理平衡,C 女就跟公婆去說理,希望能從他們這裡得到理解和支
持,那麼她獲得心理平衡後,可能就忍氣吞聲了。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公婆雖然在外邊混得有頭有臉,可非常護短,說起話來
和C 女前夫幾乎一個調調,衹是更少感情色彩。

    他們先是幫著C 女前夫圓場子,說:男人麼,年輕時誰不花幾年,老了自然
就會收心。

    然後,反而對C 女表達了不滿,說她為這點小事這麼鬧,簡直就是不顧大局,
不識大體,庸人自擾,沒事找事。如果再這麼胡鬧下去,他們這些做老人的可就
不能允許了。意思是,你要是再鬧,那就要趕你走了。

    事到如今,C 女這才看清楚自己所進的這個豪門有多虛偽多冷酷。以她極強
的自尊心,面對這樣的侮辱,感情自然徹底破裂了。C 女是個很自我,但也能拿
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會為謀求財產之類的條件去違背自己的意志,她做出了唯一
能做的選擇就是離婚。

    但是跟這麼家人離婚,難度也是很大的。自以為高高再上的前夫和他的父母,
對C 女膽敢提出離婚,反應非常強烈。甚至不許C 女的孩子跟她,放出話來說,
孩子是X 家的骨血,不能允許你帶走,再找個野男人玷污了X 家的高貴血統。

    在多重壓力下,C 女最終放棄了孩子的撫養權。起初她還想常常探望孩子,
但X 家總是想盡辦法阻撓。從此,以後她索性有意不去想那些事,也不去想那孩
子,就像自己從未生過養過他一樣。

    講這些事情的時候,C 女沒有像D 女講自身經歷時那樣淚眼刷刷,而是非常
鎮定,神態自若,語氣平淡,彷彿是陳述與自己不相干的另一個人的故事。唯獨
講到孩子的時候,我看到她眼中淚光一閃一閃,那感覺,像煙雨一樣的迷離。

    C 女抬起了頭,止住即將噴湧而出的淚水,輕輕歎息了一聲,說:唉,就算
我沒生過這個孩子吧……

    講到這裡,我完全明白C 女為什麼從不在我面前提到她的孩子了,也明白為
什麼C 女家裡找不到她孩子的一絲影像。此時此刻,我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原來她,這個看上這麼高貴而灑脫的女人,竟然也承受了這麼多的痛苦,也有這
麼多無奈。

    C 女和我,兩個從小成長環境差不多的人,同出殊歸,一個高攀了豪門男,
一個低就了貧困女,卻全過的這麼痛苦不堪。而後,我們又殊出同歸,被七〇後
的離婚大潮裹挾著,進入了另外一個海洋,一個新世界。

    然後,兩個經歷了不同痛苦的人就這麼碰到了一起,是命運?是緣分?是巧
合?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對C 女最後的一點懷疑也冰釋了……

    所以,毫無疑問,C 女就是我的最終歸宿。我李守傑否定了自己過去十年的
生命,拋棄了十年傾注的心血,忍受著失去女兒的痛苦和愧疚,從婚姻的圍城裡
突出重圍,等待的就是這個人。

    自從我離婚以來,也遇到了幾個人,我周旋於這些女人中間,既有渴望,也
有失落;既有獵奇,也有疲憊。我為什麼要離開那個家庭?不就是為了找到上帝
原本安排給自己的另外一半嗎?以前我們都太年輕,在陰差陽錯裡我們各自找到
了與自己完全不匹配的那一半,痛苦著,傷害著,疲憊著,絕望著,但也期待著。

    我們所期待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我,李守傑,一個原本善良、單純,受過良好教育的男人,被十年痛苦的婚
姻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再也無法忍受,於是我出來了。

    這確實是個視婚姻為兒戲的時代,離異男離異女成群結隊,一波波來,又一
波波去。

    所以我碰到一大堆女人那太正常了,就跟她們遇到一大群離異男一樣正常。

    我走馬觀花,在肉慾中放縱著自己,麻醉著自己,周旋於女人之間與她們逢
場作戲。但每當夜深人靜,我卻在孤獨、困惑和疲憊中舔舐自己的傷口。我知道
我內心深處所渴望的,並不是這種生活。

    我衹是在尋找,我渴望愛和被愛,我渴望信任和被信任,我渴望再
找到一份純真的愛情,我渴望找到一個純真的人,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
手,與子偕老。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可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我辨不清方向,我蹣跚著前行

    我隨波逐流,我獨自飄零

    承受著失敗,忍受著傷痛

    縱然知道希望渺茫

    我仍有不滅的憧憬

    越過萬水千山,走遍天涯海角

    也要尋找到你那麗人清影

    就在這一刻,我似乎看到了漫長隧道的盡頭,盼到了長夜之後的黎明。那裡
射來一縷溫暖的曙光,那裡有一個天使,她就是上帝派來拯救我出煉獄的C 女。

    是她,把靈魂之光重新注回我的軀殼之內,讓我找回了人性,再次讓我燃起
那些理想,那些善良,那些崇高,那些憧憬。

    我慢慢握起了C 女那雙纖柔的手,而她,則把十個指頭深深插入到我的手指
縫中,緊緊握在一起。

    我們認識已經快半年了,准同居的生活也有三、四個月了,雖然歷經無數次
肉體的交合,但從來沒有感覺到兩顆靈魂如此之近。

    然後,我們開始接吻,那是一個漫長的吻,兩顆舌頭緊緊地纏繞在一起,血
脈相連,相濡以沫。雖然兩人都沒說話,但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這樣般默契,從來
沒有這樣般懂得彼此。是的,今後再無任何誘惑能動搖我們的意志,再沒一切力
量能拆散我們的靈魂。

    長吻之後,我懷抱著她,仰望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滿心的快樂與滿足。人
生難得一知己,吾將上下而找尋。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有婦若此,
夫復何求?

    這時,我又不自覺地回想起,剛剛認識她時,我琢磨著如何把她搞上床的想
法和伎倆,覺得有點臉紅。但又一想,要不是自己當時英明果斷,耍點小壞,怎
麼能有今天呢?嘿嘿,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嘛!要知道她剛認識我的時候,那可
是傲得連手都不肯跟我握一下。如果我不耍點陰謀詭計,那我怎麼會擁有她,她
又怎麼可能擁有我?

    想到這裡,我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唉,我就這毛病,除
了硬裝演戲之外,平時要是稍微一放鬆警惕,就會喜怒哀樂形於色,絲毫不懂得
掩飾,讓人一看就看個底朝天。

    C 女立即就感覺到了,問:「你笑什麼啊?」

    她這一問,我笑得更燦爛了,索性問她:「你知道為什麼剛認識你時候,好
長時間不怎麼跟你說話嗎?」

    「為什麼啊?」經我這一吊胃口,C 女頓時也來了興致。

    到了這個時候,我決定向她坦白交待自己的那點陰暗心理了,索性一五一十
告訴她,我追她的那些小策略:「你看你那時候傲的,嗯,我想跟你握個手都沒
門。我一瞧你這麼傲,就有一種想征服你的慾望,怎麼也扼制不住。說實話我看
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上你了,當然那時是看你漂亮有氣質,還有你的腿……但是我
沒機會接近你呀,你那叉著雙臂在胸前的樣子一看就是說,滾蛋,離我遠點。靠,
你越是給這種暗示,我越是想把你弄到手。你的那種暗示,對我而言就是誘惑,
意思是,嗨,帥哥李守傑,快來啊,快來搞我啊……可是你那麼傲,我也不好太
直截了當死纏爛打啊,所以我就忍著不跟你說幾句話。當時我們項目組那幫小伙
子都想和你說話,唯獨我不跟你說話,這麼以來,我反而成了最能引起你注意的
一個了……」

    聽到這裡,C 女故作嗔怪地瞪了我一眼,恍然大悟似的說:「哦,合著半天
你不是真的正人君子啊,你這招叫欲擒故縱啊,你太壞了!不行,我上當受騙了,
我得跟你拜拜。」

    說完她做生氣狀,揪了揪我的耳朵。

    「哎呦哎呦,你輕點!」我一邊求饒,一邊狂笑,可心裡卻感覺舒服極了。

    然後,我緊緊地把她攬在懷裡,說:「行了行了,以後有你揪的。」

    C 女揪著揪著,變成撫摸了。靜下來對我說:「其實,守傑,我也不是看見
誰都會把胳膊叉到胸前的,平時我也沒那樣啊。衹是那天看見你的樣子,不知怎
麼地就有種威脅感,覺得要是自己不小心點,會很危險的。」

    我一聽,連忙問:「啊?靠,我怎麼危險了我?從小到大別人可都說我老實
啊,都說『老實』倆字在守傑這孩子臉上刻著吶,怎麼到你眼裡那倆字就變成『
危險』了?」

    「你呀,你是貌似忠厚,其實心理可壞著呢,看來我當時對你保持警惕性是
對的,一點都沒看錯你。」

    「那你後來上了我的車啊。」

    「你那哪是車,你那是賊船,上去了就下不來了。」

    ……

    說到這裡,我抱著她又是一陣深吻。

    其實,我很久沒有過真正的吻了。跟前妻剛認識時候有過,但婚後不久就再
沒了,甚至我和她之間連淺吻都沒有,誰都沒有吻誰的慾望。

    後來認識了A 女,也吻過她,但那時是逢場作戲,吻的時候還感覺她似乎微
微有點口臭,因此吻的時候,我起初是皺著眉頭的,後來才慢慢適應;跟D 女時
我是全被動的,但也感到似乎有些口臭,所以我也是起初皺著眉頭。

    衹有和C 女吻時,我才嗅到了醉人的芳香。其實,並不是本怪傑有怪癖專找
口臭女上床,而是我唯一真正欣賞的,沒有任何隔閡與障礙的人,就是C 女……

    那天我們沒有做愛,經歷了這大驚大悲大喜之後,我們都有些累了。我們就
那麼相擁著躺在床上,回憶著一些自己過去生活中的片段講給對方。那一天,我
一句謊都沒撒過,除了在她問起我離婚後除了她是否遇到過別的女人這個問題之
外。

    當然,我相信她也不會撒一句謊,除了那個相同的問題。但是就是她騙了我
又何妨,我願意被她騙,正如我願意從記憶中抹去別的女人一樣。

    越聊越發現,我們兩人間共同點太多了:我們都喜歡歷史,但和那些喜歡漢
唐氣象的歷史迷們不同,我們都有悲劇情結,喜歡三國,十六國,唐末五代十國,
宋末明末那樣的沉重歷史,特別是明末史。

    甚至,我們都喜歡把自己幻想成崇禎,面對當時內有流寇,外有韃虜,上有
天災,下有人禍的亂世局面下,怎樣救蒼生於水火,挽狂瀾於將倒。我們都為崇
禎勤勉與回報的巨大反差不平,為從此華夏民族淪入韃虜統治二百多年思想被奴
化被閹割而扼腕歎息。

    她跟我說,她以前常常會到景山崇禎上吊的那棵樹下,一個人默立很久,回
味,憑弔,深思,幻想。

    然後,她會設想,要是當時崇禎自殺的那個夜裡,她能夠變成一個穿越時空
的戰士,把崇禎救出來送到南京,或許歷史就要被改寫。聽到這裡我驚呼,我的
天,我也一樣啊,我也常這樣做,我也常常這麼幻想。

    我告訴她我有些自戀,總是不知疲倦地要把自己弄得更完美。為此我沒完沒
了地讀書,沒完沒了地鍛煉身體,沒完沒了地學習各類技能,甚至有些強迫症。

    我為自己制定了無數目標,為了這些目標不停地努力和奮鬥。我喜歡自我犧
牲,我喜歡體會那種通過我的犧牲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角色。我不喜歡懺悔,我每
做一個選擇都要深思熟慮,甚至顯得優柔寡斷,但我一旦做出了選擇,我就不給
自己留下從道德上懺悔的空間。

    聽到這裡她驚呼,我的天,我也一樣啊,我也自戀,我也追求完美,我也喜
歡制定目標,我也喜歡當救世主,我也不願意懺悔。

    這時我終於知道,我終於遇到了真摯的愛情。和這種摯愛比起來,甚至我和
我前妻之間最初那一段美好的日子都不再能叫做愛情了。

    那衹是一種同情,一個喜歡做救世主的人遇到了一個需要拯救的人,而這個
人被拯救之後,就想把救世主變成奴僕,想控制我,奴役我,壓搾我,愚弄我,
就像農夫與蛇的寓言故事那樣。

    在離婚後,我原本是想比著前妻的反義詞找一個一起過日子的,她一定要溫
柔賢惠,能幹家務,沒有性冷淡的毛病,沒有不可遏止的物慾,沒有悍婦般的丈
母娘,沒有一堆沒完沒了來蹭飯吃的窮親戚,大概這就夠了,所以我才會在C 女
和D 女之間猶豫那麼久。

    但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去找,我或許會找到一個能一起過日子的人,或許會跟
她積累起親情,但肯定沒有愛情。因為,那時我就是以一個刻薄的挑剔者的眼光
去看待對方,處處拿她跟前妻比較,哪還會有什麼相互欣賞?

    不過說實話,離婚的人們,如果想脫離這種世俗眼光的窠臼,那是非常不容
易的,哪怕你本身再好的修養,再善良的本意,但受過傷害之後,誰都會變得小
心翼翼唯恐自己再度受傷。若不是我和C 女那天去思陵玩,偶然找到了精神上的
共鳴,加上本次前妻棒打鴛鴦,我們或許沒機會打開封閉自己內心的那道沉重的
大門。

    就這樣談了很久很久,我感覺餓了。一想,靠,自從今早下了火車我就沒吃
過東西。不,應該說,是從昨天晚飯後我就沒吃過任何東西。想到廚房裡還有方
便面和火腿腸,就起來去下點泡麵。

    我問C 女吃不吃,她說她也吃。走到餐廳時,我發現餐桌上放著幾個塑料袋,
打開一看,是兩條中華煙,一條玉溪煙,兩條易拉罐茶葉,五星級的,還有一件
白襯衣。我以為是C 女給我買的,就回臥室對她說:「哎呀,你幹嗎呀,買這麼
多東西。」

    C 女被我問得一愣,然後說:「那不是我買的啊,那是你前妻給你買的。」

    我前妻買的?靠!這女人想幹嗎?我沒料到前妻這個一向一毛不拔的不銹鋼
公雞,竟然還能想起給前夫買東西,再想想剛才對她的態度,再想想C 女還在這
裡,頓時感覺到這事挺棘手。

    這東西我該怎麼處理?要還是不要?即使不要,是出於禮貌送回去還是為了
向C 女表決心扔出去?靠,前妻這人就是有毛病,以前跟我過的時候,一毛不拔
窮凶極惡,弄得我沒啥好氣色;現在離了,開始學溫柔體貼了,還是弄得我沒啥
好氣色。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個男人要是不愛一個女人了,那哭也是你的錯,笑
也是你的錯,活著是你的錯,死了也是你的錯。

    這時C 女也穿好衣服起來了,跟我一起來到餐廳。面對著桌上一堆前妻留下
來的障礙物,我直犯愁。於是我看了看C 女,問道:「怎麼處理這堆東西?」

    C 女莞爾一笑,說:「那是你前妻給你的啊,你得自個拿主意,但別干違心
的事。」

    我試探著問:「扔出去?」

    C 女含笑回答道:「那何必呢,那是人家一片心意,也不是你的本意。」

    靠,她猜得真準,我是沒打算扔出去。我又問:「那退回去?」

    C 女又回道:「那樣你怎麼跟她說?對她也是傷害。然後又說,留下來吧,
就當是朋友送的,她畢竟還是孩子她媽呢。」

    靠,她太理解我了,理解萬歲!





【二十、似乎塵埃落定】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們很自然地談到了結婚。現在很多離婚男女遇到一起,
各懷心事安於同居的現狀;也有很多離婚男女去扯證,主要是弱勢一方謀劃強勢
一方的財產,或者是求得什麼保障。而我們談到扯證,是真的打算相伴度過一生
了。

    為此,我正式向父母通報了我和C 女的情況。

    在此之前,我沒有向他們提起過我結交的任何一個女人,因為我不想在沒有
把握時說這個事,然後再遇到什麼變化,對他們也是一種傷害。特別是我家老爺
子,都七十好幾的人了,身體不是太好,為我的婚姻也傷透了腦筋。

    老爺子這人太嚴厲,一輩子都沒看他笑過幾聲,我從小怕他怕的要死,實在
不敢再弄些風雲變幻刺激他。

    此外,我也不願意跟我媽談這些,怕她又在我耳邊重複那誤人子弟的「跟人
家搞對像要負責」的老調。

    但是,C 女到了這一步。我在徵得了兩位老人同意後,在一個星期天帶C 女
到我家去了,我大哥大嫂,還有我侄子聞訊也來了。

    大家一看亭亭玉立、舉止高雅的C 女,個個都滿意得不得了。特別是我媽,
拉著C 女的手直說:「唉,多好的閨女,咱家三兒能遇著她可真是福氣啊。」就
連平時不苟言笑的老爸,那天也笑瞇瞇的,雖然沒多說什麼,但我看得出來,他
的滿意度是百分之百。

    C 女還有一個姐姐,早年移民到加拿大了,後來她父母也去了。C 女離婚後,
她家裡想讓她也去了算了,但C 女不去,因為她其實還是惦記自己的孩子。

    雖然她平時也沒什麼機會見到他,但畢竟同在一個城市裡,有時想想雖然沒
見面,但起碼隔的也不遠,心理也稍微踏實點。C 女其實是挺固執的一個人,她
拿定了主意以後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所以她就沒去。

    向她父母提親這事,我們是通過網絡電話完成的。她們家通過電腦屏幕看到
我,也滿意,祝福了我們,這事就這麼給定了。然後我們倆翻老黃歷,打算挑個
好日子去扯證。然後,打算過些時間有空了一起去趟加拿大探親。

    我們找了本老黃歷翻來翻去,她突然提議道:「守傑,乾脆,咱們選到我們
認識一週年那天怎麼樣?那不是更有意義?以後兩個紀念日可以一起過。你記不
記得你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見到我的?」

    她的這個提議非常新穎,但是……我不記得那天具體日子了。回憶了半天,
也沒法精準地確定那天究竟是幾月幾號。所以,我很抱歉地對她說了聲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啊,我也不記得,那時咱倆都沒操這個心。」C 女倒是沒有責
怪我,然後她又想了想,說道:「誒,我記得你提到過,你當時剛從上海出差回
來?」

    「對啊?」我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那你的機票什麼的報銷了沒有?」她又問。

    「當然報了。」說到這裡,我忽然明白了,她是叫我查報銷單據,一看機票
的時間,不就確定了嗎?到底是搞財務的,真聰明!於是我連聲附和:「對,對,
我到我們公司財務去查一下機票。」

    很快從財務上查出了我從上海返回的時間是6月26日,根據這個時間,加
上老闆給我的一天休息,我確定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2005年6月28日,星
期二。

    「這是個挺好的日子,都是成雙的。」C 女很滿意我們的認識時間。

    「可2005年是個單數啊。」我立馬搶了一句,話說出來我就後悔了:媽
的,我幹嗎這麼烏鴉嘴啊,這不是敗人家的興嘛。沒辦法,老習慣,做事情總是
不由自主地要刨根問底。

    「傻瓜,2006年的6月28日不就全部是雙數了嗎?」C 女一句話,定
下了我們領證的日子。

    「嗯,對,相識一年,由單變雙,這個意義不同尋常,挺好!」我高興地附
和她。

    在那個決定性的一天,我最終選擇了C 女之後,就斷了和D 女的性愛來往。

    其實,D 女跟前夫離婚後,她前夫也找了她無數次,痛哭流涕表示悔改。D
女起初見都不願意見這個人,但問題是她前夫沒了她伺候,才知道自己以前過的
是神仙日子,後悔得要死,也就沒完沒了地找她。後來見痛哭流涕沒用,改成下
跪發誓了。

    D 女前夫的父母人並不壞,出了那事之後,他爹還曾經當著D 女的面,用棍
子狠狠揍了那小子一頓;還跟D 女保證,衹要D 女肯回去,就把寫著老兩口戶名
的房子過戶給D 女,那小子要是再動手就讓他淨身出戶。

    當然,這些東西都是次要的,主要問題是D 女有個讓她天天牽掛的孩子,她
也想給孩子更多的愛。和C 女確定關係之前,雖然我還和D 女做愛,但看得出她
的立場已經有了鬆動,經常跟我說這些事。後來,D 女顯得漸漸忙了起來,其實
是經常回她前夫家看望孩子。

    現在塵埃落定了,我就把D 女約出來好好談了談。本來先開始,我是懷著滿
心愧疚跟她說我打算選擇C 女的。誰知,小師妹知道了我和C 女的事情後,不但
沒難過,反而很高興,說自己這些天一直為這事受煎熬,一邊是前夫浪子回頭、
孩子需要呵護,一邊又捨不得這個老實忠厚的師兄。這樣以來,大家正好皆大歡
喜。

    我一聽,簡直喜出望外,一下子把我那點負疚感給沖沒了。靠,本人這輩子
注定不需要為什麼事情懺悔。

    以前跟D 女在一起時,我們一般都是晚上見面,我一直沒給她買過什麼東西。

    現在要分了,就覺著有些欠了她,拉著她要給她買幾件像樣的衣服。D 女堅
決不幹,說:「守傑,我找你不是圖這個的,我喜歡你是因為我覺得你人不錯。

    不過,你可別以為,你的小師妹能被幾件衣服給收買了哦,要那樣的話,我
當初就看錯人了。「

    我一聽她這麼說,自己都覺得慚愧了,也就算了。但是,我是下了決心要幫
她自立的。想來想去,突然想到我那個搞房地產開發的哥們軍子。

    D 女雖然是學服裝設計出身的,但一直在做銷售;軍子的公司是搞房地產的,
看上去隔行如隔山,但一樣是需要銷售。

    所以,我就又把軍子請出來,吃了一頓朝鮮烤肉,席間把D 女的情況,以及
跟我的關係向軍子透了底。

    然後,我拜託軍子能收留我的小師妹。軍子也是個爽快人,馬上表示同意。

    我知道軍子好色,於是又囑咐他要照顧好D 女,不能對她耍壞心眼。軍子滿
口答應,我這才算是心安了一點。

    接著,軍子又問了我的個人情況,我把選了C 女的事情跟他講了。以前,我
跟軍子湊一堆時,我曾跟他講過C 女,但那時沒定下來,衹是跟他炫耀我一僕二
主式的艷遇。

    這次,我把與C 女從認識到相知到最終選擇了她的過程,向軍子詳細講了一
遍。

    講的時候,軍子似乎是屏息而聽。等我講完了,他突然往椅子靠背上一靠,
似乎鬆了一口氣一樣,笑了:「守傑,你小子這下算選對人了。你大哥我當初沒
唬你吧,那A 女絕對不行,我一看就知道是個炮女,而你早晚得甩了她。

    但這個C 女,這可是百里挑一的好閨女,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是,是。」我連忙表示贊同,心裡暗暗驚歎,軍子這傢伙怎麼就這麼會識
人看相呢?同樣一個人,我就能被別人的偽裝給騙得一愣一愣的,而他看看照片
就能一眼看個底朝天,這是多厲害的本領?不是說知人知面不知心嗎?他就能做
到不知人、不知面、卻能知心。看來,人家這老闆也不是白當的,不服可不行。

    從一個賣服裝的調到房地產公司做銷售工作,意味著D 女實現了從底層打工
者到都市白領的跨越。

    請軍子吃飯當晚,我就懷著狂喜的心情,把這個消息通知了D 女。

    起初她不敢相信,核實了幾遍確認無誤之後,D 女幾乎喜極而泣,連忙表示
要請我吃飯。

    我一聽,心說,靠,你那倆錢還是省點花吧,於是連忙說:「算了,咱倆師
兄師妹,也算有緣千里來相聚,恩愛一場,還是我請你吧。」

    D 女堅決不幹,說:「守傑,你以後請不請我吃飯,那是以後的事情。但現
在這件事情,我必須請你,這是我做人的原則。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何況你
給予我的不是滴水之恩。我現在是沒什麼錢,但我的心意還是有的。我希望你能
答應我,否則我的心裡不會安寧。如果你不答應我,那我寧可不要這份工作。」

    我一聽是這樣,這頓飯那是非吃不可了,就答應了她。心裡感歎道:唉,這
個女人不簡單,人窮志不短,早晚會有大出息的。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2-25 13:59 編輯 ]
2010-2-24 19:46#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壹萬米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50126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2-16
狀態 離線
【二十一、風波又起】

    我和前妻的離婚,並不意味著我和她從此真的能夠一刀兩斷。儘管我選擇了
C 女,打算和她執手走入婚姻聖殿,但我們獲得的並不全是滿意的祝福,也有不
甘的詛咒。這個詛咒就來自前妻。

    前邊說過,我前妻是不願意真的離婚的。她作為一個根正苗紅、八輩子貧下
中農出身的女人,上了大學遇見我,把她弄進北京當了公務員,她一下子來了個
人生三級跳,從此不知道自我感覺有多好。有時她還跟我吹,要不是她看著我這
人老實巴交,又會做飯洗衣服拖地抹桌子看孩子,她早他媽出國留洋給比爾蓋茨
當老婆去了。

    起初對這種不著邊的話我是當開玩笑聽的,根本就沒在意。但後來,我發現
她的心理還真有點自我膨脹。她是當真以為,自己的外貌才學能配得上比爾蓋茨,
所以她找了我,在她的心目中,那他媽的虧大了。

    人的心理就是有這麼奇怪,要不怎麼有那句「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的成語
呢?世界上還真有這類人存在。

    我碰到她,出於最善良的本意和同情,給她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給她一個
好的生活基礎,給她細緻的照顧關心,本以為能得到她的感激,跟我互敬互愛,
攜手走完這一生的。可是沒想到,她很快居然還瞧不上我了:在她的心目中,我
連她那個太監爹的位置都不如,因為我還沒變成太監。

    所以,在我變得鄙視她之前,人家已經鄙視我很久了。所以,她才會那麼不
把我當成一回事兒。

    對此我衹能自認倒霉。

    雖然我不是什麼白馬王子,她也不是灰姑娘,但我遇到她,的確給她帶來了
命運的轉機,但她卻用最惡毒的方式回報我。現在我終於擺脫了那場恩將仇報的
噩夢,遇到了我心目中驕傲的公主C 女。

    而前妻,在真的離婚之後,才發現她對我的鄙視,是建立在一種幻覺基礎上
的,這才開始清醒起來。

    也許會有人不以為然,覺得我前妻畢竟也是個職業女性,獨立自強自主,沒
我地球還不是照樣轉。當然,沒李守傑地球照樣轉是不假,可現在中國有很多類
似我前妻那樣的職業女性,她們那點收入捯飭自己身上都不夠,吃老公的、喝老
公的、住老公的,唯獨不過是穿自己的,這些人也總是裝腔作勢說自己是「獨立
女性」。

    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蕩,往往是這號偽獨立女性,嚷嚷「女權主義」最凶。

    衹是,她們口中的所謂女權主義,其本質是「偽女權主義」,她們追求的不
是婦女的尊嚴、權利,而是逃避做為一個女人、甚至做為一個人所應該承擔的那
些最基本的義務和責任。

    我前妻就屬於這種「偽獨立女性」。她自從跟我離了婚,生活水平立即直線
下降。為什麼呢?原來她一個月掙那四五千都糊自己身上了,剩下的買房子裝修
水電費煤氣費吃的喝的看病養孩子,還有往她娘家貼那些,統統是我這裡墊底。

    現在她真的「獨立」了,才知道這些破事更花錢。雖然有我一個月三千塊的
子女撫養費墊著,她還是感覺生活吃力,更別提跟以前那樣成天逛商場買衣服了。

    偽獨立女性衹有真的獨立了,她們才會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而且,離婚後的生活反差也極其巨大。

    無論她以前多麼懶惰,多麼厭惡做家務,離婚後她得靠自己打理一切;無論
她以前多麼會花錢在衣服美容化妝品上,離婚後她衹能花自己掙的那點錢;無論
她以前多麼氣勢洶洶,離婚後她衹能對著空氣發威。

    衹是,再沒有那個人在她生病時陪伴在她的床前,再沒有那個人在她勞累時
為她揉揉腰摁摁腳,再沒有那個人在她沮喪時安慰她鼓勵她,為她拭去眼淚,也
再沒有那個人,在她耍小脾氣的時候呵呵呵地傻笑著,忍受她的粉拳。

    本來,她離婚後曾經找過我次,但被我罵了之後,她的自我膨脹心理受到一
定打擊,就衹通過發短信來訴衷腸,又一概如石沉大海。那次,她又看了幾本什
麼書,開始學關心人了,買了東西來看我,恰好與C 女不期而遇。那一次對她撼
動極大。她自己也能看的出來,她根本不可能從任何一個方面贏得與C 女競爭的
勝利。

    不過,要說我前妻真的對我忠貞不渝,離婚後沒去找過別人,打死我都不信。

    我很清楚她那時的心理狀態:她是被我這宅男造反折磨了二年,又被我把她
家祖孫三代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口氣沒上來,自我膨脹的感覺受到嚴重挫傷,這
樣才一怒之下同意離了的。

    雖然她一直跟我主動否認她離婚後見過什麼男人,但我不信,我太瞭解她了,
首先她嘴裡就沒幾句實話,其次我認為當時她心裡想的,絕對是這次能找她心目
中的比爾蓋茨了。雖然她自己也未必相信,但寧可相信。

    為什麼那些人老珠黃的離婚女都喜歡說自己有一堆大老闆追求?光從騙術上
說不過去,我分析,她們這樣做是把一種幻想變成了指望。

    離婚女好上,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很多色男甚至是專玩離婚女,這是不花
錢的雞,而且還是良家婦女,何樂而不為?

    而那些有幾個錢的小老闆,泡名模明星沒那實力,玩小姐戴套子不爽,不戴
套又怕得病,就專玩離婚女。

    很多有幾分姿色的離婚女離異後,沒準還真的碰到過一些小老闆,但這些小
老闆往往衹是為了花幾個小錢上她們,並不打算娶她們回家。

    我就認識一個小老闆,據他自己說,他離婚十年,一共玩了一兩百個離婚女。

    當然這有吹噓的成分在裡邊,但落實下來,玩幾十個還是很有可能的。為了
快感,他搞的時候都不戴套。

    而這些離婚女為了求得一次新的婚姻,往往比小姐還會伺候人,比如說A 女,
那到了床上想怎麼玩怎麼玩,而且還乾淨衛生。

    據他自己說,玩離婚女玩了這麼久,衹得過一次性病,小Case,打幾天吊針
就好了。

    當然,現在這社會的淫風日盛,性病艾滋病也傳播得很廣泛了,離婚女被男
人玩次數多了,也不能保證一定就乾淨。

    離婚女們遇到了這類小老闆,被玩,然後被甩,然後再被玩,再被甩……之
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們心裡存在著一種灰姑娘遇見王子的幻想。而遇到過的小
老闆們,就成了這種幻想的證據。所以,我遇到的離婚女跟我吹噓有這老闆那老
板追求,實際上她們未必是百分百要騙我,而是在跟我分享她們的幻想。

    人麼,都是愛幻想的,衹是我愛把自己幻想成拯救崇禎的時空英雄,離婚女
喜歡把自己幻想成一個有很多大老闆追的名媛。不光中國女人喜歡這樣,外國女
人也喜歡這樣。

    古有《灰姑娘》的童話,今有《麻雀變鳳凰》的好萊塢電影,其實說的都是
這個一步登天的意思。但是,童話裡邊人家做這個夢,還是建立在主人公美麗溫
柔善良的基礎上的,你想做這個夢的話,先自己量量夠不夠那個標準。

    C 女是個例外,她本來就是從豪門裡跳出來的,打死她都不會幻想著重返那
個火坑。

    所以,我認為前妻在離婚後,肯定見過一兩個四五十歲的半老頭,導致希望
值一再受挫,這才想起原來我這個人還算不錯,才開始真的想著要挽回。否則,
就不能解釋為什麼離婚後的快一年的時間裡,她相對沉寂了那麼久;而過了一年,
她才突然變得不顧一切地要挽回婚姻。而遇見C 女之後,她就開始跟我和C 女這
對正打算做蝴蝶夢的新鴛鴦鬥智鬥勇了。

    那次後沒幾天,因為女兒生病我和前妻湊一起了。她突然跟我說,有人給她
介紹對象了。靠,這一招叫虛張聲勢。我一聽,一點打聽的興趣都沒有。就回答
說:「好哇,那太好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那是得好好考慮再找個人了。」

    說到這裡,我心裡忽然閃過了一個極不CJ的念頭:靠,你該不會說有人給你
介紹了一個大老闆吧?

    操!還真被我猜著了!她根本沒等我問對方是誰,就馬上說對方是個什麼什
麼大老闆,開什麼車,住什麼別墅在哪裡打高爾夫在哪國有個度假別墅,一股腦
全說了。靠,我看她看的准吧?她這麼惡俗的人,要是沒有幾個大老闆跟在她屁
股後面玩命追的話,那才叫千古奇冤,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我一邊暗笑,一邊想:你這點本事,我他媽都領教過兩回了,連大老闆最終
出局的命運我都替你安排好了,出局的原因我都能說出來:不是太老,就是太胖,
或者就是太霸道,等等吧,反正最後丫看上的還是本怪傑。

    這幫離婚老女人,你以為人家大老闆都是開離婚婦女救助中心的啊?好像那
幫大老闆整天沒事似的都在墻頭上趴著,一打聽到有個人老珠黃、殘花敗柳的離
婚老女人出來,他們就一窩蜂擁上去,都快搶破頭了。

    想到這裡,我連忙表示恭喜:「啊,那太好了,以後你媽你兄弟那可就雞犬
升天了,就等著出國開洋葷、享洋福吧。」

    前妻聽出了我的嘲諷口氣,翻了翻白眼,穩定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不,
我不願意,那個大老闆太老了,都小四十了。」

    看看,我說什麼來著?那大老闆絕對要出局。於是我故作驚訝,問:「小四
十還算老啊?不老,你這把年紀,不找五十的就不錯了!你看看我,就這副鳥樣,
現在還衹找那二十幾歲的,三十多的咱瞧都不瞧一眼。」

    當然,我是撒了謊的,C 女三十整了,衹是C 女保養的很好,說二十多也是
那麼回事。我說這個話,就專門是來噁心她的。

    前妻沉默不語。她明白了,這種虛張聲勢的激將法,衹會激起我刻薄的譏諷。

    我已經學會惡毒了,學會貶損了,而她教會了我這一切。

    沒過多久,前妻又換了一個策略,這次是血口噴人。

    那次她碰到我,不鹹不淡地扯了幾句,突然說:「沒想到啊,李守傑,你這
麼快就找到新歡了,該不是離婚前就勾搭上了吧?難怪你那時候對我那麼刻薄。」

    我冷笑一聲,回敬道:「張佳麗,你忘了我以前常嘮叨的一句話?我一輩子
都不會把懺悔的角色留給自己。雖然我以前對你厭惡至極,但那張破紙沒有作廢
之前,我李守傑就不會出去亂搞。結婚十年,我一次都沒有過夜不歸宿,倒是你
有很多次說不清去哪了。我還沒追究你呢,你反倒打一耙,揣著明白裝糊塗,你
他媽的也忒無聊了吧?」

    「我那是跟你吵架,到同事家去了。」前妻見引火燒身了,趕緊為她以前的
夜不歸宿辯解。

    「哼哼,你去哪無所謂,我現在跟你已經沒關係了,你他媽的愛去哪去哪,
我才懶得管呢。以前你把我當傻子玩習慣了,但出來混,早晚得還不是?」

    前妻被我反駁得啞口無言,也就不好從這個方面去尋找心理優勢了。過了一
會兒,她開始貶損C 女,醋勁十足地說:「哼,別看她長的還過得去,可那雙眼
一看就是個狐狸精,還穿著那種衣服,什麼品位……」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打斷她:「喂,喂,怎麼說話呢這是?背後說人家壞話
不好吧?人家哪惹著你了?人家的眼睛那是化了煙熏妝,像狐狸精怎麼啦?我喜
歡。還有,人家穿的是情趣內衣,是專門穿給我看的。不過,你倒是真不需要那
玩意,反正你根本也沒啥性需求。跟你離了婚,我才知道老子以前守著你這條死
魚多蠢,你他媽的自己有病不說,反而他媽的還倒打一耙。不過,幸虧我們是離
了,不離這個婚,我還真不知道你跟別人一比,有多差勁。」

    以前,都是前妻譏笑我是個性慾亢進的野獸動物;現在形勢不一樣了,是我
盡情嘲弄她的性冷淡。

    兩次交鋒,無論是虛張聲勢還是血口噴人,前妻發現我是油鹽不進。或許她
又想起了以前的我,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看來對我來硬的不行,她需
要換一種方式。

    這次交鋒後,她沉寂了很久。

    三月份的一個星期一,老媽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和C 女確定關係後,我
們一般每隔兩個星期回父母家一次。這次,頭一天我們剛去了父母家裡,老媽第
二天就又打電話來了。我以為有什麼事情,就問:「媽,有事兒嗎?」

    老媽說:「嗯,三兒,有點事。其實也沒啥事,你前妻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哦?是嗎?又想讓你幹嗎?」我前妻這個人以前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而且總是臨急抱佛腳,衹要她找我父母,那肯定就是有事要他們幫著辦了。

    「嗯,你丈母娘啊,哦,不,你前妻她媽病了,好像膽那塊有什麼不舒服。」

    「哦?是嗎?她也會病啊?」我一聽,那個極品丈母娘居然病了,頓時有種
幸災樂禍的感覺,不禁喜形於色。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自從我認識這個極
品丈母娘,她就沒生過病,先把我那個太監岳父給剋死了。然後我又問:「那關
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老媽附和了我一句:「不過,你前妻說她現在在外地出
差,一時半會趕不回來。她說她媽自己又不會上醫院,想讓我把婷婷接走,再幫
忙帶她媽去看個病。本來想跟你說,可怕你不樂意,就跟我說了。」

    「什麼?讓你帶她媽去看病?」我一愣,隨即說:「她有病吧?讓你帶她媽
去看病?她是怎麼想的?媽你告訴她,婷婷咱們可以接,但看病的事,她自己解
決。」

    我的前丈母娘在我和前妻離婚後又來了北京,住進我前妻家裡幫著照顧女兒,
也順便實現了她老有所依的目標。她是初小文化程度,勉強認得個一二三四甲乙
丙丁。

    別看對內馭夫,對外吵架是把好手,但進了大城市跟個傻子似的什麼都不懂。

    連上街頭公廁,都分不清那個煙斗代表男廁所,高跟鞋代表女廁所。她自己
去大醫院看病,那肯定是找不著北。但我太討厭她了,以至於衹盼著她倒霉。

    「唉,三兒,她畢竟是個老人,現在無奈了,該幫也得幫。」老媽替前丈母
娘求情。

    「那得看幫什麼人!」聽老媽耳朵這麼軟,我不由得有些生氣:「老了怎麼
了?老了就有理了不是?幫人得看對象,她這號為老不尊、五毒俱全的老東西就
不該幫。你小心你幫了她,她到時候反倒訛上你。」

    「誒,三兒,你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短吶?媽知道你被你前妻傷得挺重,可是
做人還是要講原則。你呀,就別那麼多怨氣了,都過去的事情了。她畢竟也是婷
婷姥姥啊,做人吶,可得長一點。」老媽又來跟我上課了。從小,她就跟唐僧一
樣,總是喜歡給我上倫理課。當然,她給我灌輸的觀念大部分是對的,但也有害
人的,比如那句「跟人家搞對像要負責」,還比如「生孩子可以激發母性」,
「得為了孩子犧牲你自己」,等等。

    「行了,媽,你別說了,反正這件事我不同意你去幫她。」聽到這裡我忙打
斷了老媽的話,要是她一開口講倫理,那這個電話得打到我手機沒電:「我短也
好,長也好,都無所謂,值得幫助的人我是會幫的,但是她這號人就是不值得幫。

    我就是把我的同情心餵狗,我也不會擠給她一丁點。都兩家人了,還厚著臉
皮找你幫忙?媽,這事兒我的態度很清楚了,你要是真的去帶她看病,我也沒辦
法硬攔著你,但是我肯定會很生氣!「

    「行了行了,三兒。」老媽見我這裡肯定通不過,也就不再多跟我談了:
「這事我自己有主意,你就別操心了。」

    「那好吧。」我歎了口氣,說:「等會我接婷婷去。」

    「你接婷婷?」老媽反問了一句,然後說:「那小C 怎麼辦啊?你以前安排
她倆見過面嗎?」

    經老媽提醒,我才想起至今還沒有正式把C 女和女兒引見。她倆衹是在去年
冬天,在那個很尷尬的場合見了一面,女兒對C 女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而且,以前妻的個性,她回去後肯定會灌輸關於C 女的一些不好的說法給女
兒。

    原來我還不認識C 女時,前妻就跟女兒說過,是因為我在外邊有別人了要拋
棄她們;現在有了C 女,女兒算是眼見為實了。

    所以,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引見她們,一直是我頭痛的問題。衹是我性格
磨嘰,在跟C 女確定關係兩三個月後,我還是沒敢下決心讓她倆正式見面。

    「那……要不這次就讓她倆見見面?」我遲疑地說道。

    「我覺得時機還不成熟。」老媽否定了我的看法:「過年時候婷婷跟我說過,
她見到那個勾引爸爸的壞阿姨了,我看這孩子對小C 恨著呢,想消除這個隔閡啊,
我覺著還得找個恰當時機,咱們再合計合計。今個兒這事兒挺突然的,我覺得還
是不要貿然行動的好。要不然,這次要是搞衝突了,婷婷更不接受小C ,小C 心
裡邊也不好想。」

    「嗯,是。」我同意老媽的看法,這事得從長計議才是。然後,我說:「那
我今天去接婷婷吧,我跟小C 打個電話,讓她今天晚上就別來了,回她自個家住
吧。」

    「那也不好。」老媽否定了我的方案:「三兒,你跟小C 不容易,小C 也不
錯個人,咱們可不能給人家留下心理陰影。哦,你一接婷婷,小C 就得回自個家,
那人家心裡會不會沒有歸屬感?女人的心吶,可細著呢,沒準你無意間就讓人家
受傷害了。雖然我覺得小C 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但是人家自覺,咱們也不能過
分不是?」

    「那怎麼辦哪?」我覺得老媽言之有理,因為以往這段時間,我確實沒有跟
C 女細談過怎麼跟我女兒相處的事情,兩人都還沉浸在戀愛最初的甜蜜裡,暫時
還顧不上考慮這些細節問題。但是,不讓我接女兒,那又怎麼辦?總不至於讓老
媽把她接回龍觀吧?那怎麼上學呢?

    「我想好了,三兒,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今個我倆去接婷婷,然後在你大哥
家住兩天。你爸他們單位退休辦最近要在天壇公園搞個風箏比賽,你爸想參加。

    正好,我跟你爸好長時間都沒來城裡邊了,正好也進城逛逛。婷婷上學的話,
就讓你大哥開車送,下午放學我跟你爸打車去接。「老媽說出了她的安排。

    「哦……也行。」我也覺得老媽這個安排還是挺周全的,表示同意,然後又
交待了一句:「媽,我還是那句話,接婷婷可以,老傢伙看病自己看去,咱們甭
管那閒事,啊。」

    「行了行了,我自己有安排。就這麼著了啊,三兒。」老媽說到這裡,掛了
電話。

      儘管老爸老媽替我接了婷婷,但我也不能做甩手掌櫃,那天下班接
C 女時還是跟她說了這事。C 女聽完我的敘述,說:「咱媽做得挺對的啊,不過
我這邊多慮了,我肯定不會跟婷婷計較什麼的。另外啊,就是婷婷在你大哥家住,
你每天下班最好也過去看看,陪她玩玩。平時在你前妻家不方便,在你大哥家你
得去。」

    「那你怎麼辦啊?」我當然是想陪女兒玩玩,可又捨不得C 女。

    「嗨,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走丟了啊?」C 女笑了笑:「晚上你回來不就成了
嗎?前半夜你陪婷婷,後半夜陪我。」

    「嗯,那也行。你不生氣啊?」

    「你放心,我真的不生氣。不過,婷婷這一關早晚得過呢。以後找機會吧,
你說呢?」

    「嗯。」我感激地看了一眼C 女。

    其實老媽沒有被我勸阻住,那天還是帶了那個前親家母去看了病,甚至墊了
錢檢查開藥什麼的。看完病以後把她送回家,還給她做了幾天的飯。其實前丈母
娘也不是什麼大病,膽囊炎,開了一些藥回家先吃著,慢慢調理。

    老媽沒跟我主動提起過這件事,但連著幾天我去大哥家看婷婷時,衹有老爺
子在家,老媽總是晚飯後才回來,我就知道老媽肯定是陪那個老不死的去了。衹
是,老媽這人意志其實也很堅決,她決定的事情,我是改變不了的。她願意肉包
子打狗去幫這個忙,那就由她去吧,衹要別讓我出力就行。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星期,前妻出差回來,又把女兒又接回去了。

    四月一號是個星期六,我,C 女,大哥大嫂,大侄子,還有老媽,陪著老爺
子參加風箏比賽。雖然都生活在一個城市裡,但平時各忙各的,這樣的全家活動
機會其實不多,所以我們都比較重視:大侄子拿著攝像機邊走邊錄像,我則扛著
相機,為大家照了很多照片。唯一的遺憾是女兒不在場,一是她得上培優班,二
是她和C 女之間的關係還沒有理順。

    以前我跟前妻結婚時,老爺子單位有幾個老同事出席過我們的婚禮,見過我
前妻。此時看到我和C 女,都覺得挺奇怪的,就跟老爺子交頭接耳。也不清楚他
們具體說了什麼,衹見老爺子滿面春風,時不時往我們這邊看兩眼,然後那些老
頭老太太就順著他的目光往我們這邊看,不住地點頭。

    「喂,他們在看你吶。」我側過頭來,用肩膀輕輕碰了碰站在我身邊看風箏
的C 女。

    這時我看到,四月的春風,正把她前面的一縷頭髮吹散,覆蓋在她光滑潔白
的小臉上,顯得非常嫵媚迷人。我不禁有些洋洋自得:這樣一個天生尤物,怎麼
就被我給撞上了呢?不是我李守傑優秀,而是運氣,純屬運氣。感謝上帝保佑,
我明天就給您燒香去。

    C 女用手整理了一下被吹散的秀髮,轉過臉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圍在老爺
子身邊的那幾個老頭老太太。他們也正在往這邊看呢。

    「看什麼呀。」她的臉有些紅了,小聲跟我說:「我頭上又沒長角。」

    「咳,還不是老爺子在跟他們誇你唄。」

    「你怎麼知道是誇我啊,你又沒長順風耳。」

    「我當然知道了,你看老爺子那樣,美的他。」

    C 女沒有再答話,而是繼續仰頭看天上的風箏。那一天是一個難得的藍天,
碧空如洗,空氣清新,天空顯得格外深邃和悠遠。一衹衹形態各異的風箏,在天
空中飛翔,飛翔……

    風箏比賽老爺子沒取勝,無所謂,重在參與嘛,比賽結束後他還是高高興興
地跟老媽一起回回龍觀去了。

    轉眼到了2009年春夏之交。

    一天上班時,我前妻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是一個漫長的電話。

    一開頭,她先扯了婷婷在學校的一些表現,說:「守傑,婷婷這個學期期中
考試分數下來了,我昨天開家長會,老師跟我反映說,婷婷學習成績不是很好,
而且她性格很內向,上課老是走神;跟同學們的關係也比較疏遠,下了課,別的
同學們都去做遊戲,婷婷卻根本不出教室的門。我擔心,婷婷是不是受了咱倆離
婚的影響。」

    其實我早就觀察出女兒性格脆弱、敏感和內向了。那十年婚姻,不僅僅是我
生活在冷暴力的陰影下,婷婷自從出生以後,也生活在冷暴力陰影之下。前妻這
個人跟丈母娘有一點不同:丈母娘是對內耍橫,對外鬥狠;但前妻卻是十足的窩
裡橫,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壞脾氣全用到家裡了。

    前妻的壞脾氣並不僅僅衹針對我一個人的,在她對我挑剔、貶損和辱罵的時
候,女兒也在旁邊看著。而前妻管教女兒,也篤信「棍棒下面出孝子」的古訓,
沒有什麼說理,基本上是靠威脅、恫嚇和體罰。

    女兒小時候有點淘氣,也分不清哪些東西危險不可以碰,哪些東西安全可以
玩,我有時也會拿個雞毛撣子嚇唬一下她,告訴她如果要動什麼東西的話就要挨
雞毛撣子。

    但是前妻不是這樣,她喜歡對女兒突然襲擊,假如女兒哪裡不聽話惹她煩了,
她會突然掐一下她。那不是虛張聲勢的假掐,一指頭下去就是一個黑紫的印子。

    為此,我跟前妻吵過不止一回,但前妻依然堅持她是對的。沒辦法,我改變
不了她。所以,女兒其實很怕前妻。在我面前就撒嬌一些,在前妻面前就規矩一
些。

    而最後兩年,當我開始造反之後,家庭裡幾天一大吵,一天幾小吵,氛圍更
加不堪。儘管那段時間,我常常把女兒托給父母照看以盡力避免影響到她,但很
遺憾,她已經懂事了,她依舊能感受到這個家缺乏溫暖。

    聽到這裡,我對女兒感到很愧疚,但我確實無可奈何。於是我歎了口氣,說
:「婷婷受我們離婚的傷害很大,沒辦法,避免不了。唉,誰讓她生在我們這個
家呢?」

    我的一聲歎息正中前妻下懷,她立刻接上了話:「守傑,我也為婷婷的未來
擔心。我覺得,不管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但為了婷婷,為了咱倆十多年的感情,
你能不能再考慮下復婚問題?」

    我一聽,幹嗎呀這是?哦,繞了半天,合著原來是你挖了個坑給我跳啊?操,
打死我都再不返回那火坑了。想到這裡我回答道:「那怎麼可能啊,我現在都處
了女朋友了,正打算結婚呢。」

    「那不是還沒結呢嘛。」

    哦,我還沒結婚就成了跟你復婚的理由?什麼邏輯。我立刻回道:「我結沒
結關你什麼事情啊?你有完沒完了?別騷擾我們了好不好?這個家混到這一步,
我不認為我有什麼責任,這十年,我把男人的責任女人的責任,都一肩挑了,我
覺得我做的足夠好了。婷婷那事我也很心疼,可是我們這個家,無論是分也好合
也好,她怎麼著都得受傷害。你以為她衹是因為離婚受了傷害?告訴你,我們沒
離婚時,對她的傷害更大。她生在咱們這個家就是倒霉,一出生就倒霉,連母乳
都沒吃上,小時候她的抵抗力多差?隔三差五的都得打吊針。你這人就是個喪門
星,我攤上你這個老婆我倒霉,婷婷攤上你這個媽婷婷倒霉,誰他媽的攤上你誰
倒霉。」

    前妻聽完我的責怪,沉默了一下,說:「守傑,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咱們
得向前看,那時候我是不懂事,現在我也後悔,可那都過去了啊,你老沉迷於翻
舊賬不好,你得懂向前啊不是?」

    「是,我懂,這不我又開始了嗎?衹是,我沒必要跟你向前看了,我們都結
束了。」

    「守傑,你聽過一句話沒,男人要對用青春陪伴自己度過青年時代的女人心
存感激。」前妻忽然玩起深沉了。

    我一聽,心想,喲,學會摘錄名言警句了啊?看來長進不小,最近丫該不是
又看了張愛玲的什麼書了吧?於是我回答道:「沒錯,一點沒錯,假如一個女人
背後支持著一個男人,在他窮的時候不離不棄,幫助他走向成功,那麼這男的成
功之後就得對這個女人心存感激,否則那叫忘恩負義。但是,這關你我什麼事?」

    「我想讓你知道,就是用青春陪你走過年輕的人……」前妻忽然哽咽了。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禁不住勾起了我對她陪伴我走過的那十年噩夢不
堪回首的記憶,瞬間怒由心生,一下子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住口!你他媽的有沒有點自知之明?你年輕時,屁都不是一個,靠著我們
家你才跳出了龍門,我就不指望你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了。問題是你,還有你們家,
完全他媽的把我當搾油機!還有你,你他媽別說不像個女人,我就不指望你溫柔
體貼賢惠伺候我了,問題是連個合格的雌性你都算不上!以前我是不知道,現在
離婚了遇到別人了,我可算明白了,你他媽的簡直是萬里挑一的極品!別的女人
再差勁,起碼人家還有個一頭,還是個雌性,你呢,你丫有什麼?你折磨我這麼
多年,老子沒找你要青春補償算對得起你了,你他媽的也好意思說這個話?」

    她聽到這裡,哭的更加傷心了,斷斷續續地說:「守傑你心腸怎麼變得這麼
硬啊?人家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倆再怎麼也做了十年夫妻啊。」

    她不說這個百日恩還好,一提到這話,我就禁不住想起了那張令人作嘔的離
婚協議。於是我說:「你他媽的給我住口!我心腸硬嗎?你他媽的自己拍良心想
想,這麼多年來我為你做過多少事情?你又怎麼對我的?還百日恩?你寫那張離
婚協議的時候,百日恩去哪了?嗯?我給你做了十年牛馬你還不知足,離婚也要
給你做牛馬,倒欠你二百萬,你的恩呢?嗯?你的恩去哪裡了?」

    「我……我跟你解釋多少遍了,我當時衹是不想跟你離婚啊,我怕失去你,
所以才那樣的啊,想拴住你,你知道我是愛你的……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一番苦
心呢?」前妻連忙解釋道。

    「你放你媽的屁!」沒錯,她是跟我解釋了無數遍,但我根本不信這個解釋。

    一想到那張協議,我就有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而且是被自己最信任的那個
人出賣的,那種痛苦,無異於天崩地裂,跟死過一次沒有什麼區別。不經歷的人,
是體會不到這種痛苦的。

    於是我加大了聲音:「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可是這十年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你貶損我,羞辱我,什麼都推給我做,對我性訛詐,最後你還要算計到我一
無所有。這就是你嘴裡的愛嗎?你他媽的是指鹿為馬!我這輩子遇到任何一個人,
哪怕他跟我有仇,都沒誰能這麼折磨我。你他媽的還好意思說這就是愛?老子這
麼愛你一次,你他媽的能不能受得了?嗯?「

    「可最後離婚我也沒讓你淨身出戶啊,還不是按著你的要求來的?」

    「廢話!你想讓我淨身出戶我就淨身出戶啊?你他媽的做白日夢吧?我的要
求就是按著公平倆字來的,你他媽的打官司打到玉皇大帝那裡也就是這麼個結果。

    哦,合著你沒讓我淨身出戶就算你對我開恩了不是?我還欠你個人情?你他
媽的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實際上並不想讓你淨身出戶,我衹是想
留住你。」

    「哼哼,張佳麗,留住我好繼續折磨我是不是?我告訴你,越是這樣我走得
越快,因為我鄙視你和你們那一家畜生!」我咬牙切齒地回道。

    「守傑,你為什麼就這麼絕情呢?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留給我?為什麼就因
為那一次過失就再也不原諒……我?」

    我很清楚,前妻口中的「一次過失」,並非指的是那張離婚協議,那張協議,
她一直頑固地認為,那是愛的表示,那是挽回的手段。衹是她認為我不懂得她的
愛,不理解她的愛,所以她是不會認為那協議有錯的。她所說的一次過失,就是
她媽要來我家住那事兒,我們因為那件事發生了劇烈爭吵才迅速辦了離婚手續,
那才是讓她真正追悔莫及的事情。

    但是實際上我跟她之所以拜拜,並不是真的因為這事,它衹是個導火索,真
正的原因是十年的積恨積怨。可前妻似乎並不明白,她到這個時候都沒感覺到自
己以前有多大錯,以為我要離婚就是因為她堅持她媽來我家住呢。

    這時,我忽然產生了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那個家,我傾注了多
少心血,毀了,難道我不心痛嗎?本來我遇到她的時候,是懷著一份美好的初心
跟她相處的,想的就是對她好,把這個家越過越好;可是她,還有她的家裡人,
滿腦子的算計,最後讓我慘淡經營十多年的家散了敗了,我的心裡確實不甘。可
是,現在她竟然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離婚後,我和前妻曾有過很多次交鋒,但多數保持著冷漠的分寸。但這次不
同了,她的話刀刀見血,觸動了我內心深處最痛的傷口,讓我瞬時情緒失控,對
著電話聲嘶力竭地怒吼,以至於聲調都變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沒給過你機會?十幾年來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你抓住機
會了嗎?你給我帶來那些痛苦和傷害,你有能力彌補嗎?你沒有能力!」

    前妻繼續辯解道:「守傑,世界上哪個女人沒有點小脾氣呢?我以前衹是耍
耍小姐脾氣……」

    我冷笑著回敬道:「呵呵,你說你是小姐脾氣?你是哪家的小姐脾氣?你們
家八輩子根正苗紅的貧下中農,窮的連褲子都沒有,你也好意思自稱小姐脾氣?

    嗯?你耍脾氣也就罷了,你媽也耍小姐脾氣?你年輕,無理取鬧,我原諒你
不止一次了,可你媽年輕嗎?他媽的這麼多年她都教了你些什麼東西?把我當猴
耍是小姐脾氣?都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那把年紀都他媽活到狗……「

    說到這裡,我收了口,算了,口下留德吧,這幫鳥人跟我已經沒關係了。我
穩定了一下情緒,接著說道:「你嬌縱也就罷了,可是你們家那幫人沒完沒了,
沒事找事,你媽一張嘴就是我欠你們家的,我他媽欠你們家什麼了?這個家是我
一手建立的,你們家既沒出力也沒出錢!連你的工作也是我給的!這麼多年你家
從我這搾走多少油水?我欠你們家什麼了?真是有病!我告訴你,我們走到這一
步,是你們家一步步逼的!」

    聽到這裡,前妻趕緊下了保證:「我媽說了,以後再不干預我們的事了,她
說了,以後再不來北京了,我哥我弟以後保證也不來了。以後他們誰要來,我給
攔著還不行嗎?你要是不想去,以後也可以不去我家,可以再不見我家的任何人,
我媽說衹要我們倆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聽完這份遲到的保證,我更是憤怒夾雜仇恨,咬牙切齒地回答道:「晚了!

    早他媽幹嗎去了?我李守傑再混得栽,也他媽用不著你們家那幫屌人開恩!

    我和你十多年,你他媽自己拍良心想想,我有沒有做出過首先挑釁的行為?

    一直都是我在寬容你!容忍你們家!但我的寬容是有度的,忍耐也是有度的!
現在這個度早就過了!告訴你,我要讓你們家人到死都忘不了,是他們自己親手
扼殺了你的幸福!「

    前妻又道:「守傑,你難道就不能忘記那些事情嗎?從頭來過不行嗎?我們
有婷婷,我們在一起對她成長有好處。」

    見她又提到婷婷,我心裡一陣難過,一陣揪心。的確,離婚是讓我解脫了,
但我愧對孩子。但我不離怎麼辦?我再那麼混下去就廢了。所以,略微平靜了一
下以後,我回答道:「算了,你就別拿婷婷說事了。婷婷成長在我們這樣的家庭,
還不如一個單親家庭有利。本身婷婷這些年承受得太多了,你看她性格多敏感多
內向?你想想你對得起婷婷嗎?」

    「可是,我們離婚時,是你同意把婷婷給我的啊?」前妻趕緊推卸責任。

    她的意思我很清楚,就是離婚時我也沒堅持要婷婷,所以我對女兒也沒有盡
到責任。

    「對,我要是不同意你能簽那個字嗎?兩年前那次離婚你就拿著婷婷要挾我,
讓我沒離成,又跟你耗了兩年。我告訴你,我那時衹有一個念頭,擺脫你這惡魔,
還有你們那個惡魔家庭!要是再他媽被你們家折磨下去,我這輩子不是廢了就是
得窩囊死,婷婷照樣是個沒爹的孩子!有這個功夫,我不如快刀斬亂麻,起碼將
來婷婷還能得到我物質上的保證!要是你撫養不了婷婷,那給我,我要,我有能
力!婷婷跟著我們家,別看沒媽,絕對比跟著你們家那幫爛人成長得健康!」

    此時的前妻可謂驚人的忍辱負重,面對我狂暴凶悍的語言絲毫沒有像以前那
般以牙還牙,而是接著哀求道:「守傑,我以後真的不會再胡鬧了,我知道錯了,
我改還不行嗎?」

    聽她這麼說,我也稍微平靜了一下,接著說:「不可能的,張佳麗,我不可
能改變你,我跟你耗了十年才明白,咱倆誰也改變不了誰。我也不相信你的保證,
你以前跟我下過無數次保證了,我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以為能改變你,相信你的
保證。這是不可能的,你狗改不了吃屎。你和我,完全不可能調和,你我門不當
戶不對,觀念完全不一樣,同樣一件事在你我腦子裡是兩個解釋。你,還有你媽,
我永遠不會讓你們滿意,因為你們腦子裡的標準不是用來衡量人的。你們衹是把
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男人最優秀的一條抽出來,組成一個虛擬人來衡量我,所以我
必須有大把的錢給你們燒,必須當很大的官讓你們八輩子貧農光宗耀祖,我必須
被你役使讓你們有役使人的快樂,我必須在你和你媽面前當孫子讓你們覺得自己
地位高,我必須一天到晚什麼也不干圍著你轉讓你覺得我愛你,我必須每天圍著
鍋碗瓢盆轉讓你舒服享受,我必須解決好你的七大姑子八大姨讓你們有面子。我
告訴你,我不可能完全做到,以前我曾經竭盡全力做到了其中幾條,但我省悟了,
就是把我累死我也做不到全部。所以我不伺候了,你們在貪得無厭索取時你們自
己先照照鏡子,你她媽的能給予別人什麼?如果你們能找到你們理想的人,你就
去找好了,我這不給你機會了嗎?」

    「離婚是你硬逼著我提的,我當時衹是看著你太痛苦,為了讓你心裡好過點
才提出的,我這半年其實一直在等你能夠回心轉意。」

    我對著電話冷笑了一聲,說:「你他媽太搞笑了吧,還回心轉意?我好不容
易擺脫你們家的折磨,剛過幾天好日子,老子慶幸都來不及呢,還他媽回心轉意?

    你以為我天生的賤,沒你折磨我就不爽是吧?你他媽有病我還沒病呢。讓我
回心轉意,你他媽白日做夢吧。「

    前妻此時一定非常後悔當時為什麼稀里糊塗地跟我拿了離婚證,繼續抱怨道
:「守傑,那天你的情緒也太爆了,有話大家好好說,什麼不能商量呢?你那麼
罵我們家人,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我是真心實意地不想跟你離婚……」

    我歎了口氣,回答道:「唉,張佳麗,你為什麼總喜歡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你很清楚,我不想再跟你家有任何來往,你心裡最清楚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你
們家。

    別說你媽要來我這住,我他媽一想起你們家那幫屌人還活著就感到噁心!「

    前妻見我不肯承認自己有責任,就說:「你難道就沒一點責任嗎?夫妻鬧矛
盾,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你放屁!」我又一次打斷她的話:「老子最討厭聽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屁
話。我的責任?我讓你說,我的責任是什麼?嗯,你說啊?你他媽說啊?」

    前妻那頭沉默了半刻,回答道:「守傑,你不會忘記……」

    我哼了一聲,回答道:「張佳麗,難道你覺得過去就像鉛筆字,用橡皮擦一
擦就掉?可能嗎?我告訴你,我到死都忘不了,你,還有你們家,給我的那些痛
苦和絕望!」

    對話到了這裡,電話裡再次傳來前妻的啜泣。我年輕時候,這種啜泣曾讓我
無數次低頭,停住了離開她的腳步,產生出要保護她的意願。但是,現在我沒有
這種感覺了,衹是覺得自己態度有些過激,於是緩和了一下語氣,轉而安慰她:

    「你也找個適合你的人吧,記住咱倆的教訓。對別人好點,多點關心,千萬
別讓你們家摻和你自己的婚姻,把別人當搖錢樹了。」

    前妻穩定了一下情緒,回答道:「守傑,你還是沒有從那些痛苦中走出來。」

    我歎了口氣,說:「是的,我沒走出來,那傷害太重了,我這輩子怕是都很
難走出那個陰影。」

    「當初同意跟你離婚,就是因為你以前曾經說過你離婚了就能走出來的,可
你還是沒有走出來。」她說。

    我回答道:「不,當時我不是這麼說的,我說的是,離婚才能補償一點我的
痛苦,而不是撫平我的痛苦。補償你懂嗎?我一想到我跟你離婚了,你們家那幫
人跟我再沒任何關係了,他們愛他媽的搗鼓誰搗鼓誰,愛覺得誰欠了他們的就去
覺得,愛他媽的罵誰就去罵誰,跟我毫無關係,一想到這裡,我就感到心裡真他
媽的真痛快!能夠補償一點我的痛苦!」

    前妻沉默了很久,然後問:「她對你好嗎?」

    前妻口中的「她」就是C 女。我答道:「我認識她幾個月,但她給予我的關
心和體貼超過我和你一起10年。」

    前妻又沉默了一陣,說:「守傑,我現在真的有些進步了,如果咱們還能在
一起的話,你會發現我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聽到這裡,我又歎息了一聲說:「不用了,死掉的婚姻,沒有愛情的婚姻不
值得等待。我很愛她,你現在有進步是好事,你再找個合適的人,好好過吧……」

    電話打到這裡,突然沒電了。我收起了手機,這才發現,自己的眼角居然在
不知不覺中滲出了兩行熱淚。我用手擦了擦眼淚,又吸了吸鼻子。媽的,我他媽
的怎麼這麼賤?為這個好不容易擺脫掉的惡魔,我哭什麼?氣什麼?這時我才發
現,原來我對她,這個折磨我十年的、惡魔一樣的女人,竟然還是有那麼一絲留
戀的,儘管有更多的恨,但畢竟還是有留戀……





【二十二、我如果愛你】

    在公司裡,雖然我是自己一個人一間辦公室,但不是那種真正的獨立房間。

    作為一名小小的部門經理,我的辦公室與員工們的大寫字間之間,僅僅隔著
不到頂的毛玻璃,既不隔音也不隔光,甚至也沒什麼私密性,裡邊能依稀看到外
邊,外邊也能依稀看到裡邊。

    前妻給我來電話時,我正在辦公室,為了保護隱私我走進大樓的緊急逃生通
道裡,關上防火門才接聽的。接完前妻的電話,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又回到辦公
室,稍微平靜了一下情緒,一看墻上的掛鐘,快到四點半下班的點了,該準備接
C 女了。這才想起用座機趕緊給C 女打個電話。

    連打兩次,C 女的手機一直在通話中,座機無人接聽。我再打,通了。一接
電話,我就聽到她的語氣裡,帶有一種焦急過後一塊石頭落地的感覺:「啊,是
守傑啊,哎呀急死我了你,你幹嗎去了?剛才給你打了半天手機都占線,座機也
沒人接,再打就關機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聽到她對我的抱怨,我忽然感到一陣溫暖:啊,你知道有人牽掛你、為你擔
心的感覺有多幸福嗎?我知道。

    C 女的電話把我從與前妻通話時產生的那種煩躁鬱悶的壞情緒中拉了出來,
我臉上隨即浮現出了一絲微笑,騙她說:「沒事,剛才有個客戶啊是個超級侃爺,
嘮嘮叨叨地貧了半天,愣是把我手機給搞沒電了,把我舉手機那衹手都給搞麻了。」

    「你呀,你就是不會拒絕別人,應付這種喜歡煲電話粥的客戶,我最在行了,
以後我教教你怎麼對付他們。」C 女說得一點沒錯,我的缺點除了喜歡磨嘰,第
二個就是不會拒絕別人,這也是CJ男們常犯的毛病,心軟啊,總覺得拒絕別人是
個挺難為情的事情。不過,這次她並不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拒絕那個「客戶」。

    電話裡我們約好了我下班去接她。其實,自從我主動接她上下班以來,除了
我出差加班或者她出差加班,我都雷打不動地去接她。但是,我們一直都遵守著
一個習慣,每天上午下午各打一個電話,即使是沒什麼事情,也互相通報一下,
聽聽對方的聲音。

    五點差一刻的時候,我開車到了C 女公司那條街。C 女公司也是四點半下班,
每次我接她的時候,她都會站在路邊一個臨停點等我;遇到下雨的時候,她則會
站在大樓門前的玻璃風雨棚下等。

    走到她公司那條街上,路況略微有點不暢。我開車走走停停,遠遠地就望見
她打個遮陽傘在老地方站著。這年春夏之交的北京特別熱,雖然到了五點也還是
驕陽似火。雖說早晨我們一起出的門,但慌裡慌張的沒顧的上欣賞她。趁著堵車
的功夫,我才又認真地把她看了又看。

    今天,C 女穿著我第一次遇見她時那條杏色短裙,那雙淺金色的高跟鞋。我
又看了看她的上身,就穿著一件非常普通的白色大尖領的職業短袖。我對C 女的
第一印象中,衹記得她下身穿什麼,總是記不起她上身穿什麼,可能那時光注意
她的腿了。今天我看到她穿這間白色短袖,這才回顧起我第一次遇到她時,她肯
定就是穿著這件上衣。

    而說也奇怪,這種普通的衣服穿在別人身上就那麼平淡無奇,怎麼她穿著就
這麼合適得體,就這麼嫵媚多姿呢?情人眼裡出西施,這話一點也不假。

    C 女也看到了我的車在車龍中慢慢行進,高興地向我揮了揮手。她就是這樣
的人,一看到她就讓人忍不住感覺到爽,特想微笑。我停在她身邊,她收傘上車
後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定,用手往後梳理了一下長髮,接著從包包裡拿出兩盒特
侖蘇牛奶,我一盒她一盒,然後命令我說:「把它喝了。」

    我從小討厭喝牛奶,不是因為難以消化,而是討厭那個味道;成人以後雖然
不那麼討厭了,但也不是很喜歡喝牛奶,沒人主動塞給我的話,自己是決不會買
著喝的。C 女知道了以後,說我的習慣不好,人到了我這個年紀該補鈣了,每天
一早一晚都會命令我喝一盒牛奶。

    我乖乖地照辦,雖然奶味對我毫無吸引力,但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卻讓我心
頭非常甜蜜。過去十年的婚姻裡,前妻從沒有關心過我的營養狀況。家裡雖然一
直牛奶不斷,但基本上都是她喝掉了。而我,如果沒人強迫的話,是不會主動拿
來喝的。現在,又有人關心我了,儘管我還是不喜歡喝奶,但這種關懷卻讓我由
衷地感激她。她是上帝賜給我的尤物,我忍受了十年的痛苦,等待的就是她。

    在我喝奶的時候,C 女問我:「晚上到哪裡吃飯?」

    我想了一下,回答道:「今晚還是去吃川菜吧。」

    我和C 女的另一個共同點就是吃飯口味很像,都喜歡麻辣味道足的川菜。其
實婚姻生活裡,大量的合適與不合適都不是在大問題上,而是在一些看似不起眼
的小問題上。

    比如說吃飯的口味,兩個吃飯口味不一致的人湊到一起,時間短了看不出來,
真的要過幾十年,那個感覺會很憋悶的。

    比如我和前妻,口味簡直就是反義詞,她是安徽人,一天到晚吃大米,讓她
吃點白面跟吃耗子藥似的;我呢,則從小吃白面饅頭麵條,大米不是不能吃,但
衹是串換著吃。

    前妻口味極鹹,喜歡吃臘肉,但一點辣的不能沾;我口味偏重,喜歡麻辣刺
激。所以,我和她湊一堆,那吃飯從來就吃不到一堆去。

    要是倆人互相體諒點,照顧一下你、也照顧一下我,那還好辦,問題是前妻
這個人特別自私,吃飯口味必須全照著她自己來,不滿意就給臉色,給性懲罰,
而且還時不時貶損我們北方人吃的麵條啊什麼的都是豬食。

    即便是到了我父母家裡,我們全家北方人也必須按照她這一個南方人的口味
來,哪怕是一頓不滿意她就會給臉色看。

    因為她的執拗,我為她做飯那些年,不得靠不犧牲自己的口味來息事寧人,
全按照她的來,想打牙祭衹能靠回爹媽家或者下館子。當然,讓步是讓步,心裡
攢下的不滿和厭惡卻與日俱增。

    可能有些人認為男人就該讓著點女人,不是說「女人是用來疼的」嗎?讓著
女人才能證明男人愛女人。

    沒錯,男人是該讓著點女人,但這話反過來理解,女人怎麼證明你愛男人?

    關心愛護是相互的,沒人他媽天生要伺候你。

    靠某一方單方面付出、讓步、委屈,早晚要出事--不是個個出事,特例總
是有--駱駝總有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那天。那些到死都沒出事的,並不等於
他就真的滿意,他是還沒等到爆發,自個先鬱悶到嗝屁了。

    我和C 女常去的那家川菜館子位於東總布胡同,也就是四川省駐京辦事處樓
下。這家館子是我吃過的最地道的川菜館了,總是顧客盈門。當然,我沒去過四
川,不知道四川本土餐館是不是更好,反正在北京,我感覺沒有比這家味道更好
的川菜館了。

    那館子平日子顧客川流不息,衹是那天我們到得早,人還不多,很幸運地找
了個靠窗戶的位子坐了下來,點了菜。能吃川菜的人口味都差不到哪裡去,所以
點菜時,我每點一個問C 女,她都贊同。等菜的功夫,兩人又聊了聊一些無關緊
要的話題。

    聊著聊著,我突然感覺到C 女正在用腳尖輕輕地踢我的腿,然後就聽到她脫
高跟鞋的一聲輕響,接著看到她身體盡量往前傾,感覺到那衹腳順著我的腿往上
遊走,最後在小弟弟那裡停住,輕輕地踩我。幸虧桌子上有桌布隔著,否則別人
看見可就不雅了。

    我以前一直在C 女面前讚歎她的臉蛋美,身材更美,腿最美,她也挺受用,
所以我倆在一起時,她也時不時會用腿撩撥我一下。

    我享受著她的撩撥,靠外邊的右手依舊放在桌面上做若無其事狀,靠裡邊的
左手則拿到桌布下面,輕輕抓起她的腳,為她揉捏著,眼睛跟做賊似的往下瞥了
一眼,旋即又轉到桌面上左顧右盼,確認無人關注我們後,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
臉上,對她扮了一個鬼臉。C 女臉上則滿是調皮的表情,眼睛朝我一眨一眨,那
意思說:哈哈,我看你怎麼辦?

    靠,我能怎麼辦,衹能做忍者神龜了。不過,這種感覺真是受用。俗話說偷
不如偷不到,我現在體會到的,就是一種偷不到的感覺,面對著誘惑衹能乾著急,
無奈中衹得加大了為她揉腳的力度。

    一見我用力,C 女又來勁了,臉上裝出高潮時那種迷離表情,嘴裡又以極細
微的音調發出「啊,啊」的聲音,看得我的小弟弟都快把褲襠頂破了。再看她,
一臉的壞笑,直到服務員把一盤夫妻肺片端上來才收斂起來。

    吃完飯,我們稍微聊了一會兒。正聊著,她突然從包包裡拿出一把指甲剪來,
抓住我的手,給我把指甲剪了。這時我才發現,我的手指甲似乎長的有點長了,
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以前我光注意欣賞她的腿了,沒顧得上欣賞她的手。在她給我剪指甲時,我
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手。她的手同樣美麗,十個指頭細長,手指甲呈優美的
橢圓形,手上的皮膚白而嬌嫩。對比著她的手,我的手顯得真是粗笨,十個大粗
指頭,指甲蓋都是方形的。

    我這輩子活到現在,衹有兩個人為我剪過指甲,一個是C 女,另一個就是我
媽。我這時才突然想起有句老話:男人一輩子需要兩個女人照顧,小時候是媽照
顧,大了是老婆照顧。這話還真在理兒。

    別看衹有兩個人吃飯,但你一言我一語,這頓飯吃得挺磨嘰。等吃完飯從飯
店裡出來,天已經黑了。我們走到停車場,剛一上車,我就一把把她摟住,先是
一陣狂吻,然後就用手摸她下面,一邊摸還一邊說:「好哇你,竟敢在大庭廣眾
之下調戲我,靠,看我今晚不整死你。」

    C 女則一邊咯咯地笑,一邊假意抵抗著。隔著褲襪摸了兩下覺得不過癮,又
打算伸進去,無奈她的裙子腰身太緊了,費了好大勁也沒進去。

    正在著急時候,她自己解開了裙扣,我這才順利地摸了進去。越過那片黑森
林,我摸到兩片小肉,發現她那裡早就濕漉漉了,光滑而柔軟。我一邊在外邊摸,
一邊欣賞著她發出的輕微的呻吟聲,正想得寸進尺往裡摳,她一下抓住我的手說
:「守傑,回家再說吧,你得洗洗手。」

    我一聽,也是,自己雖然飯前洗了手,但那手指甲裡邊可沒清洗,而且剛才
還捏了她的腳。於是把手從她那拿出來,又往自己鼻子邊送了送,還是那股淡淡
的騷味,如同幽蘭暗香般的騷味。

    當晚我們決定到團結湖過夜。從地下停車場上了電梯,我就迫不及待地抱住
她吻。她調皮地推開了我,故作莊重說:「幹嗎呀,公共場合,注意形象!」說
完指了指電梯上方。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怕被電梯攝像頭拍下來,就跟她說:「這裡又不是寫字
樓,我早看過了,電梯裡沒攝像頭。」

    「那也不行,沒準那個變態私自安個偷窺呢。公共場合裡還是注意點好。」

    靠,她還反倒教訓起我了,剛才在飯店裡她可沒這麼正經。不過,聽了她的
話,我倒也真的怕哪個變態保安私自裝這麼個玩意,也就沒再堅持騷擾她。

    進得屋門,我把門一關,在門廳裡就抱住了她,這次她沒有再拒絕了。今天
我被她撩撥得太狠了,以至於實在沒那個耐性,跟以往一樣按部就班地等到兩人
洗了、穿好性感內衣什麼的再做,乾脆玩起粗暴了,一把將她抱起來頂到墻上。

    C 女也一樣的興奮,在我抱她的時候,她把裙子往上撩到腰間,又輕輕一躍,
胳膊抱著我的頭,兩腿夾住我的屁股下面,兩人隔著褲子裙子就開始摩擦起來。

    我的兩手抱著她的大腿騰不出來,就用嘴拱她的胸部,她會意地騰出一衹手
解開了上衣扣子,又把文胸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整個胸部。

    就像嬰兒吃奶一般,我輕輕地含住她的乳頭,使勁地吮吸著。然後,我又把
她抱到沙發旁邊放下,讓她伏在沙發的靠背上,撅起屁股,又用力扯下了褲襪和
短褲,用最快的速度脫掉了自己的褲子,手持硬如鐵棒的小弟弟一下插了進去。

    進去的時候,C 女發自肺腑地呻吟了一聲,屁股迎合了我幾下。然後,她轉
過頭來,與我一陣深吻。吻了一陣以後,又扭過頭去背對著我,整個身體就像蛇
行一樣不斷扭曲起伏,帶動著頭髮如飛舞的黑紗般擺動,直到徹底崩潰的瞬間降
臨。

    完事後,兩人一起洗了一個淋浴。

    擦乾後我先出來了,裹著浴衣舒舒服服地躺倒了臥室床上,點燃了一枝中南
海等她,深深吸了一口,又痛快地吐出來,目光注視著飛散而去的煙霧,臉上忍
不住浮現出一絲幸福愜意心滿意足的微笑。心想:李守傑,你小子這輩子算是積
福了,碰到這麼個跟你默契得連一點縫隙都沒有的仙女,前半輩子受再多的罪,
也他媽的值!

    C 女在衛生間用電吹風吹乾了頭髮,又擦了一些護膚品,連浴巾都沒裹,赤
身裸體來到床上,看到我正望著天花板傻笑,就把手伸在我眼前晃了晃,好奇地
打諢道:「喂,喂,發傻幹嗎呀,跟空氣抒情呢這是?」

    我的視線隨著她的手轉到了她身上,浴後光滑白嫩的皮膚被床頭燈一照,更
顯得光彩奪目。我又吸了一口煙,吐出來,繼續傻笑,對她說:「我是有點傻了,
都不知道這是做夢還是真的了。」

    「行了行了,這話你說過無數遍了,再說都成祥林嫂了,沒出息。」C 女躺
倒我的身邊,接著說道:「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跟做夢一樣。不過又想回來,
咱一輩子也沒幹啥壞事,得到這個結果也是該著的。」然後,她又微微歎了一口
氣,說:唉,要是早遇著你就更好了……

    呵呵,被我講到不好意思再講的那句話,現在反倒從她嘴裡說出來了。當然,
我還是很受用的,這可是對我李守傑同志最高形式的肯定。

    我掐滅煙頭,又把她摟在懷裡,撫摸著她半干未干的長髮,然後把臉貼在她
的頭皮上,深深嗅著上面散發出的香波氣息。

    聞著聞著,竟然又忍不住拿她跟前妻比了。

    唉,人離了婚就是這樣,前夫前妻即使過不到一起了,但雙方都跟刀子一樣
把對方刻到自己心裡,以至於再遇著其他人,無論多麼沒有可比性,也還是總忍
不住拿著前夫前妻去跟新人比。而那天,我恰好剛剛跟前妻通了一個漫長的電話,
那刀子印還新鮮著呢。

    想到這裡我才記起手機沒電了,趕緊下床從褲兜裡找到手機充上電,這才放
心地回到床上,脫掉浴衣摟著C 女。但是經過剛才拿前妻和她這麼一對比,我倒
忍不住又想讚美C 女了。於是我對她說:「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

    雖然在此之前我已經讚美了她無數遍,但不知怎地,我每天都能找出新鮮的
方面表達讚美。戀愛激情支配下的人就是這樣,總感覺自己對心上人欣賞得還不
夠,總是想辦法找出更多的美好的一面,而且總能找到,就比如我對C 女。

    當然,假如沒有了愛,人們往往又走向另外一個極端,總是想辦法發現對方
更多的醜陋,當然,也能找到,就比如我對前妻。並非我喜新厭舊,沒辦法,我
也是俗人,也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愛是支撐我審美的精神支柱,這個精神支柱
垮了,所有的美麗都會變得猙獰。

    「不知道。」C 女調皮地衝我做了個鬼臉,揶揄我:「這些天,你一直對我
花言巧語,把我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誇遍了,簡直就是大會大表揚,小會小表
揚,散會也表揚。我哪知道你今晚又發現什麼新的閃光點了,還是個『最』,好
像前些天誇的那些都不算數了似的。」

    「呵呵,」經她這麼一說,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還是要說:「以前誇
你的,比如氣質啊,相貌啊,身材啊,知識啊,等等,我覺得都不是你靈魂裡的
東西,那衹是一種外在,很多人都能想辦法去擁有這些外在,但是靈魂裡的東西
是獨一無二的。我現在感覺到,你對我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從靈魂深處帶給我的
一種……一種……呃,相反的東西。」我想找一個合適的名詞表達,但一下子找
不到,哽住了。

    「我知道了。」對於我提出的問題,C 女卻似乎一點不覺得有難度,輕鬆地
說道:「你覺得我呢,很傲氣很獨立,但同時卻又很溫柔很有女人味,你覺得這
兩者有矛盾,但在我身上對立統一。」

    「對對對!」我連忙表示贊同,精闢,太他媽精闢了,對立統一,真是一語
道破天機,都搞到哲學上去了,我這副豬腦子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二者並不矛盾啊,」C 女繼續說道:「一個女人,要想擺脫依附男人的
地位實現真正的人格獨立,就必須首先能夠在經濟上實現自立,真正的自立。我
對馬克思別的話不一定贊同,但他的一句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我倒是很贊同。

    女人沒有獨立的經濟基礎,就很難真正實現人格的獨立,你吃人家的,喝人
家的,靠著人家養活,你哪裡還談的上獨立?「

    「對啊,對,對對,繼續說。」我此時的表情就像個小學生,腦袋直點直點。

    「經濟上的自立不等於掙工資,掙工資衹是經濟自立的一個方面。一個人,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在社會上和家庭裡需要承擔的義務,不僅是掙回多少錢那麼
簡單,還有其他的責任。錢可以彌補某些責任,但無法替代全部責任,有些責任
必須是你用別的方式付出,比如勞動、思考,等等吧。」見我這麼有興趣地聽課,
C 女也越發投入了。

    「一個女人,如果立志要做一名獨立女性,那麼她不僅要能掙錢養活自己,
還得有足夠的錢,付出足夠的心血和勞動,以及智慧,履行自己的社會和家庭責
任,這樣她才能算的上真正的獨立女性。」

    「對極了,我也這麼認為。」我的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連聲附和,又提
出了自己的見解:「不過,作為一名男人,我覺得女人就是經濟上不獨立也沒什
麼了不起,畢竟這是個男權社會,『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幾千年的傳統在這
擱著呢。衹是我覺得現在有些女人啊,有些逃避責任的味道,該靠男人養活時,
她們說自己是弱者,該讓她們盡女人義務時,她們又說自己是獨立女性。橫豎她
們都有理,這可有點讓人不爽了。」

    「是啊,沒錯。這就是人性的弱點,誰不想不勞而獲啊。就是你,守傑,要
是給你一個職位,每天什麼都不用干,一個月給你十萬的薪水,你還會再待在億
銀公司嗎?」C 女答道。

    「哈哈,那是。我肯定也想不勞而獲,衹是我清楚,天上不會掉餡
餅。」C 女的比喻把我給逗樂了。

    「這不得了。現在有些女人,是有些讓人不可理喻,一方面是女人的感性思
維,另一方面是因為社會規範正在變化中,原來老的,封建的那一套已經被打碎
了,但思想殘餘還在,而新的規範又沒建立起來。這樣,這個社會顯得有些規範
失衡。就比方你剛才談到的,有些女人花男人錢覺得天經地義,這就是舊思想的
殘餘;可轉眼間她又覺得自己不該包攬家務,自己是獨立女性,這就是新觀念的
衝擊。而人性就是這樣,總是會趨利避害的,在社會沒有統一的規範之前,人們
總是會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那些東西。」

    「唉,不公平啊。」我感歎道:「我覺得當個男人也挺倒霉的,雖然現在不
封建了,但作為一個男人,無論是自己還是社會,都要求一個男人要有事業,要
能養家餬口;可是自己忙了事業,回來還得面對不做家務的獨立女性,也太他媽
累了。」

    「這是你的錯誤理解,守傑。」C 女為我糾錯:「獨立女性不是不做家務,
不做家務那叫懶惰,不叫獨立女性。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獨立女性除了經濟
獨立,還必須承擔屬於自己的社會和家庭義務,這才叫獨立女性。借口自己掙錢
了就不做家務的,不是獨立女性,是懶女人。」

    「哈哈,對,懶女人。」我立刻不厚道地想起了前妻。

    「所以,獨立女性掙錢,並不僅僅是為自己花的,還要履行自己的責任。這
就要求她有足夠的自制力,抵禦住物慾的誘惑,實現與自己經濟能力相匹配的消
費;能夠真正承擔起屬於自己的那些責任。衹談自己的錢夠花,把自己該承擔的
那些責任推卸掉了,或者由別人去完成,或者逃避掉,這樣的話,依舊算不上獨
立女性,因為依附的本質沒有改變。」

    「嗯。」

    「如果一個自稱獨立的女人,整日向男人要這要那並習以為常,要別人替她
完成她該完成的那些勞動,那麼她依舊是沒有獨立的。當然,我不是說男人不可
以為女人買東西,不可以替女人幹一些事情,那是愛心的表現,欣賞的表現。但
愛心不是要來的,欣賞不是求來的。一要,一求,你還談什麼獨立?如果一個男
人肯為女人獻愛心,比如你對我,我之所以接受了,說明我喜歡你;如果我不喜
歡你,你就是把金山搬到我面前我都會不屑一顧的。但是,假如你對我沒那份心,
我才不會向你索取,因為索取來的東西裡沒有愛。」

    「太對了,接著往下說。」在歎服這番分析的同時,我終於明白,為什麼C
女從不向我要這要那,她不想依附我;為什麼從來不拒絕我為她買東西,因為她
喜歡我,在接受我的愛心。

    「而且,即使是你願意為我花很多錢,但如果我覺得過頭了,我還得阻止你,
因為物質這個東西追求起來是無止境的,我覺得衹是差不多就行了。」

    「那是當然,當然。」我連聲附和,心裡卻想:親愛的,你把我看錯了點,
我才不會大把燒錢呢,經歷過前妻這個月光族以及A 女那個物慾狂以後,咱是再
也不打算沒事給女人燒錢玩了,哪怕你是C 女也一樣。不是我不愛你,而是因為
我打算跟你日久天長過日子。

    「唉,有些女人,把一個男人願不願意為她花錢,看成是男人愛不愛她的標
尺,我認為這不對。除了金錢以外,男人對女人的愛有更可貴的東西,比如專一
於愛情,忠誠於婚姻,給她關心、呵護、照顧,等等,這才是真正的愛呀,這是
錢根本買不到的東西。

    假如單純地拿花不花錢來衡量愛不愛,那是把自己鄙薄在一個妓女的位置上
了,很多大老闆對名模名妓之類的一擲千金,但你說裡邊有愛嗎?「說到這裡,
C 女打住了,表情也突然變得傷感了。

    我智商可不低,立刻猜到她大概聯想起了她的前夫在外邊亂搞的事情,於是
趕緊轉移話題,說:「你真是厲害,能夠意識到這點。現在的女人啊,普遍虛榮
心太強,對物質追求一個又一個,真是累不累啊。」

    「是,這是社會患上了拜金症。那種瘋狂於物質的生活,實際上是自找苦吃。

    以咱倆的經濟實力,追求一個舒適生活不成問題,要追求奢侈,那還是真有
點累,那又何必。我既然跟你好了,我就得替你打算,也是替我們兩個打算,以
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對,我覺得太對了。」她這話算是說到我的心坎裡了:「過日子,那就得
精打細算,現在生活水平不錯,不等於以後就一帆風順。做人眼光得長遠一點,
既不能做鐵公雞葛朗台,也得給自己留出過冬的糧食。」

    「嗯,凡事都是要講究一個『度』的。現代人喜歡講究個性,講究自我,我
也喜歡別人尊重我的個性,但既然走進婚姻,那麼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如果
真的為了講自我而不顧一切,那麼就請不要選擇婚姻,免得誤人誤己。婚姻裡更
多的是責任,選擇了婚姻就是選擇了『我們』,而不是『我』,就必須做好『我
』服從『我們』的準備。既然我們準備成為夫妻相守一生,那麼,就得把『我』
這個字變小,讓『我們』這兩個字變大,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要先考慮『我們
』,再考慮『我』。當然,這是相互的,你也得這麼做,否則呀,以後的日子矛
盾會多起來的。」C 女看著我,要我表態。

    「你說的太對了,說到點子上了。家庭必須是一個整體,個體必須服從這個
整體。以前我曾考慮過這些問題,檢討自己的婚姻為什麼失敗,零零碎碎地想到
了這些,但沒有你梳理得這麼清晰系統。現在你一點撥,我忽然明白了,那時我
跟我前妻啊,各過各的,各玩各的。起初我也是想把家裡弄成一個目標的,但沒
辦法,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差異太大,她總是必須優先保證她自己那塊,總是把
她自己凌駕到整個家庭之上,衹剩我一個人掙扎著為這個家庭謀劃。但是孤掌難
鳴啊,硬咬著牙往起撐,那過得可真累。本以為時間久了會好,但七八年了,見
她還是自己顧自己,我也就洩氣了,心想這是幹嗎呀,合著我完全就被你當驢使
啊,我累死累活的,你他媽倒落個清閒自在,我穿超市裡買的衣服,你他媽買寶
姿蘭蔻,我一下班就做飯拖地,你他媽的倒做美容搞按摩,我前邊成千上萬往家
掙錢,你後邊成千上萬敗出去,心裡甭提多來氣了,媽的這哪裡是夫妻關係,這
簡直就是成了主子◎◎關係了嘛,最後索性也就不管了。」

    「是啊守傑,你前妻實在是太不會過家了。」C 女見我說得有些激憤,沒有
繼續往前妻那裡延伸話題,而是轉向了我倆:「以前聽你說你前妻的事情,我就
想,咱倆在一起,我可得牢記住以前的教訓。我覺得,一樁好的婚姻,夫妻雙方
應該是合作關係,而不是誰領導誰,誰統治誰的關係。你和我,我們在真正結婚
之前必須考慮清楚,能不能真正平等對待彼此。守傑,我非常渴望獲得你的尊重,
就像我尊重你一樣。我希望我們倆的婚姻裡,沒有大男子,也沒有母老虎,什麼
事情都能有商有量。你能做到嗎?」

    「我當然能。」我向她表明了決心和態度:「以前,我就一直為沒完沒了的
爭吵傷透了腦筋,說實話我羨慕死以前那些相敬如賓的夫妻了,可是現在這樣的
夫妻越來越少,壞男人多吧,凶女人也多,還成天講自己是獨立女性,女權主義
什麼的,處處跟我對著幹。合著這女權主義,就是專門培養悍婦的啊?」

    聽了我跟個怨男一樣對女權主義滔滔不絕地抱怨,C 女很是笑了一陣,然後
說:「守傑啊,你說的那些女權主義那是冒牌貨。女權主義的本意根本不是這樣
的。」

    「冒牌貨?」我不以為然地說:「不是冒牌貨,以前我跟前妻鬧離婚時,曾
經專門上網搜索過女人寫的文字,想瞭解前妻這類女人的心態。靠,不搜不知道,
一搜嚇一跳。現在這些女人,簡直個個都跟母老虎一樣凶,張嘴『男人沒有一個
好東西』,閉嘴『女人要愛惜自己的羽毛』,不是聲稱不干家務,就是宣佈要做
月光族;不是要修理不聽話的老公,就是要懲治不順眼的公婆;說起出軌簡直就
是生活的插曲,談起離婚簡直就是新生的龍門。操,這完全就是要一成沒一成嘛,
還他媽宣稱這是女權主義。本來我就挺絕望的,再一看這些女人都這樣了,更絕
望了。」

    「呵呵,守傑,你說的不是女權主義,叫什麼呢,叫偽女權主義吧。現在女
權主義的呼聲很時髦,所以假冒偽劣一擁而上,這也很正常啊不是?女權主義本
來就是從外國傳進來的,就跟咱們國家搞改革開放與國際接軌一樣,猛一看是與
國際接軌,學習外國先進經驗,可實際上呢,接進來的是鬼。為什麼呢,張羅著
這事兒的官僚啊什麼的,專門撿有利於自己利益的那部分東西來接,不符合利益
的,他們就不接。」

    「哈哈,是的,就比如說接進來個高薪養廉,當官的收入成百倍往上增加;
可是又不接人家的監督機制,照樣為所欲為。甚至,有時候接進來的,根本就不
是國外的東西,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名堂,就那麼指鹿為馬塞給咱們了,就比如
那個什麼教育產業化,什麼醫療產業化。其實即使是某些西方國家,比如英國啊,
北歐的瑞典芬蘭挪威那些國家,教育很大程度上依舊是國家負責的,醫療也基本
上是人人享有免費醫療保健。」恰好我以前也曾經關注過社會福利與國際接軌問
題,因而C 女的話與我不謀而合。

    「嗯。我們公司就是瑞資的,有不少高管是瑞典人,我也去過瑞典。瑞典人
是根本不為看病發愁的,衹要是公立醫院,錢全是國家掏。可是中國搞國際接軌,
反而是甩包袱,把醫療當成一種賺錢的買賣做,這其實是跟國際先進經驗背道而
馳。而那些偽女權主義者,做的事情跟他們一樣,專門撿有利於自己的那些接軌,
其實是對女權主義精神的閹割和歪曲。而且,現在的女性,特別是受過教育的女
性,有一種反道德趨勢,自己就把女人的道德水準定的很低,什麼懶惰、嬌縱、
物質、貪婪、虛榮、目光短淺,這些人性的弱點,統統被她們宣佈為女人的本質,
甚至是可愛之處,要求人們無條件地接受。以這樣低下扭曲的道德水準要求自己,
自然就不會成長為一個好女人。」

    C 女一番話,如同醍醐灌頂一般,讓我有些頓悟,哦,合著那些凶巴巴的悍
婦不是正宗女權主義者啊。嘿,這玩意,居然還分正宗貨和冒牌貨。

    「現在女權主義成了時髦名詞了,是個人都以喊兩句女權主義趕新潮。但是
我覺得女權主義不是喊出來的,是做出來的。」C 女繼續解釋她對女權主義的看
法:「其實我並不喜歡這個詞,這詞自身就是對婦女地位的一種鄙視,男女天生
是平等的,衹是以前因為男權社會的原因,造成了不平等;但男權社會本身就是
錯誤的,當然它因存在了幾千年而有它合理的一面,但它是錯誤的。那麼,針對
這麼一個錯誤,提出一個反義詞,仍舊是錯誤的。」

    「對,針尖對麥芒,有點你耍流氓,我也耍流氓的味道。」我評論道。

    「我喜歡男女平等,但是既然大家約定俗成了女權主義就是追求男女平等,
那也就我也就用算了。但是,我感覺女權主義並不應該意味著,它的信奉者要變
成一群凶巴巴失去女人陰柔天性的中性人,不是教唆著女人懶惰、驕橫、虛榮、
貪婪。那不是女權主義,那是悍婦主義,變性主義,偽女權主義,實際上依舊是
一種自卑的表現,因為自卑,才要去學男人的那些東西,比如攻擊性,看上去很
厲害了,但實際上仍舊脫離不了男人力量膜拜者的窠臼。我覺得,女人就該是女
人,男人就該是男人。男女平等不意味著女人男人化,男人女人化,自然界給出
兩種性別來,賦予他們不同的天性,我們還是遵從點好。」C 女說完了,看著我。

    我突然發現,我眼中的她無比溫柔,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最女人化的女
人。

    「婦女解放追求的是平等,而不是壓迫男人。對,對,太神了。曼德拉不是
說過嘛,『解放不意味著從前的壓迫者反過來壓迫從前的剝削者,而是要讓壓迫
者從壓迫別人的扭曲快感中解脫出來。』你所理解的女權主義,就是這種真正的
解放,真正的婦女解放。」我連忙讚歎道。

    這是我第一次聽一個女人對女權主義和獨立女性這些新鮮名詞進行認真的剖
析和詮釋,而且講得這麼透徹,不由得對她產生了一絲敬意。我終於知道我為什
麼這樣愛她,因為她就是一個對得起「獨立」、「女性」這兩個詞的真正的獨立
女性。

    再聯想起自己當初想勾搭她上床時那些齷齪想法,簡直有點鄙視自己了。

    欽佩之餘,我又問了一句:「你是怎麼思考這麼多的?」

    「以前年輕時我也稀里糊塗的,想找個條件好的男人靠著……」C 女微微停
頓了一下,露出悵然的表情,但旋即堅定起來:「但是後來知道了,靠誰都不如
靠自己,衹有自己真的獨立了,才能擺脫被玩弄被傷害和被拋棄的地位,所以我
不想依附於任何一個人。」

    「啊?……連我也算上嗎?」聽到C 女的話,我感覺有些鬱悶,這分明是把
我放在跟她前夫一個層次上了嘛。我雖然沒她前夫有錢有勢,但自認為責任心和
CJ度絕對比那人強一萬倍都不止。而C 女,則把我放在一個獨立於她的位置,這
不禁讓我想起以往前妻口中常說的那句「距離產生美」。

    我一直覺得這句話是她折磨我的一個借口。

    我晚上睡覺時偶爾會打呼嚕,她晚上跟我都不在一張床上睡,而是讓我到客
房去睡,距離讓她產生美;跟她一起運動她也不幹,她要去她的美容會所練瑜伽,
享受愜意的日式按摩和女士桑拿,不屑於跟我一起去跑步流汗,距離也讓她產生
美;而我干家務她也不會陪著我干,她看她的肥皂劇,在我拖地的時候她坐在沙
發上為劇中情節哈哈大笑,距離依舊讓她產生美;週末我在家打掃衛生,她跟她
的朋友們去逛街K 歌,距離還是讓她產生美。

    說實話,我對這種「距離美」早就膩歪透了,見到C 女這麼強調獨立性,我
不禁有些心急,生怕她又跟我玩「距離美」,於是趕緊補充說:「我不喜歡兩人
之前太有距離,我喜歡親密無間的感覺,過分獨立而產生的距離讓我不適應。」

    「獨立與親密無間並不矛盾呀。」C 女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然後思索了一下,
說:「守傑,誰說女人獨立就一定會疏遠男人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所理
解的女性獨立,是人格上的獨立,兩個獨立的人照樣可以親密無間。」

    「可是,不是有句話,距離產生美嗎?」我試探她的態度。

    「我覺得這不對。夫妻間,距離是產生不了真正的美的,距離衹會讓兩人彼
此模糊,看不清對方,或許有美的想像,忽視了對方的缺點,但那畢竟是自欺欺
人式的美,那總歸是假的。兩個人的感情,假如建立在這種假象上,基礎肯定是
不牢固的。你想想,共同生活那麼久,什麼假象都會有被戳穿的一天,到那時會
有多失望。如果有人常用這句話來形容夫妻的關係,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欣賞對方,
或者害怕對方發現自己的缺點,這是疏遠對方的一個借口。有句古話叫『夫唱婦
隨』,雖然從字面上理解這有些男權的味道,但實際上看,這句話是在警告人們,
夫妻間的距離不能太遠。現代社會節奏這麼快,誘惑這麼多,變化這麼大,夫妻
之間往往都在不同的環境裡工作,本來這個距離已經夠大了,共處的時間衹有下
班後到睡覺前這麼一點,還要干家務忙孩子。如果這樣還要刻意強調距離,那麼
二人將會在不同環境的作用下越走越遠,最後甚至導致婚姻在外力拉扯下破裂。」

    「是……」我不禁又回憶起了過去的十年婚姻,很多時候,我和前妻一天都
說不上十句話。現代社會的快節奏給人們造成了一個既成現實,夫妻之間真正相
處的時間太少了。怪不得職場婚外戀會那麼多,如果不注意縮小距離,夫妻之間
的差距,可能比與職場同事之間的距離更遠。

    「所以我覺得,現在的夫妻不但不應追求什麼所謂的『距離美』,反而要更
加注意夫妻二人的溝通與拉近。當然,我並不贊同男人說什麼女人就得聽什麼,
而是主張,兩個人之間必須互相關注,同進同退,確保雙方朝著同一個方向或者
目標努力,快的還要等等慢的,慢的也要努力趕上,不拉開拉大距離。所以,我
根本就不喜歡什麼距離,我渴望與你親密無間,哪怕是我的缺點,我也真誠地暴
露給你看,我也希望你把你的缺點暴露給我,我接受,我知道,我就不會失望。

    守傑,我愛你,不想和你存在距離,但是也不想做你的附庸或者寵物,而是
獲得你發自內心的欣賞和尊重;不是把我看做高高掛起的花瓶,站在一定距離外
欣賞,而是被你看做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和你相伴走一輩子。其實我挺喜
歡舒婷的那首《致橡樹》,那種『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
你站在一起』,才是我想要的境界……「C 女柔柔地說道。

    夜已經很深,我們談著談著,C 女漸漸在我懷中睡去。女人麼,睡覺是美容
的第一法寶,所以她總是比我先睡。我沒有睡著,輕輕地放下她,起身到了書房,
費心搜尋了半天,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出了一本N 年沒翻過一下的《中國現代詩
歌賞析》。我吹了吹了上面的塵土,翻了幾頁,找到了舒婷的那首《致橡樹》。

    然後,我低聲念道: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象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這些都還不夠!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裡

    每一陣風吹過,我們都互相致意

    但沒有人,聽懂我們的言語

    你有你的銅枝鐵干

    象刀,像劍,也像戟

    我有我紅碩的花朵

    象沉重的歎息,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裡

    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

    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二十三、假如你愛你的家】

    自從把C 女弄上床之後,我的生活習慣就被打亂了。

    我原本是個運動愛好者,以前每天無論怎樣都要抽出一兩小時搞鍛煉的,周
末則時間更長:平日裡主要是到健身房跑步,器械;到恆溫游泳館游泳;晚上回
家臨睡前仰臥起坐;週末則約著各類運動QQ群裡的朋友打球。

    但是跟C 女相處以後,激情上來了,每天陪她在外吃飯,晚上做愛。即使不
做愛的時候,也捨不得離她半步,所以我好長時間沒鍛煉了。現在塵埃即將落定,
我就考慮,生活怎樣返回正軌了。

    C 女並不是很喜歡運動,她認識我之前,唯一所做的運動就是瑜伽。而我是
運動型的,對瑜伽這種靜止的「運動」一直持懷疑態度,總感覺它是騙人的。這
是我經驗主義了:我認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免費的午餐,某樣東西越是聲稱「投
入小、收益快、成效大」,那騙人的可能性就越大。

    比如,九十年代那個著名的「水變油」科研項目,當年騙了多少人?

    生命在於運動,你不動就不叫運動。

    要鍛煉身體,不下本錢就別想有收穫,不流汗、不費勁絕對沒門。要是瑜伽
真有用,前妻練了那麼多年減肥瑜伽,為什麼腹部游泳圈越來越大?所以,我從
來就不真的相信瑜伽是種很有用的鍛煉,無非是一種很難看的體操或者雜耍罷了。

    當然啦,C 女練瑜伽的,我也不好直接貶低她又上當受騙了,就衹暗中打定
了主意,要改變一下她的生活方式。

    改變生活方式的第一步,就是首先得改變兩人長期在外混飯吃的局面。本來
跟前妻離婚後,我打定主意這輩子再不進廚房的。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整天繫著圍裙圍著個鍋碗瓢盆轉,做好飯伺候個懶八
婆,真他媽煩死了。哪怕最初遇到C 女的時候,我也沒動搖這個信念。當時,甚
至因為D 女比C 女會做飯,打算直接把C 女踢出局的。

    但是和C 女接觸了這麼久,我慢慢地改變了想法。她身上別的優點太突出了,
所謂瑕不掩瑜。以至於我願意為了她,重新繫起自2003年冬天那沖天一怒後
再沒挨過一下的圍裙。我想讓生活進入正軌,整日在外邊混飯吃也不是個長久之
計。

    但是C 女確實不會做飯,如果想找到家庭的感覺,那麼衹有我再進廚房了。

    猶豫再三,終於有一天我鄭重決定:繫上圍裙,拿起鍋鏟鬧革命。

    那天下午下班接C 女之前,先到了單位附近的超市裡,買了一盒肉餡、大蔥、
甜面醬、干黃醬、生薑、黃瓜等東西,丟在汽車的後備箱裡。接到她以後,她問
我晚上到哪吃飯,我回答說回家吃,我做給你。

    C 女一聽,先是一愣,繼而顯得非常興奮,說:「好哇好哇,以前聽你說過
你自己會做飯,可一直都不見你動手,還以為你是吹牛呢。」

    「靠,太小看我了吧,我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有什麼好吹的。」

    「那晚上吃什麼啊?」

    「炸醬麵行不行?現在時候不早了,做複雜了也來不及,想吃豐富點,週末
了我再給你做。」

    「行,行!今晚就嘗嘗你的手藝!」C 女歡快地答應道,然後又遲疑了一下,
說:「我以前吃過飯館裡的炸醬麵,說實話味道實在是差強人意,黏黏糊糊的,
一點都不好吃。你該不會做那種面吧?」

    「那怎麼會?」我以一種傲慢的口吻,充滿不屑地評論著:「那你可搞錯了,
我做的炸醬麵,可不是外邊賣的那種大路貨,那玩意我也吃過,甭提多難吃了。

    我做的炸醬麵啊,是自己根據經驗發明的做法,絕對的與眾不同。「

    「哦?是嗎」C 女聽我這麼一說,吊起了胃口:「你倒是說說,怎麼與眾不
同?」

    「嗯。我覺麼著,外邊的炸醬麵不好吃,主要有倆原因,一是炸醬不好,二
是麵條不好。炸醬太稀,醬的比例大,而且出於成本考慮肉末含量太低。」我為
她解釋我對外邊炸醬麵的看法。

    「對啊,沒錯,那裡邊都是醬,根本沒肉末。」

    「是啊,也難怪,奸商嘛,總是這樣。」我接著說道:「另外調味作料放也
得不夠。沒肉,又沒足夠的佐料,所以醬不香;然後麵條是機器壓的,有些乾脆
就是筒子面,煮出來黏黏乎乎的,再配上那跟稀屎一樣的爛醬,那玩意能好吃嗎?」

    「呵呵,是,你還挺有研究的啊?」C 女笑嘻嘻地看著我,揶揄道。

    「那是,我就這習慣,衹要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總是想研究透了,嘿嘿,
執著型人格嘛。我做的炸醬麵,麵條是自己親手擀出來的拉麵,澆上我精心調製
的炸醬,一拌,再就根大蔥,絕對可口。簡單的東西未必不好,複雜的東西未必
一定好,關鍵是,做的時候你是否講究品質。」我滿心自信地對她說。

    「哎呀,行了行了,別說了,你快回去做吧,再講啊,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C 女已經迫不及待了。

    「行,有你這句話,我得把看家本事使出來,包你滿意百分百!」看她這麼
鼓勵我,我高興得心花怒放。

    「嘻嘻,你說話這麼滿啊?我要是萬一不滿意怎麼辦?」

    「那……今晚上我就讓你high五次。」

    「去你的!」伴著這句話,一記粉拳落到了我的肩膀上。

    回到我家裡,我立刻下廚房忙碌起來。自從跟C 女同居以後,由於刻意不在
她的面前顯示自己會做飯,我幾乎有大半年沒下過廚房了,剛一進去還真有點生
疏。但我畢竟是掂了十年勺子的首席大廚,所以沒一會功夫就又適應了。

    C 女就站在我旁邊,好奇地看著我忙活。衹見我噌噌幾下,把蔥姜剝好洗好,
切成末狀,黃瓜切成絲,把花生油倒到炒鍋裡燒到半熱冒煙,丟一大茴、少許花
椒進去,炸到花椒散發香氣再撈出來,丟肉進鍋,翻了兩下丟黃醬和甜面醬翻攪,
待均勻裹到肉上變色時,加一丁點老抽,再加少許水,讓炸醬到自己需要的稠度,
最後起鍋時把薑末蔥末放進去攪拌均勻,再加一點雞精。薑末蔥末根本不炒,而
是讓它們在餘溫未盡的炸醬裡自己焐出香氣來。

    到底是十年磨一劍,我做好這炸醬也就花了五分鐘功夫,盛到碗裡,端給C
女一聞,香氣撲鼻。她高興地喊道:「嗯,好香,好香!你這炸醬是從哪兒學來
的啊?」

    「嘿嘿,是我媽教我的。」

    「啊,真棒!」C 女忍不住拿筷子先嘗了一口,隨即讚歎道。

    得到她的鼓勵,我更來勁了,馬上開始和面。面和好後是需要醒一會的,乘
這功夫拉著她去看了會電視。大約半小時後,面醒得差不多了,我在鍋裡燒了半
鍋水預備下面,乘水還沒開的功夫把醒好的面擀成大餅狀,並不斷地加少量干白
面,把它擀得越來越硬。然後,切成小指頭粗細,這時水已經開了,我就把切好
的麵條一根根拉成比筷子略細的拉麵條。

    館子裡賣的炸醬麵,麵條總是膿呼呼的,一點都不筋道,我的做法,做出的
面是超筋道的,有點類似新疆拌面那樣。

    又煮了幾分鐘,把煮好的麵條撈出來,澆上炸醬,抓一把黃瓜絲,把這一碗
京城數第一的「李氏炸醬麵」端給了一直站在我身邊的C 女。

    兩人在餐桌旁坐定,她把面拌好嘗了一口:「嗯,好吃!太好吃了,這是我
吃過的最棒的炸醬麵!你這手藝啊,都能學餛飩候開個炸醬李了!」

    聽了她的誇獎,我心裡美滋滋的,也就不謙虛了,說道:「餛飩侯現在是越
做越差了,咱這炸醬李可是真材實料!」

    C 女笑道:「你呀,說你胖你還真就喘上了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又問:「要不要就根大蔥啊?」

    「不用,吃了嘴裡都是那味兒。」

    「唉,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喜歡窮講究,怕味毀了自己的淑女形象不是。我
可是要就大蔥的,俗話不是說嘛,炸醬麵裡不就蔥,就像畫龍未點睛。」我自顧
撇了一根大蔥吃了起來。

    「淨瞎扯,哪來這種俗話?是你李守傑發明的吧?」

    「那是啊,我不就是俗人嗎,俗人就說俗話。」

    「切,貧的你。」

    兩人邊吃邊聊,C 女又說道:「真沒看出來,你還真會做飯啊?而且還做這
麼好。除了炸醬麵,你還會做啥啊?」

    「靠,除了滿漢全席不會,基本上家常菜咱都會啊。」我回答道。

    C 女聽了,又問:「週末給我打牙祭好不好?」

    我連聲應承說:「好啊,以後衹要你喜歡,我天天給你做都行。」

    談到這裡,C 女感歎了一句:「唉,你那個前妻可真不識貨,放著這麼好的
老公不珍惜,真是……」

    從那天開始,我的「這輩子不進廚房」的戒條就被打破了。不是咱爺們說話
不算話,假如你愛那個人,假如你愛你的家,你還在乎這點體力嗎?為了自己的
愛人,為了自己的家,勞累都是一種幸福。

    不用說對與我心神交合的C 女,即使是以前剛和前妻在一起時,無論我為她
安排進京找工作也好,為她做飯也罷,也並不是一開始就厭煩的。

    衹是她這個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感恩,更別提報答了。

    我的一切努力和愛心全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時間久了,心也就寒了。

    其實那時衹要她稍微懂些回報,稍微給我點關心,我們都不至於走到那一步。

    可惜,她這個人愣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我實在是沒辦法。

    C 女是貨真價實不會做飯,她小時候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成人以後又進大戶
人家做媳婦,怎麼著也輪不到她做飯。

    但是,C 女雖然不會做飯,衛生可是會做,吃完飯就很自覺地洗碗擦桌子。

    出身比較好的女孩,一般都比較講衛生,這點又跟我前妻不一樣。

    前妻不做家務,不僅是因為懶,也因為她的衛生標準低,儘管她整天學張愛
玲愛惜自己的羽毛,身上整的油光水滑的,可家裡就是亂成豬圈她也不覺得髒。

    她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既然我受不了,那衹有我干了。

    本來C 女洗碗時我準備擦桌子的,誰知她把我推到一邊,說:「算了,守傑,
我來吧,你剛才做飯勞累了半天了,去歇會兒,給你泡了杯茶呢。」

    那我哪裡捨得歇啊,就站在一邊跟她聊天。瑣碎的家務事就是這樣,倆人一
起分擔,說說笑笑就把它給幹了,都不是感覺很累;要是都推給一個人,肯定很
累。體力倒還是次要的,關鍵是心裡不平衡:你他媽又不是主子,我又不是◎◎,
憑啥老子幹活你歇著啊?

    現在男女平等了,家務事無論是都推給女人,還是都推給男人,都是不對的。

    誰想推,衹能證明這個人不厚道,把自己的愛人當成奴役和愚弄對象了。

    當然,也不排除有些家庭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呵呵,衹是願打的那方得掂量
掂量,對方是不是真的願挨。如果對方不是真的願挨,比如說跟我第一次婚姻那
樣,出於無奈、遷就或者麻木才那樣的,那早晚有造反的一天。到那時,嘿嘿,
一切將三翻四覆,石破天驚。

    當然,家務事的分擔也不等於放在天平上稱。那麼多瑣碎的事情,非要稱出
個半斤八兩也難。所以,這事得原則清楚、具體糊塗,大事清楚、小事糊塗,大
家衹要盡心盡力地去做就成。

    如果說兩人裡有一個工作負擔重的、在外比較勞累的,那麼工作負擔輕的就
該主動多承擔點家務。

    我認為工作負擔重不等於掙錢多,而是工作所付出的心血和辛勞大。

    比如說,你老婆是個超市營業員,一個月掙兩千,你是坐辦公室的,一個月
掙兩萬。

    那麼,你老婆上班在超市裡一天站到晚,回家骨頭都快散架了,你要是還坐
在沙發上翹個JB二郎腿看電視等她回來給你做飯伺候你,你他媽就不夠個人。你
想想,是夫妻啊,要走一輩子的人,心疼對方就等於心疼自己。

    炸醬麵這玩意,做著快、吃著也快,等我們吃完飯收拾利索才七點剛過。我
就建議C 女跟我一起去健身房。衹是C 女沒有把她的運動衣、運動鞋帶到團結湖
這邊來,我倆又臨時到了趟超市買了運動服運動鞋。

    上了跑步機我倆就賽跑,那結果肯定是我贏。雖然以前在A 女那裡,她把我
當成龜兔賽跑故事裡的烏龜,但在跑步機上,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兔子。特別是憋
了這麼久沒運動了,又有C 女在旁邊看著,跑得更歡實了。

    C 女以前跑步不多,跑了3000米就累得不行了,改成走路,我則繼續跑
到一萬米。兩人邊說邊笑邊走邊跑,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我終於讓她改變了衹
練瑜伽的錯誤思路,同意以後每晚至少健身一小時。

    在這樣平淡的幸福中,我們迎來了2009年6月28日,我們領證的日子。
那天一帆風順,去了就給辦了。

    領證前,我們也沒覺得特別激動什麼的,也沒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反正覺得
水到渠成該領了就領了,畢竟是個事。都是熟男熟女了,沒有年輕人那麼情緒化。

    衹是領完證,當晚我們做那次愛感覺,跟以前有些不同。

    C 女,也就是我的後妻,在緊緊抱著我的時候,呼喊的不再是「守傑」,而
是「老公」,那柔柔的一聲,讓我無比感動和心醉。

    領完證,我們也沒打算再辦個盛大婚禮,就請了各自的同事朋友同學吃了一
頓飯,後妻進門到我父母家叫了爹媽,大家吃了一頓飯,大哥大嫂侄子都來參加,
二哥二嫂侄女打越洋電話祝賀,這事就算完了。

    我們衹是有個計劃,過幾天安頓下來,請公休假駕車到北戴河和山海關去玩
一趟。北戴河我以前去過,但山海關沒有。我和後妻都是明史愛好者,而當年吳
三桂引清軍入關的地點山海關,與李自成大戰的一片石,都還是想去看看。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在承受了無數痛苦和傷害之後,我從第一次婚姻的圍
城裡突出重圍。

    然後,我走馬觀花,又經歷了許多希望與失望,徘徊與等待。終於,我找到
了那個人,和她攜手,滿懷著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再度走入婚姻。衹是,這一次
的婚姻對我們雙方而言,都已不再是圍城,而是一個充滿浪漫與溫情的童話城堡。

    雖然我們都已不再青春年少,但我們都知道,對於我們,生活才剛剛開始。

    我們期待著,我們企盼著……





【二十四、剪不斷,理還亂】

    後妻是上帝安排給我的另一半,我和她之間幾乎一切契合得天衣無縫。但是,
還是存在著一個小小的縫隙,讓我們總是有點擔憂。

    這個縫隙就是我女兒與後妻的關係。離異的男女再婚,不僅要考慮到兩人是
否有共同語言,而且還得考慮到子女因素。這就是再婚的無奈,但你必須面對。

    後妻與婷婷首次見面,就在一種很意外很尷尬的場合,女兒對後妻先是疑惑,
繼而排斥。我和後妻沒結婚那段時間,因為考慮到避免再節外生枝,我一直沒敢
讓女兒跟後妻再見面。

    但是女兒卻總惦記著那事,惦記著那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前妻教的,女兒一
見我總是問:「爸,你真的就不要我跟媽媽了嗎?」或者問:「爸,那個阿姨跟
你好了幾年了?」或者問:「爸,那個阿姨為什麼要拆散咱家?

    她怎麼那麼壞?「……

    女兒才剛上小學,竟然就能問出這麼多成人才應該去考慮的問題,而且把後
妻想像成破壞自己家庭完整的罪魁禍首,可見她對這件事受的傷害有多重。

    以前沒跟前妻離婚時,雖然和前妻衝突不斷,但那時我考慮的是盡量讓女兒
少受影響,多數情況下選擇忍氣吞聲,苦衹是自己心裡苦,表露得不多,有氣都
發洩到跑步機上了。

    有時心裡憋屈得都想殺人了,可見了女兒還得裝笑臉。最後兩年我開始報復
的時候,為了避免女兒受影響,多數情況下是讓當時還沒上學的女兒跟著我父母。

    所以,在女兒的印象中,這個家庭除了冷漠,倒還沒什麼太多爭吵。她印象
中最激烈的爭吵,就是2003年底我的沖天一怒。

    本來離婚時我是想要女兒的。但是,前妻無論如何不放手。因為她不放手,
2003年那次離婚我沒離成,又痛苦了兩年;到了2005年那次,我也不敢
讓女兒到法庭上去做那個痛苦的抉擇,所以衹能忍痛放棄。

    但我一直沒有放棄重新要回女兒。我認為以前妻貪嗔的個性,還有丈母娘的
影響,前妻怎麼都不可能把女兒教育好。

    離婚時,面對前妻的堅決態度,我懷著一絲僥倖心理:前妻帶個孩子肯定不
好再嫁,以她自私到骨子裡的個性,到時候不等我張嘴,自己就得想辦法把女兒
給我送回來。所以剛剛離婚時,我並沒有把要回女兒撫養權的問題當成一件很難
的事情。

    在離婚之後,我也曾經多次向前妻提出過我來行使對女兒的撫養權問題。但
我沒想到的是,前妻在經歷了幾次我猜想中的約會,見了幾個半老頭大失所望之
後,鐵了心不嫁了,堅定地要復婚。

    並非我前妻條件太差,她有個不錯的工作,有套位於黃金地段的價值幾百萬
的住房。如果隨便找個人嫁了,她依舊是嫁得出去的。但問題在於,她找不到比
我對她更好的人了。

    我二十出頭就被她搞定,和她一起度過了整個青年時代,多少年如一日容忍
著她種種惡習,最終是忍無可忍了才離她而去。我尚且不堪忍受,那些半路殺出
的半老頭,就會比我對她還好?誰能相信呢?

    差不多歲數的夫妻離婚後,男人女人的地位絕對不同。男人衹會往更年輕裡
邊找,女人衹能往更大裡找。

    當然,也不排除特例,但可以說絕大部分都是這樣的。前妻跟我都是35歲,
但我能找25歲的,她卻不可能找25的,甚至35歲的都很難,衹能找45的。

    她這把年紀,找40歲以下的都比較難。而歲數再大的,如果是正常情況,
人家孩子都快上高中了,那關係更加複雜,她也不會接受。

    所以,離異男女有個「二八定律」,即:20% 帶孩子的離異女最後能找到
過得住的婚姻,80% 的找不到,此後就得這個男人來那個男人去的混一輩子;
其中帶著男孩的女人更慘,據說有個統計是90% 不可能成功再婚;80% 的離
異男最後能找到成功的婚姻,20% 的找不到。

    而這些找不到的,多半是染有各種不可容忍的惡習,或者實在是太沒出息了,
要貌沒貌、要才沒才、要德沒德、要錢沒錢那號人。

    還是那句話,珍惜眼前人。離異後的世界,並不那麼美好,特別是對女人而
言。有些年輕女人覺得現在中國是男多女少了,認為自己奇貨可居,就滋生出許
多臭毛病來,對老公隨心所欲、頤指氣使,集貪、嗔、嬌、惰於一身,其實是很
蠢的。

    男多女少是事實,但請別忘記了年齡差這個因素:就是40歲的老男人,衹
要條件不是太差,都能找來20歲的年輕女子。

    離婚後的世界,許多條件好的男人直奔大閨女去了,剩下不怎麼樣的,呃,
比如跟我這樣的,甚至還不如我這樣的,才會考慮離異的。

    到時候,你就等著嘗嘗,一個看上去又老又醜、條件也不咋樣的男人,卻跟
老大媽進菜市場似的挑肥揀瘦的滋味吧。當然,我仍人不排除個別條件特別好的、
運氣特別好的女人離異後找到了更好的男人。但那是特例不是規律,不值得效仿,
甚至不值得去幻想。

    說到特例,還有60多老太太跟20多小伙子結婚的呢,你想試試看嗎?

    女兒從小跟我就一直很親。女兒麼,總是多少有些戀父情結的,所以她從前
也黏我。我和前妻離婚最初那段時間,女兒大概經歷了一陣最痛苦、最惶恐的日
子,等她漸漸明白是爸爸不再願意跟媽媽在一起了,她的心就受到傷害了。

    我前妻這個人,對我實在不怎麼樣,但對女兒還湊合:衹要不太勞累,她一
般情況下還是願意盡母親的義務的,這點咱可得有一說一。

    不過話又說回來,動物還有舐犢之情,何況是人?前妻這個人,作為妻子我
是徹底否定了,但不能完全否定她做為母親的身份。

    離婚後,她帶著女兒一個人過,也很辛苦的。不過辛苦是辛苦,自從她見了
後妻之後,估計在背後跟女兒說了不少後妻的壞話,以至於女兒對後妻也敵視起
來。

    我再婚的消息沒有告訴前妻,怕她又不甘心跑過來敗興。但是,這事哪裡能
瞞得住,何況她一天到晚還操著這個心。很快前妻就知道我再婚了,一次我接女
兒時候遇到她,她紅個眼睛問我是不是跟C 女扯證了。

    我回答說是,她立馬就哭了,當著女兒的面嚎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念叨說
:「我以前是做的不好,對不起你,現在我知道錯了,你咋就不給我個機會啊,
咱們還有個女兒啊,難道十幾年的感情你對我一點沒有留戀啊……」

    她這番話說得我也挺不好受的,心想,唉,不是我李守傑不留戀你,而是你
這個人實在是太要命了;不是我不願意給你機會,都十幾年了,問題是你不見棺
材不落淚。可等到見了棺材你落淚了,已經晚了。前妻哭的時候,女兒也抱著她
一起哭。受過這些刺激,女兒心裡確實很難接受後妻了。

    但是不管女兒怎麼排斥,我還是盡量想讓女兒跟後妻處好。再說了,真的要
回女兒的撫養權,以後後妻和女兒之間得相處一輩子呢。反正後妻人很善良,她
對我女兒不會差。

    而且,女兒假如能跟著她成長,我相信會成長為一個有教養、懂禮貌,自尊
自強、溫柔賢惠的好女孩。所以,我一直都在冥思苦想,該怎麼設計個程序,化
解掉女兒心中的隔閡、怨恨與敵視,讓後妻與女兒融洽起來。

    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第一步,讓女兒和我,還有後妻一起見面吃飯。初次見
面效果肯定不會好,需要提前給後妻打招呼讓她心理有個準備,一次不成再來一
次,反正直到女兒願意坐下來為止。

    第二步,以後凡是我接女兒,都三人一起行動,一起出去玩,創造輕鬆的機
會讓多女兒跟後妻多接觸。

    當年我跟A 女兒子初次見面時,那小子還不是屌的不行,但我最後還是搞定
了他,讓他在心理上接受了我。

    之所以最後沒搞成,是因為我實在是擔當不起A 女和那小子的物慾。

    而我女兒是沒什麼物慾的,這方面我從小教育的得當,一方面該她擁有的我
全都給了,另一方面不該她擁有的,我寸步不讓,憋憋就過來了。此外,那時我
還時不時對喜歡物慾的人冷嘲熱諷,顯示出很大的鄙夷。

    雖然前妻物慾也很強烈,但比起A 女來,那是差遠了。所以女兒在物慾方面
似我,沒有太多物質要求。

    第三步,為了相處愉快,我請求後妻無論在女兒那裡受到什麼委屈,都要忍
著,想哭想罵衝我來,但在女兒那裡得忍著。我就不信,有後妻和前妻那麼直觀
的對比,女兒會分不出個好歹來。

    我把想法跟後妻講了以後,後妻表示了非常理解和支持。她善解人意的態度
把我高興壞了。

    雖然我以前就知道後妻是個好女人,但總還擔心她有點小心眼,女人麼,都
有點小心眼。

    但她這個人,總是會比我想像得還要好。衹是她覺得可行性差了點,因為我
的計劃沒有考慮到前妻的因素。自從後妻跟前妻在我家無意中遇到一次以後,她
就感覺到前妻不是個好對付的主,而且覺得前妻也不會善罷甘休。

    雖然後妻沒跟我說過前妻太多的壞話,甚至前妻給我送禮物時她都沒讓我扔
出去,但是前妻後妻是天敵,這兩個角色湊到一起,肯定又是一台大戲。

    上次前丈母娘生病時,我媽不顧我的阻撓,還是陪著她去看了病。七月裡的
一天,老媽忽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起了這件事。

    「三兒,今天你前妻到回龍觀了,剛走。」老媽說。

    「啊?她又有什麼事麻煩你啊?」我心想,靠,瞧瞧,這下你可惹上麻煩了
不是?我上次勸你別理那個老傢伙,你非要多這個事。丫這下可嘗到甜頭了,我
不伺候她了,卻遇著我媽這麼個耳根子軟的,這下可纏上她了。我太瞭解我前妻
了,她這人,你衹要稍微一對她好,立刻就給鼻子上臉。

    「沒什麼,她專門向我致謝的,還買了好多禮物。」

    「哦?是嗎?」聽老媽這麼一說,倒還真讓我意外,前妻啥時候學會知恩圖
報了?不簡單!於是我好奇地問:「她說什麼了?」

    「她說,上次陪她媽去看病的事情,她一直很感激,衹是單位最近下去檢查
比較多,一直挺忙,沒顧上謝我。然後,她哭了一場,給我跪下了。」不知為什
麼,老媽的語氣似乎很難受:「說她現在才明白,她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個婆婆,
有個最好的老公,衹是她以前不懂事,對你不好,對我也不好,現在她後悔。」

    「後悔?」我一聽這倆字就禁不住有些激動:「媽,你可別信她,她那是鱷
魚的眼淚。這個人我是看透了的,狠著呢,沒心沒肺的。你別看她在你面前痛哭
流涕的,那都是裝的,一出門估計該吃吃,該喝喝。」

    「我覺得是真的,唉。」

    老媽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早對她不滿意了,我知道當年我勸你對她
負責最後是害了你,這事我想起來也是不痛快,所以你那次衝我發火,你爸說要
教訓你小子,我給攔著了,這事媽當年是對不起你。但是那畢竟都是過去的事情
了,你現在也有了小C.而你前妻,她現在也有些悔悟了,那你就原諒她吧。媽不
是要你跟她復婚,我知道你跟她是不可能再過一起了,就是她改了,你也不能再
跟她過了,我知道你的性格。我衹是說,你跟她畢竟還有個婷婷,感情不在了,
還有親情。畢竟她也是女人,受過十月懷胎之苦,雖然她那時候很不像話,但畢
竟把婷婷帶到了這個世界上,這點,三兒你不得不承認吧?」

    「嗯。」

    「所以,過去的事情,你就讓它過去吧。別老懷恨在心了,恨在心裡,其實
你自己也不痛快。」

    「嗯。」

    「以後,你見了她,也別老是橫眉冷目的了,當個朋友處,互相照應一下。

    畢竟,她在北京也沒親沒靠的,她媽也死了男人,也不容易。「

    「這……」我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媽,我可以對前妻好點,但她媽,我
一輩子不會原諒。當年,雖然是前妻追的我,但也算是我選了前妻,可我沒選擇
她媽。我跟前妻走到這一步,她媽起了很壞的作用。我前妻以前不是對我一點感
情都沒有,剛認識她的時候,她是有毛病,可是她那時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但
是她媽太壞了,生生是毀了我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原諒她媽。」

    「唉。」老媽歎了一口氣,說:「三兒,我知道你心裡的恨,衹是,人要學
會寬容,畢竟都過去了。」

    結束了和老媽的通話,我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歎息。前妻,前妻,真是剪不斷,
理還亂……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和後妻已經上床。以前做愛,後妻喜歡後入式,我總
是順從她的意願。但是,女人要保鮮,男人要新鮮,那晚我突然回憶起了跟A 女
做的一些姿勢,就想讓後妻也嘗試一下。

    於是我在從後面努力一陣以後,就鑽到了她身體下面,讓她在我身上蹲馬步。

    可後妻穿著高跟鞋,試了幾次蹲著都堅持不下去,只好跪著坐在我身上。

    剛剛進入狀態,正在意亂情迷,突然聽到放在客廳茶几上的手機在響。

    「媽的,這個時候誰打手機啊,真他媽的掃興。」我罵了一句,正準備起身
起客廳接電話,誰知後妻一下用手按住我的胸,一邊呻吟一邊說:「啊,老公,
別,別停下來,啊,別停下來。」

    我一看後妻正在興頭上,也就不願意掃她的興致,就不再理會手機聲了。那
手機無趣地自己響了一陣子,停了。

    後妻半閉著眼睛坐在我身上,身體像磨盤一樣一圈圈地邊轉邊往下壓,壓到
最底時就發出「啊,啊」的劇烈呻吟,乳房隨著身體的起伏微微蕩漾著。她的乳
頭形狀很像新疆的奶葡萄,粉紅色,細長細長的,很飽滿。我禁不住稍微探起身,
輕輕含住了後妻的乳頭,正在吸著,後妻突然輕輕喊道:「老公,咬我。」

    「幹嗎?」我一下沒明白。

    「咬我。」

    「咬哪?」

    「咬我乳頭,快!」

    我遲疑地咬住後妻的奶頭,用牙齒輕輕地擠壓著。

    「啊,用勁咬啊!」後妻閉著眼睛說道。

    「再用勁該疼了。」

    「別廢話,快咬啊!」

    我又遲疑地用了些勁,自己感覺力氣已經用得不小了。

    「怎麼還不用勁啊,快,快!啊!」後妻仍然在督促我。

    靠,再用勁我都怕給她咬掉了,但經不住她再三催促,還是又加了點力氣。

    「對,就這樣,啊,別放鬆,啊使勁,使勁!」後妻發出了滿足的呻吟。

    這時,客廳裡那該死的手機又響了。靠,誰他媽這麼無聊,早知道就該關機
算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都懶得起來再接電話了。但又一想:是不是公司有
什麼事情?老闆找我?我爸?我媽?我哥?要不怎麼老是響呢,會不會有什麼急
事?

    想到這裡,我分神了,一分神,小弟弟就沒剛才硬實了。本來這種磨盤姿勢,
全靠小弟弟硬著在下面當軸,這軸一軟了,後妻在上面轉著轉著就把小弟弟擠出
來了。我一看,也放開了後妻的乳頭。那手機又無聊地響了一陣,不響了。

    後妻顯然不肯就此罷休,立刻伏在身上為我吹簫,都這麼長時間了,她知道
我好那一口了。舔著舔著,又硬了起來。後妻一看火候到了,起身又坐在我身上,
然後微閉著眼睛,繼續享受剛才令她爽歪歪的磨盤轉。

    「老公,快,咬我……」我服從地含住了她的乳頭。

    「快,用勁,用勁!」後妻又進入狀態了。

    「叮呤呤呤……」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我把倆從鴛鴦戲水遊戲裡驚醒,靠,
這次電話打到床頭的座機了!

    我遲疑地看了看那個還在頑固地響著的電話,又看了看後妻。後妻也被震醒
了,一臉慍色。

    「誰這麼有病啊。」她難得地罵了一句髒話。還沒等我伸手去接,坐在我身
上的她一探身拿起了電話,不耐煩地說了聲:「喂?」

    後妻拿著聽筒聽了幾秒鐘,臉上由慍色轉為疑惑,然後轉給我,撇了撇嘴,
說:「聽不懂。」我接過電話一聽,一陣嘰嘰喳喳的鳥語傳來,剛開始還沒會過
神來,幾秒鐘以後才明白了,靠,這是俺那個極品前丈母娘打來的!

    我已經三年沒見過極品前丈母娘了,自從2003年那次沖天一怒趕走她之
後,就再沒見過她。一年半以前,她又想到北京來,我以離婚作為回答。

    我離婚後,平安大街那套房子給了前妻,前妻帶著女兒顧不過來,加上丈母
娘在農村老家守著四個寶貝兒子卻老無所依,就搬到我前妻那裡住了。

    本來以前我跟前丈母娘進行語言交流就很困難,這幾年沒接觸,她的鳥語我
更加聽不懂了,懵懂中衹聽懂了「守傑」,「婷婷媽」等幾個單詞。但我知道是
她,而且知道她一找我就肯定不是來送溫暖的,絕對沒什麼好事。不過,老子現
在不怕你了,於是在皺著眉頭聽了一分鐘鳥語之後,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鳥語,
說:「我聽不懂,你身邊有人嗎?有人的話讓身邊人說。」

    聽筒那邊靜默了十幾秒鐘之後,女兒的聲音傳來,沒說話先抽泣了幾聲,我
一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爸爸……嗯,媽媽病了……病得厲害,嗯,嗯,昏
過去了。」

    我一聽,心中一驚,連忙問:「啊?病了?什麼病?」

    「不知道,嗯,先說肚子疼,嗯嗯,躺在床上,然後就打滾,就昏過去了,
爸你快來啊,嗯嗯……」

    聽到這裡我連忙說:「你馬上打120啊,別急,爸馬上就到。」

    放下電話,怕女兒辦事不牢靠,我也打了一個120。然後對後妻說:「我
前妻病了,看樣子挺厲害,我得去看看。」又怕她不高興,趕緊補了一句:「主
要是怕把婷婷給嚇著了。」

    後妻見是這樣,沒有阻攔我,反而問我說:「要不要我也去啊?」

    靠,這好女人,這種情況就算了吧。於是我跟她說:「算了,你休息下吧。」

    後妻也沒堅持,就叮囑了一句:「開車當心點啊,別太著急。」

    我穿好衣服,跑著出了門,到了地下車庫,發動著了汽車,不由得心急火燎。

    靠,我這是幹嗎呀,我跟她都離婚了,她要死要活關我屁事。但又一想,畢
竟是十年夫妻啊,還是婷婷的媽。想到這更著急起來,出車庫拐彎的時候,一個
不留神跟柱子擦了一下,車門那裡頓時癟了一塊。靠,也管不著了,狂踩油門一
路飛奔到了前妻家裡。

    是前丈母娘給我開的門,我一進門她就開始對我進行鳥語轟炸,不過我能看
出來,她現在不是抱怨了,是乞求,雖然我還是聽不懂。

    進了臥室,看到前妻在床上陷入了昏迷狀態,女兒在床邊一邊哭一邊搖,喊
著,媽,你快醒醒……我走進了再看前妻的臉,已經變成了青色,滿腦袋的汗珠。

    一摸腦袋,燒得燙手。我也不懂醫,但是以前聽說過好像那種要命的胰腺炎
就是這麼個症狀。

    操,該不是胰腺炎吧?想到這裡我也緊張了,見120還沒來,又撥了個電
話問,人家說先等等,就近醫院的車現在都已經派出去了,輪不上,等有車回來
了就安排。

    操他媽的!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要真是胰腺炎,等他媽一會人就沒命了!

    我一見120指望不上,也不管那麼多了,抱起前妻就往外走,不管三七二
十一,先送到醫院再說。

    我抱著前妻到了樓道,等電梯時前妻似乎微微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我,想說
什麼,但說不出來,又昏過去了。那電梯平時沒覺得什麼,但那一刻,覺得它可
真他媽慢,慢得像是好幾年一樣。

    我把前妻放在後座上,前丈母娘也想坐後面招呼,無奈她太胖,一進去前妻
就得坐著,我一看,極不耐煩地嚷道:「你坐後邊幹嗎?讓婷婷坐後邊!」

    前丈母娘聽話地坐到副駕駛位置上,我發動車子時瞥了她一眼,一陣厭惡的
感覺揮之不去,媽的,要不是今天情況特殊,你丫要敢坐我的車試試,看老子不
一腳把你踹下去。

    送到醫院一掛急診,阿彌陀佛,是急性化膿性闌尾炎,性命問題不大,但立
馬要準備手術住院治療,靠身上揣著這幾百塊錢肯定不行。

    這時才想起來,剛才走得有點急了,連裝錢包的電腦包都沒帶。於是問丈母
娘帶錢沒,她也沒帶。

    也是,她怎麼可能會有錢呢?她研究馭男之術一輩子,有關部門卻一分錢國
務院特殊津貼都不肯發給丫,連諾貝爾獎也沒這個獎項,真他媽委屈了這個天才。

    本想自己回去取,但是又怕不交錢醫院不給手術耽誤時間,所以一邊哀求醫
院趕緊準備手術,一邊連忙叫後妻打車送點錢過來。

    十幾分鐘之後後妻就到了,她的心真是細,把我的電腦包拿來不說,把她自
己身上的錢也拿出來了。我跟她表示了一聲感謝,又怕待久了跟丈母娘、女兒或
者前妻引起尷尬,就又讓她回去了。後妻也沒堅持留下,叮囑我別太著急就打車
走了。

    我,女兒和前丈母娘守在手術室門外,這當緊女兒也不哭了,對我說:「爸,
別離開我們好不好,你看媽都成這樣了,我好想你和媽媽每天陪著我。」

    我聽了,心裡也挺難受,但是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來安慰她,只好摸了摸
她的小腦袋,把她摟在懷裡。

    前丈母娘也在身邊,繼續喋喋不休地唧唧喳喳,也不知道她是在感謝我還是
在抱怨我,反正我聽著丫的話就煩,見她不肯住嘴,瞪了她一眼。丫倒也識趣,
閉上了鳥嘴。

    我走到樓道的窗戶邊上,點了一枝中南海,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來。

    唉,前妻啊前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以為我願意你成這樣嗎?

    以前我對你好,幫你,遷就你,忍著你對我的性禁錮,甚至,跟你第一次有
性關係就發現你不是處女,我那時可是個百分之百的童男子啊,我連吭都沒吭一
聲,沒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過,問都沒問過你一句,你以為我不知道女人初夜是要
流血的嗎?

    我知道,傻子都知道,可是怕你難過,我就自己把它擔了。即便後來遇到了
比你漂亮,比你家庭好,比你溫柔賢惠的女孩向我示愛,我也沒理會人家,就守
著個你。

    我做這些,就是一直想等你醒悟,好好過這個家。可是,你執迷不悟啊,還
有你那個寶貝媽,你們家那堆寶貝親戚,一個個都他媽跟豺狼一樣。我算是夠能
忍了,還是忍不了,現在木已成舟了,你就是醒悟了也晚了……

    想到這裡,眼睛不由得又濕潤了,我連忙用手擦了擦,免得眼淚流出來。在
沒離婚時,面對著前妻的橫暴,我一滴眼淚都沒流過;這離了婚,反倒他媽的流
了好幾回淚了。我他媽怎麼就這麼賤?

    闌尾炎手術不算個很大的手術,這一關前妻很快就挺過去了。聽醫生說沒生
命危險了,需要住院靜養幾天的時候,我才長長鬆了一口氣。但是這一夜就這麼
耗過去了,第二天早晨我就不想上班了。

    想請假,但又怕深更半夜的打電話騷擾到人家,於是給老闆發了個短信,說
前妻急症住院,沒人照顧,所以第二天不來了。接著我又給後妻發了個短信,說
手術完了,但晚上不回去了,我在這守守。

    誰知後妻根本沒睡覺,立馬電話打過來,說:「守傑,反正也沒啥危險了,
你要守也成,但是別熬得太厲害了,該睡就睡會。」

    「嗯,行,你就別操心了。」我寬慰她道。

    「要是婷婷困了,問她來不來咱們家裡睡,要來的話我去接她。」後妻又說
道。

    我問了問女兒,女兒卻說,我要守著媽媽。見狀我也不想勉強她了,於是掛
了電話。

    前妻甦醒過來,虛弱疲憊地看著我。唉,以前她這副尊容我看著就來氣,但
現在也不生氣了,衹有憐憫。她說:「守傑,謝謝你,我以前對不起你。」

    我回答說:「這時候扯這個幹嗎,睡你的覺。」

    這時,前丈母娘又在邊上唧唧喳喳起來,我惱怒地扭頭看了她一眼,她又不
吭氣了。這時前妻說:「我媽是在說,以前很對不起你,以前都是她的不對。」

    聽了這話,我對前丈母娘的敵對情緒多少緩和了一點,也就跟她說了聲:
「你先帶著婷婷找外邊長凳休息會吧,這裡我守著就行了。」

    我就那麼坐在前妻病床邊,她到底是虛弱的不行,沒一會又睡過去了。我卻
連丟盹的意思都沒有,就那麼坐著熬了一夜,直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一清早,後妻竟然來了。先是給我打電話問住哪個病床,我一接,說
你來幹嗎呀,別來了。她說她已經在醫院住院部門口了,無奈中,我衹能告訴她
了。

    後妻手裡拎著個大塑料袋,裡邊裝著幾盒牛奶,幾個麵包之類的。我連忙問
她幹嗎要來啊,她回答說你們都熬了一夜了,今天我替替你們好了,連假都跟公
司請過了。我實在是不願意前妻後妻單獨在一起,就跟她說:「算了,你倆湊一
堆別想有啥好果子,你還是去上班吧,我也請假了。」

    正在我倆說話的時候,前妻醒了,看了看我倆,又閉上了眼睛。

    後妻到底拗不過我,吻了我一下,留下早餐就走了。

    等後妻出門時,恰好前丈母娘領著女兒進來了。女兒死死地盯著後妻看,目
光中瞬間充滿了仇恨。後妻見到女兒,剛想俯下身跟她說什麼,衹聽女兒罵道:
「阿姨,難道你又來害我媽媽?把我媽害成這樣你還不滿意啊?求求你把放過我
爸吧……」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樣的尷尬,趕緊過去打圓場,把不知所措的後妻拉到一邊,
安慰說:「唉,別跟小孩子計較,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後妻看了看我,沒吭氣,眼睛又往別處瞅去,衹是使勁眨了眨眼睛,看得出
她想抑制住眼淚。我把後妻往走廊外邊拉去,一邊走一邊安慰她說:「別哭啊,
讓人看見了不好。」

    後妻點了點頭,拚命咬了咬嘴唇,忍住了眼淚。然後跟我說:「守傑,那你
在這吧,我先去上班了。」

    目送後妻離去的身影,又回到病房看了看還在抱著前妻哭的女兒,我覺得,
讓後妻和女兒實現和平共處的希望,似乎很渺茫,很渺茫……

    經歷了前妻這次生病風波之後,我和後妻之間似乎有了那麼一點隔閡。不,
隔閡也談不上,總之籠罩了些灰色。最明顯的表現是,好幾天沒有嘿咻了,連去
健身館都暫停了,誰也沒有提起。

    雖然我倆仍舊每晚擁抱著睡,一起出門,一起回家,但兩人總是有心事,誰
也不再提把我女兒接過來相處的事情了。兩個感情比較細膩的人在一起,很難發
生類似我和我前妻之間那樣唇槍舌劍、潑婦罵街似的爭吵,不快都是以不易察覺
的形式微妙表達出來。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我終於忍不住想打破這種僵持,晚上拉著她想做愛。後
妻也沒拒絕我,穿好了絲襪和高跟鞋以後,躺在床上等待著我調情。我洗完後上
了床,開始吻她全身:嘴巴,脖子,乳頭,肚臍,陰部,腿,腳……然後又反身
向上再來一遍。

    後妻也配合地發出啊啊的呻吟聲,可我總感覺到她是裝出來的,不是發自內
心的舒服。而我,面對著這個曾經讓我如醉如癡的美麗軀體,卻怎麼也硬不起來,
最高達到了半軟不硬的狀態。後妻見到這樣,就翻身爬到我身上,開始為我吹簫,
忙了半天,小弟弟就跟病了似的繼續沒精打采,一點性趣也沒提起來。

    後妻見是這樣,就手拿著半軟不硬的小弟弟,然後對準自己一陣摩擦,接著
又慢慢往下坐,勉強塞進去了。好歹她那裡比較鬆弛,要是跟D 女那裡那麼緊,
怕是塞都塞不進去。

    進去後,後妻小心翼翼地套弄了幾下,結果又出來了,接著塞,接著套弄。

    小弟弟淋了她的水,漸漸地緩過勁了,開始變硬。後妻連忙趁熱打鐵,拿出
來再次口交,再次塞入。後妻再沒有翻身讓我做後入式,而是跟上次一樣玩起了
磨盤轉。轉了幾圈後又說:「老公,咬我。」

    我聽話地含住了她的乳頭,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把床頭櫃上的電話聽筒拿
開。

    現在就是天王老子給我打電話,老子也不接了。後妻看來很享受磨盤轉的玩
法,轉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大,速度一次比一次急。

    嘿嘿,男女麼,就需要經常嘗試點新花樣,否則一個姿勢太久了,再爽也會
審美疲勞。這可得感謝A 女,要不是跟她相處那一陣子,我這個CJ男一輩子都想
不起去親身實踐那些花樣。

    「老公,使勁咬啊。」

    後妻一邊在我身上轉,一邊命令我加大力度咬她的乳頭。到最後,那力度我
都怕死了,生怕一個不留神把它咬下來。不過,越是咬得用勁,後妻的呻吟聲就
越強烈,就越是轉的歡。真搞不懂,難道連疼痛都會給人帶來快感?

    後妻在我身上轉了有一刻多鐘,突然猛地往後一張,嘴裡爆發出一聲「啊啊」

    的慘叫。那時我正咬著她的乳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那樣猛地一扯,估
計要疼死了。幾秒鐘高潮後,她沒勁了,昏迷了一樣癱在我身上。

    我連忙把她從我身上放下來,心疼地看她的乳頭。好像皮都破了,好在沒出
血。趕緊為她揉揉,一揉,她「哎呦」了一聲,閉著的眼睛一下睜開了,身體觸
電般往後一躲,說:「別,疼死了。」

    我連忙收手,滿含歉意地對她說:「對不起,我沒留神咬疼你了。」

    「沒事,疼是疼,舒服。」

    一般來說,後妻的高潮或與我同步,或比我晚到,可這次她提前到了。我見
她累得有氣無力,也不好再繼續折騰她,就讓她休息我自慰算了。後妻見我居然
在自慰,好奇地問:「守傑,你這是幹嗎呀?」

    我說:「我怕折騰你。」

    「這怎麼是折騰我啊?」後妻依舊好奇地問了句,然後又說:「沒事,你進
來吧,等你到了再出來。」說完,就掙扎著往我身上坐。可是我經過這麼一折騰,
又萎了。我一看,懊喪地說:「算了,今天我就不射了。」

    後妻見我怏怏不樂,心裡挺不甘。又見我軟了塞不進去,就又開始吹簫。一
直含著,終於由軟到硬,由硬到爆,由爆到射。她就那麼含著吸著舔著,直到瓊
漿玉液全部入口,這才起身跑向衛生間。我躺在床上爽的動都不想動,聽到衛生
間傳來她刷牙的聲音。

    我點了一支煙等後妻。後妻洗完身上之後上床爬到我身邊,躺在我的懷裡。

    多日憋下的體液在酣暢淋漓地排泄完之後,突然有種空虛感,腦子裡茫茫一
片。

    後妻在我懷裡躺了一會,見我不說話,就說:「守傑,你是有心事吧,我覺
得咱們得談談了。」

    是,我是有心事,我是想談談。怎麼我倆就他媽這麼默契呢。我想跟她談的,
她想跟我談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婷婷。

    後妻先問我:「對於婷婷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守傑你心裡別有壓力,咱
倆是夫妻了,我跟你一條心,你想怎麼辦我都答應你。我知道你牽掛婷婷,也知
道你前妻想跟你復婚。即使你選擇與我分開,我也能理解你。我自己也有孩子,
能夠體會到那種揪心的感覺。」

    聽到這番話,我更加覺得她好了,這麼善解人意的老婆,打著燈籠找一百年
都難得遇到一個,那我怎麼可以放手?殺了我都不會放手。

    想到這裡,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要不,放棄了婷婷算了?……

    女兒跟著媽媽,雖然前妻這人對我實在不怎麼樣,但對女兒還過得去,而且
女兒現在跟她感情也很好,畢竟是親骨肉;也許小傢伙會有一段時間的痛苦與迷
惘,但時間久了就習慣了。她的心理創傷,以後我再想辦法去彌補。

    況且,即使我有福不享而去自討苦吃,就著女兒跟前妻復婚的話,我又得面
對前妻和她那一家人。

    雖然前妻現在比以前有些進步,但感情已經傷了,傷得太重,以至於我沒有
心情去彌補。

    況且她這個人,骨子裡帶來那些東西難於徹底改變,即使勉強湊合到一起,
也難免反反覆覆,而且又得陷入到互相算計的狀態裡去了。更重要的是,我又遇
到了後妻,這麼好的女人,與我這麼默契,我要是離了她,不但自己痛苦,而且
又將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

    這時的選擇就是進退維谷:要麼,女兒受傷害,永遠失去完整的家庭;要麼
我和後妻受傷害,結束這來之不易的姻緣。那麼,後一種選擇真的能給女兒帶來
幸福嗎?難道我放棄了後妻,就會甘心嗎?就會給女兒帶來幸福嗎?

    選擇,真是太難了,特別是涉及到傷害自己所牽掛所愛的那個人,可面前給
我的兩種選擇,都不可避免地傷害到我愛的人。

    我他媽怎麼這麼倒霉?一生中沒完沒了地做這種選擇題?我又跟當年崇禎一
樣面臨兩難選擇,選擇哪一個,都心有不甘,都必須傷害到一個自己所愛的人。

    但是,我不能像崇禎那麼優柔寡斷,我必須下決心捨棄一頭。

    這時我突然很恨自己了,我的心腸為什麼不他媽的硬點啊?就跟A 女的那個
前夫一樣,離了婚多少年都不看自己孩子一眼,連撫養費都不給,我要是跟他一
樣心狠,那他媽這事不就簡單了嗎?如果我是天使,為了女兒捨棄自己的幸福,
那也算;如果我是惡棍,為了自己根本不在乎女兒的感受,那也簡單。但問題是,
我是個人,介於天使和惡棍之間的人,所以,我兩邊都捨不掉。

    這時我才知道佛經上所說,「苦從情生」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人是要有感情
的,但感情太豐富太細膩了,真的容易痛苦,容易受傷害……

    想到這裡,我還是無法拿定主意,只好採取拖的辦法,對後妻說:「沒事,
我衹是覺得,婷婷這件事暫時就算了,從長計議吧。」

    後妻見我又在磨嘰,沒有就此收口,而是繼續說道:「我知道你腦子裡很亂,
但是這件事拖著也不是一個辦法。你呀,別的都好,就是辦事喜歡磨嘰。問題是
這事你能磨嘰得過去嗎?你早晚得面對這些選擇。依我看,婷婷並不完全明白咱
倆的感情與你離婚的關係,她太小了,並不懂得這些,我們得想辦法讓她知道真
相。」

    後妻沒有直接指責前妻什麼,但她的意思我很明白:她猜我前妻在婷婷面前
說了一些謊話,誤導婷婷,讓婷婷把後妻想像成破壞我們家庭的元兇、仇恨後妻
這個名不副實的「第三者」。

    「嗯,是的,應該讓婷婷知道真相。」我點頭應允。

    「而且,守傑,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你。儘管我不是那種小鳥依人般的愛,
也不喜歡成天把愛這個字掛在嘴邊說到不值錢,但我愛你。我並不想在背後說你
前妻的壞話,但是我覺得我們兩人才是真正適合的。可能我這麼講有些自私,但
是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鞋子合不合適衹有自己知道,你要是穿著一雙蹩腳的鞋
子,你會痛苦一輩子。那樣,即使為了婷婷維持著表面上的家庭完整,但你能帶
給她實際的完整嗎?你的心已經離開了那個家庭,你會像以前那樣投入嗎?」

    「我不能,心肯定回不去了。」我贊同後妻的看法:「如果我跟前妻在一起,
我又會回到離婚前兩年那種生活狀態。我一到她面前就有種不安全感,也有滿腔
怨恨,怎麼也正常不起來。」

    「對啊,感情上的傷害是難以彌補的,這個我有體會。我離開那個家以後,
前夫和他父母也曾經找過我,要我回去,但我覺得我不能再回到從前了。你和我,
都是完美主義者,我們都試圖不給自己留下懺悔的空間,但是我們在嚴格要求自
己、不吝惜付出的時候,不由得也會要求高的回報。你也知道,我們所要求的回
報不是錢,不是物,而是感情,我們都不會在乎對方的能力,我們衹在乎對方是
否和我們一樣投入。無論對方是貧窮還是疾病,我們都不會捨棄,但一旦發現對
方在敷衍自己,欺騙自己,自己得到的回報與付出的心血完全不成比例,那麼我
們就會極度的失望,會有一種被出賣被辜負的感覺,進而轉為憎恨。即使對方再
去彌補,也彌補不了那種裂痕。破鏡重圓,在我們倆這類人之間是難以實現的。

    因為,鏡子破了就是破了,勉強修補起來,我們也會盯著那個裂痕,痛惜為
什麼鏡子會出現裂痕。為什麼我和你能夠默契,就是我覺得我和你太像了,所以
我倆都會盡力去努力,即使不能做到最好,但我在努力的同時,心裡清楚你付出
了最大的努力,所以我和你一起覺得自己受尊重,覺得公平,覺得放心。「

    「對,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對後妻的想法完全贊同,特別佩服她對我們這
類完美主義者的心理分析。完美主義者,無所謂對還是不對,因為這是一種個性,
它不涉及道德判斷。有著這種個性的人,會永不疲倦地忙碌,竭盡全力把周圍的
一切打理到更加完美。心裡也明知道最完美是做不到的,但永遠在追求更加完美,
不知不覺會提高自己的標準,永不停步。有這種個性的人如果與一個喜歡敷衍的
人碰到一起,一定會衝突不斷,因為二者的標準差距太遠了。仍舊無法說誰對誰
錯,衹能說不適合。

    「咱倆都是七十年代人,你前妻和我前夫也是。」後妻繼續說道:
「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天生要被割裂,因為我們小時受的是理想主義,奉獻精神和
犧牲精神熏陶,大了卻受到拜金主義,自私自利和物慾世界的侵染。有些人,比
如說咱倆,可能小時候受到理想主義和自我犧牲精神的熏陶多些,定型的早,所
以進入到物慾時代以後,我們基本上還是保持住了本色;而你前妻和我前夫,則
是屬於另外一種人,他們更多地受到慾望的誘惑,以至於失去了最起碼的善良和
真誠。受到這個變革時代的影響,咱們這個時代的人,咱們七十年代出生的這批
人,就像海明威所說的,成為了迷惘的一代,分裂成奉獻者和索取者,犧牲者和
收穫者這類的角色。你前妻與我前夫,都屬於索取者、收穫者,而你和我,都屬
於奉獻者、犧牲者。兩個索取者走到一起,肯定是互相算計,互相爭吵,最後婚
姻就變成一場鬧劇;一個犧牲者和一個索取者走到一起,就是一個人對另外一個
人的玩弄、奴役、欺騙,比如咱倆的前一次婚姻,那就是一場悲劇;而現在,咱
們兩個奉獻者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關心,互相感恩,我想那是最理想的婚姻。」

    我聆聽著後妻的話,不住地點頭。心裡想,上帝啊,你給我派來一個什麼樣
的妻子啊,她不但溫柔體貼有十足的女人味,卻又同時充滿了智慧。這樣的妻子,
如果我不用天使去形容,那我還能找到什麼合適的字眼呢?

    「所以,我覺得,如果你要真的愛婷婷,為她的健康成長考慮,你就不應該
再回到你前妻身邊,忍著心中的痛苦勉強維持。那樣的話不僅你自己痛苦,而且
你前妻也痛苦,因為無論如何你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對待他。你沒辦法欺騙自
己的心,你為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受傷害,必然會首先保護自己。人都是這樣,誰
投入的真情最多,誰受到的傷害最大。所以你不會再投入真情,而是學會跟你前
妻一樣算計,你不是為了算計她,而是怕她算計你。婷婷也會痛苦,因為,在這
樣一個勉強湊合的家庭裡,更多的精力都會投入到互相提防、互相算計中,你覺
得會有全部的愛和關心給予婷婷嗎?我覺得不會。」

    「是,老婆,我也覺得不會。」聽了後妻的一番分析,我頓時有種豁然開朗
的感覺。家庭本該是一個寧靜的港灣,我不怕在社會上打拼,不怕來自外界的算
計,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有一個心靈的棲息地,覺得有一個寧靜的大後方。以前,
我為了我的家人而奮鬥,哪怕自己在外遭到挫折,受了委屈,衹要想到這是為了
自己的家,就有一種源源不斷的力量驅使自己奮力再戰。而與前妻,我卻永遠失
去了這種感覺,和她在一起,我甚至覺得比在社會上爾虞我詐還要處境險惡。因
為,畢竟社會上人與人之間還有獨立空間可以保護自己,而跟她卻處於同一個屋
簷下,那樣的話我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後妻接著說道:「所以,我覺得,要真的為婷婷考慮,我們就該努力想辦法
把婷婷爭取過來,這是上策;如果爭取不過來,那麼咱倆就要為婷婷攢錢,把這
種愛藏在心裡,等到婷婷長大成人需要上學,出國或者成家立業的時候,我們去
幫助她,給她一個高的起點。咱倆的工資每個月加起來有將近四萬了,其實就咱
倆,每月花掉的,包括買衣服化妝品之類的東西,連著吃飯,養車,一萬多就夠
了,最多兩萬。我不太喜歡奢侈消費,哪怕我一個月不是掙一萬七八,而是一千
七八,我的錢也照樣夠花。咱們要是每月為婷婷存一萬,那麼一年就能存十幾萬,
十年就是一百多萬,這是一筆不小的錢。我覺得,這也是一種不錯的方式。愛並
不一定體現在每日守著看著,在條件不具備的情況下,我們還有其他方式給她愛。

    你說呢?「

    我還能說什麼?我為她的分析折服的五體投地。衹是,在她說到給婷婷攢錢
後,我也想到了後妻自己的兒子。人家有情,我不能無義,很想提出一個公平的
為兩個小傢伙攢錢的計劃。剛想說出口,又想到後妻所受到的那些創傷,害怕再
提起來又引得她痛苦。再說了,她前夫那家牛人,怕是瞧不起我們攢下這百八十
萬的小錢,所以也就忍了忍沒有提起。

    人生就是有著太多的無奈,即便是後妻這樣聰穎、善良的女人,也要面對那
些無奈,無力解決那些無奈,衹得把自己心中那塊傷冷凍起來。

    想到這裡,我又一次暗下決心,以後我要對她珍愛一生,無論是貧窮還是疾
病,我都會愛她,忠誠她,保護她,珍惜她,幫助她撫平心靈的創傷,永遠不離
開她……

    「當然,咱們還要繼續爭取婷婷,婷婷如果能接受我,跟著我們是最好的。

    當然,為了婷婷,還是不以上法院的途徑為好,最好是說服你前妻,讓她放
手,輕裝去找合適的人。「後妻並沒有注意到我心理的變化,接著說她的計劃:

    「我雖然沒法把母愛給自己的孩子,但我會把它都留給婷婷,請你相信我。

    當然,現在是你做這些比較合適,你去說服婷婷和你前妻,我出面的話,效
果不好。說服到婷婷願意跟我相處就可以了,到時我會用自己的真心贏得她的真
心。

    關鍵是,守傑,我不忍心再讓你面對那些痛苦。婷婷再長個十幾年就要離開
父母了,那時你面對的衹是你的前妻,你和她沒有共同語言,還有各自難以改變
的犧牲者與索取者的角色,你那時會度過一個孤苦的晚年。我其實這幾年已經習
慣了孤獨,但我覺得你是上帝給我的另一半,我遇到了你,是上帝讓我倆互相拯
救,你拯救了我,我也必須拯救你,所以我就決不能放棄。除了死以外,這個世
界上什麼力量都不能讓咱倆再分開……「

    「是,除了死以外,這個世界上什麼力量都不能讓咱倆再分開。」我重複了
後妻的話。

    說到這裡,她緊緊地樓住了我的身體。我也會意地緊緊摟住她,兩張臉輕輕
的彼此摩擦著,溫存著,深深地呼吸著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氣味,漸漸地連呼吸的
頻率也變得一樣了……

    第二天開始,我們又恢復了一同鍛煉。在我的循循善誘下,後妻也喜歡上了
運動,不再做瑜伽了。每天晚上吃完飯以後,我們都會去運動最少一小時,有時
去健身館,有時在小區裡打羽毛球,有時繞著公園的湖長跑。

    其實二人世界的感覺挺好的,要是有個孩子的話,我們怎麼著都不會做到如
此輕鬆地生活。運動不但給我們帶來了身體機能的改進,而且也使得我們的心態
變得更加陽光,哪怕炒股虧了,工作不順了,路上跟人擦車了,衹要一陣酣暢淋
漓的運動之後,一切不快都會煙消雲散。

    我們出去跑步的路上要路過一個機關,在機關辦公大樓前的廣場上,每晚都
有一群人在跳交誼舞。我以前在大學時是個交誼舞愛好者,曾專門拜師學過國標。

    衹是畢業之後,再沒那個環境了,所以也漸漸很少跳了。那天,當我們跑步
路過那裡時,看到一群老頭老太太跳得挺來勁,正好我們也跑累了,就忍不住站
著看了一會兒。

    「誒,你會不會跳舞啊?」我問後妻。

    「以前在大學裡跳過,後來不跳了。」

    「哦?會跳什麼舞啊?」我見她也跳過,就來了點興致。

    「慢三慢四快三什麼的,跳得也不好,全靠人帶。怎麼,你會跳嗎?」

    「我?我當然會了。我以前學過國標呢!」我禁不住有些喜出望外,心想以
後沒準兩人還能常來跳跳舞什麼的。

    「是嗎?還真看不出來你是舞林高手啊?」後妻也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接著
說:「不過,我沒學過,跳得挺一般的。」

    「沒事,沒事,我會帶!」我興致高昂地回答道:「根本不用你費什麼腦子,
跟著我就是了,要不然咱們試試?」

    「穿運動褲和運動鞋跳舞?」後妻笑著問。

    「呃……那今天就算了,另外這曲子也真難聽。」我又看了看廣場上的那群
跳舞的人,正伴隨著一首《遲來的愛》在亂舞,這種曲子跳起來確實沒什麼勁。

    「明天我們來跳舞吧,我自己帶碟子來。」我建議道。

    「啊?在街上和一群老頭老太太跳啊……」後妻顯得有些為難。

    「哈哈,管他老頭老太太,我們跳我們的,跳舞也是一種鍛煉呢。」

    「也行。」

    晚上回到家裡,我開始翻箱倒櫃找CD. 現在聽音樂基本上都靠MP3了,當年
從左家莊搬走的時候,大部分CD都沒帶,衹是後來偶爾回去幾次,拿了幾盤最喜
歡的開車時聽。而且這幾盤CD基本上還不是專門的舞曲碟子。找來找去,衹找到
兩盤,也不是專門的舞曲碟,而是汽車音樂碟和一盤Andre Rieu的小提琴專輯。

    Rieu專輯裡,有一首The Second Waltz,汽車音樂碟裡有一曲《花樣年華》,
這兩首適合跳舞。其他的曲子,雖然不特別適合跳舞,但起碼也比什麼《遲來的
愛》好聽多了。

    第二天晚上我們帶著CD到了那個廣場,找到了放音樂的大爺。去之前,還特
意買了一包好煙,跟人家遞了幾根煙,套了一會兒近乎,大爺同意放我們的碟子。

    本來衹做了放兩首的指望,誰知人家一放,那盤汽車音樂碟居然就放到頭了。

    看來老大爺遇著新生事物還是很熱情的。

    第一首曲子就是《花樣年華》。雖然我和她都很多年沒跳過舞了,但畢竟都
會,幾步就磨合上了。後妻的舞跳得是挺一般的,但她步伐輕盈,好帶,因此感
覺還是很好。我這人就這樣,一上舞場感覺就年輕,腰桿也挺得倍兒直。

    我和後妻相擁共舞,十年不跳舞,架子還是有,衹是目光沒按照國標舞的方
式看遠方,而是忍不住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看。

    「你盯著我幹什麼啊,跟色狼似的。」後妻突然揶揄了我一句,眼神遊移開
了我的視線。

    「呵呵,我突然想起上高中時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名字給忘了,裡邊有個
情節,男的去打仗,女的為他送別。兩個人跳舞,男的就那麼盯著女的看,當時
我感覺挺好的。那男的,眼珠子湛藍湛藍的。」

    「嗯,老外的藍眼珠是挺迷人的。」後妻評論道:「不過你這眼神可不行,
讓我感覺色迷迷的,東施效顰。」

    「啊?不至於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那要是萬一當年你在學校裡,我
去找你跳舞,這麼看你,你會怎麼樣?」

    「我肯定嚇跑了,這麼色,能不嚇跑才怪。」

    「哈哈,是嗎,那我回去可得照照鏡子,我記得以前我眼神挺純真的啊,怎
麼一個不留神變成色迷迷了?不行,以後我得改過來。」

    「你呀,你改不了……」

    說到這裡,我們不說了,專心跳舞。廣場上瀰漫著那帶著憂傷感覺的旋律和
唱詞,讓我想起一年之前,她第一次坐上我的車時的情景。

    讓我狠狠想你

    讓我笑你無情

    連一場慾望都捨不得迴避

    讓我狠狠想你

    讓這一刻暫停

    都怪這花樣年華太美麗……

    週末回到父母家的時候,我們跟父母和大哥大嫂講了我們的想法。我父母聽
了,都覺得這想法不錯。我跟前妻鬧離婚那兩年,我父母都是主張婷婷跟著我的,
但是他倆的意見並不完全一致。老爺子主張我自己決定離還是不離,但無論如何
也要把婷婷爭取過來;老媽則主張我為了孩子犧牲自己。所以,我真正辦離婚時,
根本就沒通知他們,直到辦妥了,才來了個先斬後奏,免得老媽再給我上絮絮叨
叨的倫理課。

    所以,對於前妻帶走婷婷這件事情,老兩口一直也不甘心。但是木已成舟,
他們也衹能接受既成事實。現在見我提起爭取婷婷的問題,他們自然是支持的。

    而對我們做出的最壞打算,也就是萬一爭取不到婷婷的打算,他們也很欣賞,
覺得這是目前情況下最好的辦法了。我沒有奪人之美,立刻跟他們說是後妻的主
意。

    那天吃完午飯,老爺子趁著後妻和大嫂去廚房洗碗的功夫,對我說:「守傑,
你媳婦可真是不錯的人啊,本分,善良,有教養,還聰明,你小子可不能做對不
住人家的事啊。」

    我趕忙下保證說:「那哪能呢,爸。我能遇著她這樣的人,算是我前輩子的
福分,無論怎麼對她好,我覺得都不為過。」

    這時老媽插話了:「婷婷這丫頭是讓人揪心,可是守傑,以前我讓你為了婷
婷犧牲你自己,那是我認識有誤區。現在我也想通了,你要是因為婷婷再跟你前
妻復合,那我這當媽的更揪心啊。以前你那日子不是人過的,說實話媽這些年也
有些內疚,當初不該勸你拒絕你們機關那個小張的。好歹你前妻她還是婷婷的親
媽,就是要不過來,她對婷婷也差不到哪裡去。天下夫妻有各式各樣,但當媽的
心卻都差不多。你要捨了你現在的媳婦去找你前妻,那你小子可就是昏了頭。」

    我回答道:「是啊,媽,您明白了就好。上次我對您發火,也是一時衝動,
您可別往心裡去。」

    一直沒做聲的大哥也發表了看法,他說:「經過這麼多事情以後,你前妻但
有三分良心,也不至於為你和婷婷之間再設置障礙了,就是不在你身邊也能隨時
關心她。」說完,大哥跟想起什麼似的說:「當然,一點良心也沒有的人也有,
到時候咱們再想辦法。」

    我很清楚,大哥所說的「一點良心也沒有的人」其實就是指前妻的,當年前
妻進北京時,還在當處長的大哥幫了不少忙,過後他真是後悔死了,經常在前妻
背後對我說:「早知道你倆是這樣,當初真不該幫你這個忙,沒準因為這個你們
早散了,換個人,哪怕是長安街上隨便拉一個來,都比她要強。」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就沒有猶豫了。

    正打算等前妻復原後跟她談這個事情,誰知一天中午,身體已經恢復的前妻
又找了我一次。這次是來致謝的,事先電話約了我,我沒拒絕。

    在預定地點抽了一支煙等了一會,前妻一個人過來了,沒有帶女兒來。經歷
過那場病以後,兩人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互相挖苦、彼此怨
恨了。

    「守傑,那天晚上多虧了你,不知道該怎麼謝你。」很欣慰的是,前妻,這
個以前從不知道感恩為何物的人,終於學會了感謝。

    「沒事,夫妻一場,扯這個過了。」我回答道。

    「直等事到臨頭,我才知道你過去對我有多好。」前妻繼續說到:「以前都
是我不好,我對不住你……」

    「……算了,都過去了。」我抽了口煙,回答道。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都
在等這句話,如果在一年前離婚時她這麼說,我大概就不會邁進民政局那個門。

    衹是,她說得太晚了,太晚了。

    「守傑,你真的……覺得我們沒有和好的可能了嗎?」才說兩句話,前妻就
進入情緒了,淚花直在眼眶裡轉悠。

    「嗯,我想……是吧。」看到前妻的淚眼,我不由得又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真不想讓她失望,但我沒辦法。我的語氣開始猶猶豫豫的:「嗯,以前那些事啊,
忘不了,再說我……現在已經結婚了,你……也找個合適的人早點嫁了吧,這事
拖不得……」

    「那個你別管了。我也不想嫁了,再說我再嫁,別人誰稀罕我這年紀啊。」

    前妻慘笑了一下,這次她不再拿大老闆之類的話來唬我了,我也就沒有再去
挖苦她。

    「其實……我現在也在治著病呢,吃著藥。」我略微一愣,隨即會過來前妻
指的是她的性冷淡的毛病:「守傑,要是你還能跟我一起過,我會努力把病治好,
我是誠心的……」

    我衹是抽煙,吐煙,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提出女兒的撫養
權問題,但覺得這個時候說,又未免有些殘忍了,就忍了忍,沒有提。

    見我半天不答話,前妻的眼淚一忍再忍,但終於還是掉下來了。「守傑,我
也想好了,我以後不再嫁了,你要是真不願意再跟我過,我就守著婷婷過,你過
你的,我一定帶好婷婷,啥時候你要是能想著我們母女倆,你就回來看看我們…

    …「

    說到這裡,前妻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傷心地大哭起來,害得我也忍不住眼
淚濕濕,趕緊掏出包餐巾紙遞給她,安慰道:「算了,別哭了,別讓人瞧見了。」

    但又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安慰她,只好乾巴巴地反覆說:「別哭了,別哭了。」

    看她這樣,我心裡也一陣難受。儘管我現在成家了,但舊情其實不是那麼容
易忘記的,跟舊恨一樣難以忘記。她是我一生中遇到的第一個女人,我曾發誓讓
她幸福,可是我盡力了以後,竟然是這個結果,我心裡也非常的痛。儘管她傷害
了我十年,但我卻總是會忍不住想起,當年她遞給我可樂的那個瞬間,那個瞬間
……

    瞬間的感動,我花了十年來償還,足夠了,我不需要懺悔。我定了定神,狠
了狠心,歎息了一聲,對她說:「唉,你自己保重吧,以後……我不能照顧你了,
你自己得學會照顧自己……」

    前妻依舊捂著臉抽泣著,直到我受到她的感染,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操他
媽的,這是離婚後第幾次為她掉淚了?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她傷害、折
磨了我那麼多年,可我居然還是牽掛著她……難道我前世欠了她很多,注定此生
沒法跟她一刀兩斷,而是糾結不清?

    跟前妻分別後,我暈暈乎乎駕車離開了。為了提神,我擰開了收音機,按了
幾個頻道,一首歌傳來:

    孤獨的街,在煙雨中浮現

    多想拒絕這苦澀的世界

    灰色的天空,墮落的霓虹

    我站在路口,迎著風雨不再閃躲

    孤獨的我,想避開這生活

    怎能把脆弱當作是種解脫

    傷感的一幕,劇中人是我

    無法去觸摸,衹有散場的落寞

    有誰能告訴我,你是否愛過我

    也許這是結果,卻為何如此的冷漠

    你是否愛過我,你是否還執著

    心痛的感覺,蔓延寂寞的我……

    窗外依舊是車水馬龍,人行道上,一對對年輕的情侶依偎而行,純真的面孔
洋溢著幸福和憧憬的微笑,從我的視線裡一閃而過。幸福的年輕人啊,你們是否
看清楚了,你們是否彼此適合?你們是否想清楚了,今後等待你們的將是什麼樣
的生活?

    我記起來了,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我們和他們一樣幸福,一樣憧憬,一樣微
笑。於是在不知不覺中,那些面孔漸漸變得模糊了。等紅綠燈的時候,我拿出一
張餐巾紙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我知道,我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勇氣,把女兒從前
妻身邊奪走了……





【二十五、琴瑟之鳴】

    下午下班接後妻,一路上我心事重重,感覺非常沮喪。後妻拎著菜一上車就
察覺到我的神色異常,於是問:「怎麼啦守傑?怎麼看你臉色這麼不好?是不是
病啦?」

    說完不等我答話,她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語
道:「不熱啊……你哪兒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沒不舒服。」

    「那……怎麼回事啊?」後妻見我否認身體不適,就開始亂猜開了:「是不
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我不想再多說了,就說:「沒什麼,我衹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煩躁,也許
是情緒低潮吧。」然後我又說:「今晚不想做飯了,我們還是吃川菜去吧。」

    後妻見狀,想了一下,說:「菜我已經買了,要不今晚我做給你吃吧。」

    自從我倆一同開伙一來,我負責做飯,後妻則負責買菜。我下班後到她的公
司,考慮上塞車紅綠燈等因素,一般要半個小時到四十五分鐘。後妻就利用這段
時間,到附近超市裡把菜買了,所以每天吃什麼都是她安排,我去做。後妻原本
是不會做飯的,但她突然說她今晚要做飯,我也覺得挺驚訝的。就問:「你買了
什麼菜啊?」

    「我買了黃瓜,茄子,還有苦瓜,冰箱裡還有肉呢。」

    「那你準備做什麼?」

    「我……還沒想好。不過你別管了,我回去安排吧。」

    又塞車了,而且半天都不動一下。我打開收音機想聽聽路況。播音員說了幾
句之後,突然,衹聽收音機裡傳來一句低沉的男音:

    「嗨,我的名字叫Gay.」

    「什麼?」我一愣,看了看後妻:「他說他的名字叫Gay ?」

    「嗯?」後妻一下子沒會過意來,茫然地衝我點了點頭。

    兩人錯愕的功夫,廣播繼續往下說,哦,這時我才聽明白,原來是蒙牛的廣
告。那句話不是「我的名字叫Gay 」,而是「我的名字叫鈣」,整個廣告的意思
是喝牛奶可以補鈣。

    「哈哈,剛才嚇我一跳。」我對後妻說道。

    「怎麼啦?」後妻還是沒搞懂我。

    「我剛才聽到那句『嗨,我的名字叫Gay 』,嚇得一哆嗦,心想現在這時代
可真是不得了了,連Gay 們都直接上媒體發表宣言啦,哈哈。」我一邊笑,一邊
解釋。

    後妻這才明白過來,也忍不住笑了:「就你愛往歪裡想,你那腦子每天琢磨
什麼呢都?一腦子的歪主意,都快成淫蟲了。」

    「哈哈,這可不怪我。」我越想越覺得那個廣告好笑,憋都憋不住:「我可
是CJ的很吶……哈哈,主要是它那廣告太極品了,幽默,哈哈。」

    「哼,你這叫淫者見淫,哈哈。」後妻這時也覺得那廣告好玩了,忍不住大
笑起來。

    這個小廣告倒是略微緩解了我的鬱悶情緒。回到家裡,後妻讓我到客廳裡看
電視,她自己在廚房裡忙活起來。我開始還怕她不會切菜,就問:「要不我先把
菜切好了你再做?」

    「那怎麼行,那還叫我做菜啊?」後妻謝絕了我的關心,:「我可是要獨立
自主地完成,絕不允許有一點點水分。」

    「哎呦,你還成別克汽車了?」後妻的那句「不允許有一點點水分」讓我想
起了別克汽車的廣告詞,於是揶揄了她一句,然後解釋道:「主要是怕你切著手
了。」

    「不會,我又不是個小孩,切個菜還把手切了,那不笨死了?你就這麼小看
我啊?」後妻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接著說:「行了行了,看你的電視去,這兒沒
你的事兒了。」

    「唉,我還不是不放心你。」我答道。

    「你這人就是這勞累命,連休息都不會,怪不得你前妻把你當牛做馬呢,我
讓你歇著你就去歇著。」後妻繫好了圍裙,連推帶搡地把我摁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然後打開電視,把遙控器交到我手中,裝出要生氣的樣子對我說:「看你的電視!」

    「好,好。」見她這樣,我也衹得作罷,就自顧看電視了。按了幾個台,恰
好有個台放《傳奇皇帝朱元璋》,有關我喜歡的明史。故事情節漸漸吸引了我,
也就暫時忘了前妻女兒那些煩心事情了。

    看了一集多功夫,後妻叫我吃飯。我來到餐廳,看到後妻繫著圍裙站在餐桌
旁正在擺碗筷,看上去還真是家庭主婦那麼回事。衹不過,是個性感迷人的主婦。

    再看桌在上,發現她竟然還真的搗鼓出了三盤菜:涼拌黃瓜,蒜燜茄子,苦
瓜肉片。後妻邊盛飯邊跟我開玩笑說:「快來呀,老公,嘗嘗,這可是我奉獻的
處女菜。」

    蒜燜茄子是我的拿手菜,做法是把茄子切成絲,小青辣椒切成斜片,蒜頭弄
成蒜蓉;先把油熬熱,投入大茴香一個,然後把茄絲入鍋炒一會兒,再投入青辣
椒翻炒;待茄子塌架後放鹽,加丁點醬油,起鍋時加雞精,關掉火以後把蒜蓉投
入鍋裡翻到茄子下面燜一會。盛到盤子裡時,蒜香撲鼻,非常好吃。

    以前做給後妻吃時,她就特別喜歡這道菜,沒想到她在我邊上看著看著居然
學會了。衹是,她的刀工實在太差了,茄子絲切得參差不齊,粗的像大拇指頭,
細的比筷子還細。再一吃苦瓜肉片,那肉切得比電器包裝用瓦楞紙箱還厚,根本
就不熟。當然啦,人家做的是處女菜,這個時候,傻子才會去挑刺呢。

    我嘗了一口蒜燜茄子,連聲誇獎道:「嗯,真是好吃,跟我做的一點不差。」

    後妻也嘗了一口,馬上又吐了出來,說:「不對吧,我吃這口怎麼覺著沒熟
啊?」

    我只好照實說:「呃……是啊,你切得粗細不一樣,粗的那些當然還不熟了
;肉片不能切那麼厚的,那麼厚得燉紅燒肉了。」

    後妻笑了,說:「你這傢伙嘴裡就沒一句實話,沒熟就沒熟唄,偏要昧著良
心說好吃,我這就回鍋去。」

    後妻第一次做飯的笨拙表現,倒是徹底趕走了我心頭的鬱悶,一點也不覺得
她做的難吃。

    吃完飯,我就主動去洗碗了。當然,那些肉是倒了,回了鍋也不能吃。後妻
則忙著拖地打掃房間。

    一般情況下,我們兩個人的分工是我做飯,她買菜洗碗;我拖地,她擦傢俱
洗衣服。我倆都是多少有些潔癖的人,雖然工作忙,但每兩天還是要徹底打掃一
下。

    那天我們幹活沒有按照原有的分工來:她做了飯,我洗了碗,她就去打掃房
間。

    革命靠自覺,夫妻間做家務,其實也靠自覺;有了這種自覺,就會減少因為
家務瑣事所引起的矛盾。

    我們都沒有想到去請個鐘點工,其實兩人世界的話,那點家務事兩人一分擔,
很快就會幹完了,用不著鐘點工的。再說鐘點工的素質也參差不齊,有些還手腳
不乾淨,與其那樣不如自己幹了算了。假如某兩個小夫妻連二人世界那點家務事
都做不了,衹能說明二人生活能力太差,或者太懶。

    人其實都有惰性,誰不願意自己被人伺候。

    問題是,絕大多數人不過是普通的老百姓,本來就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生活
最好還是靠自己打理。

    這個社會變化迅速,人的一生起伏無常,年輕的時候,應該養成獨立生活的
習慣和能力,哪怕是自己衣食○○、富足有餘,最好也不要養成依賴性,而是盡
量去鍛煉自己的能力;居安的時候,要懂得思危。否則,萬一到了人生低谷,那
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任何一件事情,你投入的越多,你就會越珍惜,家庭也是這樣。家務事其實
也是一種家庭責任,兩個人的責任感就是在這種點點滴滴的細節中培養起來的。

    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千萬不能忽視了這些生活細節。

    很多年輕夫妻忽視了這種生活中的細節。因為惰性,對家務事採取能逃避就
逃避,能推脫就推脫的態度。

    其實這是很愚蠢的,這種推脫和逃避會引起矛盾,因為你推脫了,別人就不
得不替你履行你的責任。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沒人有那個耐心,除非是天生
的賤骨頭或者太監。這些小矛盾如果漸漸積累起來的話,最終會產生很大的破壞
力。

    我們都是凡人,在具備人性之美的同時,我們還具備人性之惡。某人是個好
人,並不是說他身上就沒有一點人性的弱點,而是他懂得克制自己、戰勝自己。

    但遺憾的是,在我們目前這個變遷的社會中,很多舊的道德觀念和行為規範
被打破了,新的規範還沒建立起來,導致一些人在道德和行為上處於「無底線」

    狀態。

    以現在盛行的偽女權為例:偽女權借口當代女性已經實現了獨立自主,而拒
絕再承擔舊規範賦予婦女的那些責任義務,這表面上是有一定道理的。一種有害
的觀念之所以能夠流行,並不是因為它一無是處,而是它具有一定道理,因此才
會具有迷惑性和欺騙性。

    偽女權主義之所以盛行,有幾個原因:一是它表面上有一定道理,經濟基礎
決定上層建築,婦女能掙工資了,有了經濟基礎,那麼婦女就要尋求解放,不想
再被家務事所束縛。

    二是偽女權主義也是對男女不平等的舊觀念的一種衝擊和反抗,衹不過這種
反抗不是以婦女解放為目的的,而是以滿足自己貪慾為目的。三是偽女權主義迎
合了人性的弱點。

    人墮落總比克制更容易,霸道、懶惰、嬌縱、貪婪、自私,這些人性的惡之
花,被偽女權主義總結成一句故作優雅的,呃,愛惜自己的羽毛。

    在偽女權主義的嘴裡,似乎這些人性之惡都成了不足掛齒的小事,甚至被指
鹿為馬地說成了是女性可愛之處,這迎合了一部分女人的胃口。

    四是偽女權主義具有話語霸權。信奉偽女權的往往是一些具有悍婦潛質的女
人,攻擊性是她們的一個重要特徵。

    舊時代要求女人三從四德,約束得很厲害,現在這些都被打破了,悍婦們也
就失去了束縛。男人們面對這樣一個群體,稍不留神就會被悍婦們的唾沫給活活
淹死。

    大男子主義、反對男女平等、封建遺老遺少,這些個帽子太可怕了,所以男
人們沉默,聽任各色偽女權主義氾濫成災。

    和毒品一樣,偽女權主義總是先侵害那些意志薄弱、品位低俗、好逸惡勞,
自身有著自私、貪婪、冷漠、卑賤等各種缺陷和弱點的女人。可以說,偽女權主
義是這些惡劣品質的總集合,也是以丑為美的理論包裝。

    當然,偽女權所承載的這些惡劣品質,也可以被輕描淡寫成是「小節」,這
就是人們長期對偽女權的危害認識不夠的主要原因。

    但是,婚姻中本身就很難存在什麼大奸大惡,你想大奸大惡學慈禧太后賣國
你他媽的還沒那資格呢。水滴石穿,繩鋸木斷,導致婚姻失敗、夫妻離心離德的
無形殺手,就是這類被偽女權故意輕描淡寫,甚至美化掉的人性之惡。

    可以說,偽女權主義讓你嬌縱於一時,害掉的則是你的一生。那是毒品,初
嘗讓你神清氣爽,等你上癮了,你就完蛋了。

    我和後妻生活在一起,最大的感受就是:她非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在家庭中
的位置,努力履行在婚姻中的責任,自覺地克制住自己的那些人性弱點。

    而我本人也是這樣的,所以這樁婚姻是和諧美滿的,恰似琴瑟合鳴。或許她
別的地方也很優秀,但她的心靈之美超過了她一切外在的美麗。

    洗完了碗,我又拿起抹布擦洗抽油煙機。後妻也拖完了地,拿著個抹布開始
擦傢俱。那天,我幹活進入了狀態,在擦完外邊之後,又想把抽油煙機過濾網也
清洗一下。

    擦了一會,我聽到後妻喊我。我循聲進入了書房,看到後妻從書櫃邊上的一
個角落裡拖出一個箱子打開,露出了裡面的手風琴。

    「你會拉手風琴?」後妻驚訝地問道。

    「是啊,怎麼了?」我回答道。

    我小時候,在老爺子的培養下學會了拉手風琴。上中學大學那陣子,遇著班
上有文藝晚會什麼的,一般我的節目都是手風琴獨奏。但是,自從跟前妻結婚以
後就再沒拉過了。她剛剛認識我時聽過我拉幾次,後來就不再聽了。我也沒心情
孤芳自賞,加上工作孩子一忙,那架八十貝斯的手風琴在角落裡一放就是十年。

    離婚後,我從左家莊舊居搬到團結湖二哥這套房子時,出於一種割捨不掉的
心理,我也把它給搬過來了,但依舊沒有心情,所以連箱子都沒打開,直接又把
它塞到書房角落裡去了。要不是她打掃房間時清理出了這琴,我都忘了我還會拉
手風琴。

    「唉,我還真沒想到你還多才多藝呢!」後妻驚喜地誇獎道。女人總是永遠
期待著驚喜,後妻也不例外:「待會能不能拉給我聽聽?」

    「算了,都好多年沒碰它了。」我看了看琴上的塵土,雖然放在樟木箱子裡,
但那麼多年沒動過,琴上還是積了一層塵土。接著我又說道:「待會還得去跑步
呢。」

    「不行,我要聽你拉琴。」後妻一邊擦琴,一邊做生氣狀:「你不拉給我聽,
今晚就不跟你做愛」。

    我見狀只好說:「那好吧,等我把抽油煙機擦完就來。」心裡卻想:唉,又
來拿性搞條件了。不過我倒是不生她的氣,很清楚她是在欣賞我,而且也未必當
真會拿性來搞條件。

    我終於又抱起了那架十年來與我近在咫尺、卻又遠隔天涯的手風琴。不知為
什麼,當我把背帶在身上套好坐定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自己變得年輕了,似乎又
變回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在學校的文藝晚會上為大家彈奏。

    我先是檢驗了一下琴況。因為長久不動,有幾個琴鍵大概由於簧片生銹或者
積灰有些粘連,不過總體情況還好。我頓了頓神,彈奏了一首《桑塔露琪亞》。

    看晚星多明亮,閃耀著金光

    海面上微風吹,碧波在蕩漾

    在銀河下面,暮色蒼茫

    甜蜜的歌聲,飄蕩在遠方……

    後妻會唱這首歌,在我彈奏的時候,她忍不住先是小聲哼哼,過會就展喉高
歌。期間,因為生疏我兩次斷了,她都耐心地等我,再和著旋律繼續唱。很久沒
有這麼投入在音樂中了,我也越來越興奮。一曲終了,再換新曲。

    「《送我一枝玫瑰花》會不會唱?」我問道。

    「會。」

    「好,我彈了啊,過門完了你再唱。」

    你送我一衹玫瑰花

    我要誠懇的謝謝你

    那怕你自己看得像個傻子

    我還是能夠看的上你……

    我們的愛情像那燃燒的火焰

    大風也不能把它吹熄

    我們的愛情像那燃燒的火焰

    大風也不能把它吹熄……

    「王洛賓的歌,旋律都很美,但這一首,歌詞有些粗糙了,『像個傻子』,
這有點讓人覺得不雅。」唱完之後,後妻跟我評論起了王洛賓的那幾首歌:「還
有那句『大風也不能吹熄』,不知怎麼地唱到這句我總想起劉邦那句『大風起兮
雲飛揚』。」

    「那叫粗獷吧。」我答道:「這本來就是西部民歌,粗獷是它的特點。」

    後妻堅持己見:「不,我覺得是粗糙。粗獷和粗糙,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就
像美麗和漂亮,看上去差不多,但內涵不一樣,美麗包括的外表和內心,但漂亮
衹形容外表。

    粗獷和粗糙,雖然都是粗,但是粗獷中仍富含美感,而粗糙中就沒有美感。

    王洛賓的歌詞,比如那句『像個傻子』,話說得太白了,就沒有美了。

    我總覺得,藝術是生活的精華提煉,很多存在於生活中的東西,如
果要通過藝術表達出來的話,那就必須給人一種美的感受。哪怕是反映痛苦,反
應醜陋,也必須有藝術的表達方式。要不然藝術家不同於我們普通人呢,藝術家
不是錄音機,而應該是人類文明的探索者和開拓者,我認為一名藝術家就應該具
備這些能力。「

    「嗯,是的,藝術來源於生活,但高於生活嘛。」後妻說得頭頭是道,不由
得我不服。然後又問:「誒,那你有沒有符合你所認為的那種粗獷美的歌,給我
推薦一下?」

    「當然有啊。」

    「什麼歌?」

    「《山楂樹》」。

    「《山楂樹》?」我驚奇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這個七六年生人居然還知
道這麼老掉牙的歌:「這可是首蘇聯歌誒,五十年代流行的,都是咱們父母那輩,
或者比咱們父母還要老一代的人才會的,你怎麼會呢?」

    「我爸媽會呀,教給我的。」

    「哦,現在有本書叫《山楂樹之戀》,網上傳的可火了。」我想起了以前在
網上看到的那些信息,接著又問道:「那你怎麼覺得《山楂樹》這首歌具備粗獷
美呢?」

    「《山楂樹》這首歌,描述的是一個姑娘與兩個青年工人之間的愛情:兩個
年輕人都愛上了同一個姑娘,在姑娘眼裡他們一樣的優秀,因此她猶豫著,徘徊
著,因而產生了一些憂愁。它不是一首反映才子佳人、王子公主愛情的歌曲,但
是它仍舊把普通人之間愛情的美麗展現出來。我覺得,它既表達了那種真情摯愛,
卻又不矯揉造作;既描繪了普通工人的平凡生活,又不顯得粗俗鄙陋。所以我覺
得,這首歌就是把粗獷和美,完整結合起來的歌曲。誒,守傑,歌詞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回答道。不知道為什麼,後妻跟我講解這首歌的時候,讓我
想起了自己當初在她和D 女之間的那段徘徊。當時的感覺,還真的有點像這首《
山楂樹》裡所唱到的那樣:她們誰更適合於我的心願?我卻沒法分辨我終日不安。

    夏天夜晚的星星盡瞧著她們兩個,卻不告訴我她們誰更可愛……

    「哦。好,你看這首歌的頭一段,『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水面上/ 暮色裡的
工廠在遠處閃著光/ 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裡燈火輝煌/ 兩個青年等啊我在山楂
樹旁』……」後妻沒有注意到我的思想在開小差,為我清唱起這一段歌詞,唱完
後問我:「你說,你在聽這一段的時候,是不是眼前會浮現出歌中表現的這種場
景?」

    「唔,沒錯,沒錯,是感受到了。」我回答道,思緒趕緊從《一僕二主》回
到了《山楂樹》。

    「那你會不會拉《山楂樹》?」後妻問道。

    「當然會啊,以前我學手風琴時這可是經典曲目呢。」

    「快,拉給我聽聽。」

    歌聲輕輕蕩漾在黃昏水面上

    暮色裡的工廠在遠處閃著光

    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裡燈火輝煌

    兩個青年等啊我在山楂樹旁……

    「我一直都很喜歡樂器,小時候特別想學彈鋼琴。」我們唱完這一段,後妻
感歎地說道:「你看我的手,多適合彈琴啊,可是家裡不想讓我走藝術路線,怕
影響學習,愣是不讓我學,唉,現在想學都晚了。」

    後妻的手指細長靈巧,確實適合彈琴。相比之下,我的手指長是長,但是太
粗了點,顯得有些笨拙,大概這就是我學琴學不出大出息的原因吧。

    「沒事,我覺得,衹要想學,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後妻的遺憾讓我突然
有了一種今後和她一起學習鋼琴的慾望:「乾脆咱們買一架鋼琴得了,然後再到
音樂學院請個學生當家教。反正咱們又不打算當克萊德曼,哪怕手指僵硬了,但
學了總比不學要強,我跟你一起學,咱們也來個琴瑟合鳴。」

    「真的嗎?啊守傑你太好了,太好了!」後妻興奮地直鼓掌,然後隔著手風
琴抱住我的腦袋,給了我一個清脆的吻。

    晚上後妻顯得非常興奮,早早地就洗了,等我洗完走進房間,看到她已經穿
好了絲襪和高跟鞋趴在床上,頭向後扭著等我。

    上床時發現,她今晚竟然畫了煙熏妝,塗了眼影和唇彩,也刷了睫毛膏,那
眼睛迷離離的,嘴唇紅艷艷的,越發顯得性感妖嬈。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
容,此話一點不假。

    我把她的身體翻過來,掰開她的雙腿為她舔舐下面,舌尖遊走於兩片粉嫩的
小肉之間,我把舌頭伸進去用勁頂,後妻發出了一聲悅耳的呻吟。

    正準備進去,後妻突然說:「老公,綁我。」

    「綁你?」我一愣。

    「嗯,綁我。我想讓你綁著我。」

    「為什麼?」

    「綁得緊緊的,再也離不開你。」

    「噢……好,那用什麼綁?」

    「用我的絲襪。」

    我趕緊下床來到衣櫥前,在抽屜裡找到她的一雙褲襪,把她的雙手輕輕綁起。

    可惜我的床不是那種銅管的,不能和丁度巴拉斯的情色片裡那樣把她綁在床
頭,就那麼將就著吧。後妻把手高高舉過頭頂抓住床頭板,自己做出被縛的姿勢,
然後又說:「蒙住我的眼睛。」

    我奉命返身回到衣櫥,又找出一雙黑色褲襪,小心翼翼地蒙住她的眼睛。

    「喜歡這種感覺嗎?」後妻問道。

    「喜歡。」

    「什麼感覺?」

    「征服你的感覺。」然後我又問:「你喜歡嗎?」

    「喜歡。」

    「什麼感覺?」

    「徹底被你征服的感覺。」

    這次我是從前面進入她的。後妻在我身下迎合了一會,突然把玉腿抬起來搭
在我的肩膀上,整個身體成90°角。我會意地抱起了她的雙腿,一邊抽送著一
邊撫摸著她的玉腿。她的腿上穿著那種沒有彈力的黑色尼龍絲襪,摸起來如綢緞
一樣光滑。

    「老公,我美嗎?」

    「美。」

    「哪裡美?」

    「哪裡都美。」

    「哪裡最美?」

    「腿最美。」

    聽到這裡,後妻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對我說:「老公,我要到上面去。」

    我聽話地跟她交換了位置,因為手被綁著,手眼睛被蒙著,後妻行動有些不
便,我幫著她騎到我的身上,然後讓她微微起身,對準她,然後她重重地坐了下
來,隨即頭輕輕一仰,同時發出一聲發自肺腑的呻吟。

    「老公,我看不見你。」

    「那把眼罩取下來吧?」

    「別。」

    「你什麼感覺?」

    「一切都交給你的感覺。」

    「哦。」

    「你會傷害我嗎?」

    「我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

    「我肯定不會。」

    「老公,我像不像個蕩婦?」

    「不像。」

    「不,我像。」

    「嗯,你像。」

    「我是你的蕩婦。」

    「對,你是我的蕩婦。」

    「咬我啊。」

    「好的。」……

    過了幾天,為了表達為她找了份工作的謝意,D 女打電話請我晚上吃飯。不
但請我,而且要連著後妻一起請。我一聽,覺得有些為難:畢竟D 女和我有過那
種關係,還是跟後妻同時有的。要是讓她倆見了面,萬一穿幫了那可就糟了。於
是我遲疑地說道:「那……不太合適吧?」

    D 女很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了我的弦外之意。馬上解釋說:「沒什麼不合適
的,這個你放心守傑,咱們倆之間有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和C 姐說。」

    「你為什麼非要連她一塊請啊?」我問。

    「嗯……其實我也很想見見C 姐。畢竟……咱倆差一點成了,說實話,我也
挺好奇的,一直想看看守傑最後選上的嬌妻是什麼樣子,配不配得上師兄,嘻嘻。」

    D 女大大方方地說。

    「那有什麼好看的呢……」我倒是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了:「她挺不錯的。」

    「那就讓我見見吧,好不好?」D 女開始用撒嬌的口氣說話了。

    「呃……好吧。」我這人就是這樣,總是無法拒絕別人:「那你可得保證嚴
守秘密。」

    「你放心,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提。難道連我你都信不過嗎?」

    「嗯,好吧。」

    「那咱們去哪裡吃?」D 女問。

    「你請客,你安排吧,客隨主便。」

    「你不是愛吃川菜嗎?以前你帶我去過我們四川駐京辦的那個川菜館,咱們
就去那兒吃怎麼樣?」

    「嗯,行!正合我意。」我高興地回答道。

    「那……C 姐能不能吃辣菜啊?」D 女考慮事情很周全。

    「能啊,我倆口味一個樣。」

    「哦,那太好了!就去那裡吧,晚上六點鐘,就在那裡見!不見不散,啊。」

    「嗯,不見不散。」我回答道。

    結束了與D 女的通話,我又給後妻掛了一個電話,跟她講了D 女請我們吃飯
的事情。後妻沒聽我提到過D 女,就問了一下情況。我撒了一個謊,說:「哦,
她啊,她是我的一個小師妹,也是我大學同學的妹妹,一個人來北京混,原來工
作不好,我那同學啊求我幫忙給她找個工作,我就給我那哥們,就是我跟你說過
的那位,搞房地產的軍子,給他說了一下,錄用了。然後人家挺感激的,請咱倆
吃飯。」

    後妻聽了,沒有起疑心,又問:「請你就行了啊,幹嗎請我啊?」

    「嘿,這話怎麼說的。你不是說,以後,咱倆之間沒有『我』,衹有『我們
』嗎?請我,就必須請我們,你說是不是?」這句話說出口,我忽然很佩服自己
對後妻理論的活學活用,接著說:「再說了,我一個人單刀赴宴,那孤男寡女的,
你就不怕整出點事兒?」

    「切,我才不怕呢,諒你也沒那個膽。」後妻充滿自信地扁了我一句。

    「那是,那是。我這輩子就當牛皮糖,粘上你了,趕我都趕不走。」我嬉皮
笑臉地享受著後妻的揶揄,然後接著說:「所以啊,咱倆一起去,你不擔心我跑
了,我還擔心你呢,我可是怕把你放了鴿子,你給飛跑了。」

    「行了,行了,你嘴裡就沒句正經話。我去得了,幾點,在哪?」

    「晚上六點,我下班接你去,還在咱倆常去那家。」

    「呦,那可不太好吧,晚上六點那裡人正多呢,怕沒位子了。」後妻擔憂道。

    「嗯,也是。不過沒關係,到時候再說吧。反正人家安排。」

    放下電話,我又給D 女撥了一個,跟她叮囑了一下,讓她晚上就聲稱是我大
學同學的妹妹。

    下午下班後,我們三人在那家川菜館門前碰頭。我先把D 女和後妻之間互相
做了介紹,寒暄幾句,三人一起進了餐館,才發現已經客滿了。

    連走廊上都是等著吃飯的人,看樣子要輪到我們,那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

    正打算換個地方吃,餐廳的一名男領班走到我跟前。因為我和後妻有段時間
幾乎天天在這裡吃飯,而且為了避開高峰期,來得不是太早就是太晚。大概是後
妻太漂亮的緣故吧,那領班都認識我們倆了。

    「誒,先生,今個您趕上高峰了,前邊人挺多,您排多少號?」領班問道。

    我看了看D 女手上的號牌,回答道:「87號。」

    「哎呦,那人可有點多。」領班答道。

    「是啊,乾脆我們換個地方得了。」

    「這樣吧,我們現在新開了一個分店,在西直門。因為剛開,知道的人不多,
現在應該有位子。要不您去那兒吃?味道也一樣的。我給您打個電話問問,看他
們還有沒有空位。」領班跟我介紹道。

    「啊?西直門?那可有點遠了,再說我們也找不到地兒。算了,我們換一家
吧。」

    「沒事,我們正好有個師傅要過去辦事,讓他開車送你們過去不得了?」領
班建議道,然後又問了一句:「你有車吧?」

    我想了想,覺得也行,反正現在這個點,到哪吃飯都是滿騰騰的人。於是在
領班打了電話核實分店有位置之後,就跟後妻和D 女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同意領
班這個安排。於是領班上樓去了一下,領過來一個小伙子,讓他開車送我們去。

    小伙子開著我的車,D 女坐在副駕駛位置,我和後妻坐在後排。路上,後妻
問了問D 女的情況,我也問了問D 女在軍子那裡的工作情況。

    到了分店,果然人不多,跟東總布胡同那家總店的吵吵鬧鬧比起來,這裡安
靜的像個世外桃源。找了個卡座坐定,點了菜,D 女坐在我倆對面看著我和後妻,
忽然笑了:「師兄,C 姐,你倆真是郎才女貌啊,真是天生的一對。」

    這時我發現D 女其實很會扮演不同的角色,以前跟她交往時,我一直覺得她
氣質很憂鬱,也很成熟,從來沒感覺到她是一個八〇後女孩。

    可是這天,她表現的極其活潑,似乎是一個典型的八〇後形象。我想,她肯
定是在演戲呢,盡量凸顯和我之間的代溝,這樣就能打消後妻對我與D 女之間關
系可能的猜測。

    「來,我先敬師兄和C 姐一杯,祝你倆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等菜上來後,
D 女舉起酒杯,跟我和後妻碰杯,之後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第二杯,敬師兄,感謝師兄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鼎力相助。」D 女再次一飲
而盡。

    「哪裡的話,你是師妹,又是我同學的妹妹,我跟你哥的關係,幫這點忙根
本不算啥。」說完,我也一飲而盡。

    「第三杯,敬C 姐,我師兄跟我說過很多次了,他遇到C 姐是他一輩子的福
分。百聞不如一見,今天一見,果然是天仙下凡。C 姐,以後叫我小妹吧。」說
完,又一飲而盡。

    後妻笑盈盈地看著D 女,也一飲而盡。

    「第四杯,是我替我哥敬你的。這事我哥也很感激你,跟我說過幾遍要專門
來謝你的。但是他最近忙的很,來不了北京,這杯,我就替他敬你了。」說完,
D 女再次一飲而盡。

    我舉著酒杯,一邊暗自佩服D 女的酒量原來這麼驚人,一口氣四大杯紅酒下
肚,居然臉都不紅一下;又驚歎D 女可真會演雙簧,那個子虛烏有的哥哥說得活
靈活現的,還替他向我敬酒?真是不簡單,這女人,場面上應付可真有一套,以
後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好,好,以後你哥來北京,一定要來找我啊,我請他吃飯。」我連聲應諾,
然後一飲而盡。

    吃完飯,天已經很黑了。跟D 女道了別,我和後妻開車一起回家。

    「這個小D 挺不錯的,挺潑辣,也挺活潑。」後妻向我說出了她對D 女的印
象。

    「嗯,是不錯。」

    「結婚了沒?」

    「結了,早結了,孩子都有了。」我回答道。

    「哦,那她結婚挺早的。」

    「是。」

    「老公是幹嗎的?」後妻又問。

    「城管隊的。」

    「啊?城管啊?」後妻驚訝地說了一句,看那口氣好像很意外,很惋惜D 女
一枝鮮花插到了牛糞上似的。

    「嗯,她老公人不錯,很厚道。」我撒謊道。

    「哦……誒,她是四川人,那她做得川菜味道肯定很好吧?」

    「好……」話剛出口,我忽然意識到,後妻這是不是在挖坑給我跳?當年和
D 女交往時,我不止一次吃過她做的川菜和小吃,那味道是好,以至於念念不忘,
所以後妻一問我,我隨口就說了「好」。

    可如果我說了「好」,那就代表我吃過D 女做的川菜,也就代表我跟她的交
往不止找工作這麼一檔子事,那可就麻煩了……想到這裡,我來了個腦筋急轉彎
:「好像應該可以吧,川妹子嘛,當然應該會做川菜啦。」

    「哦,也是,川妹子都挺能幹的,以後我得跟她學學做川菜。」

    聽了後妻這句話,我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看樣子後妻沒有懷疑我和D 女
之間的關係。靠,顯然我是做賊心虛了。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前妻那裡真的風平浪靜了。期間,前妻又通過電話找過
後妻一次,不過不是來挑釁的,是交待事情的。

    感謝了後妻送錢到醫院的事情後,她對後妻說,守傑就交給你了,我祝你們
幸福。後妻也很有禮貌地回答了她,關心地問了一句,婷婷怎麼樣。

    前妻語氣平淡地說,婷婷是我的親骨肉,我會帶好她的,你就不用操這個心
了。後妻聽到前妻話中還是有刺,自覺失言,也就沒有再多說。

    因為這一場風波,我也打破了「不進前妻門」的戒條,再探望女兒時一般都
去前妻家裡,很顯然前妻又對女兒說了些什麼,她對後妻似乎也不那麼恨了。女
兒和後妻之間,甚至能在我接女兒到我家的時候,做到一個屋簷下和平共處。

    當然,女兒與後妻之間的隔閡還是有的:她對後妻還是保持著戒備,而後妻
對女兒也衹是努力做到親善,兩人誰也沒有能夠走進誰的內心。但是這個我能理
解,畢竟不是親骨肉,包括我對A 女的孩子,一樣不可能跟親骨肉那樣的貼心。

    感情這個東西是需要慢慢積累的,而血緣則是割不斷的。我衹希望,她們兩
個能像朋友一樣相處,就滿足了。





【二十六、在銀河下面】

    本來我們拿到結婚證之後,是計劃去北戴河和山海關旅遊的,但前妻生病風
波耽誤了我們的行程。我這人平時辦事就喜歡磨嘰,接二連三地發生這麼多事情
後,不是太想去旅遊了。但後妻個性爽快些,意志也比我堅定些,她特別想再次
體驗跟我一起旅遊的感覺。連著幾天,後妻總是在我耳朵邊念叨這件事情。

    一天晚上吃完晚飯,兩人又在一起清理房間時,後妻突然說:「守傑,還記
得上次咱倆去思陵時的情形嗎,跟你說啊,那次我感覺真好。咱倆一路上的談話,
一直到現在我還常回味呢,但又覺得意猶未盡。」

    「哦?是嗎?」我有點驚訝,沒想到去思陵那次都快過去一年了,她居然還
念念不忘。

    「嗯,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跟一個人談論歷史和現實談論得這麼深。以前
衹是自己看書自己想,從來沒有什麼人,能夠像你這樣啟發我去思考,我真的挺
喜歡那種思想與思想碰撞交流的感覺的。唉,我當時沒想到,遇到了你,還真是
個有思想的男人,以前剛剛在一起時,我還真把你給低估了。」後妻一邊擦拭床
頭,一般跟我說。

    「嘻嘻,那次啊,我也感覺把你低估了。以前我也認識一些女人,成天不是
談衣服就是談孩子,還真沒遇著一個你這樣的,愛思索的女人。誒,那次該不是
你就愛上我了吧?」我一邊跟她交談,一邊用膠棉拖把拖臥室的地板。

    「怎麼說呢?要說啊,那以前我對你感覺就挺好的,要不怎麼跟你上床,跟
你同居了呢?但是從那次以後啊,我對你感覺又不一樣了,多多少少有點崇拜你
了,而且特別願意在你面前表現自己。你有沒有感覺到啊,從那次以後,咱倆做
愛前我都化了妝?」

    「嗯,對,對啊。」我記起來了,還真是那麼回事。

    「我從那次起,就對你感覺不一樣了,真的,以前衹是喜歡你,覺得你這人
還不錯,挺溫柔的,挺會疼人的,也挺老實的。但那回以後,我對你感覺又深了
一步,覺得自己很欣賞你,也希望你欣賞我,就願意為你化妝,想讓你看到我最
美麗、最嫵媚的一面。」

    「嗯,女為悅己者容,大概就是指這個意思吧?」聽到後妻誇我老實,我微
微有點臉紅。畢竟,我那時決心未下,正在跟後妻和D 女玩「一僕二主」的遊戲
來著,「老實」這個詞,貌似不能形容類似的行為。雖然我給自己找的理由是,
那時我處於選擇期,但那畢竟是對後妻的欺騙,無論如何自己都必須鄙視自己一
下的。當然,我屬於知錯就改類型的,現在又老實了,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地守
著後妻了。

    「嗯。」後妻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臉紅,而是繼續說她的感受:「就像那首
《我的心裡衹有你沒有他》裡唱的,『我的眼睛為了你看,我的眉毛為了你畫』,
我覺得這兩句,真的就像在說我當時的感覺。我每次在梳妝台前化妝時,都會想
到這兩句歌詞。」

    「哦,是嗎?」聽她這麼一說,我禁不住心頭一顫,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
詞語表達自己的感受了。

    儘管我知道後妻很愛我,我沒有想到,她對我竟然這樣重視。也沒有想到,
她對我的愛,竟然如此深沉而又如此細膩,如此熱烈而又如此悠長。這種感覺讓
我如沐春風,如飲甘露。她的體貼絲絲入扣,她的關懷無微不至,讓我渾身每一
個毛孔,都感受到了她的溫柔。

    此時此刻,我充滿了對她的感激,同時也覺得自己有些慚愧,因為自己實際
上還沒有達到與她的愛比肩而立的地步。看來,我今後還要更對她好一點,要更
加忠誠於她,呵護她,關心她,欣賞她,不辜負她對我這種令人蕩氣迴腸的摯愛。

    「誒,守傑,你說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喜歡思考啊,你這樣的男人,我還是一
次遇到呢。難道真的跟你說的那樣,是被你前妻逼成了蘇格拉底?」說話時,我
們已經忙完了手中的活計,一起來到衛生間洗手。

    我呵呵一笑,回答她說:「哪裡啊,其實很多人都是有思想的,但衹是被生
活的壓力,或者是環境的不順而掩埋了,繼而麻木了。就跟我一樣,我遇到你以
前沒有任何思想的慾望,每天就忙著上班掙錢下班做家務。思想的火花這玩意得
看人,遇不到合適的對象,一個腦袋想破了,也撞不出什麼火花來。」

    後妻想了想,說:「也對,其實以前對男人的看法還是有些偏見,以為男人
都是些下半身動物呢。」

    我回答道:「其實這東西看緣分,也得看機遇。要不是那次你要我陪你去思
陵,讓我偶然發現我們之間的精神契合點,我也還以為你就是個花瓶呢。」

    我說到這裡,後妻嗔怪地掐了我一下,表達了對我把她看做花瓶的小小憤怒。

    然後她又說:「那我們去山海關吧,我喜歡看海,也想去看看古戰場,沒準
到那裡,咱們還能再撞出點更燦爛的火花呢。」

    「可現在有點涼了,去了也洗不成海水浴了。」我還是想往後拖:「要不,
咱們明年夏天再去?」

    「幹嗎要拖到明年啊?都計劃好了的事兒……你這人啊,哪兒都好,就是喜
歡磨嘰。」後妻撅起了小嘴,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不行,你得答應我,就今年
去,否則生氣。」

    我一看她都做出生氣狀了,趕緊擦了擦手,從後面抱住她,哄她說:「哦,
好了好了,不生氣了,我答應你還不成嘛,啊。」

    「這還差不多,誒,記得帶上你的相機啊,我想讓你多給我拍幾張照片。以
前你給我拍的那些,讓我覺得跟明星藝術照似的,感覺真好。」

    「沒問題。」我一口應承。

    其時已經到了夏末秋初,我們雙雙向老闆請假,總算是獲得了批准。我得了
七天,後妻得了十天。後妻知道我的假比她少了三天,就衝我挖苦我們老闆說:
「你看,中國的資本家比外國的資本家黑吧,給個假還小氣巴岔的,連個整數都
捨不得。」

    我回答道:「那是啊,你們老闆是瑞典人麼,瑞典人搞高福利那是出了名的,
咱可比不上,唉,那個何祚庥老爺爺不是說嗎,『誰讓你不幸生在中國』?咱們
認命吧,哈哈。」

    在北戴河衹待了兩三天,氣候已經有些涼,不太適合下水。

    但那兩天恰好還算風和日麗,逃離了大都市的喧囂和污染,晚上在沙灘上手
挽手散步也挺令人舒心。

    剛到那天,晚飯後,我和後妻拎著鞋子,赤腳漫步在潮濕的沙灘上。晚風送
來略帶鹹腥味道的空氣,卻感覺非常清新,不由得讓人深呼吸幾口。潮起潮落的
大海發出「嘩嘩」的輕聲,天上沒有月光,燦爛的銀河像一條玉帶一樣橫亙了整
個夜空。

    「很久沒有這樣看過星空了。」我點燃了一支煙,輕輕對後妻說道。

    「討厭,這麼好的空氣,你非要放點毒啊。」後妻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抱怨
道。

    「哦,好的,我不抽了,嘿嘿。」我聽話地蹲下身體把煙頭在沙地上摁滅,
本想隨手丟了,但又怕後妻說我不講公德,只好用手那麼拿著。

    「誒,守傑,你看這銀河,看上去輕柔得像一片細紗,真讓人浮想聯翩。有
時候我真不相信,它們竟然是由千百萬個太陽那樣的恆星組成的。你說,既然有
那麼多太陽,是不是就應該有那麼多地球呢?」後妻仰著臉凝視著夜空,問道。

    「當然。」我回答道:「這些年,天文學家發現了很多太陽系外的行星,衹
是這些行星大多個頭很大,跟木星差不多,而且大都溫度很高,也都是氣態的,
所以叫熱木星。

    那些像地球一樣大小的行星大概太小了,目前發現得不多,但還是有幾個。

    我估計,隨著觀測技術的進步,還會有更多類似地球的行星被發現,這衹是
時間問題。「

    「啊?木星有多大?」後妻問了我一句。

    「大概……一個木星可以放下一千三百多個地球。」

    「哦,那麼大啊。」後妻感歎了一句:「那麼,你說,在別的地球上,還會
有生命存在嗎?就像你我這樣的,能夠思考,能夠愛的生命?」

    「我覺得我們肯定不是宇宙中的唯一。」我想了想,回答道:「既然宇宙中
有幾萬億甚至更多的太陽,有那麼多的行星,那麼,條件適宜的行星上演化出各
類生命,也不是不可能的。既然地球可以演化出生命,那麼別的行星也可能演化
出生命。

    衹是,它們可能因為環境的影響,跟我們完全不同。小時候,我曾經看過一
篇刊登在《天文愛好者》雜誌上的文章,是外刊的譯文,裡邊提出,生命的存在
形式未必和我們一樣是碳基的,甚至以其他元素為基礎,也能演化出生命,這樣
生命就能在很惡劣的情況下生存,比如恆星上,衹是它們以氫或者氦為基礎。

    美國有個科幻片叫《進化》,裡邊就是講一個來自外星的硅基生命孢子落到
地球上,在很短的時間裡完成了地球生命從單細胞生物到智慧生物的演化。「

    「嗯,是嗎,我還沒看過呢。回去我去看看那個電影。」後妻被我講的故事
吸引住了,然後感歎道:「宇宙可真是奇妙啊……誒,守傑,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啊?」

    「我從小喜歡天文,算是個天文愛好者吧。」

    「喜歡天文的人,多數喜歡幻想,對不對?」後妻問我。

    「呃……呵呵,應該是吧……」我遲疑地表示了肯定:「我不知道別人是怎
麼樣,反正我從小就喜歡看科幻故事,特別喜歡邊看邊幻想的感覺。那時我還幻
想過自己長大成為宇航員呢,媽的,被那個楊利偉搶了我的飯碗,哈哈。後來大
了,看不進去書了,就喜歡看科幻電影。你沒看咱家我攢下的碟子裡,科幻題材
的占很大比例嘛。」

    「是,我看到了,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喜歡幻想。」後妻接著說:「那麼,
守傑,你說,我們人類難道真的就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嗎?有時我也想這個問題,
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又到哪裡去?宇宙從哪裡來,宇宙到哪裡去?有時候一想這
些問題,就感覺自己很渺小很渺小,覺得生命似乎沒有什麼意義,無論我們在還
是不在,對宇宙來說總是微不足道。」

    「啊……」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確實,這個問題是我們很難想穿的問題。

    不僅僅是我們這些生命的個體,就是整個宇宙,現在人們也很難說清楚為什
麼它存在,它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

    於是我說道:「其實我也早想過這個問題,後來也看了不少書,比如霍金的
《時間簡史》,再比如《果殼中的宇宙》,還有年輕時候看過的很多天文方面的
書籍,甚至到宇宙哲學方面的書籍。但是說實話,想這些問題想的我頭痛。以前
我小時候,中國的天文學理論還在遵循恩格斯的『宇宙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的
論斷,但是這些年,大爆炸理論基本上被全世界的天文學家所認可。也就是說,
宇宙既有始終,也有邊際。但是它的邊際在哪裡,它形成前是什麼,它滅亡後又
是什麼,大家衹能推測猜想。即便是霍金,其實也是在猜想,雖然他有量子力學
研究作為支持,但這也衹是目前科技水平下獲得的觀測數據的支持,以及由此引
起的猜想。」

    「嗯,不過,我搞不懂量子力學。」

    「我也不懂。衹是人家談論,我就跟著談論罷了,我的專業跟那玩意一點都
不搭界。」我也沒有不懂裝懂,繼續說道:「我覺得,以人類自身的力量,恐怕
永遠無法研究透徹這個宇宙。但我曾經看到過霍金,也許不是霍金,反正是個很
出名的天文學家寫的一篇文章談及宇宙的命運,說實話讀了以後我很鬱悶了一陣
時間。」

    「哦?怎麼說的?」

    「他說,宇宙目前仍在膨脹中,最後它衹可能有兩個命運,一個是,宇宙最
終會坍縮,因為宇宙大爆炸本身就是從一個無限小的奇點開始,無中生有,爆炸
產生的斥力讓宇宙膨脹到現在這個樣子;而且目前根據觀測,宇宙還在繼續膨脹。

    但同時,宇宙空間存在萬有引力。終有一天,引力與斥力達到平衡,然後引
力將大於斥力,吸引宇宙坍縮,起初是緩慢的,越來越快,最終,宇宙會坍縮成
最初大爆炸起始時的那個奇點,就像,就像……「

    我想了一下,一下子沒找到合適的詞語。

    「就像一個拉長的橡皮筋,拉到最大,然後彈回去。」後妻想到了她扎頭髮
用的橡皮筋。

    「呃,對,對,就像橡皮筋吧。」我覺得這個比喻雖不恰當,但也能說明問
題:「然後,我們周圍的一切,包括地球,太陽,行星,還有我們,都會再回到
初始狀態去,有中生無。」

    「啊,天哪,那太可怕了。」後妻感歎道:「那另外一種歸宿呢?」

    「另外一種歸宿,則與之相反,宇宙會無限膨脹下去,溫度會越來越冷,那
是斥力超出了引力的情形下,就像你剛才說的橡皮筋,哦,不,不該說橡皮筋,
應該說是彈簧,拉得過猛,超出了彈簧承受能力,導致它再也回不去了。」

    「嗯?」我的解釋後妻不太明白,好奇地看著我。

    「你知道,火箭升空是需要一定速度的,超過一定速度,火箭就可以擺脫地
球引力。」

    我繼續解釋道:「宇宙的膨脹也是這樣,宇宙膨脹的速度如果超過了宇宙中
所有物質所產生的引力總和,那麼宇宙就會無限膨脹下去,永不回頭。這些年來
的觀測,有很多發現證實宇宙中存在一些暗物質,產生的反引力在抵消引力,所
以目前的宇宙是在加速膨脹。膨脹中星體不斷地耗費著能量,直到能量耗光。到
那時,天空中再沒有一顆星星發光發熱,像太陽,會變成一顆白矮星,坍縮成和
地球差不多大小,然後白矮星的能量耗盡,又變成黑矮星。質量更大一些的恆星,
則在能量耗盡時發生爆炸,成為超新星,然後坍縮成直徑衹有幾十或者十幾公里
的中子星,或者變成黑洞。星星與星星間距離越來越遠,最後整個宇宙緩慢地淪
入一片死寂。」

    「天哪,也可怕。」後妻又一次感歎道:「這麼說來,無論怎麼樣,
宇宙一定會死亡,我們目前所看到的,所擁有的,所感受的,一切都會消失,甚
至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

    「唉,可以這麼說吧。」跟後妻敘述這些,不由得再次讓我陷入悲觀,就跟
以前剛看到那篇文章一樣悲觀:「想這些問題,會讓人覺得痛苦,宇宙的終極意
義就是滅亡,就跟我們人一樣,終極命運就是死亡。」

    「那我們不是挺可悲的?」後妻也變得憂鬱了:「來無影,去無蹤,忙忙碌
碌,一場空。」

    「唉,這東西看怎麼理解。」看到後妻表情變得憂傷,我不禁有些後悔剛才
的談話了:「我覺得,正因為這樣,我們才應該珍惜活著的每一天,讓自己幸福,
讓自己快樂,讓那些哲學家們去為宇宙的命運頭疼吧,咱們,就快樂地度過每一
天,你說是不是?」

    「也是。」後妻看了看我,又加大了力度抓緊了我的手:「珍惜每一天。」

    「對,你看現在,清新的空氣,溫柔的海風,燦爛的星空,還有你,還有我,
這就足夠了,沒有理由去杞人憂天。」說完,我捧起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她一下。

    「啊……」後妻深深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她繼續挽起我的手,口中又輕輕
唱起了那首《桑塔露琪亞》:

    看晚星多明亮,閃耀著金光

    海面上微風吹,碧波在蕩漾

    在銀河下面,暮色蒼茫

    甜蜜的歌聲,飄蕩在遠方

    我微笑地聽她唱歌,忽然感覺到,這首歌的作者當年一定是和現在的我們一
樣,與親密的愛人漫步在夜晚的海灘上,沐浴著晚風,傾聽著潮湧,仰望燦爛的
銀河,幻想深邃的夜空。這美好的景象,讓人激情湧動,靈感在腦海中閃現,留
下幸福的心聲……

    第二天晚上晚飯後,我們又在海灘上漫步。後妻顯然想起了昨天的那些談話,
若有所思地問道:「守傑,你說,宇宙裡是否存在一個上帝?」

    「上帝?你怎麼突然會想到這些?」我有些不理解。

    「我覺得用唯物主義解釋世界,顯得太殘酷太讓人難過了。」後妻接著說道
:「就像你昨天跟我說的,無論我們怎麼努力,最後的結果都是滅亡,甚至連我
們曾經生存過,愛過的痕跡都不會留下,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挺灰心喪氣的,
說實話我真不甘心。甚至,我覺得還不如真的有個上帝,有個天堂,讓我們有個
寄托,哪怕將來我們死了,也在天堂溫暖的陽光裡永生。」

    「呃……」我覺得挺奇怪,後妻怎麼這兩天老提這些生與死的話題,於是就
打岔道:「我猜這就是宗教的起源吧,呵呵,不過我覺得沒準還真有個上帝。」

    「哦?你為什麼覺得有呢?」後妻問道,然後又自言自語道:「我想,上帝
一定是個公正而慈祥的老人,用愛創造這個世界。」

    「哦?你為什麼這麼信賴上帝?」我覺得後妻這麼想很有趣。

    「因為你看,守傑,上帝安排我們相遇撞擊,又產生愛。以前我曾經想過,
上帝為什麼不早點安排我們認識,在我們很年輕的時候,那樣我們就會少受很多
傷害。但是後來我想通了,如果我們初戀時就相識,儘管咱們倆世界觀相同,可
能會過得比較幸福,但我們沒有品嚐過痛苦,生命中就又少了一種滋味。而經歷
這些痛苦後,我們又相遇,更覺得需要彼此珍惜,不是有句話叫不經風雨哪見彩
虹嗎?上帝最終安排我們相愛,又讓我們懂得珍惜,所以我們兩個人才會像現在
這樣,愛的這麼深。你說,這不是他的慈祥和公正嗎?」

    「我覺得上帝未必公正,也未必慈祥。」這話剛說出口,我就有些後悔,感
覺自己掃了後妻的興致,唉,我這破理工思維,幹什麼都喜歡究其根極。幹嗎跟
她抬槓啊,讓她沉浸在美好浪漫的幻覺裡多好。

    可惜覆水難收,話說出來了,後妻馬上刨根問底:「你怎麼這麼認為?」

    「這……」我看已經沒辦法下台了,只好接著說我的觀點:「如果上帝真的
公正,那麼怎麼可以解釋那麼多的好人受到傷害?怎麼可以解釋那麼多的天災,
戰爭,饑荒摧毀無數無辜的生命?為什麼會產生希特勒,斯大林,波爾布特這類
殺人魔王?如果上帝真的很公正,他應該阻止這些。」

    「也許上帝睡著了。」後妻為上帝辯解道。

    「是,也許上帝也需要睡覺。」我接著她的話往下說:「我有時是曾經想過,
沒準真的有個上帝,但這個上帝並不是真的萬能的神,而是跟你我一樣普通的人。

    衹是他存在於另外一個世界裡,在他的世界裡他跟我們一樣普通,但對於我
們,他就是主宰,就是神。「

    「你怎麼會這麼想?」後妻驚訝地看著我問道。

    「以前年輕時候,我打過一個遊戲,叫《帝國時代》。」我跟後妻解釋道:
「你玩過沒有啊?」

    「沒有。」後妻茫然地回道。

    「哦,那個遊戲是這樣的。」見後妻沒玩過,我只好耐心地解釋給她:「那
個遊戲是微軟公司出的,表現的是文明的進程。遊戲從洪荒時代開始,最後一直
進步到鐵器時代,這是第一部,後來又出了第二部,從羅馬帝國滅亡後的黑暗世
紀到航海時代來臨前,現在還有第三部,從發現新大陸到近代。我玩了其中的第
一第二部,第三部出來時,我已經不愛打遊戲了。這個遊戲很吸引我,裡邊設計
了四種資源,金子,石頭,糧食,木頭,金子用來造武器買東西,石頭用來築城
堡,糧食用來生產人,木頭用來蓋房子。裡面有不少文明種類,比如希臘文明,
羅馬文明,中華文明,亞述,巴比倫,埃及,波斯,阿拉伯,日本……然後先是
原始人開始挖掘資源,再生產更多的人,武器,挖掘更多的資源,不斷進化,每
進化一次科技水平就提高一次,武器就更精良。然後去征戰,消滅別的文明,最
終一統世界。」

    「幹嗎要消滅別的文明啊?那多殘酷。」後妻評價了一句。

    「啊,這是遊戲的魅力,也是人類的本能。」我笑了笑,繼續說:「人性中
包含了殘酷的一面,霸道的一面,總是想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人。文明程度越低
的人,越是存在這種陰暗心理,當然也包括我。當然在日常生活裡我壓抑著這種
慾望,因為我實現這種慾望的話不具備能力,而且會支付很高的成本。但是在游
戲裡就不一樣了,我不需要支付什麼成本,就能滿足我的征服欲。人在知道自己
不需要支付成本時人性就會變惡,就會為所欲為,這時唯一能夠控制住惡的,就
是人自身的善良。有些人,自身不具備這種善良,就會成為劊子手;有些人,則
被欺騙的宣傳洗腦,成了劊子手的幫兇。以前我看過一部電影,叫《辛德勒的名
單》,斯皮爾伯格拍的;還有一部紀錄片,叫《普通法西斯》,蘇聯一位教育家
米哈伊爾。羅姆拍的,你看過沒有?」

    「看過《辛德勒的名單》,沒看過《普通法西斯》。」後妻回答道:「《辛
德勒的名單》很感人,也很發人深省。」

    「對。」我接著說道:「每個人都具有殘酷與善良同時具備的本性,一半是
天使,一半是魔鬼,但是因人而異,也因修養而異。事實上,那些屠殺了猶太人
的法西斯們,在成為劊子手前他們往往衹是些跟你我看上去差不多的普通人,沒
准還和藹可親,比如希特勒的助手希姆萊,原本不過是個養雞的農民,性格很溫
和,甚至有些懦弱;而另一個助手海德裡希,則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美男子,有極
好的教養,魅力四射,走到哪裡都是女人們關注的焦點。還有柬埔寨的波爾布特,
看上去就跟一個農村中學教師一樣慈眉善目。這些人,如果沒有一種惡劣的制度
把他們作惡的成本取消掉,他們也許就那麼一輩子默默無聞過去了。但是很遺憾,
歷史的演進給予了他們作惡不支付成本的機會,他們自身又沒有足夠的能力控制
住人性的黑暗面,於是他們就成了殺人魔王。」

    「嗯,有道理。」後妻看了我一眼,大眼睛在遠處燈光的映射下閃閃發亮,
就像黑夜裡的螢火蟲,又像天上閃爍著的星星。

    「還有前些年盧旺達發生的種族仇殺,那些手拿大砍刀的胡圖族劊子手,短
短几個月時間裡就殺死了一百萬圖西族和溫和派胡圖族人,殺人效率幾乎比法西
斯還高。可那些殺人兇手,卻都是些普通人,農民,工人,商販,教師,醫生,
律師……」我看了一眼後妻,又向大海方向看去。夜幕籠罩下的大海漆黑而深邃,
讓我禁不住有些心存畏懼。我頓了頓精神,繼續說道:

    「我當時就在想,人這種動物,為什麼可以這麼惡?有時我也會自省,如果
給我那個機會,我會不會控制住內心的惡?其實,不光是外國這些惡,在咱們中
國,在文革期間,還不是有這麼多低成本的惡?甚至,在現在的互聯網上,為什
麼會有那麼多道貌岸然的道德家向別人傾吐最骯髒的詞彙,貶低別人是□□,似
乎衹有他自己才是高大全似的人物,似乎他們就是正義的化身,審判的準繩?為
什麼動不動就人肉這個人肉那個,揭露別人的隱私甚至辱罵中傷?我覺得,這些
網絡暴力,網絡暴民,根本就不是在主持什麼正義,而是在作惡。因為網絡是虛
擬的,網絡暴民的ID也是虛擬的,除非有特殊的技術,否則無法追蹤到發帖者的
IP地址。這就使得一些人感覺到作惡的成本很低廉,也就縱情地發揮自己人性中
最醜惡的一面。」

    「是,網絡暴力確實可怕。」後妻贊同我的觀點,這時我發現她的表情又變
得憂鬱起來。衹聽她接著說道:「以前,跟前夫鬧離婚那陣子,我心裡其實也很
痛苦,就曾經發過一個帖子,傾訴前夫出軌給我帶來的絕望。原本以為會得到同
情,或者聽到一些建議,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引來了一片嘲笑。甚至,有
些人反而罵我是自己賣身攀高枝遭了報應,勸我賣身前就得想清楚……天哪,當
時我都看傻了,這都哪跟哪啊?還有人聲稱要人肉我,幸虧當時我沒出來工作,
接觸面比較小。你說,那些人根本就沒見過我,什麼都不知道,卻來給我下道德
判決,推測這個推測那個,這事不荒唐嗎?而且問題是,還有那麼多的人在那裡
附和,當時我真有些體會到『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的感覺,把我都氣哭了,以
後再也不敢發帖了,只好當個觀眾。太可怕了。」

    「嗯,類似的情形我在網上也見過很多次了。這種現象……叫廣場效應。」

    我跟後妻解釋道:「不知道你看過一本叫做《烏合之眾》的書沒有,是個法
國人寫的,名字叫勒龐什麼的,一下子記不准了。」

    「勒龐?是那個前幾年跟希拉克競選的勒龐嗎?」後妻問道。

    「不,不是那個勒龐,那個勒龐是個法西斯分子,這個勒龐要早好多年,是
二十世紀初的人物。」見後妻顯然沒讀過這本書,我就接著告訴她:「勒龐在這
本書裡,分析了群體行為的主要特徵。他認為,所謂的群眾,實際上就是一群烏
合之眾,是一群智力和道德都非常卑微的這麼一群東西。如果這些人是一些個體,
那麼他可能是溫和和冷靜的,也就是很正常。但是當他們因為某事湊到一起成了
一個群體,那麼就會變得很可怕,變得很專橫、霸道、暴力、偏執和殘忍。」

    我側過頭看了看後妻,見她專注地看著前方,傾聽著。於是我又往下講:
「勒龐認為,人和人之間,智力、才華、道德水準可能有很大差別,但是如果專
門講某一件事情,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小了。比如,對於女人談及男人,總是有
女人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這個話的,或許是個離婚的家庭婦女,或者
是被男友拋棄的女孩,或者是個感情受傷的女博士,或者是個在男人之間周旋的
妓女,或者是個被家庭暴力所傷害的農婦。假設這些地位、智力、才能截然不同
的女人湊到一起,談起『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這個話題,她們會驚人的一致。

    這個論斷實際上是很荒謬很絕對很偏激的,衹能說這堆女人沒有遇到好的男
人罷了,或者是沒有發現自己身邊的男人是好男人罷了,好男人總是有。但是,
當怨婦們湊到一起談起男人,她們就會一遍遍強化『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這個偽
論斷,變得容易激動。受到這種激動情緒的感染,接受了暗示,再回去面對自己
的男人,就越來越會感覺這個男人不是好東西。「

    「對,有道理。生活中常遇到類似的場景。」後妻表示贊同。

    「在群體情緒的支配和感染下,智力就不再起作用了。比如說,傳銷那些人,
他們單個的出來,如果不提及傳銷這個話題,你可能覺得他們很正常,跟你我無
異,很多人還受過高等教育呢。但是,假如傳銷的人湊到一堆搞什麼心得交流,
你會覺得他們是一群瘋子。」

    「對,這個我有體會。」後妻答道:「以前曾有一個關係比較好的同事,後
來辭職做安利了,有一次拉著我去參加一個什麼培訓會,還說這培訓會機會多難
遇到。礙於面子我去了。到了裡面發現,裡邊的人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又是集體
喊口號又是歇斯底里歡呼,我在裡邊覺得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人。」

    「對了,就是這樣,這就叫從眾心理。」我見後妻經歷過類似場面,覺得輕
鬆了一點,繼續說:「其實類似的場面我也遇到過。比如我上大學時,那時我比
較喜歡欣賞古典音樂,對搖滾樂不感興趣。而且我一直以頭腦冷靜自我標榜,從
不盲目從眾。但是,有一次我被一個同學拉著去看一個小有名氣的搖滾歌手演唱
會,起初我還保持冷靜,沒有跟其他觀眾那樣歇斯底里地歡呼嚎叫。但是漸漸地
我還是受到了感染,因為那個歌手唱的確實很不錯,很有節奏感,讓我不由自主
地隨著他的節拍而全身晃動,接著我跟著旁人一起歡呼,最後跟著他們一起嚎叫。

    衹是最後演唱會結束後,我忽然恢復了理智,沒有跟旁人一起去蜂擁到前台
請歌手簽名接吻什麼的。「

    「呵呵,真沒想到,你也曾有過瘋狂體驗啊?」後妻笑道。

    「是啊,畢竟是一種體驗。」我接著回憶道:「那件事情以後,我思考了很
長時間,為什麼我這個不容易激動的人會變成粉絲一樣瘋狂?後來我覺得,答案
是那個歌手確實唱的不錯,這是基礎;然後我又受到集體情緒的感染。起初我是
覺得他唱的不錯,但衹是局限於鼓掌。但是旁人都在歇斯底里,就我一個人鼓掌,
我覺得與環境格格不入,有種孤獨感。於是我假裝歇斯底里歡呼,起初是裝的,
裝著裝著就成真的了,因為我從歇斯底里的嚎叫中體會到了發洩的快感。」

    「嗯,你是假戲真做了。」

    「對啊,就是假戲真做。勒龐說,『這就是有意識人格的消失,無意識人格
的得勢,思想和感情因暗示和相互傳染作用,立刻把暗示轉化為行動,他不再是
他自己,而是變成一個不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也就是說,群體行動是有
玩偶效應和木桶效應的,一個群體會不自覺地向最瘋狂,最偏激,最情緒化的一
個個體行動看齊。文化大革命期間,為什麼紅衛兵的群體暴力那麼瘋狂?為什麼
北京抄家打死人現象那麼多?因為這是一種群體無意識。可能一群紅衛兵本來衹
是想去抄家,結果見到了苦主,所謂的地富反壞右封資修,這時衹要有一個人喊,
『打死他』,就可能會導致其他人產生這種暴力慾望。而這個喊出打死他的人,
也許是和苦主有私仇,也許是小小的過節,在報復心的驅使下,在毛澤東『要武
嘛』的慫恿下,他認為這時報復的成本很低廉,他會喊出這麼一嗓子。而其他人,
即使是跟這個苦主無冤無仇,甚至根本不認識,也會立刻發瘋一樣打人,因為那
時的他已經不再是自己,而是從眾的木偶。」

    「是的,群體暴力太可怕了。」後妻似乎想起了當初她在網上的遭遇,顯得
有些心有餘悸的樣子。

    「當人們湊到一起,往往不是變得更加堅強睿智,而是更脆弱更愚蠢。變得
容易輕信、容易衝動、容易浮躁、容易歪曲,也多變無常、不可捉摸。」我接著
複述勒龐書中的觀點,又加入了自己對歷史的一些瞭解:

    「比如說法國大革命時期,把路易十六和皇后送上斷頭台,群眾們是歡呼的,
因為他們相信路易十六對他們構成了危害,是十惡不赦的暴君。後來,又把貴族
送上斷頭台,群眾們又歡呼,因為他們相信貴族們也構成了危害,是十惡不赦的
寄生蟲。再後來,雅各賓派把曾經是資產階級民主派戰友的吉倫特派送上斷頭台,
群眾們又歡呼,因為他們相信吉倫特派們也構成了危害,是十惡不赦的叛徒。再
接著,又把刺殺馬拉的夏綠蒂。科爾黛送上斷頭台,群眾仍在歡呼,因為他們相
信科爾黛殺死了他們敬愛的領袖,是十惡不赦的兇手。然後,羅伯斯庇爾又把自
己的雅各賓派戰友丹敦送上了斷頭台,群眾們又歡呼,因為他們相信丹敦也構成
了危害,是十惡不赦的新吉倫特派。最終,熱月黨人把羅伯斯庇爾和他的同夥也
送上了斷頭台,群眾們還是在歡呼,因為他們相信羅伯斯庇爾也構成了危害,是
十惡不赦的劊子手和暴君。你看,跟毛主席說的一樣,群眾永遠是對的。」

    「天哪,真可怕,那是怎樣一個瘋狂的時代啊。」後妻感歎道。

    「毛主席一生都在把群眾二字捧到天上,在他的口中,群眾是英雄,群眾代
表了正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是,法國大革命時期的群眾的表現,是不是
這樣的呢?不是,那些群眾衹是一群暴民,別人的鮮血是他們的盛宴,別人上斷
頭台是他們的節日。大革命反倒成了吞噬革命之子的惡魔,群眾在裡邊起了決定
性的作用。毛主席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他在駕馭群眾,所以必須先討好群眾。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嘛。柏拉圖在他的《理想國》中就說過:「暴君通常是
作為人民的公僕出現的……在最初的日子裡,一般說在初期,他對所有人都笑臉
相迎,要人們相信他根本不是暴君,對個人和社會都作出很多承諾……『他說得
很正確,一個統治者如果想駕馭群眾,那麼他首先要對群眾笑臉相迎,吹捧他們,
抬舉他們,賦予他們身上並不存在的種種美德。人嘛,都是喜歡聽好話的。但毛
主席的內心實際上是鄙視群眾的,還是他,在取得政權之後,天天要群眾進行思
想改造,又是社教又是上山下鄉,還說』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你看,翻手
為雲,覆手為雨,他怎麼說都有理。」

    我想了想,接著說道:「可惜,群眾就是由一群烏合之眾組成的,在一面階
級鬥爭的旗幟下被發動起來,獲得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慷慨許諾之後,他們成了
毛得心應手的工具。群眾這個詞語在毛時代成了一個可以被隨心所欲地揉捏的面
團,一旦發現『群眾』中有誰敢於懷疑那種權威,那麼這個人就不再是『群眾』
了,而是階級敵人。可以說,這個時候『群眾』中的一部分先知先覺者才意識到
自己被綁架了,但很遺憾他們無力掙脫,因為國家機器實在太強大了,無孔不入,
無所不至。在毛時代做一名先知先覺的思想者是非常危險的,統治者最討厭喜歡
獨立思考的人,無論是林昭還是遇羅克,無論是顧准還是張志新,他們的下場都
是非常悲慘的。衹有那些完全放棄了思想的權利,跟著統治者指揮棒轉悠的烏合
之眾,才能全身而退。後來他死了,烏合之眾們換了一個指揮棒,瞬間就改變了
立場,這又來反思控訴毛時代了。」

    「呵呵,有意思。」後妻笑了笑,說:「你這番話要是早幾十年,怕是要殺
頭的。」

    「所以說時代在進步嘛。」我接著說道:「勒龐認為,一個人一旦變成某群
體的一個真正成員,就能使他在文明的階梯上倒退好幾步。孤立的一個人,可能
是個有教養的個人,但在群體中卻可以變成野蠻人,一個行為衹受到本能支配的
動物。這個人會表現得身不由己,又殘暴又狂熱,就跟納粹的衝鋒隊,清末的義
和團,文革的紅衛兵,現在的足球流氓一樣。這類群體動物會非常熱情,有狂熱
的英雄主義。會很容易被一個偶像,所打動和支配。」

    「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後妻表示同意這種觀點:「怪不得人家說擇友很
重要,一個人形成了什麼樣的朋友圈子,就會在這個圈子裡受到影響。看來人應
該保持自己的獨立性,得特別注意不被吸納進那些糟糕的朋友圈子。」

    「特別是怨婦的朋友圈子。」我想起了前妻的朋友圈子,馬上補充道:「這
對保持婚姻的和平安寧非產重要。我前妻當初結交了一些離婚的怨婦,很奇怪的,
她一個已婚婦女,卻專門結交離婚女人,一幫朋友掰起指頭數一遍,竟然都是離
過婚的,或者是家庭有嚴重問題的。也許是現在離過婚的女人太多了吧。這些人
對男人有很壞的看法,為了保持心理上的平衡,會經常把男人貶得一錢不值,把
離婚說成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離婚的怨婦因為激憤的緣故,常常會把所有的
責任推卸到男人身上。而自己的那些責任,她們則會百般為自己辯解。這樣做的
結果,會在群體裡形成一個暗示:女人的缺點不能叫缺點,那叫女人可愛之處;
男人的缺點才叫缺點,那才叫負心郎呢。結果我前妻也漸漸受到她們的感染,崇
拜她們就別說了,自己也喜歡把離婚掛在嘴上。而且她用在那個群體裡形成的男
人觀來防範我,把我想像成一個可能會拋棄她的壞男人,儘管那時我根本就沒有
那麼想過,但無端地給我的家庭帶來了很多爭吵、猜忌和不信任。而且,她又用
那個群體裡討論出的虛擬的完美男人來要求我,這個完美男人,必須集年輕英俊
高大健壯多金學識修養耐心寬厚忠誠專一溫柔浪漫體貼勤勞聽話於一體。靠,盡
管我自己本身就是個完美主義者,但這麼個完美人我累死也做不到,因為那是神
不是人。她拿一個神的標準來要求我這個人,自然就對我感覺一肚子不滿意。最
後我終於離開她了,她這才感到後悔,才斷絕了和那些怨婦們的來往。」

    「呵呵……」後妻忍不住對我勾勒出的完美男人形象感到好笑:「你前妻真
是沒腦子,想把家過好,就不該找婚姻不幸的人交朋友,應該結交婚姻美滿的人。

    一群怨婦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抱怨男人,多好的判斷力也得給她們攪成一鍋
粥了。

    人對一些得不到的東西,心態往往很偏執,偏執地渴望。其實我也有過類似
的心態,以前知道前夫那事以後,我也曾經感覺到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但是後
來漸漸冷靜下來,我覺得自己心態錯了,我衹遇到一個人,他確實不好,但我有
什麼資格去用他一個人的不好來臆斷全世界的男人呢?所以我告誡自己,別墮落
成怨婦,希望總是有的。怨婦們湊到一起,會強化理想中男人的形象,繼而更加
蔑視現實中的男人。和婚姻美滿的人交友,看看人家都是怎麼做的,這才能看到
自己的差距,衹有這樣才有可能把家過好。無論對方怎麼樣,少抱怨,先把自己
做好,自己努力到了,如果對方還是不怎麼樣,這說明兩人並不是一路人,那即
使離開對方也沒什麼遺憾。不過,守傑,你當初怎麼不阻止她交那些損友呢?「

    「呵呵,」我苦笑了一聲,說道:「我要是能阻擋得了就好了,你以為我會
聽之任之嗎?肯定不會。聽她總是回來重複怨婦們的價值觀,什麼『女人要愛惜
自己的羽毛』,什麼『男人掙錢要養家,女人掙錢自己花』,什麼『婆婆媳婦是
天敵』,什麼『女人是用來疼的』,什麼『要保持獨立空間、保持距離美』,什
麼『男人控制世界,女人靠控制男人來控制世界』之類,我就預感到要出問題了。

    勸告了無數次,爭吵也有無數次。但是,她是個自由人啊,我又不能把她關
起來,衹能是勸告。勸告不頂用的,你去勸告一個虔誠地信仰宗教的人試試,說
上帝真主釋迦牟尼根本不存在,看看勸告是否頂用?不頂用的,上升到群體信仰
層次,任何智慧都不頂用。我三年前跟她鬧翻那次,她也想挽留婚姻,我提出的
眾多條件之一,就是必須跟那群損友一刀兩斷,可她根本就不接受。還跟我說,
『我是成年人,我跟誰交朋友那是我的事,請你尊重我好不好?』行,我尊重你,
於是我繼續鬧離婚,鬧到最後真的離了,她這才恍然大悟,現在早跟那幫人不來
往了,可惜已經晚了。「

    「唉,她屬於不見棺材不落淚性質的,真是蠢。」後妻感歎了一句,又接著
問道:「但是我很奇怪,為什麼網絡上的群體暴力會越說越不沾邊呢?我上次遭
遇網絡暴力的時候,就有人寫帖子,分析我陰暗的心理,連我當初為什麼選擇前
夫都分析了,還臆測我肯定以前有過前男朋友,最後我為了錢和權離開男朋友,
奔著前夫的門第,心裡卻又放不下男友,腳踏兩衹船。他寫的頭頭是道,那些跟
帖的也支持叫好,說他是心理分析大師之類,然後用他的所謂分析來指責我做了
什麼骯髒的事情。看得我莫名其妙,根本就不是這樣子,可他們為什麼會把這些
不沾邊的事情當成證據呢?」

    「這個現象嘛……」我想了想,回憶了一下那本書的內容,又解釋道:「勒
龐也分析過了。他說,群體是無意識的,會隨時聽命於一切暗示,對理性的影響
無動於衷,失去判斷能力,極端輕信。群體暴力下對受害人的辯解是無動於衷的,
哪怕受害人擺出的確實是事實,但是群體對這個事實卻可以視若無睹,他們會把
歪曲性的想像力所引起的幻覺和真實事件混為一談。群體很少對主觀和客觀加以
區分。群體中的人會把頭腦中產生的幻覺也當作現實,哪怕這個幻覺完全是捕風
捉影,但在他們動物一樣的腦子裡卻是鐵證如山。比如老捨投太平湖的事,那天
他被紅衛兵給打了。有人對紅衛兵揭發老捨拿過美元,老捨辯解說,那是解放前,
他靠這個吃飯。結果那群紅衛兵根本就不聽他的辯解,因為他拿過外國的稿費,
那麼他就是外國特務。所以劈頭蓋臉地把他打了,當晚老捨就投湖自殺了。」

    「天哪,說得太對了。」後妻忽然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守傑,你知
不知道,你今天解開了我一個心結。以前我雖然沒跟你提起過,但是我一直為當
初在網上所受到的侮辱而難過。今天,你倒為我找出了答案,讓我明白,我之所
以受到侮辱,不是我錯了,而是我面對了一群沒有意識、沒有道德的烏合之眾。」

    「對,面對一群烏合之眾,你還難過什麼?」我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
這群人也挺可憐的,他們一般衹是現實中的弱者,或許被人欺負,或許被人踐踏,
卻沒有話語權。所以他們到了網上,他們的憤懣通過網絡宣洩出來,通過對別人
的侮辱求得自己的心理平衡。可悲的是,他們卻自認為是很有道德的,自己會把
自己放在一個高高在上的道德偉岸上去審判別人,哪怕他自己在現實中衹是一個
猥瑣之徒,但到了群體裡,他會自認為肩負著拯救世界的崇高使命。儘管實際上,
他們對受害者做著最下作、最殘忍的勾當。唉,沒辦法,不是有句俗話,互聯網
上沒人知道你是條狗。」

    「人性太惡了。」後妻感歎道。

    「是啊,人性之惡,惡起來沒有底線,沒有邊緣。不過,我倒是發現,越是
在民主國家,群眾的情緒越平和。比如西方國家,發生遊行集會時,看上去人們
似乎都沒有什麼激情。在白宮前反對伊拉克戰爭的那些人,就那麼掛個牌子寫著
反戰標語靜靜地站在那裡,或者繞著白宮轉圈,看上去並沒有產生廣場效應。當
然,也並不是每一次集會都這麼平和,也有例外,但總體而言是很平和的。」

    「那也不是吧。」後妻對我的話不是完全讚歎:「去年我看法國騷亂時,各
地街頭濃煙滾滾,燒了那麼多汽車呢。」

    「燒汽車的不是法國人,而是中東移民。」我回答道:「中東人文明程度很
低,多數現在還是封建、半封建狀態,而且幾乎沒有一個民主國家。況且那裡的
人信奉一種排他性的信仰,在他們眼裡,異教徒是有罪的,所以傷害異教徒不但
無罪,而且有功。在歐洲,慣於作奸犯科的往往是中東移民,這可不是偶然的,
這就是文明的衝突。世界觀決定人們的行為,我一向這麼認為。」

    「看來你還真成了亨廷頓的FANS啊。」後妻笑著說。

    「嗯,我不是誰的FANS,衹要誰可以合理解釋世界的亂象,並且提供出有效
的解決方式,我就遵循誰的觀點。亨廷頓的理論,不僅可以解釋民族、宗教、種
族之間的矛盾,而且也可以解釋家庭矛盾。」

    「嗯,你以前說過,家庭文化對一個人三觀形成的影響。」

    「你覺得我分析得有道理嗎?」我問。

    「嗯,有道理。以往對婚姻中的衝突,一般人的重點都放在性格磨合和夫妻
溝通技巧上了,很少會想到家庭文化這個概念。你跟我說了以後,我覺得挺正確
的。包括我的第一次婚姻失敗,其實也是跟家庭文化衝突有關。我的前夫是個紈
褲子弟,儘管我並不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但他優越感太強了,以至於認為他能
跟我在一起就是施捨了我。所以他認為我欠了他的,那麼他出去玩女人,我也應
該忍受著。包括他的父母,也是這樣一種心態。而我衹是從對愛情忠誠的角度去
考慮問題,這樣我不能理解他的行為,他也不能理解我的痛苦。」

    「嗯,是啊,所以我不是老說,找對象,還是找門當戶對的。咱們倆年輕的
時候,都是從純愛情的角度考慮問題,激情短暫地掩蓋了不同家庭文化、不同世
界觀之間的裂痕。其實,不僅是激情掩蓋的問題。而且,人越老,世界觀就越固
化,要不然說老頑固老頑固呢,我感覺我跟前妻一起生活那些年,她的世界觀就
越來越固化,我也一樣。最初因為愛還能勉強支撐,但支撐了七八年,那種裂痕
擴大到什麼東西也無法掩蓋的地步。」

    「我想,七年之癢其實就是指這個裂痕。」後妻總結道。

    「對。七年之癢是個說法,也許是長點,也許短點。雖然我結婚九年才離婚,
但我跟前妻從結婚到關係破裂,正好是七年,剩下兩年純粹是為了孩子湊合。」

    我接著說道:「但是很多夫妻是沒有七年之癢的;也有一些夫妻有七年之癢,
磨合一下以後,也挺過去了;但也有不少夫妻,是熬不過七年之癢的,就比如你、
我。之所以產生這些差別,我感覺除去離婚成本與孩子這類外在因素之外,核心
問題是:有些夫妻的家庭文化是大同的,這類人就可以實現有效溝通,也就沒有
什麼癢不癢的問題;有些夫妻家庭文化有同有異,這類夫妻有矛盾,但還是能磨
合,起碼還可以求同存異,再考慮到孩子、離婚成本等因素,也能湊合下去,但
矛盾依舊存在;還有些夫妻,家庭文化是迥異的,這種差異大到了在道德上互相
鄙視的程度,那麼這類夫妻無論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溝通,也不可能磨合,衹有
折磨到精疲力竭,徹底絕望了,最終還是分道揚鑣。」

    「唉,生活中真是有很多無奈啊……」後妻悵然地感歎著,依偎在我的懷抱
中。

    我摟住著她的肩膀,深嗅著她頭髮裡散發出的香氣,一邊用臉輕輕蹭她的頭
發,一邊安慰她道:「算了,我們不必再為過去而惋惜了,而應該為現在而珍惜。

    我覺得我們兩個心心相印的人能夠遇到,那麼,對於我們而言,這個世界上
就沒有沒有什麼無奈的事情了。「

    「嗯,除了生死我們不能掌握,其他的,我們都能掌握。」後妻仰起臉看著
我。

    海風拂面,把她的一縷秀髮吹倒了前額,遮住了她的眼睛。我輕輕地為她把
頭髮理順,凝視著她的雙眸。她的目光憂傷而迷離,就像這沉沉的夜色。

    我禁不住湧起一種對她無比珍惜的衝動,用盡生平最大的力量,緊緊地擁抱
著她;用盡生平最多的柔情,輕輕地撫摸著她。我的臉頰與她的臉頰劇烈地摩擦
著,彷彿都想把自己融化在對方的軀殼之內,結為一體,永不分離。四周靜悄悄
的,靜悄悄的,除了海水嘩嘩的湧動,就衹有我們兩人沉重的喘息。

    「守傑,嗯,你弄疼我了。」不知過了多久,後妻突然輕輕說了一句。

    「哦,對不起,我……我衹是太想和你靠近,一點兒距離也不想有。」聽到
後妻的話,我把她放開了。

    「我知道,我也是這樣。」

    「那咱們回去吧。」我建議道。

    「嗯。」

    於是,我又輕挽起後妻的手,開始往賓館方向走去。

    「誒,守傑,剛才你不是談到民主制度下,人們的心態會變得平和嗎?你還
沒說完呢。」一邊走,後妻一邊舊話重提。

    「哦,是。我猜這大概是因為,長期成熟的民主制度下,相當一部分人學會
了獨立思考,學會了通過平和的途徑表達自己的意見。勒龐寫《烏合之眾》時,
法國大革命才一百來年,西方國家的平民還正在爭取平等的選舉權,有些還沒爭
取到。那時,人們尚缺乏獨立思考的鍛煉,現在似乎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嗯,你的意思是說,文明程度越高,思想越自由,政治越民主,人們就越
能抵禦從眾效應?」後妻反問我。

    「這個衹是我的猜測。」我回答道。

    「那台灣搞了民主,怎麼這些年一直亂哄哄呢?又是三一九槍擊鬧劇,又是
紅衫軍天下圍攻,讓人看著不是一般的亂。儘管我覺得,民主是要給人們一種表
達和選擇的權利,但成天這麼鬧哄哄的,那我也覺得不正常。可能我是女人,不
太熱衷政治,不知道你怎麼看這種事情?」

    「我也不喜歡這麼鬧。」我回答道:「我不喜歡太多的政治激情,以前年輕
時曾有過做憤青的經歷,但現在早就平靜了。」

    「哦?是嗎?你還做過憤青?」後妻驚訝地看著我,嘴角似乎帶著一絲嘲弄
:「那你當年……是抵制日貨還是核平台灣?」

    「哈哈,都沒幹過。我沒抵制過日貨,日本貨質量好,我幹嘛要抵制啊。我
用的相機,開的車,家用電器,好多都是日貨。我也沒核平台灣,那裡都是同胞,
核平他們幹嗎,有病吧。」

    「那你是什麼憤青啊?」後妻有些好奇了。

    「呃……我反美來著。99年炸大使館那次,我正在讀研究生,學校組織我
們去扔了石頭的。」

    「哦,沒想到思想家李守傑同志還幹過丟石頭砸人家窗戶這種缺德事兒啊。」

    後妻笑著揶揄道。

    「哈哈,當時是憤怒嘛,所以就一下子氣得返老還童了。」

    「嗯,能理解,當時是來氣,我也來氣。」

    「政治的民主實際上是分權,也就是把相當一部分統治權變為自治權。對於
一些沒有過自治經驗的民眾來說,自治的初期是艱難的,甚至是場鬧劇,因為他
們還不習慣於冷靜思考、和平表達。就跟現在的台灣一樣,到處亂哄哄的,到處
都是街頭政治,這跟一百年前勒龐那個時代沒什麼區別。」

    我見話題被岔開了,趕緊又拉入正題:「但是,我想經過鍛煉,人們的心態
會越來越成熟。我覺得,對於統治者來說,民主政治雖然意味著自己在台上時不
能為所欲為了,有些權力需要分出去與民眾分享,需要規範自己的行為;這聽起
來有些不爽,但這同時意味著他下台後獲得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不再會因他在
台上的作為而遭到烏合之眾的喪失理智的報復。在民主制度下,人們思想會越來
越成熟,也就會越來越以平和的心態看待政治家本人,既不把他神話,也不把他
妖魔化。專制國家就不一樣了,統治者總是想把自己神話,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跟
個天使似的,裝神弄鬼。可是一旦下台,馬上就被後來人給妖魔化,又成了臭不
可聞的大糞。民主制度下就好多了,在台上是個人,下了台還是個人。」

    「嗯,就跟當年克林頓那樣,不因為他是總統就不追究他的道德污點,也不
因為他不是總統了,就否認了他的成績。」

    「對,對極了,就是這樣。」後妻的理解力確實驚人,讓我忍不住欽佩地看
了她一眼,接著說道:「當然,無論在什麼社會裡,都有思想者,也都有麻木不
仁的愚夫愚婦。我衹是覺得,隨著社會的進步,特別是成熟的公民社會的形成與
發展,人們的自治意識越強,思想者就會越來越多。當然,再好的社會,仍舊有
很多沒有自己思想的人存在。喜歡思想或者不喜歡思想,這不僅與某人的素質有
關,而且還得看他自身的選擇,或許還要看他所處的環境是否允許思想。我衹能
提醒自己,時刻做一名獨立的思想者,時刻保持冷靜和超脫,不要再被所謂的群
眾裹挾,不要變成可怕的烏合之眾的一員。」

    「其實做一名思想者也是很痛苦的。」後妻說道。

    「對,沒錯,選擇做一名思想者很痛苦,也很孤獨。思想者的腦袋永遠敏感,
片刻難得休息。有時我也羨慕那些能陶醉在肥皂劇中的人,每天都跟別人討論劇
情的發展,緊跟著導演的指揮棒轉悠。但我卻很難做到那樣,以前跟前妻討論過
這個問題,她嘲笑我,是我自己不懂得尋找生活樂趣。我想,某種意義上她說的
是對的。拒絕從眾意味著自己永遠要處於『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跟屈原似
的,哈哈,那確實痛苦。不過,沒準我痛苦地思想個N 年,也能焐出本現代《離
騷》出來,哈哈。」

    談到這裡,我跟想起什麼似的自我解嘲說:「當然,打遊戲時我想不到那些,
我很投入,為自己消滅一個另一個非我族類的文明得意洋洋。」

    「嗯,但是這跟上帝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那時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程序員,在這個社會裡我什麼都不
是。但是在玩遊戲時,我就成了遊戲中那些人的主宰。他們按照我的意志去勞動,
去廝殺,去死亡,在戰爭中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鮮血四溢,然後腐爛,變作骷髏,
最後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有。他們死去多少跟我沒有關係,因為他們衹是遊戲裡
的人物,我從他們的廝殺和競賽中得到樂趣,滿足了我的征服欲。我創造他們,
讓他們生,我也毀滅他們,讓他們死。難道你不覺得,對於他們而言,我就是那
個上帝?」

    「天哪,你怎麼會這麼想?」後妻驚訝地看著我,然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道:「不過,也許你說得是對的,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也沒準我們衹是一個普
通程序員遊戲裡的角色,按照他的意志出生和死亡,一切僅僅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欣賞生命或者欣賞死亡的樂趣?」

    「呃……哈哈,我衹是胡思亂想。」我這時才發現後妻又一次次陷入了悶悶
不樂的狀態,自覺剛才有些失言了。唉,我怎麼就管不住自己呢,這些東西我自
己想想就得了,幹嗎跟她講啊,害得她這麼悵然。操,女人比男人感性,我這也
真是沒事找事。

    於是,我趕緊安慰她道:「行了,行了,別胡思亂想了啊,快回去吧,咱們
玩磨盤轉,我都等不及了。」

    剛到北戴河那天,因為白天一路舟車勞頓,我們晚上就沒有做愛。但在這裡
休養生息了一天,已經完全恢復了。所以,我特別想和她再行巫山雲雨,特別是
住在海邊的賓館裡,享受著清新的空氣和靜謐的夜色,傾聽著大海的潮起潮落,
再與心愛的人珠聯璧合,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後妻也饒有興致。儘管剛才的談話讓她多少有些悵意,但進了房間後我的百
般挑逗讓她也逐漸把那些煩惱拋到了九霄雲外。洗了以後,我躺在床上等她,可
是半天她還在衛生間裡磨嘰,久等不來。

    「你幹嗎啊,快點啊。我已經急不可耐了。」我催促道。

    「等一會兒啊,看你那沒出息樣,心急吃不到熱豆腐。」衛生間裡傳來後妻
一聲嬌滴滴的揶揄。

    「嗯,好吧,看來還真不能『操』之過急呢。」我自言自語著,按開了電視
遙控器,正好是重播《新聞聯播》節目。想到剛才都去海邊散步了,沒看新聞,
正好看看這幾天國家又發生了什麼大事吧。

    電視裡邊的新聞正在播送湖北某縣政府特別關心農業,縣裡幹部下
鄉蹲點幫助農民解決生產中難題。剛看還沒發現問題,仔細一琢磨,不對勁了。
怎麼不對勁呢?現在是八月底九月初,可電視新聞中的人物們,居然都穿著棉大
衣或者羽絨服,而且有個鏡頭地上還有積雪。

    「我操,這是叫什麼新聞啊。」我自言自語了一句。

    「怎麼啦?」後妻已經從衛生間裡出來了,週身上下一絲不掛。

    「你看這新聞,明明是夏末秋初,咱們倆還穿短袖呢,人家新聞裡邊湖北都
下雪了,幹部都穿羽絨服,湖北比咱們這兒還冷嗎?」

    「是嗎?」後妻忙走過來湊到電視跟前看。果真,穿羽絨服的幹部正在親切
地與穿著棉襖的農民交談。她一下笑了,說:「還真是那麼回事。」

    「這新聞,沒準是去年冬天拍的,這也叫新聞?算了,不聽它放屁了。」我
撇了撇嘴,把電視關了。目光轉向後妻,看到她居然又化了妝,怪不得剛才這麼
磨蹭呢。

    後妻上床後,又像小鳥依人般依偎在我懷裡。我摟著她的肩膀,她撫摸著我
的胸膛。我低下頭吻她,她揚起臉吻我。我的手游移到了她的髮梢,耳根,她的
手在我的後背上來回摩挲。我吻著她的脖子,她仰著臉享受著我的吻。

    「啊……」後妻輕輕地呻吟了一聲,身體震顫了一下,雙腿現實一夾,而後
舒張開來。接著,她抓住我的手,往下面摸去。

    我會意地把手放在她那裡,先是在外邊撫摸,然後伸進去兩個手指,一抽一
送。後妻的身體隨著我的節奏一仰一合,然後抱起我的頭,又一次給我一個深吻。

    「啊……老公,插我……」

    後妻緩緩地從我身下起來,爬到我的身上,對著我那裡坐了下去。先是閉著
眼睛,一圈圈地往下坐了幾次,然後,她停了下來,身體前傾,長髮垂了下來,
髮梢輕撫著我的臉,讓我感覺癢癢的。

    後妻用手扶著床頭,一邊上下抽動,一邊盯著我的眼睛,問:「老公,你知
道我現在最想幹什麼啊?」

    「幹什麼?」

    「啊……好想用下面把你吃進去……」

    「你現在就吃進去了啊……」

    「不,啊,還不夠,我想把你整個人都吃進去,讓你再也跟我分不開……啊
……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你吃吧……」

    「答應我,永遠衹愛我一個人……衹讓我一個人吃你……」

    「嗯,我答應你,永遠衹愛你一個……永遠衹讓你吃我……」

    「啊……」後妻臉上露出了滿足的欣快,旋即閉上了眼睛:「老公,咬我…
…」





【二十七、愛琴海的珍珠】

    第二天,我們出去玩了幾個景點,為她照了不少的照片。我的攝影技術還可
以,後妻又特別上相,照出的照片幾乎張張經典。欣賞著照片裡的自己,後妻也
漸漸忘記了前兩天那些談話,變得開朗起來。我們在北戴河前後待了三天,又驅
車趕往山海關。

    路上,我隨手找到了一盤保羅莫裡哀的碟子,放了起來。放到一首Penelope
時,我突然有所感觸,對後妻說:「你知道我認識你的第一感覺是什麼嗎?」

    「嗯?是什麼?」後妻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突然提這個問題,看著我問道。

    「就像這首曲子一樣。」我回答道。

    「什麼?」後妻還是沒弄明白我的意思。

    「這首曲子叫Penelope,翻譯過來也叫《愛琴海的珍珠》。」我解釋道:
「Penelope是希臘神話裡一個女神的名字,她是戰神尤里西斯的妻子。丈夫常年
在外征戰,為了等待他凱旋歸來,整整堅守了二十年。所以在希臘神話裡,Penelope
這個詞就是『貞潔』的代名詞,就像珍珠一般貞潔。每當我聽到這首曲子,都感
覺自己就像當年凱旋歸來的尤里西斯,航行在愛琴海上,站在高高的船頭,眺望
遠方地平線上的故鄉。甚至,已經迫不及待,而是化作一衹海鷗,在海面上飛,
藍色的,無邊無際的愛琴海上。飛了很久,我看到了那個鬱鬱蔥蔥的小島,就像
一顆美麗璀璨的珍珠,鑲嵌在海面上,守在那裡。那裡有個女神,高貴而聖潔的
Penelope,等著我。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是這種覺。」

    「真的嗎?」後妻被我的比喻吸引住了,看得出她對我這個比喻感到非常欣
慰。

    「是啊,你聽這首曲子,閉上眼睛,想像自己是一衹海鷗,有沒有在大海上
飛的感覺?」我繼續說出自己對這首曲子的理解。

    後妻順從地閉上了眼睛一會兒,然後說:「真的誒,有。」

    「對,就是這種感覺。中間那一段女聲的吟唱,是最美妙的,我覺得就是你,
我的Penelope,向我發出的召喚。」我為後妻和我取得共鳴感到由衷的高興。

    到了山海關,我們根據在網上的預定找了一間靠近老龍頭海邊的賓館住下。

    作為明史愛好者,第一次來到這個在明末風雲變幻中佔有顯要位置的關隘,
我倆都感到興奮。徜徉在天下第一關的古城墻上,流連在當年充滿廝殺血腥的古
戰場邊,這種感慨衹能意會,無法言傳。

    毫無疑問,兩人的主要話題就圍繞著吳三桂降清的真實目的,李自成被滿清
打敗有無必然性,以及吳三桂和陳圓圓的「沖天一怒為紅顏」的愛情故事展開。

    後人們站在非當事人的角度去評價吳三桂的投降行為可以做到毫不費力,但
假如我是吳三桂,假如後妻是陳圓圓,如果遇到那種情況,我又該如何抉擇?

    後妻問我這個問題,其實也正是我在讀明史時一直思索的。於是我回答她說
:「我想,我還是會和吳三桂做出相同的選擇。」

    「哦,是嗎?為什麼呢?」後妻問道:「我沒想到,你這個看上去挺有民族
主義情緒的人,居然也會不顧民族大義,去選擇歌妓?」

    我回答說:「問題是當時吳三桂面臨的選擇,已經不是崇禎為首的朝廷,明
朝已經不復存在了,如果崇禎活著,我想吳三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繼續為崇禎朝
廷盡忠。但是,那時的情況是,崇禎帝已經在煤山殉國了,而南方的南明政權又
沒建立起來,況且當時塘報受阻、音訊不通,距離又相隔太遠,根本不能做指望。

    北京都淪陷了,何況南京?對於一個幾代人戎馬倥惚,為朝廷浴血奮戰的人
而言,甲申之變無異於天崩地坼。作為明朝在北方的最後一支殘餘力量,吳三桂
的幾萬人馬,衹能在滿清與流寇這兩個昔日的死敵之間選擇。但如果不選擇一個,
而是繼續負隅頑抗,他的那點力量對抗誰都是死路一條。「

    「嗯,是啊,當時對他而言,就像你說的,不是在好壞之間選擇,而是在壞
和更壞間選擇。」後妻答道。

    「是啊,我猜那時吳三桂一定經歷了無數個不眠之夜的煎熬,就跟我當初為
了自己的幸福離婚還是為了孩子不離婚一樣進退兩難。好與壞之間容易選擇,崇
禎活著的時候,吳三桂可以很輕鬆地選擇一個目標。但崇禎死了,現在的選擇就
是權衡那個是『壞』,哪個是『更壞』。起初他出於民族大義還是選擇了歸順李
自成,但在進京拜見路上,他遇到了京城的第一個逃人,告知他父親吳驤已被『
追贓助餉』,即便這樣,他思慮再三後依舊還是打算進京。可是,他遇到了第二
個逃人,告知他愛妾陳圓圓已被劉宗敏擄走。吳三桂的正房太太相貌平平而性格
剽悍,吳三桂並不真的喜歡她,他所愛的衹是陳圓圓。但是為了擔當抗虜戍邊的
重任,吳三桂懂得克制自己,沒有把陳圓圓帶在身邊每日耳鬢廝磨,而是留她在
京城的家中,這才會被那幫流寇擄走。士為知己者死,陳圓圓就是吳三桂的紅顏
知己。歌妓不歌妓的毫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之間有真愛。在這種情形下,吳三
桂縱使去死,也不會放過那幫擄走愛人的流寇。」

    「呵呵,沒想到,你也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主啊。」後妻感歎道:「這可
跟你以前的說法不一樣,你以前為明朝滅亡滿清入關那麼痛心呢。」

    「不是不愛江山,問題是佔據江山的,是一幫鼠目寸光、道德敗壞的流寇。」

    我接著說道:「這幫人,燒殺淫掠確實有一套,但那依舊爛泥扶不上墻,狗
肉上不得正席。即使進了北京,也狗改不了吃屎,不是忙著穩定天下,撫慰在兵
荒馬亂中苟活著的黎民蒼生,而是忙著淫人妻女、掠人家室。這幫人能得了天下
嗎?

    得不了,因為他們就是一幫流寇,流寇的世界觀。遵循著這樣的世界觀,你
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麼好事?不是滿清滅了他們,也是別人滅了他們,衹是可能要
耗費更長的時間。

    儘管滿清野蠻,落後,但滿清的野蠻和這幫流寇比起來,還是要強出許多。

    儘管滿清是個落後政權,但他們至少有組織有紀律,對漢族先進文化也傾慕
不已;而那幫流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李自成說均田免糧,可能嗎?

    這是不切實際的空口許諾,根本就實現不了。

    免糧,他的草班朝廷、他的百萬大軍吃什麼?他根本就無法建立一個真正的
有效政府,他衹能適應那種流寇們的掠奪生活。

    先開始在李巖這樣的人勸阻下還硬忍著,最後從北京逃跑時知道大勢已去,
又放了一把火。這就是典型的強盜作風。

    他如果得民心,為什麼他從北京一跑,他的那些地方政權立刻都土崩瓦解,
以至於最後連個根據地都沒有,如喪家之犬一路狂奔到九宮山斃命?

    吳三桂起初並不打算投降清朝,而是打算『借虜平寇』,跟滿清結盟對付李
自成。

    沒辦法,他衹有那麼點家底,單獨跟誰單挑他都沒有實力。我曾看過吳三桂
寫給多爾袞的書信,言辭懇切,但仍舊以『大明孤臣』自居,請求清軍發兵的目
的是匡扶大明,給予的酬謝也是裂地獻金,並不打算請滿清坐天下。

    但問題是,多爾袞自己就是老奸巨猾,還有範文程洪承疇這樣的漢奸輔佐,
一下子就抓住了吳三桂實力不夠這一致命要害,非要吳三桂剃髮稱臣才肯發兵。

    其實根本不用吳三桂請,多爾袞本來就已經提兵南下,準備來趁火打劫的,
你吳三桂不請,人家也放不過你。

    吳三桂有什麼辦法,他沒有足夠的實力,李自成的十萬大軍已經在殺向山海
關的路上了,他再不肯剃髮就得玩完。即使在一片石激戰時,老謀深算的多爾袞
也是按兵不動,先讓吳軍與李自成火拚,等他們兩敗俱傷時再漁翁得利。

    此時吳三桂原本不多的實力又被消耗過半,不乖乖俯首稱臣還能怎麼著?

    所以我覺得導致吳三桂投降的責任不在於他自己,而在於李自成自身的鼠目
寸光和範文程之類漢奸的毒辣老道。

    我是為滿清入關給漢族人頭上扣三百年豬尾巴痛心,但更痛心的是,漢族裡
頭怎麼出這麼多的敗類。

    我不是指吳三桂,而是指李自成張獻忠之流,還有範文程之類,這個狗東西
據說還是范仲淹的後代呢。而且我也覺得很奇怪,建國後的史學觀點也他媽的很
變態,居然大力謳歌這類敗類。

    不僅謳歌敗類,連蒙古征服中國,滿族征服中國,居然也能把元朝和清朝看
成我們『自己的』朝代,甚至還為巨大的疆域感到自豪。自他媽的哪門子豪?

    蒙古時漢人地位最低下,連從中亞來的回回地位都比漢人高多了,漢族就是
賤民和奴隸,殺個漢人賠一頭驢的價格,新娘子初夜都得獻給蒙古人,為這還要
自豪?

    我操,真是變態。「

    「呵呵,守傑,你這番話可要顛覆我們的歷史觀了。」後妻笑道:「不過你
說的也對。我知道蒙古除了中國,還征服了俄羅斯,阿拉伯,波斯,要是元朝成
了我們的朝代,不也成了他們的朝代?」

    「問題就在這裡。」我馬上回答道:「以前我上大學時,也曾看過一些阿拉
伯人寫的阿拉伯歷史,俄羅斯人寫的俄羅斯歷史,提到蒙古入侵時,一概把它看
做是外來入侵。唯獨在中國學中國歷史,才會把這幫語言文字風俗習慣都跟我們
不一樣,對漢族人進行過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種族滅絕的野蠻人看做所謂的『自
己人』。按照這種歷史觀,那麼入侵羅馬的蠻族也應該被看做羅馬人眼裡的『自
己人』。可是真的是那麼回事嗎?根本不是,羅馬就那麼滅亡了。漢族不一樣,
漢族政權被滅亡了,人還在,還想辦法復國,但羅馬無力復國,查士丁尼努力過,
但是失敗了。中國的命運比羅馬要好點,衹是野蠻人入侵一次,漢族的文化就墮
落一次,漢人的反抗精神就被閹割一次。明代總是被人詬病,說它既沒有秦漢武
功,也沒有唐宋景象,皇帝一個比一個昏庸荒唐,確實是的,但它畢竟是我們漢
族人自己最後一個朝代啊。明朝的皇帝也許是個狗娘養的,但那也是我們自己的
狗娘養的。我心裡從不把滿清看做我們『自己的』朝代,哪怕它已經漢化,連入
侵中亞的蒙古人最後還被伊斯蘭化了呢,這能說明蒙古入侵是伊斯蘭的驕傲?不
是驕傲,是屈辱,是災難。我衹是把滿清看做一個被殖民的時代,這些殖民者並
不比西方殖民者更仁慈。三百年的殖民,民族的精神都發生了變化。西方殖民者
從十六世紀開始在拉美搞了三百年殖民,到十九世紀拉美獨立後,你說拉美文化
還是原來的樣子嗎?當然,西方文明對於拉美土著文化來說,毫無疑問是先進的,
但拉美文明既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也不同於歐洲文明,它是個雜交體。而我們,
被一個落後民族殖民了三百年,所留下的,還能再是原汁原味的中華文化嗎?」

    「應該不是了。」後妻想了想,說:「你說得還真是有點道理。要是按照你
的說法,那麼西方殖民者發動鴉片戰爭,衹是一個殖民者趕走另外一個殖民者罷
了?」

    「對。」我們一邊談,一邊走向城樓邊的炮台。那是一門銹跡斑斑的銅炮,
大概有水桶那麼粗,炮口指向關外。

    我看了看這門古炮,又看了看關外的景色,接著說:「我對西方殖民者的到
來,倒並不持反感態度。反正我們漢族也不是國家的主人。當然,西方殖民者不
是來送關懷的,是來掠奪的,一個強盜掠奪另一個強盜。可是他們掠奪的同時,
把真正先進的觀念送到了我們這個被野蠻人殖民的地方。自由、平等、博愛,民
主、人權、法治,文明、人道、科學,這些東西我們都需要。殖民者來中國是一
百五十年前,你說這一百五十年是多大的變化啊。在殖民者到來之前的一百五十
年,也就是從1690年到1840年之間,中國有多少變化?所以,我看待近
代史的眼光,屈辱感是肯定的,但更多的,是為我們走到今天感到慶幸。所以我
心裡沒有憤青們那種受害者情結,也沒有那種為滿清、為蒙元疆域之廣而生出的
莫名其妙的自豪,對於這些我感到很平淡。我不主張拒絕西方,也不主張堅持中
國文化自己的傳統,被蒙古和滿清殖民那麼久,我們還剩多少自己的傳統?既然
我們落後,就要虛心向人家學習。當然我還是個民族主義者,民族利益是第一位
的,即使我們的文化落後了,要向西方文明靠攏,也必須是出於民族利益的靠攏,
而不是賣身投靠。人都是自私的,西方人也不例外,他們儘管已經很文明了,但
畢竟也有私心,跟他們打交道,也得注意不被他們算計。」

    說到這裡,後妻緊緊挽住了我的手,說:「嗯,守傑,我說跟你出來好玩吧,
上次到思陵去我就發現了,你一到歷史古跡前思維就特活躍,海闊天空的感覺,
跟平時磨磨嘰嘰謹小慎微的你差別很大。沒準你當初要學歷史而不是學計算機,
可能會更適合你,沒準百家講壇上站著講明清史的,不是閻崇年而是你了,起碼
是並列。」

    聽她這麼誇獎,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笑了一下,說:「那我可比不上,
呵呵……其實我小時候是很喜歡歷史的,衹是我考大學時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
初,那時搞歷史意味著做個窮教書的;還有剛剛經歷了**,對社會科學控制太嚴,
政治氣氛令人感覺窒息壓抑。為了謀生,才選擇了比較熱門的信息技術專業。但
是,心有不甘啊,和計算機那種枯燥的課程比起來,歷史要生動有趣多了,所以
我還是喜歡看歷史。衹是,我看歷史衹看事件本身,而不太喜歡隨著著作者自身
的結論人云亦云,很多事情喜歡自己去想。」

    「慟哭三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後妻大概又回想起吳三桂與陳圓圓,
喃喃地念道:「不知道後來陳圓圓與吳三桂的愛情相守了多久?我衹知道這一段,
後來的,還真不是太清楚。」

    「後來吳三桂鎮守雲南,陳圓圓跟著他到了昆明。吳三桂成為雲南王之後,
要立她為正妃,但是她以出身低賤為由堅決不肯接受。吳三桂的正房老婆性格狠
毒潑辣,對吳三桂其他的小老婆加害不少,陳圓圓衹得避禍移居。後來吳三桂殺
害了永歷帝,陳圓圓非常不滿,兩人關係破裂,甚至,吳三桂一度動了殺心。陳
圓圓不得不出家當了尼姑。再後來三藩反叛,吳三桂稱帝,又被清兵剿滅。吳三
桂死了以後,陳圓圓也投水自盡了。」

    「天哪,是這樣……」後妻驚訝地看著我,嗟歎道:「沒想到這麼轟轟烈烈
的愛情,竟然是這種結局?」

    「人性太複雜了,世事無常。」我也有些感慨,說道:「我想吳三桂愛陳圓
圓是真的,但是後來,過多的變化改變了他的內心世界。一個有野心的男人,愛
情衹是他生命的一小部分,或許有時為了野心,他會拋棄愛情。對吳三桂後來的
一些作為,我也覺得不可理解。衹能說,人性太複雜了……」

    「叱吒風雲的大丈夫,竟然在節守上不如一個妓女出身的小女子,真是令人
覺得意外。」後妻繼續抒發著她的感慨:「守傑,要是你,你會不會變心啊?」

    「我?應該不會吧……」不知道為什麼,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猶猶豫豫的。

    不是我不想斬釘截鐵給她保證,而是覺得,還沒有什麼可能性來逼我做出這
種選擇。很多情況,人經歷了是一番感觸,不經歷又是一番感觸。就比如我的第
一次婚姻失敗,沒有經歷過的人,總是習慣於各打五十大板,衹有親身經歷了,
體會到那種痛苦,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想到這裡,我又補充說:「我年輕時也
曾經有過野心,但現在沒有了。我常常想,自己一生衹做一個小老百姓更好,至
少能保持一顆平常心,過著卑微但平安的生活。特別是,認識你以後,我這種感
覺更加強烈,我不願被任何事情打擾,衹想和你天天在一起,在溫馨和平靜中守
你到老,這才是真正的幸福。至於功名利祿,去他媽的,都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假的。」

    聽我這麼說,後妻笑了,緊緊地握了握我的手。然後,她對我說:「來,守
傑,給我照幾張像吧?」

    經她提醒我才想起,剛才一路上光顧著討論了,走了半天居然連一張照片都
沒照。於是,我舉起相機,讓後妻摘下太陽鏡,以城樓,城墻為背景,卡嚓卡嚓
地按下快門,為她留下一張張倩影。照了一會,後妻說要為我照幾張,我嘿嘿一
笑,說:「咱這副尊榮就算了,就別影響市容了,有你就足矣。」

    後妻見我不願意照,也沒勉強我,衹是求其他的遊人為我們倆照了幾張合影。

    這一天走得實實在在,傍晚回到賓館裡時,連我都累的不行了。

    吃了晚飯,休息了一陣,後妻提議到樓頂平台上去看日落。我跟她一起來到
樓頂平台,發現起風了,海風呼呼地刮著。為她照了幾張以大海為背景的照片之
後,我收起相機,把後妻緊緊攬在懷裡。

    此時的太陽,已經沒有了白天那種炙熱,像半個煮熟的雞蛋黃一樣懸掛在離
海面很近的地方。

    儘管中國大陸處於太平洋的西岸,但山海關一帶的海岸線幾乎是與維度平行
的。

    特別是我們住的這個賓館,位於一個不太突出的岬角上,從我們這個方向望
去,居然還能看到日落大海的景象。衹是,我們看到的不是完全一望無際的大海,
一半是陸地,一半是海水。

    由於有風,海面上一浪一浪,日光在海中的倒影,被波浪撕扯成無數金黃色
的碎片。我看了看後妻,用手幫她縷了縷被海風吹亂了的頭髮。後妻一言不發地
注視著遠處閃耀著金光的海平面,似乎在非常專心地等候著太陽的沉淪。

    太陽終於接觸到了海面,在接觸到海面一剎那,海面彷彿要擁抱似的稍微向
上一竄,與日光相接。然後,夕陽就慢慢地像在朦朧中融化一樣,先是缺了一角,
繼而變成半圓,接著剩下一個小小的拱形,最後完全消失在海平面上。

    等到夕陽完全消失,天也沒有完全黑下來,我用手摁了摁後妻的肩膀,示意
她應該回去了。

    後妻卻似乎仍然沒有從剛才的場景中回過神來,而是繼續失神地望著海面。

    我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也就隨著她的目光眺望著海面。

    視線裡,天空,海鳥,海浪,礁石,沙灘,還有一衹漁船,擱淺在沙灘上。

    突然,後妻似乎有所觸動,喃喃地念了一首詩:

    一衹小船

    不知什麼緣故

    傾斜地擱淺在

    荒涼的礁岸上

    油漆還沒褪盡

    風帆已經折斷

    既沒有綠樹垂蔭

    連青草也不肯生長

    滿潮的海面

    衹在離它幾米的地方

    波浪喘息著

    水鳥焦灼地扑打翅膀

    無垠的大海

    縱有遼遠的疆域

    咫尺之內

    卻喪失了最後的力量

    隔著永恆的距離

    他們悵然相望

    愛情穿過生死的界限

    世紀的空間

    交織著萬古常新的目光

    難道真摯的愛

    將隨著船板一起腐爛

    難道飛翔的靈魂

    將終身監禁在自由的門檻

    「這是誰寫的詩啊?」傾聽後妻讀完,我問道:「詩的意境不錯。」

    「舒婷的,名字就叫《船》。」後妻回答道。然後,她似乎像回味一般,又
把最後幾句重複了一遍:「難道真摯的愛,將隨著船板一起腐爛,難道飛翔的靈
魂,將終身監禁在自由的門檻……」

    「你好像很喜歡舒婷的詩啊?」我記起這是她第二次對我讀舒婷的詩了:
「不過,我覺得她的詩真的很好,很有陰柔之美,很女人味的,呵呵。」

    「是,我上中學的時候,特別迷舒婷和北島,我專門有個摘抄本,經常摘抄
他們的詩,然後自己讀給自己聽。」後妻似乎有些感觸地淡淡一笑,又說:「唉,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們的命運怎麼樣……」

    「嗯,改明兒回去我上網搜索一下吧,我也人肉他們一把。」





  【二十八、永失我愛】

  七天的假期很快就要結束了,正準備打道回府,老闆突然來了個電話,說天
津分公司那邊有點事情讓我順便去處理一下。我一聽,就發牢騷說:「操,什麼
順便啊,到天津那他媽的得繞多大個彎子啊。」

  老闆奸笑了兩聲,說:「算了,守傑,我再放你三天假,你把那事處理完,
剩下的你倆在天津再玩兩天吧,回來我給你報銷路費住宿費飯費不就行了嗎?」

  聽到這裡,我嘟囔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於是我和後妻又到了天津。到了那邊,衹花了半天功夫就處理完了任務,剩
下的時間,兩人上街轉了轉,買了一些東西。天津雖然離北京沒有多遠,但平時
忙裡忙外的,還真沒什麼機會,主要是沒有心情到天津來轉轉。

  在天津待了兩天半。假期還剩一天,我們必須提前回去。玩了這麼久,回去
後起碼需要休整一天。那天下午睡好午覺,我們又駕車走上返途,路上跟爹媽打
了一個電話說我們就要回來了;然後跟前妻打了一個電話說,晚上我們接婷婷。

  上了京塘高速之後不久,天氣變得陰沉起來,氣壓也格外的低,讓人感覺悶
得慌。我打開了空調,可是後妻說覺得有點冷,只好又關了。開著開著,我的手
機上收到一條緊急氣象預報短信,預告未來三小時內北京、廊坊一帶會有強對流
天氣出現,屆時有強雷雨,局部地區還有冰雹。

  我一看是這樣,生怕路上砸了雨,不由得提高了速度,想盡量等雨下下來之
前趕回去。高速路上車子不多,看來很多人聽了預報取消了出行打算。

  後妻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抱怨說:「這天好悶啊。」說完,她揭開了安全帶。

  我連忙提醒說:「繫上安全帶啊,讓人看到了該罰款了。」

  後妻看了看外邊,回答道:「現在也沒巡警,我就松一會兒,喘喘氣,太悶
人了。」

  天是越來越陰沉了。相比之下,南邊雖然陰,但好歹還亮著,北邊卻已經是
黑雲壓城城欲摧,黑漆漆的雲層中間,不斷有一道道閃電劃過。見狀我更有些擔
心下雨之前趕不回去,不由得再次提高了速度,到了一百五十碼。

  到了大興境內,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開始砸下來了。我開啟了雨刮器,駛
過了一個寫著「事故多發地段」的提示牌。

  正在這時,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先開始我沒理,但手機響了一遍,停了
幾秒鐘後又開始響第二遍,接著又第三遍,響個不停,還帶著振動。

  我心想誰他媽這麼討厭啊,我不接就不接唄,哪有這麼個打法的。

  可是那手機還在頑固地響著,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我不禁自言自語地罵了
一句:「誰他媽這麼討厭,追魂啊?」然後,用右手掏出手機一看,是前妻的號
碼。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我本來正在看手機屏幕,卻感到汽車猛然「轟」的一
聲,方向變了。我慌忙中看了一眼外邊,才知道汽車剛才撞上了隔離帶。我下意
識地猛地一打方向盤,接著感到天旋地轉。

  朦朧中衹聽到後妻喊了一聲:「媽呀!守傑!」然後我就不清楚了。

  等我再恢復意識時,我被安全帶頭朝下懸掛在汽車裡,後妻不知去向。一股
濃烈的汽油味瀰漫在空中,我猜油箱肯定撞爛了,趕緊把手伸向背後,摸索著找
到了安全帶扣解開,掉落在已經成了地面的車頂棚上。

  我看到手機也落在頂棚上,一把抓了,從撞碎的車窗裡爬了出來,絲毫顧不
上地上碎成蠶豆大小的汽車玻璃扎破了手。

  等我從底朝天被摔得完全變形走樣的汽車裡爬出,想站起來的時候,這才感
覺到頭上一陣劇痛,胸部也痛,脖子也痛。剛才人在車裡,完全都沒感覺,整個
身體都是木然的,此時感到疼了。一摸,一手的血;手上也痛,也搞不清是手上
的血還是頭上的血,但我也顧不得這些了。

  後妻呢?後妻在哪裡?

  焦急中我喊著後妻的名字,但沒人答應。我忍著身上的劇痛,在車的周邊找
了一圈,也沒有。

  後妻在哪裡?後妻究竟在哪裡?

  此時大雨已經落下,外面光線和能見度都非常差。這時我發現,自己正站在
路基下面的農田里,遠遠地似乎看到路基上趴著一個白色的身影。我心頭猛然一
驚,天哪,該不是後妻吧?

  等我捂著腦袋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果真是後妻,她趴在泥水裡一動不動。

  「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意識到大事不妙,趕忙跪下來把她輕輕翻過來,
搖晃著她的肩膀哭喊著。前胸鑽心地疼痛,可我已經全然顧不上這些。

  可任憑我如何搖晃,後妻始終不說話,甚至沒有睜開眼睛。

  「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守傑啊!」我聲嘶力竭地哭
喊著,徒勞地呼喊著。

  後妻始終不說話。

  我癱坐在泥水裡,輕輕地把她的頭捧起,忍著胸部的劇痛,小心翼翼地把她
的頭捧到我的懷裡。她秀麗清爽的臉兒被大雨淋著,一絲污痕都沒有,顯得潔白
無瑕,就像芭蕾舞劇《睡美人》裡面熟睡的奧羅拉公主一樣。

  這時我才發現,她的後腦凹進去了一大塊。鮮血不斷從她的頭上和身上湧出,
還有我的血,被雨水沖刷著,彙集成一條暗紅色的溪流,向著路基下面流去。我
想用手摀住她的傷口,但根本摀不住。

  血,依舊往外噴湧著,噴湧著。

  抱著我的愛人,我這一生中唯一的真正愛過的人,我跟發瘋一樣挨個撥打120
,撥打110,撥打高速公路事故報警電話。

  「快來救人啊!求求你們了!」我一遍一遍對著電話哭喊和哀求。

  我的臉上濕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然後,我把白襯衣脫下來,用
手舉過透頂,為她遮擋風雨。而她,就那麼靜靜地躺在我的懷裡,卻始終不說話。

  後妻再也沒能說一句話,她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

  這一天,是2006年9 月9 日,我們拿到結婚證第73天。

  我住進了醫院,重度腦震盪,頸椎扭傷,幾根肋骨骨折,頭上撞了一個大口
子,週身軟組織挫傷,手上還有劃傷。安全帶救了我的命,但沒有救後妻,因為
她沒有系安全帶。車子撞開防護欄翻下路基時她被甩出去了,頭撞在一塊石頭上。

  我住在醫院裡,像個牽線木偶一樣被醫生和護士們輪番擺弄著。我頭上縫合
了十多針,脖子上戴著牽引器,身上掛著吊針。每天衹能平躺著,根本不能翻身。

  爹媽,大哥大嫂輪番來伺候我,同事朋友哥們一波波的來。一邊為我大難不
死而慶幸,一邊為後妻的罹難表示哀悼。

  我躺在床上,木然地看著他們一波波來,又一波波走。我並沒有流眼淚,因
為我根本不相信後妻真的會離開我走了--不,他們一定弄錯了,他們肯定在騙
我,後妻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她肯定衹是睡過去了,也許等等她就會醒。

  我忽然想起她曾經說過,沒有什麼力量能讓我們分開的。接著我又想起來,
她是說,除了死,沒有什麼力量能讓我們分開。

  前妻帶著女兒來了。她的眼睛紅著,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問候我。看到她,
我才突然回憶起,出事的那一剎那,我接了一個手機,她的手機。

  我突然暴怒起來,掙扎著揮舞著拳頭撲向她,被父母和大哥死死按住。到那
一刻我才真的流淚了,悔恨,悲傷,仇恨,交織在一起,結成了一個解不開的死
結。前妻哭著申辯說,當時她接到我的電話知道我們當天要返回,後來又看到有
暴風雨的天氣預報之後,她害怕我們路上出事,想叮囑我們一下,於是她給我打
了那個電話。

  我的前世肯定欠下了前妻數不清的債,以至於這一生要源源不斷地償還,除
了這麼解釋,還能有什麼解釋?她不僅折磨了我十年,讓我人到中年卻妻離子散,
讓我苦心經營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就是跟她離了婚,換了人,她依舊不肯放過
我,再一次讓我體會到家破人亡的痛苦。而這一切的起源,竟然是她想對我表示
一下關心。

  和前妻相處十年,我一共衹生過一次病,是半夜發高燒。那夜我一覺醒來感
到渾身發疼,想動卻一點勁都沒有,於是搖醒了她向她求助。

  她給我量了體溫,是40℃。然後被燒得迷迷糊糊的我,問她,該怎麼辦?她
說現在是晚上,等白天再說吧。然後她又睡了,天亮後才給我父母打了一個電話,
讓遠在回龍觀的父母趕來送我去醫院。

  甚至,還沒等到我父母趕到,她就自顧上班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家等待爹
媽。

  那時她這樣對待我,我寒心;現在她學會關心我了,我卻差點送了命。也許
是我的命硬,扛住了,但卻要了後妻的命。

  忽然,我突然記起,前妻跟我辦離婚手續那天曾說過,她給我算了一卦,我
跟誰再婚,都過不到頭的。當時,我認為她是胡言亂語沒有理會,而如今,竟然
一語成讖,果真應驗了。對此,我又能說什麼?

  我被親戚們按在床上,突然用盡平生力氣,一個字一個字地,咬牙切齒地擠
出了一句話:「今後,我,李守傑,就是出家做和尚,就是打一輩子光棍,我都
不會再靠近你一步!你--給--我--滾!」

  從那一刻起,前妻,這個傷害我,愚弄我,欺騙我,但又跟我糾結纏綿了十
多年的女人,終於從我心裡被趕走了,永遠地趕走了。

  D 女也來看望我了,是跟著他的老闆--我哥們軍子一起來的。軍子在安慰
了我幾句以後,擦擦眼睛到一邊站著去了,D 女坐到了我的身邊。

  剛看到她時我還覺得有些陌生,車禍肯定是傷了我腦子的某個部分,讓我對
以前有些事情記憶模糊,但有些事情又記得。

  等D 女一邊抽鼻子一邊說了半天之後,我才想起來,哦,她是D 女。但我衹
記得跟D 女最後談我選擇了後妻的那個夜晚,後面的卻記不清了。

  D 女的生活看樣子發生了很多變化,她不再像那晚那樣衹穿十來塊錢一件的
那種T 恤了,而是換上了正規的職業套裝,當然,還是穿著褲子。

  她的臉色也比以前好多了,豐滿了一點,顯得珠圓玉潤。衹是眼神還是憂傷
的,那已經成了她無法改變的氣質。

  D 女說什麼我都記不清楚了,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要是我當初
選擇了D 女,會不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然後,我又想到了前妻算的那個卦,莫
非死去的將不是後妻,而是D 女?想到這裡我忽然害怕起來,覺得自己會不會真
的被前妻詛咒了,以至於注定會傷害到自己最親愛的人?

  後妻的遺體直到岳父和連襟從國外趕來才火化。他們到北京時我已經能夠下
床活動,和家人一起去接的他。岳母沒有來,她得到噩耗後病倒了。本來我們是
打算安頓下來以後去加拿大拜見岳父岳母的,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在這種場合見
面。

  岳父是位身材高大、面容清臞的老人,比我還要高,皮膚很白,滿頭銀髮。

  我們站在航站樓大廳裡,遠遠地看到連襟攙扶著他走出,我就判斷他就應該
是我沒見過面的岳父。

  因為,從那張嚴肅而清瘦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到後妻的五官和某些神態有些
像他。

  在機場,在路上,老人家衹是很嚴肅地跟我和家人問了問出事的詳情,硬忍
著沒有發作。但是一回到家裡,老淚縱橫的岳父就悲憤交織地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跪下了,哭著說:「爸,是我沒有照顧好她,如果有什麼怨氣,您就衝我
發吧!」

  連襟見狀,忙在旁邊勸著岳父,說:「爸,算了、算了,這就是個意外,守
傑他不是存心的,也不能全怨他啊。」

  老人家頹然坐回沙發上,一衹手捂著臉。屋裡的人都在哭,眼淚在每個人臉
上流淌著,流淌著……

  一直到火化那天,我才有勇氣再看了後妻一眼。當她從冰櫃裡被抬出來化妝
時,我就站在旁邊。後妻就那麼安靜地躺在那裡,表情和睡著了一樣;衹是臉更
白了,一點都不像別的事故中的亡者那樣面目可怕,就像熟睡中的奧羅拉公主。

  她就是這樣,即使是死,也要留給我一樣的完美。

  我抱住後妻的身體,注視著她美麗的容顏,撫摸著她清逸的長髮。一顆顆熱
淚,滾落在她冰冷的面頰上。

  後妻,你為什麼就不睜眼看看你的守傑呢?你說過,你的眼睛為了我看,你
的眉毛為了我畫……

  可我現在看著你,你為什麼就不看看我啊?你要相信我的情意並不假,我的
眼淚為了你掉,我的眼淚為了你擦,衹有你才是我的夢想,衹有你才叫我牽掛…


  我又一次深深地吻了後妻,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吻她。我濕熱的嘴唇,緊
緊地貼在她冰冷的嘴唇上,直到用我的體溫把她暖熱,直到旁人把我拉開。我要
讓後妻帶著我的吻到天堂去,讓她知道我會永遠愛她,哪怕是她死了。

  我深深地親吻著你因為今宵是最後的別離我久久地擁抱著你流下一顆顆痛切
的淚滴

  我真想和你永遠偎依面對著面,守護著你一起分擔人生的風風雨雨

  我多想和你終日廝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想和你有片刻的分離

  上帝帶走了你美麗的生命我的摯愛,我的嬌妻誰還能像你那樣與我心心相息

  讓我再吻你一次吧,親愛的你為你送別,為你哭泣因為今宵是最後的別離

  後妻依舊靜靜地躺在那裡,不說話。但是我聽到了她的回答,她說,她會在
那邊等我,她會學鋼琴和我一起彈奏,她會學做飯給我吃,再不會讓我吃半生不
熟的茄子。

  後妻死了,但她活著,活在我的心裡;我還活著,但心死了,跟後妻在一起。

  我這個從不懺悔的人,注定會在後悔中度過餘生:不止是後悔接那個電話,
不止是後悔跟她出去旅遊,不止是後悔跟她結婚,不止是後悔跟她上床,我甚至
後悔認識她。我情願我沒有得到過她,情願根本不認識她,情願自己跟她擦肩而
過,連跟她握手的機會都沒有,衹要知道她活著,她好好地活著。

  接下來的半年我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成為了一個人們口中常說的Loser.我改
變了生活方式,一根接一根地吸煙,也常常酗酒。我再不鍛煉了,身上逐漸長出
了很多贅肉。我甚至很少去看女兒,彷彿她不再是我的親生骨肉一樣。

  我衹想死,但是又覺得對不住爹媽,就只好那麼混著等死。我向單位提交了
辭呈,我不想再做任何事情了。

  老闆沒有同意我的辭職,他為自己那天讓我中途到天津出差感到內疚。是,
要是沒有那一個臨時的差事,我們早就回來了,或許根本不會出那次事故。所以,
老闆看了我的辭職書以後,對我說:「守傑,我知道你心裡不好過,我也不好過。

  這樣吧,辭職我先不批,你呢暫時就不用上班了,工資我還給你發著,什麼
時候你從裡邊走出來了,你再回來,隨時歡迎你。「

  我沉默了一會,回答說:「好吧,那我把辭職書收回去。」

  老闆又說:「算了,不用收回去了。」說完他拿起那張辭職書扔進了碎紙機,
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守傑,早點走出來,時間會慢慢沖淡一切的。」

  事故之後我再沒有開車了,原先的車報廢了,保險公司賠付後我就再不想買
車了。我也不想出門,每天在家裡守著那些回憶,偶爾去後妻的房子裡打掃一下。

  後妻去世後把房子留給了我,我想給岳父他們,但他們不要。我只好那麼留
著,連戶名都不變更。我的房子,她的房子,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她的照片,她
用過的東西,她穿過的衣服,都原樣擺在那裡,提醒我她衹是出門了,很快就會
回來。

  起初一段日子裡,爹媽不放心我,搬到了我家裡看著我。白天還好,每當夜
深人靜,我耳邊總能聽到一些響動,那是她的聲音:一會兒在衛生間洗澡,一會
在廚房裡忙碌,一會則是枕邊的歎息。等我真的跑過去看時,卻衹有我一個人。

  對此,爹媽安慰了我不知多少遍,我卻總是頑固地相信:那肯定是她發出的
聲音,相信她肯定沒走遠。

  有一天晚上,在我又一次聽到了她輕輕的歎息以後,我找了半天,還是沒有
找到她。

  我禁不住痛哭流涕,對著空空如也的枕頭哀求說:「你為什麼總躲著我啊?
我求求你……出來吧,讓我再看看你,好嗎?你幹嘛老是躲著我啊?……」

  可是,回答我的,不是後妻,卻是被我的痛哭所驚醒,驚慌失措地起床來看
我的父母。

  生活對我而言已經失去了吸引力,我唯一渴望的就是睡覺,因為我衹有在夢
中能夠遇到她。夢到和她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川菜,一起鍛煉,一起做飯,一起
做愛……

  衹有夢中的生活對我才是美好的,我甚至能真實地感受到她的聲音,她的動
作,她的喘息,她的呻吟,就跟真的一樣。每次從這樣的夢中醒來,我都會感到
懊悔,我真願意長眠不醒,衹要能讓我做這樣的夢。

  但是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幾個月之後,儘管我日思夜想地想留住她,但她
在我的夢裡出現得越來越少。我很著急,一次夢裡我問她為什麼看我少了,她說
:「守傑,你老是這個樣子,我不忍心看啊。你得振作起來,你很優秀,你明白
嗎,你不能讓身邊的人失望,不能讓我失望……」

  說到這裡,她不見了,我一著急,喊著,醒了過來。一睜眼,已經是上午了,
老媽在我眼前,說你剛才又喊了。是的,這些天我經常在醒來之前急得大喊。我
哭了,跟老媽說了我剛才的夢。老媽也掉了眼淚,說:「她是捨不得看你這麼萎
靡下去啊,你還不知道她的心意?你要是真的想她,你就得好好活著,還有婷婷
呢……」

  說完,老媽也嚎啕大哭起來。

  天下所有當媽的,都不想看著兒子一天天爛下去。老媽這一哭,是在哭我。

  無奈中,我衹得趕緊幫著老媽擦乾眼上的淚水,安慰了她幾句。然後我到了
衛生間,為她擰毛巾擦臉。這時,對著鏡子,我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滿臉的
絡腮鬍子,花白的亂蓬蓬的長頭髮,還有一雙佈滿血絲眼袋鼓鼓的眼睛,太可怕
了。

  這是我嗎?怪不得那天下去買煙,售貨小姐看著我,表情緊張得要死,這幅
模樣,別人肯定以為我是打算搶劫商店的歹徒。

  「你不能讓身邊的人失望,不能讓我失望……」我又想到了後妻這句囑咐。

  在為老媽擦了臉之後,我拿出電動剃鬚刀,準備把鬍子刮乾淨。但鬍子太長
了,電動剃鬚刀沒用,家裡又沒有刀架。正準備穿衣服出去買刀架,老媽說你別
出去了,你爸在超市呢,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給你捎一個不就行了嘛。我一聽,
也行。

  老媽給老爸撥了個手機,激動地喊道:「老頭子,快給守傑買個剃鬚刀架啊,
他要刮鬍子了!」

  我站在旁邊,心想,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他們養育我這麼多年,送我讀書幫
我成家立業,我卻絲毫沒能回報他們;而我衹刮個臉,他們就激動成那個樣子。

  是,我得振作起來,為了父母,為了後妻,為了女兒,我也得振作起來,不
能讓他們失望……

  老爺子回來時,見到我也激動不已,哆哆嗦嗦地把刀架從塑料袋裡掏出來,
又哆哆嗦嗦地撕去包裝,哆哆嗦嗦地遞給我。我接過老爺子遞過來的刀架,對著
鏡子往臉上塗了點肥皂,刮起了鬍子。老爺子也很久不用刀片剃鬍子了,所以衹
買了刀架,忘了買剃鬚泡沫,所以只好肥皂將就下了。

  我剃鬍子時,爹媽就站在我身邊抹眼淚。老媽不用說了,經常抹眼淚,老爺
子也居然抹眼淚了。我長這麼大,衹見過老爺子掉過四次淚,一次是我爺爺去世,
一次是奶奶去世,一次是我後妻去世,再一次就是今天。

  剃完鬍子,我又照了照鏡子。幾個月沒有認真看過自己一眼,發覺變胖了不
少;眼神也不一樣了,空空如也。以前,即使是和前妻離婚,我的眼神也都還帶
著樂觀和希望,但現在全空了。

  老媽趕緊給大哥大嫂打電話,要他們晚上過來一起吃飯。老爺子則領著我到
小區美發廳理髮。以前我小的時候,理發都是他帶著我去。後來大了,自己去了,
現在,他又帶著我去了。是,無論我長多大,在老爺子眼裡我都是個長不大的孩
子。

  坐到理發椅上,看著自己被剪下來的長髮,我才發現,幾個月裡我的頭髮完
全花白了。我抓起一根白髮,放在眼前仔細地看著,那頭髮裡是空的,就跟我的
心一樣空。理完發,老爺子又要求人家給我染髮。染完了以後再照鏡子,是比剛
才年輕多了,但那是假的。當一個人需要用染髮來顯示自己年輕時,那說明他真
的老了。

  我提議爹媽和我一起搬離了團結湖這套和後妻一起住過的房子,因為我實在
無法再面對那些回憶。

  我們搬回了以前和前妻住過的左家莊那套房子,以前我搬離那裡,是因為不
想面對從前的回憶;現在我搬回那裡,是因為那裡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回憶的了。

  前妻那個人,已經永遠被我趕出了心靈,哪怕她已經開始學做人,我心裡也
不再容她。甚至我們因為接送婷婷再見面時,看著她的臉,我都有些疑惑,她難
道真的是跟我耳鬢廝磨了十年的那個人嗎?她難道真的是婷婷的親媽嗎?

  我又開始上班了。

  老闆沒有食言,他依舊為我保留著職位。負疚感也一直折磨著他。不僅為我
保留著職位,而且出於心理補償的考慮,他讓我掛了個副總的級別。

  我還是幹著原來的工作,但拿著介於部門經理和副總之間的薪水,換了私密
性能更好的單獨辦公室。公司開大會時,我從前排坐到了主席台的邊緣;別人對
我的稱呼,也從李經理變成了李總。

  然而,我不在意這些稱呼的變化,不在意這些環境的變化,雖然這種晉陞,
這種待遇曾經是我夢寐以求想得到的,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無論是李總還是李
董,都沒有任何意義,即使不是讓我高昇了而是打發我去掃地,我如死水一般的
心裡都不會再起哪怕一絲微瀾。

  我是單位裡唯一沒有自己駕車的「總」,每天擠公交,擠地鐵,攔出租車上
下班,依舊朝九晚五。

  衹是每當路過後妻曾經所在的那間公司大樓時,我都忍不住會向上注目,就
好像清爽得如夏日裡的一葉薄荷般的她,依舊穿著杏色短裙、金色魚嘴鞋站在落
地窗邊向下張望一樣。

  是,我真希望當初她不認識我,依舊過著她自己的獨立生活,按照她自己的
軌道前行,永遠不要和我相遇。我衹想做一名路過她樓下的匆匆過客,衹要她能
好好地活著。

  我終於勸走了父母,我需要一個人單獨處一段時間。見我漸漸振作,父母千
叮嚀萬囑咐之後回到回龍觀的家了。送他們回去後返回城裡,我第一件事情就是
又回到了後妻自己的房子裡。

  有一段時間沒有來了,房子裡積了灰。我認真地打掃著每一個角落,認真地
擦拭她的每一件擺設,累倒精疲力竭。

  然後,我坐到次臥的床上,回想著那晚她穿著睡裙跑到我床上的情景。

  她還有一些不常穿的衣服沒有拿到我那裡去,我把它們找出來,深深地嗅著,
希望能透過樟腦味嗅到她的體香。那晚我沒有離開,就睡在次臥裡,等待穿著睡
裙的她再次推門而入。

  那晚她真的又來了。她微笑著,穿著絲質的睡裙,坐到了我的身邊,對我說
:「守傑,外邊打雷,我好怕,今晚你陪我吧。」

  我說:「外面根本沒有下雨,你騙我。」

  然後我把她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的長髮,問:「你找什麼呢?」

  她衝我調皮地一笑,舉起了一個避孕套。不,我們已經是夫妻,我們不需要
這個。我把那套子扔在一邊,抱著她深吻。我們的身體,不,應該說是我們的靈
魂,緊緊地互相纏繞著,什麼力量都不能讓我們分開,哪怕死也不能。

  有時我也常常回想,我身上究竟背負著什麼樣的業,以至於我這一生始終在
大苦大難、大喜大悲中沉浮掙扎?

  我曾因為一個小小的感動,被前妻折磨了十年;在痛苦之間徘徊很久後我變
成了離異的單身,但在自己一個小小的計謀得逞,意外地尋找到真正的愛情之後,
我又失去了我的至愛。

  而這種痛苦,比我與前妻分手的痛苦要深重千倍萬倍,早知道要承擔這種痛
苦,那麼我寧可忍受與前妻生活的那種痛苦,至少我心靈的負擔要輕許多……

  直到這時,我才開始為後妻掃墓。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不敢真的相信她走遠
了,心中始終懷著一絲僥倖。但是時間會沖淡一切,我終於還是明白:後妻不可
能再回來了,她長眠在屬於她的那塊小小的花崗岩墓地裡。

  一個冬日的週末,我終於鼓起勇氣,獨自來到她的墓前。我沒有買鮮花,因
為我知道,附近很多以此謀生的商販,會收走那些鮮花賣給別的掃墓人。我和她
之間不需要鮮花做媒介,我衹帶著自己的心。

  她墓碑上的照片是我為她拍的,笑得非常燦爛,她說過衹有面對我的時候她
才會真心地笑,所以我為她選擇了這張。為她燒了紙錢,擦拭了墓碑,我在她的
墓前呆立著,也不說話。冬天的山風呼呼地刮著,把我的臉凍得生疼生疼,繼而
變得麻木。

  我真的不敢相信,就那麼小的一塊墓穴下面,竟然安放著後妻那曾讓我癡迷
銷魂的軀體。我沒有太多的語言,衹需要守著她,讓她知道我還在想著她。

  突然,我想起了後妻出事前幾天為我讀過的一首詩,舒婷的那首詩。

  隔著永恆的距離他們悵然相望愛情穿過生死的界限世紀的空間交織著萬古常
新的目光難道真摯的愛將隨著船板一起腐爛難道飛翔的靈魂將終身監禁在自由的
門檻……

  我就那麼呆站著,直到太陽快要落山,我才揉了揉已經疼得不行的眼睛,跟
她輕輕說了聲:「我先回去了,以後再來看你。」

  冬天的風兒掠過松濤,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聲,我側耳傾聽,沙沙聲中似乎夾
雜著一縷柔和的女聲,就像那首Penelope中那段女聲一樣纏綿,一樣悠遠。沒錯,
那就是她的聲音,她似乎在溫柔地訴說:「守傑,我等你下次再來。」





二十九、不再孤寂

    從公墓返城的路上,我接到了D 女的一個電話,說晚上想和我一起坐坐。恰
好我也有一陣子沒找人傾訴了,就同意了她。到了約定的茶館,她已經先等在那
裡了。

    「今天真冷啊,守傑。」D 女微笑著寒暄道:「看你凍的,鼻涕都出來了。」

    說完不等我回答,她掏出一張餐巾紙,給我擦了擦鼻涕。然後又幫助我脫掉
了羽絨服。這麼久沒有見面,她還是這麼溫柔體貼,她老公遇見她真是掉到福窩
裡了。

    「你現在生活的好嗎?」我隨口問道。

    「嗯,挺好的,王總對我挺照顧的,現在一個月都拿六七千了,還有三金福
利什麼的,比我老公拿得還多。」D 女口中的「王總」就是我那哥們,我們「四
人幫」的旗手軍子。

    「哦,那不錯啊。」我高興地答道,還稍微帶點成就感。畢竟是我介紹她去
的,算我又積了一個德:「你老公現在怎麼樣?」

    「唉,還不是那樣,比以前好了點,脾氣好了點,不敢打人罵人了,就是還
是愛賭,不過賭的不大。」一提到她的老公,D 女臉色就沒有剛才那麼燦爛了。

    我自覺失言,男人要是沾染了黃賭毒,那確實不很好改。於是俺連忙換了個
話題:「小傢伙怎麼樣?長高了吧。」

    「嗯,他挺好的,挺壯實的。」提到孩子,D 女的眼睛才又放出了光彩。接
著她又問道:「守傑,你現在又在找人沒有?」

    「怎麼可能呢?沒有。」一提到這個問題,我不由得有些傷感:「我不想找
了,擺脫不了你嫂子的影子」。

    「唉,守傑,我知道你心裡難過,總想著嫂子。但這事總得過去啊。她走了,
你不能總是這麼混啊。」D 女勸道。

    「那有什麼辦法呢?」我長長歎了口氣:「唉……我忘不了她。再說,再去
找別人,我也覺得對不住她。」

    「話不能這麼說。」D 女繼續勸我:「無論你怎麼守,嫂子也是不在了,但
是你還有很長的路呢。再說了,嫂子也不願意你孤苦伶仃地過一輩子,她肯定也
想你幸福不是?現在都大半年了,守傑,你也得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聽到這裡,我似乎明白她叫我來的目的了,或者想給我介紹對象,或者想…

    …她該不會打算離了婚跟我吧?

    見我不言語,D 女接著說出了目的:「我們公司有個同事,二十四歲還沒結
婚呢,人長得也不錯,比我強多了,我跟她說過你這事,她挺感興趣的。衹是跟
我一樣,家也是外地人。」

    「哦……」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有種輕鬆的感覺,但隨即謝絕道:「算了,你
的好意我領了,但我現在不想考慮這個事。」

    「不,守傑,你這次得聽我一次。」D 女竟然執著地堅持:「咱倆曾經血脈
相連過,雖然現在不再有了,但我跟你的關係和別人是不同的。我覺得我必須幫
你真正走出來,就像你當年幫我一樣。」

    我明白她說得血脈相連是什麼意思。真沒想到,性關係在不同的人眼中意義
這麼不一樣。

    有些人能為了一時衝動隨便找個什麼人玩一夜情,過後各奔東西;有些人則
因此成了親人,彼此關心一生。想到這裡,我突然對D 女產生了一絲感激。儘管
我不打算按照她的想法去再找一個,但至少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關心
我。這種感覺,讓我在天寒地凍中感受到一絲溫暖。

    我和D 女因為緣分而相遇,又因為緣分不到而失之交臂。但是,我們雖然沒
有成為夫妻,卻成為了知己。千金易得,知己難求,能遇到D 女這樣的好女人,
也算我李守傑三生有幸。我和她,就像以前聽過的劉文正那首《不再孤寂》裡所
唱道的那樣:

    就像宇宙中滑過的流星各自有它的軌道和蹤跡是命運讓我們相遇撞擊綻放友
誼的光亮

    就像大海中漂流的細砂不停地忍受潮水的沖洗是緣份讓我們相知相悉從此展
開長遠的情誼

    溫暖在心裡,與我長相惜從此生命不再孤寂不管我得意,還是不如意總會給
我勇氣鼓勵

    就像是一盞長明的火炬溫暖了本是淒冷的心底縱然有如許時空的隔離永不變
的是默契……

    D 女見我沉默,從包包裡掏出幾張照片遞給我。見我不接,就攤在我面前的
桌子上。我瞟了一眼,模樣是不錯,身材也好,也很年輕,但就是提不起興趣。

    「我的年紀都大人家一整輪了,都跟她是兩代人了。」我講出了自己的理由。

    「那怎麼了,人家翁帆和楊振寧隔著好幾代人呢,你這點年紀不算大。」D
女馬上回答道。

    「靠,我能跟人家楊振寧比嘛,人家那叫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聽她這麼
比喻,我也被逗樂了。

    「怎麼不能比,你總不會比楊爺爺還老吧?你的功夫我又不是沒領教過,強
著呢。」D 女見我笑了,馬上趁熱打鐵:「我都安排好了,明天見個面行吧?」

    我一聽明天就要見面,連忙推辭:「那不行,那不行,這事我的好好考慮考
慮。再說,明天還得看女兒呢,沒時間。」

    「那就後天。」D 女試圖替我做主。

    「不行。」我還是不願意就這麼著再開始新的尋覓歷程,但又覺得D 女也是
一番好意,於是說:「你給我一段時間考慮考慮吧,我想的時候自然會去做的,
你別逼我啊,否則我會很難辦。」

    見我這樣說,D 女也就不堅持了,把照片從桌上拿起來遞給我,說:「這個
你先收著,先熟悉一下。我有她的QQ號和手機號,已經寫在背面了,你在見她之
前想聊QQ的話,可以找她。沒事的,守傑,勇敢點啊,幹事別老磨嘰。」

    是的,我這人是喜歡磨嘰,現在連D 女都看出來了。

    「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我對D 女說道。然後對不遠處的服務員說:
「買單!」

    「不,我買。」D 女掏出了錢包:「今天是我請你喝茶,我買。」

    D 女就是這麼種性格,從不覺得男人天經地義該是買單的主,為她花筆錢都
困難。我已經習慣她這樣了,所以也沒必要搶著買單了。這種女人,早晚會有大
出息的。

    兩人走出茶館,外面依舊寒風凜冽。我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伸出手為D 女攔了一輛車。

    她卻躊躇著不肯上去,而是讓我先上。推讓了再三,司機都有點不耐煩了,
我見拗不過她,只好先上去了。誰知她順勢坐了上來,對司機說:「師傅,咱們
到團結湖。」

    「到團結湖幹什麼?」我驚訝地看著D 女。這深更半夜的,她跟我到團結湖
幹什麼?該不會……又想跟第一次見面時把我按倒在床上吧?那怎麼行,團結湖
那套房子,是我和後妻共同生活過的地方,我不能允許那裡再有別人的痕跡,哪
怕是當時我差點選擇了的D 女也不行。

    想到這裡,我禁不住再次後悔起來,當初要是選擇D 女就好了,至少她不會
提議去看什麼山海關一片石,選擇了她,沒準後妻還會活著。

    想到這裡,我小聲對D 女說:「你想幹嗎?」

    D 女看了我一眼,也小聲說:「守傑,我想好了,在你找到新人之前,我替
代你妻子的角色吧。」

    「我昏,你是怎麼想的?這怎麼可以替代呢?」

    「能替代多少就替代多少。」

    「那也不行,我不會答應的。」

    「我不管你答應不答應。」

    「你怎麼總是愛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對話到這裡,我突然發現了D 女
的一個性格特徵,在溫柔體貼的表象下面,隱藏著一顆喜歡控制的心。從我第一
次和她見面被她按上床,到強迫我不戴套子在她裡邊射精,到剛才安排我第二天
和那個女孩見面,再到現在試圖充當我的短期妻子,她一直都在試圖控制我。這
個外柔內剛的女人!以前還真看錯了她。

    想到這裡,我跟師傅說了聲:「師傅,停車,我要下。」

    師傅確認了一句後把車停到路邊,我慌忙地對D 女說了聲:「對不起。我要
下了。」說完,我推開車門,一衹腿已經跨到地面上。

    D 女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聲音忽然變得哽咽了,說:「守傑,我真的為你
好,你怎麼就不知好歹呢……」說著說著,眼淚掉下來了。

    見她哭我更加慌張了,連忙看了看司機。司機一言不發,眼睛卻忍不住往後
瞟。見狀我只好低聲安慰她說:「算了算了,別哭了,別人看到了,不知道的還
以為我欺負你呢。」

    D 女依舊不停止哭泣,我只好又安慰她道:「有話好好說,我不下去不成了
嘛,衹是我現在不在團結湖,住左家莊了。」

    然後,不等她答話,我對司機說:「師傅,咱們去左家莊。」

    師傅說了聲「好嘞!」就又發動了汽車。然後我繼續安慰D 女,說:「行了
吧,別哭了行不行?」剛想問問她今晚不回家老公會不會著急,但又怕司機聽到
後胡亂猜想,就忍了忍沒說。

    D 女這才止住了哭泣,依舊緊緊握住我的手,躺倒在我懷裡,逼得我不得不
往後撤了撤。以前我曾被她感動過,但是有了C 女以後,再也沒有人能讓我感動
了,哪怕是D 女也一樣。

    到地方後一下車,我忙問:「你今晚不回家你老公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D 女回答道:「我已經事先跟家裡說過了,說晚上單位年前聚會,要下半夜
才能回去,要是太晚了就不回去了;我媽這段時間來北京了,孩子有姥姥帶著,
沒事。」

    見她早就全部安排好了,我也沒什麼好說了,衹是心裡提醒自己說:不管D
女晚上要幹什麼,我一定要把持住,絕對不能做對不起後妻的事。以前對後妻唯
一覺得愧疚的事,就是在與後妻交往時還徘徊在D 女那裡。後妻現在雖然不在了,
但抬頭三尺有神靈,我更不能在D 女這裡犯錯誤了。

    兩人上了樓進了門,D 女一下子摟住了我,開始吻我。我不得不抬起胳膊阻
攔著她的手臂,緊閉雙唇和牙關抵擋著她的舌尖。就這樣邊走邊退,轉眼又被她
推到了床邊。

    這時我用力了,抓住她的雙手說:「不行,我不能跟你做愛,我不能對不起
她。以前和你做愛,那是因為咱倆都是離異的,衹要你情我願,我們可以做;但
現在,你已經復婚了,而我的妻子剛剛去世,我們沒有權利亂來。」

    D 女的手被我的手弄痛了,她抿了抿嘴說:「守傑,我不想亂來。衹是你知
道嗎,我老公他每天晚上出去賭博,要麼好多天不搞,要搞就跟民工似的粗暴,
一點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跟他做,一點激情都沒有。其實我看不起他,但是有
了孩子沒辦法,我心裡一直懷戀的是你。跟你做愛,是我一輩子唯一一次為愛而
做愛,我喜歡,我享受。以前你結婚了,我覺得不好打擾你,但是現在……」

    「現在也不行!你懂不懂啊,這種行為說的好聽叫婚外戀,說的不好聽叫通
奸,你知道嗎?古時候這可要犯死罪的。」我有點急了,口不擇言地恐嚇她,說
話的聲音也有點高。

    「那是古時候,不是現在。就算是婚外戀,那對我而言是的,對你而言不是。」

    D 女反而更加鎮定了:「我知道你不願做違背道德的事情,但是這件事違背
道德的是我不是你,處於已婚狀態的是我不是你,不忠的是我不是你,你就當成
我勾引你,當成我沒有復婚吧。」

    「那也不行!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我繼續奮力爭辯。我做出這樣的反應
並不是出於道貌岸然的假正經,自從後妻去世之後,我就再沒對女人產生過興趣,
連生理慾望都沒有過。經歷了後妻,我才懂得,衹有和真愛的人在一起,性愛才
是美妙的。而其他人,想都不用想,D 女也不例外。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騙不了自己。」我繼續拒絕道。

    D 女見我堅決不從,也就不勉強了,說:「守傑,你別誤解我,我不是要你
放蕩,衹是我覺得,你根本沒有從失去妻子的陰影裡走出來,老這樣下去,你會
毀了自己的生活和身體。有些事情,你衹有邁過心裡那道坎,你才會得到解脫。

    你思念她我能理解,但日子還得過啊,難道你想在思念的折磨裡熬一輩子?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事情看不起我,我是為你好,守傑,儘管我自己也想
跟你做,但更主要是為你好,我衹是想用自己的身體,讓你邁過心裡那道坎。「

    說完,她不再使勁了,頭輕輕貼在我的胸膛上。

    見她不硬逼了,我也不由得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剛才言行有些過激,就道
歉說:「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反正腦子裡亂糟糟的。剛才要是說得過了,
那對不起了,你別往心裡去。你的心意我領了。」

    D 女把臉在我胸膛上貼了一會兒,我也忍不住摟了她的肩膀,心想,她畢竟
是我的小妹,摟摟肩膀應該不算過吧。

    這個時候,兩人發現都還穿著厚厚的羽絨外套,不由得相視一笑,D 女動手
幫我脫掉了羽絨服。脫掉外套,兩人回到了客廳裡,在沙發上落座。

    D 女伺候人是習慣性的,到了我家,居然反客為主地跑到廚房裡為我燒水泡
茶,問我茶葉放在哪裡。其實我也挺累了,再說跟她也熟,也就任由她去忙。

    看到她又恢復了溫柔賢惠的一面,我不禁又想起來,要是當初選她
就好了,我還是能幸福,衹不過那是另外一種幸福。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
是那樣,後妻就能活著……可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D 女把泡好的茶端上來,依舊依偎在我的身邊。我也順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
上,心裡說:「後妻你別介意啊,我衹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小妹罷了。」

    我看著懷抱中的D 女,問道:「你既然對你老公不滿意,幹嗎不離開他?」

    「唉,守傑,這也沒有辦法。」D 女歎了口氣,回答道:「如果沒有孩子,
我一定會離開他的。但是我已經為人父母了,生命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了。既然
我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無論對當初的選擇多麼後悔,我也得想辦法給孩子一
個完整的家。在我離婚的時候,孩子雖然不在眼前,可我心裡天天想著他,有時
想想就哭一夜,我捨不得他。相比起老公給我的折磨,離開孩子給我的折磨更加
難以忍受。你以前不是說過嗎,有時給人的選擇,是『壞』和『更壞』。」

    「唉……」我長歎了一聲,撫摸著她的頭髮,說道:「跟你一比,我離婚顯
得自私了。」

    「那不一樣,守傑。」D 女說道:「你是男人,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如果你
毀了,那麼你的家就毀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時候你的孩子一樣受傷害,
甚至傷害更深。我是女人,我畢竟衹是個從屬角色,雖然我也想獨自撐起一片天
來,可是帶著孩子的話,我真的做不到;可是割捨了孩子,我也做不到。況且,
孩子他爸經過離婚這件事情,也受到了一些震動,比以前好多了。雖然還算不上
什麼好男人,但畢竟能湊合過了,我也就知足了。」

    「這就是偉大的母愛啊……你真偉大。我覺得你將來肯定能有一番作為的,
我看好你。」面對D 女的這番自我犧牲的表白,我除了感歎,就是欽佩。

    「唉,我真的不想有什麼作為,真想像現在這樣,躺在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懷裡撒嬌。沒辦法,越是想什麼,什麼就越不來,衹得咬咬牙硬撐了。」D 女搖
了搖頭,更貼近我的胸膛。然後,她隔著羊絨衫撫摸著我的胸膛和肚子,說道:
「守傑,你該鍛煉了,你看你,以前你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現在你都有點肚
腩了。」

    是,我是該鍛煉了。可是我為誰鍛煉?我唯一真正愛過的人不在了,唯一真
正彼此欣賞的人沒有了,我也不再有心情保持一個好的身體了。鏡子已經破成兩
半,剩下另一半,再怎麼擦拭得光亮,也衹是一塊殘缺的碎片。

    以前離婚,那是懷著希冀開始尋找的,因為我的前妻實在是太差勁了,隨便
遇到個人都比她強。但現在,誰還能取代後妻在我心中的位置?誰能超越她?沒
有人了,上帝給我一個幾乎完美得無可挑剔的天使,隨即又把她我從我身邊奪走。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給我。再去鍛煉,我為了誰?為我自己?不,我自己
都不太在乎自己的生命了,我衹是為了爹媽和女兒才活著。如果不是為了他們,
我寧可隨著後妻一同死去,也不願意再苟且偷生,單獨忍受這種思念的煎熬。

    那一夜D 女沒有離開。我們聊到疲憊,然後我把她安排到客房去睡。我返回
主臥,出於安全考慮鎖上了門。

    後妻再次出現在我的夢境裡,我夢到和她在海邊散步。我們的頭頂是燦爛的
銀河,我們的腳下是濕軟的細沙。我挽著她的手,邊走邊凝視著她。海風輕輕地
吹起她的一縷秀髮,遮住了她的前額。這時,耳邊不知怎的響起了那首Penelope.

    「今晚我做得對不對?」我問她。

    「你自己覺得呢?」她側過頭來,看著我,反問道。

    「我想是對的。」我回答道。

    後妻沒有回答我,而是問我:「守傑,你真的覺得我像海裡的珍珠嗎?」

    我說:「是,你就是最美的一顆珍珠。」

    「你知道不知道,海裡還有很多珍珠,我希望你再尋找到一顆。」她又說道。

    「那不可能了,你是最美的,看了你,什麼珍珠都不能再讓我看一眼。」我
看著後妻那張美麗的面孔,輕輕為她理順遮住額頭的頭髮,回答道。

    聽到這裡後妻笑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對我說:「守傑,我知道你愛我,
我也愛你,衹是你不該這麼枯萎下去,你理應生活得更快樂一些……」

    這時我醒了,這才發現自己眼角都是淚水。我坐在床上清醒了一下,用手拭
去眼淚,回味著剛才那個夢,我真恨自己幹嗎要醒來。我能生活得更快樂嗎?不,
不可能了,失去了後妻,意味著我的後半生再也不可能變成喜劇,注定要在她的
影子裡淚飛心碎。而我,卻願意在淚影中活著,或者隨著後妻死去。

    第二天清晨,D 女醒來後為我做好了早餐,我們一起吃了早飯,D 女才離開
了我家。不知為什麼,現在再吃她做的飯,跟以前的感覺完全不同了,一點滋味
也沒有。臨走,D 女返身對我說:「守傑,你放心,除了你,我不會再和任何男
人來往;你什麼時候需要我,隨時找我都行。」

    我向她道了謝,送她到電梯口。返回的時候我又一次忍不住想,當初選了D
女當後妻該有多好啊,那樣後妻就能活著……

    第二天我並沒有去看女兒。說也奇怪,後妻出事後我對女兒的感情突然淡漠
了,再不像以前那樣隔幾天不見就想得發慌。有時我甚至一兩個月才去看她一次,
而且見了她,我也沒有了很親切的感覺。大概是對前妻的憎恨連帶了女兒,因為
她的身上畢竟有前妻的一半遺傳。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不對,女兒是女兒,前妻是前妻,是兩碼事,但是自己卻
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由得想躲避女兒。所以那天,儘管我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到
女兒了,但猶豫再三還是不想去看她,而是撥了父母的電話,說我回來吃飯。

    父母很高興我能回家,為我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然而吃飯時,老媽又
說起了我再找一個的事,說:「三兒,你也不小了,男人三十多還算小伙子,要
是等到四十多可真成了中年人了,那時選擇餘地就小了。不知你自己找了沒有,
要是沒找,我托你大哥大嫂,或者我跟你爸以前的老朋友們給你物色一個。」

    聽到這番話,我覺得有些不舒服:這是幹嗎?怎麼他們都跟合計好了似的,
這兩天集中對我進行擇偶轟炸?於是我回答道:「媽,我現在還不想考慮這事,
小C 才去世半年多,談論這個,我看為時尚早。」

    老媽還想再勸勸我,但老爸在邊上說:「這事得他自己走出來,你勸是沒用
的。」老媽這才不再吭氣了。

    晚上回到自己家,掏出了D 女留下的那幾張照片又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孩看
上去身材不錯,相貌也很清純。可是跟後妻一比,感覺差了很多。

    喪偶者與離異者都喜歡把新人與舊人對比,但二者的心態很不一樣,離異者
希望新人處處比舊人強,但喪偶者希望新人處處和舊人一個樣。

    或許後妻並非真的和我心目中所認為的那麼完美,但在我的眼裡,無人能夠
比得上她。於是看完後,我把照片放到了抽屜裡,再也沒有翻出來看過,也沒有
按照D 女留在照片背面的QQ號加好友。






【三十、F 女】

    轉眼到了春節假期,跟爹媽和大哥一家,以及女兒團聚了幾天後,我又把女
兒送回前妻那裡,自己返回了自己家裡休整。

    正月初五晚上,那位開房地產公司的哥們,也就是我們那個小「四人幫」的
旗手軍子約我喝酒。

    軍子是我的那幫狐朋狗友裡混得最開的一個,我們「四人幫」裡的第一把交
椅。能在北京這地方搞房地產開發的,沒幾個慫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軍子
開口了:「守傑,你該找個對象了。」

    我當時已經喝得暈暈乎乎,一聽就煩了,大著舌頭回他:「甭……跟我提這
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找了。」

    「那怎麼行,該找還得找。」軍子酒量比我大,說話舌頭還不卷:「老哥我
幫你物色了一個,就我們公司的,才來沒多久的小丫頭,水靈著吶。」

    軍子比我大一歲,其貌不揚:身高也就一米六七的樣子,大腹便便,小眼塌
鼻,毛孔粗大,外加深度近視。他算是我們「四人幫」裡最難看的一個,找的老
婆也最醜。但有一失必有一得,軍子老婆家裡有背景,而且出奇的賢惠能幹。軍
子開始創業時,她老婆不但動用娘家關係為軍子的事業鳴鑼開路,裡裡外外地幫
他打點,而且她還是搞經營的天才,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夫妻倆配合得天衣無
縫。

    對此,軍子也是感恩的,他常跟我們說:「家有丑妻是個寶,一個成功男人
的背後必然有一個女人,我老婆就是這樣的女人。」

    後來軍子發了,她老婆也從台前退居到了幕後。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財富的變
化,軍子開始變得好色。

    但是一條:外邊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他對老婆始終一百個放心,財權
仍舊給他老婆留著。

    別人問他,為什麼不重新換一個年輕貌美的老婆,軍子回答說:「我老婆那
是糟糠之妻,我這輩子能有今天全靠她了,過河拆橋那缺德事咱可不做,要是做
了那他媽還能叫個人嗎?再說,要是把她換了,這世界上還能找到比她對我更好
的女人?」

    而軍子的老婆,似乎也能接受現實,對他在外邊搞女人睜一衹眼閉一衹眼,
居然一點都不爭風吃醋,也算是個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奇女子。

    以前我跟前妻沒離婚時,基本上每年過年,我們「四人幫」的幾個朋友,都
會帶著家人到軍子的別墅裡聚會一次。

    當時建國老婆還在服刑沒出來,我和強子都會帶自己的老婆去。

    我們幾個男人搓麻將,幾個女人就湊一堆說些私房話。那時前妻就私下問過
軍子老婆,對男人在外邊找女人怎麼看。

    軍子老婆回答說,男人大多數是下半身動物,但如果是個識好歹的男人,那
么女人有德行的話,男人即便是在外邊花一花,也不會丟了髮妻的。

    所以,軍子老婆認為,要想維持住一個完整的家,衹要男人不把野女人領回
家來,身在曹營心在漢,她認為就可以接受。為此,前妻回來後跟我嘲笑軍子老
婆,說那女人真是不懂得怎麼管男人。

    軍子雖然在外邊花,但從不搞娛樂場所的小姐,因為他還是按時交公糧,怕
把病帶給老婆。

    他喜歡搞女秘書,他的女秘書就是他的情人。不,甚至連情人都算不上,衹
是性玩偶,因為軍子對這些女人一點真情都不投入。他的套路是:招收漂亮的女
秘書,然後一個月給個五六千塊薪水,很快就搞上床成了他發洩性慾的工具;玩
個一年半年,就找個理由辭退人家,隨便給兩個錢打發人家走路,然後再換新人。

    軍子衹喜歡年齡二十三、四歲剛出校門不久的女孩,說衹有這個年齡段的女
人搞著最爽,屄緊、皮嫩、心眼少,再老了不僅屄鬆了,而且愛玩心眼,那他媽
就沒意思了。所以他每搞個女秘書,短的半年,最長的也不過一年多點。

    軍子的辦公室是個套間,裡間有床供他休息。興致來了,他就把門一關,大
白天也跟女秘書搞。有時壞心眼上來了,依舊坐在班椅上辦公,打電話,卻命令
女秘書跪在班台下為他舔老二。

    軍子就嚴格地遵循「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原則,這麼多年過去,他的性感女
秘書一茬接一茬,始終源源不斷,好多高學歷的漂亮女孩飛蛾撲火般衝著他的億
萬財富欣然獻身,有的不小心懷上了還得打胎,而最後下場無一例外拿著萬兒八
千的遣散費走路,真讓人替她們惋惜。

    對此,軍子倒不覺得惋惜,他說自己很清楚這些女孩是衝著他的錢,而不是
衝著他的人來的,所以根本就不把這些錢迷心竅的女人當成盤菜。

    有一次我們哥們幾個湊一起,還說軍子這傢伙對女秘書太黑心了,就是玩膩
了要踹也得多給倆補償吧,起碼給個三萬五萬的讓人家有個安身的錢不是?

    可是軍子嘴一撇,不以為然地說:「操,我的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也
是一筆一筆掙下來的,我他媽又不是開救助中心,憑什麼給她們啊?丫們不就是
些性玩具嘛,我可從來沒承諾給她們,但這些女的就跟中了邪似的前仆後繼,那
衹能說明她們自甘下賤,給個萬兒八千的算對得起她們的身價了。玩具麼,也就
這個價。」

    當然,軍子是不會動D 女的。一是D 女是我介紹過去的朋友,兔子還不吃窩
邊草呢;二是D 女如果想和誰做愛,絕不會為了錢,軍子那模樣她是不會看上的
;三是D 女的外貌和他搞過的那些女人比,實在不是一個檔次,特別是那腿上的
疤,軍子也不大可能看上她。

    所以當軍子跟我提介紹對像時,我立刻敏感地想到,該不是他把哪個準備一
腳踹掉的女秘書塞給我了吧?於是我馬上不滿地回答道:「靠,你小子……怕是
又想把你……操膩了的二手屄塞給我吧,我……才不要哪。」

    軍子一聽就樂了,回道:「那怎麼可能呢,守傑,咱倆這麼多年交情,我能
讓你戴那種帽子?我玩爛的女人,就是扔給民工輪姦,也不會拿來忽悠哥們啊,
要不我以後還有什麼臉在哥們群裡邊混。」講到這裡,軍子頓了頓:「話說回來,
我今兒個給介紹的,確實是個清純女孩,剛畢業沒兩年呢,水靈得很,沒錯我是
想上她,可是那不是還有你沒解決呢,我特意給你留著呢。」

    「操,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還……長著顆人心哪?」我繼續口齒不清
地揶揄他。

    「你這是哪的話呀,瞧瞧,我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不是?」軍子做出受了莫
大委屈的表情,接著又開始循循善誘:「你放心,不滿意你就退貨,我照單收回
還不成嗎?你不上,我還等著上呢。」

    服了他的定心丸,又被他一激,乘著酒興我也來了興致,說:「那好哇,是
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咱……王老五一個,也他媽不怕咱這老……屌能被她
這小屄給夾斷了。」

    軍子一聽,喜形於色,立刻從包裡掏出一張照片來給我過目。睜著朦朧的醉
眼,我定睛一看,靠,這不就是D 女給我介紹的那個嗎?頓時失去了新鮮感,於
是含含混混地回答道:「這妞照片我見過,小D 給我介紹過,我看一般般嘛。」

    軍子一聽,覺得有些奇怪:「哦?小D 也給你介紹過?那我倆不是想到一塊
去了?你丫也太挑了,我和小D 同時看中的人,那說明差不了。」

    我搖搖頭,故作不屑地說:「照片我有好幾張,說實話我沒覺得怎麼著。」

    軍子聽了我的話,馬上就糾正:「誒,這妞本人可比照片上漂亮多了,照片
上看不出來,皮膚好哇,嫩得跟粉似的,身高一米七呢,都快趕上你小子了。身
材也好,還有那大腿……」

    「大腿?大腿怎麼了,誰的腿能……趕上我老婆的腿?」我一聽腿,頓時有
些不舒服,後妻的腿是我眼中天下最完美的腿,誰敢跟她比我跟誰急。

    「看看,看看,偏激了不是?」軍子見我急了,馬上安慰我:「她的腿比你
小C 的是差點,但是也不錯,修長,白嫩,也是大美腿啊。衹是我拿了張半身照,
你看不出來,等到真人到你面前,你肯定迷上她。」

    「操……你把我李守傑看得太……沒出息了吧,我還不知道你?要是真好,
你小子還……不自己先上了,這不想要的二……流貨,才甩給我……」我是越喝
越高,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軍子倒是一點不介意我的胡言亂語,繼續苦口婆心地勸慰加保證:「你看看,
你看看,小看我了不是?雖然我玩起女人來那是當仁不讓,但對哥們咱可是能兩
肋插刀。你放一百個心,老哥給你介紹的,絕對錯不了。怎麼樣,改明個兒約著
見個面?」

    聽他這麼打包票,我也有點好奇,稍微寬了寬心,乘著酒興說道:「好!那
我就聽你丫一回!乾杯!」

    「好,咱們一言為定!乾杯!」軍子見達到了目的,高興地跟我一飲而盡,
然後約定了正月初六,也就是第二天傍晚見面,地點聽我安排在什剎海附近的那
家自助餐廳裡。

    我沒理會他,而是自言自語道:「他媽的這幫八〇後也……不知道吃啥長大
的,隨便拉出個女的都他媽一米七幾,都快趕上我了……」

    軍子和D 女不約而同地介紹的女孩就是F 女。

    晚上回去我就渾渾噩噩地睡了。第二天早晨起床,突然回想起昨夜與軍子的
對話,記起答應了軍子跟F 女見面的,頓時感到一陣後悔。馬上撥通了軍子的電
話,對他說:「誒,軍子,我昨個兒喝高了,跟F 女見面那事我是隨口胡說的,
不算數,啊。」

    軍子一聽,也不樂意了,說:「守傑你這人他媽的怎麼這麼不識抬舉啊?跟
你實話實說吧,是我前幾天給你爸媽拜年時,兩位老人家專門拜託我幫你物色對
象的。你小子,老是這副要死不活的鳥樣,也不想想對得起你爹媽不?守傑,小
C 那事我們都替你難過,但日子總得過不是?你就是想破了頭想穿了心,她也不
可能再回來了。你以為人活著都那麼簡單,衹為了自個的喜怒哀樂嗎?那生死不
成了件簡單的事了?你活著不止是為了你自個,還是為了你身邊的親人、朋友,
所有為你好關心你的人,你他媽光自個在那多愁善感尋死覓活的,你多大個出息?

    況且我都跟人家小F 說了,人家都準備好了,你還想怎麼著?你昨晚答應了,
轉眼不算數了,人家心裡咋想?人家又沒做什麼對不住你的事,二十四歲一大姑
娘看上你,你丫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看你別狗咬拉屎人不識抬舉。「

    軍子這通話說得有點沖,雖然心裡不爽,但被他一陣數落,又知道他是奉我
爹媽之命行事,也不好再拒絕了。算了,事已至此,那就硬著頭皮去吧。衹是自
己沒心情梳妝打扮,到了傍晚就那麼隨便穿了件羽絨外套就去赴約了。

    昨晚跟軍子說的約會地點,還是在什剎海附近那個西餐廳。那是我常去的一
個點,以前跟A 女約會就是去的那裡。

    我來到街上伸手攔車,大概是因為過年的原因,街上特難打車,我跟木頭人
似的佇立了半天,也沒看到一輛空車駛過。看看時間不早,覺得再等沒準還要誤
事,索性搭公交車吧。

    上了車,我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邊的風景。冬天的
北京城,風景可真沒什麼看頭,滿大街千篇一律、衣著臃腫的行人,樹上光禿禿
的連片葉子都沒有,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寒冷,讓人掀不起一點激情,生不出一
分浪漫,感不到一絲溫暖,看不到一線希望。

    車子走著走著,人漸漸多了起來,慢慢地連過道上都站滿了人。路過一個車
站時,前門上來了母子兩人。那女的衣著鮮亮,個子挺高,不由得吸引了我的目
光。我定睛一看,頓時一哆嗦:靠,該不是A 女吧?

    沒錯,八成是A 女,跟她做了兩個月的露水夫妻,夜夜巫山雲雨,欲艷狂潮,
能不認得她嗎?

    怕她也看見我,我趕緊豎起了衣領,脖子盡量往衣領下面縮,直到衹露出兩
衹金魚眼繼續打量著她。

    自從我逃到上海出差,和A 女分手已經一年半了。分手之後,我一次都沒見
她。儘管期間她曾打過幾次電話約我再到她家坐坐,但我估計跟我坐坐是假,想
再站著打炮是真。也是,A 女這麼沉迷於肉慾和物慾的女人,碰見本怪傑這麼個
百年不遇的、能玩雜技的神炮手,即使不滿足她的物慾,滿足她的性慾也是可以
考慮交往一下。

    但可惜,那時我已經愛上了C 女,又一度和D 女周旋。咱這神炮手畢竟是單
管加農炮,又不是多管火箭炮,一炮打倆都吃力,再伺候個同樣百年不遇的性交
永動機,那更是想都不敢想。所以,儘管多少有些留戀跟A 女一起的瘋狂性愛,
但我還是管住了自己,沒去佔這個便宜。

    一年多不見,A 女看上去更憔悴了:雖然還殘存有點姿色,但跟一年多以前
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女人到了35~40歲期間是個加速折舊期,那是一年一個樣,特別是A 女
這樣夜夜沉迷於性,日日渴望於財的女人,終日在焦慮和不滿足中煎熬,衰老得
更快。

    原先若隱若現的眼袋,此時已經遮都遮不住了,眼瞼下方也開始出現了脂肪
球,臉頰上的肌肉也開始下垂塌架了,把原本圓潤的臉型一邊一個弄出倆淺坑來。

    當然啦,靠著天生麗質的底子,整體而言A 女還算是風韻猶存的女人,衹不
過是中年女人。

    不過,畢竟是一年多沒見面了啊,我還是有點吃不準,衹能說有八成把握是
A 女。

    疑似中的A 女和她兒子站在離我三四個人遠的座位邊。再看那小P 孩,個子
長高了一截,長相跟從前也有點變化,但依舊是副吊兒郎當的相。見到她兒子,
我又多了一分把我,現在九成是他娘兒倆。

    A 女娘兒倆沒有發現龜縮成一團的我,依舊在談論著什麼。我則屏息側耳傾
聽,透過噪音半猜半聽他們的談話。衹聽小P 孩抱怨道:「今天那個張叔叔太小
氣了,一件羽絨服(?)才兩百多都捨不得掏。」

    「別亂說,你今天已經要得不少了。」

    「那怎麼了,以前李叔叔一天就花了好幾千呢,錢沒了人家刷卡也給買。這
個張叔叔比李叔叔窮多了,媽,你幹嗎不找李叔叔,找他啊?」

    「你別亂說。」

    「怎麼啦,你自己算算,他今天花了一共不會超過三百塊(?),一頓飯才
一百多塊,連個澳洲大龍蝦都捨不得點。」

    「龍蝦太貴了。」

    「那人家李叔叔那時候怎麼就點了鮑魚呢?一點也不誠心。」

    「小孩子家別胡說。」

    「誰胡說了?哼,咱們走連送不送一下,真小氣。」

    「那是張叔叔沒車。」

    「沒車怎麼啦,沒車總得給個的士錢吧,害得咱們還得擠公交車……。」

    我靠!沒錯,絕對沒錯,就是她娘兒倆!聽到這裡我已經有了百分之兩百的
把握,要不是她倆,我李守傑三個字倒過來寫!小P 孩嘴裡刷卡點鮑魚的李叔叔
不就是本人嗎?

    靠!真沒想到居然在這種場合與A 女重逢,看來A 女已經把她識人看相的標
准全盤傳授給她兒子了,小傢伙顯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幸虧當時自己當機立斷來了個腳
底抹油,要真跟A 女成了,那小P 孩一日千里的物慾絕對會把我壓成肉餅的。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更加龜縮了,生怕她倆認出我來,以至於恨不得從車窗
上跳出去逃之夭夭。

    A 女沒有再回答小P 孩的話,而是輕輕歎息了一聲,目光向窗外望去,過了
一會又往窗邊上掃。她肯定看到了我,這個曾經被她感動過,對她迷戀過,差點
決定娶她做老婆的人。但是她認不出我來,因為我半個腦袋都龜縮在羽絨服裡,
而且她肯定也想不到,那個曾經看上去意氣風發的男人怎麼會淪落到跟她一樣坐
公交車的地步。

    想到這裡我又閃出那個頑固的念頭,甚至,當時選了A 女也行?起碼C 女還
能好好活著。又一想,不行,還是不能選她,選她就輪到我沒命了,身體得被她
掏干,還有財產,也得被搾乾。

    而聽到A 女那一聲歎息,我卻不由得又產生了一絲惻隱之心。

    A 女啊A 女,拋開你和你兒子的物慾不談,其實你也算個懂風情、能過家的
女人,年輕時也算長的不錯。

    可是你怎麼就管不住你的物慾呢?貪如水,不遏則滔天;欲如火,不滅則燎
原。你身邊的男人一茬茬換,今天張大哥,明天李叔叔,後天王大爺,每個都為
你在床上的風騷而傾倒,卻每個都被你駭人的物慾而嚇跑,你怎麼就不汲取點教
訓呢?

    一年前,你還算令人銷魂,現在,你還算風韻猶存,但以後,你的那些青春
資本全部耗光了你又怎麼辦?

    物慾這個東西,其實人人都有,包括我自己。但是,我發現女人的物慾普遍
比男人強烈許多。男人的消費行為,多數是理性的,量入為出的,在消費時還是
會考慮投入產出比的。但是女人就不一樣,女人的物慾是感性的,不計代價的,
甚至是完全無厘頭的,特別是對三十歲左右面臨危機的熟女而言。

    以A 女為例,她一個月衹兩千塊薪水,是一個低的不能再低的白領底層,但
是她滿腦子裡充滿了對奢侈享受的渴望,買起衣服來,總是盯著那些國際大牌。

    沒有錢的時候,衹能徘徊在櫃檯上試了又試,試了卻買不起,那心靈受到的
煎熬該有多劇烈!煎熬到一定程度,人就不能理智看待自己了,變成了瘋狂,不
擇手段地想滿足這些慾望。即便是遇到了我,這個起初真的為她哀憐,為她感動,
想給她一個小康生活的男人,她依舊管不住自己,以至於揮舞起宰人的刀。

    我想,並不是她覺得我這個人不好,而是她的價值觀已經被扭曲,她的靈魂
已經被物慾支配,她衡量一個男人愛不愛她的標尺,不是這個男人肯為她的未來
謀劃什麼,付出什麼,而是這個男人是不是肯為她花錢。A 女的表現並不是一個
特例,現在不少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A 女的影子。

    俗話說知足常樂,慾望這東西是無止境的。人的慾望越多,越貪婪,人就越
痛苦,越勞累,越醜陋,越卑微,越可怕。

    人這一輩子就這麼幾十年,能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不愁看病,養活得起子女
老人,有錢做做自個喜歡的事,圖個舒適就足夠了,何必每日在慾望的深淵裡掙
扎煎熬呢?

    人啊,有多大能力享多大的福,對不屬於自己能力所及的那些東西,何必日
思夜想拚命去得到呢?靠出賣尊嚴去換得,靠作奸犯科去騙得,靠擠破腦袋去爭
得,即便得到了,那真的幸福了嗎?

    慾望是個無底洞。對貪婪的人而言,滿足了舊的慾望就會有新的慾望,得不
到還是折磨自己。乾脆不如心態好點,圖個健康平安算了。可惜,咱見過每日在
慾望裡掙扎受苦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太多了……

    又走了幾站,娘兒倆下車了。A 女家並不在這一站,看來她倆還得轉車。

    等A 女母子倆走到後車門,我才把龜縮在羽絨服裡的腦袋伸出來長長出了口
氣,目送娘兒倆離去。忽然,我覺得自己哀憐她們很是好笑,其實我自己的處境
能比她好多少?不,甚至比她還悲慘,還可憐,起碼她每次跟男人約會都還帶著
希望,而我呢,衹有絕望……

    等到了那家自助餐廳,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冬天麼,黑的早。我這人一貫磨
嘰,再加上是搭公交來的,更是晚的不得了,F 女已經在那裡等我一段時間了。

    因為過年,天又冷,我進去時餐廳裡人不多。又由於見過照片,所以沒怎麼
費勁,就找到了正坐在桌旁半低著腦袋用小銼刀修理指甲的她。

    「對不起,請問您是小F 吧?」我彬彬有禮地問道。

    小銼刀停住了。接著,一張如同范冰冰一樣的白嫩小尖臉仰起開,看著我,
操著一口不怎麼標準的北京話:「是呀,你是李大哥嗎?」

    「嗯……是。」見她確實比照片上漂亮好多,我有些手足無措了。老毛病又
犯了,衹要一見漂亮女人就渾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呀,你。」小尖臉倒是挺大方,一邊說一邊收起了小銼刀,放到一個紅
色的小皮盒子裡:「都等你半天了。」

    「對不起……我攔不到車,坐公汽來的。」我跟小品《警察與小偷》裡的陳
佩斯似的,邊四處掃溜邊往下坐,就是不敢看那張CJ的小尖臉。心想,看來準是
軍子這傢伙打算挑了她當女秘書的,衹是看著我鰥寡孤獨挺可憐,就發揚人道主
義精神先讓給我上了。

    「啊?你沒車呀?」小尖臉很詫異地問道。

    「嗯,是呀。」我對她的詫異一點不感到奇怪,這年頭,男人沒個車,那就
跟沒有老二一樣讓人不由得另眼看待。本想解釋一下為什麼沒車,一想算了,說
那麼多廢話幹嗎。她要是看不上我更好,省的我左右為難。

    「那你是什麼公司的副總啊?」小尖臉繼續CJ地發問。聽她的口氣,意思是
你連個車都沒有,還掛著個副總頭銜,你們那公司估計也就一個正總,一個副總,
唱東北二人轉的吧。

    「是億銀科技公司。」我如實地答道。雖然小尖臉的口氣讓我感到有些不舒
服,但轉念一想,唉,人家一個二十四歲的大閨女憑啥看上我這鰥居的半老頭啊,
還不是圖個高起點,關心些物質條件也正常。但是談話到了這個份上,就談不上
好感不好感了,衹是一問一答,列物質清單了。

    「哦,那個公司也不算小啊,你怎麼沒車呢……」小尖臉滿腹懷疑,然後不
等我解釋就給出了答案:「你肯定是環保人士」。

    「呃……算是吧。」見她慷慨地送我這麼頂高帽戴,咱就順著竿子往上爬,
冒充一次高尚的環保人士吧。

    「我最欣賞環保人士了,有責任心,肯定也有愛心。」小尖臉高興了,誇了
我兩句,然後語氣一轉:「不過咱們結婚以後你就不能再環保了啊,那生活多不
方便……起碼得給買我一輛,我要紅色的跑車。」

    我昏,我他媽跟你才說了不到十句話,居然連結婚以後怎麼安排我的錢都想
好了?這幫八〇後,腦子裡成天想什麼呢?於是我不做聲。

    「咱們去取餐吧?」見我不做聲,小尖臉提議道。

    「哦,好,你先去,我幫你看著包包。」我趕緊獻慇勤緩和尷尬氣氛,看了
一眼她乳白色的包包,心裡納悶這包包可真他媽大。

    「好啊,我去啦!」小尖臉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座椅。

    我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背影:穿著一件乳白色的帶狐狸毛領的中長外套,一條
藍色的牛仔褲,一雙白色尖跟漆皮長靴,靴子口上還有幾個皮穗隨著她的蹦蹦跳
跳來回晃動著,看上去真有點像衹小白兔,呃,不,大白兔。不過,她的身材確
實很好,特別是腿,雖然穿著靴子牛仔褲也能看得出來,那是一雙美腿。

    看到這裡,我不禁有些自責。不,我不該去看別人的腿的。後妻的腿我真的
願意看一輩子,誰的都不看。於是,我點了一支煙閉上眼睛抽著,又想,靠,這
哪裡是相親啊,這是在帶女兒出來玩。

    自助餐廳的正中央,有個女孩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邊彈奏。在等小尖臉
取餐的功夫,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彈鋼琴的女孩的側面,發現她其實也挺漂亮的:
大大的眼睛,潔白的皮膚,還有一頭烏黑順直的長髮,隨著身體的顫動而飄動著。

    此情此景,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看著看著,女孩換了一首新曲子,旋律傷感而纏綿。她彈奏得實在太好了,
那悠揚的琴聲如溪水般淌進我的耳朵。我禁不住拚命回憶,這女孩究竟長得像誰?

    想啊想啊,忽然,我想起來了,她像十幾年前在機關工作時,那個請我看電
影的女孩。唉,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現在是否還會記得我,這個曾跟她一起看了
場電影的人?

    我並不清楚彈鋼琴的女孩演奏的曲子叫什麼名字,衹是隨著她的琴聲,我的
思緒回到了1996年春末夏初的那個中午,我和那女孩一起吃午餐的情景。她
看到我偏食,就把自己盤子裡的青菜給我挑了不少過來。

    還有那場名叫《變相怪傑》的有趣的電影,還有我隨後的內心掙扎,還有對
她的逃避,還有她哀怨的目光……

    我默默地回憶著這份被封存了很多年的感情,一絲淡淡的憂傷湧上我的心頭。

    十年如一夢,如果我當初選擇了她,那麼我將不會經歷那麼多的悲歡離合,
我會和她生活在幸福之中,我們擁有很純很純的感情,還有十年積累起的親情。

    那樣,後妻也就不會與我相識,她會好好地活著,儘管我不認識她,但世界
上仍然會存在著那個如花般美麗的生命。她會站在她辦公室的玻璃窗前向外張望,
或許看到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匆匆而過的我,或許看不到。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活著,好好地活著,帶著她的驕傲,她的靚麗,點綴著這個灰色的世界。

    想到這裡,我點燃了一支煙,看著四散飄去的煙霧,心頭忽然一顫,隨著煙
一般飄渺的旋律,以及琴聲的每一個觸點,迸出了一句詞,接著又是一句……

    隨著琴聲,等候思緒像煙一樣飄遊伴著,淡淡的哀愁想起和你相識的時候

    那唇,那眸就像水一樣的溫柔那情,和你的愛甜美如甘醇的酒曾經想把它一
飲而盡甜美如甘醇的酒……

    那雨,那風平靜的心被你吹皺那雲,和那些霧就像我們年輕的時候

    十年後,再回首彷彿又看到你清澈的眸儘管,我知道這曾經的一切早已離開
我遠走……

    那苦,那痛就像經歷了一場夢那哀,和你的淚永遠印在我的心頭

    愛悠悠,恨幽幽多想回到我們年輕的時候想追回,那一切撫平傷痕和你手牽
著手

    我知,這衹是幻想時光永遠不能再倒流伴隨,淡淡的遺憾飲盡這一杯苦酒…

    …

    正在真魂出竅的時候,小尖臉取餐回來了,看到我在失神地望著彈鋼琴的女
孩,好奇地問:「誒,李大哥,你看什麼呢?」

    「呃……沒看什麼。」我慌忙從往事的回憶裡拔出來,掩飾道:「這首曲子
非常好聽,可是我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哦,這首啊,這首曲子叫Tears ,是很好聽。」小尖臉輕鬆地給了我答案。

    「哦,Tears ,眼淚,不錯。」我自言自語道。

    稍後我也去取餐了,取了幾塊烤牛肉,幾塊烤羊排,幾塊烤鴨。把盤子放在
桌子上,我坐下,開始吃了起來。

    「誒,你盤子裡怎麼都是肉啊?一點青菜都沒有?」小尖臉突然詫異地問道。

    「哦,我從小就不怎麼愛吃青菜,喜歡吃牛羊肉,呵呵。」我笑了一下,回
道。

    「啊?你該不是回民吧?」小尖臉依舊滿臉詫異,神情似乎緊張起來。

    「呃……不是。我衹是偏好吃牛羊肉,豬肉也吃,但吃得少。」

    「哦……」看得出來,小尖臉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那不吃青菜的習慣可
不好,營養要均衡,來給你點青菜吧。」

    說完,她把自己盤子裡的青菜給我挑了一點。

    看著她給我挑菜,忽然我的心底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又想起了十多年前在機
關工作時那個女孩。當年,她就是這樣,說我偏食的習慣不好,然後給我挑了些
青菜。

    於是,我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大白兔那張小尖臉。她的眼睛可真大,真清澈,
就和當年那個女孩一樣,清澈的像一池春水。

    當然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我早已不是當年容易被感動的CJ男了,她也
不是那個女孩。想到這裡,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中。這時我又發現,她盤子裡
除了點基圍蝦,剩下的差不多都是青菜,真是個食草動物。心想,花一百塊錢來
這吃一肚子青菜,你丫虧不虧啊?又一想,靠,她虧個屁,反正是我買單。

    兩人就這麼「啊呃誒哦」地邊吃邊聊,小尖臉很詳細地問了我的職位,收入,
住房情況,越聊越顯得興奮。我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幾口就開始抽煙。一邊吞
雲吐霧,一邊看著她洋溢著清純笑容的小尖臉回答她的各種問題,忍不住想:
「唉,年輕就是不一樣,單純啊!都單純到了衹剩下物質的地步了。」

    吃完飯,小尖臉弄了一杯冰激淋吃。又跟我聊了一會兒,小尖臉忽然問:
「大哥,你《仙劍》打到哪一級了?」

    「什麼?」我瞪大了金魚眼看著小尖臉,一臉詫異。

    「《仙劍》啊,怎麼,你沒玩過?」小尖臉也一臉震驚,那表情就像得知一
個法國人不知道拿破侖,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似的:「你不是搞IT的嗎?」

    「我搞IT也不玩遊戲啊?」我解釋道:「我年輕時玩過幾天遊戲,過三十以
後碰都不碰了。」

    「那多沒勁啊。」小尖臉鬱悶地評論著我乏味的生活:「以後咱倆一起玩吧。」

    「不行,我不幹。」終於發現一個讓她討厭我的理由了,我連忙抓住機會:
「我這輩子都不會碰遊戲,那玩意叫玩物喪志。」

    「那好那好,不強迫你,以後我玩《仙劍》,你做飯給我吃。」小尖臉一句
話,就把我好不容易創造出來的鄙視我的機會錯過了,繼續憧憬起未來的幸福生
活。

    操,你玩遊戲我給你做飯?給你做夢還差不多。你以為你真是范冰冰啊?我
看你是犯病病。想到這裡我按了桌子上的指示燈召來了服務生,說道:「買單!」

    聽我說要買單,大白兔從她那碩大無比的包包裡拿出了一面小鏡子,又拿出
一衹口紅,拔下蓋子,對著鏡子認真補了幾下口紅。那口紅是粉紅色的,她補完
後又抿了抿嘴。接著,起身戴好了乳白色的無簷軟呢帽,又戴上一雙乳白色的羊
皮手套,看上去更像一衹大白兔了。那小尖臉被呢帽一襯,越發顯得挺可愛挺CJ
的。出門前對著玻璃的反光一看,靠,她穿著高跟鞋跟我差不多高,衹是比我可
苗條多了。

    我和她並肩走到大街上,為她攔了一輛車讓她上去。誰知她上了車,問道:
「你怎麼不上來啊?」

    「我要回家了。」

    「是啊,咱們不是回家嗎?」大白兔又驚詫了。

    「……」我無語。

    「快上來啊。」見我呆站著不動,F 女伸出半個身子來把我拽進去,然後緊
緊靠在我的肩頭:「師傅,咱們去左家莊。」

    靠,這叫什麼事兒?我他媽什麼時候答應你左家莊成了「咱們家」了?我一
陣鬱悶,想說她兩句,但看到做小鳥依人狀的CJ小尖臉又有些於心不忍。以前第
一次見面上床的時候也有,比如和D 女,但還從沒第一次見面就「夫妻雙雙把家
還」的。再說了,我根本就沒有搞女人的慾望,何況是個比我小一整輪的小蘿莉,
向人家下手自己都覺得於心不忍。

    想到這裡我終於痛下決心,對大白兔說:「不行,我今晚得回父母家,年還
沒過完呢,我還是送你回家吧,你住哪兒?」

    「我住租的房子啊。」見我準備甩開她,大白兔有些不高興了,撅著個小嘴
嘟囔著:「這幾天我合租的夥伴家裡來人,吵死了,我不想回去。大哥你就讓我
住你那幾天吧,你回家也沒關係,衹要能上網就成。我連內衣化妝品都帶來了。」

    這時我才明白,大白兔拎著的那個包包為什麼出奇的大。

    「那……怎麼行?咱們又不熟。」我連忙攔駕,心想今天可算碰上個「自來
熟」,這可怎麼辦?怎麼著都甩不了她?唉,我這人就這毛病,總是不好意思拒
絕人,連B 女那個噁心的老八婆我都賠了一晚上時間跟她磨嘰了那麼久,更別說
長著這麼一張CJ小尖臉的大白兔,實在張不開那嘴。

    「一回生二回熟嘛。」大白兔一臉的企盼。

    看著那張充滿期待的CJ臉,我不由得又心軟了。唉,算了,就從了人家吧?

    反正都知根知底的,也不怕丫偷我東西,值錢物件都在保險櫃裡鎖著呢,也
不怕丫撬開。想到這裡,我只好垂頭喪氣地回答道:「好吧……」

    「哦耶!」大白兔爆發出一聲歡呼,隨即響亮地親了我臉頰一下。我一摸,
靠,一手的口紅。

    把她送到我左家莊的家,怕這半夜孤男寡女的恐怕又要出事,趕緊
跟她簡要介紹了一下房屋、傢俱、電器、衛生間情況,拿了電腦包就準備閃。走
到門廳裡,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叫了我一聲:「守傑,你等等我。」

    那一刻,我突然有種觸電般的感覺,彷彿是聽到了後妻的聲音,於是我詫異
地扭身朝後看了看。

    不,不是後妻,是大白兔。她站在我的身後,撲上來送給我一個吻。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她吻上了,只好要緊牙關抵擋著她的舌頭。不,我不
能幹對不起後妻的事情,我暗自告誡自己。然後猛地一用力,把她從我身上分開
了。她的眼睛盯著我的眼睛,清澈得跟一汪水一樣。

    我緩了緩神,把目光從她眼睛上移開,對她說:「你早點休息吧,我要走了。」

    等電梯來到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後望了一眼,大白兔還站在樓道裡,目送我
離開。

    出來後,我伸手攔了一輛車,師傅問我:「去哪?」

    去哪?我他媽知道去哪?我四處都是房子,但又無家可歸。想了想,說:
「去酒仙橋吧。」

    又是很久沒有回來了。我打開燈,屋裡的陳設依舊保持著原樣,衹是地上已
經又積了一層灰。我放下電腦包,走進了次臥--以前和後妻第一次有肌膚之親
的地方。我點了一支煙,靠在床頭上,又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那回憶是美好的,那回憶是痛苦的,那回憶是天堂,那回憶是地獄。如同坐
過山車一般,我在美好與痛苦、天堂與地獄的反覆穿行中,不知不覺又一次淚流
滿面。

    我從床頭櫃裡翻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眼淚和鼻涕。這盒面巾紙也是亡妻生
前親手買的,自從她搬到我團結湖的房子後,再沒人動過。

    接著,我又走到了亡妻的衣櫥裡,找到了她曾經穿過的那些衣服,長久地,
深深地嗅著,回味著她的氣息。我突然感覺到,整個房子裡都是她的氣息,她的
影子,她無處不在,她陪伴著我,卻又不肯讓我看到,不肯跟我說話。

    人生就是這樣一場夢,亡妻走了,可她用過的東西卻都還在。哪怕是一件衣
服,一雙鞋子,甚至是一盒面巾紙,此時都似乎附著了她的靈氣,讓我思念,讓
我感傷,讓我唏噓。

    抽完煙,我又開始清掃房間,一點點把地板拖乾淨,把傢俱擦乾淨,就連屋
裡的小擺件,擦拭過後都要按照原樣擺好,哪怕一分一毫都不能差。我不停地忙
碌,打掃著這間再不會有人住的空房子。這樣做沒有意義嗎?不,有意義,這是
亡妻的房子,房產證上還寫著她的名字,我幫她整理房子,她肯定會高興的。

    忙到後半夜,才算把每個角落都清掃完畢,連吊燈都擦拭了一遍。清掃完以
後,我精疲力竭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關掉吊燈,把檯燈壁燈都打開,房間裡頓
時充滿了溫馨雅致的氣息,就像我第一次到她家做客一樣溫馨雅致。

    呆坐了一會兒,我渴了,就到廚房裡燒了一壺開水。我第一次到後妻家裡做
客,她就用那個壺給我燒了水,那壺上似乎還帶著她的氣息。我緊緊地握住水壺
的柄,那可是她曾經緊握過的啊,握住它就像握住後妻的手。

    我泡了兩杯茶,一杯用一次性紙杯,一杯用後妻以前用的象牙瓷杯,放在茶
几上,一個人靜靜地回想著模仿著,以前跟她坐在一起長談的景象。要是能夠換
回時光倒流,讓我再體會一次與後妻相聚的感覺,哪怕讓我少活二十年,不,三
十年,我都心甘情願。

    想到這裡,我忽然很後悔,當初為什麼同意把後妻下葬。早知道我衹能像現
在這樣,靠憑弔她用過的東西來思念她,就不如把她留在家裡,每天守著她,跟
她說話,拉琴給她聽……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迷離中我又回到了她的辦公室。我看到穿著杏色
短裙和魚嘴高跟的她向我走來,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驕傲地向我揚起臉來;笨頭
笨腦的我滿臉油汗,緊張地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

    第二天上午十點我才醒來。醒後才發現自己昨夜原來是和衣而臥,就在沙發
上睡了一宿。大概是因為流淚的緣故,眼角有好多眼屎,粘得連眼睛都難以睜開。

    我用手把眼屎摳掉,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洗臉時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這大
半年,我老多了,臉上也有點橫肉了,看上去真不舒服。又想到以前亡妻就經常
站在這面鏡子前梳妝打扮,更覺得人去樓空,物是人非,由衷淒涼。

    洗漱完畢,我拿了電腦包準備返回左家莊家裡。臨出門,又忍不住返回各個
房間看了一遍,忍不住再次摸了摸亡妻穿過的衣服。這才走到門口,對著空無一
人的客廳說:「我回去了,過些天再來看你們。」

    我所說的「你們」,就是後妻的房子,還有房間裡的沙發,茶几,茶杯,水
壺,床,衣服……這些本無生命的東西,卻因為見證了我和後妻的愛情而在我心
中有了崇高的地位。今後,我會一直小心守護著它們,直到我與後妻在天堂裡重
逢的一天。

    我回到家門口,按了按門鈴,沒人應。自己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房間靜悄悄
的沒有一點聲音。大白兔呢?走了?這丫頭,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不對,怎麼
靴子還在這兒?靠,丫該不會還睡著呢吧。我放下電腦包換了拖鞋,走進了客房,
床上沒人。又到了主臥一看,丫竟然……舒舒服服地睡在我的床上!

    靠,這丫頭也太把自己當主人了吧?

    大白兔仍舊沉浸在甜美的夢鄉,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微笑。本想叫起她,但
看她睡得那麼香甜,也有些不忍心。於是我返回客廳,抽了一支煙,又覺得肚子
有些餓,就燒了壺水泡了一碗方便麵自己吃;又為大白兔拿出一碗放在桌上,等
她醒來自己泡吧。

    這時手機響了,一接,是D 女打來的。D 女問:「守傑,昨晚和小F 見面了?」

    「你怎麼知道的?」我反問。

    「小F 昨晚跟我打了電話了啊,你對她感覺怎麼樣?」

    「怎麼樣?不怎麼樣……這丫頭是個自來熟,臉皮那是相當的厚,當晚就粘
著跟我回家,害得我有家不能歸,在外邊過了一夜。」說到這裡,我又對D 女說
:「我覺得這丫頭有點怪怪的,不知道她腦子裡都想的啥,跟我沒說十句話就要
我給她買跑車,還說以後她打遊戲我做飯,操,真是有病吧!這幫八〇後,我真
搞不懂,大概我是太老了,接受不了新新人類觀念了?」

    D 女在電話裡笑了一陣,然後說:「我不也是八〇後嘛,以前你怎麼沒抱怨
過我啊。」

    「你?你不一樣,我跟你感覺不出代溝來。但是她不行,我跟她一起,感覺
自己簡直是在跟外星人交流,我說前門樓子,她說胯骨軸子,我搞不懂她,她也
搞不懂我。」我如實說出了對大白兔的評價。

    D 女還在笑,接著說:「守傑,其實呀,這個小妹妹人不錯,我跟她共事大
半年了,她有什麼心事都跟我說。她呢,是有些貪玩,人家也是大城市長大的獨
生子女,從小嬌生慣養的;但她本質不錯,人很善,跟她出去逛街啊,見到乞丐
什麼的她從來都會慷慨解囊,坐地鐵公交車見到老弱病殘孕,她都會主動站起來
讓座。守傑你不是常說以小見大嗎,這些小事情其實挺能反映一個人的愛心和本
質的。」

    「那她一見面怎麼跟我說那些廢話。」我是指F 女對我物質方面的過分關注。

    D 女智商也不低,一下子猜出了我那句話的意思,就說道:「唉,守傑,你
不想想啊,她跟我當年一樣,一個小姑娘在北京漂著,沒親沒故的,還不是想找
個靠。我當年嫁給我老公,跟她的想法其實差不多,所以我特能理解她。我老公
那樣我都嫁了呢,何況是你,還算個好男人。以前我跟她介紹你的時候,把你吹
得天花亂墜的,簡直就是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成功好男人的典範,小姑娘信我啊。

    再加上你這人又磨嘰,老是拖著不見面,我也怕這事黃了,天天在人家耳邊
說你好話,把人家的胃口吊起來了,盼著跟你見面都望眼欲穿了。「

    「靠,不至於吧,她不過二十多歲,花骨朵正開的艷呢,正是屁股後頭一幫
人追的年紀,沒事幹嗎纏著我這個鰥居的半老頭啊,再說我又不是大老闆什麼的。」

    我還是滿腹疑惑。

    「誒,這你就不懂了吧。其實你根本不懂我們八〇後的女生的愛情觀,在我
們眼裡大老闆不大老闆的根本無所謂,我們喜歡的是一個男人自身的魅力,他可
以老,可以窮,但必須有魅力。就像我,第一次跟你見面我就喜歡你,就願意跟
你上床,而不在乎你有沒有錢,有沒有車,有沒有房,我都不在乎,甚至不在乎
你怎麼看我,不在乎你以後要不要我。」

    「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有啊,緣分這東西呀是天注定的,追的人再多,最後花落的衹是一家。」

    D 女接著說:「年輕怎麼啦,我老公倒是年輕,能怎麼樣?這你得感謝我啊,
我這幾個月是她的知心大姐,她對你的認識啊,全都從我這來的,基本上把我對
你的看法,對找男人的看法,全都傳授給她了。哦,還有,昨晚人家那麼熱乎跟
你回家,你以為人家真是迫不及待想獻身嗎?不是啊,那是我跟人家吹你,說你
是個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做事特別負責,不信跟你回家試試,你絕對不會動她
一指頭。人家聽了我的慫恿,昨天主動纏著跟你回家,實際上是最後一次試探你
的人品的。衹是我不知道她留了個心眼,不信你去翻翻她的包,人家連剪子水果
刀什麼的都備好了,準備萬一要是你猙獰了自衛用的。結果你那麼君子,人家心
裡別提多高興了,深更半夜給我打電話報喜,把我手機都打沒電了……」

    靠!原來是這樣!聽到這裡我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幸虧本人沒打算辣手摧花,
要真是不小心露出了猙獰面目,沒準現在正躺在協和醫院手術台上縫老二呢。

    談話進行到這裡,忽然聽得裡屋有響動,我知道大概是大白兔起床了,連忙
收了線,轉身朝主臥方向隨口揶揄道:「喂,大白兔,太陽照到屁股上了,該起
床了!」

    大白兔穿著一件粉白色的絲質睡裙,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哈欠連天地
循聲走到餐廳,坐在我的對面。

    昨晚穿著厚厚的冬裝沒看清楚,此時我才清晰地看到她的身材。果然,軍子
和D 女都沒誇張,大白兔的身材確實很棒,除了胸小了點以外,細腰翹臀長腿,
完全可以稱得上魔鬼身材了。特別是睡裙下面露出的兩條長腿,細嫩潔白,那感
覺直逼後妻的雙腿。當然,還是差了一點,腿肚子的弧度沒有後妻的腿那麼優雅
圓潤。

    看到這裡我又有負罪感了,連忙轉移了視線,低著頭繼續吃方便麵。一邊吃
一邊說:「水剛才燒好已經涼了,你要泡麵吃的話,自己去燒水吧。」

    大白兔聽話地灌了一壺水燒著,等水開的功夫坐到我對面,看著我,問:
「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我叫你什麼來著?」我也納悶地自言自語道。然後想起來了,我剛才叫她
大白兔來著。

    「為什麼叫我大白兔啊?」大白兔盯著我問道。

    「我……」我自覺失言,連忙解釋道:「你昨晚一身上下都是白的,看著像
衹大白兔嘛,就那麼隨口叫了……不喜歡的話就不叫。」

    「我喜歡!」大白兔對我做了一個鬼臉,那小尖臉更加顯得CJ了。

    「哼哼,這衹大白兔,看上去CJ,心裡可一點不CJ,連閹割我的刑具都事先
準備好了,還他媽的挖坑讓我跳。操,真是最毒莫過婦人心哪!」我心裡暗自嘀
咕著,直為自己沒有被她的主動投懷送抱搞昏了頭而慶幸。

    我先吃完了泡麵,點了一支煙等大白兔,心裡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辦。看樣
子大白兔想在這裡住上幾天,也行,正好我很久沒回團結湖那邊了,該去做下清
潔了。

    想著想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大白兔那雙正捧著泡麵碗的手上。她的手跟
後妻是一個類型的,白嫩圓潤,手指細長。看到手,不由得又想起那次後妻說自
己手適合彈琴,但是很遺憾父母沒有讓她學。

    「幹嗎老盯著我的手看啊?我聽說過男人有戀足的,沒聽說過有戀手的。」

    大白兔忽然說道。

    「……」被她這麼一問,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操,你大哥我不僅戀足,而
且戀手,戀胸,戀陰……反正有關漂亮女人的什麼東西都戀。慌忙中抬起頭看著
那張CJ的小尖臉,她已經吃完泡麵了,嘴角上似乎還殘留了點辣椒油的黃色痕跡。

    我只好連忙給自己圓場:「我覺得你的手指細長,挺適合彈鋼琴的。」

    「啊?你看出來了啊?」大白兔一邊擦嘴,一邊又驚詫了,兩衹眼睛瞪得溜
圓:「是啊,我是會彈鋼琴。」

    「是嗎?」這回輪到我瞪著一雙金魚眼驚詫了。

    「當然啦,我四歲起就學鋼琴了,都過了業餘八級呢。」小尖臉撇撇嘴,不
以為然地向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內涵美。

    「哦,厲害厲害!」我倒是被她的話給雷了一下,連忙表示由衷的欽佩。雖
然我並不清楚業餘八級究竟是個什麼級別,但見她說得這麼自負,猜想肯定是有
了不起的水平:「什麼時候有機會給我彈首曲子聽?」

    「那沒問題。」小尖臉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微笑:「衹是你得會欣賞,我可不
想對牛彈琴白費勁。」

    操,怎麼說話呢這是?這小蘿莉的話還真趕得上趟,隨口就能刺我那麼一下,
真是我的野蠻女……孩。不過咱也不是白給,畢竟也是從小受過熏陶,那點欣賞
能力還是有的。於是我回答道:「你放心,你李大哥雖然長得沒你秀氣,心裡邊
也秀氣著呢,內秀你懂不懂?」

    「哦,是嘛?那還差不多。衹是你這兒沒琴,我想獻藝都沒地兒。」看得出
來,小尖臉也很想在我跟前露兩手。

    鋼琴我以前倒是有一架,珠江牌的,但那是為女兒買的,離婚時給前妻了。

    後來跟後妻在一起時,後妻一直想再學鋼琴,我們準備再買一架的,誰知人
算不如天算,還沒等付諸實施,後妻就出事了。

    這時我突然有一種衝動,把鋼琴買回來,完成後妻的心願。於是我對大白兔
說:「好,今天你陪我去挑架鋼琴好不好?」

    「真的?」大白兔又驚詫了:「是為我買的嗎?」

    靠,你他媽想的也太美了點吧。我沒理會她,繼續問:「你會挑吧?」

    「當然會啊。」大白兔滿臉驚喜。

    「好,馬上洗臉穿衣服去,動作快點。」我掐滅了煙頭。

    根據大白兔的建議,我和她來到復興門中央音樂學院附近的一家琴行,大白
兔開始選琴。挨個試了一遍以後,終於選中了一架大白兔認為音色和觸感都最佳
的鋼琴,當天就能送貨。選琴的時候,大白兔還即興為我彈奏了一曲Secret Garden,
彈得確實很棒,流暢而悠揚,令人回味無窮。

    談好了價錢正準備付錢,大白兔突然對老闆說:「老闆,你這裡買琴不附贈
樂譜嗎?」

    老闆一怔,馬上說:「啊,贈啊,贈啊。」

    說完,從貨架子上擺放的一堆樂譜裡抽出一本來遞給她。大白兔翻了翻,似
乎並不滿意,又說:「多給幾本吧。」

    老闆笑了笑,回答道:「我這裡其實不贈樂譜的,這些樂譜我都是賣的,衹
是看著你想要,送你一本啦。」

    大白兔卻不滿意這個解釋,撅著個嘴說:「我以前在那邊的英曼琴行買琴時,
人家可是贈送了十幾本樂譜呢。」

    老闆看了看我,又接著對大白兔說:「那是他們利潤厚啊,這位先生太會砍
價了,把我利潤都弄得沒有了,沒賺什麼錢。」

    大白兔一聽,笑了,說:「老闆,我也是搞銷售的,從來衹有買錯的沒有賣
錯的。這樣吧,也不勉強你,你讓我挑六本,我們就把這琴買了。」

    老闆聽了她的話,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大白兔卻也不管他,逕直走向貨架,
認真挑了幾本比較厚的樂譜,然後對我說:「守傑,行了。」

    老闆一邊咕噥著一邊開票,說:「這位姑娘,給你三本吧,六本太多了。」

    大白兔調皮地衝他笑了笑,說:「算了,老闆,你該賺的錢也賺了,給三本
幹嗎,不上不下的,湊個六六順多好,你再不答應,我要給你湊個發發發了。」

    老闆一聽,也樂了,說:「行,托你吉言,就六六順吧,要不二位先回家,
我們待會給你們安排送貨。」

    我回答道:「沒事,我們正好在這附近逛逛,反正我們也沒車,你待會要送
貨時我跟你們的車一起走。」

    琴是買了,但送到哪裡?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送到團結湖的那套房子裡。

    那套房子我跟後妻共同生活了將近半年,留下的回憶太多了,以至於我很久
不敢直接面對,自從搬到左家莊後就一次都沒回去過。儘管我好多次回後妻自己
的房子裡憑弔她,但思念這種東西,太強了神經也忍受不了,所以團結湖那套房
子我一直心存敬畏,想去卻不敢去。而今天,我是為了完成後妻的心願而來,那
琴,不放到我們共同生活過的房子裡放哪?

    從琴行出來,看著大白兔抱著厚厚一迭樂譜,我覺得挺好笑,就誇了她兩句
:「真沒想到,你還挺會撇奶油呢,我跟他搞了半天價錢也沒搞下幾個錢來,沒
想到你事後還來這麼一招。」

    大白兔挺得意地衝我撇了撇嘴,說:「你外行了吧,買鋼琴不買樂譜怎麼行,
那不跟買汽車不買汽油一個理兒。」然後她把手中的樂譜揚了揚,又說:「好幾
百塊錢呢,幹嗎不朝他要。」

    那幾本樂譜挺厚的,以至於大白兔不得不把它們抱在胸前。

    要是以往年輕時,我就會跟她要過來,我拿讓她歇著,但是現在我不會這麼
做了。原因是,我發現女人天生存在依賴性,如果養成習慣了會很麻煩。

    年輕時,因為心疼前妻,一般我跟她在一起時會為她主動拎包。但是後來逐
漸發現,她已經把我為她拎包當成了理所當然,無論我手裡是空閒的還是本身拿
著東西,她衹要見了我就會把她手裡的所有東西塞給我讓我拎著。

    甚至連兩人去超市買東西,買了米啊油啊水果之類的回家,她也會讓我拿全
部的東西,自己做甩手掌櫃的。

    剛結婚時,單位分的房子不帶電梯,還是個八樓。有時去超市買的東西多了
我一趟拎不完,她寧可讓我跑兩趟甚至三趟,也不幫我拎一下。

    可我也怕爬八樓啊,所以只好咬著牙一趟拎上去了,遇到這種情況,我的兩
衹手都會被塑料袋勒成青紫色。這似乎都養成習慣了,衹要我和她在一起,哪怕
自己一點不知覺,過一會就發現她手上的東西全跑我手上了。

    後來遇到的A 女,起初還偽裝得比較自覺,但在我為她拎了兩回包以後習慣
了,逛商場時又習慣於讓我拎包。想想也是,人都是喜歡被伺候的,而那些不自
覺的人,對被別人伺候的生活方式更是夢寐以求,你主動為她拎包,那豈不是正
中下懷?拎一次就成習慣了,以後你再不拎人家要說你不紳士。

    D 女是個自尊心特別敏感的女人,而且最不願意被人說成弱者,和她在一起
從不讓我為她拎包。

    後妻就比較自覺,除了她試衣服時我幫她拿包,她試完之後一定會跟我要過
來。

    後妻這個人不喜歡做男人的附庸,她自己能做的事情她一定會自己做,而且
她知道我作為男人,她難以做到的事情我肯定會幫她做,類似的默契存在於我們
短暫的共同生活的每一個瞬間。

    所以,我以後不會再為女士拎包了,你不傷也不殘,除了你確實做不了的事
情我作為男人應該幫忙,其他你自己能辦的事情,你自己負責。不是我李守傑不
夠紳士,而是不自覺的女人太多了。

    在外邊逛了一會兒之後,老闆安排的送貨車到了,給我們打了個電話通知我
們,我們就跟著送貨的車來到了團結湖。大白兔不知道我還有這麼一套房子,下
車後驚詫地跟在我屁股後邊問:「敢情你是地主啊?到底幾套房子啊?」

    我沒理她,默然自顧上了電梯。一走到這裡我的心情就沉重起來,既讓我渴
望,又讓我不敢面對的那些東西都要出現在我眼前了。大白兔也隨著我進了電梯,
見我不搭理她,也就順著眼睛站著,衹是時不時用餘光掃我兩眼。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2-25 14:05 編輯 ]
2010-2-24 19:49#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壹萬米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50126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2-16
狀態 離線
【三十一、MY ALL】

    幾個月前,當我勉強打起精神重返人間生活,與陪護我的父母從這裡搬走時,
老媽把這裡仔仔細細地清理了一遍,把沙發傢俱等都用塑料布遮蓋起來。所以幾
個月沒回來,房間地板上雖然也積了一層灰,但總體還算乾淨整潔。

    我指揮著送貨師傅把鋼琴挪到客廳一個空曠地帶的墻邊擺放好,跟人家道了
謝,送走人家。然後,我走到琴邊,心裡默念道:「老婆,琴給你買回來了,以
後你就能學彈琴給我聽了。」

    大白兔看到我呆站在琴邊靠著墻低頭不語,就坐在琴凳上,拿出買琴時附贈
的幾本樂譜,問我:「現在想讓我給你彈什麼曲子?」

    我想了想,問道:「你會彈《愛琴海的珍珠》嗎?」

    「以前彈過。」

    「那你彈彈看。」

    「那我得看看樂譜裡有沒有。」

    大白兔翻了兩本樂譜,在其中一本裡發現了那首曲子。於是她把樂譜擺好,
開始彈奏。

    她彈得確實很好,似溪水般流暢,如雲朵般飄蕩,令我的思緒不由得隨著她
的琴聲又一次起飛,起飛,就像一衹海鷗扇動著翅膀,暢遊在蔚藍的愛琴海上,
在目光所及之至遠,一顆珍珠般的小島蔥蔥莽莽。

    那就是我人生的歸宿,那就是我心靈的天堂,那就是讓我魂牽夢繞的後妻,
她佇立在水的中央。

    但無論我怎樣飛,我都無法飛到近前,她猶如海市蜃樓,總是離我很遠很遠。

    我疲憊,我著急,我乞求,我哭泣;我想跟她擁抱,我想對她傾訴,可她總
是可望不可及。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視線,大白兔停止了演奏,不知所措地望著我。是,她
不懂得,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為什麼會因為一首曲子而淚眼朦朧……

    我意識到了自己失神失態,連忙從包裡找了張餐巾紙擦了擦眼淚。大白兔猜
到了肯定是什麼東西觸發了我對亡妻的思念,既沒有嘲諷,也沒有追問我哭的原
因,而是輕聲安慰了我一句:「守傑,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樂觀一點吧。」說
完,她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被她感動了,深深地感動了。我無力地滑到她的腳下,把臉埋在
她的腹間嚎啕大哭起來。

    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在另一個人面前大哭了,以前懷念亡妻,都是獨自飲泣,
遇到有人時我都要掩飾自己的情感,哪怕對自己的父母,我也不願袒露太多。

    可是,在這個比我小一圈的女人面前,我卻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傾訴我
對亡妻的懷念。她撫摸著我的頭安慰著我,彷彿她不再是曾經讓我討厭的大白兔,
而是媽媽,姐姐,亡妻……

    男人的外表是堅強的,但男人的心也是脆弱的,男人不僅需要發洩精力,還
需要發洩情感。而她,接受了我發洩出的情感。

    我就那麼埋在她的腹間哭著,直哭到再沒有一滴眼淚,再沒有一絲力氣。然
後她扶起我,扯開蓋在沙發上的塑料布,讓我半躺著,又跑到衛生間擰了一條毛
巾,為我擦臉。

    我盯著她的小尖臉,她也被我的慟哭感染了,眼睛裡淚汪汪的,清澈得如同
一池春水。

    安慰完了我,大白兔又去擺拖布拖地了。我癱在沙發裡邊,看著她忙碌的身
影,心想:也許,她就是亡妻讓我尋找的另一顆珍珠?

    不,她不是。她太小了,她不可能再跟後妻一樣,跟我默契得天衣無縫。上
帝把一個完整的人分成男女兩半,每個人衹有唯一一個對應的另一半,有些人幸
運地找到了,有些人不幸地沒找到。

    而最悲慘的,就是我這樣找到又失去的。所以,此生我不會再有真正的愛情,
感動雖然有,但不是愛情,無法和亡妻相提並論。

    而且她跟亡妻在氣質上完全是兩類,看到她我無法想起亡妻,我不允許有任
何人取代亡妻在我心中的位置。

    哪怕我以後再找人,她也必須是我亡妻的一個化身,一個翻版。如果找不到,
我寧可終生不娶。

    想到這裡,我有勁了,站了起來。大白兔正在拖臥室的地,見我走進臥室,
就說:「我剛才看到你的衣櫃裡還有一些女人衣服,是你前妻的吧?」

    「是。」我不由得有些緊張。

    亡妻那些衣服在她遇難後,我媽因為怕我睹物思人,曾打算處理掉,被我強
硬地阻攔下來了,就那麼一直放在那裡,其中包括她第一次遇到我時穿著的那條
杏色短裙,此外還有我們做愛時她穿的那些T 褲,情趣內衣,絲襪,高跟鞋,都
原封不動地保存在那裡。此時大白兔說她看到了,我緊張之餘,又有些惱火。

    那是我和亡妻之間的秘密,你怎麼可以隨便窺探呢?

    於是我口氣有些不快,警告她道:「你不該動那些東西。」

    「我沒動。」大白兔趕忙解釋:「不過她人已經不在了,這些東西你該處理
掉。」

    「你放屁!」見她這麼說亡妻的遺物,我心裡突然騰起一股怒火,剛準備讓
她馬上滾蛋,但隨即又想到剛才她對我的那番安慰,也就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以後再說吧,現在別動。」

    「好吧。」大白兔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情緒的變化,繼續拖地,又說了句:
「我們那裡有個風俗,那些東西對後來人不好。」

    「你老家哪的?」見她這麼說我忽然想起,居然一直沒問她的籍貫。

    「安徽的啊。」大白兔隨口答道。

    安徽人?安徽人!安徽人……靠!又一個安徽人!我那個極品前妻可就是安
徽人啊,我他媽一提「安徽人」仨字就魂不附體,不由自主地會聯想起一連串可
怕的事情:那一心一意研究馭男之術的極品丈母娘,那群摩拳擦掌嗷嗷待哺準備
打家劫舍的七大姑子八大姨,那拿著性生活做要挾條件的性冷淡老婆……

    靠,靠,靠!我他媽怎麼這麼倒霉啊,怎麼轉來轉去又轉到人家安徽人槍口
上了?我他媽前輩子究竟對勤勞勇敢善良的安徽人民犯下了什麼不可饒恕的滔天
罪行啦?

    到了這裡,大白兔就可以直接Game over 了,哪怕她的小尖臉比范冰冰還尖
也得over,哪怕是她的鋼琴彈得比克萊德曼還棒也得over,哪怕她的身材比辛迪。

    克勞馥還好也得over,哪怕是讓我下地獄去,我都不會再重蹈覆轍娶一個安
徽女人做老婆,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了。也許大白兔跟前妻不一樣,但很遺憾,
我沒必要再去冒這個險以身試法。

    當然,她還是小女生,也沒有像前妻那樣傷害過我,所以我也不可能像對待
前妻那麼凶狠無情。我還是保持著表面的禮貌,但已經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也要讓
她出局了。

    想到這裡,我問她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你宿舍啊?」

    大白兔還不知道我這個IT人士已經把她直接T 出局了,邊拖地邊說:「我那
合租夥伴親戚要到過了十五才走,我想十五以後再搬回去。這之前咱倆好好發展
發展,覺得合適了我回去把房子退掉,不走了。」

    那怎麼行?老子都把你給over了。於是我說:「那不方便吧……再說了,我
根本沒從亡妻去世的陰影裡走出來,我不想再開始一段。」

    「沒事,我會等你走出來,無論多久。」大白兔突然停下來,小尖臉上水汪
汪的大眼睛直盯著我看,清澈得如同一池春水,不由得讓我剛剛硬起來的心腸又
軟了下來,實在沒法直接開口請她滾蛋。

    見事已至此,我只好不再提趕她走的事情了。但同時決定,絕對不能逾越底
線,絕對不能創造逾越底線的機會,絕對不能給她任何粘上我的口實。所以,左
家莊那套房子你就先慢慢享受幾天吧,這幾天我住團結湖算了。媽的,你這種行
為該叫什麼來著?對,他媽的這叫鳩佔鵲巢。

    打掃完房間,天已經完全黑了,快過了吃飯的點。於是,我就帶著大白兔一
起出去吃飯。上了的士,大白兔問我:「咱們去哪兒吃啊?」

    「到四川駐京辦的××川菜館。」我隨口答道,說完了我馬上後悔了,那是
以前跟亡妻常去的館子,怎麼就下意識地說出來了呢。

    正想反悔,大白兔卻歡呼道:「太好了,我就喜歡吃川菜!那家館子我去過,
味道做的可地道呢!」

    靠,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連反悔的餘地都沒了。我這人就這毛病,不
會拒絕人,特別是漂亮女人。

    無奈中衹得和她一起來到了與亡妻常去的那家川菜館。進門時,我有意扭著
頭不去看和亡妻常坐的那個靠窗戶的餐位。但我管得了自己的頭,管不了自己的
心,眼睛還是忍不住朝那個位置瞟了一眼。

    那裡坐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女的正情意綿綿地為男的夾菜。幸福的人兒啊,
你們可知道,在很久以前,我和我的嬌妻,就常常在這裡咀嚼著幸福的味道,品
嘗著甜蜜的愛情?

    找了一個靠裡的位置坐下,服務員上來點菜。正在吧台指揮的男領班居然還
認得我,連忙走過來打招呼:「先生,您來了啊,您可是很久沒來了。您太……」

    這時,他才看清楚剛才背對著他坐著的女人並不是我的後妻。於是馬上改口,
說:「您太忙了吧。」

    「呃,是啊是啊,最近很忙。」我沒有心情跟他解釋為什麼換了女人,隨口
敷衍道。

    吃飯間,我不住地朝那個位置張望。那對情侶已經吃完了飯,正在含情脈脈
地彼此交談著。這令我不禁回憶起了那次,後妻脫掉高跟鞋在桌子底下用腳撩撥
我的情景。我的假裝正經,她的頑皮挑逗,我的粗笨大手,她的纖秀玉足……

    那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就彷彿發生在昨天,不,彷彿發生在剛才一
樣,活生生的,活生生的。

    「怎麼啦?快吃啊。再不吃菜都涼了。」大白兔見我投箸不食,催我吃了。

    「哦,好。」我答應著她,隨口拈了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裡。

    「這個酸菜魚做的很好誒。」大白兔向我推薦。

    「哦,好。」我夾了一塊花生米那麼大的魚肉放在碗裡。

    「你這人吃飯怎麼這麼秀氣啊?虧你長那麼大塊頭。」大白兔見我完全沒有
食慾,乾脆自己動手,用漏勺給我撈了幾塊魚肉送到我碗裡。

    我慢慢咀嚼著毫無滋味的魚肉,忽然覺得大白兔也有她可愛的地方,衹可惜
啊,她不該是安徽人。想到這裡,我覺得應該跟她直說她已經Game over 了。

    「咱們倆的事,我覺得還是算了吧。」我又一次提出結束。

    「為什麼?」大白兔驚詫地揚起小尖臉,那雙如同一池春水般清澈的大眼睛
盯著我的臉看,讓我不敢直視,只好低下頭看著桌子上的魚刺。

    「我覺得不合適。」我闡明理由。

    「怎麼不合適了?」很明顯,我的理由不足以讓大白兔信服。

    「我……」我拚命地為不合適尋找合適的理由:「我無法從前妻的影子裡走
出來,而且也不可能走出來,因為我不想走出來。」

    「你這人也真是,你總不能守著那些記憶過一輩子吧?」大白兔反駁道。

    「是,我是想守著這記憶過一輩子。」很好,她順著我的思路往下走了。你
認為我不能永遠思念我亡妻,我偏要永遠思念我亡妻;你認為我不能守著記憶過
一輩子,我偏要守著記憶過一輩子。這樣Play下去,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玩到
最後,我們就Game over 了,你的明白?

    「我很理解你的感情,守傑。」大白兔說道:「我相信你很愛她,我相信你
曾經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今天下午彈琴時我就發現了,你對你前妻的感情比我
想像得要深的多。」

    「是,我注定這輩子無法擺脫她的影子。」我連忙乘勝追擊,繼續擴大我與
大白兔的裂痕。

    「正因為如此,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你了,就今天下午。」大白兔給出
了一個我感到既意外,又難以理解的回答。

    「為什麼?」現在輪到我問為什麼了:「你要是跟了我,就意味著要在我前
妻的陰影下生活一輩子。這對你不公平。」

    「這沒什麼不公平啊?」大白兔的回答再次讓我感到意外:「你前妻的去世,
確實是挺不幸的,而且她在我前面,你們倆感情又那麼好,她在你心裡有位置我
一點都不嫉妒,也完全可以理解啊。」

    壞了,這個狡猾的小蘿莉並沒有往我挖的坑裡跳下去。於是我趕緊推她一把
:「我想,沒有誰會願意充當我前妻的一個替代品的。」

    「誰說的,我就願意。」小蘿莉的回答次次讓我感到意外。

    「為什麼啊?」我忽然感覺自己就要黔驢技窮了。

    「守傑,你對你前妻的感情,很讓我感動。我想,一個對亡故的妻子都懷著
這麼深懷念的男人,一定是個懂感情的男人。天下男人多的是,有錢有勢的一大
堆,可是真正懂感情的有幾個?而且昨夜我那樣挑逗你,你都不為所動,更讓我
覺得你是個老實的正派人,所以我跟你在一起有安全感。我衹不過是個柔弱的小
女人,我衹想找到一個能真的關心我,疼我的男人,我不在乎他是不是比我大,
也不在乎他有多少錢,我衹在乎他是不是一個值得我委身的人。我承認剛開始D
姐和王總介紹你給我認識的時候,我是覺得你條件不錯,但那衹是初步的想法,
那時我想,既然王總和D 姐都介紹咱倆認識,那你這個人肯定不會很壞。王總介
紹你,讓我覺得你肯定不是那種連養家餬口都做不到的失敗男人;D 姐跟我介紹,
讓我知道你是個正派的老實人。而昨天和今天跟你的接觸,特別是看到你對前妻
感情的深沉,更讓我覺得你是個重情義、講責任的好男人。所以我一點不排斥你
對前妻的懷念,你前妻留給你的美好記憶,我不去破壞;她無法給你的現實慰籍,
我補償給你。我相信善良的人都會以心換心,我誠心待你,你一定不會辜負我,
哪怕你把對你前妻十分之一的感情分給我,我都會成為一個幸福的小女人。」

    「……」大白兔這番話徹底顛覆了我對八〇後女孩的成見,話都說到這個份
兒上了,我他媽還能想出什麼理由拒絕她?

    狼要吃掉羊,一定會找到理由的。同樣,狼要是打算放掉羊,也會找到理由。

    所以,即便被逼得走投無路,我當然還是有理由。

    理由就是她是安徽人。她不僅要面對我後妻的影子,還得面對我前妻給我留
下的地域偏見。雖然這個理由講出來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但是這又的確是我心裡的一個陰影。算了,我講不過她,那我就不講了。冷處理
吧,時間慢慢會沖淡這一切的。當年跟A 女分手我就是冷處理掉的,歲月畢竟是
女人的天敵,涼她個一年半載,她自然就會去找別人了。

    吃完晚飯,我送大白兔回到左家莊的家裡。然後我又拿了電腦包準備閃,她
叫住我了。

    「守傑,今晚別走了,跑來跑去多累啊。」大白兔挽留我了。

    看著她誠懇的表情,我知道,如果今天我留下來,她包包裡放著的那些閹割
工具,再不會亮出來為我動淨身手術了。哪怕我如果真的想上她,那麼想抱玉腿
抱玉腿,想玩磨盤轉玩磨盤轉。

    可是我不想。

    「不,我得走。」我忍不住看了看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又把目光游移開來:
「你早點休息吧,給你鑰匙,這個是第一道防盜門的,這個是第二道防盜門的,
這個是單元門的磁卡,這個是小區門的磁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就要上班了。」

    「鬱悶,又要上班了。」大白兔露出了一絲愁容:「好吧,那我也不攔著你
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大白兔不等我回答,就給了我一個吻。

    這次我沒反抗,轉身出了門。等電梯來到時,我又忍不住轉身看了看,大白
兔拿著我的鑰匙,站在樓道裡目送我離開。我轉過身向她揮了揮手,走進了電梯。

    我回到了團結湖的家裡,開門,開燈,關門,換鞋,放包,坐到沙
發上,感覺這一天可真累。抽了一支煙休息了一下,走到今天剛買的鋼琴旁,單
手彈奏了幾個音符,但始亂終棄,沒心情繼續。

    我走到臥室衣櫥裡,找到了後妻的那件杏色的短裙和大尖領的白襯衣,第一
次見到她時,她穿的那身搭配。又返身回到門廳,打開鞋櫃,找出了那雙淺金色
的魚嘴高跟鞋。我把它們擺放在一起,現在都齊了,就差夢中那個人了。

    閉上眼睛回憶了一會,我又走到衣櫥裡翻出後妻跟我做愛時穿過的T 褲和絲
襪。我們最後一次在家裡做愛後她還沒來得及洗T 褲,就那麼隨手放在塑料袋裡。

    我從塑料袋裡掏出T 褲放在鼻子下面深嗅。

    突然,我發現那上面,竟然還殘留著一股我熟悉的味道--如暗香幽蘭般的,
淡淡的騷味。這時才想到T 褲和絲襪一直保存在塑料袋裡,塑料袋防止了味道的
散發。

    天哪,我終於找到了後妻留下來的一絲痕跡!那感覺不亞於淘金者發現了礦
脈,航海者發現了新大陸,天文學家發現了超新星。

    我狂按住心頭的驚喜,貪婪地品味著後妻留下的,這珍貴到世上絕無僅有的
美好味道。那感覺無比清新,如飲甘泉,如沐春風。

    我閉上眼睛,一邊深嗅,一邊用手撫摸著後妻留下的絲襪,感覺就像撫摸著
後妻光滑如玉的長腿。就那麼在衣櫥裡站了很久很久,才又戀戀不捨地把那些東
西裝回塑料袋,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膠封住了口,生怕那味道會揮發出去一絲一毫。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忽然又醒了,居然發現剛才入睡時沒有關掉壁燈。

    可我明明是關了的啊?真是奇怪。藉著柔和的燈光起身一看,那些T 褲和絲
襪居然又回到了床上攤開了。正心疼地準備收起來,忽然看到後妻正坐在床邊。

    她畫了煙熏妝眼影,塗了酒紅色的唇彩,還精心地刷了睫毛膏,臉上帶著嫵
媚和挑逗的微笑,看著我,卻一言不發。忽然,我感覺自己眼角忽然濕潤了,喉
嚨也被什麼掐住了一樣,呼吸很困難。我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驚訝還是激動、
歡樂還是悲傷。

    我急切地問她:「天哪,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親愛的,
你再不要離開我了,你知道這一年我過得有多痛苦?不要離開我……我求求你了
……」說到這裡,我鼻子一酸,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後妻依舊微笑著,卻並沒有回答我。衹見她拿起絲襪,慢慢地穿到腿上,一
衹,又一衹。然後她拿起T 褲,也慢慢地穿到身上。接著她站起身,穿上了那雙
魚嘴高跟鞋,一衹,又一衹。最後,她又穿吊襪帶。我連忙湊過去,她系前面的
扣子,我幫她系後面的扣子。後妻微笑著,扭過頭來看著我,那笑容比我以前記
憶中的她還要甜美,還要嫵媚,還要令人心醉。

    不知為什麼,空氣中漂浮著一種旋律,忽遠忽近,如泣如訴,像一縷青煙,
也似一陣迷霧。我禁不住側耳傾聽,哦,那是後妻心中的歌,那是Mariah Carey
的My All:

    I am thinking of you我深深思念著你In my sleepless solitude tonight
一夜無眠獨自悲淒If it's wrong to love you 如果愛你是一個錯then my heart
just won't let me be right那我寧願一錯到底'cause i've drowned in you我
迷戀著你and i won't pull through但並不想自拔without you by my side讓你
離我而去i'd give my all to have 我願傾我所有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
換取與你一夜偎依i'd risk my life to feel我願付出我的生命your body next
to mine 感受你芬芳的身體Bcause i can't go on因為我不能繼續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我所有換取你的愛baby can you feel me感覺到了嗎,親愛
的你imagining i'm looking in your eyes我幻想注視著你的雙眸i can see you
clearly 我能清晰地看到你vividly emblazoned in my mind 活在我的心裡and
yet you're so far 但你是如此遙遠like a distant star 像一顆星星可望不可
及i'm wishing on tonight我期盼今晚i'd give my all to have 傾我所有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 換取與你一夜偎依i'd risk my life to feel我願付
出我的生命your body next to mine感受你芬芳的身體'cause i can't go on因
為我不能繼續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我所有換取你的愛i'd give my
all to have 我願傾我所有just one more night with you換取與你一夜偎依i'd
risk my life to feel我願付出我的生命your body next to mine感受你芬芳的
身體'cause i can't go on因為我不能繼續living in the memory of our song
僅僅守著那些歌中的追憶i'd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 tonight 今夜我願傾
我所有換取你的愛(i'd ) give my all for your love,tonight 傾我所有,
衹為了你……

    我輕輕地抱起她的玉腿,吻她,舔她,從透過魚嘴露出的腳趾開始,到腳面,
到小腿,到大腿,一直舔到那兩片粉紅色的桃花,然後又繼續向上,到肚臍,到
腹部,到乳頭,到脖子,到嘴唇。後妻伸開溫柔的雙臂,輕輕地摟住了我的脖子。

    我們深吻著,舌尖久久纏綿在一起,讓我們忘了時間,忘了空間,忘了我們
身處陰陽兩間,覺得世界上衹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的手在後妻身上遊走,最後停留在她的下面。她的兩片小肉之間夾著T 褲
的細帶,我用手拽了拽那細帶,後妻的雙腿蠕動著,夾緊,又打開,發出輕輕的
一聲呻吟。然後,後妻輕輕地把我推倒在床上,雙手按著我的胸膛,慢慢騎到我
身上。她閉上眼睛,一圈圈地邊轉邊往下坐,每當坐到最底時都發出一聲滿足的
呻吟。

    「老公,咬我……」

    「好的。」我聽話地伸出頭去,咬後妻如奶葡萄一樣的乳頭。剛一咬上,後
妻「哎呀」了一聲,說:「老公,這衹上次咬疼了,換一衹。」我換了一衹,含
在嘴裡,像往常那樣,忽輕忽重地咬著。

    「對,用勁啊,老公,用勁……」

    我聽話地加大力度。後妻的牙齒咬著自己的朱唇,皺著眉頭,嘴裡發出既痛
苦又滿足的呻吟聲,忍受著卻又享受著,直到最銷魂的一刻來臨……

    我突然醒來,我身上空空如也,我走到衛生間,擰開熱水器閥門,洗去了身
上的體液和臉上的淚痕,換了衣褲,背起電腦包向門外走去……





【三十二、冷藏】

    春節長假後第一次上班,還沒從過年氣氛中完全走出來,讓人感覺懶洋洋的
百無聊賴。這一天,其實也幹不了什麼事,各個部門都忙著互相拜晚年呢。我正
跟著老闆以及其他幾個副總、部門經理穿梭於各個樓層的辦公室中,忽然接到一
條手機短信,是大白兔發來的。打開一看,是一段怪字符:

    莪能想菿勖烺嫚哋倳僦湜啝濔①起嫚嫚變荖①蕗仩荍藏點點嘀嘀哋歡笑留菿
姒後唑著愮掎嫚嫚窷莪能想菿勖烺嫚哋倳僦湜啝濔①起嫚嫚變荖矗菿莪們荖嘚哪
ル篪厾芣孓濔還畩然妑莪當荿扒杺裡哋寶濔湜莪哋寶贔扒杺裡哋寶

    操,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估計是移動通信出了故障吧?想到這裡,我沒仔
細看,直接把這條莫名其妙的短信刪了,也沒回她問問怎麼回事。

    五分鐘以後,電話響了。一接,是大白兔。見是她,我連忙脫離了隊伍,躲
到一邊說話。

    「為什麼不回我短信?」大白兔口氣中有些不快。

    「什麼短信啊?」我驚詫了一下,想起剛才刪掉的那條短信:「哦,那短信
啊,大概傳錯了吧,都是怪字符,看不懂,我把它刪了。」

    「什麼?」大白兔在電話裡生起氣來:「我好不容易給你從網上下載的火星
文短信,你就這麼刪了?」

    「火星文?」我越發莫名其妙了。

    「是呀,火星文你都不懂?你太老土了吧?」大白兔又驚詫起來。

    「……」媽的,我是地球人,不懂火星文。這肯定又是這幫八〇後九〇後想
出來的無聊名堂。想到這裡不想跟她廢話了,就說:「我忙著呢,以後再說。」

    說完,自顧掛了電話。

    三秒鐘後電話又響了,還是大白兔:「喂喂,你怎麼回事啊,話還沒說完呢?」

    「我正忙著呢,有什麼話你快說。」我有些不耐煩。

    「今晚在哪吃飯?」大白兔問道:「還去昨天那個川菜館子成嗎?」

    我靠,吃白食你還吃上癮了啊?我他媽才沒心情陪你蘑菇呢。於是我隨口撒
了一個謊:「不行,晚上加班。」

    「啊?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啊?你們老闆也太缺德了點吧……不對,你肯定在
騙我,你肯定沒加班,你騙我。」大白兔的智商看來可不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
小把戲。

    「沒有,哪裡的事,我真的加班吶。一般員工不加班,但老闆要我們部門經
理以上的留下來開會,討論今年的經營計劃。」我一邊繼續撒謊,一邊跟擦肩而
過的幾個同事點頭打招呼。大概自己做賊心虛的緣故,我怎麼看著他們臉上都帶
著曖昧的壞笑呢?

    好不容易把大白兔騙過去,這才鬆了口氣。又跟著隊伍轉完了幾個樓層,回
到辦公室裡休息了一會,喝了幾口茶。見沒什麼事,就想起給軍子掛了個電話。

    軍子問:「怎麼樣,初六見面了吧?」

    「見了。」我回答道。

    軍子又說:「怎麼樣,老哥看中的人不差吧,沒跟你吹吧。」

    「模樣是還不錯,可是這妞啊年紀太小了一點,跟她有代溝,一點兒共同語
言都沒有。」

    「代溝?什麼代溝不代溝的?」軍子反問道:「靠,你還嫌跟人家有代溝?

    你他媽也不看看自己,那麼老了,人家那麼年輕,還想跟人家沒代溝啊?你
這要求也忒多了點吧。你前妻跟你一般大,沒代溝,你咋不找她呢?你小子啊,
就別挑肥揀瘦了,這個我覺得不錯。「

    我說:「操,是你跟她過還是我跟她過啊?你上女秘書之前都覺得人家不錯,
等準備讓人家滾蛋時那又一無是處了。」

    軍子哈哈一笑,回答說:「那不一樣,我那是選玩具呢,玩具早晚有玩膩的
一天;你不是,你是選老婆。我之所以跟你推薦她,說實話,就是我覺得這妞跟
以前我上過的那些不一樣,這妞絕對挺有自尊的,要不怎麼大半年,我連吃奶的
勁兒都使出來了,卻都搞不定個她?還有,這丫頭,不光有自尊,也聰明著吶,
既能對我的暗示置之不理,也能哄我開心,工作也挺賣勁,讓我不至於惱羞成怒
炒了她的魷魚。你可別以為人家外表傻乎乎的挺CJ的,那是裝傻,小丫頭心裡明
白著吶。」

    「那又怎麼樣?」聽軍子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明白了,怪不得大白兔有時
顯得很機靈,有時在我面前又顯得那麼弱智,原來是在裝傻。於是我回答道:
「聰明是聰明,可是年齡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咳,你這人有病。有點年齡差別,以後慢慢習慣就好了,年齡差別大過得
好的夫妻,多了去了。你就好好跟人家發展吧,啊。今天我也問了問情況,人家
小妞挺高興的,看樣子對你印象不錯。」說到這裡,軍子跟想起什麼似的,又壞
笑著問了一句:「上床了沒有?是不是處女?」

    我說:「操,你他媽一天到晚就想著上床,人家還未婚呢,我決定之前才不
會下手,這兩天我都是在外邊自己過的夜。」

    軍子一聽,馬上揶揄我說:「靠,你小子還假裝聖人哪,我還不知道你?你
起碼也得上了有三四個了,呃,沒準還是七八個,你小子從來就不顯山露水的。

    別假正經了,你上三四個跟我上三四十個沒什麼區別。「

    我則一本正經地回答說:「那不一樣,以前那都是離婚的,大家你情我願,
誰都不欠誰;這個妞不一樣,人家未婚,想找靠,要是直接上了又不要,人家怎
麼辦啊,我可不想佔這個便宜,天下哪有那麼多便宜可佔。再說了,我問清楚了,
這丫跟我那極品前妻一樣也是安徽人。」

    聽了我的話,軍子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問:「安徽人怎麼了?」

    我回答道:「我不想要安徽人了,想著都他媽的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
繩,我是被蛇咬了十年,那他媽得一輩子都怕安徽人。」

    聽到這裡,軍子一陣狂笑,我在電話裡感到他都差點笑岔氣了。等平靜下來,
他說:「你他媽的有病吧?你那前妻放到哪裡都是極品,哪裡也都有那種極品,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要是安徽女人都這樣,那安徽男人咋活啊?咱們胡
總還是安徽人呢。虧你還是工科博士呢,你的理性思維哪去了?」

    其實我也覺得我的理由屬於牽強附會,就解釋道:「不是我想感情用事,說
實話一見安徽人這仨字我就頭疼。」

    軍子感覺到我拒絕大白兔的理由顯然是個托詞,就又猜,說:「你是還不想
從小C 那事裡邊出來吧,你就別扯其他原因了。」

    見他猜對了,我也就承認了,說:「是,我還是捨不得放下小C 再開始一段,
我不想耽誤人家,你跟她說,讓她自己再找人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件事,你不
能對小F 耍壞心眼,否則我跟你絕交。」

    聽到這裡,軍子歎了口氣,勸道:「唉,守傑,咱倆是光屁股玩大的,都二
十幾年交情了,我介紹給你的,你就是不要我都不會再動;衹是,你老是這樣你
爹媽操心死啊,你得明白小C 肯定是不在了,無論你守多久,你都等不回來了。

    人就是那麼回事,跟我這樣沒心沒肺當然不好,但跟你這樣多愁善感也不行,
你一個大男人每天那麼哭哭啼啼整得跟林黛玉似的,你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哥們,
振作點,見著合適的就上,晚了你就錯過了。你忘了你剛畢業那會,你們機關裡
邊有個小什麼來著?對,小張,人家比你前妻那強多了,要長相有長相,要人品
有人品。嘿,可你丫的就跟中了邪一樣,非要守著你那極品前妻,愣是把人家給
錯過了,過後你又後悔了不是?「

    我連忙申辯說:「那還不是因為我當時一個沒留神,先跟她上床了嘛,上床
就得負責啊。」

    軍子聽了我的辯解,不以為然地說:「都他媽什麼年代了,你丫還想著這事
呢?你他媽的從哪學來這些冥頑不化的破爛?嗯?你那腦子是讀書讀傻了吧?衹
要你情我願,管她已婚未婚,誰他媽也不欠誰。你以前都錯過一次了,還不汲取
教訓啊?小C 那是造化弄人,這回你要是再錯過,就是你的不對了。行了,我忙
著呢,今天又要面試女秘書了,咱們回頭再聊,啊!」

    媽的,軍子這傢伙就是喜歡在我們面前炫耀他的女秘書們。雄性動物都喜歡
以佔有雌性動物的數量來顯示自己的力量,看來人也不例外。放下電話,我又跟
D 女撥了一個,D 女知道我要匯報情況,就小聲說:「守傑,你等我一下,一會
兒我再給你打過去。」

    過了兩分鐘D 女來電了,說:「剛才小F 就在我旁邊,不方便說,現在行了,
我出來了。對她感覺怎麼樣啊?人家對你感覺挺好的,今天心情可高興呢。」

    我歎了口氣,說:「唉,小F 那事兒,你還是跟她做做工作吧,我覺得不合
適。」

    D 女回答道:「小F 都跟我說了,你倆昨天前天的談話都跟我說了,她說她
知道你對C 姐還放不下,她願意等,等多久都成。」

    我說:「唉,別聽她瞎說,我要是七老八十了還放不下,你看她還等不等?」

    D 女聽到這裡咯咯笑了,說:「人家姑娘喜歡上你了,我能勸得動?就是說
不行,也得你自己去說,我們說哪管用啊。」

    我說:「嘿,你看這是什麼事,當初可是你們把她這燙手山芋塞給我的啊,
怎麼塞到手裡你們誰都不管了?」

    D 女又笑了一陣,說:「那是,介紹對像從來都是這樣,衹管介紹不管拉倒
的,你要結束,你自己說,我可不管。我衹當紅娘成人之美,可不幹那種棒打鴛
鴦的缺德事兒。」

    結束了和D 女的通話,我沮喪地心想,看樣子,誰都不肯幫我把大白兔給over
掉了。算了,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over掉大白兔,還是得
靠自己救自己。那就放你到冷藏室吧,可愛的大白兔,冷藏你個一年半載,你就
熬不住了。

    從那天起,我就開始正式冷藏大白兔。當然,電話還是接的,短信也是回的,
衹不過每天撒謊,不是加班就是應酬,反正總是躲著不見她。又怕她賴在左家莊
房子裡不走,我又想出了個損招,把那房子掛網上賣,價格定的很低。結果可想
而知,立刻就有買主來聯繫想看房子。我就跟人家說那裡有人,你們直接去看,
每晚和週末都有人。

    不出意料,大白兔在第一個買主去看了房子以後,就打電話過來問我怎麼賣
房子了?我回答說,早就掛著賣了,反正空著也沒用。見是這樣,大白兔也無奈,
總算搬回宿舍去了。

    趕走了大白兔,還是有買主一波波來電話要看房子。我就說那房子早賣了,
你們來晚了。就這樣,算是把這場麻煩渡過了。

    此後,大白兔總還是聯繫約會、吃飯和K 歌。畢竟是冷藏,而不是冷酷,我
也不想太讓人家傷心失望。所以,也跟她吃了幾回飯,逛了兩回商場,給她買兩
件衣服,陪她逛了幾回公園,出去玩了幾回KTV.

    經歷過這些共同活動才知道,大白兔對物質的要求其實並不高,她衹是喜歡
憧憬,喜歡幻想,具體到要花我的銀子,她還是很慎重的。買衣服那次,本來我
準備一千打住的,做好了如果丫膽敢超出一千,就堅決翻臉不認人的心理準備。

    誰知,最後她衹挑了一件一百多塊的雜牌裙子,還問我是不是貴了?然後我
買單時她還阻止我,說她衹是想我陪她參考參考,買的話非要自己掏錢不可。靠,
真讓我不由得鄙視一下自己的小人之心。見她這麼自覺,我反倒無論如何也要買
這個單了。

    衹是玩KTV 的時候,顯示出代溝了。她會的那些流行歌曲,我一個都不會,
甚至好像聽都沒聽過。而我會的那些,她也多半不會。所以,我倆是你唱你的,
我唱我的,完全是兩條平行線,想找一首情歌對唱都他媽的難於上青天。最後翻
來翻去,總算找到了一首付笛生的《知心愛人》:

    讓我的愛伴著你直到永遠你有沒有感覺到我為你擔心在相對的視線裡才發現
什麼是緣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個知心愛人

    把你的情記心裡直到永遠漫漫長路擁有著我不變的心在風起的時候讓人你感
受什麼是暖一生之中最難得有一個知心愛人

    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遙遠的未來我們彼此都保護好今天的愛不管風雨再不再
來從此不再受傷害,我的夢不在徘徊我們彼此都保存著那份愛不管風雨再不再來

    當我們唱這首歌的時候,大白兔似乎很投入,和裡邊的任靜盯著付笛生一樣,
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那雙眸清澈得像一池秋水,害得我又跟《警察與小偷》裡邊
的陳佩斯似的,目光始終不敢與她對視,只好緊盯著電視屏幕。

    衹是,當唱到那句「一生之中最難得有一個知心愛人」時,我忍不住又一次
想起了後妻。我的這三十多年,感受最痛切的,就是難遇知心愛人。遇到了後妻,
本以為找到了,可是瞬間又失去了。從此,再也沒人能夠聽我品味明史,再也沒
人跟我一起體會一首歌的意境,再也沒人逼著我喝牛奶,再也沒人能在我孤獨郁
悶的時候引導我走出陰影……

    想到這裡,我的眼角不禁又一次滲出了一點淚水,慌忙中看了大白兔一眼。

    她卻沒有注意到我的心理變化,仍舊像任靜那樣盯著我看。她的眼睛本來就
大,不流淚也水汪汪的,沒準她看到我的眼睛也變成水汪汪了,還以為我對她動
情了呢。

    大白兔不像A 女那樣,衹要一出門就要求擺譜下館子。她吃飯也簡單,有時
一頓餛飩,一碗炸醬麵就OK. 跟她在一起,花不了幾個錢,感覺很輕鬆。但我還
是不想跟她發展感情,總體而言,不冷不熱,把她當成又一個小妹妹看待。

    轉眼到了四月份,單位組織體檢。一查,我居然有了輕度脂肪肝。這可是我
這輩子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以前我為了保持健康和外形鍛煉,後妻去世後
停了大半年;加上後妻去世後再也懶得自己做飯,總是在外邊館子裡混著吃,油
水太厚了。人到中年,稍微一懈怠就會出毛病,這下有了脂肪肝,迫使我覺得,
應該恢復鍛煉了。於是又開始跑步,游泳,打球,去健身館。

    幾個月過去,外形又逐漸恢復了一些,肚腩沒了,肌肉又開始結實起來,連
皮膚都變好了不少,比半年前那是顯得年輕多了。衹是白頭髮沒辦法再變黑了,
還是需要染髮。

    運動是能改善人的精神面貌的,常運動的人思想就比較積極,這是我停止運
動和恢復運動後得到的又一分感悟。每天在單位裡忙碌以後,下班運動出一身汗,
再洗個熱水澡,出來時那感覺可真他媽的爽。即使是我這個剛剛經歷了喪妻之痛
的半老鰥夫,也一樣感到爽。

    身體的舒爽影響了心情,當然,是好的影響,漸漸地讓我心態陽光起來,眉
頭舒展起來,生活充實起來。要是下班後沒什麼事,我有時會在健身館裡消磨掉
一晚上的時間。




【三十三、G 女】

    見我身心健康漸漸恢復,爹媽心情也好了不少,又開始幫我張羅對象了。本
來軍子跟他們說過大白兔的事,但是他們問了我幾次後發覺我對她不感興趣,就
又從其他渠道物色。

    我也不跟爹媽唱反調,一律來者不拒,先後有幾個約著見面了,心不在焉地
請她們吃頓自助餐,吃完後就把她們直接over掉了。

    這群人,大部分沒給我留下什麼印象,衹有兩個在同一天先後遇到了女人,
給我印象比較深刻。她們就是G 女和H 女。雖然跟她們也衹是一面之緣,但她們
倆的故事,卻很有一些代表性。

    和G 女認識是在一個單身人士約會QQ群上。我早就說過,2005年剛離婚
時,我曾經一口氣加入了好幾十個QQ群,這個單身人士QQ群就是其中一個。

    當時的我,為了築巢引鳳,把自己的空間裝扮得忒充實,標準像運動像工作
像貼了一大堆,還故意把開車的一張照片和居家的一張照片貼了上去。秀人是假,
秀車秀房子是真。衹是當時我開那破威馳,不好意思秀外面,衹秀了裡面,哈哈。

    透過那兩張照片,單身女們就能知道咱有房有車,屬於成功人士。後來認識
了後妻後,我基本上不再上QQ了,甚至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孔雀開屏的空間。

    偶然有一天,從外邊健身回來的我覺得特別無聊,就順手開了電腦,忽然想
起自己的QQ好久沒上了,就想上QQ聊天打發時間。可輸進密碼之後,卻提示不正
確,連試了幾次都無法登陸。大概是長久不上線的原因吧,我連自己的密碼都記
不清楚了。

    人就是這樣,越是搞不成的事情,越是心不甘。於是我通過問題提示找回了
密碼,再輸入,這才順利地登錄了。

    一登錄,靠,一大堆未看信息,滴滴答答地響個不停。我連看都懶得看,直
接就關。正手忙腳亂地關信息,突然一個名叫「騎馬找馬」的人發來的一則信息,
映入我的眼簾,是這麼寫的:「變相怪傑,我很認真地看了你的QQ空間,覺得你
是個不錯的男人,我們可以見個面聊聊嗎?我的電話138×××××××。」

    騎馬找馬?靠,這是個男人吧?一點女性味道都沒有。剛剛看到這則留言,
我還以為是被Gay 給騷擾了呢。

    但是仔細一看對方頭像似乎是個女的,於是出於好奇忍不住進了空間看了一
眼。呵,竟然是個有著明星氣質的大美女!簡直和時尚雜誌的封面女郎一樣漂亮。

    面對著美女照片,我當時想:靠,這桃花運來了是擋不住還是怎麼的?這麼
一個明星,居然撞到咱這根老樹樁子上了?真的還是假的啊?出於好奇,我給她
留了一則信息:「你是男的還是女的?空間裡的照片是你的嗎?」

    誰知對方恰好隱身在線,一分鐘後信息回過來:「我是女的,我叫孫××,
空間裡的照片就是我本人。認識你很高興!」

    這個「騎馬找馬」的女人,就是G 女。

    就這樣一來二往聊上了,很難說我出於什麼目的,也許是無聊,也許是好奇,
也許是好色,反正跟她聊上了。聊了一會兒,我忍不住讚歎了一句:「你空間裡
的照片可真是漂亮啊,簡直就跟時尚雜誌的封面女郎一樣漂亮。」

    G 女馬上回復說:「是的,我做過封面女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啊,還真是封面女郎?我不禁被吊起了胃口。這時雙方又聊了一會兒,G 女
主動提議說,我們見個面如何?我一聽,當然可以啊,正好能滿足我的好奇心。

    然後雙方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不過,見面雖然見面,我可不打算上她,
衹是對這個曾經的封面女郎感到好奇而已。

    G 女比後妻小一歲。不過,這已經是2006年,我遇到她時,G 女已經3
0歲整了。那天下午,我們到了約定的茶館裡見面,一看就知道她是位有錢人:
開個紅甲殼蟲車,手上戴著好幾個戒指,而我當時是打車去的。

    兩人簡要介紹了自己的情況之後,我問她為什麼會起一個「騎馬找馬」的奇
怪名字?她解釋說:「其實我並不是單身的,我現在處於已婚狀態。就是因為覺
得婚姻沒指望了,但又不敢隨意放棄,在找到新的中意男人之前,只好騎著舊馬
找新馬了。」

    見是這樣,我更有興趣了。衹是,不是想上她的興趣,而是想聽聽,這個有
錢又漂亮的女人,為什麼會覺得婚姻沒有指望,騎著舊馬找新馬?男人在無聊時,
有個美麗的異性陪著聊天,知道她的故事,哪怕不上床也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恰好,G 女也處於一種特別焦慮狀態,急於找個不至於給她帶來危害的陌生
人傾訴一下。於是,我洗耳恭聽G 女講述。

    G 女點了一支女士香煙,淺淺吸了一口,又趕緊吐了出來,做出一副說來話
長的樣子:「我以前上大學時,長的算不錯吧。而且那時跟現在有點不一樣,那
時我身上有一種特別清純的氣質,而且很有活力。那時候我是我們學校模特隊的
隊長,也是文藝骨幹,校內校外的活動參加得很多。有一次,在一次校外演出時
被××雜誌的一名資深攝影記者碰到了,演出結束後他到後台找到了我,說我氣
質非常純,而且渾身上下洋溢著活力,讓他一看到就聯想起『青春』二字,所以
他特別想讓我做他們雜誌下一期的封面女郎。我一聽,也喜出望外,然後就同意
了,從此也就成了一名業餘攝影模特。」

    說這番話話的時候,G 女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女人在回憶起自己青春的時
候,總是伴隨著甜蜜的微笑。

    「嗯,我能想像得到你當年的風采。」我一邊欣賞她抽煙時的嫵媚,一邊贊
歎了一句,由衷地:「即使是現在,你仍然很迷人。」

    「唉,哪裡啊,現在老了,歲月不饒人啊。」G 女苦笑了一下,又淺淺地吸
了一口煙:「現在比那時可是憔悴多了。」

    「哪裡啊,你現在有種貴婦的氣質,連抽煙的樣子看上去都很優雅。」我依
舊恭維她。

    「唉……」G 女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接著往下敘述:「後來,我
就遇到了現在的老公。我認識他的時候,才20出頭,他也50歲剛過。」

    聽到這裡我被雷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我跟大白兔不過差了12歲我就難以
接受,丫跟她老公差了快30歲這可是怎麼接受的啊。於是我瞪大了金魚眼,不
解地問道:「啊?那……你怎麼會看上他呢?不覺得會有代溝存在?」

    「唉……」G 女幾乎每開口說句話,就要先歎口氣:「你也知道,我們女人
都挺虛榮的,他很有錢,是個大老闆,也是個離異單身的。而且他剛認識我時很
懂得疼人,對我很體貼,感覺不出代溝來。而且,他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哦,難怪,她是嫁了有錢的老頭子。她的談話讓我回憶起上個世紀九十年代
我們上大學時候,那些週末停在校園女生樓前的豪華車。那時,我們宿舍裡的道
德批判家老馬,一見到這類情形,就會流露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仰天長歎:世
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女人都不要愛情了,衹要金錢;也不顧廉恥了,衹顧
享受。

    不過,對於G 女的這番解釋,我並不滿意:靠,要說我這三十多歲的半老男
人有成熟魅力,勉強還說得過去;要說一個五十歲比她爹年紀還大,土埋大半截
的全老男人有成熟男人魅力,那他媽的鬼才相信。

    這男人的成熟也跟西瓜似的,太生的不甜,可太熟過了就是瘺瓜,吃了可是
要壞肚子的。所以,我認為G 女老公的魅力不是別的,就是丫的錢。

    至於對她體貼,那估計不是生活上的小心呵護,而是肯為她花銀子。不過這
也不奇怪,好多女人判斷男人是否有真心的標準,就是肯不肯花銀子。那怪誰,
你自己利令智昏,為了錢來了個明珠暗投,

    我經常會聽到某些怨婦的論調:我們女人年輕時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而
男人年輕時是他一生最灰暗的時光;年輕的女人遇到年輕男人,不嫌棄他的窮和
不成熟跟了他,男人就要對女人一生心懷感激。

    在我看來,這種論調太他媽的搞笑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青春都是一生之
中最美好的年華,誰的青春都一樣可貴。並不是女人的青春就算青春,男人的青
春就不是青春。

    就比如說我,假如讓我捨棄現在所有的一切奮鬥成果,換回自己再回到二十
歲從頭來過,即使還像那時白手起家,那我連一秒鐘都不會猶豫。

    怨婦們之所以會有這種論調,其實還是遵循了「我認為是什麼就是什麼」的
霸王思維方式:因為我認為我的青春比你的值錢→所以我的青春就比你的值錢→
而我跟了你→那麼你就欠了我→所以你得還我的債。

    那麼為什麼男人女人之間會隨著歲月的流逝產生差異呢?為什麼會有「男人
越老越值錢」的說法呢?

    這其實是個假象:男人並非越老越值錢,而是多數正常的男人承擔了經濟責
任,在社會上去打拼,因此漸漸積累了經驗和財富。

    但這些經驗和財富,都不足以換走男人的青春本身。

    不信你問問李嘉誠,讓他一無所有,但讓他返老還童,你看他幹不幹?跟我
一樣,他老人家絕對干。你要真有這個本事讓他重返青春,弄不好他還得給你燒
香磕頭呢。

    而那些經驗和財富,男人可以積累,女人也一樣可以積累。這個世界早就
「婦女能頂半邊天了」,你要真的去當女強人,誰也攔不住你。

    你別抱怨這是個男權社會,這個社會之所以是男權社會,並非是法律與道德
規定給女人以歧視和限制。

    相反,這個男權社會裡,女人奮鬥比男人更有優勢。一般男人遇到女人,多
少會讓著一點;女人出門辦事,總比男人得到更多的便利和照顧。

    之所以這個社會依舊以男權為主導,是因為男人女人之間對社會角色不同的
取捨傾向:男人總是自覺地擔當起打拼的重任,而女人則總是自覺地想依靠男人。

    女人想依靠男人,這也沒錯。我想,包括我在內的絕大多數男人,都不指望
女人養活自己。問題是,你別玩偽女權,一邊依靠男人,一邊又拒絕體貼男人。

    偽女權最令人討厭的地方,就是它的雙重標準:什麼都合著自己來,光享受
權利,卻一點不想盡義務,就像個無賴。

    所以,男女之間的感恩,不在於女人在年輕時跟了同樣年輕的男人,而在於
兩人一起走過的日子裡,互相幫助和愛護。

    誰欠誰的,不在於兩人相處之前的客觀境遇,而在於相處後誰付出的多,誰
付出的少。

    要不有那句歌詞「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呢?相處,那是需要付出的,
對於某些自私過度的人而言,付出,可是件讓他們很不爽的事情。

    所以,偽女權就會給自己找一個天然的借口為自私辯解。衹是,這個借口實
際上根本經不起推敲,而且害人害己。要是一個女人抱定了「我跟了你,你沒錢,
你就欠了我」這種心態,那麼自己會覺得永不滿足,會以一種討債心態對待自己
的男人,給男人壓力和刺激。

    而除了那些天生的賤骨頭男人和傻乎乎的CJ男以外,多數男人都遲早會意識
到,自己並不欠女人什麼東西。面對女人咄咄逼人的壓力,男人往往會做出反抗。

    如果這個女人對男人一直是關心的體貼的,那倒還好辦;如果她以前一直就
向男人討債,那麼她就留不住這個男人了。

    珍惜眼前人吧,別總覺得人家欠了你幾百兩銀子。

    而眼前的G 女,就沒有選擇一窮二白的CJ男做伴侶,而是選擇了事業有成的
「成熟男人」。這下誰也不欠誰了吧?那她過得幸福嗎?我試目以待。

    當然,我不會駁人家面子,好歹咱也讓人家看入眼了,我可不能給臉不要臉。

    不管打不打算上她,繼續聽她講故事吧。

    G 女喝了幾口茶,繼續講述道:「當時我也很單純,以為這個人雖然年紀大
了點,但一是事業有成,二是像個父親一樣關心我,讓我覺得很溫暖。你知道,
女孩子很多有戀父情結的,我對年紀大的男人並不完全反感。他追我的時候,送
我玫瑰,一送就是999朵,很讓我感動。我是外地人,想在北京站住腳,而且
一開始就有了一個高起點,別的女人夢寐以求的車子別墅鑽戒,還有不用再朝九
晚五奔波的那份清閒,一下子都擁有了。想到這裡,也就跟了他。」

    嗯,一步登天,灰姑娘遇到王子的北京現代版。衹是這王子稍微老了點。

    G 女接著說,但是結婚後,才知道這個老公並不是真的愛她。G 女老公是從
事外貿的大進出口商,以前結過婚,有過孩子。後來混發了以後,把黃臉婆蹬了,
但給了一大筆錢。

    G 女結婚前,一直夢想著以女主人的身份享受榮華富貴;可是婚後才發現:
自己在這個家裡的位置是一個花瓶,雖然她可以享受這一切,但她不能擁有這一
切。也就是說,她衹是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

    喜歡錢的女人,衹有擁有錢的時候才會有安全感,這是自然的。再說了,這
麼老的男人,一輩子什麼沒見過?人家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所以玩心眼的話,
你還真玩不過人家。

    G 女接著說道:自己本以為這個老男人有了她這位年輕美貌的封面女郎做老
婆就滿足了,但後來發現,這位連頂都謝了的老頭不那麼簡單,婚後很快就對她
厭倦了,繼續在外邊鬼混。

    男人要是在外邊鬼混的話,會經常拿應酬來搪塞。問題是G 女老公一個月應
酬二十八九天,這也他媽的邪門了一點。

    女人是敏感的,G 女很快失去了安全感,變得疑神疑鬼起來,經常趁她老公
睡著的時候翻他的包,手機,到移動局打他的通訊清單。

    越是懷疑越是出鬼,包裡的偉哥避孕套就不說了,有一次發現了他老公錄下
的跟幾個客戶玩群P 的錄像,兩三個男人,五六個女人,一個摟著兩個搞,搞了
一會還交換。

    一個快60歲的老頭,即使是有偉哥伺候著,那也不完全濟事,在外邊搞多
了,回來就搞少了。雖然G 女還不老,但在老男人眼裡她已經老了,起碼是不新
鮮了,所以對她奉行了「老婆基本不動」的原則。

    「在外人眼裡,我是個有錢有車有房,渾身珠光寶氣的闊太太,但誰都想不
到我這些年忍受的孤獨和痛苦。」

    G 女的表情變得痛苦起來,似乎在回味她忍受過的那種獨守空床的不眠之夜
:「更讓我害怕的是,我還發現過他看性病的記錄,當時我嚇死了,疑神疑鬼了
好多次,自己跑到醫院去檢查,結果還好,大概他動我太少了,我沒有染上。」

    「哦……」聽到這裡我也禁不住為她惋惜。這個女人年輕時那麼靚麗,卻那
麼多年忍受著寂寞獨守空床,在飢渴中浪費著青春,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可
惜,可惜。

    要是我跟那個性冷淡前妻沒離婚時遇著她就好了,我倆那才叫乾柴遇到烈火,
各取所需多好。

    又一想,那也不行,萬一老頭子在外邊染上什麼病,再經過她傳給我,那我
也挺冤。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算了,還是老老實實做宅男安全。

    人跟人不一樣,我的心理素質差,有潔癖,因此無法在外邊嫖雞。但有些男
人不一樣,正常的夫妻性生活反而覺得沒勁,非要外邊的「職業女性」伺候著,
玩什麼毒龍冰火紅繩之類才新奇,才舒服。此外,還有個審美疲勞問題,新鮮兩
年,不稀罕這一期的封面女郎了,想換下一期看。所以,即便是有個如花似玉的
老婆守著,那老頭子依舊在外邊尋花問柳。

    「我是個很正常的女人,但這些都忍受下來了。」G 女講著講著,忍不住哭
了,自己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又接著說道:「有時晚上睡不著覺,起身看到身
邊躺著的這個皮膚都下垂、甚至開始出現老年斑的老頭子,聽著他一聲聲蒼老的
呼嚕,自己都覺得可怕。為什麼當初選擇了這個人?他老不說,問題是他的毒辣
老練,才真的讓人覺得心寒和害怕。」

    那老頭子的老練,體現在對自己財產的嚴密控制上。雖然G 女嫁給他五六年
了,但是他究竟有些什麼財產,她卻一無所知。雖然有豪華的住房,郊外的別墅,
但都不是她的,甚至不一定是那老頭子的,因為老頭子從來不在家裡放房產證。

    而至於老頭子的公司究竟是有哪些業務,財務情況如何,G 女更是一無所知。

    反正外貿公司本身就是皮包公司性質的,既不需要廠房也不需要設別,在寫
字樓租個辦公室就行了。一旦她去問,老頭子就會換上令人恐懼的嚴厲神色,警
告她不該操心的就不要操心,否則,把她掃地出門。

    「這哪裡像夫妻?這比路人還不如。」G 女繼續哭訴。眼見著老頭子越來越
老,對她也越來越厭倦,她心裡不禁為自己的前途擔憂了。

    儘管看上去她榮華富貴吃香喝辣,可這一切都是假的,隨時都可能會被剝奪。

    甚至老頭子都不允許她懷孕生子,一對正常的夫妻,哪怕年齡差距大點,卻
連個子女都不打算有,那就證明老頭子根本就沒打算跟她白頭偕老。為此,她抗
爭過,鬧過,哭過,打過,但很遺憾,老頭子年紀雖大,身子骨卻不差,照樣能
把她打個鼻青臉腫。

    由於長期處於這種冷戰熱戰之中,老頭子也越來越無情,最後發展到每月衹
給她5000塊的生活費,成了一名「工資太太」。

    她自己的心緒也越來越壞,因為家不在北京,自己孤苦伶仃的求助無門,最
終發展到自暴自棄,曾割腕自殺一次,服安眠藥自殺一次--但沒有敢出去找凱
子,因為老頭子威脅過,要是敢給他戴綠帽子,會讓她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所以,這種自殺也衹能被我理解成向老頭子的一種示威。她其實不想死。

    老頭子把她送到醫院,救過來以後依然我行我素。

    「我想,自己被他這麼輕視和厭棄的原因是經濟上不獨立。」G 女讓我看了
看手腕上被一個寬寬的水晶手鏈遮蓋了的傷疤。那傷疤大約長2~3厘米,至今
仍舊是個深紅色的疤痕,不過有水晶手鏈遮蓋,她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

    G 女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所以,我不想再做一名金絲雀了,我想自己開
店養活自己。

    向老頭子借錢,但老頭子一聽,就警惕地懷疑我又是來搾取他的財富,警告
我不許胡思亂想,依舊一毛不拔。見他那裡實在沒法指望,我只好節省自己的生
活費,幾年攢了一點錢,在中糧廣場租了一個店中店自己經營,主要是搞時裝。

    「

    「哦,那經營得怎麼樣?」我問道。

    「還可以,我在這方面還算有點品位,我自己挑選的貨,一般不會滯銷。衹
是本錢太小,指望有大的發展也是不可能的。」

    「好哇,改天去你店裡轉轉。」

    「呵呵,我那裡衹賣女裝,男裝暫時還顧不上。」

    G 女擦乾眼淚,又開始回憶起當年在大學裡的自己。一個人回憶起自己的大
學時光往往是最有激情的,不光是她,甚至我,甚至D 女,都很懷念自己的大學
時代。

    C 女一般不怎麼提自己的大學生活,因為那時她遇到了自己的前夫,而且一
直很為當時的選擇懊悔。

    G 女的講述很有場景性,讓我不由得跟著她的語言,回到了10年前的大學
裡。

    那時的她,青春,單純,自信,對未來生活充滿了美好的打算,走在校內外
的T 台上,站閃光燈的照射下,臉上流露著驕傲的微笑。

    對她過去的那種幻覺,再對比眼前這個徒有貴婦虛表的憔悴女人,不由得讓
我又產生了一絲憐惜,想起以前高中時學過的,白居易的一首詩《琵琶行》:

    鈿頭銀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

    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

    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想到這裡,我也輕輕歎了一口氣,點上一支煙,又想起了以往經歷的A 女、
B 女,還有軍子那些女秘書……這些連做夢都想著一步登天遇見大老闆,實現
「麻雀變鳳凰」的童話的女人。眼前就有一個實現了這些夢想的女人,可是問問
她自己,她真的幸福嗎?

    「在QQ空間裡看了你的照片,感覺你還可以,至少看上去給人一種安全感。」

    G 女開始誇我了:「否則我不會出來跟你約會。」

    我心想,靠,這還不算約會吧,這叫認識。

    「我要的其實不多,我衹是想找一個有一定經濟實力,但又能關心我尊重我
的人。我有一些壞脾氣,有時有些歇斯底里,你能容忍我嗎?」G 女看著我問。

    靠,談話進入正題了。

    雖然沒有真的跟她拍拖的慾望,但聽了她的話,我還是忍不住心想:什麼叫
有一定經濟實力?月薪五千也叫有一定經濟實力,月薪五萬也叫有一定經濟實力,
月薪五十萬也可以叫有一定經濟實力。

    而能夠提出要求對方「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大概不會滿足於我這一個月
兩萬來塊的薪水吧。

    況且,這種做慣了大老闆老婆的棄婦,即使肯低就我這個工薪族,那心裡依
舊充滿了不甘。

    尊重感暫時是滿足了,但過一段時間,會有新的不滿足產生的。

    這不怪她,衹怪人性的弱點。

    人人都有貪慾,衹是能不能掩飾,能不能自控而已。

    還有,你的壞脾氣,我也不打算容忍,我憑什麼容忍你的壞脾氣?我還有壞
脾氣呢,誰他媽的容忍我了。

    以前我是領教夠了有壞脾氣的女人了,以後,哪怕是嫦娥下凡,有壞脾氣的
話我一樣不要。

    所以我喝了口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她滿足了我的窺陰癖,把自己的隱
私告訴了我,那還是把我當成一個可信賴的人的。儘管我不是她要找的那匹「馬」,
但人還是要感恩,我就繼續讓人家高興高興吧,於是把話題轉到了她的那些封面
照片,跟她說自己的想像,她在封面上是什麼樣子。

    沒想到G 女是有備而來,聽我又提封面女郎的事情,居然從包包裡拿出了一
本發黃的雜誌給我看。果然,上面的封面女郎就是她。畫報上的她戴著一頂棒球
帽,一身運動打扮,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光彩照人,魅力四射。

    太漂亮了。我連聲誇讚。又看看臉上浮滿微笑,與我分享美好往事的她,忽
然覺得她挺可憐的。是不是自己應該再做一次救世主,拯救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

    不,不行。我連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你還是自救吧,我是愛莫能助。想到這
裡,我看了看表,微微笑了一下,說:「時間不早了,要不我們改天再聊?」

    「嗯,認識你很高興,真希望以後我們能夠多談談心。」G 女識趣地站了起
來,伸出小手來,跟我握了握。

    我護送G 女走向停車場她那輛紅色甲殼蟲。她舉手投足都很有氣質,哪怕是
我為她開門,她上車的動作,都讓我感覺都很有型。她坐上汽車,手扶著車門看
了我一眼,問:「要不,咱們一起吃晚飯,出去轉轉?」

    假如我想上她,那麼,這或許就是一個機會。她是一個長期處於性飢渴狀態
的女人,如果我願意滿足她……

    但不行啊,那時我已經很久沒有搞的衝動了,來見她衹是對這個曾經的封面
女郎好奇而已。

    更何況,她說她老公有性病她沒染上,靠,誰他媽知道她染上沒有?我可不
能拿著我親愛的小弟弟冒這個險。再說了,根據安排,後面還有一個小護士H 女
等我見面呢……

    於是我揮了揮手,跟她道別。





【三十四、H 女】

    H 女是老媽的老同事的朋友的侄女,也是一離婚女,29歲,護士,離婚3
年無子女。有了這麼一層拐彎抹角的關係,在老媽發動群眾為我找對象的時候,
自然把H 女列為選擇項之一。

    老媽對我推介H 女時還說:「你前妻不是不講衛生嘛,你看人家是一個護士,
肯定很講衛生,醫生護士都是有潔癖的人。」

    我看了看照片,忽然覺得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啊?感覺就跟在哪見過似的,但
一下子卻又想不起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就答應見一面。

    那天與G 女拜拜了以後,我根據約定來到了相親現場--自助餐廳。靠,這
地方都成了我的相親根據地了,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從A 女帶我走進
新時代開始,我在這裡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場相親肥皂劇,女主角一茬茬換,男主
角永遠是我。

    說實話來多了,我總是懷疑門口的那兩位迎賓小姐是不是都認識我了,反正
我都認識她們了。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總覺得她們看我的眼神和笑容怪怪的,
好像還帶著一絲嘲諷。靠,丫該不是把我當成跟這個女人幽會、跟那個女人上床
的鴨子吧?

    雙方在餐廳門口見面。我看見H 女穿著件韓裝裙子,腿上穿著一雙麥當勞叔
叔似的中筒襪,粉白相間,看上去像極了動物園裡斑馬的腿。

    看著這身裝束,我不禁心想:嗯,丫該不是哈韓吧?現在這些女人審美觀不
知道都怎麼了?好好一雙人腿,非要打扮成一副斑馬模樣。

    見面後入座,寒暄時認真地看她一眼。我操,我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見過她了,
她的眼神像極了A 女。

    雖然長的一點不像,但眼神太他媽像了,那種憔悴中帶著渴望,焦慮中帶著
放浪的眼神,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就這一小會觀察,我基本上就確認她是一個物慾女加放浪女。想想也是,我
早就聽說一句QQ群聊天時,一位色友說過的一句順口溜--「要打炮,到衛校」,
怪不得日本AV總是把護士作為制服誘惑的主角呢,沒準職業特點對人的性行為習
慣還是有一定影響的。當然,這是我瞎猜的,猜錯了就算我沒說,呵呵。

    H 女一邊吃飯,一邊開始跟會計師事務所的註冊會計師似的,盤點我的資產
負債情況。一問一答地問的多了,我心裡禁不住想,早知道該請個會計,做個資
產負債表、現金流量表和損益表交給她的,省的她老這麼問啊問的。

    相親相多了,人就會感覺疲憊。特別是感覺她是物慾女之後,我自知跟她肯
定成不了,就更不想認真對待了。於是,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不說實話。

    「你是億銀公司的副總?」H 女問道。

    「哪啊,我衹是一小中層。」我回答道。這時我突然我發現我的「副總經理
級部門經理」這個不倫不類的職務的優越性了,能屈能伸,需要吹牛時我吹我是
副總,需要謙虛時我說我是部門經理,怎麼說都對,哈哈。

    「啊?那你一個月多少錢啊?」

    「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就萬把塊吧。」我把收入除以二,回答道。

    「哦,那你有幾套房子啊?多大面積?有沒有貸款?」H 女繼續問。

    「一套,就一百平米,有60萬貸款。」我繼續敷衍。

    「啊?那你開什麼車啊?」

    「我沒車。」

    「啊?」H 女「啊?」了一路,這時說出了一句讓我非常不爽的話:「那你
條件很一般嘛。」

    「嗯,是,我條件是挺一般的。」我喝了口冷飲,看著她說道:「你條件挺
好吧?」

    「……」這句話把H 女給噎住了,好半天沒吭氣,衹顧著喝冷飲。

    「咱倆還算有些緣分,你是我叔叔的朋友的同事的兒子,哈哈你看這彎子轉
的,都快成繞口令了。」喝了幾口檸檬汁,H 女聽出了我反諷的口氣,立即識趣
地換了一個話題,沒有跟我頂下去,否則這餐飯非吃個不歡而散不可。

    「是啊是啊。」見她自己找到了台階,我也就不跟人家繼續唱對台戲了:
「你是我老媽的同事的朋友的侄女,呵呵。」

    倆人就這麼沒話找話地聊著,無奈生活環境差異太大了,完全話不投機,但
都在找些話題爭取把這頓飯體面地吃完。

    「喜歡周傑倫的歌嗎?」她問。

    「哦,聽過。」我敷衍,其實我不喜歡,我太老了,老到不再關注青春偶像
的地步。

    「喜歡運動嗎?」我問。

    「不喜歡。」她回答道。

    「……」

    靠,什麼都搞不到一起去,談話經常出現冷場,冷場時候就吃。埋頭吃了一
陣烤牛肉,我想了想,為了對得住這頓自助餐的一百塊錢,我決定讚美她。女人
麼,都喜歡被別人誇讚為美麗。

    「你長得可真漂亮啊,尤其是身材真好。」我假惺惺地讚美了一句。H 女長
的不錯,當然和才見到的H 女相比差了很多。

    她和A 女應該屬於一個水平的,雖然不如A 女這個曾經的平面模特那麼艷麗,
但比A 女年輕,臉上皮膚也緊些。身材很好,長腿細腰。衹是,剛才的一番談話
讓我感覺不出她的漂亮了,這句讚揚也變成了違心的奉承。

    「是啊,我一直就這樣。」H 女居然笑納了我虛情假意的讚美:「可惜沒有
好衣服穿,買不起。」

    聽到這裡,我忽然明白,這是暗示,H 女對我的暗示。我立刻想起當年和A
女一起時,我就曾經得到過類似的暗示,這句暗示的言外之意是:我買不起好衣
服,你要是願意為我買,那麼我可以考慮跟你上床。

    在泡離異物慾女方面,A 女是我當之無愧的導師,她教會我的東西太多了,
當年為她花了兩萬的學費可真他媽的值。

    她不但教會了我離異物質女們的大老闆童話,也教會了我如何從蕓蕓眾生中
鑒別出物慾女,更讓我總結出了,面對物慾女們的訛詐,該如何自我保護。

    「你為什麼離婚呢?」我可不想順著她的意思掏銀子給她買衣服穿,於是換
了一個話題。

    「說來話長。」H 女又喝了一口檸檬汁,說道:「我前夫那個人有暴力傾向。」

    「哦?經常打你嗎?」一聽說有「暴力傾向」的男人,我就不由得想起電視
劇《不要和陌生人講話》裡邊那個變態安嘉禾。

    「不是經常,衹打了一次。」H 女說:「但是我以前跟他說過,無論出現什
麼情況都不許動手,他要是敢動我一個指頭我就跟他離婚。」

    「哦,一次啊……打的厲害嗎?」我問,心裡卻想,靠,他前夫這能叫有暴
力傾向嗎?我跟我前妻處了十幾年,我都還動過兩次手呢,一次是沒結婚時照藝
術照那次,還有一次是感情破裂那次。要打一次都算暴力傾向,那我就成十足的
暴力狂了。

    「打了我一個耳光。」H 女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所以我跟他離婚了。」

    「為什麼打?」我接著問。

    「我脾氣不太好,不過,女人嘛,誰沒有些小脾氣呢。我脾氣再不好他也不
能打人啊是不是?」

    誰說女人脾氣都不好了?嘿,現在這些女人都怎麼了?脾氣不好好像還成了
女人天性了,真是莫名其妙。想到這裡,我猜出了她離婚的原因:這個女人以前
在婚內絕對是個霸王,那男人壓抑久了,給了她一耳光。想到這裡我對她的婚姻
有了些調查興趣,於是引導著她問道:「你前夫是不是以前很寵著你?」

    「是。」H 女神色變得黯然起來:「他大我三四歲,以前一直還行,除了那
次打我。」

    「你在家裡幹活嗎?」我接著引導。

    「我不幹。」真如我所料,H 女果然是做慣了霸王花的,說到這句話時一臉
的傲慢:「他大我那麼多,憑什麼我幹活啊,再說我年輕時長得也漂亮,多少人
追我呢,我看上他就是因為他對我最好,誰知道他是裝的。」

    「哦……」我心想,靠,大你三四歲算大很多嗎?這種三四歲的年齡差別在
婚姻裡再正常不過了,這算什麼傲慢的理由?人要是懶惰,真是什麼都可以成為
借口。於是我繼續引導:「那麼,以前都是你前夫做那些事了?」

    「是。」H 女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覆,情緒漸漸變得激動起來:「我想不通,
他以前那麼老實,忽然有一天,我衹發了一個小脾氣,他就跟瘋狗一樣突然打我,
又把我罵了個一錢不值,我實在嚥不下這口窩囊氣。」

    為什麼?因為他造反了唄。說到宅男造反,我是再熟悉不過了,我就親身經
歷過忍耐→積累→忍無可忍→造反→離婚的過程,所以太能理解H 女他前夫了。

    當然了,還是有些小區別:我當年可沒有主動追過前妻,而是打算做她的救
世主的;戀愛時我也沒答應過她我要包攬家務,衹是婚後她堅決不動手,我才不
得不忍耐著去幹那些事。而且,我倒是很羨慕他前夫的明智和果斷,結婚沒兩年
就及時造反換人了,我卻磨嘰了十年,真是害人害己害孩子。

    「其實我前夫自己還可以,問題是他的那個媽不是東西,打我,都是她挑的。」

    H 女接著說道。

    「啊?你們住在一起嗎?」我問道,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年輕人跟
老年人最好不要住在一起,代溝太厲害了,觀念差距很大,會有很多矛盾的。別
說婆媳之間,就連我,成家後我都盡量不跟父母住在一起,週末回去看看就行了,
要是天天住在一起,我自己都渾身不自在,忍受不了那種嘮叨。時代不一樣了,
觀念變化很大,而老年人總是感覺現在人心不古,總是試圖用他們那套道德規範
要求我們。可是,他們那套道德規範跟現實太脫節了,有時簡直就是害人,沒辦
法完全按照他們的來。雖然我知道他們也是為我好,但實在沒辦法。即使是這樣,
週末我回去看父母時,他們還是總嘮叨,我就衹能裝作聽從的樣子。」

    「我們也不是常住在一起,衹是那次他出差,我一個人心裡怕,就讓他媽來
跟我做個伴。但是他媽太煩人了,做的飯也難吃死了。」H 女頓了頓,接著說:
「他不回來還好,他一回來,一見他媽就跟耗子見了貓一樣,吃完飯竟然要我去
洗碗,我洗碗時他和他媽卻在看電視。我心裡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從小我就是家
裡的掌上明珠,從來就受過這個氣,就故意摔了一個碗,然後他媽就跑過來嘮叨,
我頂了幾句,他就打我,真是個人渣!」

    說到這裡,H 女跟受了很大委屈一樣,都快掉淚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被人伺候慣了的女人,心想:那不是廢話嘛?你是從小嬌生
慣養被伺候慣了,可是人家你前夫也是他老媽的兒子不是?

    你是你父母的掌上明珠,人家還不是他父母的心肝寶貝?平時沒老人在跟前,
你前夫可以忍耐著伺候你,現在有老人在跟前了,你就是裝,也得裝出你挺賢惠
的樣子來,這你不懂嗎?否則人家老人心裡該是什麼滋味?

    哦,自己辛辛苦苦生個兒子養這麼大,討個媳婦回家來當大爺供著,人家當
媽的心裡能痛快嗎?

    反過來,你丫要人家老人伺候你,還挑肥揀瘦的,老人有義務伺候你嗎?來
這伺候你是夠對得起你了,哦,人家伺候你吃了飯,連洗個碗你都不樂意,你以
為你是誰啊,你是皇家的格格?即便是皇家公主,實在不像話了還有個《打金枝
》呢。

    想到這裡,完全搞清楚了,這又是一個認為被人伺候是理所當然的索取者。

    這品行,估計連A 女都不如。

    和H 女的談話,啟發我想到了婆媳關係。婆媳關係自古就是一個難處理的問
題,婆媳永遠會有矛盾,這是由婆媳之間不同的角色決定的,矛盾的焦點就是男
人--婆婆的兒子,媳婦的丈夫。

    有人曾認為,婆媳的矛盾產生於對男人感情壟斷權的爭奪,其實這不完全正
確。因為一個男人離開父母成家之後,做母親的就已經放棄了對兒子的感情壟斷。

    衹有那種存在戀母情結的家庭,才會出現婆婆與媳婦爭奪對男人情感壟斷權
的現象。但是戀母家庭非常少,因為要界定某人是否存在戀母情結,不但要看他
是否依賴母親,而且還必須看他是否仇恨和忽略父親。兩個條件必須同時具備,
才可以被定義為「戀母情結」。

    出現戀母情結的家庭,或者是單身母親帶男孩子的家庭,或者是父親這個角
色卑微、可憎或極端不負責任,母子之間由於特殊的情形長時間相依為命,才會
產生兒子的戀母情結。

    很多對「戀母情結」這個詞一知半解的偽女權,一看到自己的老公孝順母親,
或者比較聽母親的話,就武斷地下結論說這是戀母情結,這衹能說,這些偽女權
根本就不知道「戀母情結」這個詞的含義是什麼,以及它是怎麼形成的。

    這也難怪,偽女權本來就是半桶水晃蕩,她們對任何問題都是一知半解。

    從婆婆這個角度出發,任何一名有著正常母愛的母親,她都會非常希望自己
的兒子娶一個賢惠的老婆,照顧他,跟跑接力賽一樣完成自己所無法再做到的那
些事。

    為什麼呢,因為男人的天性就不善於照顧自己,社會壓力也大,所以看上去
身強力壯的男人,壽命卻比女人要短很多。

    比如我,伺候前妻十多年,吃飯都想不起自己是什麼口味,完全按照她的來
了,原因在哪裡?

    不是我不想吃順口飯,而是想不起來要為這些事情操心,也懶得為這些事情
和她爭執不休--不是沒爭過,但我根本改變不了她頑固的想法,一頓飯伺候不
好就給臉色,就給性懲罰。

    為了息事寧人,我只好做忍者神龜了。

    所以,天下所有的母親,都想自己的兒子有一個能夠照顧他的媳婦,這種想
法再正常不過了。

    在古代,由於三綱五常作祟,婦女地位低下,夫為妻綱,媳婦進門就得「立
規矩」,對媳婦全是約束,對婆婆卻沒有什麼制約,那些個心地不善的婆婆們的
眼光,就會變得十分挑剔毒辣,因此惡婆婆很多。

    很多時候,做兒子的能容忍,做婆婆的卻不能容忍。這是因為,兒子與媳婦
之間有愛,儘管那時是包辦婚姻,但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還是會產生愛。

    有愛就有寬容,婆媳之間沒有這種愛,所以婆婆會顯得非常霸道、刻薄,甚
至惡毒。

    一般是「惡婆婆--軟媳婦」這類矛盾多,比如著名的《孔雀東南飛》裡描
述的那樣。

    但是到了當代,婆媳矛盾的性質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三綱五常早就被打破
了。不僅打破了,而且這東西跟鐘擺一樣,在一邊被強制久了,一放手又跑到另
一邊去了,所謂的矯枉過正。

    在這種環境下,很多年輕女性連最基本的女人規範都忘記了,導致婆媳之間
的矛盾性質也發生了根本性逆轉。

    這時的婆媳矛盾,以「惡媳婦--軟婆婆」居多。我們七〇後這代人的母親,
多數是四五十年代出生的,她們年輕時受到了最後一代惡婆婆的欺辱,而婦女解
放的思想又比較深入她們的內心,因此很少有古代「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渴望,
反而有不少人對「惡婆婆」這個形象尤其厭惡,自己就會主動規避,生怕自己年
輕時做小媳婦的痛苦再傳下去,因而成為所謂的「軟婆婆」。

    「軟婆婆」們無論對媳婦有多不滿,對媳婦總是一味遷就,遷就不下去了就
躲避,典型人物就是我老媽。儘管我老媽對我前妻一直不滿,但仍舊以「負責」

    為由建議我跟她結婚;結婚後見沒什麼改觀,就抱著「激發母性」的希望,
要我盡快要個孩子;有了孩子以後,見還是沒什麼改觀,她就勸我為孩子犧牲掉
自己;可她自己也忍受不了,就盡量避開我們,求個眼不見心不煩。

    期間,有幾次我忍無可忍鬧到離婚地步,她還作為老人用孩子問題來壓制我,
讓我取消離婚的打算。直到後來我自己辦了手續,再告訴她我離婚了,她還很吃
了一驚,但旋即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我已經解脫了,她也解脫了。

    因此,信奉偽女權主義的女人家庭裡,絕大部分的婆媳矛盾是因為惡媳婦產
生。當然,我多次強調了,我衹講規律,不講特例,特例總是有。即使是講三綱
五常的古代,照樣也有敢於虐待公婆的悍婦存在,但那是特例不是規律。

    而一個偽女權主義的信奉者,根本就不會也不願意去照顧男人,這時婆婆心
裡必定非常難受。

    天下很少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子的,即使是偽女權們,等她們有了自己的兒
子,辛辛苦苦拉扯大,怕是自己也不願意兒子找個母夜叉回來供著吧?

    當年我父母就對我前妻對我的態度十分不爽,衹是他們的選擇是:在提醒了
我很多次,與前妻委婉地談了多次以後,發現前妻根本不打算做什麼改進,就盡
量不和我來往,要求衹和前妻維持面子上的關係。

    我見這矛盾難以調和,也就能少帶前妻去父母家就少帶。

    那十年,我的父母其實也掙扎在是支持我離婚還是反對我離婚之間,有時看
看我的生存質量覺得心疼,想讓我離婚;可有時看看女兒還小,覺得離婚對她是
傷害,就又勸我不離婚。

    對他們來說,這種掙扎也是一種十足的煎熬。我前妻其實意識到了這種隔閡,
但她根本不打算改變,因為她自認為婆媳關係永遠不可能處好,也就不打算去處
好。

    況且,她自己也還喜歡「獨立空間」呢,我週末回家不帶她去正合了她的心
意,她可以逛街做美容洗桑拿享受日式按摩。即使是這樣,父母與前妻的矛盾還
是很突出,因為一想到自己最疼的么兒子糟糕的生活質量,他們心裡就會很不舒
服。

    出現這種情形時,作為兒子、丈夫的雙重角色,男人如果還對媳婦有情,又
改變不了她,就會想辦法做出一些假象,讓媳婦演戲給老人看,裝出一副賢惠的
樣子來。

    但是很遺憾,信奉偽女權主義的女人,不是智商低就是情商低,霸道慣了,
連戲都不肯演,反而認為這是因為老人從中作梗:哦,你們不在跟前的時候,是
你兒子伺候我,你們一來我就得幹活,這他媽的不是你們挑撥的是什麼?

    所以,偽女權主義者遇到這種情況,就會想方設法而擠兌和報復婆婆。但男
人同時是婆婆的兒子,看到媳婦惡言惡語對待自己的母親,心裡肯定不是滋味。

    可惜,偽女權們平時強硬慣了,男人妥協慣了,她們往往不懂得見好就收,
而是一味強硬下去,男人不來個沖天一怒才怪。給你丫一耳光還算是好的,起碼
是教訓你要老實點,還打算挽救一下你;等到了這一耳光都懶得打了,那就是真
的準備把你一腳踹掉了。

    常聽有人發表言論說,男人無論怎樣都不能打老婆。還有人說,打老婆可以
上癮,一次打了,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想,講出這類話的人八成是
看了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講話》,裡邊那個變態安嘉禾是一個偏執狂,夾雜著
自卑與偏執,他屢次對他的妻子無端猜忌,痛下狠手,甚至最終不惜去殺人滅口。

    看起來確實很可怕。但現實中有幾個安嘉禾這類變態?那是特例不是規律。

    我對那個「無論怎樣都不能打老婆」中的「無論怎樣」很是懷疑,難道傷天
害理了也不能打?我不這麼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絕對的事情。

    現實中,對女人動過手的男人其實也分很多類型,一類是確實有暴力傾向,
又沒什麼顧忌,因而常拿老婆練習拳腳的。

    這類人是打老婆成癮的,比如D 女的老公。但衹要不是安嘉禾那樣的偏執狂,
這類男人其實也有招懲治,那就是打蛇七寸,抓住他的弱點。

    D 女復婚時,她的公婆為了防止那個不孝之子再對D 女動手,把房子過戶給
了她,而且雙方還立下了書面協議,明文規定以後那男的再敢動手就淨身出戶。

    這樣,算是把這個暴力傾向的男人給治住了。

    還有一類打老婆的,是被逼上梁山的,就比如幾年前我與前妻鬧翻時給她的
顏色。不是我為自己辯護,而是我至今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絲毫錯誤。

    沒錯,男人是不該打老婆,但那要看什麼老婆,一個成天張牙舞爪騎到老子
頭上拉屎的老婆,給她一個教訓讓丫清醒一下也無妨。

    不給她一個教訓,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幾斤幾兩,不知道男人不跟她計較衹
是讓著她,不知道做事得講個分寸。

    而且,我揍了她也不會上癮,而是直接要跟她離婚。我那一打,跟一般人想
象中打老婆後發生的情形有點不同:來懺悔的不是我,求挽回的也不是我,表明
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的也不是我,而是前妻自己。

    打她的時候,我是恨其不淑、怒其不爭,在一切勸告建議統統無效的情況下
出此下策。

    一是為了發洩內心積聚已久的憤怒,二是還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她一個教訓,
讓她悔悟。但是,打她的同時也意味著我的墮落,雖然她後來多次表示那幾下沒
什麼,還願意跟我好好過,可我自己卻無法邁過心裡這道坎。

    你他媽的把老子都逼到了要動粗打人的地步,老子不跟你離婚還等啥?

    還等自己真的墮落到安嘉禾那個地步?所以,雖然後來的兩年磨嘰裡我們仍
舊爭吵不斷,冷戰頻繁,但我已經對她徹底絕望了,所以老子才懶得動你一個指
頭呢,離婚算球。

    談及家庭暴力,人們在熱衷談論打老婆現象時,往往忽略了另外一種低烈度
但更加可怕的暴力:冷暴力。本怪傑與前妻共同生活十多年,深受冷暴力之苦。

    慣用冷暴力的一般是女人,因為玩熱暴力的話,除了少數練過柔道摔跤散打
拳擊的特例外,女人基本上不是男人的對手,所以女人們也會揚長避短,更多地
採取冷暴力。

    相比之下,玩冷暴力男人就不行了,因為男人的心不夠細,缺乏耐心,一般
也想不到去跟家裡女人鬥什麼心眼。但女人就不一樣了,女人愛玩心眼,偽女權
們更是為了利己的目的把心眼玩到了極致,心眼玩到極致,就是讓人不寒而慄的
冷暴力。

    所以,喜歡用冷暴力壓迫男人達到自己目的的女人們,千萬別以為這種動口
不動手的折磨不會傷害到夫妻關係。實際上,它對婚姻的殺傷力更大,而且無可
挽回。

    如果是偶爾的熱暴力,沒準兩人過去了還能記起其他的溫情,不是說「小夫
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嘛。

    一個家庭是需要愛和關懷的,但冷暴力把家庭裡的溫情一掃而光,導致對婚
姻生活的厭倦、恐懼和徹底絕望,因冷暴力導致的離異是無可挽回的。

    熱暴力是一時看得見的傷害,冷暴力則是天長日久的無形折磨,這種水滴石
穿式的特殊暴力會在不知不覺中損耗掉一切感情基礎,等你發現對方已經無法忍
受時,他連回頭的理由都找不出一個。也許你能通過冷暴力得逞於一時一事,但
記住一句話:出來混,早晚要還的。

    扯遠了,轉到婆媳矛盾上來。有些人說,男人作為婆媳矛盾的焦點,必須想
辦法調和婆媳矛盾;甚至有人認為婆媳矛盾能否解決,關鍵在於男人如何調解。

    這是一種本末倒置的想法。

    男人應該想方設法調和婆媳矛盾是不假,但那是婆媳矛盾,男人在這對矛盾
中衹能起到中間人的緩衝作用,矛盾的主體是婆婆與媳婦。中間人的技巧和智慧
當然有一定用處,但不起決定性作用。這對矛盾是否能夠調和,關鍵在於矛盾主
體是否願意調和。

    這就好比,房屋的買賣能否成功,關鍵不是看房屋中介公司水平如何,而是
看買房子的和賣房子的是不是有買賣誠意。有誠意的基礎上,加上中介人員的適
當運作,買賣就可以成交。假如雙方中的任何一方缺乏誠意,那中介人員就是蘇
秦再世,張儀重生,也照樣無可奈何。

    所以,誠意是解決現代婆媳矛盾的關鍵,男人的態度和技巧衹是一個催化劑。

    那麼,我們就來分析一下婆媳這對矛盾體中,哪一方會缺乏誠意?跟某些喜
歡先入為主的人不同,我在分析問題時並不事先偏向於哪一方的立場,而是習慣
於根據論據自由推導,推導出什麼結果就是什麼結果。

    先看婆婆。正常家庭裡婆婆對媳婦產生不滿,是基於兩個原因:一是認為媳
婦對自己的兒子照顧不周導致不滿,二是因為自己的老思想對媳婦的新派作風感
到不滿。至於爭奪對兒子的情感壟斷權問題,前面已經證明過,那是個以偏概全
的偽推論,不討論這類特例。

    兩個不滿中,第一個不滿是能夠得到兒子的支持的,假如妻子對自己確實照
顧不周,男人自己首先就會不滿,那麼當婆婆表示出不滿時,男人會因為共鳴站
在婆婆這方面。第二個不滿是得不到男人支持的,因為作為年輕人,男人自己都
不會去遵循老一套做派,遇到代溝問題時根本不用媳婦出馬,自己就會搖頭抵制,
也許方式有硬有軟,但抵制是肯定的。

    男人在代溝問題上肯定不會站到婆婆這邊,這是由他自己作為一個年輕人的
客觀地位決定的。因此,衹要媳婦與自己男人之間不存在觀念上的巨大差異,那
麼在這個問題上的力量對比是1:2,媳婦基本上會穩操勝券。

    但在媳婦對自己照顧是否周到這個問題上,問題就複雜了,而且可以考驗一
個男人是否公平。在這個問題上,男人可以分為三類:極端自私的索取者,懂得
感恩的正常人,心宅寬厚的奉獻者。

    那些自私的男人,男人中的索取者,無論媳婦怎麼盡心照顧自己,他都會覺
得不夠,因此當婆婆對此表示不滿時,無論何時都會站在婆婆角度,實際上是站
在自己私利角度。

    正常的男人懂得感恩,媳婦照顧的好會感激,如果婆婆批評的不對,他們會
抵制;但如果媳婦照顧的不好,他們就會滑向婆婆一邊。

    而心宅寬厚的男人則是,如果媳婦照顧的不好,他們也會想方設法偽裝成照
顧的好;就會產生平時對媳婦不要求,婆婆來了才要求的情形。而這種情形,反
而會讓那部分智商或者情商偏低的媳婦更加痛恨婆婆,因為她們不但不會體會到
丈夫的苦心,反而會感覺婆婆是導致丈夫不滿的罪魁禍首。

    沒辦法,世界上就是存在這類人,特別是那些好逸惡勞慣了的偽女權們更是
如此。

    所以,婆媳矛盾的核心,是媳婦究竟願不願意照顧男人,以及照顧得怎麼樣。

    如果是比較賢惠的奉獻者女人,遇到懂得感恩的正常男人,再有一個正常的
婆婆,那麼婆媳關係就不會存在什麼大問題,因為力量對比是0:3,大家一團
和氣;即使婆婆是挑剔的,那麼力量對比仍舊是1:2,媳婦還是會穩操勝券。

    如果是個偽女權女人,那問題就大了。無論是正常的婆婆還是挑剔的婆婆,
都忍受不了好逸惡勞的偽女權對自己兒子的壓制和冷漠,而男人自己也在痛苦中
搖擺,遇到婆婆對媳婦不滿,幾乎會毫無疑問地站到婆婆一邊。

    即便是奉獻者男人,其實也是在忍受,當有婆婆干涉,也就會滑向婆婆的立
場。

    這樣,偽女權就不佔優勢了,力量對比成了2:1,偽女權處於下風。

    但偽女權就是偽女權,攻擊性是偽女權的一個重要特徵。喜歡在婚姻中博弈、
而且一定要佔上風的偽女權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重佔上風。為
此,她們甚至不惜把外界力量引入婚姻中,導致矛盾更加複雜。可是她的攻擊性
面臨的婆婆與男人的聯盟,這時,婆媳矛盾就會異常尖銳甚至白熱化。

    當代偽女權是氾濫成災的,因偽女權引起的婆媳矛盾也非常普遍。在這種類
型的婆媳矛盾中,自私的男人和正常的男人不會存在立場搖擺,寬厚的男人才會
左右為難。因為寬厚,他希望息事寧人,因此他會要求媳婦偽裝;但因為自己本
身就深受偽女權之害,他也希望通過某種方式讓媳婦改變。但這玩意裝是裝不像
的,何況偽女權們自己都懶得去裝。

    因此,男人會痛苦於兩方的爭鬥,搖擺不定,但最終還是會分化:一部分男
人造反,一部分男人逆來順受;但最終多半還是會造反,少部分成為太監窩囊廢。

    越是心宅寬厚的男人,遇到偽女權挑起的婆媳矛盾,掙扎的時間就越長,矛
盾就越複雜。

    偽女權主義者一般都有很強烈的受迫害妄想,總是覺得老公或者婆婆在欺負
她。其實這是對自己行為的一種不自信,因為她們沒有厚德做基礎,也擔心有朝
一日等自己人老珠黃了,老公會甩了自己。我的前妻在婚內就是這樣:儘管我錢
全交,事情全做,還得忍受她的性冷淡和壞脾氣,但她卻總是說我欺負她。

    男人裡邊也有很多壞的,社會的不斷變遷以及自身修養的欠缺,也讓很多男
人變得無恥無情,常常會遇到很多好女人被男人辜負和欺騙的情形。

    但是,假如因為有壞男人或者壞女人的存在,而拒絕為家庭付出,那麼,世
界上將不存在幸福的家庭。

    偽女權主義者們從世上存在壞男人這件事裡,得到了自己被迫害的暗示和妄
想,總是把自己想像成《孔雀東南飛》裡邊那個可憐的小媳婦劉蘭芝,並且提醒
自己一定要保持攻擊性,這樣才不會跟劉蘭芝那樣淒慘。

    但是,很遺憾,她們根本就不是劉蘭芝,她們衹是一群衹會愛惜自己羽毛的
母老虎懶八婆,自比劉蘭芝那樣的賢妻良母,是對古人賢淑品德的侮辱。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開導了一下她,說:「其實戀愛時跟婚後是不一樣的,
一個男人戀愛時可以寵著你,順著你,但你要跟他過一輩子啊,婚後你不能總是
陶醉在戀愛的感覺裡,得學會適時轉變角色。」

    「轉變?憑什麼轉變?男人本來就比女人身體好,愛我的話,自然就應該多
幹點,一個男人成天在這些事情上斤斤計較,還算個男人嗎?」顯然,我的開導
對H 女無效,甚至讓我感覺到攻擊矛頭已經轉到我身上了。

    「呃……」我無言以對,心想,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老子勸你
兩句你還他媽的連帶攻擊起我來了?好,你就一條道走到黑吧。

    「你離婚時才26歲,怎麼拖了這麼多年?」我怕談下去又會出現不歡而散
的情形,連忙轉移了話題,切開一塊牛肉放在嘴裡,邊咀嚼邊問。

    「唉,一言難盡。」H 女歎了口氣,說道:「其實離婚後也遇到一個不錯的
男人,是個大老闆,追了我好幾年了,但是我跟他接觸一段,覺得那人人品不夠
好,不願意答應。直到現在,他還總是經常打電話來,可是我不想理他。」

    大老闆,又見大老闆。中國的大老闆太可憐了,總是被離異女給一腳踹。當
然,我早不是CJ男了,很清楚H 女這番話的真正意思:或許有個不大不小的老闆
跟她交往過,而且上過床,為她買了幾件衣服,但那人不打算跟她結婚。而現在,
那個大老闆或者小老闆早就不跟她來往了,這才急著來相親,而且暗示我說沒錢
買好衣服穿。

    賣身,被甩,抱怨,幻想,破滅,這就是物質離異女的生活方式。說不上人
家這麼過不好,反正一個人一個活法,而這種活法不適合我。還是得感謝A 女,
她教會了我如何根據假話和假象判別女人的真實面目。

    「那你想找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呢?」我肚子裡塞滿了烤牛肉烤羊肉烤鴨肉,
一邊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剔牙,琢磨著待會去健身館裡把這些動物肉轉化為自己
的肌肉,一邊提出了我最後一個問題。

    「必須心疼我,有責任心,有事業基礎。」H 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這三條,其實也不錯,很多女人都是這麼想的。衹是,偽女權主義者們
要求的「心疼」,跟賢妻良母們要求的「心疼」內容不一樣。偽女權主義者要求
男人一天到晚圍著她屁股後面轉,做飯洗衣服抹桌子洗碗拖地看孩子一肩挑了。

    衹是因為智商與情商的問題,她們想不通一個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時間精力
去玩「事業基礎」。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好多男人還不是希望自己老婆既能賺
錢又能伺候自己嘛,衹是這類人為自己想得太多了,想馬兒跑得快,還捨不得給
馬吃草。

    談到這裡,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買單後我把她送上出租車,然後就Over了她。

    當然,也可以說她Over了我,反正她感覺我條件很一般,也沒再主動跟我聯
系。

    就這樣一連相了五六次親,次次都是一面之緣,「見光死」率高達100%.
當然,我不能說次次都是我把別人給Over掉了,那多不厚道,人家也許也把我給
Over掉了。就是我在相親時缺乏起碼的誠意,完全是為了履行個義務哄老爸老媽
開心。

    甚至,這種缺乏誠意已經到了,在其中G 女和H 女這兩個女人給出暗示可以
考慮上床時,我都懶得去借坡下驢的程度,一心一意做我的王老五。

    其實王老五的生活也是蠻快樂的,上班,下班,吃飯,運動,思念亡妻,睡
覺,興致來了看看碟子上上網,每天生活的隨意而輕鬆,甚至都來不及感到寂寞。

    沒有人氣我,沒有人吵我,沒有人煩我,沒有人管我。而我自己也能管得住
自己,也不自尋煩惱。

    甚至,連吃飯我都不願意自己做了,就跟認識我之前的C 女那樣,要麼在外
邊混,要麼吃方便麵,甚至有時衹吃點水果。我沒有什麼物慾,該有的我都有了,
沒有的我也不想爭取,所以我輕鬆。

    我也沒有什麼性慾,雖然身邊長期沒有女人,但精力都在長時間的運動中消
耗掉了,反而不像以前那麼覺得憋悶了,所以我快樂。

    和D 女也常常電話聯繫,有時見面吃個飯聊一聊。

    D 女成了我的紅顏知己,儘管在我最終決定選擇C 女之前,和D 女曾一起度
過無數春宵月夜,但此時她卻成了我的紅顏知己。

    在上次D 女試圖充當我的臨時妻子被拒絕之後,D 女再沒有跟我暗示過上床
的事。

    即使和我一起在外邊吃飯喝茶,她也嚴格地輪流買單。我知道D 女的個性,
輪到該她買單時也就不強行買了。

    有時D 女也會跟我到家裡坐坐,幫我整理一下房間,為我做一頓她擅長的川
菜。

    甚至,她依舊會把頭埋在我的懷裡,撫摸我的胸膛,說我又恢復以前的活力
了。

    我也依舊會撫摸她光滑緊繃的臉蛋,深嗅著她頭上散發出的香波氣息。此時,
也許我給她一個吻我們就又會到床上去,可是我一次都沒有。我始終敬重她,為
她的自尊,她的善良,她的溫柔,她的剛強。

    前妻和女兒,我偶爾也見,對女兒的成長、生活、學習也一樣關心,衹是沒
有以前那麼牽掛了。漸漸地我的性格變了,對什麼都看得很淡,哥們的聚會也很
少去了,以至於軍子老是抱怨我們那個「四人幫」現在都成了「鏘鏘三人行」了。

    但是我對他的抱怨呵呵一笑,依舊喜歡自己呆著。

    即使是思念後妻,也不像以前那麼動不動就流眼淚了,此時思念的,都是她
美好的一面,而不去想她的離去給我帶來的痛。她的衣服我一直保存著,每天晚
上拿出來嗅一嗅,摸一摸,看看她的照片,她的錄像,回想起和她在一起那些美
好的時光,有時甚至臉上都會浮現出微笑。

    即使去為她掃墓,站在她的墓前也不再哭哭啼啼,而是就那麼站著,跟她進
行心靈的對話。我能感受到,她很高興我能重新快樂起來,即便是她墳墓周圍的
松柏被山風吹得沙沙作響,也帶著一絲輕快與欣慰,就像她以前和我在一起時發
出的那種由衷的歡笑。

    至此,我,李守傑,完成了人生角色的一次大轉變,我從一個多愁善感的男
人,變成了一個無慾無求的男人。或許別人感覺到我有些冷漠,但我自己不再折
磨自己。

    是的,無慾無求,我就沒有了喜怒哀樂,什麼都不能讓我喜形於色,什麼都
不能讓我慘然淚下,什麼都不能讓我怒火攻心。

    我就那麼一個人游離於蕓蕓眾生之間,每天與他們擦肩而過,點頭微笑,卻
又對他們熟視無睹,漠不關心。

    似乎,人世間的一切都不能再撥動一下我的心弦,除了我的亡妻。

    如果不是遇見E 女,那麼我的生活可能就會這麼繼續下去,成為一個看破紅
塵、與世無爭的獨行大仙,過著單調但充實,孤獨但快樂的日子,沒準再修行一
段時間,修成個什麼怪傑法師、變相活佛之類,跟大家說禪論道的也說不定。但
是,也許是我佛緣太淺,慧根不深,終於還是有一種力量,把我從一個四大皆空
的極樂世界再次拉回到滾滾紅塵的凡間。






【三十五、E 女】

    2009年春末夏初的某日,下班後我又跟往常一樣,去健身館消磨時光。

    一口氣做了一百多個仰臥起坐,累了,就躺在仰臥起作板上休息片刻,等待
恢復了重新再做。

    仰臥起坐板不是平的,而是和地面呈30°~45°夾角,這樣在運動時對
腹肌的牽引力度更大,鍛煉效果更好。

    因此,躺在仰臥起坐板上休息時我是頭朝下的,呈現在我眼中的,是一個倒
懸的世界。

    閉上眼睛,睜開,深呼吸,放鬆,屏氣。正在我恢復了體力,打算重新開始
時,在我的倒懸世界裡突然多了一樣風景。

    那是一雙玉腿。

    那不是一雙普通的玉腿。

    那是一雙穿著淺金色魚嘴高跟鞋、杏色短裙的玉腿。

    我的心弦突然間被什麼東西猛地撥動了一下,以至於我觸電般地從仰臥起坐
板上彈起,抓住仰臥起坐板的扶手扭過身,錯愕地盯著那雙腿看。我不是在做夢
吧?

    不,不是,那個女人不是我的後妻,這不是在她的辦公室裡,她也沒雙手交
叉著抱在胸前對我昂起頭來。

    這也是一個來健身的女人,看上去似乎比後妻矮一些,大概有165cm的樣
子。

    年齡似乎也跟後妻也差不多,不過現在的女人都會保養了,看著和後妻一樣
顯得年輕。

    除了杏色短裙和魚嘴高跟,那女人上身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收腰短袖襯衣,留
著微卷的長髮,昂首挺胸,在我眼前飄然走過。鞋跟撞擊地板時發出的「噠噠」

    聲,顯得清脆而誘人,禁不住讓我屏息傾聽,浮想聯翩。

    這就是E 女,以這樣的方式走進了我的視野,走進了我的生活。

    E 女右肩挎著一個坤包,左手拎著一個大塑料購物袋。我估計,裡邊該是運
動服和洗髮水之類的東西。我就那麼向她行注目禮,直到她走進了女更衣室看不
見為止,我才躺下去,繼續完成我剩下的那些運動定額。

    做完了仰臥起坐,我又走到了跑步機上開始跑步。打開正對著跑步機的液晶
電視,調到了中央10套的《百家講壇》,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往女更衣室那邊
瞄,期待著這個看上去跟後妻有些神似的女人早點現身。

    但很遺憾,她半天都沒出來,我都跑到2500米了,她都沒出來。我猜想,
大概人家早就出來了,沒準到樓上練瑜伽去了。想到這裡,忍不住對自己心生雜
念有些自嘲,也就安心自顧跑步。

    又跑了一會,大約到5000米的時候,在我視線的末梢,一個穿白色運動
短袖的女人身影走上了我身邊的跑步機。我稍稍扭頭一看,居然是E 女。不知怎
麼的,看到她來,我突然有了一種欣慰感,腳步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E 女沒有注意到我心情和步伐的變化,走上跑步機專心調著面對她的液晶電
視頻道,選了個電視劇,又走了幾步後漸漸加速,輕快地跑了起來。

    E 女穿著一身白色的運動短裝,剛才披著的長髮這時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辮,伴隨著輕快的步伐有節奏地甩來甩去。這幅景象,又讓我不禁想起以前和後
妻來這裡鍛煉時的情景,那時我們就這樣在相鄰的跑步機上跑步,後妻就喜歡把
頭髮紮成馬尾辮,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我一邊回憶,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E 女的側面,她的面孔也很清爽,鼻
子長得特別漂亮,鼻尖小巧而挺直。人的面容就是這樣,漂亮的其實都差不太多,
難看的才會千奇百怪。

    E 女的身材也棒,胸挺腰細臀翹,看上去簡直就像小一號的而後妻。她的腿
和後妻不太一樣,後妻的小腿肚子是圓滑的,而E 女的腿肚子上能看到些肌肉,
看來也是個常鍛煉的女人。

    我們繼續跑步,轉眼間到了我平時設定的跑步定額10000米。但是我看
E 女並沒有停下來的樣子,也就沒停下來,而是跟著她繼續跑。E 女目不斜視,
專心致志地邊跑邊看她的電視劇,腳步依舊輕快。

    牛人啊,5000米連氣都不喘一下,這身體素質在女人裡可真算強了。

    轉眼我又跑到了15000米,E 女還是沒停下來。操,不會吧,她可是跑
了快10000米了。沒辦法,我總不能就這麼撤退吧?捨命陪君子了,我繼續
跑。

    當我氣喘吁吁地跑到19000米的時候,E 女停下來了,先是減速慢跑,
再快走,再慢走,最後停下。然後,從跑步機上下來,因為身體慣性的原因扶著
跑步機扶手適應了幾秒鐘,又轉身走向了女更衣室。

    我也連忙停了下來,一邊擦汗一邊喘粗氣,探身往她跑步機操作面板上看了
一眼,我操,她跑了13500米,根據花費的時間和距離推算,她的速度跟我
一樣是每小時10公里。跑這麼多倒不奇怪,奇怪的是丫跑完了連喘都不喘。牛,
太牛了,太他媽牛了。

    與E 女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說實話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很喜歡她,就
想找機會跟她搭訕。衹是我一貫喜歡磨嘰,見了漂亮女人一般都不敢立刻上前說
話,寧可多磨嘰幾天創造時機等對方先開口,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磨嘰的時間長。

    兩年前遇到後妻時,我是磨嘰了好幾個月才把她追到手。

    當天晚上回到團結湖家裡睡覺時,我居然又夢到後妻了,夢到和她一起繞著
湖跑步。她穿著白色的運動短裝,紮著高高的馬尾辮。

    奇怪的是,她比我跑的快,總是能跑在我前面,邊跑邊回頭衝我笑。我竭盡
全力去追,可總是追不上。她一邊笑一邊回頭,漸漸的不知怎麼著,那面孔竟然
變成E 女了,過了一會又變回來,又過一會再變回去。

    佛洛依德研究過夢的起源,古人也說夢是心頭想,我的潛意識裡不但為後妻
保存著位置,又接受了E 女,這個後妻有些神似的小一號美女。

    喪偶者就是這種心理狀態,心中有個失去的另一半的完美形象,然後就對遇
到的那些人捕風捉影,發現任何一點與亡夫亡妻相似的地方都會激動不已。我就
是那樣,儘管我是個遇事沉著思維縝密的工科博士,但一樣無法逃脫人類情感的
束縛。

    第二天晚上運動時,我居然又遇到了E 女。這次她選了離我稍遠的一台跑步
機。我見她離我遠了,就先停下來,做了幾分鐘器械,然後通過這種「曲線救國」

    的方式,來到她身邊的跑步機上。繞這麼一圈再過來也是事出無奈,誰讓我
就喜歡磨嘰呢?

    我常去的那家健身會所因為收費比較高,所以人一直不是很多。這也是我喜
歡去那裡的原因,我不喜歡大眾健身館裡滿騰騰的人,嘰哩哇啦地開著電視跑步,
腦袋都要被吵破了,空氣也不好。我喜歡安靜地運動,邊跑邊想一些事情:有時
回憶往事,有時幻想成為崇禎,手持現代化武器痛扁李自成張獻忠的流寇隊伍。

    但我現在沒心思去想別的了,我衹想找到一個和E 女接近的機會。

    但很遺憾,這一天又被我磨嘰過去了。

    第三天晚上我們在健身會所的觀光電梯裡遇到了,裡面就我們兩個人。在電
梯上行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她看了兩眼。她的表情也和後妻有些,顯得非常冷傲,
高不可攀。

    出電梯的時候,我用手為她擋住電梯的門示意她先出去,她走出電梯後返身
對我報以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教養和氣質就在這種細節中體現:一個沒有教養
的男人,出電梯時絕對不會想到讓女士優先;一個沒有教養的女人,在男士為她
擋住電梯門的時候,也想不起回報給對方一個微笑。

    那是如驚鴻照影般的一瞥。

    她換衣服還是慢得出奇。我衹得先做器械,等著她。等她上了跑步機後一段
時間,我才從器械區出來,走到她旁邊的跑步機上。她看到我了,側過頭來對我
笑了笑,我也衝她笑了笑,兩人繼續跑步看電視。我特意跟她調了同一個頻道,
這樣就不會有不同的聲音喧鬧打擾到她。

    「你經常來這健身吧?」終於,她感受到了我的善意,開口說話了,我磨嘰
了好幾天,就是在等這句話。

    「是啊,都好幾年了,你也常來吧?」我回答道。

    「是嗎?」E 女顯得有點驚訝:「我也在這好幾年了,怎麼就沒看見過你。」

    我也沒看見過你,我心想,如果不是那天你穿了我後妻那種杏色短裙和金色
魚嘴鞋,我怕是一輩子都看不見你。

    「大概是那時我們緣分沒到吧,呵呵。」我開了一個曖昧的玩笑。

    「是,也許吧。」E 女說了這句話,又想了想,問:「你叫什麼呀?」

    「我叫李守傑。」我答道:「守護的守,傑出的傑」。

    「我叫趙雅軒。」E 女自我介紹。

    靠,怎麼起這麼個俗氣的名字?比我的李守傑還俗。

    雖然「雅軒」這兩個名字讀起來非常好聽,叫起來也朗朗上口,看上去也很
優雅細緻,但現在叫什麼雅軒的太多了,什麼張雅軒王雅軒李雅軒趙雅軒,還有
個類似的蕭亞軒……

    再美的名字,叫的人一多,就顯得俗;再有品位的時裝,要是滿大街人都穿,
也顯得沒品位。

    俗是俗,不過我覺得這幾個字倒是挺配她的:步態優雅,器宇軒昂,要是沒
那麼多張雅軒王雅軒李雅軒的話,她這個名字應該算很好的。特別是考慮到她可
能是七十年代生人,那時叫什麼繼紅、衛東的一大堆,她的父母為她起這個名字,
眼光還是很超前的。

    「同志,可找到你啦。」我一邊跟她聊天,一邊高興地想。

    那時我沒有對她動任何歪心邪念,沒有想著跟她上床,衹是很想接近這個跟
後妻有些神似的女人,感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些屬於後妻的蛛絲馬跡。

    後妻已經不在了,我回想她衹能依靠記憶與想像。

    記憶和想像畢竟是虛幻的,而此時一個現實中的、活生生的載體在我面前出
現,哪怕她實際上跟後妻有很大的距離,我也一樣想接近,把她想像成後妻的樣
子,品味她,欣賞她。而在和她接近,欣賞她的氣質,她的容顏,她的身材,她
的美腿時,我居然沒有絲毫負罪感。

    我們就並肩那麼邊聊邊跑,她的馬尾辮一甩一甩,就像當年我和後妻一起在
這裡跑步時一樣。

    運動完了以後,我們各自進了男女更衣室。在沖涼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下
一步該怎麼辦?每天這麼運動時說幾句話肯定不行,必須找個恰當的機會突破。

    於是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追後妻時的方式:車。

    當然,當年追後妻時,那是後妻沒車。如果E 女也有車該怎麼辦?那就難得
搞了。於是第四天跑步時我有意無意地問住哪,什麼職業,每天怎麼來等等。

    男女之間,有了第一次談話,第二次就是熟人,就不那麼拘謹了。她告訴我,
住在外交部宿舍,大學教師,每天打車來。

    外交部宿舍?她該不是已婚的吧?老公是外交官?想到這裡我一陣鬱悶,媽
的太倒霉了,碰上了個已婚的,該撤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又不打算跟她上床,
怕什麼啊,交個朋友也無妨不是?再說她不一定就是已婚的啊,她自己也沒說。

    還有,她身上有後妻的影子,我實在捨不得就這麼半途而廢。

    媽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她沒車,我有機會乘虛而入。

    壞消息是,她很可能是外交官的妻子。

    當然,她並沒說自己是外交官的妻子,我衹是這麼猜測而已。也可能衹是住
在那裡罷了。既然情況不明,那就不違背我「堅決不上已婚」的信條,最多也衹
算是擦邊球。

    於是,計劃照舊。

    但我現在沒有車了,很久也不開車了。買什麼車我還從沒考慮過,我不想在
沒有考慮成熟的時候匆忙做出決定。而現在給我的時間很緊迫,機會往往是稍縱
即逝,這事不能磨嘰了,我得當機立斷。

    第二天我就到汽車租賃公司去了,以最快的速度辦好了租車手續,租了一輛
深藍色九成新的帕薩特。

    先試了試感覺,覺得還行,畢竟開車是個熟練活,坐上去不用腦子我都知道
該怎麼辦。

    況且,這衹是在市內路面上開,又不是到讓我聞風喪膽的高速路上開,我沒
太大心理壓力。

    當天晚上,我就開著租來的帕薩特到了健身會所。

    經歷了這麼幾天的接觸,我料定:要麼她是單身,要麼她老公是外交官,而
且不在國內。反正,她是個孤獨的女人。

    否則,怎麼每天跟我一樣耗那麼久時間鍛煉,而且是獨來獨往?有正常家庭
生活的人,要麼出雙入對,要麼適可而止,反正不會像我和她這樣形單影衹在健
身館裡消磨一晚上時間。

    車是租來了,可我還是不想就那麼猴急猴急地獻慇勤送她回去。我在磨嘰,
我在等待。我在等待下雨。衹有下雨的天氣,她才會渴望有人送她,而且她也很
難打到車,那樣我就是雪中送炭的人,那種感動效果好於在平時獻慇勤。

    但是下雨時她會不會來?肯定會,你看她那運動方式,跟我一樣執著,運動
慣了的人,哪天要是不運動一下流身大汗,就渾身上下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麼事
情沒做完一樣。

    特別是寂寞的孤身男女,更是無法忍受這種不適,因為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
以填補這種欠缺感空虛感。所以,除非下刀子,光下雨是擋不住運動熱情和慾望
的。

    跑步,聊天,看電視,道別,天天如此。那場該死的雨卻老是不下,害得我
度日如年,都恨不得跑到天壇去給龍王下跪求雨了。又熬了一個禮拜,終於久旱
逢甘霖,一場雨下下來了。

    那天她果然如期而至。

    還是跑步,聊天,看電視。但是我不記得電視裡演什麼了,估計她也不記得。

    完了以後,我等她。別看我平時做事磨嘰,洗澡可不磨嘰,幾分鐘就搞定了
;現在磨嘰的是她,半個小時才出來。

    她拎著塑料袋一邊梳頭一邊走出來,看到我站在電梯口等她,流露出詫異的
表情。我微笑著用手為她擋住電梯的門請她先上去,自己進門時對她說:「今天
下雨,我送你回去吧。」

    一切如我想像中一樣的水到渠成。追女人,不光靠技巧,還得靠耐心,而衹
有我這樣喜歡磨嘰的人,才會具備這種耐心。

    這個時候,除非她腦子有病或者存在過度防衛意識,否則不會拒絕這麼個一
向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男士送她回家。她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用手往後理了理
微卷的長髮,這個動作又讓我想起我的後妻。

    「繫上安全帶。」我小聲地,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提示她。如果那次我能夠
堅持讓後妻繫上安全帶,也許她會活下來,哪怕是受了傷,落了殘,那我守著她
照顧她,也會幸福走完一生。所以,我不能再疏忽了,不能讓身邊這個有後妻影
子的女人再因我的疏忽而受到傷害。

    E 女很聽話地繫上了安全帶。我發動了汽車,一言不發地駛向外交部宿舍方
向。

    我似乎回到了兩年前,在追求後妻的時候,接送她上下班時我就是這樣一樣
不發。衹是那時是硬憋著裝普京的,此時我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沒有說
話,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狹小的空間裡,除了汽車的噪音,就是雨點落下的聲響。

    把她送到門前,我跟她道別後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把車停在那裡,目送她離
去。

    打著一把小花傘的她走了幾步,返身看了一眼,看到我的車還停在原處。她
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向我走來。

    我連忙側身為她開了右邊的門,她收了傘坐回副駕駛的位置上,對我說:
「你今晚有沒有時間?」

    有,當然有,傻子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時間呢。接著她說:「咱們去找個
咖啡廳坐坐,聊聊怎麼樣?」

    好極了。我就等著跟你聊聊呢。

    我們到了三里屯附近,停好車隨便找了一家小咖啡廳。進去以後才感覺裡邊
挺別緻,地面有一半是用厚玻璃鋪就的,下面襯著鋼架,鋼架下面是磨得細細的
白色石子,石子上面有一些柔和的彩色燈光,透過玻璃映射出來,讓整個房間都
瀰漫著繽紛的色彩。

    在往裡走的時候,我路過一對在卡座裡摟抱情侶身邊,兩人非常投入地吻著,
互相撫摸著。女人閉著眼睛享受著男人的法式長吻,沒有注意到我們走過。

    忽然我覺得那女人我似曾相識,不,不是似曾相識,是太熟悉了。她跟我一
個哥們的老婆像極了,就是我們的「四人幫」裡的王洪文--強子--的老婆。

    雖然我見她次數不是很多,但她太漂亮了,給我留下的記憶很深刻。而且,
我以前守著我的性冷淡前妻做忍者神龜時,這女人一直是我的YY對像之一。那個
吻她的男人,衣冠楚楚,大約四五十歲,我不認識。

    我會不會看錯?也許會。但是我不能就這樣裝沒看見,我必須核實一下。不
是的話那最好,如果是的話……於是我找了一個與那對男女背靠背的卡座坐下,
安頓好了E 女點了咖啡,藉故走到洗手間裡,撥通了哥們的電話。

    「強子,幹嗎呢?」我小聲問道,雖然明知道外邊聽不到,但我還是不由自
主壓低嗓子。

    「在家輔導兒子功課呢。」強子回答道。

    「哦,那孩子他媽呢?」

    「加班啊。怎麼,你找她有事嗎?」

    強子的老婆是銀行的。我頓了一下,馬上隨口撒了一個謊,說:「是啊,我
想找她辦張金卡。」

    「那行啊,等她回來我跟她說說。」強子回答道。

    「不,這事挺急的,你馬上打電話給她說,我明天轉賬要用,你小子別忘了。」

    「那行,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馬上打,我很急!」

    「好嘞!」

    掛了電話,我又想了想,覺得這女人很可能就是強子老婆。那麼出於對哥們
負責的態度,不管怎樣,我都得掌握住證據再說。想到這裡,我把手機調到錄音
狀態,用手拿著,迅速走回我的卡座。在經過那對男女身邊時,我故意側首而過,
免得她萬一認出我來。

    還不到一分鐘,隔壁電話就響了。衹聽女人小聲說:「噓,我老公來電話了。」

    「哦,強子啊,啊,我還在加班呢,沒有呢,今晚上可能會很晚,起碼得半
夜。你別等我了,自己睡吧,啊。我們不是常這樣加班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什
麼?想辦金卡?哦,那沒問題啊,明天讓他來找我吧。太好了,正好幫我完成任
務。誒,你動員你那幫哥們一下,都讓來我這辦卡,特別是軍子,要是把他拉來
我以後天天都可以睡大覺了。啊,好,我不跟鼕鼕說話了,讓他早點睡吧,替我
親一下他。好,拜拜。」

    爛女人,你做夢都不會想到,那個要辦卡的人就坐在你的背面,離你就衹有
卡座靠背的半米厚度,用錄音機一個字一個字記錄著你的謊言,你的無恥,你的
下賤。

    E 女一邊喝咖啡一邊看著我擺弄手機,我壓低了聲音,滿臉堆笑,此地無銀
三百兩地跟她解釋了一下,說:「嘿嘿,嘿嘿,看看天氣預報。」

    然後我收起手機,看著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閃爍著孤獨、疲憊與渴望的大眼睛,也是和後妻一樣長長的睫毛。

    不,不是用睫毛膏塗出來的,運動後沒有人會在晚上塗睫毛膏,那是天然的,
和後妻一樣是天然的。我失神地望著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長睫毛低順了一下,又抬起來,看著我,忽然笑了,說:「怎麼啦,發什麼
呆呢?」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神了,也喝了一口咖啡,那味道苦苦的,但是又很甜。

    「呵呵,我總覺得我們似曾相識,第一次見你就有這種感覺。」我連忙沒話
找話。我並沒有撒謊,她總有什麼地方像我的後妻,否則我不會這樣渴望去接近
她。

    E 女大概又把我這句話認為成了一個老男人的經典謊言,沒有順著我的話去
牽強附會,而是問:「你平時喜歡什麼運動?」

    「我?打籃球,羽毛球,跑步,游泳,器械,我都喜歡。」

    「哦,是嗎。」長睫毛又往上揚了揚。

    「是,那你呢?」

    「我?我喜歡游泳,跑步,瑜伽,還有拉丁舞。」E 女回答道。

    「哦?你喜歡拉丁舞?」聽到她的回答我禁不住喜上眉梢。

    以前在大學裡,我就喜歡跳國標舞,特別喜歡拉丁舞。而且,我是真正找了
當地的名教練拜師學了三年,一直到畢業以後才停止,原因是沒有舞伴。

    我前妻對拉丁舞絲毫沒有興趣。為了那個所謂的忠貞,我就不再跳了。

    和後妻在一起時,衹跳過一次舞,而後妻跳的很一般,衹會慢三慢四什麼的,
不會跳拉丁舞。到現在,如果不是E 女提起,我甚至都忘了我還會跳拉丁舞。

    「怎麼,你也會跳拉丁舞嗎?」E 女看出了我的驚訝,也立刻明白了是什麼
意思。

    「對啊,以前在大學裡我練了三年呢。」

    「啊?還真看不出來,你還會這個!」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也喜歡這個。」

    這時我禁不住又想起了那句經典的台詞:「同志,可找到你啦!」

    有了拉丁舞作為話題,我就再不會找不到話了。二人聊的興致勃勃,越來越
投機。

    拉丁舞必須有一個合適的舞伴,沒有舞伴的話,就衹能到健身會所跟一大幫
女人跳集體舞一樣的有氧恰恰了。我從前曾經考慮過在健身館繼續跳拉丁舞,結
果進去了以後,發現裡邊衹有我一個男人,實在是不好意思,衹得灰溜溜地回到
跑步機上去了。

    因為舞伴難求,所以這些年我不跳;因為沒有舞伴,她衹能在健身會所跳有
氧恰恰。這年月,附庸風雅的人,張嘴波西米亞風格閉嘴巴洛克建築的偽小資成
群結隊,真正論起浪漫奔放的拉丁舞,還沒幾個真會的。

    聊到盡興之處,真有一種拉著她翩翩起舞的衝動。但是不行,正在跟人偷情
的強子老婆還沒走呢,一跳舞的話引起她的注意,那我不就露餡了。所以,我衹
好按捺住內心的衝動,跟她繼續過嘴癮光說不練。

    好容易熬到了隔壁的狗男女開路,我這才提議說:「咱們現在就來一曲好不
好?」

    E 女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難為情。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說:「不怕,
這麼晚了,又是雨天,這裡就剩咱倆了。來一曲,我去跟老闆要求放碟子。」

    然後我衝到吧台,跟老闆說明意思。老闆拿出一堆碟子讓我挑選,找了半天,
終於在一麴酒吧專用CD裡找到了一首經典的倫巴曲子B esame mucho.

    B esame, besame mucho……一段悠揚的過門之後,一個傷感的男音唱了
起來。

    太棒了,這盤CD竟然是安德烈。波切利的拉丁語原音演唱!我禁不住喜形於
色,興奮地拉起了E 女,把她拽到吧台前的空地上站定,隨手推拉幾下,我感覺
到了她的手給我的力度,找到了手感,這說明我們能夠讀懂對方用手的力度給予
的暗示。沒錯,她是會跳拉丁舞。

    B esame, besame mucho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ultima vez B
esame, besame mucho Que tengo miedo perderte Perderte despue's Quiero
sentirte muy Cerca, mirarme en tus verte junto a m iiensa que tal vez
Ma?ana yo ya estar eLejos , muy lejos de ti Besame, besame mucho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ultima vez ……

    再沒有什麼語言,能比這首令人蕩氣迴腸的情歌表達我此時的感受了,儘管
我面前的女人不是後妻,儘管後妻並不會跳拉丁舞,但是在我的內心世界裡,我
就彷彿是和後妻有著無盡的纏綿。後妻,我們就和歌曲裡唱到的那樣:你已經遠
遠地離開了我,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好像今晚是最後一夜。

    E 女那天穿著一件帶蕾絲針織坎肩的那種酒紅色的吊帶連衣裙,跳舞時坎肩
脫了。她的裙擺很大,隨我起舞的時候,玉腿大開大合,裙裾飄舞飛揚。在做到
窗口步的時候,我盯著她的眼睛,她也扭頭盯著我的眼睛,四目相對,令我回憶
起與後妻生離死別的那一刻,頓時眼中淚光閃爍。

    而E 女的眼睛裡,則憂傷迷離,似乎讀懂了我的眼神。最終,她在我的懷抱
中結束了這支夢境般的舞曲,仰臉看著我,胸脯一起一伏。

    我放開了她。老闆和服務員早就都在一邊屏息觀看,這時給我們鼓掌。老闆
上前來笑容可掬地恭維說:「先生,小姐,你們二位跳的可真好啊,開眼了,開
眼了,以後你們常來賞光,常來玩啊。」

    說完,老闆還敬給我一支煙。

    「那當然。」我心想。你哪裡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在用身體跳,而是用靈魂
起舞;我不是在和眼前的E 女跳,而是在和天堂中的後妻共舞……

    結了帳,我們又坐回了汽車。E 女似乎並沒有從剛才的夢境中完全醒來,低
著頭一聲不吭,肩膀依舊在起伏。這女人,跑13500米不喘氣,這時倒喘開
氣了。

    我依舊沉默不語,準備發動汽車。突然,E 女一下子抱住了我,給了我一個
長吻。這次,我沒有想到拒絕她……

    E 女閉著眼睛,全身心地享受著這醉人的長吻。我也閉著眼睛跟她纏繞著舌
頭,心裡卻在盤算著該怎麼辦。

    直到此時我都沒弄清楚,E 女到底是未婚的,已婚的,離異的還是喪偶的,
本想張嘴問問,但我的嘴被她的嘴給死死粘住了。

    我就長著這唯一的一張嘴,實在是騰不出來。其實不是我真的張不開嘴,實
際上是我害怕問。

    以前我一直恪守著「堅決不上已婚」的戒律,哪怕是對曾有過肌膚之親的D
女,在她復婚後我都斷了跟她的那種來往。可是,面對著渾身上下散發著後妻影
子的E 女,我已經無法再堅守這個底線。

    李守傑啊李守節,我的一生就是不斷地掙扎在守節與失節的矛盾中,自幼建
立起的道德底線被一次次突破,節節敗退。是,我無法再守節了,E 女自己都沒
說是已婚還是單身,我他媽幹嗎要多此一舉去問?

    想到這裡,我的手就開始不老實了,一邊吻她,一邊把手伸進她的兩乳中間,
從文胸的縫隙伸進去摸到了她的乳頭。她的乳頭漲的硬硬的,竟然也是後妻那種
奶葡萄式的。摸了幾下,我又把手拿出來,挑開她的裙擺,把手放到了她的兩腿
之間。

    那天她是光著腿的,所以我的手指不費吹灰之力就從她的底褲側面突入,撫
摸著她的兩片小唇。

    她的小唇也如後妻一樣濕潤幼滑,當我接觸到的時候,她渾身一顫,發出了
一聲深沉的呻吟。我的手並沒有總是在此停留,而是向上繼續摸索,摸到她的腹
部。

    我昏,她居然也長著幾塊硬硬的腹肌!

    女人長腹肌我是頭次遇到。但是,因為腰細,E 女的腹肌非但沒有顯得失去
女人味,反而顯示出她的另一種美,那種健康的美。在我摸她的時候,她的手也
沒有閒著,摸著我的胸膛,然後又向下放在我的命根子上,隔著褲襠撫摸著它。

    然後,她又找到了拉鏈,把它一拉到底。一衹熱乎乎的小手伸了進去,也從
我內褲的邊緣突破,抓住了命根子,輕輕揉搓著,令其瞬間充血膨脹。

    本來就想在汽車裡直接辦了,但無奈汽車空間還是太小,顧頭不顧腚總是擺
不開。於是我停了下來,問:「是去開房間還是到我家?」

    E 女也停了下來,喘息著,突然說:「不,去郊外!」

    「什麼?深更半夜下著雨去郊外幹嗎?」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別問了,去郊外。」

    「哪個郊外?」

    「隨便,哪個郊外近就去那個郊外。」

    「那我往東走了。」

    「行。」

    「繫好安全帶。」

    「好。」

    我發動了車,離開了停車場,一直冒雨往東開。

    「到展覽館了啊。」我提醒道。

    「再開。」

    「過朝陽公園了啊。」

    「別停。」

    「上姚家園路了啊。」

    「再走。」

    「過平房橋了啊。」

    「還往前。」

    「到石各莊路了都!」我看了看窗外,聲音有點急了。心想,靠,這女人要
幹嗎?

    此時窗外的建築物、燈光和車輛都已經非常稀疏了,車燈照到的,是道路兩
旁沐浴在雨中的一棵棵白楊樹,以及樹後黑黢黢的麥地。

    路過一條小路時,E 女突然叫了一聲:「就到這裡吧,拐到剛才那條小路上
去。」

    我見路上也沒什麼車,就趕緊倒車,拐進了E 女說的那條小路,又往前開了
一會,直到看不見大路上來往的車燈了,她突然說:「停車。」

    停在這裡幹嗎?我熄了火,驚訝地看著她。突然,我感到有點害怕,該不是
有人埋伏了準備打劫吧?又一想,不對,是我選擇往東的,怎麼可能會是預先埋
伏打劫呢?那是幹什麼?

    「來這幹嗎?」我問道。

    「……」她不回答我,兩眼茫然地注視著窗外。

    窗外,雨還在「沙沙」地下著,除了雨聲,四周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狹小
的車內空間裡,衹有我和她的喘息聲。

    「你怎麼啦?」我看著她,關切地問道。心裡想,這女人是不是有神經病啊?

    深更半夜的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跑到這郊外,也不怕我對她有傷害?即使沒有
神經病,純粹是想跟我做野鴛鴦,那她的膽子也夠大的。

    這雨夜荒野,月黑風高,叫天天不應,喚地地不靈,連我心裡都有些怕,何
況是個女人。

    你是遇著我了,要是萬一遇到開膛手傑克、殺人狂龐迪之類的人,打算跟你
玩玩電鋸驚魂、人皮客棧什麼的,那時你他媽的可是哭都來不及。

    正在思索間,E 女打開了車門走入雨中,返身對我說:「你也出來,快!」

    說完,她傘都沒拿走到了汽車前面,面對著我,兩手放在引擎蓋上支撐身體。

    這時我才徹底明白了,她這是要玩野合,而且是雨中的野合。我昏,幹嗎要
野合?舒舒服服地在我家,你家,賓館床上搞該有多好,非要跑到這荒郊野外淋
個落湯雞才有快感?真是太變態了,操!

    可是,此時我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我就是個隨遇而安的人,見什麼人辦什麼事,您要玩高雅,在下比誰都高雅,
你他媽的要玩粗俗,你大爺比誰都粗俗,您要是玩細膩,作為一名溫文爾雅的Monsieur,
我一樣可以細膩,你要是想玩變態,我照樣奉陪到底!要不我怎麼那麼喜歡金凱
瑞演的變相怪傑呢?我就喜歡這樣。

    想到這裡,一股二百五勁頭上來,把白襯衣拽下來扔到座位上,下車邊解皮
帶邊向車前方走去。

    E 女手扶著引擎蓋,身體弓成了90°。她高仰著頭,雙腿叉開成「八」字,
自己用手把裙擺撩到腰部以上,一聲不吭地等待著。

    適應了黑暗環境一會兒後,我藉著地平線反射過來的微光,看到雨水淋在她
的身上,紅色的大擺裙早已濕透,貼在身上,凸顯出她健美的身段。雨水不斷地
落在她白嫩而堅實的臀部,一片白花花中間,有一點黑色的縫隙,那就是我衝刺
的目的地。

    我忽然想起和後妻的第一次肌膚之親,那也是一個雨夜,後妻就這樣撅著屁
股等待著我。衹是,那時是在後妻家次臥的床上,此時是在煙雨瀰漫的荒郊野外。

    雨還在沙沙地下著,兩人全身濕透,雨水混雜著汗水,汗水混雜著愛液,等
待著我對她射出瓊漿玉液的那一刻。

    她的裡面也富含力量,抽送時我不斷地感覺到,裡面似乎不是一個直直的洞
穴,而是一個彎彎曲曲、不斷伸縮進退的密幽曲徑,小弟弟各個角度總是能感受
到不停的擠壓。

    不知道大家是否用過那種按摩座椅,想像成你變成一個巨大的小弟弟,你躺
在按摩座椅上,感受座椅來自各個方向的推拿擠壓--就是這種感覺。

    抽送了一段時間,E 女突然到了高潮,可我還沒到。她高潮時發出的聲音放
肆而狂野,在雨夜的靜悄悄的田野裡不知道能飄送多遠。

    我一邊插,一邊擔心會不會有什麼看瓜的菜農之類的人尋聲而至,那種刀尖
舔血、虎口拔牙的感覺讓人感覺心驚膽戰。

    在這種激情與恐懼,新奇與狂野的四重奏下,一兩分鐘後我終於有的放矢。

    完事後回到車上,她平靜了好大一會,才從面巾紙盒裡抽出幾張面巾紙擦拭
下面。然後,脫掉了裙子,全身上下光光的一絲不掛,打開車門伸出頭去把裙子
擰乾,又扭身把放在後座上的塑料袋拿到膝蓋上放著,掏出一條運動毛巾來擦頭,
擦臉,擦身上的雨水,然後又把內褲和半濕不幹的裙子穿上。這才緩了緩神,說
:「回去吧。」

    我沒拿自己的毛巾,她的毛巾她用完後我接過來隨便擦了擦身上,穿好了衣
褲,發動汽車離開了那個地方。

    「繫好安全帶。」我提醒道。

    「嗯。」

    「你怎麼喜歡這樣。」我問。

    「這樣舒服。」她回答道。

    「我挺怕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她反問了我一句。

    「我沒做過類似的事情。」

    「我也沒有。」……






【三十六、強子老婆】

    把E 女送回她的家裡,雙方互留了通訊方式,約好晚上繼續鍛煉,這才返回
團結湖的家裡。第二天早晨雨停了。我沒有上班,前夜折騰得也太累了。

    上午10點鐘,從夢中醒來的我給老闆打電話請假後,突然想起來昨夜在咖
啡館裡給強子老婆錄的那段音。趕緊放了一遍,效果不好,但基本上能聽明白裡
邊說什麼。

    我靠在床頭上,從床頭櫃拿了一枝中南海點上,右手拿煙,左手拿個不銹鋼
煙灰缸,我不禁陷入深思:該不該告訴強子?我已經有九分把握,強子這回是戴
了綠帽子了。

    強子也是我從小長大的夥伴。

    人們說環境造就人,其實不一定全對,環境對人是有影響,但不是百分之百
的影響。

    否則怎麼解釋,我們那幫大院裡的夥伴成年後性格差別那麼大?

    強子是我們那幫哥們中長的最漂亮的一個,從小眉清目秀,說是美男子也一
點不為過。但是,他也是最老實、最厚道的一個,甚至厚道得有點懦弱,從小到
大規規矩矩,連句謊都不會撒。

    大學畢業後,強子當了中學數學教師,工作非常出色,連年的優秀教師、模
范班級什麼的,十幾年過去,也算桃李滿天下了。他跟以前的我一樣屬於宅男型,
而且不吸煙,不喝酒,不打牌,不泡妞,下班後除了備課,輔導孩子,就是忙家
務,門都不出一個。

    強子的老婆是別人介紹認識的,模樣很俊俏;但是強子也不差啊,照樣的一
表人才,白白淨淨,倆人在容貌、家境、工作等各方面門當戶對,多少年來風平
浪靜,是被我們當模範夫妻看待的。

    如果不是我昨晚遇到這麼件事,我他媽的做夢都想不到他老婆會出去偷人。

    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懷疑,昨晚上自己看對了沒有?於是又把錄音放了一遍,
靠,沒錯,就是她。說話的內容完全對的上頭,要不是她,那世界上哪有這麼湊
巧的事?

    想到這裡我感覺事態嚴重,一個人難以拿的定主意。但暫時不想直接跟強子
捅破這層窗戶紙,否則對他打擊該有多大?人就是這樣,越是看上去心宅寬厚,
以誠待人的人,越是脆弱,一旦發現自己被玩弄了,那很難說會出什麼事。

    所以,這個事我不能直接對強子說。但是又不能不說,否則強子一輩子蒙在
鼓裡,自己的老婆被別人日,他還在家裡帶孩子伺候這個賤女人,這他媽的也太
不公平,太殘酷了。

    有些人認為,遇到類似的事情,如果被辜負的一方不知道,就該繼續蒙著他
(她),哪怕是幸福的假象,也比戳穿了帶來的殘酷打擊強。但是我不這麼認為。

    我覺得,人與人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爾虞我詐,但夫妻之間絕不可以存在
這種欺騙關係。家庭是什麼,是港灣,心靈的棲息地,要是家庭裡都你騙我我玩
你,那他媽的這個世界上可真沒一片淨土了。

    而且,在出軌問題上,男女表現也不一樣。

    男人因為生理特性,即使是在外邊玩女人,也不一定意味著就真的打算離開
家裡的黃臉婆,比如說軍子,玩女人歸玩女人,夫妻恩愛歸夫妻恩愛,分得很清
楚;女人就不好說了,如果是跟老公朝夕相處的婚內女人出軌,往往夾雜著對自
己男人鄙夷厭惡,移情別戀了,甚至經常會有姦夫淫婦勾搭,謀害老公的事情發
生。

    正是有鑒於此,我一貫不上已婚婦女。即便是以前有過關係的D 女,在她復
婚後我也堅守著楚河漢界,絲毫不敢逾越。

    而E 女情況特殊,一是我到底沒弄清楚她是不是已婚;二是即便她是已婚,
也是長期單身的已婚,因為寂寞孤獨生理需要,偶爾紅杏出墻也能理解。

    所以,這個事情必須以某種方式讓強子知道,他最後選擇忍耐、寬恕還是選
擇離婚我不能替他做主,但我必須把知情權還給他,讓他在公平下做出選擇。想
到這裡,我撥通了軍子的電話。

    電話是女秘書接的,聲音跟以前那個不一樣。操,這小子又換玩偶了。電話
轉給軍子,聽我說了幾句,軍子對女秘書說,你先出去,我這有事。然後繼續聽
我講話。等我把前前後後都敘述完,軍子發出了一聲怪叫:「操!真有這事兒?

    我操他媽的,這個不要臉的賤貨!你在哪,我馬上找你去。「

    大概半小時過後,軍子到了我家。我把錄音放給他聽了一遍,軍子點了根中
華煙猛吸著,皺著眉頭一字一句聽完了錄音。然後又讓我放了一遍。然後看著我
問:「怎麼辦?」

    「靠,我知道怎麼辦?知道了我就不找你商量了。」我也六神無主。

    「這事你跟強子說了嗎?」軍子問。

    「沒有,要是說了那現在不鬧翻天了。」我回答道。

    「唉,你說怎麼會出這事呢?」軍子看著我,露出了渴望我否認這件事的表
情。

    「我哪知道,我他媽也不想相信,但錄音在這擱著呢。」我沮喪地回答道。

    正在談話間,電話響了,是強子老婆打來的:「」是守傑嗎?昨天聽強子說
你想在我們這辦個金卡。「

    「是,是,我是想辦個金卡。」我連聲應付。

    「那你什麼時候來啊?」她問。

    「哦,我現在正在開個會,開完會就去。」我撒謊道。

    「哦,我等著你啊。誒,對了,守傑啊,你們公司的基本結算戶在哪個銀行
啊?」

    「商業銀行中關村支行。」我答道。

    「哦,那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把你們的基本戶轉到我們這兒來呀,那我今
後每年的存款任務可就不發愁了。」賤女人居然打起我的主意了,絲毫不知道我
正在策劃把她往死裡整。

    「行,行,但是這事我做不了主,我衹是管業務口,不管財務,不過我跟財
務老總說說,必要時你請他吃頓飯,送點禮什麼的拉拉關係。」我還是裝作一副
友好的樣子,還給她指路。

    「好,這我會,那讓你費心了,嫂子以後就指望你了啊。」賤女人跟我拉起
了親戚關係。

    「沒事沒事,都是哥們,咱誰跟誰啊。」我一邊親熱地交談,心裡卻暗罵:
哼,嫂子?你他媽是誰的嫂子?我沒你這個嫂子,□□還不多。

    「那謝謝你了,啊,有空到家來玩啊。」

    「啊,一定一定,嫂子你客氣了。」

    「回見,啊。」

    「啊,回見。」

    「賤貨!指望我?老子要叫你死無葬身之地!」放下電話,我咬牙切齒地自
言自語道。

    軍子還在一根接一根吸煙,吸了一會,說道:「我看這事,咱們得慎重。畢
竟關係到強子今後這半輩子的幸福,光錄音還不行,還得有照片有錄像。」

    「靠,這玩意我整不了,我又不是干偵探的。」我為難地回答道。

    「嗯……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想辦法。」軍子皺了皺眉頭,說道。

    「誒,對,怎麼把你給忘了呢,你他媽黑白兩道通吃。」

    「操,你小子他媽的哪根筋不順哪,怎麼沒事就損我開心吶?」軍子做出了
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行了,行了,跟你開玩笑的,不過這事我覺得不能再多讓人知道了,沒有
不透風的墻。」我說道。

    「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到咱倆為止,你沒跟其他人說吧。」軍子又
問。

    「沒有,唯一知道的就是你,我連建國都沒說。」建國也是我們小「四人幫」

    成員,衹是我覺得這事他知道了也沒什麼必要,又怕知道的人多了壞事,就
沒跟他說。軍子不一樣,軍子辦法多,有什麼事情我都找他商量。

    「那好,就別跟建國說了,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咱們先整證據吧,得把
這賤貨弄到生不如死。」軍子贊同我嚴守秘密的做法。

    「那也不必,得看強子最後怎麼選擇。」見軍子發狠,我連忙勸道。

    「那是,那是,不過這事真他媽窩囊。」

    「是,我也嚥不下這口氣。」我連聲附和。

    「行,就這麼著吧,怎麼你今天不上班啊?」軍子問。

    「嗯,昨晚泡妞累的。」

    「操,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你丫是貌似忠厚吧,其實你比誰都花。」軍子挖
苦我道。

    「操,我再花花不過你呀,你他媽都能成立個娘子軍了。」我立刻以牙還牙。

    「哈哈,小F 那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我看人家還念著你呢。」

    「那事以後再說,先把強子這邊給整清楚了再說。」

    「行,那我先走了啊。」軍子收起了茶几上的中華煙,要告辭了。

    「行,你走吧。」然後,我看到我的煙盒空了,就又說:「誒,我這沒煙了,
你這包中華留下來孝敬給我吧。」

    「操,你小子,真他媽摳門,都窮到連煙都買不起的份兒上了?」軍子一邊
挖苦我,一邊把手裡那半包中華煙扔給我,然後又想起什麼似的,從他的手包裡
又掏出一盒新的來,也扔給我,這才走了。

    中午我隨便吃了口方便麵,就依約去強子老婆的銀行裡辦了張金卡。強子老
婆並不是管儲蓄的,而是管對公業務的副經理。不知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她什麼
地方長得有點像舒淇。

    強子老婆帶我去櫃檯辦了手續後,又邀請我到辦公室坐坐。看著那賤貨坐在
辦公桌後面一本正經故作親切的樣子,我心裡真他媽的來氣,恨不得把她拉到大
廳裡當眾甩她幾個耳光,再揭穿她的下流事。但是,小不忍亂大謀,忍著吧。

    聊著聊著,一個四十多五十歲的高個子男人走了進來--沒錯,就是昨晚咖
啡廳裡跟賤貨調情的那位。一見姦夫,淫婦眼神裡立刻露出了異樣的神情,看了
看我,掩飾著,站起來說:「啊,孫行長……」

    「哦,你有客戶啊,你們忙,你們忙!」那個叫孫行長的姦夫裝作視察工作
的樣子,扭頭出去了,臨走,姦夫又欲蓋彌彰地對著淫婦暗示道:「待會把那份
報告送我辦公室去」。

    「這是我們孫行長,管我們公司業務的。」淫婦在姦夫走後對我解釋。

    「哦,好,好。」我隨口答應著,心想人與人的對話可真他媽可笑,他是不
是孫行長我好什麼好。

    想到這裡,我也就不繼續打草驚蛇了,起身告辭。強子老婆一直送我到樓下,
我忍不住又看了看她,藏藍色的一步裙緊緊裹著豐滿的屁股,下面露出穿著膚色
絲襪的秀腿。

    看到這裡我又回憶起,以前守著那條死魚做宅男時,強子老婆也是我眾多的
YY對像之一,幻想著她的花容月貌我自慰了多少次啊,可現在我卻打算讓她死的
很難看了。

    想到這裡禁不住有些面紅耳赤,趕緊上了我那輛租來的帕薩特。

    當晚又到了健身館,做了一會器械等待E 女。等來後兩人又跑了一會步,今
天衹跑了8000米,E 女就說不跑了,開車出去轉轉吧。我心領神會。考慮到
她洗澡磨嘰,我讓她先去洗,然後自己又跑到10000米才去洗,即使是這樣,
她還是能磨嘰到我洗完抽了好幾支煙才出來。

    「這幫女人,洗什麼呢這麼慢?也不怕把嫩皮給洗破了。」我心想。

    「還去昨晚的地方?」坐上車以後,我問她。

    「嗯,就去那兒吧。」

    「繫好安全帶。」我提醒道,這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了。

    「好。」

    從野地裡回來,E 女突然說:「今晚到你家去吧。」

    「好。」

    於是我開到了左家莊那個家。上樓時E 女突然問:「你不是住團結湖嗎?」

    「哦,團結湖那個家這些天我親戚來了住著,不方便,我就暫時住左家莊這
邊。」我趕忙撒了個謊。

    「哦。」

    她並不知道,團結湖的家是我和後妻的私人空間,誰都不能染指。哪怕是E
女,這個被我認作有後妻影子的女人,一樣不能染指。

    到了家裡,E 女絲毫沒有對我的房子大小表現出興趣。進門換了鞋,我用一
張衛生紙把兩人鞋子上的泥土粗粗地擦了一下。雨雖然停了,但野地裡仍然是濕
的,鞋子上沾了不少泥濘。

    E 女就坐在沙發上,我為她燒了一壺開水,問她喝不喝茶,她說喝。我泡好
了茶,也在沙發上坐下。

    我和她就像我第一次到後妻家中做客時那樣,邊聊天邊喝茶。她的腿看上去
真是健美,既纖秀迷人,又健壯有力。

    聊了一會,E 女洗澡去了。這時我又有了一種想問她是否已婚的衝動,但又
被自己按捺下去了。我就當成她是獨身女人吧,哪怕是自欺欺人。

    E 女洗完澡刷完牙以後,因為我這裡沒有睡裙,就全裸著走進了臥室,邊走
邊催我:「你快去洗呀。」

    我遵命洗了澡刷了牙也來到床上。雖然跟她都搞了兩次了,但因為都是在野
外摸黑,一直沒顧得上真正欣賞她的身體,此時才有機會好好地欣賞這位健美的
女人。

    儘管我心中一直把她當作後妻的影子,但實際上她跟後妻完全是不同類型的
人,哪怕是身體也不一樣。她全身上上下下緊繃繃的,腹部,臀部,腿部,全都
是緊繃的肌肉,而後妻身上,則是軟綿綿的,摸上去我都感到自己要被她融化了。

    撫摸著E 女的乳房,腹肌,小腿,我不禁有些失望。唉,實際上的她跟想像
中的她,跟後妻差別如此之大。又想,幸虧前兩次做愛都是跑到野外,否則的話
如果真的是在床上,沒準我會失去那些想像,硬不硬的起來都不一定。

    第二天是雙休日,我倆很晚才醒來。醒來後又互相撫摸了一陣,開始接吻。

    突然感覺到,她還是略微有點口臭,但是前兩天接吻時就沒這種感覺。唉,
人的心真是奇怪。

    兩人沒有再做愛,我沒心情了。於是穿衣起床刷牙洗臉,吃了點牛奶麵包,
E 女又把自己的高跟魚嘴鞋仔細擦乾淨。昨天她穿的不是金色的那雙,是黑色漆
皮的。然後她問我:「守傑,你這裡有沒有拉丁舞的CD?」

    我回答道:「那當然有,海了,都攢了十幾年了。」

    說完,我到電視櫃下面,挑出幾盤我自認為比較經典的,在音響裡放著聽。

    聽著聽著,她建議道:「咱們再跳幾曲吧。」

    「那好啊。」雖然不想跟她做愛了,但我還是想跟她跳舞。

    E 女換上了魚嘴高跟,又把頭髮紮成一個高高髮髻。我也從鞋櫃裡找了一雙
乾淨的皮鞋穿上,兩人就在客廳裡隨著音樂跳了起來。

    國際標準交誼舞分為現代舞和拉丁舞兩大類。現代舞也叫摩登舞,有五種,
分別是:華爾茲、維也納華爾茲、狐步舞、快步舞、探戈舞;拉丁舞也有五種,
分別是:倫巴舞,恰恰舞,桑巴舞,鬥牛士舞、牛仔舞。

    對我而言,我會跳的拉丁舞有四種,倫巴、恰恰、桑巴、鬥牛士,牛仔舞我
不會,因為我學的時候,感覺牛仔舞不好看,蹦蹦跳跳的總讓我覺得像小丑,就
不學。

    會的這四種拉丁舞裡,我的倫巴和恰恰又明顯好於桑巴和鬥牛士,這也主要
是興趣使然。不是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嗎?我就是這樣的。

    我們倆跳的第一盤CD是個恰恰舞的專輯,裡邊全是一些經典的恰恰舞曲。

    雖然恰恰舞和牛仔舞同樣是蹦蹦跳跳,但恰恰舞表達歡快的情緒非常到位;
相比之下,牛仔舞就不行了,既表達不出足夠的歡快,動作也沒什麼美感,衹剩
下像小丑了。

    放完了這盤恰恰舞曲,我倆都累得大汗淋漓。

    突然,我想起自己還有一盤磁帶,是我上大學時候買的,香港寶麗金公司出
品,裡邊有一首恰恰非常好聽,名字叫Niente Capito ,又是拉丁語。

    大概這首歌太老了,以至於我上班後,走遍大街小巷的音像店卻始終無法找
到它的CD,上網也搜不到。想到家裡還有一台早就淘汰不用的收錄機,就翻出來
一試,居然還能用。把那盤磁帶放進去倒好按下Play鍵,一個女聲傳出:

    Niente capito ,the love is enough……

    一般的恰恰舞曲是歡快的,跳的時候,舞者臉上會不由自主地會浮現出快樂
的神情。但這首感覺卻是憂傷而無奈的。我與E 女隨著這首憂傷的恰恰起舞,兩
人的眼神也被歌裡的憂傷所感染。

    我不由得又想到了後妻,想到了自己的生活。外表看來我是快樂健康充實的,
但我的心中空空如也,不知道自己會漂向何方,不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裡。就像
這首Niente Capito ,Nothing Understand(Niente Capito 是意大利語,直譯
成英語為Nothing Understand)……

    兩雙憂傷的眼睛對視著,不知怎麼的她又變成後妻的樣子了,彷彿我們飛翔
在愛琴海上,遠遠地相互守望著……我禁不住在舞曲結束時再抱住她深吻,真是
怪,這次她又沒有口臭了,衹有讓我心曠神怡的芬芳,就像後妻一樣。

    吻著吻著,兩人又燃起了激情。我把她放在沙發上,壓在她身上。誰知她反
讓我躺在貴妃床上,然後跪在我身上,開始一上一下地運動。

    她真美。因為用力,她的腹肌開始變得凸凹不平。她解開了自己的髮髻,讓
長髮披散下來,一邊呻吟著一邊瘋狂地搖頭,就像服了搖頭丸一樣,手不斷地揪
扯自己的頭髮。那飄逸的長髮,像霧,像雨,又像風。髮梢不斷地甩到我的臉上,
讓我感到有些痛,但很舒服。

    躺在她身下的我,突然覺得她真的很像後妻,想起了以前和後妻玩的磨盤轉。

    不,她不是後妻,讓後妻享受的是磨盤轉,而她享受的則是坐電梯般上上下
下。

    「啊……守傑,咬我。」她閉著眼睛,一邊呻吟著,一邊說道。

    「什麼?」我突然被電了一下,驚訝地問道:「咬你?」

    「嗯,快,咬我……」她一邊搖著頭,一邊答應道。

    「咬哪?」我一邊問,一邊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

    「咬我的乳頭,啊,快……」

    天哪,她是後妻,她一定是後妻!我驚喜地咬住了她的乳頭,不斷地用力。

    奶葡萄一樣的,後妻的乳頭。

    「對,用勁啊,用勁。啊,舒服,真舒服。啊,啊,守傑,你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啊……」

    我小心地把她從身上移開,找了幾張面巾紙為她擦拭下面。愛液混雜著瓊漿,
一點點地從她的小口中流出,把沙發弄濕了好大一片。

    在為她擦拭下面的時候,E 女沒有閉上眼睛,而是默默地看著我的手在她的
下面忙碌,然後看著我。忙完之後,我用手支撐著身體俯視著她,四目相對,問
道:「你剛才說讓我救你,為什麼?」

    E 女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閉上了眼睛。

    「為什麼啊,能告訴我嗎?」剛才她喊「救我」的時候,是帶著哭腔的,讓
我忍不住想去弄清楚。此刻見她不答,我繼續追問。

    「別問了,沒什麼。」E 女依舊不肯回答。

    見實在問不出來,我也只好沉默了。






【三十七、瘋狂世界】

    軍子辦事果然利索。一個禮拜之後,一大疊用長焦鏡頭拍攝的偷情照片、用
針孔攝像機在賓館裡拍下的性交錄像就擺在了我面前。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說幹就幹、雷厲風行,跟磨磨嘰嘰的我真是不一樣。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他的學歷比我低,他卻能當大老闆,而我衹能做打工仔的
原因吧,這就叫性格決定命運,呵呵。

    那天,軍子打電話把我叫到他專門用來和小秘幽會的別墅裡,給我出示了這
些東西。

    這傢伙辦事太謹慎了,連自己的辦公室都不完全信得過。衹有這個別墅,因
為遠離城區,平日戒備森嚴,他才覺得有安全感,有機密的事情就會到這裡辦。

    給我看完了照片,軍子又通過投影儀給我放了錄像。

    畫面上,那對狗男女在床上翻雲覆雨就不說了,關鍵是強子老婆真他媽賤的
可以,居然跪在地上為那個孫行長口交。口交也就罷了,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
孫行長一邊操她還一邊問:「你愛不愛你老公?」

    那女人大概都被問熟了,馬上回答說:「愛,我愛死他了。」

    孫行長又問:「那你為什麼還要被我操?」

    那女人回答道:「因為我是個賤屄,我欠被你操。」

    孫行長接著問:「你在這被我操,你老公在幹嗎?」

    那女人回答:「在家幹活帶孩子。」

    孫行長又說:「你他媽的可真賤,你被我操你老公幹活。」

    那女人一邊啊啊,一邊回答:「我喜歡,操我,操我,把我的屄操爛了吧。」

    孫行長接著問:「我把你的屄操爛了操哪?」

    女人回答說:「操我屁眼,操我的嘴,我一身的洞都是為你生的。」

    孫行長又問:「那你老公操啥?」

    那女人說:「我不讓他操,都給你留著。」

    孫行長接著說:「你被我操我可不會娶你當老婆。」

    那女人說:「我不當你老婆,我衹想你玩我。」

    孫行長說:「好,等我把你玩老了,玩膩了,就把你當爛貨扔給你老公。」

    那女人說:「啊,好,讓我老公撿我這爛貨。」

    ……

    「操!太他媽變態了,這個賤貨!」看到這裡,我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差點
蹦起來:「見過賤的,沒見過這麼賤的!」又緩了緩神,讓勃起的小弟弟軟下來。

    媽的,這可是當年我做CJ男時的夢中偶像啊,多少次想著她打飛機,居然干
出這種事情來,實在太噁心了。

    軍子早就看過了,此時已經不再激動了。

    他起身又換了一盤,對話大同小異,看來他們每次搞都要進行這種變態的對
話。

    但第二盤裡尤其讓人受不了的是,孫行長居然用手為那個賤女人掏下面,不
是伸進去一個兩個手指,而是整個手伸進去,就像從洞裡掏東西似的弄她,那女
人表情痛苦的跟上大刑式的,一邊被掏一邊還喊:「啊,掏死我算了,弄死我算
了……」禁不住讓我又硬了一次。

    看完兩盤錄像,軍子又點了一支煙,面無表情地對我說:「守傑,你知道不
知道,我前兩天約強子出來喝酒了,乘他喝高的時候套他的話。他說,他跟他老
婆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夫妻生活了,衹要他一碰她就煩,說自己有婦科病禁房事。

    強子老實,就真的沒碰她,自個忍著。丫錄像裡沒撒謊,丫的屄真的是給那
姓孫的行長留著呢。「

    「操,成天被那個姓孫的變態行長這麼掏,那不得婦科病才怪。」我既憤憤
不平,又莫名其妙,看著軍子,疑惑地問道:「這女人怎麼就這麼賤呢?要說丫
想傍個有錢人我還能理解一下,可問題是她還居然不求從第三者轉正,就求被這
老男人這麼虐待著玩?他媽的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嗯?丫是怎麼想的?」

    到了這一步,即便是強子饒了他,我們這幫當哥們的也得把這臭□□整個死
去活來,太他媽氣人了,耍人哪有這麼耍的?現在的女人都他媽怎麼了?怎麼跟
中了邪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問題是怎麼跟強子挑明這事?強子要是看到他老婆這麼耍他,在他面前像
女王,在姦夫面前當女奴,還在搞的時候拿他開玩笑,哪個男人能受的了?這可
不是一般的偷情,這是故意羞辱強子的偷情。強子要是明白了自己這麼久沒法跟
老婆親近的原因,那不得要出人命啊?」軍子表情憂慮,又點了一支煙狠狠吸著。

    「我說,這個錄像得把聲音想辦法抹了,強子要是聽見那些對話,非得氣瘋
了不可。」我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另外不要整這麼多,一盤,一個片段,不太
刺激人的,倆人臉清晰就成了,整多了強子受不了。」

    「嗯。」軍子同意我的看法。「守傑,這個事你處理吧,外邊人處理我不放
心。」

    「好,沒問題。」我應承下來:「其他錄像帶銷毀了算了。」

    「先留著吧,鎖我保險櫃裡。」軍子依舊目無表情:「沒準以後用得著。放
我這絕對安全。」

    「問題是怎麼跟強子說?」這回輪到我問了。

    「我想了一下,應該等強子學校放暑假了,把他請到這裡來玩幾天散散心。

    那時候再慢慢跟他講,先暗示,再說,再出示你的手機錄音,一步步來。如
果他信了,照片跟錄像就不給他看了,那些東西留著萬一打離婚官司時那女人耍
賴當證據使,最好別直接給強子看。

    強子要實在不信的話,再讓他看照片,要是看了照片不信,再看錄像,不到
萬不得已不放錄像。

    然後不放他回家,剛知道的頭幾天肯定是想殺人的,我找幾個手下看住他關
他幾天,讓他情緒穩定下來再放他走,律師什麼的我去幫他請,法院那邊我也去
打招呼。「軍子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唉,也衹能這麼著了。」我覺得軍子的安排很合理。說完,我又點了一支
煙。

    就這一會兒功夫,就抽了一整包煙,軍子又開了一盒中華。操,這事鬧的,
我倆都在這開抽煙比賽了。

    沉默了半天,我長長吐了一口煙,接著問軍子:「怎麼懲罰那賤貨跟她的奸
夫?光強子跟她離婚太便宜她了,丫騙了強子這麼長時間,媽的不治治她我實在
嚥不下這口氣。」

    說到這裡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惡毒的念頭:把這賤貨用硫酸毀容,把那奸
夫閹了,再挑了他的腳筋。這事軍子應該能辦得到。但是,又想到她當年是我的
夢中情人和YY對象,忍了忍,沒說出來。

    說實話,到了這一步,我都後悔我那天看到強子老婆偷情了。

    真他媽的倒霉,幹嗎要讓我碰上?我要是不知道該多好,這事不一定得鬧多
大呢,弄不好還得出人命。唉,碰上這麼淫邪下賤的婆娘,強子這個家庭注定是
要家破人亡了。

    一邊抽煙,我一邊禁不住想:媽的,軍子當年跟我說的話一點沒錯:這是個
淫蕩的世界,也是一個瘋狂的世界。衹是,守著死魚當宅男的我,以前是不識廬
山真面目。

    我搞不懂的是,為什麼婚外戀成了時尚?而社會對其的寬容度也不斷增加?

    以前那叫通姦,帶有明顯的貶義;現在則成了婚外戀、婚外情,變成中性了。
究竟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我瘋了?

    在我看來,婚外戀對受害人一方的傷害是非常大的,無論怎樣都算是一種嚴
重的不道德行為。我以往定下的「不上已婚」的戒條,就是害怕成為不道德者。

    我雖然不算什麼謙謙君子,但確實也不想成為淫人妻者。

    以前上過的女人裡,A 是離異多年;C 也是離異,後來娶回來做了老婆;D
在復婚後我在沒有跟她有過性交往;衹有到E 有些犯規,但那是她自己都不說是
未婚還是已婚,我算是打了一個擦邊球。但是,假如她明白地告訴我她是已婚的,
那我大概就不會上她。

    問題是現在社會風向變了,淫人妻者竟然可以招搖過市了,甚至成了拿來炫
耀的資本,那他媽的有點太過分了。古話說「財生冤仇,奸出人命」,因為財產
糾紛會導致互相仇恨,但因為姦情往往會生出人命官司來。

    我向來覺得,要是你跟老公或者老婆過不下去了,就利索點各奔東西,誰他
媽的也別耽誤誰;別一邊裝模作樣,繼續耗對方、騙對方、耍對方,一邊到外邊
偷人,不道德就甭說了,關鍵是出來混遲早要還的,姦情敗落的那天,往往會生
出不可預見的後果來。

    以前我碰到性冷淡前妻,寧可守著死魚打飛機,也不會去偷雞摸狗;實在守
不下去了,那就一腳踹了死魚,再乾乾淨淨地去開始尋找合適的人。

    衹要我和你是夫妻,我就以誠待你;要是我認為我被你耍了,我也不會以牙
還牙耍你,而是跟你撒由那拉。

    我和我前妻之所以過不下去了,決定性的原因倒不是她的那些毛病,而是我
對她失去了信任。我也好色,也花,但好色得講原則,花也要講道德。

    當然,我是個具有完美主義傾向的人,對自己一向吹毛求疵,力求不留任何
懺悔空間。像這樣特質的人,其實也不多。軍子跟我的處事方式不一樣,他也花,
但是他花到了明處,他並不向他老婆隱瞞自己玩女秘書的事實,而他老婆也接受。

    不管他老婆接受是寬容的、大度的,還是無奈的、違心的,但至少軍子履行
了告知義務,對方是有知情權的情況下做出的選擇,這就不是騙,不違背忠誠原
則。

    無論有沒有愛情,婚姻以忠誠為第一原則。既然你簽下那張婚約,承諾忠誠
於對方,你就必須擔負起這個義務。

    成年人,你必須為自己的承諾負責。如果你跟對方不適合,過不下去,那麼
你可以考慮解除這張婚約。

    如果你不想解除這婚約,卻又覺得對方某些地方無法滿足你的需要,那麼你
可以告知對方,在婚約中增加附加條款。

    這都不違背忠誠原則。但你要是玩欺騙、玩背叛,那就是狗娘養的。

    我最鄙視的,就是夫妻之間的欺騙;最憎恨的,就是把一個真誠愛你為你付
出的人當傻子愚弄;最害怕的,就是連夫妻之間都要爾虞我詐。

    所以,算強子老婆倒霉,她遇到我和軍子,這兩個把忠誠看作婚姻的第一原
則、對婚姻中的欺騙恨得咬牙切齒的人,那她算是撞槍口上了。我倆不整她個死
去活來,是決不會罷手的。

    軍子仍舊面無表情,靠在沙發上狠狠地連抽了幾口煙,又吐出來,接著掐滅
了煙頭,彷彿下了決心一樣,說道:「到時候聽強子的意見吧,他想讓那倆狗男
女怎麼死,我就讓他們怎麼死。他要是不忍心那賤貨,我沒什麼可說的,但那個
姓孫的孫子,必須死。」

    雖然我也很恨那對姦夫淫婦,但聽到這裡我突然意識到,別真的出人命吧,
軍子該不用黑社會……

    頓時我頭皮一陣發麻,趕緊勸說:「軍子,這你可得慎重,你別忘了袁家兄
弟那事兒。」

    軍子依舊面無表情,回答道:「放心吧守傑,我從來不做冒風險的事兒,把
我惹毛了,我就是殺人也不會見血。不過,我說要讓姓孫的死,不是真的整死他,
而是費費勁,想辦法讓他關個十年八年的,讓丫牢底坐穿,過了退休年齡再出來,
讓丫一無所有。那個姓孫的我認識,以前開發項目貸款時打過交道,貪著哪,給
他整出點事兒,那他媽的易如反掌。」

    聽他這麼解釋,我稍微舒了一口氣,也掐滅了煙,自言自語道:「嗯,這還
差不多,現在衹等著強子放暑假了……」

    好容易熬到強放暑假,根據軍子的安排,他被請到軍子的別墅裡「放鬆幾天」。

    被繁重的教務和家務壓了一個學期的強子,也感到自己有些疲倦,就欣然應
允。

    本想帶孩子來,可是軍子說:「你他媽的真是個勞累命,連放鬆都不會啊?

    讓你放鬆你就放鬆,帶個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你還放鬆個屁啊?反正就幾天,
先讓孩子到他奶奶或者姥姥家待幾天唄。「

    強子一聽,覺得也是,就把孩子送到了爺爺奶奶家。他老婆一聽強子要出去
玩幾天,更是求之不得,這樣她就可以盡情地被那姓孫的變態玩了。

    星期五晚上,在和E 女在野外激情完畢把她送回去之後,我連夜驅車來到軍
子的別墅。軍子,強子,我,外加軍子一個馬仔,幾個人先搓了一會麻將。

    強子平時不打麻將的,但三個大男人也想不出玩什麼。

    搞女人吧,強子不搞,我搞是搞,但不搞雞,不搞不認識的。運動吧,軍子
強子都不愛運動。

    打高爾夫吧,我和強子都不會,而天又黑了。想了一圈,就衹剩下搓麻將了。

    問題是搓麻將不帶彩那他媽也沒勁,平時一本正經百毒不沾的強子更是覺得
無聊。勉強玩了兩局,覺得沒意思,就說聊會得了。

    軍子說:「也行。」然後示意馬仔出去。

    房間裡衹剩下軍子,強子和我三個人。軍子點了一支煙抽著,看著我,意思
是,怎麼著,你先開口還是我先開口?我想了一下,還是我先開口吧。

    「強子,最近你跟你媳婦關係咋樣?」我也抽了一支煙,問道,表情很嚴肅。

    「你們這是幹嗎啊?前幾天軍子也問了一回,今個兒輪到你問了,你倆小子
怎麼了,吃錯什麼藥了,怎麼忽然喜歡扒墻頭,關心起我的家庭生活來了?」強
子被我的問題弄得莫名其妙。

    「這樣,強子。」軍子開口了,大概是覺得有些犯難,說話吞吞吐吐的:
「有件事呢,想跟你說說。啊,不是很大的事,啊,你別太著急,啊。這事呢,
咳咳,該怎麼說呢?守傑啊,那天跟他女朋友去三里屯一酒吧玩,啊,看見你媳
婦呢,跟一個男的……啊,喝咖啡。」

    「喝咖啡怎麼啦?」強子還是一臉疑惑地望著我:「我也常喝咖啡啊。」

    「呃……」我也覺著這事真不好開口,說話前先「呃」了一聲:「你記不記
得有天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問嫂子在不在家?你問我找嫂子幹嗎,我說要辦張銀
行卡。還記得嗎?」

    「哦,記得,是一個月以前的事吧。」強子想起來了:「怎麼啦?」

    「就是那次。」我連忙循序漸進地推進話題:「喝咖啡倒沒啥事,問題是呢,
她是跟你說晚上加班了,其實不是,是跟人喝咖啡了。」

    「操,你倆小子,我還以為怎麼著了呢,小題大做了吧。」強子剛才被我們
的神秘兮兮弄得有點緊繃的神情變得舒緩了:「加班累了,出來喝口咖啡透口氣,
也正常嘛。」

    軍子又看著我,意思是:這小子不開竅,你丫繼續。

    「呃……」我頓了頓,問道:「那天晚上嫂子幾點回的家?」

    「記不起來了,反正她回家時我都不知道,帶兒子睡了。」強子繼續回憶。

    「你一般幾點睡覺?」我接著問。

    「一般九點半哄兒子睡覺,然後起來拖拖地什麼的,再看會球賽,上床一般
在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強子回答道。

    「那天晚上我是九點給你打的電話,也就是說,等你十二點上床時你媳婦仍
然沒回來。幾點回來的你不知道,也許是一點,也許是兩點,對吧?」

    「對……」強子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妙,但依舊為那個賤人辯護:「你們別想
歪了,她們銀行加班到很晚那是常有的事,有帳做不平就不能走。」

    「我瞭解銀行。」軍子插了一句:「有帳做不平的是會計和儲蓄,對公業務
那塊不存在帳不帳的問題。」

    「你倆什麼意思啊?嗯?」強子越發覺得奇怪,但猜到我們懷疑他老婆出去
胡混了,就繼續辯護說:「你倆少操扯淡心,我媳婦她不是那樣人,再說她身體
一直不好。」

    我心想:強子啊,那是人家在你面前身體不好,在那姓孫的面前,身體好著
呢,都能伸進去一衹手呢。想到這裡,我覺得不給他點口味重的,他怕是不開竅
了。

    於是我狠了狠心,說:「你知道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時,就是剛進咖啡廳
裡,看到你媳婦跟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摟在一起接吻。我當時覺得像她,但又不
敢確認,怕看走眼嘍,趕緊給你打個電話。你以為我是真的要辦銀行卡啊,不是,
我衹是確認一下她在不在家。」

    「那……那也不一定是她啊,天下長得像的人忒多了,再說酒吧裡那燈光,
你能看仔細嘍?」強子依舊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軍子又換了一支煙,看著我,意思是,該出示錄音了。

    我領會了他的意思,說道:「問題是,我給你打了電話後,你立即給你媳婦
掛了個電話對吧?」

    「對啊,你不是說你挺急嗎?」

    「那電話我錄音了。」

    「你錄音了?」

    「對,我就跟她背靠背坐著,錄了,手機錄的。」

    「啊?!」強子一下子瞠目結舌,失神落魄地半天合不上嘴。

    「呃……強子,這事呢,我們也挺遺憾的,但是作為哥們,我們得給你提個
醒,你媳婦八成是在外邊有人了。」軍子又插了一句話。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孩子他媽對我挺好的啊?」強子依舊不想相信。

    當人們遇到災難的時候,第一反應往往不是恐懼,而是難以置信。人們會拼
命地找理由說服自己:不是這樣,這不是真的。

    當年我和後妻出車禍時,看到她在雨地裡躺著,我就不敢相信,寧可不相信。

    後來直到我住院時,有人來看我,向我哀悼後妻的去世,我也都不信,覺得
他們肯定是合夥騙我。

    現在的強子,跟我當年一個處境。

    「對你挺好?」軍子被強子的執迷不悟激怒了:「你他媽的被人耍了!成天
不著家讓你做飯帶孩子那是對你好?丫大半年不讓你碰是對你好?你以為丫真的
有病啊?丫是有人!」

    「我不信,我不信,你倆這玩笑開過了。」強子仍舊在頑強地自欺:「守傑
你不是錄音了嗎,給我聽聽。」

    我遲疑地看著軍子,軍子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放唄,這小子不見棺材不
落淚。

    我只好掏出手機,調到放音狀態。

    先是幾聲「篤篤」的輕響,那是我從衛生間往座位上走的聲音,嘈
雜,夾著我的呼吸聲,然後一個模糊的女音響起:噓,我老公來電話了。接下來
聲音變得清晰了一點,因為那娘們提高了聲音。

    「哦,強子啊,啊,我還在加班呢,沒有呢,今晚上可能會很晚,起碼得半
夜。你別等我了,自己睡吧,啊。我們不是常這樣加班嘛,又不是第一次了。什
麼?想辦金卡?哦,那沒問題啊,明天讓他來找我吧。太好了,正好幫我完成任
務。誒,你動員你那幫哥們一下,都讓來我這辦卡,特別是軍子,要是把他拉來
我以後天天都可以睡大覺了。啊,好,我不跟鼕鼕說話了,讓他早點睡吧,替我
親一下他。好,拜拜。」

    強子的臉頓時變得刷白,又變紅,變紫,最後又變白,腮幫子也因牙齒用力
咬合而咬肌外鼓,喉結上下滾動著。我放完錄音,收起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不,這肯定弄錯了,這不是她,肯定是什麼巧合。」強子嘴裡雖然這麼說,
但他的表情告訴我們,他已經相信了。

    「有這麼巧的事嗎?」軍子又換了一支煙。自從這事之後,我和軍子都沒少
抽煙。軍子吐了一口煙,接著說:「守傑看到她像你媳婦,而且這個像你媳婦的
人的老公也叫強子,丫也是銀行的,同樣要幫人辦卡,還有一個跟你兒子一樣名
字的鼕鼕。你自己算算……」

    強子沒有再反駁,也沒有跟電影上似的雙手抓住頭髮把頭埋在桌子上,而是
就那麼愣著,不說話。良久,才說:「給我一支煙。」

    強子從來不抽煙的,這時要煙,說明他在拚命控制情緒。抽了幾口,咳了幾
聲,這才開口說話:「光錄音不能說明什麼吧,還有沒有別的證據?」

    軍子又看了看我,眉毛揚了揚,意思是說,看看,這小子執迷不悟到死了,
是不是得出示照片了?我點了點頭,意思是,你出示吧。

    軍子返回了樓上,從保險櫃裡拿出了幾張照片。不是全部,隨便拿了幾張,
都是長焦鏡頭拍的,有在車裡接吻的,有在賓館門前摟抱的,還有一張,是在公
園的樹叢裡摸胸的。

    還有一張,是我從錄像上搞的截圖,不太刺激但能說明問題的那種。

    截圖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出是誰,在幹什麼。

    軍子提供的照片照的實在太清楚了,毫無疑問是那種專門拍體育比賽和野生
動物的大炮筒弄出來的,遠到那對狗男女一無所知,卻清晰到連頭髮絲都看得清
楚。

    強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軍子拍了拍他的後背,把照片收起來,安慰說:
「這種事啊,現在也常見,啊,別太當成回事了。這個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過,
但是別太激動,啊,有事兒呢,咱們哥們商量著辦。這事現在衹有咱們哥仨知道,
你看我跟守傑,我倆都不會說出去。怎麼做決定,那是你的事兒,我們不強迫你,
但千萬千萬不能感情用事。」

    說完,軍子又給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也說兩句。

    我會意地對強子說道:「是啊強子,這事我遇著也是意外。當然讓人慪心,
不過呢,現在婚外戀第三者多著呢,十對夫妻咱不說有八對,起碼也得有三四對。

    沒什麼,啊,沒有過不去的坎。千萬別太激動嘍,啊,這事我跟軍子都幫你
扛著。

    過得下去就湊合過,過不下去就離婚,啊,別激動,啊,再怎麼說,也是個
正常現象,你看軍子不就是嘛,他這些年在外邊搞了多少女人,嫂子還不是沒啥
反應,也還不是過得挺好。「

    軍子在對面聽著,瞪了我一眼,意思是:操,你他媽要勸就勸,你損我幹嗎?

    「嘿嘿,對,守傑說得對,這事本來都跟喝口涼水似的。」

    軍子臉上換了笑的表情自我解嘲:「你嫂子啊,就是心量寬,我呢還不是挺
感激她的。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得看你心眼多大,心眼大,那就小事一樁
;心眼小,那就天大的事兒。你呀,想離婚就離婚,不想離婚還不是可以湊合著
過。到時候跟她談談,讓她收心,也沒準就過去了。不是說有個什麼七年之癢嗎,
好多人那時候都會遇到危機,挺挺,總是要過去的。離了也沒啥了不起啊,你看
守傑,丫七年之癢就沒熬過去,這不是離了嘛,也過得挺滋潤,後來找了小C ,
那品性好的沒得說,衹是守傑那小子一輩子淨干缺德事,不積德,福根淺,沒那
造化。你要真離了婚,肯定能找一更好的。千萬別犯渾,犯不著。你要是離了婚,
憑你這條件,再找的肯定不比守傑這小子差。」

    媽的,軍子這小子竟然立馬還我一拳。操,本來我是痛失愛妻就夠不幸了,
這時候他還取笑我!衹是現在,俗話說,要幫就幫最困難的同志,現在最困難的
同志已經不是我李守傑了。想到這裡,我回瞪了軍子一眼,也就不說什麼了。

    強子依舊不說話,眼神凝固在桌面的麻將上。軍子一看,得,得限制他的人
身自由了。不管怎麼樣,先把他關幾天再說。

    儘管軍子和我早就做好準備,一旦強子發瘋要自殘什麼的我們就死死按住他,
門外的馬仔也都豎著耳朵聽屋裡的動靜準備隨時破門而入,但強子沒有跟我們預
想得那樣抓狂,而是很聽話地在軍子別墅裡住了幾天,衹是每天精神恍惚,一根
接一根抽煙。以前他是不抽的,這次算是真的染上煙癮了。

    軍子安排馬仔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把屋裡一切能弄出血來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軍子上班自由,辦公室都挪到別墅了,有事情通過電話和網絡解決。那些天
我倒是辛苦了,把跟E 女的約會改成隔天一次,每隔一天就往軍子別墅跑一次,
天天勸說強子。但無論怎麼勸,他就是不說一句話。

    強子這人性格溫和,但這次非同尋常,我們不得不謹慎一些。說實話,我們
寧可讓他在軍子這裡抓狂一個禮拜,把氣撒了。眼見他不抓狂,心裡反而沒底了。

    軍子當時打算,要是實在不行,就把他關一個暑假。為了安全起見,連強子
的手機都收繳了,座機也拔了線。軍子主動給強子父母掛了個電話,說現在強子
跟他在外邊旅遊,得過些日子才回來。

    頭兩天,那賤女人衹來過一次電話,是軍子接的,軍子跟他說,強子身體有
些不適,大概是教學壓力累的,多讓他休養幾天,這幾天就別打擾他了。

    那賤貨問,現在強子怎麼不接電話?軍子說,他出去學習打高爾夫去了,要
不他回來讓他給你回一個?那女人說,不必了,他在你那我就放心了。什麼時候
回來提前給我說一聲。軍子說,好,沒問題。

    之後那女人再沒來過電話,對自己老公沒有愛的女人,是不會真正關心老公
的死活的。真正有愛的,哪怕是打了個電話沒找到人,都會為老公擔憂牽掛,就
像當年後妻對我那樣。

    熬了一個星期,強子終於哭了。大哭一場,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整天不吃不
喝,一陣陣地哭。我接到軍子電話,趕緊向老闆請了假趕到,本來還想敲門進去
勸勸,軍子在一邊擺頭,說:「算了,讓他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強子房間裡有監視錄像,軍子跟守在監控屏幕前的馬仔交待了一聲:「你小
子給我看好了,他要是出什麼事,拿你是問。」

    晚飯時候,強子總算出來了。

    大夥一起到會所餐廳吃飯,找了個包間。強子紅著眼睛,勉強吃了幾口,突
然在我倆面前痛哭流涕。

    一邊哭一邊說:「我什麼地方對不住她了啊?結婚這麼多年,她說自己工作
忙,家裡事情我都干了,孩子我也帶了,錢全交給她了,她生孩子生病什麼的我
都陪著,寸步不離啊,我怎麼就對不住她了?她怎麼就這麼對我呢?我們還有個
孩子呢,就是不稀罕我,她怎麼就不為孩子想想呢……」

    說完,強子雙手抱著頭,趴到了桌子上,不停地用手揪著頭髮,壓抑著自己
的號哭聲,肩膀一聳一聳。

    軍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但也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當
年後妻對我分析的七十年代人的兩種分化,也就拿出來現學現賣勸他。

    我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強子面前,說:「強子,這事啊,不是你對不住她,是
她對不住你。但也不能全怪她,要怪就怪這個社會。以前我跟我前妻,你說我做
的差嗎?一點不差,可是她怎麼對我?她倒不是婚外戀,但丫是性冷淡啊,她要
不是性冷淡,百分之百搞婚外戀。為什麼啊,因為咱們這群七〇後,從小受理想
主義教育,大了受拜金主義熏陶,你,我,咱們成長環境單純,在自我犧牲精神
形成後,沒受到社會的污染,所以咱們成了奉獻者,奉獻成了一種習慣;有些人,
比如你媳婦,我前妻,她們不一樣,她們被拜金主義燻黑了,不但燻黑了,而且
因為徹底顛覆了以往的理想主義教育,反而成為最拜物,最拜金,最沒有道德標
准的一群人,成了索取者,壓搾者,壓搾成了習慣。」

    強子依舊沒有抬起頭來,我看了看他,忽然特別想抽煙,就跟軍子要了一根
煙點上,繼續說道:

    「所以,無論你對她多好,無論我對她多好,她們心裡是不感激的,她們沒
有感恩概念。她們衹知道索取,甚至覺得咱們做得遠遠不夠,她們沒有道德底線,
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知以何為榮,不知以何為恥,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咱們越是當好男人在家忙這忙那,她們還越發看不起我們。雖然她們自己好
吃懶做,但她們又拜金呀,恨我們不是腰纏萬貫的大老闆。所以,我們再好,再
本分,再任勞任怨,也衹能是她們眼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家丁奴僕,我們的勞
累卻讓她們自己有閒暇跑出去愛惜自己的羽毛,那就更看不上咱們了,就去跟有
權有錢的人下賤。在我們面前是牛逼的,但丫在那幫人面前是自卑的,所以心甘
情願做人家的玩物。為啥,為了錢,為了權勢,哪怕人家到底並不打算給她錢,
給她權勢,她們也飛蛾撲火一樣前仆後繼。為啥,拜金拜物啊,她們不拜人。哪
怕這衹是掛在驢眼前的稻草,丫們也以為自己能吃著。「

    說到這裡,我看了一眼軍子,軍子一邊抽煙一邊直翻白眼,他肯定想到他的
那些玩偶們了,他玩的就是這種女人的這種心態。女人要都沒有這種心態的話,
他也就沒啥可玩了。

    然後,我接著說:「她們也是依賴我們的,所以她們不想離婚,但你別把丫
對你的依賴,當成是丫愛你。不是,寄生蟲還依賴宿主呢,宿主死了寄生蟲也得
死,但你說寄生蟲愛宿主嗎?所以我說,這事不全怪丫,丫不是好東西這是肯定
的,但造成丫不是好東西的原因,一部分歸結於社會。我當年之所以踹了我前妻,
就是因為覺得,哪怕我這奉獻者累死,我前妻也不會滿足,所以衹有捨棄了,哪
怕有了女兒,也衹有把這寄生蟲給Delete掉了,否則早晚得被丫折磨死。當然,
這麼多年過來,下這個決心我心裡也疼。特別是那個家是我一手創造和建設的,
我對它寄予了多大希望啊,傾注了多大心血,自己毀了它,那心裡生疼生疼的。

    但這他媽的跟炒股一個理兒,你丫要是投入大價錢買了一垃圾股,被套了,
要是不早點割肉,越套你就越深,最後丫ST,退市,讓你傾家蕩產血本無歸。當
然,這事你得自己拿主意,我跟軍子衹是讓你看到真相,最後的選擇你自己做。

    「

    軍子把煙灰往桌上一彈,連連點頭稱是,說:「守傑說的對啊,太精闢了,
太他媽精闢了。我說怎麼這麼多年,見了那麼多過了好多年的夫妻,最後讓人意
想不到地勞燕分飛呢?原來是這個原因。守傑分析得有理,這事當然挺氣人,但
是並不是一個人這麼著。守傑也一樣啊,很多人也一樣啊。所以你啊還是得冷靜,
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沒啥了不起的不是?一個大男人不能讓這點事壓垮了。

    你想怎麼出氣,守傑跟我幫你,要丫毀容就毀容,要丫車禍就車禍,全聽你
的。

    衹是你別自己動手,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兒子可怎麼辦?「

    我立刻緊張地盯著軍子,怎麼又準備下黑手了呢?軍子衝我使了個眼色,意
思是就先這麼糊弄他,穩住了再說。

    強子止住了哭泣,抬起頭,停了一下,說道:「事到如今,那也衹有離婚了。

    衹是,我也不想怎麼著她,畢竟做了八九年夫妻,實在不稀罕我就離了吧,
孩子給我就成,房子,錢,全給她算了。「

    我一聽就來氣了,禁不住火冒三丈,說:「強子你他媽的怎麼這麼窩囊啊?

    嗯?孩子當然歸你,歸了丫那他媽的不得廢了,問題是房子錢憑啥給丫啊?

    嗯?

    你他媽又不欠丫什麼,你都給了丫,你靠啥養活孩子?仗義不是這麼個仗義
法,對好人仗義,對惡人決不能仗義,對惡人仗義那是縱惡你知道不?你他媽沒
想要丫的賤命夠對得住她了。「

    軍子示意我打住,又拍著強子的肩膀說:「強子,行,你夠個爺們。但現在
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啊,這事過錯方在她。你對她有感情這我能理解,但是離
婚啊,也要圖個公平,更何況還有孩子得養活呢。所以呀,我看爭取一個公平就
行了,讓步不能過了,過了也不夠爺們。當爺們得仗義那是不假,但不能仗義到
窩囊。守傑他說得在理,而且你就是讓步了,把房子錢全給了她,以她那德性,
會感激你?你做夢吧。被耍一次就夠了,耍多了那就讓人看笑話了。」

    強子又抽上一支煙,沉默了一會兒,說:「行,我聽你們的。」

    看到強子情緒穩定了,接受了這個事實,我和軍子不由得鬆了口氣。但為了
以防萬一,又扣留強子住了幾天,直到他表現得正常了,能吃能喝能玩了。

    為了讓強子找點心裡平衡,軍子從藝校花大價錢找來一個美女陪他過夜。起
初強子不幹,但抵抗了兩天還是從了。強子不知道軍子在房間裡裝了監控錄像,
打炮時我跟軍子都在監控室看著哪。

    看著強子粗暴地把那女的按著猛操,軍子衝我撇撇嘴,說:「沒事了,這小
子不會殺人了。」

    我問:「你怎麼這麼肯定?」

    軍子答道:「激情殺人的,都是心理不平衡導致失去理智,丫這下也操了別
的女人了,心理平衡了,還殺人幹嗎?」

    強子最終離婚了。

    離婚時,強子還給那女的保留了面子,沒有直接戳穿她,衹提出性格不合。

    誰知那賤貨以為強子還不知道她的那些骯髒事,態度很凶,反而倒打一耙說
肯定是強子花心了。強子一怒之下,動手了,把她揍得鼻青臉腫的。

    那女人聰明著呢,一看強子發瘋了,馬上光棍不吃眼前虧,沒有再來硬碰硬,
而是哭哭啼啼耍弱勢,耍溫柔,求饒,讓強子又心軟了,也就沒繼續打。

    後來知道這事時我跟軍子都嚇了一跳,心想如果那女的跟我前妻一樣死橫脾
氣,繼續硬下去,沒準會刺激強子再次失去理智動刀子,那我倆就得後悔一輩子
了。

    男人出軌,尚有可能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女人出軌,那一定是連心都不在漢
了。

    果然,那女的示弱是假,求利是真,隨即竟然以家庭暴力為由,自己先請了
離婚律師,到單位要找強子談談,開出了一個離譜價碼:孩子房子全歸她,每個
月強子得用一半的工資支付生活費,賠償家庭暴力帶來的身心傷害二十萬元人民
幣,否則上法院,找婦聯。

    一句話,淨身出戶,還倒背二十萬債務。

    相比我前妻離婚前提出的條件來,強子老婆還算厚道的。至少,她衹給強子
準備了二十萬債務,而我前妻給我準備了二百萬。

    強子見是這樣,就讓軍子過來。軍子帶了兩個馬仔,請那個戴眼鏡的窮酸小
律師到外邊喝茶,然後把照片拿出來讓他過目。看完後,軍子對他說:「我這兄
弟是個老實人不假,但要是誰他媽的敢騎在他頭上拉屎,那我也不會放過他。」

    小律師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軍子後邊那兩個足足有一米九高的肌肉馬仔,
自忖這官司大概很難打贏了,匆忙告辭後再也不露面了。

    然後,軍子又讓馬仔給那女的寄了兩張視頻截圖,信裡警告她如果再不老實,
就把這視頻照片什麼的掛到網上。

    最後協議的結果,強子依舊是夠厚道的,要了孩子。兒子從小是被強子帶大
的,自然選擇了他。

    房子給了女方,但要女方付給強子補償50萬元。其實強子這多年掙的錢自
己花的很少,全交給女方了;而離婚時女方卻說這錢全花光了,強子也沒去追究。

    實際上,她付給強子的補償裡,很大一部分應該是強子自己的錢。

    還是那句話:女人要耍起男人來,一點都不感性,是百分之百的理性。

    事情搞妥帖了之後,我跟軍子喝酒,軍子說:「錄像帶已經全都銷毀了,用
不著了。」

    我聽了倒是覺得有些可惜,心想:媽的,那賤貨畢竟是俺以前的YY對象,留
下來當A 片看著自慰也挺刺激的,還他媽帶SM呢。又覺得光掏下面還是不夠來勁,
要是有什麼捆綁滴蠟灌腸什麼的,豈不是更來勁。

    想到這裡,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齷齪,又有點為這次把強子整離婚感到有
些後悔,就說:「唉,這事你說咱倆究竟做得對不對?咱們這樣不就把強子的生
活給毀了,還有他作為男人的自尊。或許,一直蒙著他,讓他活在幸福的假象裡
更好?」

    軍子翻了翻白眼,不以為然地說:「操,幸福個屁,那女人大半年都不讓他
碰她,你覺得強子那叫幸福?更何況,那賤貨跟她姦夫尋歡作樂時還那麼取笑強
子,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兒嗎?就是不跟強子挑明,那他媽的他得混多慘?被人耍
一次也就罷了,被人耍一輩子那才叫真的慘。做飯帶孩子,伺候個賤人出去嘲笑
他,真他媽的沒天理了。強子這傢伙,老實得有點傻了,太本分了。被人這麼玩,
也不知道保護自己,連他媽的出去玩個女人都不會。咱倆要不出頭,那誰還能保
護他,誰能還他一個公道?」

    我說:「那也是,那女人太過分了,見過過分的,沒見過這麼過分的。人跟
人,差別真是大啊,連強子這樣的人都被耍成這樣,真是老天不長眼。那女人將
來就後悔吧,丫十輩子都遇不上強子這麼厚道的男人。」

    軍子也歎了口氣,說:「唉,大概強子前輩子欠了那賤貨的,除了這麼解釋
還能怎麼解釋?」

    聊到這裡我憤憤不平起來,說:「操,真是便宜了那爛貨,他媽的做了那麼
大的孽,強子居然一點懲罰都沒給丫,還讓丫在財產上佔了點便宜。要不是強子
在中間攔著,非得把她的照片掛到網上讓丫生不如死。」

    軍子聽了我的話,深深吸了口煙,面無表情地看著吐出來的煙圈,自言自語
道:「堤內損失堤外補吧,出來混,早晚得還上……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聽了軍子這句話,我也不由得感歎:「是啊,瘋了,都瘋了……」





【三十八、落葉】

    2009年9月9日,後妻一週年的祭日。那天,我又來到後妻墓前。花開
花落,一年過去了。我又老了一歲,而後妻的生命卻永遠凝固在三十歲。是啊,
在我的眼中,在我的記憶裡,她永遠美麗,永遠年輕。

    我站在後妻墓前,默默地看著那塊花崗岩石碑,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生
離死別的場景:我捧著後妻那張奧羅拉公主一樣的臉,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她的名
字;可她,卻一句話都不說,就彷彿熟睡了一樣。

    當時已經是初秋時節,一陣秋風吹過,幾枚秋葉翩然飄落,隨著風旋轉著,
緩緩掉落到後妻的花崗岩墓基上。我忍不住蹲了下來,撿起一枚落葉,舉到眼前,
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凝視了很久。

    如果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這個說法屬實的
話,那我和後妻在前世一定回眸了整整一生。

    我與她相逢於不經意間,相知於不經意間,相離於不經意間。愛情如花般艷
麗,卻衹燦爛於完美一瞬。一年前的今天,後妻那如花般美麗的生命,就像這片
秋葉一樣,飄落了,消逝了。

    我久久地盯著手中那枚落葉,與後妻一起走過的那段日子,一幕幕地在眼前
盤旋著飄落:那個夏日午後,是她,穿著杏色短裙和魚嘴高跟鞋走進我的生活,
雙手抱在胸前,高傲的像個公主,清爽的如夏日裡的一葉薄荷……

    那個下雨的傍晚,我開車叫住她想送她回家,是她,舉著傘轉過身,驚訝地
瞪大了眼睛……

    也是一個雨夜,是她,鑽進我的被窩,調皮地衝著我笑,向我舉起一個避孕
套……

    在從思陵返回的路上,我因為談到女兒而涕淚橫流,是她,捧起我的臉為我
拭去淚水……

    在那個川菜管裡,是她,用她的玉腿秀足撩撥著我的慾望,讓我迫不及待…

    …

    在那個廣場上,是她,隨著《花樣年華》的旋律與我共舞……

    在我心情煩躁的時候,也是她,繫起圍裙,為我做飯,炒了一盤半生不熟的
茄子……

    在海邊的沙灘上,也是她,與我手挽著手,一起仰望銀河,在時空中遨遊…

    …

    就像隨風起舞的落葉,這些記憶的碎片,在我的眼前漂浮著。站在後妻面前,
我從沒有像現在感到迷惘。後妻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承擔著對她的思念。

    曾經燃起的那些希望和憧憬,因為她的離去而在瞬間被撕裂,被粉碎。我也
像一枚落葉,隨著秋風飄啊飄,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我不知道我的歸宿在哪裡。

    我依然死死盯著手裡的那片秋葉,看到它在我的眼中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不
斷地改變著形狀。

    漸漸地,它變成後妻那張年輕秀麗的臉龐,她時而向我我微笑,時而向我撒
嬌,時而對著我輕輕歌唱,時而又變成熟睡的奧羅拉公主的模樣……

    不知為什麼,我的耳畔響起一首歌,那首電視台剛放過的電視劇《這裡的黎
明靜悄悄》的主題歌《落葉》:

    你靜靜地飄落鋪滿金黃色的山坡你輕輕地歌唱流進彎彎的小河風兒把你送入
天空你仍在飄落

    你甜美的春夢隨著秋葉一起飄落你年輕的臉龐附在泥土上訴說如果春天再次
來臨你還要唱歌

    飄落啊飄落遠去了你的歡樂飄落啊飄落你從來沒有被埋沒飄落啊飄落遠去了
你的歡樂你沒有被埋沒

    也不知道佇立了多久,不知不覺中,夕陽已在朦朧中融化。我擦乾眼淚,小
心翼翼地把後妻墓上那枚秋葉放進自己的襯衣兜裡,讓它與我的心臟一起跳動。

    然後,我跟她輕輕道別,向山下走去。斜陽灑地,在小路上留下我孤單的背
影。

    在我的身後,是被我丟失的世界,那些希望,那些美滿,那些幸福,那些歡
樂。

    秋日的晚風裡,有我獨行……

    強子離婚後,我看強子沒地方住,就讓他先住我左家莊那套,我自己搬回團
結湖。

    但強子不願意麻煩別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軍子則把自己開發的樓盤的尾
盤裡弄了一套兩室兩廳,讓強子付了個十萬首期,說剩下的錢以後慢慢還吧,實
際上沒打算讓他還。強子把那房子簡單裝修了一下,帶著兒子搬進去住了。

    我經濟能力有限,沒法像軍子那樣幫得上什麼大忙,就把自己這幾年遇到的
女人跟他講了一遍。也算是給他提個醒,免得多走彎路,免得跟A 女、B 女、G
女、H 女那種人浪費時間、金錢和感情。

    從此,又一個宅男從婚姻圍城裡出來了,或許將會走上我的路,或許不會。

    從此,也又多了一個自認為具備「知性美」的離婚女權主義者,與這個約會,
與那個上床,或許還像當年A 、B 、H 女對我這個CJ男一樣,編造新的大老闆神
話。

    衹是,這女人在夜深人靜回首往事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
強子,還能有誰真的愛她,呵護她,對她真誠?

    強子離婚三個月後,南方某省某市的檢察院派人到北京請走了孫行長,說是
要協助調查。這次是因為一樁十來年前的老案子:當地的一個建築公司在北京的
分公司,在孫行長,當時是信貸科的孫科長手下貸了筆款子,兩千多萬,雖然也
辦了抵押和擔保,但抵押衹簽了抵押合同,約定了抵押金額卻沒有任何抵押物對
應;擔保人也有,但找不到這個蓋章的單位。

    貸款發放後不久企業就破產了,還不上,成了呆賬,後來申報核銷了。

    這事本來都過去了好多年了,誰知突然有人寫匿名舉報信說,當年放款時是
企業的原法人代表騙貸,貸到的錢沒有用到企業,而是被幾個領導揮霍私分了。

    孫科長受了人家兩百多萬的賄賂,在明知條件不符合的情況下違規發放貸款。

    在20世紀90年代,這類事情全國到處都有,最後認定責任時最多也就是
個貸前調查不細緻之類的,都沒怎麼處理。

    但這次不一樣,匿名信附有證據,是孫科長親筆簽字打下的收條複印件,匿
名信裡說還有原件,必要時會交給檢察院;並且聲稱,如果當地檢察院置之不理,
那麼將會向更高級檢察機關檢控。

    因為有了證據,又有人舉報,那邊檢察院當然得過問一下。

    檢察院的同志從對國家利益負責的角度出發,工作積極認真,辦案熱情很高。

    為了防止單位出面保他,檢察院的干警兵分兩路:一路在清晨孫行長上班往
車庫走時截住孫行長,連蒙帶騙帶強制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車裡帶走了;另一路到
單位,公事公辦地履行了告知手續。單位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保,人已經在路上了。

    帶過去後,檢察院把孫行長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裡,好吃好喝問了一天。孫
行長當然不承認了,就又辦了手續,客客氣氣把他給放了。臨走請他吃了頓飯,
感謝他協助調查,並告訴他以後案件有進展還要請他協助調查,又為他買了張回
北京的火車票。

    但從檢察院大門出去的孫行長竟然再也沒有回來。單位打電話、派人去問,
檢察院的人還很奇怪,我們早就履行了手續把他放了啊?半個多月以後,在當地
一條河裡發現了孫行長的屍體,早都泡得不成樣子了。經過公安局鑒定是溺水自
殺身亡的。人一死,那邊檢察院也沒法繼續追了,結案。

    從銀行的朋友那裡得知這個消息,俺立刻懷疑軍子跟這事有關係,心急火燎
地給他掛了個電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問:「軍子,孫行長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乎我的意料,電話那頭軍子一聽,卻驚訝地問我:「啊?出什麼事了?」

    我說:「孫行長死了。」

    軍子還是驚訝地問:「啊?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

    我簡要把經過複述了一遍。軍子聞聽後連聲罵娘:「操,操,我操他媽,丫
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沒想好怎麼收拾他呢,他怎麼就出事了呢?操,便宜這小子
了。」

    我一聽,靠,這傢伙,比我還無辜,那我還問個屁。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
放心,生怕軍子這傢伙幹出什麼買兇之類的事情引火燒身,就又叮囑了一下,問
:「軍子,這事真的跟你沒關係吧?」

    「操,怎麼會呢?」軍子連忙澄清:「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幹那事兒吧?生
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況這孫子,跟我沒啥直接利益衝突?

    我衹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號子裡關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這幾
天忙著準備他的檢舉材料呢,連檢舉信都沒來得及寄出去,誰知道他竟然死了,
他媽的白費了我一番辛苦。不過,這孫子死了也好,死有餘辜。「

    聽軍子這麼說,我才略微放了點心。也是,強子那事是氣人,但軍子這人一
向理性冷靜,倒也不至於為這個事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雇兇殺人啊。衹能說,
大概孫行長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衹是過後覺得,孫行長那丫老婆孩
子倒是挺可憐的。又一想,可憐個屁,九十年代那兩百多萬,操,值錢著吶。

    E 女是一個很奇怪的女人,和她在一起,除了鍛煉,吃飯,做愛,睡覺以外,
她對我沒有任何要求。既不問我的過去,也不對未來提出任何打算;既不施加任
何壓力,也不會跟我有任何衝突矛盾。

    衹是,她那次做愛時,用哭腔喊出的「救我」究竟是什麼意思,就一直像個
迷一樣,縈繞在我心間,卻一直沒有搞清楚。我曾經問過她很多次,次次無功而
返。任憑我怎樣套,她始終就是一個回答:「你別問了,沒事。」

    可她越是這樣,我越是滿腹狐疑,就越想弄個水落石出。怎麼可能「沒事」?

    沒事為什麼會哭喊著讓我救她?可我無論怎樣問,她始終守口如瓶。對此我
衹能去猜想,她或許陷在一種力量的嚴密掌握之下,她想掙脫卻無力掙脫,想讓
我幫她抗拒,又認為我其實也無力抗拒。

    甚至,有一次我又問她時,她跟我說:「守傑,我跟你說了沒事就是沒事,
你就不要問了。如果你再問下去,那麼咱們就分手吧。」

    聽她這麼說,我也就不敢再問了,我怕失去她。我終於明白:她是不會向我
吐露心扉的。

    正因為如此,我心裡也就清楚,沒必要再問她已婚未婚問題。我們不談論過
去,我們不談論未來,因為我們很清楚我們沒有未來,我們衹有眼前的這一切,
但這一切總有一天必定會煙消雲散,或早或晚。

    我也很清楚,我不愛她,我衹是把她當成我後妻的影子;她也很清楚,我衹
是她寂寞日子裡一個浪漫的過客,再浪漫,也終究是個匆匆過客。我們心如明鏡,
卻又心照不宣。這不是愛的潮水,而是激情氾濫;愛情可以天長地久,激情過後
卻是平淡。我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眼前的每一天,卻又無可奈何,等待著最
後的審判。

    我的客廳成了舞廳,我們天天一跳幾個小時,在音樂、舞蹈和汗水中表達對
這段注定命不長久的情感的喜悅,留戀,珍惜,感傷。我們連健身館都不去了,
因為拉丁舞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好的鍛煉,與其在跑步機上跟阿甘似的做那種乏味
的運動,不如在舞蹈中淋漓揮發激情。

    除了拉丁舞,我們也跳華爾茲,探戈,這些東西我們一樣都會,沒有幾個會
跳拉丁舞的人不會跳摩登舞的。我們隨著多瑙河之波旋轉,我們在化裝舞會上回
望,我們在關塔娜美拉纏綿,我們在綠袖子裡飄蕩。我們沒有觀眾,我們不需要
鼓掌,我們衹需要彼此,與你歡樂,與你憂傷,與你放縱,與你瘋狂。

    我們依舊驅車到郊外野合,越是風雨交加越駛向遠方。白雲為被,黑土為床,
碧水為衣,青紗為帳。我用狂野的衝刺表達我的激情,她以放肆的呻吟掩蓋她的
迷惘。煙雨瀰漫的夜空中,有一種激情在升騰在飄蕩……

    就在強子離婚前後,我和E 女的末日審判也終於到了。某夜又一次野外激情
過後,回去的路上,E 女突然說:「守傑,咱們得分開了。」

    其實,我早知道有這一天,早就做好了被最後審判的心理準備。所以,我沒
有顯得很驚訝,而是輕輕地「哦」了一聲。

    E 女又說:「我感謝你這段日子一直陪著我。」

    我回答道:「那不必謝,我也感謝你陪著我。」忽然,我又想起那個一直困
惑著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我救你?」

    E 女閉上了眼睛,說:「守傑,別問了,你救不了我,就當我沒說過吧。」

    然後她接著說了聲:「我明天的機票。」

    我問:「都準備好了嗎?去哪裡的?」

    「都準備好了,去阿根廷。」

    「哦,那是個好地方,你可以去那裡跳探戈了。」

    「是,我會記得你的。」

    「我也會的。」

    談到這裡,我想起自己隨車的一盤CD裡還有一首麥當娜演唱的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就把它找出來,算作對E 女一路順風的祝願吧。幾秒鐘後,如泣
如訴的女聲飄忽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It won't be easy, you'll think it strange When i try to explain how
I feel That i still need your love after all that i've done You won't
believe me All you will see is a girl you once knew Although she's dressed
up to the nines At sixes and sevens with you……

    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 The truth is i never left you All through
my wild days My mad existence I kept my promise Don't keep your distance
……

    E 女低著頭低聲啜泣,我則點燃了一支煙,把車停在路邊,放下車窗,一邊
向外吐煙圈,一邊忍住眼淚。

    秋夜的微風習習吹蕩,車窗外的街道燈火輝煌,煙霧隨風四散飄去,我和你
相逢在人生路上。

    我們像流星般相遇天際,卻又像行星般各奔遠方,相知的欣喜會刻骨銘心,
相吸的激情將永誌不忘。儘管我衹是匆匆過客,卻也為分離愛斷情傷,從此心中
有了你的痕跡,哪怕知道你我將遠隔重洋。

    生命本來就是長夢一場,悲歡離合總伴著哀傷,遠行的你一定要記住,有一
個人會一直把你念想。

    當晚,E 女又跟著我回了左家莊的家裡。我們一遍又一遍,衹放那首B esame
mucho.伴隨著感傷的旋律,兩人真正地融入了那首曲子,執手相看淚眼,更無語
凝噎。

    是的,正如歌中所唱的那樣,你已經遠離我,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像今
晚是最後一夜……





【三十九、大白兔】

    E 女走了,我原本被E 女填充了一點的心裡,再次空了下來,生活也又一次
陷入了無慾無求的狀態。我又搬回了團結湖,上班,下班,吃飯,鍛煉,懷念亡
妻,睡覺,再次成為我生活的全部內容。

    九月中旬的一天,大白兔又給我來電話了,問我有沒有時間週末陪她逛街。

    在與E 女相處的那段時間,正好強子出事,E 女加上強子,耗得我時間完全
不夠用。

    所以,那兩個多月時間裡我徹底冷落了大白兔,對她的電話的約會總是撒謊
加班應酬等等,一次都沒見她。

    但大白兔這妞也超有耐心,面對我明顯的冷落表示,居然一點不以為然,繼
續一天一個火星文問候短信,也不管我回不回,以不變應萬變。讓我都禁不住有
些懷疑,丫是不是預先設計好了一個什麼程序,機械地每天自動發送一條火星文
短信。

    沒有了E 女,心裡總感覺空蕩蕩的。這次見大白兔又來電話了,我就沒撒謊,
說有時間。

    大白兔高興地說,這幾個月她也一直挺忙的,雙休想逛街散散心,問我能不
能陪她。我見反正也沒什麼事,就答應了。

    大白兔也還自覺,沒有擺譜要我去接她,而是約定週六下午兩點在東方廣場
王府井口上見面。

    週六下午,我又磨嘰晚了半個小時才到。見到大白兔,本來做好了被她抱怨
的準備,但很意外,她遠遠地見到我,就很高興地向我揮手,呼喚我的名字。走
到一起以後,還沒等我開口,她就搶先說:「等你半天了,是路上堵車了吧?」

    我一聽,靠,連理由都替我想好了,這台階給的有水平。於是連忙應了聲,
是啊是啊。心裡想,以後跟她約會的話,可得提前一點,總讓別人小丫頭替你找
理由,那面子上可掛不住。

    女人幾乎個個都喜歡逛街,即使是後妻這麼能夠自律的人,如果我哪天有時
間陪她逛街的話她也會非常開心。衹是她太自律了,自律到衹要她一提要求我都
會感到求之不得,排除萬難也要跟她去,為她挑選,幫她參謀,替她買單的地步。

    這大概就是默契,這就是兩顆心的撞擊,而不是一顆心對另一顆心的敲打。

    大白兔就更喜歡逛街了,一路上興高采烈,試這個衣服穿那個裙子,戴這個
耳環看那個項鏈,但轉了一圈,卻竟然什麼都不買。她試衣服的時候我就在商場
櫃檯裡的沙發上坐著等,就那我都覺得累得腳脖子疼,問題是她還穿高跟鞋吶!

    還有,累就累唄,還什麼都不買,操,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麼?喜歡掛眼科,
那從網上下圖片看不就行了麼,非要跑出來受這份洋罪。真想不通女人逛街時哪
來這麼大的勁,連我這喜歡運動的健壯男人都比不上。

    跟著大白兔到了Jessica 專櫃,她又進去試穿了。我坐在沙發上,想抽煙,
可商場裡不允許,衹得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

    突然,我發現衣架上掛著的一堆衣服裙子中,有一條杏色的短裙,就是後妻
穿的那種。我連忙走上前去,翻出來認真看,果然,色彩、式樣一模一樣。這時
大白兔又出來了,還是不買。對我說:「好啦不逛了,咱們吃飯去吧。」

    「你試試這件裙子!」我拽出那件杏色短裙對大白兔說。

    大白兔走近看了看,問我說:「這裙子太職業化了吧?」

    我回答道:「職業化的衣服才能真正彰顯氣質,你快試試。」

    見我有興趣,大白兔也沒掃我的興,就試了。

    當她從試衣間裡出來,我頓時感覺眼前一亮,心弦又被什麼東西狠狠撥動了
一下。

    天哪,彷彿又回到了兩年以前,第一次在後妻辦公室裡看到她時那樣。以前
和大白兔接觸時天氣還很冷,那時也沒心情認真欣賞她的腿,可此時她穿著杏色
短裙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時,我突然發現她的腿這麼修長,弧度這麼美。

    「就買它了。」我說道。

    「啊?快一千啊,太貴了。」大白兔驚訝地叫了一聲。

    「你別管,我看中了。」我邊說,邊又找了一件白色襯衣讓大白兔試了,然
後以最快的速度刷了卡,讓大白兔就穿著這身新衣服。

    接著,又拉著她來到女鞋區,轉了幾個櫃檯,找到了一雙非常類似後妻穿的
那種淺金色魚嘴細跟鞋。問了大白兔腳碼後,我讓營業員找了一雙合適的鞋子拿
出來,然後對大白兔命令道:試試。大白兔聽話地穿上,站在我面前不知所措地
望著我。

    「好,太好了,買了。」我對營業員說道。

    「啊?還買呀,今天買的太多了。」大白兔阻止道。

    「你別管,我喜歡,就要買。」

    大白兔穿著新買的衣服鞋子站在鏡子前面左看右看,突然她像明白了似的,
轉身問:「我穿上這一身是不是像C 姐?」

    我沉默了片刻,回答說:「是。」

    「那還有什麼地方不像?」

    「你沒穿絲襪,你的頭髮是直的,她的是微卷的大波浪。」對大白兔說這些
的時候,我感覺後妻似乎就亭亭玉立在我的面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頭微微揚
起。

    「那我們去買絲襪,做頭髮。」

    「好,先吃飯吧,吃完飯再去做頭髮。」

    「不,先做頭髮。」大白兔堅持道。

    和大白兔肩並肩從美發廳出來,已經過了吃飯的點了。我忍不住讓她先我走
幾步,從後面看,她真的很像後妻的背影。雖然她比後妻略高一點,但女人到了
這個高度,兩公分的差距幾乎看不出來。那秀髮,那裙子,那美腿,那金色的魚
嘴鞋,幾乎一模一樣。

    大白兔走了幾步,轉過身來看著我,在夜晚燈光的映照下,大眼睛一閃一閃,
就像一汪清泉。面對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人,我彷彿感到她和去年冬天第一
次見面時,那個讓我心生厭惡的小尖臉完全判若兩人。我們並肩走向停車場,就
感覺是在和後妻一起肩並肩,讓我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到哪吃飯?還去那家川菜館子好不好?」我問道。

    「好哇,不過要走過去那挺遠的,得打車,就在這附近隨便吃點吧。」

    「不怕,我開車來的。」

    「啊?你買車了啊?」

    「不是,租的。」

    「啊?租車?」大白兔又驚詫了。

    「嗯,租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並不知道,我租車是什麼目的。

    我們來到了那家熟悉的川菜館,由於我們來得很晚,餐廳裡人已經不多了。

    這次我沒有再迴避當年我和後妻常坐的那個位置,而是直接走過去了。那一
刻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多之前,那時後妻坐在我的對面,等菜時用她的秀腿撩撥著
我。

    正在失神回憶間,大白兔突然伸出她細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手。

    「守傑,你的手指甲有點長了,我給你修修吧。」說完不等我同意,就從包
包裡把第一次跟她見面時,那個紅色小皮盒拿出來打開,為我修剪了手指。完了
以後,又拿出小銼刀把每個指甲仔細地銼圓滑。注視著握著我的手為我修指甲的
細長手指,我突然穿越時空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後妻在為我修剪指甲,那拿著小
銼刀的手,就是後妻的手。

    當男人遇到心儀的女人,除了佔有慾之外,他也會不由自主地產生竭盡全力
保護她的慾望;而當一個女人遇到心愛的男人,她也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愛惜他的
感覺。

    這種愛惜將在生活的無數個細節中得以體現,對於真正有愛心的人而言,做
到這些細節輕而易舉;對於沒有愛心的人來說,做到這些又難於登天,因為生活
中的細節太瑣碎太繁多了,裝是裝不出來的,至少裝不長久。

    美貌、氣質衹是最原始的吸引,而衹有這種細膩周到的珍惜,才會讓男人湧
出恆久的溫情,產生深深的依戀。

    激情雖熱烈,但往往衹是在一瞬間輝煌燦爛,但溫情可以相守一生一世間。

    我曾經為前妻遞給我一瓶可樂感動了那麼久,更何況那種天長日久的關懷?

    想著這些,我的目光轉到了她半埋著的CJ小尖臉上。不,不是後妻,是大白
兔。想到了這裡我突然感覺挺不好意思的,心說自己怎麼這麼不長記性,總是忘
了修指甲。

    修好了以後,大白兔像欣賞一件自己創作的藝術品一樣,把我的手拿起來看
了又看,然後揚起CJ的小尖臉,笑著說:「誒,修好了,看。」

    我微笑了一下表示了謝意。小尖臉又翻看我的手掌,為我看手相,一邊看一
邊撇嘴說:「你的手長得好難看啊,手指頭這麼粗,連指甲都是方的。事業線嘛,
也行,但沒太大出息;生命線好粗好長啊,你能活大年紀;愛情線啊……愛情線
……怎麼亂七八糟的啊,看不懂。」

    我沉默地注視著那張小尖臉,突然間一個念頭又閃過腦海:莫非,她就是後
妻讓我尋找的那顆珍珠?

    吃完了飯,我喊了聲買單,大白兔卻突然說:「守傑,今天我買。」

    我奇怪地看了看她,說:「幹嗎你買啊,我買,請吃飯哪有讓女人買單的。」

    說完我掏出錢包,但大白兔按下了我的手,對服務員說:「別收他的錢,我
買單。」

    我見她意志這麼堅決,也就不強行掏錢了,但挺好奇,於是問:「幹嗎你一
定要買單啊?」

    大白兔一邊掏錢一邊說:「守傑,跟你認識這麼久了,一直都是你為我買單。

    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我不想被你看做一個總是要你破費的貪女人。我也
有工作,也有收入,你為我花錢並不是天經地義的。我們在一起處,得懂個『相
互』是不是?「

    聽了她的話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啊?

    哦,我想起來了,是D 女,D 女就常說類似的話。D 女說這樣的話我一點都
不吃驚,可是這話從大白兔嘴裡說出來,那就太讓我吃驚了。

    大半年前,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時,她又是讓我買車又是要我給她做飯,一副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樣子,甭提讓我多討厭了,可現在幾個月不見,居然就來
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居然來跟我講起禮尚往來了,真是奇怪。

    見我一副被雷倒了的表情,大白兔調皮地一笑,說:「你幹嗎這麼看著我啊,
我又不是火星人。」

    她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就笑了笑說:「誒,你怎麼突然想起
買單了?是小D 教給你的吧?」

    「啊,是啊?你怎麼知道的?」這下又輪到大白兔驚詫了,旋即跟自悟了似
的,說:「嗯,D 姐就是這樣的人,從不欠人情,跟她交往我們都挺佩服的。」

    「佩服她什麼?」我繼續問道。

    「佩服她……」大白兔眨了眨眼睛,接著說道:「佩服她有能力,有自尊。」

    「為什麼?」

    「D 姐這個人,在我們公司口碑非常好。」大白兔開始娓娓道來:「除了她
工作能力強,能吃苦之外,關鍵是她特別有自尊。D 姐常常跟我說,一個女人首
先得學會自愛自強自尊自立,才能贏得男人的尊重,才不會成為男人們的玩物。

    即使自己作為女人,接受別人的付出時,也一定要想到回報,而不是把這種
付出看成天經地義。沒人天生是來伺候人的,總是有來無往,得了別人的小恩小
惠,卻失去了自己的人格,失去了別人的尊重,那就不值錢了,會被人瞧不起。

    「

    「對啊,對,對!」我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忍不住讚歎:「小D 這個人真的
很不錯,我就忒佩服她,跟她一起交朋友,那絕對是你的良師益友。」

    「那是。」大白兔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說:「不用你提醒,我自己都從D
姐那裡學到很多東西。」

    經歷了這番談話,我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跟大白兔出了飯店上了車,她坐
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我提醒她繫好安全帶,問道:「送你回去吧?」

    大白兔看了看表,說:「還早吧,能再陪我一會兒嗎?」

    「好啊,反正明天也不上班。」我心情愉快地回答道。

    「那我們幹什麼去?」

    「你說呢?」我反問她。

    「去你家行不行?」

    「去我家?」

    「嗯,我彈鋼琴給你聽。」

    「好啊,好啊,很久沒有聽你彈鋼琴了。」我高興地發動了車子。

    我們回到了我在團結湖的家裡。停車的時候,大白兔突然問了一句:「你左
家莊那套房子賣了嗎?」

    我這才猛然想起,以前趕她走時耍的小把戲,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撒了個
謊說:「唉,不行,現在房市不是很景氣,一直沒賣出去。」

    大白兔又說:「其實我可以幫你賣,如果有人到我們樓盤看房子,我私下可
以向客戶推薦你的房子呢。」

    我一聽,連聲說:「哦,算了算了,留著吧,現在房價還在上升,我又不想
賣了。」

    進了家門,我摸開燈,大白兔把裝著舊衣服的購物袋放在沙發上,又返回客
廳彎下腰去換拖鞋。我連忙攔住她,說:「別脫,再穿會好嗎?」

    她先是奇怪了一下,馬上會過意來,說:「好,我一晚上都不脫。」

    然後兩人先後進衛生間洗了一下手,大白兔居然從包包裡掏出一本樂譜。看
來她是有備而來,今天就打算來我這裡練琴的。然後她坐到鋼琴前面,問我:
「想聽什麼曲子?」

    正在廚房灌水燒水的我,提高了聲音回答道:「就彈那首《愛琴海的珍珠》
吧。」

    「我就知道你要聽那首。」大白兔回答道。

    流暢的琴聲迴旋在客廳裡,我放好了水壺,返回到鋼琴邊,靠著墻,點燃了
一枝中南海,輕輕地吸了一口,又輕鬆地吐了出來。

    那煙如同琴聲一樣的飄茫,在半空中旋轉飛揚。我的思緒,再次隨著琴聲飛
翔,飛翔,如同海鷗掠過愛琴海上。身下,是湧動的波浪,頭頂,是溫暖的陽光。

    我舒展著強健的雙翅,追尋著那個永恆的方向。飛翔,飛翔,我又看到了那
個小島,珍珠般鑲嵌在蔚藍的海面上。那就是親愛的後妻,她佇立在水的中央。

    我飛到她的眼前,她的笑容美麗安詳,她掬起一顆璀璨的珍珠,告訴我,這
就是她為我準備的夢想。我抱住她深吻,向她傾訴衷腸,她撫摸我的羽毛,為我
擦乾翅膀。

    一曲終了,我的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中,看著跟後妻一樣的髮型,穿著同樣衣
服的小尖臉坐在鋼琴前,就好像是後妻坐在那裡彈琴。我再次閃過那個揮之不去
的念頭:莫非,她就是後妻讓我尋找的那顆珍珠?

    當晚大白兔沒有走,彈奏了幾首曲子之後,她突然說:「能不能讓我看看C
姐以前的照片?」

    我想了想,帶著她來到書房,打開電腦,調出了那些文件夾。一張張照片,
記錄著一個美麗的生命最燦爛的每一個瞬間。

    「C 姐這些照片照得真漂亮啊,怎麼跟明星藝術照似的?」大白兔一邊翻照
片一邊驚訝地問我。

    「不是藝術照,那是寫實照,都是生活裡拍的,或者出去玩的時候拍的,連
化妝都沒有。」我回答道。

    「是你拍的嗎?」

    「是的。」

    「啊?你這麼會照相啊?」大白兔又開始驚詫了。

    我確實擅長攝影。喜歡上攝影也純屬偶然。

    幾年前,在與前妻陷入冷戰的那兩年裡,我下班後經常在外邊玩不回家。

    有時出去到旅遊景點散心,看到秀美的風光,很有一種保存下來的衝動。但
那時我衹有一個家用數碼相機,攝影技術也很差,再好的風景,被我一拍就給糟
蹋了。

    上網時我常常會見到一些拍得很好的照片,每當看到這些照片時,我都會有
種不服氣的感覺:那些漂亮的圖片是怎麼出來的?我李守傑憑什麼就拍不出那麼
好的照片?想到這裡,我開始上網尋找有攝影技術交流的網站。先找到了蜂鳥,
後找到了無忌。

    當我打開那些帖子時,一張張大師級的作品讓我感受到視覺和心靈上的雙重
震撼。不,我不能滿足於衹當看客,我必須學會這門技術。

    當然,作為一名菜鳥,最初我不敢在無忌和蜂鳥的牛人堆裡班門弄斧,衹是
天天趴在網上看人家交流心得,看人家秀出自己得意的作品。看著看著就有一種
投入進去的衝動。於是打算買一台單反數碼相機。

    在無忌和蜂鳥的攝影愛好者,用器材分為兩大派,N 記(Nikon )和C 記
(Canon ),兩大派之間向來板磚不斷,口水無數。下手買相機之前,我先是觀
戰一段時間,發現C 派比N 派人數略多。我這個人有個心理特點,遇到有人對決
時,總是喜歡支持弱者一方,無論C 還是N ,其單反器材對於我這個門外漢都遠
遠超了。

    因此,短暫的猶豫後,我買了一台當時風頭正盛的NikonD70單反數碼相機。

    因為是第一次買這麼貴的相機,把器材品質看得很重,還是買的正品行貨,
連上所配的ED28- 70mm f/ 2。8常焦鏡頭,加上雲台,攝影包,偏振鏡,
外閃,備用電池等一共花了接近兩萬。

    後來,根據拍片需要,又買了一衹14- 35mm f/ 2。8D 鏡頭用來拍廣
角,一衹80- 200mm f/ 2。8用來拍攝中長焦畫片。

    再多也不敢買了,雖然我也渴望有更好的鏡頭,比如微距、定焦什麼的,但
理智提醒我適可而止,要玩就玩技術,別拼器材。器材上初步中毒就可以了,中
毒深了的話就不可救藥了。這玩意燒起錢,來那是沒完沒了。

    有了這三衹鏡頭,我就開始扛著四處拍片,拍完後就上蜂鳥無忌發帖。這兩
個網站上的大牛小牛們,不僅以毒片聞名,也以嘴損著稱。我這衹菜鳥發帖,自
然是被貶得體無完膚。不過我這個人臉皮超厚,已經習慣了罵聲,要是哪個帖子
都沒人罵兩句,那他媽的渾身還不自在,就跟一天沒鍛煉一樣不自在。

    不過,隨著我這菜鳥一天天長大,漸漸地罵聲少了,開始有人讚揚了。當然,
直到我現在在那裡發片,也照樣有人痛貶,痛罵:C 記FANS永遠是看不上N 記的
爛貨的,就如同N 記的FANS也看不上C 記的爛貨一樣。雖然離真正的大師級水平
還相差萬里,但能在那兩個論壇得到一些讚揚與罵聲,意味著我已經不再是一名
菜鳥了。

    遇到後妻以後,我為她留下了無數倩影。後妻是一名非常好的攝影模特,五
官清爽,線條簡潔,特別容易出效果。哪怕是一段殘墻,一片荒草,一顆枯樹,
一條小路,衹要她站到那裡,在我的照片中就是一幅美麗絕倫的人物風景畫。拍
出的原片經過簡單後期處理,在一般人眼裡幾乎可以當作明星藝術照了。

    大白兔高興地聽我講述自己學攝影的經歷,一張張地問後妻每張照片拍攝時
的情景。我向她講述著每張照片後面的故事,講述的時候我不再有眼淚,而是嘴
角浮現出一絲微笑。就好像我不是在向另一個人講述我的亡妻,而是和亡妻一起
回憶那些幸福甜蜜的往事。

    大白兔一邊看,一邊不住地讚歎後妻那種美麗幹練,卻又不失溫柔嫵媚的氣
質,一邊讚揚我的攝影技術高超。我也是喜歡被人誇讚的,被她誇著誇著,突然
說:「明天咱們一起出去拍片好不好?」

    「好啊好!去哪?」

    「就去故宮吧。」

    「好啊好啊。」大白兔興奮地拍著手。

    在翻看舊照與回憶中轉眼到了下半夜,我讓大白兔先洗了,安排她到次臥睡
覺。大白兔吻了我道了晚安後進房間了。

    我進了主臥的門,突然想到,這不是左家莊的房子,這是團結湖的,這是留
下後妻無數記憶的、誰都不能染指的房子,怎麼安排她在這裡過夜了?但,衹是
想了想,就鎖上了房間的門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我們到故宮去了,一直拍到下午四點關門為止,大概拍了有四五
百張照片。

    每拍滿CF卡,都要拷貝到數碼伴侶中後繼續拍。晚飯時,穿著高跟鞋走了一
天的大白兔腳都腫了,但情緒高漲,一邊興奮地「哎呦」一邊翻看瀏覽器裡的照
片,評價自己在照片中的表現。

    我點了一支煙,注視著拿著數碼相機的小尖臉,突然又想到大白兔也和前妻
一樣是安徽人。安徽人,她是安徽人。

    我又想起了自己那個狼不吃羊的理由,門當戶對的觀念已經把我鎖死了,難
以突破,還有前妻給我留下的地域陰影。

    但是,一個鋼琴彈得這麼好的安徽人,難道會和前妻那樣凶悍嗎?能培養出
這麼一個具備藝術修養女孩的家庭,會和前妻那個家庭那麼可怕嗎?想到這裡,
我覺得安徽人的問題已經不再成為問題了。不,不管是哪裡人,不管當地人的風
俗習慣有何差異,衹要自己本身善良真誠有教養,那麼一樣可以心心相惜。

    但這還不夠,還有個年齡問題。整整大一輪啊,這中間的代溝可太大了,已
經多次讓我感覺不適。

    我可沒有Lolita情結,一開始找對象時,嚴格地按照不能超過5歲的尺度,
所以先後遇到了AB女和後妻。遇到D 女時,D 女小我10歲,但D 女因為生活的
磨練早熟和與我是校友,讓我覺得不存在代溝。

    但大白兔可不一樣了,這代溝已經導致了我讓她出局一次。

    磨合?那得磨合多少年?磨合到底會不會成功?我李守傑已經36歲了,勉
強還算半老年輕人,但要是再來一次失敗的婚姻,那不僅害了人家,自己也折騰
不起了。

    還有,我心裡其實一直都把大白兔當成後妻的影子來看待的,即使她表示願
意接受這個角色,又怎能肯定她一定是真心接受?同時,把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
的人看做亡者的替代,這種感情正常嗎?對別人公平嗎?

    想到這裡,我還是決定,再次暫時冷藏起來吧,等想好了再說。別怪我磨嘰,
這次,也算是我為尋求一個正常生活的最後一搏,我本身不是那種喜歡尋花問柳
的人,雖然在離婚後也先後閱了數女,但我內心還是渴望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的。

    走馬觀花儘管有它的樂趣,但要是一直沒完沒了地走下去而心無所屬,那依
舊是疲憊和孤單的。即使房子再多,一個人要是沒有家的感覺,一樣是無根的浮
萍,心靈的流浪者。





肆十、愛斷情傷

    國慶假期的第一天上午,我到前妻家看望了一次女兒,頭天沒有打電話預約。

    到的時候,前妻去超市買菜還沒回來。是女兒為我開的門,三個月沒有見面,
她都跟我有點陌生了,適應了幾秒鐘才喊我爸爸。我把給她買的禮物交到她的手
中,蹲下身來親了親她的小臉,出於禮貌又對站在一旁的前岳母問了聲好。

    岳母又嘰嘰喳喳地說了幾句話,我還是沒聽懂,但從表情上看,她沒有惡意。

    忽然間,我覺得這鳥語也不那麼難聽了,畢竟我再不會為這一切苦惱。正在
站著說話間,前妻拎著幾個塑料袋的菜回來了,見到我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一年前,那次車禍我對天發誓永不靠近前妻之後,我再沒進過她家的門,即
使期間很少幾次接婷婷,也是轉身即走。因此,我的突然到來讓前妻感到非常意
外。我微笑地看著她,一年沒怎麼接觸,她比以前變瘦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變
得平和多了。寒暄間,她告訴我,她現在信佛,看弟子規。

    我說:「那好,學佛可以讓人心態平和,潛心向善,看弟子規讓人學會怎麼
做人,特別是,對婷婷的成長挺好的。」

    前妻說:「是的,學佛了以後,我真的是大徹大悟了,為自己以前做的那些
事情感到後悔,也能平靜地看待現在這些果報了。要是早接觸這些,我以前就不
會犯那樣的錯誤。」然後她對女兒說:「婷婷,給爸爸背背《弟子規》。」

    女兒站在我的面前,雙手背在身後,開始認真地背誦起來: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泛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

    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

    冬則溫,夏則清。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業無變。

    事雖小,勿擅為。苟擅為,子道虧。物雖小,勿私藏。苟私藏,親心傷。

    京紙好,力為具。親所惡,謹為去。身有傷,貽親憂。德有傷,貽親羞。

    親愛我,孝何難?親憎我,孝方賢。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

    諫不入,悅復諫。號泣隨,撻無怨。親有疾,藥先嘗。晝夜侍,不離床。

    喪三年,常悲咽。居處變,酒肉絕。喪盡禮,祭盡誠。事死者,如事生……

    聽完女兒流暢的背誦,我問:「婷婷,你理解裡邊的意思嗎?學弟子規不光
是會背誦就可以了,關鍵是要理解,要用它修正自己的行為,用它作為衡量對錯
的尺子。當然,弟子規裡邊也有一些不合時宜的地方,一些愚忠、愚孝、愚善的
地方,但總體而言,它是把一個人培養成有教養,有感恩之心的人的一部好的教
材。你會背了,這很好,但是你一定要理解,要運用。」

    講到這裡,我忽然有些慚愧,在教育女兒學習《弟子規》,學做人的時候,
自己又按照聖人訓做了多少?

    我的前三十年還算不太離譜,但隨著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特別是自從和前妻
從結婚到離婚,以及其後的經歷,讓我越來越遠離《弟子規》的那些做人標準,
一次又一次在守節與失節的選擇中敗退。

    而現在,就別提什麼聖人標準,現在是離突破道德底線都不遠了。

    但這全怪我嗎?我本善良,我本想守住那些節,但社會回報給我的是巨大的
壓力,痛苦和犧牲--假如我是個沒有同情心的勢利眼,年輕時我就不會選擇前
妻;假如我是個視感情為玩物的鐵石心腸,當年遇到有個更好的女孩向我示愛時,
我就不會因為要負責而繼續守著前妻;假如我是個懶惰嬌縱的壞老公,那麼我就
不會養家餬口鍋碗瓢盆裡裡外外一肩挑整整十年;假如我是個喜歡尋花問柳的好
色之徒,我就不會守著性冷淡的死魚那麼久做李守貞。

    可是最終我還是落敗了,這些曾被我認為是美德的東西,帶給我的是無盡的
痛苦與折磨。所以我衹能選擇退卻,衹是為了自己生活得更好一點。虛偽啊虛偽,
我也變得這麼虛偽。

    想到這裡,我對女兒說:「婷婷,這個社會很複雜,再大一些你就知道了。

    你會遇到一些人,他們並不像《弟子規》裡那樣行事。無論如何,你要爭取
做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但你必須首先學會保護自己不受傷害。

    也許你將來長大了沒有造福大眾、服務社會的能力,也許你衹會成長為一個
普通人,過著爸爸媽媽這樣平凡的生活,但無論怎樣,你一定要堅守幾個做人底
線,那就是:不殘害無辜,不落井下石,不忘恩負義,不過河拆橋,不損人利己,
不傷天害理。

    做到這些,你就是一個好人,至少是個不壞的人,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嗎?「

    女兒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妻,似懂非懂地回答道:「爸爸,我明白。媽媽
也總是為我講這些,還給我舉出過很多例子,說人無論行善也好,作惡也罷,都
是會有報應的。做好事,勤勞,善良,關心別人,幫助別人,與人為善,就是為
自己好;做壞事,懶惰,嬌縱,冷漠,陷害別人,與人為惡,最終衹會害了自己。

    爸爸,你不在的時候,媽媽每天吃完飯陪我做完作業,都會和我一起看《弟
子規》。「

    「哦,是嗎?」我詫異地看了看前妻。沒有想到前妻現在竟然不看肥皂劇,
而是喜歡上這個了,這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來真是士別三日,需刮目相看
了。

    前妻不好意思地地下了頭,表明婷婷說的是真的。然後她輕輕感歎了一句:
「唉,要是早接觸這些就好了,可惜那時我不知道有這個東西。咱們小時候接受
的教育,不是革命理想主義,就是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生,假大空,可連做人
的基本道理都沒教給咱們;等咱們大了,進入社會了,才知道以往的教育跟現實
風馬牛不相及,那些好的楷模都是假的,揚棄時連孩子帶洗澡水一起潑出去了,
反而不知道該遵循什麼,完全是憑著自己的性子胡來。看了《弟子規》以後,才
知道自己所缺的那些東西,老祖宗們都總結出來了,以前我的那些毛病,大部分
都能在老祖宗的書裡找到癥結。」

    「是啊是啊,」我連忙表示贊同:「要是早有這些東西約束和修正自己的行
為,你我在生活中未必會發生這麼多不可調和的衝突。當年,我也有些做錯的地
方。那時我覺得你很多地方不滿意,跟你說了,但你沒有改,我也就沒堅持原則,
而是替你做了。其實這是不對的,我那樣替你承擔了本該你承擔的那部分義務,
把你寵壞了不說,又積聚了滿腔的憤怒,越積越多,到最後爆發出來。其實我也
是後來才明白,夫妻之間,衹應承擔自己那部分義務,越俎代庖往往會適得其反。」

    「是啊,那時我就知道依賴你。後來離了婚,自己要承擔那些家務事了,才
體會到你當年又要在外打拼又要回來柴米油鹽的忙碌,而我什麼都不做,你當時
的心情有多煩躁,壓力有多大。後來開始學佛我明白了,我當時那種推卸責任的
做法,看上去是輕鬆了,但也同時在造業,早晚有一天是會連本帶利還回來的。」

    前妻黯然說道。見我不吱聲,她又接著說:「守傑,你知道嗎?今年過年時
我到碧雲寺燒香,專門為你算了一卦。」

    「哦?是嗎?」我沒料到前妻還能有這個心思,驚訝地問:「那卦上說我什
麼?」

    「那卦上說,你很快就要結束這種孤單的日子,恢復一個完整的家了。」

    「哦?真的?」

    「真的。而且卦上還說,你這輩子注定要找安徽人做妻子,這是你的命,你
的命硬,找其他地方人壓不住你,衹有找安徽的,而且還必須跟你是同一個屬相
的,屬豬。」

    聽到這裡,我默然了。我明白前妻的意思:她就是安徽人,她跟我同歲,也
是屬豬。她的意思是,我和她會破鏡重圓。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除了她,還有
一個大白兔,也是安徽人,也是屬豬。

    後妻見我不答話,就又說:「守傑,小C 那件事情,我一直很抱歉,一直想
去為她掃墓,表達一下自己的愧疚。」

    我歎了口氣,說:「算了,那事也不能怨你,你衹是想關心我一下,我以前
為那個恨你是我不對。應該怪我,我不該超速,也不該開車時接聽手機。」

    前妻聽到這裡眼睛濕了,說:「守傑,我真的沒有想害你們啊。」

    「是,我知道,現在我知道。」我回答道:「以前我錯怪你了。」

    前妻擦了眼淚去廚房弄飯,我則在客廳聽女兒彈琴。突然女兒問我:「爸爸,
我們將來還能不能像別的同學一樣,一家三口每天在一起?前幾天過六一,我們
班好多同學都是跟父母一起演節目的,衹有我是鋼琴獨奏,我好羨慕他們。」

    我無言以對,只好避開她的問題,回答道:「婷婷,有些事情,你還太小,
不懂。將來你長大了,你就會懂得。以後爸爸會常來看你,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好
久不來了。」

    說完,我看了一眼在廚房裡忙碌著的前妻。她背對著我,先是一動不動,然
後用手摀住了臉。

    看著她的背影,我忽然感到一陣難過,一陣心酸。真的,我情願沒有經歷過
這一切愛恨情仇,還像十年前的我那樣單純,心中衹有她一個人。

    假如那時她能像現在這樣,哪怕她在床上依舊是條死魚,我也願意對她好。

    可是,在經歷這一切之後,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純淨得一眼可以看穿的透明
玻璃了,現在的我,佈滿了劃痕,有時甚至我都不認識自己了。這些劃痕有些可
以擦去,但有些,永遠也擦不掉了。

    中午和前妻女兒前岳母一起吃了飯,飯後前妻麻利地刷了碗又拖了地。我陪
女兒玩的時候,看到她忙碌的身影,覺得她這兩年變化確實挺大的。乘女兒睡覺
的時候,前妻跟我又談了談,問我現在有沒有合適的人?我說,暫時還沒有。前
妻又問:「那你覺得咱們倆呢,為了婷婷考慮,能不能有嘗試一下?」

    我不好直接讓她斷了念頭,衹是答非所問地應了一句:「唉,這世界上,有
些錯誤是可以糾正的,但有些錯誤不能;有些東西是可以彌補的,有些則不能…

    …「

    下午從前妻家回來,接到了大哥的一個電話,他問我:「守傑,你明天回爸
媽家不回?我的車壞了,正在修理廠修,你要也到回龍觀的話,那我們三口跟你
一起走得了。」

    我一聽,就說:「行啊,哥,那我明天接你們。」

    大哥回答道:「明天接什麼啊,一大早你就得從家裡往這跑,堵車了怎麼辦,
耽誤事。你晚上來吃飯住這,明早一起走不就行了嗎?快來吧,別磨嘰了。」

    我也覺得是,就直接到大哥家去了。吃了晚飯,又跟侄子玩了一會。正玩著,
侄子的幾個同學來找他打球,侄子就跟他們一起出去了。乘這個功夫,大嫂問我
:「守傑,你現在談對像談得咋樣了?有沒有遇到合適的?」

    我歎了口氣,回答說:「唉,轉了一圈,又回到軍子給我介紹的那個小F 去
了,但也不是很合適。」

    「怎麼不合適了?」大哥在旁邊插話了。

    「年紀相差太大了,有代溝。而且我總是掃不去小C 的影子。」我回答道。

    大嫂則又問:「那你考慮過跟你前妻復婚嗎?」

    我回答說:「考慮過,她現在變化是挺大的,但我的變化也大,心再也回不
去了。」

    大嫂聽了,說:「那也是,以前心傷的太重了,現在也不好彌補了。」然後
大嫂又感歎了一句:「唉,人哪,總是這樣,擁有時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貴,
可世界上哪有後悔藥賣。唉,想想你前妻,現在也挺可憐的。」

    大哥對我前妻一向沒有好感,所以根本不問她的情況,見大嫂又替
前妻惋惜,白了她一眼,說:「可憐個屁,她是咎由自取。守傑,那個小F 的事,
我覺得你還是得好好考慮考慮。我聽咱媽介紹過她的情況,我沒覺得不合適啊,
人家條件挺好的,你就別挑肥揀瘦了,你今年都三十六七了,再挑啊你都真成中
年人了。」

    我回答說:「大哥,不是我挑人家,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人家那麼年
輕,而且沒有經歷那麼複雜的婚姻傷害,跟我當年一樣是瓶純淨水,我這趟過這
麼多渾水的人,跟她在一起,對得住人家嗎?再說了,年齡相差那麼大,那共同
語言去哪找。」

    大哥則反駁說:「年齡跟共同語言有什麼關係啊?你跟你前妻年齡一樣,你
倆有共同語言嗎?從年初軍子給咱媽提起這事已經過了大半年了,你卻總是在這
磨磨嘰嘰,你還等什麼啊?等天上給你掉個林妹妹?再等,黃花菜都涼了。」

    大嫂見大哥不滿意她提到我前妻,也立刻轉了風向,隨聲附和說:「是啊,
守傑,有沒有共同語言,跟年齡差別也沒有必然聯繫,否則你怎麼解釋,有那麼
多年齡差別更大的夫妻,人家反而過得那麼好呢?看有沒有共同語言,關鍵看你
們是不是一路人,你們志趣是否相投,你們倆做人的原則是不是一樣,還有你們
倆是不是真的關心對方,信任對方,理解對方。你哥那是為了你好,還有爸媽,
成天都替你操著心呢,你老這麼拖著可不是個事。男人嘛,該果斷就果斷點。」

    大哥也繼續說:「是,守傑,都一年了,你也該從小C 那事走出來了。小C
是值得咱們懷念,但那畢竟是生死有命啊,你要是總拿著小C 的標準去找人,哪
裡找的到完全一樣的?說實話小C 是我見過的德行最好的女人之一了,可以說她
是絕大多數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可她那樣的人在現代的社會裡少之又少,
一百個裡頭你也挑不出一個,能碰上她你純粹是運氣,所以你得現實點。」

    說到這裡,大哥看了一眼大嫂,見大嫂沒什麼反應,就又接著說:「什麼一
輩子不找都是屁話,你前倆月還不是跟一個叫小E 的女的來往,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也不是覺得你不該找小E ,你畢竟不是神,你是人,如果你不打算出家當
和尚,你就得早點決定,省的爸媽老操心。再說,你現在這種到處漂的生活,也
不是個長久事,時間長了你心都野了,經歷得越多你越複雜,到時候想正常都正
常不起來。所以如果小F 本質不壞,你該上就得上,放下你那些包袱,該忘的忘,
該收的收,全身心投入進去。另外,你要是實在覺得人家小F 不行,你該放手就
放手,說痛快點,別老這麼磨磨嘰嘰,又不投入又不放手,人家也二十四五了,
要是被你耽誤幾年又搞不成,那人家不恨死你。「

    見大哥言之有理,我也沒什麼好反駁了,衹得說:「是,哥,我現在正在認
真考慮這事呢。」

    第二天到了父母家裡,父母加大哥大嫂,再次對我進行了輪番轟炸。很顯然,
除了我還在猶豫不決外,家人的意見基本上統一在大白兔這裡了。

    老媽很詳細地過問了大白兔與我交往的細節,當聽到大白兔也為我剪過指甲
時,老媽說:「我覺得這姑娘是真的有愛心的,俗話說以小見大,能想到這些細
節,說明人家是真的待見你。」

    大哥在旁邊也說:「是啊,守傑你自己回憶回憶,你跟你前妻十多年,她給
你過這種待遇沒有?連你發高燒了都把你往家裡一扔,這算是夫妻做的事情嗎?

    夫妻做到這個分上,真是連路人都不如,你居然還能磨嘰十年才離婚,真是
不可理喻。她這個人的本質我早看穿了,當年她進北京我求了多少人吶,你看她
有句謝字沒有?以前我早勸過你一腳把她蹬了,進菜市場隨便拉個賣菜的品行都
比她強,可你就是執迷不悟。這麼多年我都不怎麼跟你們來往,你以為我是不關
心你啊,我是見不得你那個極品老婆,也見不得你一條道上走到黑。「

    我見大哥又在罵前妻,趕緊替她辯解道:「她現在好多了,學佛看《弟子規
》呢。」

    大哥把嘴一撇,不屑一顧地說:「切,半輩子都過來了,看兩天《弟子規》
就能改變本質?我才不信呢。那幫出問題的黨員幹部,學兩天焦裕祿孔繁森就能
變成好幹部?哪怕是她真能修改一些行為,也改變不了自私的本質。自私的人,
是不會感覺到自己自私的,他們天生就是來討債的,要是能認識到自己自私,那
就不是自私了。她自己這些年,耍你,譏諷你,對你不感恩,對咱爹媽不孝敬,
拚命從咱家搾取,那都不是她故意而為的,因為她根本就不覺的欠你什麼,反而
覺得你欠她的,所以要搾取你,搾到你死。為什麼呢,因為她覺得她為你付出了
很多,自私的人,貪婪的人,總是覺得自己為別人付出很多,哪怕她衹是動動嘴
皮子說句『我愛你』,她都覺得已經付出很多了,啊,我都說了我愛你了不是?

    為了這句一錢不值的屁話,你就得一輩子給她當牛做馬。「

    說到這裡,大哥停了停,見別人都沒插話,繼續往下說道:「這種心態是從
小養成的,也許還有遺傳,也許還是天生注定的,你想改變嗎?你根本就改變不
了,她也改變不了。你把她踹了,她學佛了,知道因果報應了,再想想她自己目
前的處境,這知道以前錯了,但你以為她是為了你?她是為了自己,把你誆著復
婚,可能比以前強點,但是你指望她真的生出對你的愛心來,你就別做夢了。沒
有愛心的人就是沒有愛心,那東西又不是激素,拿一針就能打進去。就跟你一樣,
從小見誰都感動,見誰都想幫,整天想著去拯救別人,雖然你現在吃過虧學油了,
但我就知道起碼你害人的心還是沒有。這東西就叫本質,怎麼學都改變不了的。

    她學《弟子規》,最多也就是從過去完全不是人變得比較像人而已……「

    「行了,守忠,我說兩句。」一直在邊上做聽眾的老爺子打斷了大哥的講話,
對我說:「守忠的話雖然沖了點,但也是大實話。人的本性,衹可能被約束,而
不是徹底改變。普通人之間,互相約束一點,掩飾一點,那大家還能過得去。但
要是夫妻,整日在一起,把自己最隱秘的那一面展示出來,那就掩飾不了了。除
非你一輩子帶著面具生活,但那你不覺得可怕嗎?你現在看著你前妻有些改觀,
那是因為你這一兩年跟她沒什麼來往,一旦又湊到一起,我敢說新的矛盾又會產
生,為什麼,因為你倆就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舊的矛盾上,她可能知錯了,但
生活裡會碰到很多問題啊?那時她能跟你想到一路嗎?你有這個把握嗎?」

    「這……沒有……」見老爺子問我,我只好遲疑地說出了我的看法:「確實,
我對前妻這個人沒有把握。我對她的信任已經喪失了,根本重建不起來。」

    「對了,你不可能有把握。」老爺子接著說道:「守傑,人的一生會遇到很
多挫折,南宋的方岳不是說,『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嘛,絕大多
數的挫折是需要夫妻共同承擔的。一個理解你,真心愛你的人,比如小C ,她就
可以跟你承擔;但你前妻那樣的人,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不幸和逆境,那是不會跟
你承擔的。以前十年,你的生活工作還算順利,給她帶來命運的巨大改變,但她
感激過你嗎?沒有,不但不感激你,還把你當作傻子涮,誆著你忙完外邊忙家裡,
她坐享其成。連同甘都做不到,何況共苦?她現在即使通過離婚的教訓變得看上
去好了,也不過跟你做了同林鳥,一旦大難臨頭,她絕對要各自飛的。說到底,
她以前涮你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現在想復婚看弟子規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將來
你混得很成功還好,一旦你有點挫折,她一定會離你而去的,也是為了自己的利
益。即使你成功了,那麼伴著這麼一個人,你會積累起什麼感情親情?你不會,
她更不會,因為她根本不懂得這些,那你仍舊是失敗的。」

    「是啊,人這一輩子,就是過一個家。人活一輩子,錢也好,官也罷,那都
是給人看的東西,真正自己感受的,是家庭。沒有家庭的幸福,沒有家庭的溫暖,
你當再大的官,掙再多的錢,也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憐人。」大哥在旁邊插話道。

    「對,人這一輩子就是這麼回事。」老爺子順著大哥的話,繼續說道:「說
實話,以前在你生病時她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裡那次,我就看出了她的本質,那時
我就跟你提過醒,可你一直認為她可以改變的。見你這樣,我們做老人的也就不
好多說了。」

    看來,那次把我生病扔在家裡的事情,我們全家都耿耿於懷,老爺子也不例
外。

    老爺子接著說道:「現在你離了,她也開始學《弟子規》了,當然,是好事,
但你過去十年的教訓你忘了嗎?人的本質是不可以改變的,你是犧牲了十年最好
的年華得到這個教訓的。也許她現在為了和你復婚會在某些方面迎合你,忍著你,
但跟當年你為了改變她忍著她一樣,那是硬扛著的,早晚也會有爆發的一天。況
且,你當年對她那樣她尚且不知感恩,現在你經歷了又一次婚姻,又給了她和她
們家那麼多正常人難以忍受的斥罵和羞辱,你覺得她會比以前更加愛你?她的尊
嚴感哪裡去了?如果換了我,誰給我那樣的羞辱,我即使不跟他拚命,也會跟他
一生再不來往。」

    我見大家誤解了我的意思,趕緊辯白說:「爸,不是,我不是想跟她復婚,
她這個人,在我心裡早就過去了。我衹是說,她現在既然比以前好了點,咱就不
該再那麼說她。說實在的,我是覺得她好多了,但我肯定不會考慮復婚的,這個,
爸媽和大哥大嫂你們放心。我衹是覺得,小F 人我是認可,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跟她相處總是不在狀態,心總是浮著,我知道這是我的不對,但我沒辦法,我沒
辦法欺騙自己的心。我跟她在一起,沒有以前年輕時候那種心裡衹有一個人的感
覺,總是惦記著這個,想著那個,有我前妻,有小C ,還想再等等看看有沒有更
合適的,更像小C 的,就是沒法專心下來跟她相處,總是覺得有代溝。」

    「你這不叫代溝,這叫婚姻恐懼症。」大嫂在旁邊說話了,「以前我們單位
有個女同事,跟我挺好的,她就是離了一次婚以後,又結了一次,後來又離了,
怕了。第一次離婚,還帶著點希望,想碰著個比前夫更好的男人,誰知道第二個
還不如前夫呢,湊合兩年實在受不了,離了。第二次離了以後,她也不是沒談過,
但是到現在,都快四十好幾了也沒著落,看樣子衹能單身過一輩子了。我跟她談
過,她那些年不是不急,而是受傷受怕了,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縮在一個殼裡,一
遇到個人,首先擔心人家是不是會傷害她,會不會騙她,老抱著這種警覺心態,
就不敢投入地去用真心對一個人,所以就跟這個談,跟那個談,等等,看看,想
想,始終不敢決定,最後老了,也沒指望了。守傑,你是不是也有點這種心理?」

    「嗯,我現在確實有點瞻前顧後的心理。」我回答道。

    大嫂見我認同她的話,接著說道:「守傑,你是被你前妻那一家搞怕了,後
來又遇到你跟我們提到過的那個喜歡誆你花錢的叫什麼來著?哦,小A ,女人在
你心目中的形象被破壞了,你開始用玩世不恭的心態看待女人。後來你又遇到小
C ,小C 好,好得讓你改了自己的想法,可沒多久就失去了,而你意識裡就留著
小C 的影子,又留著你前妻,還有小A 的影子,一對比,你唯一能接受的女人就
是小C 了。所以你怕了,衹想找個小C 的克隆版,稍微有點差別你都接受不了。

    這不是人家小F 的問題,是你的問題。說實話,我們單位有一些八〇後的小
姑娘,我看她們其實不錯,雖然有獨生子女都存在的問題,比如比較自我為中心,
但她們心態比較陽光,也懂得關心他人,特別是,還懂得感恩。人最怕的就是不
懂感恩,不懂感恩的人永遠會覺得別人欠他們的,無論你是跟他萍水相逢,還是
你對他施以厚恩,他永遠不滿足,總覺得你欠他什麼。你前妻,小A ,還有強子
的前妻,其實都是這種心態。「

    大嫂這段話說得比較在點子,我突然發現,自己現在確實是有婚姻恐懼症,
我害怕被傷害,害怕投入,所以我緊緊地抱住後妻的回憶抵擋一切威脅,盡量在
磨嘰。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以後會在前妻的陰影和後妻的魅影
裡生活一輩子,誰也不愛,誰也不親,那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想到這裡,我問自己:那麼,我就投入地愛一次?……

    吃完晚飯,我把大哥三口送回家,一個人坐在車裡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是
應該主動點。本想約大白兔出來坐坐,但是一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唉,算了,
這麼晚了,明天再約吧。

    於是我發了一個短信給大白兔,說這個國慶長假有事沒有陪她,我們明天一
起吃飯吧。過了一分鐘,大白兔回了短信說,明天想去吃川菜。正在回復她的時
候,忽然又收到了一條短信,是前妻發來的,她說:守傑,這幾天我在看《弟子
規》,覺得自己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給你造成了傷害。我很為自己以前
的不懂事後悔,也很想補償給你造成的那些傷害,你能原諒我給我一個機會嗎?

    看到這裡,我心想,唉,前妻這是一天到晚都在懺悔了,幾乎見我一次懺悔
一次,不見我也要短信懺悔。可問題是我現在已經經歷得太多,而且已經有了女
朋友了啊,懺悔也有些晚了。

    回完了大白兔的短信,我在考慮如何回復前妻這條短信,不禁又回想起和她
從戀愛到結婚,從結婚到離婚的過程。

    夫妻離異的實際原因多種多樣,但究其過錯分擔往往是幾種:雙方均有過錯
彼此傷害的,一方有過錯傷害另一方的,一方過錯在先導致對方反擊不斷升級的,
雙方均無過錯但不是一路人無疾而終的。婚姻中的男女,個個都不是聖人,因此
哪方都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但是,這不是互相不忠和傷害的理由,婚姻有底線
有禁區,誰先觸犯了,過錯就是誰的,那種「一個巴掌拍不響」的和稀泥總結純
粹是屁話。

    我離婚的情況屬於第三種,在前妻觸犯了底線之後,我是反擊了的。在那年
趕走岳母后我就沒給過前妻什麼好臉色,一直到離婚,實際上也已經開始折磨和
報復她。

    我屬於磨嘰型個性,以往前妻的那些無理取鬧我一直在容忍。但我的心胸是
人的心胸,不是太平洋似的無邊無際。

    我也是個比較自律的人,但個性比較軟弱。如果我遇到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比如C 女、D 女中的任何一個,對方能夠自我約束,我這類人就能跟人家彼此相
安無事,因為我自己一直都在盡心把家過好。

    作為一名具有完美主義特質的人,往往首先對自己就有很嚴格的要求,觸犯
底線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去做。不僅不去觸犯底線,反而會樂此不疲追求盡善盡美。

    但是很遺憾前妻不懂得底線,以為我這個人真的沒脾氣,在前丈母娘的慫恿
和計謀下,她一步步試探我的底線,最終玩出了火,玩過了界。我不是不懂得
「一日夫妻百日恩」理兒,但在這種沒完沒了的折磨中,什麼樣的恩都會被消耗
得一乾二淨。

    這世上有些夫妻是前世修來的緣分,比如我和後妻;有些則是前世結下的冤
家,又如我跟前妻。

    一玩過界,那麼我這類人就不可能再容忍了,因為我沒有任何必要忍氣吞聲。

    和她相比,我幾乎在任何一個方面都處於強勢地位。我不靠她吃,不靠她喝,
不靠她伺候,甩了她我衹會落得一身輕鬆。以往,我衹是因為感情的原因而去寬
容她、尊重她,並不是我離了她就會活不下去。

    但是,如果我發現我的感情被你玩弄和褻瀆,那麼我就不會再去愚蠢地投入。

    既然我給你臉你不要臉,那我就不會再給你臉了。前妻在離的時候遭受了我
對她祖孫八輩子的羞辱,一口氣撐著想不過來,就跟我離了。但是事後,她自省
了一番,發現我和她感情破裂的真正原因在她不在我,後悔了,但我卻已經又找
人了。

    婚姻裡有沒有正義?有,絕對有。有些自認為是哲學家的白癡,用一腦袋漿
糊思考出來說沒有,但那都是屁話,靠著這種方式處理婚姻,絕對不會有好果子。

    分析分析那些幸福的家庭,其實幾乎都類似,他們是怎麼做的?因為他們尊
崇著夫妻相處的正義。那就是: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互相愛護,互相盡力,互
相支持,互相欣賞,互相讓步。

    都是互相的,沒有單方面的,單方面的付出總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想讓婚姻愛情之火燃燒下去,除了有足夠的可燃物質,還必須有足夠的氧氣,
缺一不可。我的性格夠磨嘰了,在單方面的燃燒中也衹是支撐了十年,現實中的
很多人,未必能像我支撐這麼久。

    俗話說「世上無難事,衹怕有心人」,但這個世界上有幾件事,無論你有心
還是無心,你都無法通過努力做到一個人說了算,那就是你的生死和你的婚姻。

    生死在於天,這個好理解;還有個婚姻,很多人不理解,總是以為通過個人
的努力就能獲得圓滿的婚姻。

    其實不是,婚姻的主體是夫妻,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個人再怎麼用心,直到
把自己作為一個生物人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也不過解決婚姻內的50% 的問題。

    更何況,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發揮出全部的潛能,即使是愛因斯坦,也不過
利用了他的大腦的21%.如果夫妻二人中有一個對待婚姻態度很馬虎,甚至做出
破壞感情的事情來,那麼,婚姻就有可能解體。

    如果夫妻雙方遵循著婚姻中的那些正義,比如互相尊重、互相包容、互相愛
護、互相盡力、互相支持、互相欣賞、互相讓步,那麼這個婚姻將不再受到年齡、
貧富、門第等任何外在條件的干擾,變得非常圓滿。

    但是很遺憾,並不是所有人都懂得並遵循那幾個「相互」的。這個世界上有
不少人,把婚姻理解成一場博弈,一場利益的角逐,抱著「不是東風壓倒西風,
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心態,把婚姻看成一場「誰統治誰、誰戰勝誰」的、類似
階級鬥爭的搏鬥。

    遇到這類人,假如你依舊遵循著那幾個「相互」,就變成了單方面的奉獻者,
在與對方的相處中將會受到很大傷害,就好比你張開臂膀去擁抱一個人,而這個
人卻捅了你一刀一樣。

    所以,假如你發現你所愛的那個人其實是在和你博弈,而你又不是一個婚姻
博弈論的信奉者,那麼請立即離開他(她),否則,未來很多年以後你將追悔莫
及。如果你是博弈論的信奉者,那麼,請你放了身邊那個對你奉獻愛的人吧,你
喜歡博弈你就應該找一個喜歡博弈的人去七斗八斗,棋逢對手才有樂趣啊不是?

    請不要傷害那些無辜的菜鳥了,做人要厚道。

    在我的十年婚姻中,前妻在我們發生爭執時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是
弱者,你得讓著我」。

    操,你是弱者不假,但強弱之分並不是我必須讓著你的理由。你弱勢不等於
你掌握正義,我不服從權勢,但也不服從弱勢,我衹服從正義。

    當一個男人說:「我是強者,我應該保護你。」那麼,這是一個強者對弱者
的發自內心憐惜和關心;但如果是一個女人說:「我是弱者,你應該讓著我」時,
這表明她已經不再是什麼弱者了,她在琢磨著通過博弈反敗為勝。

    因為是弱者,從實力上對決是沒有勝算的,又不想靠德行操守贏得對方的尊
重,那麼衹有虛張聲勢,靠精神上的折磨和肉體上的禁錮來壓服對方,於是產生
了攻擊性。

    為什麼會選擇虛張聲勢?因為堅守德行操守是要自我犧牲的,是要克制自己
約束自己的,對於那部分習慣於索取的人而言,那他媽的太沒勁了。

    現代中國,到處都存在一些失去了女性溫柔天性、渾身上下充滿攻擊性的男
人婆,一碰就跳,原因就在這裡。

    無論怎樣,拋開少數特例不談,絕大多數的男人比女人總是相對粗心,也總
是相對寬厚,因此面對對方咄咄逼人的虛假氣勢,一般男人想不到那麼多,就比
如做CJ男時代的我,於是就忍受,任對方胡攪蠻纏,甚至還發明了「對女人不能
講道理」謬論來自我安慰。

    其實女人不是不能講道理,她是跟你我一樣的人,而不是沒有智慧的動物,
為什麼不可以講道理?這句謬論本身就是對女性的不尊重,是對她們智慧的一種
蔑視。

    而且,似乎很多女人自己都情願接受這種蔑視,甚至,那些本身處於弱勢而
想在博弈中佔據強勢的女人,還把它看做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但是遺憾,人就是貪婪的動物,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佔據心理強勢的男人
婆們往往不懂得見好就收,繼續博弈下去,總有一天就玩過界了,到那時整個世
界都會顛倒過來--也不是顛倒,而是在沒有溫情的海水遮蓋後,雙方力量對比
的水落石出--那JB就傻眼了。

    強者不應欺負弱者是肯定的,但弱者要是想欺負強者,那他媽的衹能說是自
己找死。你自己找死找了十年我才真的讓你死,他媽的算是夠對得起你了。而我
真讓你如願以償的死了,你他媽的又後悔了。想到這裡,我又就回了一個短信,
說,這事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了。

    國慶長假結束後,一天下午快下班時,我接到了大嫂的一個電話。她說:
「守傑,你前妻找我了。」

    「找你幹嗎?」我問道。

    大嫂歎了口氣說道:「唉,還不是想復婚唄。她今天早晨來單位找我,約我
出去談的,一談到你們的事,她就忍不住哭,哭得跟淚人一樣,看樣子挺可憐的,
連我都忍不住跟她一起掉眼淚。好歹以前我們也是妯娌啊,我就勸了勸她,讓她
趁年輕趕緊再找一個吧。可是她說,她這輩子不會再找了,找不到比你對她更好
的人了。她為以前的事情後悔,她媽也覺得後悔,但她們知道以前對你傷害太重
了……」

    「這話她都說過無數遍了,幹嗎還找你說一遍啊?」我問道。

    「唉,我也是覺得她挺可憐的,都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大嫂又歎了口氣:「我說守傑啊,你就真的不能原諒她一次,給她一個機會
嗎?那天在我家時我說她挺可憐的,其實就是想說這個意思,看你哥不高興,我
沒敢往下說。其實呀,夫妻還是原配的好,畢竟你倆都十幾年的感情,認識的時
候還那麼年輕。當然,我不是說她比小C 還好,但是小C 不是不在了嘛,你再找
的話,能遇到小C 那樣的人機會也挺小的。當然啦,那個小F 也挺不錯的,你別
誤會了大嫂的意思,大嫂衹是看著她哭得那麼傷心,心裡有點同情她,衹是想問
問你,是不是還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她說她真的洗心革面了,很想為過去對你的
傷害補償你。我也覺得,她經過這些事情後,也許真的徹底改變了。當然大嫂這
不是強迫你,大嫂衹是隨便問問,你可別多想啊。」

    「哦,大嫂啊,這事咱們家不是商量過了嗎?意見都統一了。」我反問道。

    「是,是,大嫂不是建議你一定去跟她復婚。你要是選擇小F 啊,當然是好
啦。但是,怎麼說呢,畢竟以前你和你前妻是一家人,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大
嫂衹是看著她挺可憐的,而且覺得她真的有悔心了。那不是你們還有個婷婷呢嗎
……」

    「唉,大嫂,」聽到這裡,我也感覺前妻挺可憐的,雖然以前有那麼多恨,
但畢竟已經過去了。況且十年的共同生活,哪怕是恨,其實恨裡也夾著愛。十年
啊,人生有幾個十年?

    於是我說:「這件事都過去了,我也打算有個新的生活,她能改變,我覺得
挺好的,對婷婷,對她自己都好。衹是我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了,經歷得太多,
我的心啊,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了。」

    「那是,那是。」大嫂忙迎合我的話:「你前妻呢,也不是說要求你一定跟
她復婚,她說,衹要你願意,她那兒呢,隨時歡迎你。她說,她們單位有個女的,
也是年輕時不懂事離婚了,後來男的又找了對象結婚了,那不兩人還有個孩子呢
麼,後來她前夫就每星期回去同居個一兩次,那女的也就不嫁了,一心一意帶孩
子。其實她也不求你一定還要她,衹是想啊,你要能那樣她就滿足了。」

    「啊?」我驚訝地叫了一聲:「那不成重婚了嗎?那事我幹不了,那犯法。」

    「唉,不是犯法,那不叫重婚,那衹是……同居,又不扯證,現在這種情況
不是多著呢嗎,還有那麼多包二奶的。」大嫂連忙解釋。

    「那也不行啊,那怎麼對得住人家小F.」我回答道:「她這麼想也太自私了
吧。」

    「是,我也覺得不可行。」大嫂轉彎很快:「衹是啊,一個女人都能接受這
樣了,讓人聽著怪難受的……」

    掛了電話,我不禁長歎一口氣。唉,前妻啊,你這是為什麼呢?何苦呢?我
們分開都兩年多了,以前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可是那時你怎麼都不開竅。現
在真的分開了,你開竅了,可我也變了,我不再是從前那個心裡衹有你一個人的
守傑了。

    下班開車回家路上,隨手扭開了電台,裡邊播放著一首曲子,居然又是電視
劇《牽手》的片頭曲。真是怪事,兩年前跟前妻辦離婚手續那天,電台裡就是放
的這個曲子,怎麼今個兒又讓我給遇到了?

    不過,這首曲子確實很能打動人,隨著旋律我不禁又回想起往事,那十年的
痛苦,那個純潔如一張白紙的我,那種心中衹有一個人的感覺,還有她遞給我那
瓶可樂的那個瞬間,那個瞬間……

    三寶寫的這首曲子,衹有離過婚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裡面的憂傷和無奈,那
種深深的痛……

    慢慢地我的眼睛濕潤了,那個瞬間總是在我眼前晃動著,晃動著,直到淚滴
從眼裡落下。

    是,那十年,印記太深刻了,如同刀子一樣刮在心裡,那不是用橡皮擦可以
擦去的鉛筆字,那是刀子刻在心裡的痕跡。儘管離婚這麼久了,儘管我身邊過了
好幾個女人,但那刀子的刻痕依舊深刻,我衹是平時不願意觸摸。

    那是一種無法表達無法形容的心痛,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體會不到的心痛。

    我不禁又想起她那年放暑假跟我一起回北京,我第一次帶著她上天安門的情
景,站在城樓上,俯瞰著整個廣場,她緊緊依偎著我,跟我說這會成為她一輩子
最美好的一天。

    我說:「不,傻瓜,這算什麼,以後,我會帶給你美好的每一天,讓你天天
感覺更加美好。」

    我不是在騙她,我是在立下誓言。那天正好下了雨,雨過天晴後天上有道彩
虹,我們站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候,她興奮地指著天上的彩虹,拉著我說:「守
傑,你快看,那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橋……」

    熱淚在眼眶裡湧著,漸漸地車窗外的景物,都變成了彩虹的顏色,讓我彷彿
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純真年代。

    乘等紅綠燈的功夫,我抽出張面巾紙擦著眼淚,心中默念道:前妻,我真的
不想你這樣,真的,我真想一切都回到十年前,那時我們都還年輕,一切都還來
得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變得好一點,哪怕是一點,我的心裡就還衹有一個
你,就為了你遞給我可樂的那個瞬間,那個瞬間……

    那個瞬間引導著我,把車開向了前妻的家。車停到樓下,我給她打了個電話,
說我晚上想看看婷婷。前妻聽了,高興地說:「守傑,好,我馬上下來接你……」

    說到這裡,我聽到她的聲音似乎哽咽了。

    幾分鐘後,前妻帶著婷婷從樓道裡跑出來,婷婷叫著「爸爸」朝我撲來,前
妻跟在後面,一手抹眼淚,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抱著婷婷,曾經的一家三口走到了電梯間。等電梯的時間,婷婷突然說:
「爸爸,你下班回家的感覺真好。」

    簡單一句話,忽然說得我鼻子發酸,拚命才止住眼淚。

    回到前妻家裡把婷婷放下,前妻連忙到廚房弄飯,一邊弄,一邊問:「守傑,
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什麼?我還是想不起來,就說:「隨便吧。」

    前妻忙了幾分鐘,突然說:「哎呀,家裡沒有辣椒。」然後對站在一邊的前
丈母娘說:「媽,去超市給守傑買點辣椒吧。」

    我連忙說:「算了,一頓沒辣椒也能湊合。」

    前妻回答道:「守傑,你陪婷婷寫會作業吧,其他的別管了,家裡確實也該
買辣椒了。」

    我在婷婷房間裡陪著她做作業,前丈母娘買回辣椒後,前妻開始炒菜,不久
房間裡就瀰漫著辣椒的辛辣氣息,前妻在廚房裡連打了幾個噴嚏。

    晚上吃完飯,前妻去洗碗,我則拿了抹布準備擦桌子,前丈母娘連忙攔著我
又用鳥語說了幾句。這次我聽懂了,她是說:「守傑,你去歇著吧,我來擦。」

    吃完飯又陪著婷婷寫了一會兒作業,轉眼到九點了。我覺得該回去了,就跟
婷婷說:「爸爸要回去了。」

    婷婷突然抱住我,說:「爸爸,你今晚能不能不走啊,我好想跟你睡,好久
沒跟你睡過了,好不好,爸爸,就答應我一次好嗎?」

    我為難地看了看前妻和前丈母娘,前妻卻正在望眼欲穿地看著我。然後她對
我說:「守傑,今晚別走了,就答應婷婷一次好嗎?」

    我想了想,就留了下來。婷婷高興地抱著我的頭跟我一陣猛親。又得寸進尺
地提出了新的要求,說:「爸爸媽媽晚上一起哄我好嗎?」

    看著孩子渴望的眼神,實在不忍心拒絕她。離婚,無論怎麼彌補,對孩子心
靈上造成的創傷也是巨大的。那些原本司空見慣的東西,在女兒眼裡都成了奢望。

    我們這些做大人的,真是對不起她……這是我們上一代人的罪過,哪怕我在
那場婚姻裡是過錯較小的那一方,但在孩子面前也是需要懺悔的罪人。

    和前妻一起哄婷婷睡了覺,但我和她誰都沒睡著。前妻把婷婷摟著我的小手
輕輕掰開放好,然後對我說:「守傑,咱們出去談談吧。」

    我聽了,也就跟著她到了客廳。

    前妻並沒有扯復婚的事情,而是問我跟小F 的進展怎麼樣了。我敷衍了一句,
還是那樣。她又說,我聽大嫂講了,那姑娘其實挺好的。我說是,是挺好。前妻
接著說,她也是我們安徽人?我回答,是,你們安徽人。前妻又說,是不是也是
屬豬的?我依然回答是。

    前妻默然了,半天沒話。她大概在想,自己去碧雲寺算那一卦,原來算的不
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屬豬的安徽女人。

    見她不吭氣,我點了一支煙,說:「你也早點做打算吧,再拖也不好了。」

    前妻依舊沒有說話,但淚珠從眼中滾了下來,然後她輕輕啜泣起來。此情此
景,讓我也不禁有些鼻子發酸,找了張面巾紙遞給她,自己也留了一張擤擤鼻子,
那首《牽手》的片頭曲彷彿又縈繞在耳邊,遞給我可樂的那個瞬間彷彿又浮現在
眼前……

    前妻擦了擦眼淚,強作歡笑對我說:「算了,不談這個了,你難得回來一次,
一起看看電視吧,我買了以前你喜歡的蔡琴的歌,覺得挺好聽的,這幾天都在聽。」

    說完,她按了一下遙控器,因為怕吵醒婷婷,又把聲音調小了幾格。我確實
一直挺喜歡蔡琴的歌,也會唱,所以也就看了起來。幾首過去之後,到了那首《
愛斷情傷》。

    等待不難時間總是不長不短心中有渴望和你靜靜談一談而雷聲轟傳卻讓人心
慌意亂終於我冷卻了心情窗外的天色已晚

    開口之前淚光已在眼裡旋轉你無波的心情比我的淚還冰涼而再三思量避開你
又能怎樣想走卻沒有方向迷亂在狂想的路上

    夜那麼長足夠我把每一盞燈都點亮守在門旁換上我最美麗的衣裳夜那麼長所
以人們都夢的神魂飄蕩不會再有空間聽我的愛斷情傷……

    聽到這裡我忽然懂了,前妻是在用這首歌表明她的心跡。扭過頭看看她,她
一聲不吭地掉著眼淚,看到我在看她,一下撲到我的懷裡,抓住我的手嗚嗚地哭
了起來。我沒有推開她。我不忍心推開她。這是個傷害了我十年的女人。這也是
曾遞給我那瓶可樂的女人……

    十年一婚兩茫茫,淚未乾,情已殤。勞燕分飛,心中滿淒涼。縱使緣分已閱
盡,恨在心,痛斷腸。倘能重現舊景光,從頭做,細思量。

    悔之晚矣,惟有淚千行。

    凝噎一歎青衫濕,再回首,亦彷徨。自忖本非負心郎,卻那堪,十年傷。此
番淒苦,情深亦難當。本已揮手做別去,垂憐淚,灑胸膛。執手兒女話情長,舊
人哭,難相忘。時過境遷,再非舊鴛鴦。藕斷絲連牽腸肚,新人在,水一方。

    從那天起,假如沒什麼事情的話,每天下班我都會到前妻家裡看女兒,但並
不過夜。我仍舊討厭那個丈母娘,衹要看到她,我心裡就一陣不爽,臉上也會不
由自主地流露出來。

    哪怕是她暫時不敢再說什麼了,一樣的討厭。人就是這樣,當你從內心裡徹
底鄙薄、厭惡、憎恨某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無論怎麼做,你都會感到討厭。前妻
看出來了,很快,某天晚上我又回去時,沒看到前岳母的人影。

    前妻告訴我,她已經回安徽老家了。

    那天晚上前妻對我說,今天你別走了吧。我沒有走,哄完婷婷睡覺後我就到
了客房睡。一想到這是前丈母娘曾睡過的床,依然覺得有點噁心,但沒別的辦法
了,衹能將就一下吧。

    我掙扎在前妻與大白兔之間,既繼續與大白兔約會,吃飯,看電影,聽音樂,
郊遊,又回前妻的家。

    兩邊都讓我難以割捨,選擇哪邊都讓我有些缺憾:選擇大白兔的話,我感到
對不起婷婷,也對自己十年付出的結果有些不甘;選擇前妻的話,我又總是忍不
住想起以前她對我的傷害,感覺大白兔從哪裡都比她強很多。

    動物園的的獅子是安詳的,它從小生活在籠中。但一旦它被放生到大自然中
去,適應了那種在草原上奔跑的生活,再想讓它心甘情願地鑽進籠子,也是很難
的。

    人性也是一樣,沒有經歷過的時候,我想不到那麼多;但一旦經歷過了,即
便前妻醒悟了,我的心仍然回不到她的身上。那種被出賣的感覺無論怎樣也揮之
不去……

    所以我衹有磨嘰,時而天平傾斜向這邊,時而天平傾斜到那邊,掙扎在情感
的蹺蹺板上。

    但總體而言,對於大白兔是維持,對前妻是盡力。其實並不是為了前妻,而
是女兒。

    女兒就像一塊磁鐵,吸引了我更多的注意力。血緣就是這樣,無論這兩年裡
我遇到過多少人,心情發生過多少變化,我依舊是愛著女兒的,一見到她也總有
一種負罪感。現在,既然回來了,自然是把一切能抽出來的時間都給她了。

    我對家人保守著這個秘密,我知道一旦他們知道了會狠狠教訓我的。除了我,
唯一的知情人是大嫂。大嫂也再三叮囑我不要告訴我大哥,否則我大哥會狠狠教
訓她的。

    平心而論,前妻比以前是有很大進步。再也不是那個等著我伺候的懶婆娘了,
其實那些家務事她以前都會,衹是懶,按照前丈母娘馭夫術的既定方針做甩手掌
櫃,然後把家務事統統強加給我。

    但是她的衛生標準依然很低,哪怕是她累得直喘氣,我也覺得她家裡不夠整
潔。沒辦法,從小養成的習慣很難改變。

    我記得以前在左家莊住時,有天早晨我去上海出差,臨走前看到地板上有一
塊被踩癟的葡萄乾,因為時間來不及了,我就沒管。

    半個月後我從上海回來,看到那塊葡萄乾依舊在地板上,已經被踩得不成樣
子。

    那時前妻和前丈母娘都在,兩個星期裡,母女倆竟然誰都沒看到那塊噁心的
黑色污垢。

    沒辦法,我放下行李就開始打掃房間,用手指甲摳那塊牢牢粘在地上的污垢,
然後用抹布沾著洗滌劑輕輕擦拭周圍的污痕,最後把房間整個拖了一遍。

    心裡一邊窩火,一邊暗自咒罵。這就是生活習慣給婚姻帶來的矛盾,生活中
將無處不在。

    而今前妻雖然變得勤快了,但衛生標準仍然沒變多少。到她的家裡我感受不
到乾淨整潔帶來的精神愉快,衹能安慰自己說,這是她的家,我應該忍受著。但
我忍受不住,經常還是不由自主地拿起拖把拖地,而她也並沒有阻攔我。

    一個懶惰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勤快,干家務活給她帶不來享受,做完飯洗
了碗之後她就會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看著我拖地。

    看到她,覺得這人怎麼這麼吃不了苦?看得出來她完全是咬著牙硬撐著。虧
得還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呢,但似乎比富家的小姐還要嬌氣。

    畢竟是做了十年的夫妻,晚上她洗澡時也不避諱我。有時婷婷睡了以後她洗
澡,連衛生間的門都不關。

    我也沒有感到驚奇,太熟悉了,哪怕是兩年沒見到也還是熟悉。

    有時她洗澡時我去洗手間,看到她鬆弛的皮膚,下垂的乳房,臃腫的腹部,
粗圓的大腿,還有腹部因為剖腹產和闌尾炎手術留下的幾塊難看的刀疤,感覺一
點女性的吸引力都沒有。

    即使看了裸體,也無法讓我有絲毫勃起的感覺。

    終於有一天我們同房了。依舊是枯燥乏味的死魚式。所不同的是我起初一直
陽痿著,後來通過手的刺激才勉強硬了起來。這回她多少流了一點水,三分鐘high
後,又習慣性地讓我出來。

    這回我生氣了,警告她說:「你要是敢讓我出來,那以後就再不搞你了。我
以前搞過不少女人,他媽的沒一個是你這樣的。」

    我一威脅,她就怕了,閉著眼睛讓我完成了干搓式的抽插。她在忍受,我也
在忍受,那麼一點點水,衹能保證可以進去,但沒有什麼快感,以至於干搓完了
以後連我的小弟弟都有點痛。

    其實老爺子說的那句話非常精闢,人的本性,衹可能被約束,而不是徹底改
變。普通人之間,互相約束一點,掩飾一點,那大家還能過得去。但要是夫妻,
整日在一起,把自己最隱秘的那一面展示出來,那就掩飾不了了。

    儘管前妻在做飯時已經知道做一個帶有辣椒的菜給我吃,但很遺憾,我還是
不喜歡吃她做的飯。以前跟她在一起十年,按照她的口味頓頓米飯,已經把我吃
傷了,甚至對無辜的米飯有些仇視,哪怕一輩子不碰那種噁心的食物我都願意。

    但前妻衹會往菜裡加辣椒,不會做我愛吃的麵食。而且,她骨子裡衹顧自己
的習慣是改不了的,有時我加班或者堵車晚了沒吃飯,回到她家裡她早和女兒吃
完了,衹有一些狼藉的剩菜留給我,甚至想不起來事先留出一些乾淨的菜等我回
來。

    這就是生活的細節,你可以漠視,但你就要承擔漠視它所帶來的後果。我抱
怨過幾次,但很奇怪到了那種時候她依舊會忘記給我挑出點淨菜。吃了幾天這樣
的飯以後我就厭倦了,又開始想辦法在外邊吃飯,有時和大白兔吃,有時自己在
外邊館子裡隨便糊弄點。我在忍受,她也在忍受。

    週末一起出去的時候,她也習慣於我買單,身上往往一分錢也不揣。

    儘管我已經支付了每個月的生活費,但衹要有我在,一切花銷都是我出,因
為她總是沒帶錢。

    她似乎以為這還是在婚姻的圍城裡,而不是兩個自由人在一起嘗試著是否能
夠修復關係。

    有時我不滿,她就會說我小氣,說我對自己的前妻不夠厚道。有時到了商場,
她看中一件衣服試一試,問我是否好看。但是我一點都沒有覺得好看,她衹得無
奈地把衣服脫下來。我在忍受,她也在忍受。

    在夫妻生活履行程序的時候,她總是會問我:「除了小C ,你以前是不是還
真的跟很多女人上過床?」我每次都說是的,很多。她說你太噁心了,你怎麼能
那樣。我一聽,就會很生氣,說:「你放你媽的屁,我是個正常人,像你這樣的
性冷淡我沒嫌你噁心就算了,你他媽的還有什麼資格要求我?」

    她要求我戴上套子,說別萬一有什麼病傳給她。我蠻橫地說:「要是戴套子,
那他媽就別搞了,我明天就走。」

    於是她又不敢要求我戴套子了,繼續毫無激情的干搓。每次做愛前我都會要
求關掉燈光,儘管以前我和任何女人做愛都喜歡有柔和的光線,欣賞她們的身體、
她們的表情。

    但是,和前妻做我會關燈,因為我無法面對她那一臉此起彼伏的痘痘。

    因為她裡面干,她讓我給她買潤滑油,但我始終沒有買,她說我一點也不欣
賞她,對她一毛不拔。是的,我一點為她花錢的慾望都沒有,哪怕是一瓶潤滑油
我都懶得買,我衹是在忍受,和她一樣的在忍受。

    我晚上睡覺有鼾聲。她跟我行完房事後,都會讓我回次臥去睡,她怕我的鼾
聲。所有被我睡過的女人裡,她是唯一一個怕我鼾聲的。我懶得跟她爭吵,反正
一個人也睡習慣了,就去了次臥,躺在讓我一想起來就感覺噁心的前丈母娘曾睡
過的床上,忍受。

    她和從前一樣,偷偷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經常半夜起來翻我的包包,翻看
我手機上的短信,查看我的通話記錄。我都知道,所以每天下班前都會把短信清
空。

    但是大白兔有時會很晚打來電話,發來短信。

    我不好接,就不接,第二天早晨再打過去,撒謊說我沒聽到。而短信,有時
會被她發現。而我,看到了本已清空的短信箱裡有已經被人讀過的短信,就知道
是她偷看了。但我還是忍受,正如她也在忍受一樣。

    她會或明或暗說一些貶損大白兔的話,說她太小了,以我心軟的性格,跟這
樣的女孩在一起依舊會把她寵壞。而她那麼小卻願意跟你,那不是為了錢又是為
了什麼?

    我反駁說,你他媽的算了吧,你當初跟我倒不是為了錢,你是為了討債,為
了折磨我;即使是一個為了錢而不為了折磨我的人,我都願意接受。聽了這話,
她沉默不語,忍受著,像我一樣忍受著。

    幾個月就這麼停滯了,一個男人,即使是和一個不愛的女人在一起,
也無法全身心投入另外一個女人身上。起碼我自己就是這樣。幾個月裡,我衹是
勉強維持著與大白兔的聯繫,疲憊而倦怠。

    大白兔看出了我的問題,有一天吃飯時,她看到我滿臉的疲憊,就問我:
「是不是我有什麼事情讓你不高興了?」

    我連忙說:「不是。」又隨口撒了一個謊,說:「最近公司裡邊搞幹部調整,
我以前衹是享受副總待遇的部門經理,這次我想爭取當上真正的副總。」

    大白兔聽了我的話,勸我道:「唉,守傑,有事業心當然好,但不要太在意,
要輕鬆地生活,不要把自己搞得太沉重了。我當然也希望你高昇,但我更希望你
開心。」

    我連聲附和說:「是的,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給自己找壓力,真想不開。」

    我一直沒有動過大白兔。儘管我知道,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如果主動點,
我可以動她。但是我沒有,不是再想玩被女人按上床的遊戲,而是不忍心動她。

    我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無所適從毫無方向,在我做出抉擇之前,我不想動
她,不想把懺悔的角色留給自己。

    我終於發現,我確實是無法再和前妻過下去了。儘管她比起以前來進步了很
多很多,但我依舊無法滿意。和她在一起時間越長,我的受害者心態就會越強烈。

    那種被人算計,被人出賣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在前妻面前,我變成了一個目光刻薄的挑剔者,總是懷著不滿意的心態看待
她所做的一切,哪怕是她自認為盡了很大努力,仍舊無法讓我滿意。

    在她面前,我就像主人一樣高高在上,不允許她有絲毫的抱怨不滿,一旦有
一句抱怨我就會以十句償還,還時不時把她和她家拿出來取笑一番。在她面前,
我就像鬥牛士一樣充滿警惕,下班前刪除短信記錄,有什麼心裡話也不會跟她說,
即使是包裡的錢也要預先點點數字。

    我就像從前的她一樣變得冷漠無情,她哪天不舒服了,病了,我連問問的欲
望都沒有,不是故意不問,而是根本想不起來問,你生病關我屁事。

    有一次她哭了,說:「守傑,以前是我不對,但我知錯了,難道你一定要反
過來報復我十年嗎?我不知道你現在變得如此冷漠,你對我絲毫不關心。」

    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我的不對,但很遺憾,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的心,我衹有
這個能力。

    我不是沒有愛過她,不是沒有關心過她,不是沒有把她當作我心中唯一的那
個人。

    但我被我愛的人背後捅了一刀,那種痛,遠勝於仇人給我一刀帶來的痛。

    這一刀讓我九死一生,即使現在活下來了,那愛卻死了。

    經歷了那麼多以後,我已經不再單純,不再心軟。一個已經不愛對方的人,
硬裝是裝不出愛的,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

    我們都在忍受著彼此。縱使那十年的愛還存有刀刻般的痕跡,但衹是愛死去
後留下的屍體,而不是真愛。如果我不愛你了,那麼哪怕為你付出一點點,我都
會感覺不值得,都會急切地盼望著連本帶利收回來。

    以前我不是這樣,以前我為了她可以不在乎一切,哪怕是被她和她媽當傻子
耍。

    既然是忍受,那麼早晚有忍受不了的一天。終於,有一個週末晚上,在我按
照兩人的約定打算行房事的時候,她說她今天挺累,不想搞。我說這是我們約定
好的。她說約定是可以改變的。

    我問她那打算什麼時候?她說再說吧。

    以前在婚內,她要是這麼說,就意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下次,也許一個
星期,也許一個月。我頓時憤怒起來,說:「你他媽的放屁,你性冷淡又犯了吧?」

    見我發火,她很驚訝地說:「你怎麼啦,就一次沒按照約定你就發這麼大的
火?」

    我說:「就一次嗎?以前你以為你很正常嗎?我他媽的忍受了你那麼多年,
如今我還有必要忍受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她問。

    我說:「我的意思是,老子要不是在這跟你耗著,老子出去想搞誰搞誰。」

    她聽我這麼說,不言語了。然後我繼續說:「算了,我明白了,我們湊合不
下去,你跟我是兩路人,我知道你這幾個月都在忍受,我也一樣在忍受。與其這
麼忍受著,不如早點了斷,別再互相耽誤了。」

    前妻沒有回答我,我收拾了東西,吻了一下熟睡中的女兒,連夜走了。她也
沒有挽留我……

    我走到向停車場,此時已經是夜闌人靜,一輪明月懸掛在半空,在地面上照
出了我淡淡的身影。

    我低頭看著那個正在月色中獨行的朦朧人影,不知為什麼,突然想起了以前
後妻推薦給我的一首北島的詩《走吧》:

    走吧落葉飄進深谷歌聲卻沒有歸宿走吧冰川上的月光已從河床上溢出走吧我
們望著同一塊天空心卻敲著暮色的鼓走吧我們沒有失去記憶我們尋找生命的湖走
吧路啊路鋪滿紅罌粟

    以前讀到這首詩時,我並不完全理解它其中的含義,畢竟我是學理工的,習
慣於直白清晰的表達方式,很難搞清楚這類朦朧詩的朦朧意境。但此時,我忽然
徹悟了,一個沒有歸屬感的靈魂,懷著一顆疲憊的心,與過去揮手作別,尋找新
的希望時那種心態。

    是的,我在尋找,尋找真愛,尋找屬於我的歸宿。我的一生都在尋找,以前
娶了前妻時我曾經以為找到了,但不是;後來我遇到了後妻,找到了,但又失去
了。就像一片落葉,掉進了深不可測的山谷,隨著山風,飄啊飄,我面前的路,
鋪滿紅罌粟……





【四十一、最後的抉擇】

    短短幾年裡,我經歷了太多太多。與前妻感情破裂,離婚,尋找,與後妻結
合,痛失後妻,再尋找,遇到大白兔,冷藏,與前妻復合,再次破裂……如今,
我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該何去何從?這些經歷逼迫著我,去思考我究竟想要什麼。再次離開前妻之
後,我很長一段時間在孤獨中度過,儘管與大白兔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聯繫,但我
心無所屬。我需要冷靜,我需要深思。

    作為一個把家庭當做人生首要目標、為之奮鬥十幾年的人,卻在婚姻問題上
經歷了這麼多挫折,那麼,在再次走入婚姻之前,我必須弄清楚我要找一個什麼
樣的人。

    為了弄清這一點,我就必須弄清楚我為什麼不能和前妻再生活在一起,弄清
楚後妻讓我眷戀的原因究竟在哪裡?要想弄清這些,我必須搞清楚婚姻的本質究
竟是什麼。衹有知道它是什麼,才能知道我要什麼,才能解釋那麼多為什麼。

    我沒有去翻書找答案,也沒有去請教別人,我衹是閉門造車式的獨自思考。

    之所以不去查資料,不去問別人,是因為人們對婚姻的認識本身就是眾說紛
紜、莫衷於是。既然人們對婚姻認識的差距這麼大,說明了人與人之間,對於婚
姻的態度並不相同。

    那麼,我可以推斷出:衹有我自己思考出來的東西,才是我最想要的婚姻;
衹有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婚姻,才能根據這個目標去尋找相匹配的人,避免
重蹈以往盲人騎瞎馬的覆轍。

    年輕時,我衹懂得用最樸素的情感去愛一個人,為她付出,但並不懂得解析
自己的婚姻觀。

    那時想法也簡單,以為用真心一定能換來真心。但是經歷了漫長的折磨後,
我發現我愛的人與我要求的婚姻絲毫不兼容,我的全部付出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
不回,我覺得被傷害,被辜負,變得憤恨不平,逐漸耗光了我的愛,最終選擇了
離婚。

    後來,我遇到了後妻,儘管遇到她時我也衹是被她的外形吸引,但她給予我
的,遠遠不止外形的美麗這一點。她真正吸引我的,在於她滿足了我對婚姻的幾
乎全部渴望,所以我才會對她越愛越深。

    與前妻的復合,是基於滿足女兒的需要前提下,看到前妻正在努力修正自己
的行為,產生了一線希望。但是,很快這種希望就破滅了,因為我發現即使經過
修正後的前妻,依舊遠遠不能滿足我的婚姻目標。

    所以,也可以這麼說,婚姻是尋找一個與自己對婚姻解讀一致的人,或者說,
是尋找與自己世界觀一致的人。那麼,我頭腦中對婚姻的理解是什麼呢?經過很
長的思考和梳理,我漸漸有了答案。

    首先,我認為婚姻是人類繁殖本能的需求,不僅包括繁衍後代,而且包括滿
足自身的性需求。之所以正常的夫妻應該是一男一女,而不是男同女同,是因為
婚姻承載了繁衍後代的功能。通過繁衍後代,又把原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夫妻通過
共同的子女更加緊密地栓在一起。

    老一代人把性當作一件羞於啟齒的事情故意弱化它的地位,是非常錯誤的。

    沒有和諧的性,婚姻很難穩固,或者會誘發出很多違背婚姻道德的事情發生
;即使做出巨大的犧牲勉強忍住了,那麼對於犧牲者來說,那是一種伴隨一生的
痛苦。

    人生苦短,沒有必要為自己找些罪來受,找罪受的人不是崇高,而是想不開。

    所以,我認為婚姻裡必須有性的和諧,不一定要充滿了性愛,但必須和諧。

    性慾亢進的人找性慾亢進的人,性冷淡找性冷淡。就好像那句俗話,魚找魚,
蝦找蝦,烏龜找王八。這放在第一點不是因為它最重要,而是因為它是婚姻制度
的起源。

    其次,我認為婚姻是一種基於愛情為起點,以親情為基礎的合作夥伴關係。

    愛情在婚姻裡衹起到一個媒介作用,它不是婚姻的基礎。現代醫學已經證明
了,人類的愛情是一種短暫的生物化學反應,這種反應會很快消失。真正維持婚
姻的,是彼此關懷日積月累形成的親情。

    人是群居動物,人有避免孤獨的渴望。但是,多人群居會有大量矛盾產生,
群居成本過高。

    因此,一夫一妻制度是成本最低的群居生活方式。

    人與人生而平等,每個人都有在群體內被尊重的渴望,所以夫妻關係必須是
平等的,合作的,夥伴式的,而不能是男尊女卑或者女尊男卑式的、衝突的、奴
役式的。

    而且,一男一女的搭配方式,正好最大限度地發揮了男人和女人各自的長處,
男人的力量,女人的溫柔,男人的粗獷,女人的細緻。男女在一起,男人給女人
以保護,女人給男人以體貼,互相關懷照應;一方處於逆境時以另一方為後盾,
分散了風險。

    所以,婚姻是一種邊際效應最大的人類群居方式,這就要求婚姻裡男人女人
各自恪守自己的性別角色,拒絕二姨子男人婆之類破壞這種平衡關係的怪人。

    如果你是男人婆,那麼就別害那些正常男人,去找你的二姨子滿足你當霸王
花的需求;如果你是溜肩膀的二姨子,那就別害正常的小姑娘,趕緊找個霸氣十
足的男人婆滿足你依附於女人的渴望。

    第三,我認為婚姻是一種雙方必須無條件遵守的合作契約,而不是一場博弈。

    人類的正常生活生產離不開契約精神,沒有這種契約人類社會將亂得一塌糊
塗。

    契約的本質是規範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婚姻就是規範夫妻雙方的權利和義務。

    這些權利包括,性滿足,親情滿足,消除孤獨感滿足,被關懷的滿足,安全
感的滿足等等;這些義務包括,給予對方滿足,保持對愛人的忠誠,教育撫養子
女,贍養雙方喪失勞動能力老人等等。

    但雙方的其他家庭成員,如有勞動能力的兄弟姐妹不在贍養範圍之內。

    當然出於親情,可以適當幫助,但助人為樂是有限度的,衹幫急,不幫窮,
更不能滿足那些試圖通過敲詐勒索不勞而獲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親人。

    婚姻為圍城內的男女劃出了一條界限,在這條界限之內行事,雖然自己有犧
牲,有付出,但也有收穫,也有滿足。越出了這條界限,那麼就是破壞婚姻契約
的原罪。一方違約,另一方有權中止這個契約的繼續履行。

    婚姻也不是一場博弈,它本來該是一個寧靜的港灣,讓人在社會上博弈以後
回來休養的棲息地。

    如果連這裡都充滿了博弈,那麼世界上再無一片淨土。我寧可獨身終老,也
不願再接受一樁博弈的婚姻。

    第四,我認為婚姻是一個抵抗風險的堡壘。

    人的一生要面對很多不可預測的風險,而家庭就是對抗這些風險的堡壘。

    隨著年齡的增大,人的自然衰老,導致風險也會增大。

    年輕就是資本,年輕人身體好,精力足,競爭力強;老了,這些優勢都會失
去。

    那麼,在婚姻這個平台上,兩人必須不斷地獲得經驗和財富的積累,以增強
抗風險的能力。

    俗話說,年輕人受窮不算窮,老了受窮才算窮。這就要求年輕的夫妻目光要
長遠,未雨而綢繆。

    如果兩個人都目光長遠,那麼,這個家庭將會越過越強;如果兩個人都是鼠
目寸光,那麼這個家庭會越過越窮;如果一個人目光長遠懂得積累,另一個鼠目
寸光肆意揮霍,那麼這個家庭肯定充滿矛盾,往往導致中途解體。

    第五,我認為婚姻意味著兩個人之間是「零距離」。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宣揚
所謂夫妻間要有「獨立空間」的論調了,我不以為然。

    家庭是最小的社會單元,空間存在於家庭與家庭之間,而不是家庭內部。叫
嚷著保持「獨立空間」的人,往往婚姻存在嚴重的問題,要麼志趣不投,要麼互
不欣賞,要麼爾虞我詐,要麼身心出軌。家庭本該是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唯一
不存在距離的地方,想要獨立空間的人不應該結婚,單身才有獨立空間。

    選擇了婚姻,意味著把家庭放在個人之上,把「我們」放在「我」之上。好
的夫妻,往往連生活習慣,興趣愛好,甚至說話的腔調都一樣,原因就在於他們
親密無間,同進同退,衹記得「我們」而忘記了「我」。

    衹有這樣,才會在社會上以「我們」的力量去做絕代雙驕,而不是以「我」

    的力量做孤獨的牧羊人。

    第六,我認為婚姻意味著雙方必須自覺。人都有弱點,但人必須首先為自己
負責,其次要為他人負責。

    不管你自己有多少條理由解釋自己的那些弱點,你首先必須自己對那些弱點
負責,而不是強求他人為你承擔。衹要你的弱點危害到了他人,你都是錯的。

    人當然都自私,但自私的前提是不侵害別人的正當權利,否則,自私就變成
了無恥。

    當然,作為要相伴一生的人,夫妻之間要有足夠的體諒與寬容,但這種體諒
和寬容是建立在自覺的基礎上的,世界上不存在無限度的寬容。

    如果某人不自覺,那麼對方終有忍無可忍的一天。無恥的本意是什麼?是不
具備羞恥感,不自覺的人就不具備羞恥感;不具備羞恥感就是無恥;無恥的人,
不配享受寬容。

    基於我對婚姻的這些認識,我可以得出結論:我想要的婚姻,是一樁和諧的
婚姻。我所想要的婚姻應該存在以下要素:平等,關懷,感恩,忠誠,自覺,克
制,寬容,勤儉,合作,默契,互補,同步,親密無間,盡力而為,男女角色不
越位,權利義務要對等,對生活目標理解一致--這一切都屬於世界觀範疇。

    當然,這是理論上的完美狀態,考慮到現實性,可以少其中一點或者兩點。

    追求完美不意味著一定能達到完美,但衹有追求完美才會接近完美。接近完
美到什麼程度,那就是個人的能力問題了,而不是態度問題。

    作為一個男人,我思考出這麼多,那麼意味著我自己就全盤接受這種看法,
並且做好了準備,在婚姻中承擔屬於自己的那份責任。第一次婚姻中我也是承擔
了的,但那時享受不到權利;那麼再一次婚姻,我必須享受到我該享受的權利。

    那麼,與我對婚姻解讀相同的人,就是能與我終老一生的人。

    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大白兔,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並非我再找不來一
個新的選擇,而是我感到疲憊了,沒法再像剛離婚時那樣充滿熱情、充滿希望地
去尋找。

    我的這半生,先後經歷了前妻,機關女孩,A 、B 、C 、D 、E 、F 、G 、
H ,不多不少一共十個女人。

    這些女人中,我感覺機關女孩、C 女和D 女是適合我的。

    E 女是個例外,那是一陣短暫的激情,我們各自填補了內心的空虛和情感的
孤獨。但是她適合不適合做老婆,這個問題我連想都沒想過,估計她也沒想過。

    其它的女人,前妻,A 女、B 女、G 女和H 女,都不是可選項。問題是,機
關女孩早已為人母,C 女已經不在了,D 女跟前夫復婚了,衹剩下一個大白兔。

    那麼大白兔究竟是不是我的歸宿?

    有前妻與女兒做共同的砝碼時,我一直定不下心來。不是因為前妻特別吸引
我,而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愧對女兒。

    當時我也想過,在前妻變得比較像個正常人的基礎上,為了女兒湊合一下算
了。

    但是最終我還是發現湊合不下去,一是人的本質實在太難改變了,儘管她看
弟子規聖人訓,但她的那些劣根還是有意無意地在這裡那裡表現出來;而我,經
歷了這麼多以後,也不再是那個容易滿足容易感動,總是忍著她容著她的CJ男了,
我滿眼都是挑剔,滿臉都是刻薄。和她一起湊合,我讓她痛苦,她也讓我痛苦。

    離婚戰爭的硝煙中沒有勝利者,至少我的婚姻中沒有,衹有兩敗俱傷。

    儘管在以往的婚姻中,我是個奉獻者犧牲者的角色,離婚意味著我經濟和勞
務負擔的減輕;而在與前妻婚姻的最後兩年,我學會了對她以牙還牙,但那並非
我的本意,用冷暴力還擊她的同時,我自己也被冷暴力所傷害。

    體力上的勞累其實我咬咬牙還能忍受,但精神上的折磨卻會讓人萬念俱灰。

    所以,離婚讓我有了鬆一口氣的感覺。

    但是,我依然是一名失敗者,因為我是一個把家庭當作生活第一目標的人。

    離婚,意味著我以往十多年付出的那些努力、心血、感情、精力全部付諸東
流,所制訂的那些目標、規劃,存在的那些希望、憧憬統統破滅--這是對自己
前半生的一次徹底否定。

    等到這種自我否定通過離婚形式完成之後,雖然我還是叫李守傑,但此李守
傑已經非彼李守傑了。因此,當我和前妻為了孩子嘗試湊合的時候,她發現了一
個完全令她陌生的我,而這個我,再也不是那個心裡衹有一個她的守傑了。

    緣分盡了的人就是這樣。儘管她意識到自己錯了,去改變自己,想挽回這一
切;可是我同時也在改變,變得她也無法接受了,於是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古時候有個刻舟求劍的寓言,故事中那人在劍掉下水時不去找,而是等著船
靠了岸才去找,那肯定是於事無補。

    婚姻就是這樣,你有毛病在婚內不去改正,非要等離了婚才去改正,一樣是
刻舟求劍。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找不回來的。

    當徹底明白自己已經不再適合前妻這個人時,我覺得這樣也好,省的天天兩
邊受煎熬。當兩個選擇都存在時,我就像布爾丹的驢子一樣,這邊看看無法下決
心,那邊試試無法做結論,整日兩面逢源,感覺真是痛苦死了。

    而這次在前妻這裡徹底死心後,我心裡也就再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空間,可
以認真地思考,大白兔究竟是否適合我了。

    和大白兔交往了大半年,剛開始交往時,我是一個完全對她沒有興趣的鰥夫,
她留給我的第一印象也奇差。但是跟她交往久了,即使是敷衍式的交往,我卻漸
漸地對她有了好的印象,發現她其實有很多優點。

    首先,她很溫柔,她具備一個女人該具備的女性特徵。

    儘管在對她印象不好的階段我幾次三番對她發過火,但她沒有一次跟我來硬
的。

    本來我是個脾氣很好的男人,但跟壞脾氣女人生活久了,多多少少地還是受
了她一點影響。

    並非我喜歡發脾氣了,而是跟這個人說不上三句話她就會吵吵嚷嚷,這迫使
我不得不把本來該以正常途徑表達的東西,同樣通過吵吵嚷嚷的形式表達出來。

    特別是最後兩年,我焦慮於離與不離之間,脾氣更是暴躁。但我的壞脾氣也
是變相怪傑式的,和其他人在一起時,我會好一點。

    剛遇到大白兔時因為情緒上的抵制,還因為她的幾句對話讓我以為她是物慾
女,又動了我後妻的東西,這才讓我連著發了幾回火,儘管我掩飾了,但我想大
白兔應該看得出來。

    但是她沒有離開我,也沒反唇相譏,而是安慰我鼓勵我,讓我感到了她的陰
柔之美。

    馬克思曾經說過,女人最美之處是溫柔,男人最美之處是剛強。我對他的這
句話很是贊同,一個連溫柔都不具備的女人,就不配叫女人。

    當然,這衹是我自己的偏好,別的男人是不是喜歡悍婦我管不著,反正我以
前心裡接受的那些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溫柔。而大白兔,具備這種溫柔
的美。

    其次,大白兔懂得體貼,會關心人。與大白兔交往過程中有兩個細節讓我無
法忘記,那就是她為我夾過青菜,為我剪過指甲。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她懂得如
何去關心一個男人:看到我偏食,她知道是個不好的習慣,擔心我因偏食導致身
體不健康;一個不關心你的人是不會在意你偏食不偏食的,你要死要活關他屁事。

    看到我忘記剪了指甲,她不去嘲笑我衛生習慣差,而是立刻為我做了那些事
情。

    儘管這些都是小事,都是細節,但溫情也就在這些細節裡點點滴滴地積累著。

    不要小看這些細節,細節是可以決定成敗的。男人是粗心的,即使是我這個
注意細節的男人,雖然懂得去保護自己的女人,卻總是不懂得照顧自己。遇到懂
得關心的女人我會過得好一點,遇到不懂得關心的,我的生存質量就很差。而大
白兔,她懂得關心。

    第三,大白兔懂得相愛是彼此欣賞而不是互相挑剔。任何一個男人,無論他
成功還是失敗,都不喜歡聽到自己的女人貶損他。

    女人也是一樣。當然,那種故作嗔怪式的貶損不在這個範圍內,那是打情罵
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貶損;而且這些貶損過後,還會有很多欣賞或者讚美;適
度的打情罵俏是愛情的調味劑。

    真正意義的貶損是帶有冷暴力性質的,表現為對某人的極度挑剔,而不流露
任何欣賞。

    這種挑剔並非開玩笑,而是一種長久的精神虐待,試圖在雙方意識中矮化對
方,把對方趕走,或者讓對方自慚形穢而對自己俯首帖耳。

    比如,有事沒事拿著你跟這個比那個比,選取各人一個最長處來比你的短處,
最終得出結論你什麼都不是。再比如,當你因為缺少運動發胖了,他嘲笑你跟豬
一樣;當你決心減肥了,他又會笑你庸人自擾,最終得出結論反正你怎麼都不對。

    衹有一個人從心裡不欣賞某人、或者決心把某人踩在腳下時,才會有這種態
度,這是一種雞蛋裡邊挑骨頭式的家庭冷暴力。與前妻相處時,我就時常生活在
她的這種挑剔與矮化下;最後兩年,我則以牙還牙,跟她針鋒相對挑剔與矮化。

    和後妻相處時,她和我之間彼此欣賞,但有時也有嬌嗔的挖苦,但本質還是
彼此發自內心的欣賞。與大白兔相處,我又找到了類似的感覺。

    當然,讚美有時可能是曲意逢迎,但曲意逢迎是在有所求的情況下才會發生。

    那麼大白兔對我有所求什麼?我的那點財產?我認為不是。我的那點財產,
在北京這個牛人堆裡P 都不算一個,比我強的多的人海了去了,大街上一抓一大
把。

    有錢人她又不是沒見過,軍子就是一個。儘管大白兔是個京漂,但她也是大
學畢業,有藝術修養,有穩定職業,人長的又靚,還年輕--這也是她足夠的資
本。

    憑借她的這些資本,在北京這個地方找個比我強的人實在是太容易了。所以,
從世俗條件上來說,我其實並不比她強多少,甚至比她還差點。

    那麼,兩個條件相近的人湊到一起,就不存在曲意逢迎的情況。大白兔不是
老女人,她每一年的青春都很寶貴,不存在為了騙幾個小錢而跟一個半老男人耗
費青春的可能性。

    所以,我衹能得出一個結論,她是想找一個踏踏實實的、懂得感情的人一起
過日子。而她,無論從軍子那裡還是D 女那裡得到的信息就是我這個人還不錯,
至少在她視野所及的人裡還算是相對不錯的,因此她選擇了我,並且欣賞我。

    第四,大白兔有足夠的寬容度,善解人意。

    這表現在大白兔能坦然面對我對後妻的思念這個問題上,甚至不拒絕按照我
的要求裝扮後妻。我想,怕是很多女人都做不到甘心去充當一個逝者的影子。

    我不能說大白兔一定是心甘情願這樣做的,但她起碼是做了,滿足了我的幻
想和思念,這是她的付出,也表明她的寬容和善解人意。而實際上,正是她的這
種寬容付出,把我頭腦中對她惡劣的第一印象改變了,換成了與後妻很接近的形
象,甚至感覺,後妻和她之間幾乎不分彼此。

    儘管我明知道她是大白兔而不是後妻,但我腦子裡對她們的印象卻是一體的
了。

    第五,大白兔懂得為對方考慮。每次和她吃飯,大白兔都會先徵求我的意見,
去哪裡,點什麼菜,就跟我徵求她的意見一樣。這說明什麼?說明大白兔會考慮
我的偏好。

    自私的人才不會去考慮別人的偏好,恨不得別人全圍著自己轉。當然他們有
時可以裝,但裝不久的,時間一長就會露餡。

    第六,大白兔願意與我分擔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壓力。

    在跟前妻復合那段,我跟她撒謊說,我因為想競爭副總而感到焦慮和疲憊。

    雖然我是一句謊話,但大白兔依然給我很多勸慰,儘管我知道她勸錯了,但
心裡還是很感動的。特別是那句「我當然希望你高昇,但我更希望你開心」,讓
我覺得她這個人很會為男人減壓。

    一個牢記責任的男人,根本就不用別人施加壓力,自己就會給自己增壓。這
時要是遇到一個總是難以滿足的女人,成天嘮嘮叨叨地繼續施加壓力,那心情肯
定好不了,甚至可能會崩潰。

    前妻就總是嫌我錢少,A 女也喜歡不停地搾取,讓我在她們面前感到很緊張,
進而厭倦,最終離棄了她們。大白兔不是那樣的人,她懂得為壓力下的男人減壓,
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輕鬆自在。

    第七,大白兔有自尊,面對誘惑懂得抗拒。軍子原本是打算把大白兔招做自
己的女秘書的,但用了一段時間發現,大白兔根本不是那種隨意能被他搞定的人。

    本來軍子幹這種事情早就輕車熟路了,沒自尊心的女人根本就抗拒不了他的
那些物質誘惑的暗示和千錘百煉出的泡妞技巧。

    可大白兔就不吃這一套,面對那些誘惑始終沒有動過心,最終讓軍子無功而
返,衹得把她調離秘書的崗位去了業務部門。

    也正因為這樣,軍子才感覺這個女人不尋常,這才把她介紹給我。

    軍子招聘大白兔的時候,八成是抱著發展成玩偶的心態來的,但半年沒有得
手,這才介紹給了我。要是大白兔和別的女人一樣被她上了,那真是又一朵花骨
朵被丫摧殘了。

    但也要感謝他,因為軍子實際上就是一塊試金石,一個女人是有自尊還是沒
有自尊,是自強自立還是見錢眼開,在他那裡一試便知。

    軍子道德敗壞嗎?當然道德敗壞,玩弄女性當然算是道德敗壞。但他跟一般
玩弄女性的人不同,他從不騙人,從不許諾那些他被玩弄的女人給她們什麼,他
衹是坐在自己的財富上像姜太公一樣釣魚,等願者上鉤。

    自尊自強的人,是不會上他的當的。而咬他的鉤的魚,也不過是些為了錢什
麼都願意出賣的貪婪女人。

    如果女人個個都像D 女和大白兔這樣自尊自愛,那軍子還玩什麼玩?所以,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虛情,一個假意,一個半斤,一個八兩,軍子實際上
也是在打道德擦邊球,很越界倒也談不上。

    他衹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訓那些幻想靠著出賣肉體、出賣尊嚴一步登天
的寄生蟲,告訴她們:即使出賣了肉體,喪失了尊嚴,心甘情願做金錢的奴隸男
人的玩物,那麼在他這裡依舊是一無所得。

    第八,大白兔有點物慾是真的,但懂得分寸。在這個物慾時代,找到一點物
欲都沒有的人那是很難的,即使是我還不是有不少物慾。但物慾必須有分寸,絕
對不能到了貪婪的程度。

    大白兔不在乎我年齡大,一方面是因為我因為常運動相貌顯得比較年輕,另
一方面是我有一定的經濟基礎,至少和我結婚不會出現租房子或者住地下室的情
形,生活上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她做出選擇是考慮了物慾的。

    但她選擇我,而不是選擇其他更有錢的人,意味著她的物慾衹是一點點,衹
為求一個安康的生活,而這一點都不過分。

    和我在一起時,大白兔也沒有把我當作一台搾油機,給她買東西請她吃飯,
花費都在正常的範圍,好打發的很。而且,大白兔從不在我面前比這個比那個的。

    當然,物慾這玩意也能加強,其實前妻的物慾有一些也是我培養出來的,好
在大白兔家庭環境正常,沒有什麼心裡扭曲,衹是現在她畢竟還年輕,在以後的
交往中我得格外注意在不能重蹈與前妻相處時的覆轍。

    拿捏好尺度,該有的都給她,不該有的一樣不給,做到不小氣。但再也不會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去主動慫恿女人的物慾了。

    第九,大白兔具有過日子精打細算的潛質,這是我從那次買鋼琴時她問人家
要樂譜時看出來的。大白兔懂得如何盡量地為家裡省錢,能通過智慧正當取得的
東西,她就去爭取。她的心比我要細緻多了,我根本沒有想到的東西,她想到了。

    和她在一起,起碼我們在這方面還能實現一個互補。當然,我跟她接觸得少
了,其他具體到柴米油鹽的問題還沒搞清楚,但我知道她具備一個精明主婦的潛
質。

    第十,大白兔在成長,也在進步。跟她認識的大半年時間裡,她從一個跟我
要這要那,表現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蘿莉,漸漸成長為一個懂得人情世故,
禮尚往來的成熟女人。

    應該說是D 女起了很大作用,但首先是她認可了D 女的做人原則,才會去向
D 女學習那些優良品質。

    其他的優良品質,比如說同情心,責任心,以前D 女都跟我介紹過了,說明
她本質還是不錯的,而且越學越好。

    通過對大白兔這十個方面的分析,我感覺大白兔這個人,雖然說很難做到後
妻和我那樣天衣無縫,但起碼我們有很大的交集。我們做人的原則基本上類似,
懂得付出,懂得回報,懂得感恩。也就是說,雖然有年齡差距,還有其他一些方
面存在一些待磨合之處,但我和大白兔之間,存在「大同」。

    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該下決心了--不是下決心立刻娶她回家,而是下決
心把感情投入到她身上,跟她正式開始。

    我不再想堅持「三不」原則了,該主動時主動,該拒絕時拒絕,該負責時負
責。

    想到這裡,我忽然感到,自己像卸下了副重擔一般的神清氣爽,忍不住長長
舒了一口氣。

    是啊,變相怪傑這張Mask戴了這麼久,儘管它保護了我,但也讓我無法呼吸
到新鮮的空氣。

    而今,是時候該把它取下來,扔到筒子河裡了。再投入地愛一次,不管今後
發生什麼,都坦然面對。






【四十二、清明時節】

    第二天單位有事加班到八點多鐘。下班後,我想約大白兔好好談談,就撥通
了她的電話。

    大白兔一接,說:「守傑啊,我們晚上加班開會了,剛下班,現在正在和D
姐一起在外邊喝茶呢,你快來吧。」說完告訴了我地址。

    我驅車趕到茶館,看到D 女和大白兔坐在一起挺開心,就笑著說:「啊,你
倆現在都成死黨了啊,好啊好啊。」

    其實我挺喜歡她倆多來往的,D 女的品行我實在是欽佩加喜歡,哪怕她比我
小10歲,跟我有過幾個月的床第之歡,我也仰視她。要是大白兔喜歡和D 女這
樣的人多來往,那我就放心了,那說明大白兔本質上屬於賢惠類型的女人。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就會去選擇什麼樣的
朋友,而這些朋友反過來會影響這個人。

    成人擇友與兒時長大的鐵哥們鐵姐們不一樣,兒時的朋友,比如軍子,強子,
建國,我,我們這些一個大院裡光屁股玩大的朋友,小時候的唯一選擇就是那堵
高高的院墻和警衛崗亭之內的相同環境,有這幾十年友誼作為鋪墊,即使成人後
形成了不同性格、不同世界觀、擔任不同的社會角色,也能夠互相幫助,彼此親
如兄弟卻又不效仿對方的生活方式,即使我們互相罵,互相損,也絲毫影響不了
這種根深蒂固的友誼。

    而成人是不會選擇那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人當朋友的。

    某人選擇某個朋友,反應了他的價值觀,必定是這個朋友在某些方面接近或
符合自己的理想或者善惡標準。所以,當一個人遇到一個異性開始一段感情之前,
除了瞭解他(她)

    的家庭,最好還是看看他(她)的朋友圈子;甚至成了夫妻,也必須關注對
方的朋友圈子,遇到有不良人士成了對方的親密朋友,那一定要堅決採取行動制
止,絕對不能姑息養奸。這是因為,有時朋友們的話甚至比作為夫妻所講的話更
頂用,進而可以影響到家庭的生活。

    以前我前妻就喜歡和一些生活方式很奇怪、但又特別懂得愛惜自己羽毛的女
人在一起混,其中有一個他們單位領導的情人,原來是某歌舞劇團不出名的舞蹈
演員,領導在一次看演出時看上了,就把她調到政府機關來做了情婦,為了掩人
耳目還給她找了個老實工人做老公,並把這個工人安排到了機關裡邊一個好一些
的職位作為補償;另外一個是高幹子女,仗著家裡有權有勢,年輕時離婚後十幾
年也不正經結婚,而是不斷地換小白臉,三十多歲了還有一群二十多的小白臉跟
在屁股後面獻慇勤,個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前妻對這兩個女人羨慕得不得了,覺得人家有魅力、有品位、活的獨立,
對男人不仰人鼻息,那簡直就是她心目中「新時代獨立女性」的傑出代表。

    所以,她不斷地效仿別人,連買衣服都跟人家買一個式樣的,手機也買一個
式樣的,髮型也搞一個式樣的,甚至連背的包包都是一個式樣的。

    即使她沒有人家那麼有錢,即使是買不了一模一樣一個牌子的,也要買款式
和色彩類似的冒充。

    我和前妻剛剛結婚時,她就不用國內品牌的護膚品化妝品,而是用日本資生
堂的,用了很有幾年。

    後來,她聽幾個有錢的閨密講,資生堂的東西都是爛貨,要用就用法國什麼
什麼牌的,於是她就改了。但當時我並不清楚她發生的變化,有一次到上海一個
客戶那裡出差半個多月,幫助人家解決系統切換問題。忙完後,人家為表示感激,
就要送一些禮品。

    大概是上海人比較精明吧,人家送的禮品不是買好的成品,而是一家商場的
購物券,面值是2000塊。臨回北京前一天,我拿著這張購物券來到商場,覺
得沒必要給自己買什麼,就按照印象給前妻買了一套資生堂的護膚品禮盒,大大
小小的瓶子十好幾個。

    晚上下飛機回到家裡,前妻卻不在家,一打電話,她說她在和幾個閨密一起
到密雲玩去了,當時我心裡就挺不爽的,因為我臨回來前告知了她我要回來的,
以為她會在家等我來個「小別勝新婚」呢。

    第二天晚上她才從密雲玩回來,見到我給她買的資生堂禮盒,一點都不興奮,
也不表示感激,而是撇撇嘴說:「資生堂的東西我早就不用了,你買這個是浪費,
幹嗎不買法國蘭蔻的呢?」

    聽到她這個態度我很驚訝也很失望,又有些惱怒。心想:媽的,人
家資生堂的也是大牌啊,你那張破臉你他媽的也太當成回事了吧?於是我問她:
「東西買回來了,我也不能再飛到上海去退,總不能扔了吧?你將就著用吧,資
生堂的東西也是幾千塊的大牌呢。」

    前妻見我流露出不快的神色,也沒繼續貶損資生堂的價值,而是用那種心不
在焉的口氣說:「行,就放那吧。」

    就這樣,那兩千塊的資生堂就扔在她的梳妝台抽屜裡,她從來不用,也沒見
她拿去送人,最後過期了,扔了。

    從那件事情以後,我再不自作多情為她去買這些東西了,結果又落下了她
「你對我一點不關心」的埋怨。

    張天翼在其小說《包氏父子》裡邊描述了一個特別崇拜紈褲子弟的不孝子包
國維的形象,裡邊有個情節:包國維看到他的有錢人朋友用「斯坦卡」牌雪花膏,
就逼迫其父去東家那裡偷。但是老人家不識得「斯坦卡」究竟是什麼,根據包國
維的描述,偷了一個裝著白乎乎東西的玻璃瓶子回來。

    包國維對著鏡子興奮地一抹,才知道那是一瓶漿糊。

    包國維的例子其實可以說明,以這種類似於偶像崇拜的心態交友,對方的觀
點將會深深影響接受者的思想和行為。

    對包國維而言,這種影響力遠遠大過含辛茹苦地撫養自己成人的父親;而對
夫妻而言,這種影響力則遠遠大過因朝夕相處而彼此產生審美勞疲勞的配偶。應
該說,我前妻身上的很多毛病,除了娘家帶來的,婚後我寵出來的,還有很多來
自於這些損友們的教唆。

    男人在遇到問題時一般喜歡獨自思考解決,可女人不一樣,女人喜歡問這個
問那個,特別是在夫妻之間產生矛盾時,女人尤其喜歡聽朋友的意見。

    這時交友質量就顯得非常致命了:一群賢妻良母組成的朋友,可能會給你忠
告,讓你多檢討自己,多體諒對方,從而珍惜婚姻;一群怨婦組成的朋友,會跟
著你一起痛罵天下所有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雖然讓你解氣,但最終的結
果是讓你覺得老公更加不堪,也就更不珍惜婚姻。等到真的失去了婚姻,倒霉的
是你自己。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的前妻交了一些損友,也曾多次勸告她遠離那些人。

    但那沒辦法,她是成年人,我沒法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無法改變她的擇友
觀。

    直到最後我們的婚姻徹底完蛋了,她才如夢初醒,斷絕了和那些損友的來往。

    但是這個世界上,「亡羊補牢」並不是總可以「為時不晚」的,否則「無濟
於事」

    這句成語又是怎麼來的呢?

    D 女見我來了,又聊了幾句,就笑盈盈地說:「守傑,小F ,我家裡還有點
事,讓我倆先聊會,啊。」從表情和說話的強調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定是遇到
了什麼讓人特別高興的事。

    我們也沒有強挽留。目送D 女離去,我心想雖然沒和她做了夫妻,但她看來
是下定決心要幫我找一個歸宿了。

    這女人,就是有這麼強的控制欲,不把我這事搞成她簡直誓不罷休。

    當年就一句話介紹她到軍子公司裡隨便給了個飯碗,對我而言衹是動動嘴皮
子的事,一點難度都沒有。但我給予她的滴水之恩,她居然就這麼以湧泉相報,
再對比一下幫前妻進北京時的難度和後來那些事,感覺人跟人之間,看上去差不
多,實際上的差距簡直是雲泥之別。

    坐定之後,大白兔對我說:「守傑,你知道不知道啊,D 姐提部門經理啦。」

    說這個話的時候,大白兔看上去興高采烈的,彷彿是她自己被提拔了似的。

    「哦?是嗎?」我表示了一下驚詫以後,也覺得正常。D 女這種人,外柔內
剛,事業心其實挺強,人格是很獨立的,從我為她花錢的難度之大就能看得出來。

    那時她手裡沒什麼錢,但對我的那些小恩小惠一點不動心,這種人就屬於人
們常說的「人窮志不短」一類,早晚是要成功的。

    衹是部門經理這個職務,相對於她的德行、能力和抱負來說,我看官還是小
了點,沒準再過幾年得當上個副總什麼的。軍子這傢伙,玩弄女秘書歸玩弄女秘
書,提拔人才歸提拔人才,丫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大白兔繼續眉飛色舞著,跟我誇讚D 女在單位裡的工作能力、對她生活的關
心和思想的引導、對同事的幫助,等等,講的時候充滿了羨慕甚至崇拜的口氣。

    我微笑地傾聽著,越發覺得這張小尖臉很可愛很CJ了。毫無疑問,D 女已經
成了大白兔的精神偶像,在今後的歲月裡,她會向她學習,暗中模仿她,那麼她
將極有可能成長為像D 女那樣的好女人。

    其實D 女自身也在成長中,我剛認識她時,她還衹是一個被侮辱與被傷害的
漂泊女孩,雖然具備了不少美德,但畢竟還算不上一名獨立女性,至少當時她還
在為溫飽而苦惱。

    而現在,她已經鍛煉出了能力,顯示出了本領,發揮出了水平,因而更加優
秀了。

    一個好女人所具備的品質,真誠,自尊,獨立,堅強,感恩,溫柔,賢惠,
體貼,智慧,能力,她已經全部具備了。

    而這些優秀的品質,不也正是後妻身上所顯示出來的嗎?嗯,

    正可謂殊出同歸,即使她們有不同的成長環境,不同的生活閱歷,不同的性
格,不同的年齡,但最終,她們都通過自身的不斷學習和修煉,成長為好女人,
成長為讓男人不敢玩弄、不敢輕視的、真正意義上的獨立女性。

    托爾斯泰說,天下幸福家庭個個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相應地,
天下的好男人好女人其實都差不多,差勁的男女才是千奇百怪。

    正是這種真正的獨立女性的默默存在,才會讓那些明明依附著男人,卻又推
卸自己的責任,失去了女性溫柔的性別特徵,渾身男人般的攻擊性,嗷嗷著女權
主義口號的偽獨立女性們顯得更加渺小,更加庸俗,更加淺薄,更讓人鄙視。正
如後妻以前說過的那樣,女權主義不是喊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到了這一步,我還猶豫什麼?想到這裡,我忽然感覺一身輕鬆,我已經從保
護自己的那張烏龜殼裡爬出來了。那殼,雖然讓我像縮頭烏龜一樣感到安全,但
同樣也是一種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而今,我爬出來了,我解放了。

    也就從那一刻起,我不再把大白兔勉強看做後妻的留下的背影,不再用後妻
的眼光去衡量她,不再總是想著把她打扮成後妻的樣子。她就是她,一個正在成
長中的好女人。

    那麼,我,李守傑,這個本身不想害人的男人,就不能再去傷害她,強迫她
接受那些我強加給她的後妻的形象。我必須尊重她,呵護她,為她著想,對她忠
誠。

    安徽人,屬豬的安徽人,我李守傑,呃,不,我李守貞這輩子就這個命,一
定逃不出屬豬的安徽女人的手心。衹是這次,我是心甘情願、笑容滿面地認栽了。

    強子離婚後,我看強子沒地方住,就讓他先住我左家莊那套,我自己搬回團
結湖。

    但強子不願意麻煩別人,搬回自己父母家了。

    軍子則把自己開發的樓盤的尾盤裡弄了一套兩室兩廳,讓強子付了個十萬首
期,說剩下的錢以後慢慢還吧,實際上沒打算讓他還。強子把那房子簡單裝修了
一下,帶著兒子搬進去住了。

    我經濟能力有限,沒法像軍子那樣幫得上什麼大忙,就把自己這幾年遇到的
女人跟他講了一遍。也算是給他提個醒,免得多走彎路,免得跟A 女、B 女、G
女、H 女那種人浪費時間、金錢和感情。

    從此,又一個宅男從婚姻圍城裡出來了,或許將會走上我的路,或許不會。

    從此,也又多了一個自認為具備「知性美」的離婚女權主義者,與這個約會,
與那個上床,或許還像當年A 、B 、H 女對我這個CJ男一樣,編造新的大老闆神
話。

    衹是,這女人在夜深人靜回首往事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
強子,還能有誰真的愛她,呵護她,對她真誠?

    強子離婚三個月後,南方某省某市的檢察院派人到北京請走了孫行長,說是
要協助調查。

    這次是因為一樁十來年前的老案子:當地的一個建築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
在孫行長,當時是信貸科的孫科長手下貸了筆款子,兩千多萬,雖然也辦了抵押
和擔保,但抵押衹簽了抵押合同,約定了抵押金額卻沒有任何抵押物對應;擔保
人也有,但找不到這個蓋章的單位。

    貸款發放後不久企業就破產了,還不上,成了呆賬,後來申報核銷了。

    這事本來都過去了好多年了,誰知突然有人寫匿名舉報信說,當年放款時是
企業的原法人代表騙貸,貸到的錢沒有用到企業,而是被幾個領導揮霍私分了。

    孫科長受了人家兩百多萬的賄賂,在明知條件不符合的情況下違規發放貸款。

    在20世紀90年代,這類事情全國到處都有,最後認定責任時最多也就是
個貸前調查不細緻之類的,都沒怎麼處理。

    但這次不一樣,匿名信附有證據,是孫科長親筆簽字打下的收條複印件,匿
名信裡說還有原件,必要時會交給檢察院;並且聲稱,如果當地檢察院置之不理,
那麼將會向更高級檢察機關檢控。

    因為有了證據,又有人舉報,那邊檢察院當然得過問一下。檢察院的同志從
對國家利益負責的角度出發,工作積極認真,辦案熱情很高。

    為了防止單位出面保他,檢察院的干警兵分兩路:一路在清晨孫行長上班往
車庫走時截住孫行長,連蒙帶騙帶強制把他拉到越野吉普車裡帶走了;另一路到
單位,公事公辦地履行了告知手續。單位還沒來得及想辦法保,人已經在路上了。

    帶過去後,檢察院把孫行長安排在自己的招待所裡,好吃好喝問了一天。孫
行長當然不承認了,就又辦了手續,客客氣氣把他給放了。

    臨走請他吃了頓飯,感謝他協助調查,並告訴他以後案件有進展還要請他協
助調查,又為他買了張回北京的火車票。

    但從檢察院大門出去的孫行長竟然再也沒有回來。單位打電話、派人去問,
檢察院的人還很奇怪,我們早就履行了手續把他放了啊?

    半個多月以後,在當地一條河裡發現了孫行長的屍體,早都泡得不成樣子了。

    經過公安局鑒定是溺水自殺身亡的。

    人一死,那邊檢察院也沒法繼續追了,結案。

    從銀行的朋友那裡得知這個消息,俺立刻懷疑軍子跟這事有關係,心急火燎
地給他掛了個電話,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問:「軍子,孫行長出事了,你知道嗎?」

    出乎我的意料,電話那頭軍子一聽,卻驚訝地問我:「啊?出什麼事了?」

    我說:「孫行長死了。」

    軍子還是驚訝地問:「啊?死了?什麼時候?怎麼死的?」

    我簡要把經過複述了一遍。軍子聞聽後連聲罵娘:「操,操,我操他媽,丫
怎麼就死了呢?我還沒想好怎麼收拾他呢,他怎麼就出事了呢?操,便宜這小子
了。」

    我一聽,靠,這傢伙,比我還無辜,那我還問個屁。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
放心,生怕軍子這傢伙幹出什麼買兇之類的事情引火燒身,就又叮囑了一下,問
:「軍子,這事真的跟你沒關係吧?」

    「操,怎麼會呢?」軍子連忙澄清:「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幹那事兒吧?生
意場上的競爭對手我都不敢真的使黑招,何況這孫子,跟我沒啥直接利益衝突?

    我衹是想整整他,最多也就是送他到號子裡關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這幾
天忙著準備他的檢舉材料呢,連檢舉信都沒來得及寄出去,誰知道他竟然死了,
他媽的白費了我一番辛苦。不過,這孫子死了也好,死有餘辜。「

    聽軍子這麼說,我才略微放了點心。也是,強子那事是氣人,但軍子這人一
向理性冷靜,倒也不至於為這個事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雇兇殺人啊。

    衹能說,大概孫行長的仇家太多了,自作孽,不可活。衹是過後覺得,孫行
長那丫老婆孩子倒是挺可憐的。又一想,可憐個屁,九十年代那兩百多萬,操,
值錢著吶。

    轉眼間到了2008年的清明節,該為後妻掃墓了。去年後妻週年時,前妻
曾提出過為後妻掃墓,但我沒有答應。不是因為怨恨,而是因為,她們在生前曾
有過的那些衝突。

    後妻的死不能怪前妻的那個電話,而是怪我不該超速,不該接那個電話,不
該同意後妻解開安全帶。所以,我覺得前妻沒有必要為後妻的罹難懺悔。

    既然沒有必要懺悔,那麼她和後妻之間,就像後妻生前那樣,總是微妙的,
即使後妻再善良,再寬厚,也總是微妙的。前妻的心意我領了,但我不同意她去
為後妻掃墓。

    清明節的前一天夜裡,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眼前不斷浮現出
那次出事的情景,前面的,後面的,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現。我和後妻正懷著對未
來生活的美好憧憬,卻意外地在一瞬間生死兩茫茫。後妻那麼好的人,卻竟然落
得這種結局,對此我衹能說是天妒紅顏,造化弄人。

    轉眼到了夜裡三點,我看是不可能睡著了,乾脆披衣起床,坐到書房打開電
腦。

    突然,我想為後妻寫一封信,明天燒給她。

    後妻生前喜歡讀詩,我決定這封信以詩的形式獻給她。但我並不會寫詩,以
前甚至連看都不看,我討厭文人們的無病呻吟,我用「濕人」來取笑那些詩人。

    所以,沒有絲毫語言素養和詩歌詞彙的我,苦思冥想了很久都覺得無從下筆。

    那夜,靜悄悄的,靜悄悄的,靜得我衹能聽到自己的歎息。

    我點上一支煙,一個人盯著電腦屏幕上那空空如也的Word文檔,默默地想了
很久很久。漸漸地,電腦屏幕變成了後妻的臉,在我眼前晃動著,微笑著。她把
我再次拉回到2006年春末夏初的那個下午,我們在她辦公室裡的初識。

    她的臉微微揚起,散發著令人著迷的魅力和讓人窒息的傲氣。然後,從與她
相識到相知,又從相愛到失去她的每一個瞬間,都如同被濃縮了一樣,在我的腦
海裡游絲般的閃現。

    漸漸地我又淚眼朦朧,後妻的臉變得模糊起來,變成了她離去的背影。

    淚水洗淨了我默然的心,也帶走了後妻笑容裡的美滿。熱淚順著臉頰緩緩滑
下,又滴落在桌面上摔成幾瓣。就在這個一剎那間,我突然得到了後妻給我的靈
感。一句用思念釀成的詩句,飄蕩在我的腦海與心間。我擦擦眼淚,寫下了第一
段:

    當我佇立在你鮮花盛開的墓前

    任風兒輕輕親吻著我憂傷的臉

    我知道那是你對我溫柔的傾訴

    你知道我對你有說不盡的留戀……

    後妻喜歡詩,我就寫給她聽,一邊寫,一邊哭。全部寫完打印出來後,天已
經亮了。我知道後妻喜歡我整潔,就先洗了個澡,自己把頭髮重新染了一遍,刮
乾淨了鬍子,噴了香水,把皮鞋擦得锃亮,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出門。

    天空陰沉沉的,彷彿要下雨的樣子。清明節是個很怪的節氣,在我的印象裡,
清明節很少有不下雨的情形出現。看來杜牧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
斷魂」的詩句,並不是空穴來風。

    剛剛開出小區,接到了大白兔的一個電話,問我今天是不是要去後妻掃墓。

    我說是,她說那我陪著你去。我連忙說不用。這是後妻與我約會的日子,我
不想大白兔再生活在後妻的影子裡。

    我來到後妻墓前,先為她燒了一些紙錢,然後用新買的毛巾,蘸著礦泉水為
她一點點把石碑擦拭乾淨。覆蓋在赭紅色大理石上的塵土,被我一點一點地除去,
漸漸地變得光亮照人。

    擦著擦著,下起雨來,是那種像霧氣一般的濛濛細雨,似乎上天也為我們垂
淚。

    2009年的夏末秋初和後妻生離死別的時候,就是一個雨天。

    藉著雨水,我仔細地擦拭墓碑的每個角落,任何一個微小的污垢都不會忽略。

    我喜歡完美,後妻也喜歡完美,而衹有完美才能配的上她的一生,衹有完美
才能配的上她的長眠之所。

    終於,那塊小小的墓碑上再沒有任何污垢和塵土了。我感到有些疲憊,因為
長時間地重複擦拭的動作,右臂微微有點痛。我從西服靠近心口那個口袋裡,掏
出了被自己精心折疊起來的那張A 4複印紙,小心翼翼地展開,然後跪在她的墓
前,冒著霏霏細雨,為她輕誦昨夜為她寫的那首小詩:

    當我佇立在你鮮花盛開的墓前

    任風兒輕輕親吻著我憂傷的臉

    我知道這是你對我溫柔的傾訴

    你知道我對你有說不盡的留戀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顫抖的語言

    我知道你正在擦拭朦朧的淚眼

    親愛的你是否讀懂了我的心跡

    日日夜夜我都在把你深深呼喚……

    肝腸寸斷不能蓋過心中的痛楚

    流光眼淚不能傾瀉無盡的思念

    親愛的你可知道我痛切的渴望

    我多想再深情凝望你哪怕一眼

    我們相識相悉在一個不經意間

    緣分讓你我停下腳步回眸顧盼

    兩顆曾經受傷的心兒彼此碰撞

    灰暗的生活瞬時變得陽光燦爛

    你如同高山峽谷中的一汪清泉

    你如同藍天白雲間的一抹紅顏

    你如同炎炎夏日裡的一葉薄荷

    輕輕撥動了我早已麻木的心弦

    我不知愛情的花朵竟如此鮮艷

    更不知它竟衹綻放在一瞬之間

    我不知你的生命竟是如此短暫

    更不知思念的苦澀竟如此不堪……

    我甚至都來不及為你披上婚紗

    你就離開了我一個人越走越遠

    親愛的你為什麼不肯停下腳步

    為什麼留下這個結局讓我承擔

    每當我回憶起你那嬌美的容顏

    淚水就在我的眼中不停地旋轉

    每當我回想起你那鮮活的面孔

    就不相信我真的失去了另一半

    親愛的你請好好再凝望我一眼

    多想讓你撫摸我的胸膛我的臉

    我多想再聽一聽你甜美的聲音

    就像愛琴海的珍珠一樣溫柔,一樣悠遠

    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與你夢中相見

    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醒來熱淚闌干

    你可知道我曾有多少次默念你的名字

    你可知道我會永遠愛你,一年,又一年……

    每讀一小段,我都不得不停下來,讓淚水傾瀉而出,再設法讓鼻子通順,讓
喉嚨恢復發音的功能。

    我沒有想到,這首小詩讀起來竟然如此艱難。後妻,你知道嗎,這是你的守
傑用心血和眼淚為你譜寫的歌。

    為你的美麗,為你的善良,為你的溫柔,為你的智慧,為你短暫的生命,為
我們不朽的愛情……

    終於,我斷斷續續地讀完了這首小詩。我掏出打火機,把這頁紙燒掉。

    微弱的火苗在我的手中變成了跳動著的火焰,就如同我和後妻一同跳動著的
心。

    火焰漸漸熄滅,那紙化為一衹衹黑色的蝴蝶,隨著山風在細雨中飛舞。

    我想,天堂中的後妻一定收到了我的信,她此時此刻,正坐沐浴著天堂裡溫
暖的陽光,坐在草坪上讀我的信。

    她的身旁一定有無數衹美麗的蝴蝶在飛舞,她的世界裡一定瀰漫著鮮花與甘
草的芬芳。

    我知道,她盼望這封信已經很久了,她在看,她在等我,她邊讀邊擦拭思念
的淚水。

    我跪在地上,撫摸後妻的墓碑,就像撫摸後妻光滑如玉的胴體;我長長地親
吻著上面的照片,就像親吻後妻那柔軟如棉的小嘴。

    我的淚水順著墓碑緩緩滑下,透過大理石板的縫隙,與後妻的軀體融為一體。

    細雨漸漸地浸濕了我的衣服,浸濕了我的頭髮,我知道那是她晶瑩的眼淚,
那是她幽香的汗水。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感覺到有一衹手在輕輕撫摸著我的肩膀。我轉頭一
看,原來是各手持一束鮮花的D 女和大白兔。

    大白兔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肩頭,說:「守傑,對不起,我和D 姐還是想一起
來給C 姐獻束花,你別生氣啊。」

    我默默地站了起來,擦了擦眼淚,退到一邊。大白兔蹲下身體,把手中的那
束花安放在後妻墓前,輕輕說道:「C 姐,如果你願意,我會替你照顧好守傑,
我們每年都會來看你。」說完,她站到了一邊,大眼睛一閃一閃,就如同微風吹
皺了一池春水。

    D 女也把自己手中的花放在了墓前。三人俯首默立了一會,我用手擤了擤被
堵得嚴嚴實實的鼻子,長長呼吸了一口清明時節的空氣,說:「好了,我們回去
吧……」

    早晨出門時還沒下雨,所以我沒帶傘。

    D 女和大白兔各自都帶了一把。大白兔撐起了手中的花傘,交到我的手中,
順勢依偎在我的懷裡。

    我沒有拒絕她。

    三個人一同下山,D 女在前面走了幾步,返過身仰頭微笑著看著我們,那笑
容,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再次讓我想起達芬奇的《蒙娜麗莎》。

    大白兔和我也停住了腳步,不約而同地忍不住向後妻的墓碑又回望了一眼。

    花團錦簇中的後妻依舊在向我們微笑,她如花般美麗的笑容,永遠年輕,永
遠燦爛。

                            【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2-25 14:09 編輯 ]
2010-2-24 19:51#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carlos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43341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77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9-11-27
狀態 離線
我是从头看到尾啊,佩服原作者的功底,里面主人公碰到的A,B,C,D,E,F,G,H 大白兔等女人,每个都写实,好文啊!!
其实,我倒挺希望,C女死后,主人公能持续接受D女的“代妻”,也顺便把大白兔……  哈哈,又坐享齐人之福了。
2010-2-25 16:33#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sucker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19892
精華 0
積分 16
帖子 23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07-10-25
狀態 離線
很敬佩原作者的文

這篇文其實不能算是情色文,而應當文學作品來看,
只不過轉帖大人把他放在這個網站而有可能降低這篇
文,讓更多人感動,而流傳久遠的價值。


只不過男和女的恩怨情愁,永遠是最讓人蕩氣迴腸,感人
肺腑的故事,更何況是走過地獄卻不放棄而仍能仰望
星空的人寫下他的經歷,讓我們這些老二發硬,到站
上找文發洩的人,有更深的感觸,也有想給原作者更深
刻祝福的人為之汗顏,為之哀傷。


祝福原作者找到真愛。
2010-2-25 20:39#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雕刻
資深會員
Rank: 3Rank: 3



UID 43713
精華 0
積分 40
帖子 519
閱讀權限 30
註冊 2009-12-3
來自 桂林
狀態 離線
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院里读到这样一篇发人深思却又令人感动的文章,我也是无意中点了进来,昨天一口气看到早上6点,晚上回家接着把它读完了。
还在回味和深思中...想说点什么却还没想好...
对婚姻剖析得如此透彻...
我觉得...不管是已婚又或未婚,也不管婚姻生活过得是幸福又或不如意的朋友都值得一读~







喧嚣的人潮中无奈时光如梭
深邃的思海间品怀人生如梦
2010-3-11 00:19#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QQ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gaoqiang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18494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1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7-9-9
狀態 離線
這個哪是色文啊?本就是天涯上的熱帖啊
2010-6-21 14:58#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btm06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13935
精華 0
積分 26
帖子 92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07-6-7
狀態 離線
我找這一篇找好久了,看過之後一直想再回味卻忘記名字
記得當時看完之後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再一邊騎車一邊看簡訊
重看到27張最有感觸,好不容易尋找到自己的最愛,卻沒想到....唉
希望大家好好珍惜身邊的人,也要注意好安全,現在好想念我GF啊
2010-6-22 02:27#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fengma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6752
精華 0
積分 15
帖子 78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06-11-9
狀態 離線
现代婚姻家庭真实祭祀,值得一读,谢谢分享!
2010-6-24 17:01#1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qiulan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20559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1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7-11-12
狀態 離線
我很少回帖,但这次忍不住写上几句,真的很感动。
恰巧刚刚对明史产生兴趣,很有共鸣。
2010-10-2 23:08#1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射日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69908
精華 0
積分 14
帖子 25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10-8-8
狀態 離線
從深夜讀到正午
一個人生情感的縮影  細膩而深刻  
與C女的相契令人覺得絢爛而嚮往

讀完有點悵然 ! 餘味不盡 !

[ 本帖最後由 gary4033 於 2010-10-5 12:10 編輯 ]
2010-10-5 12:08#1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abc1234321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42140
精華 0
積分 2
帖子 114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9-11-11
狀態 離線
确实经典,对男女人性刻画入木三分,真实的令人落泪啊!
2010-10-5 17:26#1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傑克
高級會員
Rank: 4



UID 1840
精華 0
積分 51
帖子 395
閱讀權限 50
註冊 2006-9-25
狀態 離線
這不算情色文吧, 最後那段孫行長出事那段貼重複了, 要修正一下才好.
2010-10-6 07:02#1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sofia
高級會員
Rank: 4


四合院美眉  
UID 24184
精華 0
積分 81
帖子 193
閱讀權限 50
註冊 2008-4-5
來自 taipei
狀態 離線
我也是不常回覆文章的人
一來是懶 一來是文筆枯竭 遇到好文章常不知如何表答心中看法而懶人做罷
現在此刻正有這種心情 看看時間清晨6:10 我居然在還屬於睡眠的時間來回覆這篇文章!!
認真~這是我對文章想到的直接反應
認真的女人最美 ~不是  是所有認真的人都很美
對工作認真 對生活認真 那這是一個有心的人 會讓人感動
如球場上一個認真的隊友 你會被他感染一樣
此篇文張作者就是如此 因此你的作品令人不敢置於一般色文中 隨之也對你個人敬重起來
雖然對於幾個單訴的觀點不是很認同
站在女性關點 也對你各類女人的批評也很不服氣
但那是個人關點不同 必無在此討論必要 一點都無損此篇大作之成立
此時已6:40了 不知如何對你的讚賞 只能以這區區30分鐘的回覆來支持你
2010-10-7 07:10#1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QQ  Yahoo!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royjing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73311
精華 0
積分 4
帖子 61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9-5
狀態 離線
没有一口气读完,不过文笔很有功底,故事设计也不错
2010-10-7 10:50#1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vin
禁止訪問




UID 51147
精華 0
積分 2
帖子 13
閱讀權限 0
註冊 2010-2-26
狀態 離線
我也是一個潛水者,我喜歡爬文章,別人的文章裡有他的經驗,他的故事,這篇帶給小子我很多很多,他令我對2性,對婚姻,對人生,原本迷茫的道路有了一個認識,一個借鑒,借著作者的分享我感受到了很多,謝謝作者,也謝謝樓主帶給我在很多地方都不曾看過的好文
2010-10-7 12:06#1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啾啾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9023
精華 0
積分 22
帖子 43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06-12-23
狀態 離線
就算潛水再久,
看完這部鉅作再怎麼說也該浮上來推一下,真是難得的經典!!

順道告知同好,
<美國中文線上論壇>的 <<落葉>> 有另一種版本哦!
想看第二遍的人,建議可以看一看,文章內容比我們四合院的還多。結局到<四十六、尋找>

作者的ID是mask888。也就是變相怪傑888啦!
2010-10-12 21:03#1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獨角飛馬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57820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22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5-3
狀態 離線
看玩覺得 宜各家庭的組成真的讓人有很多省思的地方...
2010-11-24 19:54#1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akely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38892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15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09-9-20
狀態 離線
好不错的文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感触良多,受益匪浅。
2010-11-27 17:02#20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smren77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52751
精華 0
積分 21
帖子 90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10-3-16
狀態 離線
人生的无常,除了一声叹息,竟没有任何一句话,只有心中那淡淡的忧伤,还有心底不经意间的一下刺痛。
2015-4-19 10:05#21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ja2002
高級會員
Rank: 4



UID 17878
精華 0
積分 61
帖子 49
閱讀權限 50
註冊 2007-8-25
狀態 離線
最近也是告別了一段感情
準備投入下一段感情的階段
反反覆覆的咀嚼前段的好與壞
看著這篇文的過程也多多少少體會到一些

感謝此文作者
文末的婚姻體認
真是一針見血
好文!
感謝!
2015-4-20 00:19#22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黑暗中的聖徒
資深會員
Rank: 3Rank: 3



UID 45453
精華 0
積分 30
帖子 53
閱讀權限 30
註冊 2009-12-27
來自 中国大陆
狀態 離線
一口氣看完了。本來褲子都脫了,紙巾也準備好了,沒想到最後卻是用來擦滿滿的淚水的。
看了這麼多年的色文,這並不是唯一一篇讓我欲罷不能的文章,卻是唯一一篇讓我不斷流淚的文章,一個大男人看文章看的淚流滿面,是真的被李守傑和c女的悲情打動了。每一個女人都刻畫的活靈活現,一開始還以為又是一篇離婚男人艷遇不斷,肆意放縱的故事,沒想到看過之後讓我對婚姻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和老婆認識到進入婚姻已經快3年了,我們的感情很好,但是也還是有摩擦的時候。一拌嘴的時候就覺得是老婆不夠體諒我,看過文章之後發現其實我也不是完美的,很多地方也考慮不周。看完之後讓我突然有一種直接飛奔到老婆身邊對她更好,讓她更加幸福的沖動。看到A女的時候為李守傑的遭遇不值,看到C女出車禍的時候感觸還是不很大,從李守傑出院開始,淚水就沒有停過,一直流到最後。大白兔是個好女孩,我相信現實中也一定有著這樣純情、甘於奉獻的女孩。兩個人最後的結局是這篇文章最大的補償,而且讓人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文章中對前妻的怨恨,對A女、H女的鄙視,尤其是離婚女人的固定套路“大老板”的出現都非常的搞笑。唯一有點遺憾的是D女只是在事業上獲得了成功,卻沒能在婚姻中也收獲幸福。其實讀到大白兔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大白兔知道了李守傑和D女真正的關系,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呵呵,戲言,戲言。
文中寫到E女的時候還以為兩個人就算不能開花結果,至少也會有一段刻骨的經歷,沒想到原來是個純純的炮友,唯一的疑惑仍然是E女口中的救我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又有過什麼樣的遭遇。留給人們的遐想太多太多。
看到院友回復之後專門去看了所謂的另一個版本,可能是為了出版需要,新版減少了性的描寫,增加的很多的情感描述。結局也不一樣,最後大白兔放棄了堅持,改為E女和李守傑圓滿結局。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這個原版寫的比較“暴力”的原因吧,而且也真心希望大白兔這麼好的女孩子能和李守傑最終走到一起的原故,所以還是比較喜歡原版的,而且原版讓我收獲的不只是思考,還有無盡的感動,為了C女的悲情,為了李守傑的癡心,為了大白兔的堅持。新版則完全沒有那種感動,尤其是最後C女在李守傑心中被一筆帶過,只是逐漸淡忘,沒有了文章最後的悲慟,讓整篇文章直接降低了一個檔次,成為了一篇比較精彩的言情小說,而稱不上經典。經典就應該讓人讀到最後有意猶未盡,悵然若失的感覺,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原版的落葉已經被作者刪掉了,只剩下了新版的,讓我更加堅定了珍藏舊版的心。
最後作為潛水黨的資深一員,向舊版的落葉致上崇高的敬意。
2015-4-20 15:14#23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my97307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90708
精華 0
積分 1
帖子 4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1-3-9
狀態 離線
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深度有功力的文章了,分了三天看完,回想才离婚那个时候,也迷茫,也以为噩梦结束,知道再婚才发现原来好的女人真的是万中取一,可惜时光永不能重来,也许遇到了好的女人却错过,也许遇到了不该再婚的女人却一起,还是感谢这篇文章,让人发现做一个男人太难
2015-4-23 17:58#24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finalfree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68800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23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0-7-28
狀態 離線
废寝忘食的看完,没想到在这里看到这样的文章。对人性的分析,对男女和婚姻关系的感悟。虽然觉得作者在人物描写上有太多自己主观意愿影响,不过瑕不掩瑜,这不是文学作品,这是生活感悟,是人生阅历与经验的交流。毫无疑问,感谢作者用心的用自己的生活感悟来分享,引导大家的思考,避免走太多的弯路。
2015-4-26 23:23#25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maomaomaomao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252268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19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4-9-8
狀態 離線
文章中作者借李守杰的经历,抒发自己对婚姻的感悟,里面的许多观点与我不谋而合。
一个女人要是想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其实就是悲剧的开始。女人二十岁时能掌握男人,现代科技发达,三十也能吸引男人,这几个阶段男人可以不停地付出。
可若是女人四十呢?男人会逐渐的厌倦,而一旦有一个肯为他付出的人出现,那么这个男的肯定会迷恋。唉,我是潮汕人,家族里有几个女人原是槽糠之妻,后成为下堂妻。有几个女的也做了别人的小三,小三都是比较聪明的,还记得我一个堂姐和我妈说的话,大意是:没有女人不喜欢买衣服,可是买多了就会被认为浪费、势利、贪,那要怎样才能不被男友这样觉得呢?就是帮男友也买。
女人的衣服一定是多于男人的,可是这个多要有个度,她觉得三到五倍差不多。帮男人买衣服显得自己也关心他,其实更多是为了自己……
听她说的,我恍然大悟,聪明啊!
女人女人,何苦难为人啊?
2015-4-28 22:01#26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子彈在飛
資深會員
Rank: 3Rank: 3



UID 71117
精華 0
積分 30
帖子 51
閱讀權限 30
註冊 2010-8-20
狀態 離線
對人性的剖析入木三分,對婚姻的見解髪人深省,輔以曲折但真实的故事情節,肉戏并不降低文章的文學水平,反而增強了文章的生活氣息。難得一見的佳作,讓人欲罷不能。
2015-5-1 01:11#27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lizhiii
註冊會員
Rank: 1



UID 140139
精華 0
積分 0
帖子 4
閱讀權限 9
註冊 2012-9-19
狀態 離線
無意中在轉帖區發現了這篇文章,斷斷續續看了一天。很恐懼那種喪失親人的痛苦,無法想象該去如何面對。
很不錯的作品,在四合院里總會給我帶來這種無意中得來的驚喜。
2015-8-18 23:08#28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saintart
中級會員
Rank: 2



UID 381919
精華 0
積分 20
帖子 376
閱讀權限 10
註冊 2017-2-28
來自 台灣
狀態 離線
非常寫實的人生歷練故事!
2018-9-28 11:41#29
查看資料  發短消息   引用回覆  向版主反映這個帖子 回覆 頂部
   

查看積分策略說明快速回覆主題
標題:   (可選)
選項:
禁用 URL 識別
禁用 Smilies
禁用 Discuz! 代碼
使用個人簽名
接收新回覆郵件通知

           [完成後可按 Ctrl+Enter 發佈]

  可打印版本 | 推薦給朋友 | 訂閱主題 | 收藏主題  


 


本论坛支付平台由支付宝提供
携手打造安全诚信的交易社区   Powered by Discuz! 4.1.0 Licensed  © 2001-2006 Comsenz Inc.
Processed in 0.176635 second(s), 14 queries

所有時間為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2-2-18 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