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ds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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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再次響了,堯光深呼吸一口,一下打開了門。站在門外的正是穿著絲質
睡裙的時雨。她兩手交叉抱緊胸部,並不斷地摩擦著自己的手臂。
看著這樣的堯光,原本的不安一下子都不見,在自己的腦子下命令之前就一
把把時雨拉近自己的懷裡,緊緊抱住皮膚上透著涼意的時雨。
時雨開始掙扎:「不行……堯光……我喘不過氣了……」
原本以為時雨在拒絕著自己而不由地更緊地擁抱她,在聽到她說她「喘不過
氣了」才趕忙鬆開時雨。時雨輕輕地咳著,堯光趕緊撫著她的背。「真是……堯
光你不用那麼激動吧。」時雨邊咳嗽邊笑著道。
「我還以為你和任經煒跑了。」堯光抱著時雨,控制著自己手上的力道,以
防再次過於用力。他雖然嘴上掛著笑,但是眼裡卻沒有笑意。時雨知道,他不是
在說笑,而是真的擔心這個。
她不由覺得很好笑,便真的笑出來了。
「好笑嗎?」聽見時雨憋著的笑聲,堯光有些不高興。
時雨重重點了點頭,而後將自己的臉貼在堯光的胸口,聽著他胸膛裡規律的
跳動聲。「我才不會和經煒跑了呢。」
「那你就不要' 經煒''經煒' 地叫得那麼親切。」因為真的真的害怕時雨會
就此離自己而去,堯光的手不自覺地開始用力,語氣也透露出明顯的不快。注意
到時雨因為吃痛而皺起眉,堯光趕忙放鬆自己手的力道。
「吃醋了?」時雨抬起了頭,笑著看著堯光。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你知道我有多麼……」堯光一下說不下去,只是以熾
熱的眼神凝視著時雨。
時雨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了堯光的臉頰,繼續壞笑著道:「那我應該叫他什
麼?我已經習慣這麼叫他了,那麼多年都一直那麼叫了,要我改口喊他' 哥' 還
真是不習慣。」
堯光依舊沉著臉,但當他終於理解了時雨話中的意義時,他臉上一下現出錯
愕的神情。「啊?喂……」由於過於驚訝於這個答案,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難以
說出。
時雨繼續道:「其實我真的名字叫' 任時雨'.任海濤是我爸爸,經煒是我哥。」
而後,看著堯光依舊錯愕的表情,時雨突然擔心起來,「喂,你不會因為這樣就
不要我了吧?還是說,你比較喜歡我繼續當一個不知道是誰的人?那樣對你是不
是會比較輕鬆?我知道我們家和你們家算是宿敵的關係,也知道那時候把資料偷
走是我不對。但是我不知道你會這樣就……我果然不應該說的,應該就這樣什麼
都不說把你強行帶走的……」時雨的語速越來越快,她兩手交叉,不自覺地用力,
已經徹底語無倫次。但即便內心真的開始害怕,她還是執拗地看著堯光,不移開
已經泛起淡淡的水汽的眼。
堯光臉上的錯愕終於退了下去,他苦笑了一下,看著陷入不安的時雨,將手
指伸進她的發中,托著她的頭,俯身吻了下去。這個吻終於讓時雨停下了她的話,
讓她不安的眼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這只是一個淺吻,堯光只是讓兩人的唇相互覆上,並用自己的唇瓣輕輕撫弄
著時雨的唇瓣與嘴角,給了時雨一個讓她安心地吻。一會,堯光抬起頭,撫上了
時雨的臉頰,問道:「冷靜一點了?」
時雨點了點頭,眼神中還有一些不確定的閃爍。
堯光在時雨的額上輕吻一下,笑道:「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不要你了呢?不管
你是誰,既然決定要和你在一起,都會貫徹到底的。不過,任經煒竟然是你親哥
哥,真是吃了一驚。」堯光環上時雨的肩膀,帶著她走到大廳的長沙發上,讓她
坐在自己的身邊。
「我們一直以為任海濤……你爸只有一個孩子。」堯光詢問道。
似是要確認一般,又似是要將堯光佔為己有一般,時雨坐在了堯光的腿上,
兩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將整個人貼在他的懷裡。知道堯光話裡的含意,時雨笑道:
「我不是什麼私生子,我是我爸的第二位夫人生的。那時候我媽因為交通事故受
重傷住院,雖然我是保住了,但是她卻還是去世了。」
時雨的表情稍稍黯了一些,不過還是繼續述說著,她已經決定,要把一切都
說出來,「那起交通事故是蓄意的。爸爸怕我也出事,就把我送到別的地方撫養,
對外公佈了我的母親的死亡,並且宣稱我也沒能夠平安出生。所以,我算是一個
被藏起來的小孩,你當然是不知道的。」
堯光抱著堯光,他的目光再次恢復了原本的溫柔:「那真沒想到,我選的人
竟然是任家的大小姐,真是榮幸啊。」
「我才沒想到,我竟然會喜歡上一個自大、任性、沒有一般常識的大少爺,
最悲慘的是竟然還是我家最大的競爭對手。」時雨嘟起嘴抱怨著,但用眼神述說
著她現在感受到的深切幸福。
「所以才想逃?」堯光說完,便在她的唇上一啄,「我這次可不會讓你跑了。
萬一你跑了,我就到你家,讓你爸和你哥把你交出來。」
不服氣一般,時雨道:「我如果想跑,你可找不到我。這次出來,我家裡人
都不知道。」
「所以任經煒才沒有行動。」堯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現在他才能夠理
解任經煒對他的行為為何沒有任何的反應,卻在最後時間如此生氣。看到他暴怒
的樣子,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何一向以沉穩、不露城府的任經煒竟然會為了一個女
人露出這樣一面,導致他還誤會了兩人的關係。
「但是為什麼你會帶著CrossingLily的象徵物去了俱樂部?我
還以為你被任經煒當做商品賣了。」
時雨一下想起了她在俱樂部被騷擾的場景,臉上現出了明顯的不快:「那是
我低估經煒旁邊的那個女人了,竟然敢這麼算計我。不過我竟然會被這種伎倆算
計到,真是反常。」時雨歎了口氣。
堯光看著時雨的表情,有些失神。現在他看到的時雨似乎是回到了三年前,
但是又不一樣。現在的時雨是那樣的有生氣。她會率直地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不
高興的時候就會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開心的時候就會表現出開心的樣子。這樣
的時雨更讓他覺得想要抱緊,想要一直讓她能夠開心地笑著,想一直看她在自己
面前如此坦誠。她已經沒有了三年前的迷茫,沒有那時候的若即若離的距離感,
更沒有前段時間的那種失神空洞。她終於在他的面前表現出真正的她。
她會撒嬌,會任性,會想惡作劇。她在他的面前會表現出她的孩子氣,會像
小貓那樣蹭過來,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她想要的東西。這樣的她讓他更愛,同時
也很安心。
因為她愛著自己、想要和自己在一起,才會對自己這樣吧。
堯光低下頭,一個吻就要印在時雨的唇上。在最後幾公分卻被時雨的手擋住。
看到時雨的反應,堯光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時雨作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突然想起來,我來找你的原本目的還沒達成
呢?」
因為嘴被摀住,堯光沒有辦法答話,只能用眼神繼續詢問時雨。
見堯光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時雨縮回摀住堯光的手,在他面前攤開:「戒指
呢?」雖然只是說了那麼三個字,時雨的臉頰上又染上了一層粉色。似是要掩飾
自己的害羞,她又快速道:「真是,竟然逼著lady來要戒指。」
終於知道了時雨的意思的堯光臉上卻露出了「糟糕」的神色。他扶住了額,
沉默良久後,小聲道:「時雨,我能下船後再給你嗎?」
「那枚戒指呢?那枚戒指不是在你手上嗎?」時雨指的,自然是三年前堯光
送給她的那枚銀製戒指。
堯光用更小的聲音道:「那枚戒指……被我丟到海裡了。」
時雨的眼睛一下因為這句話所帶來的巨大衝擊而睜大,而後她起了一種虛脫
感。為了那枚戒指,她在那個海灘吹了一整夜的冷風。結果那枚戒指就被夏堯光
這個笨蛋扔到海裡去了?時雨在心裡不斷地嘀咕著,卻沒有說出來。她才不想讓
堯光知道那時候自己竟然做了那種事。
似是為道歉一般,堯光拉近時雨,再次湊上了自己的唇。時雨卻一把推開堯
光。「我去睡了。」丟下那麼四個字,她就走進臥室,而後重重關上門。
看著這樣的時雨,堯光只能露出苦笑,看著關上了的臥室門。
堯光看了看時間,距離船靠岸,已經不到三個小時了。
當時雨睜開眼睛時,一下跳入眼簾的,是堯光近在眼前的臉龐。原本還有些
迷糊的腦子一下變得清醒。她下意識地一下向後縮去,卻撞到了豎起的床板。雖
然上面鋪有柔軟的墊層,時雨還是因為吃痛而感覺腦袋猛地一震。即便硬生生將
湧上嘴邊的痛呼吞回到肚子裡,時雨揪成一團的表情還是暴露出她感到的疼痛。
看著這樣的她,堯光不禁失笑:「有必要這麼害怕嗎?」
時雨揉著後腦勺,坐起來,靠在床板上,皺著眉瞪著堯光:「有什麼好笑的。
你試試看啊,一醒來就看到眼前那麼大一張臉。」接著,時雨又問道:「什麼事?」
「船靠岸了。」堯光坐在床邊,微笑道。接著拿出了一條淺米色吊帶連衣裙,
放在床上。
「已經到這個時間了。」瞥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鐘,時雨拿起堯光為她準備的
衣服。正當準備換衣服時,她看向了堯光:「出去。」
堯光先是愣了一下,在理解了時雨的言下之意後,壞笑道:「怎麼,我該看
的不該看的不是都看過了嗎,到現在還……」堯光抬起手臂擋住了飛過來的枕頭,
繼續道,「說這種話。」
「出去。」雖然語氣強硬,但是裡面的些許害羞的成分卻是明顯。時雨向堯
光推去。堯光站起來,走前在時雨的臉上輕輕一啄。「我在外面等你。」說著,
他走出了臥室。
時雨脫去了身上的衣服。只是動一下就能夠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酸痛。
她走到房間,移開可移式櫃子,站在等身鏡前。現在的自己只穿著內衣,左手手
腕上已經戴上了堯光送她的那只腕表。
看到鏡中的鏡子,時雨不由一陣臉紅。自己的胸口、腹部、甚至於頸部都被
印上了紅色的吻痕,往下看,大腿的內側也有。抬了抬手,就能看到手臂內側也
有明顯的紅印。
時雨的臉一下漲得通紅。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擅長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但
是在看到眼前的景觀,她也難以鎮定。
夏堯光!
她在自己心裡爆發了巨大的怒吼。這樣讓自己怎麼出門?
時雨穿上了堯光為她準備的連衣裙。很合身,穿起來也很配她的膚色。雖然
胸口、腰側、大腿內側上的吻痕是被遮住了,脖子上的該怎麼辦?而且自己一抬
手,手臂上的吻痕就會露出。她拿起梳子梳理著自己的長髮,勉強蓋住了自己脖
子上的紅印。
她歎了口氣。看來,只能當作這是被蚊子咬了的。
時雨拿起堯光放在一邊的化妝包,為自己化了淡妝,而後轉身欲走。這時,
她從鏡中看到的景象讓她一瞬間有砸鏡子的衝動──自己裸露在外的背部上竟然
也有紅印,而且不止一個兩個。這個就算強調是蚊子咬的也不會有人相信吧?
時雨深呼吸幾口,穿上整齊放在床邊的高跟涼鞋,走出了臥室。
聽到時雨出來,原本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堯光立刻站起身。「準備好了?」他
問道。
「怎麼可能。」時雨沉著一張臉。她抬起自己的手臂,而後轉過身。「你讓
我這樣怎麼出去?」因為憤怒,時雨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但是堯光卻是以一種欣賞戰利品的眼神看著時雨的身體。發現時雨已經氣得
雙手握拳時,他才道:「沒事,我不會介意的。」
「你不介意我介意。」時雨立刻道,而後一下坐到沙發上。這個大少爺,難
道真的缺乏生活常識嗎?
堯光走進屋子,很快又出來。他的手上拿著一件白色短袖開衫紗衣。他拉起
沉著臉的時雨,幫時雨穿上了紗衣。
紗衣很輕,穿在身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舒適的絲質觸碰到皮膚,留下很舒
服的感覺。
扣上前面的第一顆扣子後,堯光微笑著道:「這樣就行了。」
「嗯……」低頭看著身上的衣服,時雨輕聲應道。這個人,明明就想到了,
卻沒有一開始就拿出來,明顯是在尋她開心。
堯光一把摟住時雨,將時雨擁入懷中。稍稍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時雨就發
現自己的腰已經被堯光環住,嘴唇也一下被堵上。「唔……」她想要推開堯光,
堯光卻緊緊抱著她,不讓她逃。
堯光慢慢享用著時雨的唇。他輕輕地啃噬著她的柔軟唇瓣,然後有些強硬地
敲開她的嘴,用自己的牙齒去輕輕碰撞她的牙齒。牙齒碰撞的清脆聲音震於兩人
的耳邊。時雨不禁有些犯暈。這時,她感到自己的舌頭被另一個柔軟溫熱濕潤的
東西覆上,而後糾結在一起。她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堯光的舌頭。堯光刺激著她
的舌面,並帶著她的舌頭一併舔著時雨的牙床。
在堯光的刺激下,時雨覺得自己的雙膝發顫,兩腿發軟。昨晚的一幕幕被這
一系列的刺激挑起,在時雨的腦中回閃,惹得時雨的臉上再次開始燥熱。
感受到時雨的身體開始變得無力,堯光順著時雨向下的勢讓時雨坐在沙發上,
而後坐在她身邊,將她半壓倒在沙發上。而後,堯光終於鬆開了她的唇,以灼熱
而煽情的眼神凝視著時雨,用眼神挑逗著她。
時雨一下側過頭,向後縮了縮。「不行。」她輕聲道。
「為什麼?」堯光輕吻著她的臉頰,一隻手開始在她的大腿上流連。
時雨笑著拍了拍他撫上自己大腿的手:「不、行!」她雖然是笑著,但是卻
有種「不容分說」的味道。她輕輕推開堯光環在她腰上的手,站了起來。「不是
要下船了嗎?」時雨轉頭,看向了堯光。她自己並沒有自覺,她微微揚起下巴、
卻低眼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堯光的側臉滿是自然而然展露的媚態。
簡直就是在勾引自己嘛。
堯光側過了臉:「遲點下船也沒什麼不好啊。」
「東西理好了嗎?」時雨直接岔開話題。她現在好不容易大體遮住了堯光在
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可不想再增加那些紅印。
「理好了。」堯光的話裡有不加掩飾的失望,「就算不理也沒有關係。反正
他們會把個人物品運到登記處的。你的東西呢?」堯光又問道。
「在經煒那兒。他會處理的。」時雨打開了艙門,「走吧。」她笑著道,而
後走了出去。
堯光立刻起身,追上時雨走了出去,並示意時雨挽上他的手臂。時雨嫣然一
笑,環住了堯光的手臂。
別的特等艙區的乘客們紛紛走向夾板準備下船。他們看到堯光,便對他或點
頭、或問好來打招呼。堯光也都得體地一一回應。時雨直面著他們投來的隱藏著
好奇的目光,對著他們點頭示意。
一步一步踏在夾板上。
夾板上鋪著的厚地毯吸去了鞋子的聲音。但是時雨能夠很直接地感受到,這
艘豪華游輪──流波!號離兩人越來越遠。
對於她,對於他,對於他們兩個,這艘船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了。一味想要
逃離的時雨在這艘船上再次被堯光找到。時隔三年後,兩人內心對對方的心情明
明沒有變化,明明更加熱烈地渴求著對方,但是卻偏偏彼此傷害。百日的航程,
整整三月,兩人的身體明明接近無比,精神卻越隔越遠。
但最終,兩人都下定了決意。
錯過的手,終於在三年後,再次挽在了一起。
已經認定,在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不想要放手。
時雨在心中默默下定了決意。
已經不想再和這個人分開了,不論會遇到什麼,不論要自己做什麼,都不想
要再和他分開了。
踏上陸地的一瞬,時雨看向堯光。「堯光。」她微笑著,看著自己的愛人。
長而順直的黑髮被海風溫柔地撩起,在半空中揚著。
「怎麼了?」堯光溫柔地問道。
「我愛你。」時雨用雖輕,但沒有任何遲疑猶豫的聲音道。她的臉頰雖然立
刻染上了一層淡粉色,但是她卻沒有避開堯光一下變得熾熱的眼神。
這是時雨第一次主動地、而且如此明確地表達她內心的感情。
堯光微笑著,用滿含情意的眼睛看著時雨:「我也愛你,時雨。」說完,他
俯下身,想要吻上時雨的唇。時雨卻一下轉過頭,面向前方,躲過了堯光的吻。
「走吧。」她看著前方,不去看堯光。
知道時雨現在其實很是害羞,堯光寵溺地笑道:「走吧。」
兩人並肩走著。
能夠如此站在自己身邊的,只有他(她)。
走了一段路後,時雨便看見在前方立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件淺藍色襯衫。
襯衫上線條分明,就連最上面的那顆扣子也扣好。這個男人直直地看著自己和堯
光的方向,並且以毫不客氣地眼光打量著她。即便和時雨的視線對上,他也毫不
避諱。時雨覺得自己心中一凜。這種眼神、是估價的眼神。
時雨微微瞇起了眼,而後向那個男人露出了微笑,就這樣迎上了他的視線。
堯光筆直地向那個男人走去。在那個男人面前,他站定。
男人鞠了一躬,而後道:「歡迎回來,堯光少爺。航程怎麼樣了?玩得愉快
嗎?」他的語氣,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完全沒有問候的溫暖親近感。
「還行吧。」堯光簡單道。
男人向前走去,堯光便帶著時雨,跟在他的身後。
時雨什麼都不說,默默地跟著。很顯然,這個男人是為夏家工作的人。在和
堯光對話時,他沒有看自己一眼,彷彿自己不存在一般。不對自己不該關心的事
情產生過於顯露的興趣。這是非常正確的態度。時雨在心中稱讚著這個男人。
三人很快就到了一輛黑色的高檔轎車前。男人拉開後面的車門,對堯光道:
「少爺,老爺和夫人在等您。」
堯光將一隻手放在車門門框邊,對時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時雨微微笑
了笑,坐了進去。堯光為時雨關上車門後,走到另一邊的車門,自己打開車門坐
了進去。
「這是我的秘書,顏卓一。」堯光簡短介紹道。
卓一坐進了駕駛室,什麼都不說,以熟練地車技開動了這輛轎車。
堯光握住了時雨放在兩人中間的手。他的手指插進時雨的指縫間,兩人的手
交叉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來我家吧。我想讓我的父母見見你。」
堯光微笑著對時雨道,而後吻上了時雨的眉。
一路上,作為駕駛員的顏卓一一句話都沒有說。堯光只是握著時雨的手,一
言不發。時雨看著窗外的景色,自然也不會說一句話。
車子滑進了一扇徐徐打開的鐵門,在穿過一個顯然每天都有精心保養的花園
後,停在了一棟修建簡單卻又透著華麗的房子前。
「到了。」這是開車後,顏卓一說的第一句話。
堯光打開車門,而後繞到另一邊的車門,為時雨打開了車門。時雨將手搭在
堯光伸出的手上,由堯光將她帶出車中。時雨站好,順勢挽上了堯光的手臂。
堯光看著時雨,微微一笑:「走吧。」
時雨和堯光一起走進了夏家的房中。毋庸置疑的,這是一幢豪宅。不論是外
面精心打點的花園,主宅用心的設計,還是房內擺放的瓷製品、懸在牆上的畫作、
走廊上花瓶中各式的插花,都符合時雨心中對一個豪宅的定義。而最最能夠體現
豪宅的一點,就是──極為寬敞的大廳,被傭人們打掃得一塵不染,設計一板一
眼而缺乏溫柔感,整個給人一種冷冰冰的印象,沒有一點家的感覺。
季節雖然還是處於夏天的尾巴,外面依舊是炎炎夏日,這裡卻讓人從心裡起
了一股寒意。時雨不自覺地更緊地挽住了堯光。
傭人們看到堯光進來,都會停下手頭的工作,向堯光恭敬地打招呼。同時,
他們也不加掩飾地打量著這個挽著堯光、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時雨直直迎向他
們的目光,微微笑著,算是打招呼。而他們則立刻移開視線,或是低下頭。
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全套西裝的中年男人。他走到堯光面前,微微行了一禮,
對堯光道:「堯光少爺,老爺在書房等您。」
堯光點了下頭,對時雨道:「那正好,一起來吧。」
時雨還沒有回答,那個如同管家一般的人道:「老爺要見的只是堯光少爺一
人。」雖然他言語依舊恭敬,卻含著一種威懾感,讓人難以說「不」。
堯光表情立刻顯出了一絲不快,但是他還是勉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轉向了時雨,表情立刻變得柔和:「那你等我,我去去就來找你。」
時雨鬆開了挽著堯光的手,微笑道:「沒事,你去吧,我隨便轉轉好了。」
堯光跟著男人離開了,時雨看著堯光離開的方向,向另一邊走去。偶爾經過
的傭人們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時雨,卻沒有人上來搭話。時雨只顧著自己欣賞
著牆上的掛畫,研究花瓶內的插花,並不在意那些人的眼神。
時雨悠閒地在這個寬敞、顯得沒有什麼生氣活力的房子裡散著步。不知是因
為折射還是散射,走廊裡的光呈現出些許昏暗,讓人有點腦子發暈的感覺。走到
拐角處,時雨聽到了輕微的人的談話聲。
這裡的傭人們顯然都受到過嚴格的培訓,工作中沒有一個人在說閒話。時雨
不難猜到來人的大致身份。但時雨並沒有逃避,她繼續順著走道往前走去。前面,
兩個女人正輕輕聊著天。時雨嘴角揚起一個禮貌的微笑,以安靜而沒有什麼表露
的眼神打量著這兩個女人。
年紀較大的女人將頭髮挽起,穿著一件略微蓬鬆的淺褐色中袖夏裝,腰間的
一根衣帶在腰側隨意地打成一個結。這是一個相當活潑的款式,但在這個女人身
上卻顯出一種冰冷高傲的感覺。這顯然不是由這件衣服帶來的,而是這個女人自
身身上所帶的氣質。她其實五官相當端正,就算上了一定的年紀還是顯得別有風
韻,但是因為她全身透出的氣質,讓人難以接近。
而她身邊的那個女人相當年輕,看起來應該和自己一般大。她穿著一件底色
純白的手繡連衣裙,頭髮大部分散著,只用上部挽成一個小髻,可愛又不失優雅。
皮膚白皙,大大的眼睛下是小巧的鼻子和一張櫻桃小嘴,尖尖的下巴勒出她姣好
的臉型,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淡淡的彩妝更是讓她的容貌顯得更加突出。她輕
聲附和著身邊婦人的話語,嘴角的笑容自然不做作。
兩人都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時雨,自然也看到了時雨嘴角的微笑。那個婦人用
如同鷹一般的冰冷眼神掃了時雨一眼,便不再看她。而那個年輕女子微笑著對時
雨輕輕點了點頭。
時雨也微笑著對她點頭回禮。
此時,時雨已經走到兩人面前。她站定,退到了一邊,讓兩人先走。當兩人
經過時雨身邊時,那個婦人卻停住了。「你是王小姐,對吧。」她看著前方,雖
然是在對時雨說話,但是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時雨微微一笑,道:「不愧是堯光的母親,消息知道得真快。」她並沒有直
接回答這個問題。
女人──夏家的女主人蘇夫人的目光一下冷冷掃過來,她用擲地有聲的聲音
道:「' 堯光' 這個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嗎?」時雨沒有閃避,直直迎上了蘇夫人
的眼神。一旁的年輕女子看著這個場景,沒有表現出害怕,眼神中還藏著一點淡
淡的興奮。
蘇夫人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聽說我們家堯光,在船上多受王小姐的照
顧了。」
時雨笑而不答。
見時雨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蘇夫人也沒有一點急躁的樣子,繼續道:「船
上發生了什麼,我們不會去追究。但是我想王小姐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們堯
光也到了要成家的年齡。如果傳出些什麼,對兩方都不好。」
時雨繼續微笑著,依舊什麼都不說。
「我們今天家中有客人,所以有招待不周,還請王小姐多多見諒。」雖然是
客氣的語句,但是蘇夫人的語氣中沒有包含絲毫的這樣的感覺。她在下的,確確
實實是逐客令。
「夫人所說的客人,是這位小姐嗎?」原本,在蘇夫人的打算裡,時雨這時
應該識趣地離開,但是時雨卻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她看向了蘇夫人身邊的年輕
女子,問道。
這位年輕女子也沒有任何猶豫地迎上了時雨的視線,對時雨微笑著。她並沒
有開口,她很清楚,她不需要在這裡開口。
「這位是然天集團董事長的千金,路笙小姐。」蘇夫人介紹著她身邊的女子,
眼神中現出了一絲不加掩飾的驕傲。
路笙。
時雨自然是知道這個女人。然天集團是內陸最大的私營石油企業,而路笙是
然天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今年二十二、大學已經畢業的路笙早已成了正在為自
己繼承人物色另一半的家族裡最熱門的人選。若是能夠娶到路笙,那麼就等於是
掌握了一大條能源線。這自然是相當誘人。而夏家──即便是在三年前、因為機
密資料的洩露受到了重創,但是依舊不能夠撼動它在同類企業中前五的位置。
蘇夫人的嘴角揚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時雨面前露出了笑容。這個笑容充
滿了自傲,還藏著對時雨的蔑視:「路小姐很快就會是我們家的一員了。」
時雨嘴角的笑容,在一瞬間僵住了。
堯光的哥哥夏堯秦在三年前就已成婚。蘇夫人話裡的意義,已經很明顯了。
堯光在緊閉的書房的門上輕敲三聲:「爸,是我,堯光。」
隔了一會,就聽到裡面響起了有些低沉的聲音:「進來。」
堯光打開了書房。眼前的情景還是和以往一樣。為了營造一個適合思考冷靜
的環境,書房的裝修一律使用冷色調,而且傢俱的形狀都是方方正正,少有圓潤
的地方。巨大的書桌上放著一台二十八寸屏的一體機,而在一邊放著各個文檔及
資料。
書桌前有一張黑色的真皮質靠背椅。此時這張椅子的椅背面對著堯光。堯光
只能看到父親的後腦勺。看著那一頭過黑的頭髮,堯光扯了扯嘴角。
「有什麼事嗎?」堯光板起臉問道。
「桌上的那個牛皮紙袋是給你的。」夏景嚴並沒有轉過椅子,依舊背對著堯
光。
堯光拿起放在桌子邊緣的牛皮紙袋。紙袋就面對著他放在他的前方,顯然一
開始就為他準備好了。他打開紙袋,裡面只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穿著寶
藍色晚禮服,正在和什麼人聊天的年輕女子。雖然只是一張照片,雖然只是匆匆
掃了一眼,堯光還是得承認,這是一個美人。只要一個掃過一眼,就會讓人注意
到的女人。
「她叫路笙,是然天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說到這兒,夏景嚴轉過椅子,
身子靠在椅背上面對著堯光。
雖然堯光是從上面的角度俯視著自己的父親,但是他還是能夠明確感受到父
親帶給他的魄力。夏景嚴的眼神逼視著堯光,堯光下意識地想要移開,但還是用
自己的大部分的精力讓自己和他維持對視的狀態。
夏景嚴繼續道:「為了重振夏家,我決定和路家聯姻。能源是不可缺少的,
要想要拓寬現在的市場,石油是必需的。石油不單單是直接的供能物,更是能夠
變成大筆金錢的寶物。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這是最最需要的。而路家也想要拓
寬自己的事業。由我們兩家聯手,一定能夠取得最大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讓我娶這位路家小姐嗎?」堯光沉下聲音,借此來隱藏自己
的感情。
「不錯。堯秦已經結婚了,所以聯姻當然由你來完成。她今年剛滿二十二周
歲,也就比你小了三歲。從年齡角度來看,你們兩個也是很般配的。再說,你也
看到她的照片了。不論是容貌還是身材,她應該都沒有什麼可以讓你挑剔的地方
吧。而且性格也相當不錯。」夏景嚴沒有任何停頓地道。在他看來,這已經是一
件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只是在陳述事實,然後告訴堯光應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堯光放下手上的照片。路笙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女,而且按照夏景嚴的話說
起來,條件是相當之好。若是在之前,他應該會聽從父親的安排,答應這個聯姻,
但是現在──「可是爸……」
堯光的話剛出口,便被夏景嚴打斷:「你現在先回房去換身衣服,等會和路
小姐一起吃個飯。路小姐一直在等你回來。」
聽了夏景嚴的話,堯光臉上立刻閃過了詫異:「爸,這位路小姐現在在我們
家?」
「嗯。你媽在陪著她。」看了一眼時間,夏景嚴站起身。「你先去換身衣服。
換好後就來飯廳。」說完,他就顧自走出了書房。
時雨的笑容一瞬間僵硬了,但很快她就恢復了自然,向蘇夫人道:「是嗎?
可是這應該還只是商議中的事情吧。」
「如果是堯光的話,不需要王小姐來操心。堯光會作出最合適、最明智的選
擇。」蘇夫人緊緊盯著時雨的臉,觀察著她任何一點神色的細微變化。
時雨盡力保持著自己現在的表情:「這個還是要看本人吧。」她轉向路笙,
微笑著問她道:「路小姐,這門婚事,是聯姻吧。」
「算是吧。」路笙簡短地答道。她的聲音細而不尖,甜美而不膩人,讓人聽
著十分悅耳。
「那你也同意了嗎?」時雨緊緊看著路笙。
路笙微微笑著道:「同意啊。」
「可是你一次都沒有見過對方,這樣就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可以嗎?」時雨問
道。她能夠感受到蘇夫人向她投來的冰冷視線,但是她並不加理會。
「那我想問王小姐一個問題。」路笙以自然地笑容向時雨提問。時雨沒有料
到這時會被路笙提問,微微愣了一下,而後點頭同意。路笙問道:「王小姐,你
愛堯光嗎?」
時雨沒有料到路笙會如此直接地問,再次怔了一下。而後她揚起了嘴角,大
大方方承認道:「我愛他。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他。」
「我知道您愛他,但是如果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愛他的人,那就是您的傲慢
了呢。」路笙笑著道,雖然語調柔和,但說出的話卻是犀利無比。「雖然今天和
王小姐是初次見面,但是我能夠知道王小姐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女性。能夠得到這
樣一位女性的愛情,我相信堯光一定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人。我現在對堯光的感情
自然是比不過王小姐您,但是我相信,在之後,在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中,我和
堯光一定能夠建立一個幸福美滿、充滿愛的家庭的。」
聽到路笙如此篤定的話,時雨覺得自己有些頭疼。為什麼這個女人能夠如此
確信這些。她深知堯光其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只要他希望,他能夠讓大部
分的女人傾心於他。而眼前的這個女人──看起來是個十分乾淨而直接的女孩,
她純淨的眼神是自己失去了很多年的。時雨驟然感到了巨大的危機感。
路笙繼續道:「而且,我並不是' 一次都沒有見過對方' 哦。在三年前的一
次宴會上,我就已經見過堯光了,雖然他很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
時雨覺得自己頭更痛了。三年前,為什麼又是三年前?
「王小姐,我們能否借一步說話?」說完,蘇夫人就向前走去,打開了最近
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時雨在和路笙點頭示意表示告辭後,走進了房內,帶上門。
蘇夫人已經打開了房內的燈,站在一邊。
時雨向前走了幾步,站在距離蘇夫人三步的地方。
「船上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我先在這裡代堯光向你道歉。」瞟了一眼時雨
的左手手腕,蘇夫人立刻移開了視線。她的語氣冰冷,沒有一絲一毫地道歉的意
味。
「是嗎?」時雨回以兩個沒有什麼意義的字眼。
蘇夫人也厭倦了這樣迂迴的說話方式,直接道:「你開個價吧。」
聽了蘇夫人的話,時雨輕笑一聲,而後道:「好啊。」
蘇夫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果然,這種女人最好處理。反正從一開始,她們
就是沖這個目的來的。要大筆的封口費,最多再追加一些自家生意上的訂單。她
們從一開始就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的。對於眼前這個女人而言,由自己
開口談條件是相當不錯的吧。畢竟,由自己開口,就意味著她掌握了更多的主動
權,有著要高價的可能。再說,她手上的傷痕,是最好的籌碼。
蘇夫人的眼神中露出不加掩飾的鄙夷及厭惡。她雖然不介意自己的兒子玩女
人,但是她卻應該好好教育教育他了。凡事應該有個度,他很明顯地越過那個度
了。在船上發生的事如果傳出去,可是極大的一樁醜聞。到時,這個女人可以飾
演悲情角色,而自家則處於極大的不利地位。
真是……
的確應該找個女人拴住他了。
蘇夫人拿出一份顯然早已準備好的協議,遞給了時雨。時雨微笑著接過。
堯光走出書房就想去大廳找時雨,但是那個穿著筆挺的西裝的中年男人──
夏家的管家,戴管家走到他的面前,對堯光道:「堯光少爺,請先回房。」
堯光看了戴管家一眼。他知道,現在最最節約時間的方法,就是什麼廢話都
不說,按照戴管家的話去做。在這個家裡,權利最大的自然是他的父親夏景嚴,
之後的不是他的母親蘇夫人,而是戴管家。戴管家管理著這個家內的大大小小各
種事物,若是起了意見上的爭執,雖然最後拿定主意的是家主,但是夏景嚴一般
都會順從戴管家的意見。
因此,實質上,戴管家在這個家中是最有發言權的一個人。不僅是堯光,就
算是他的兄長,夏堯秦也要順著他的意做。戴管家做的事情都有他一定的道理,
也沒有出過任何稍大的紕漏。所以,與其現在逞一時嘴舌之快而浪費了時間,還
不如盡快回房換好衣服後再下來。
堯光快速回到自己房間,隨便抓起櫃子裡擺好的一套衣服。換好後,他快步
衝下樓梯,向大廳走去。他無視了所有的傭人對他打的招呼,只是在走道裡快步
走著,尋找著時雨的身影。在轉過不知道第幾個拐角後,他看到了一個身穿一身
白色連衣裙的,腰際和裙擺上繡有別緻的圖騰。
大約是聽到了腳步聲,這名女子轉過身來。堯光一眼就認出了她。眼前站在
牆上掛著的畫作前欣賞的人,正是剛才他在照片上看到的女子,然天集團董事長
的獨生女,父親安排的他未來的妻子,路笙。有些人特別上鏡,拍出照片比真人
好看;而有些人雖然照片看過去一般,但是真人卻會讓人眼前一亮。而路笙兩者
都不是。從照片上,堯光已能夠一眼看出她的美,而真人在面前,雖然只是一個
轉頭的動作,堯光不得不說,他再一次被她吸引了。
路笙在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姣好的臉龐立刻綻放出一個乾淨的笑容。「堯
光?」她用她讓人覺得十分舒服的聲音問道。
「嗯。」堯光立刻回過神,簡單應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時雨。
「好久不見了。我是路笙。」路笙微笑著向堯光介紹著自己。
「好久不見?」堯光的眼神中透出困惑。這樣的一眼掃去都能在百人之中發
現的美人,若是自己見過,應該不會沒有印象。
「三年前,在一個酒會上我們見過的。那時候你還幫我解過圍。」看出堯光
的眼神中依舊滿是困惑,路笙並沒有作更多的解釋,笑著道:「你不記得也沒有
關係。你只要現在能夠好好記得我就行了。」
堯光微微點了點頭,而後問道:「聽爸說,我母親陪著你。她現在人呢?」
「她有點事,就先走了。」路笙依舊是微笑著答道。
「她一個人離開的嗎?」堯光又問道。
路笙答道:「不是,她是和王小姐一起離開的。」
果然。果然時雨被帶走了。堯光的語速稍稍變快了一些:「你知道他們去了
哪兒嗎?」
路笙搖了搖頭:「不是很清楚。」
「謝了。」堯光轉身要走,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路笙道:「雖然不知道你
是怎麼想的,但是我不會娶你的。我已經有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
路笙嘴角的笑容有點僵住了,但她依舊笑著看著堯光,只是這個笑容卻帶上
了一些掩不住的悲傷色彩。
看到這樣強顏歡笑的路笙,堯光的心中頓起不忍,但他還是道:「對不起。」
路笙輕輕搖了搖頭:「你不需要對我道歉的。畢竟接下來會如何我們都說不
好。但是有一點我想要告訴你:我不是被父母逼著答應這次的聯姻的。我是以自
己的意願同意的。我……」路笙的臉一下漲紅,猶豫一會,她還是道,「我是喜
歡你的。」而後,她還不等堯光說出更多的話,繼續道:「雖然你現在喜歡的是
王小姐,但是我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的。」
堯光看著眼前滿臉通紅,努力地直視著自己的女子,只是覺得更加抱歉。他
只能說出三個字:「對不起。」而後,他向前走去。
流波!號,船主區。
經煒坐在床邊,赤裸著上半身,點著一根煙,慢慢地抽著。在床上,躺著全
身赤裸、裹在薄薄的毯子裡的一泠。
「你怎麼開始抽煙了?」一泠躺在床上,看著背對著自己吞雲吐霧的經煒,
輕聲問道。
「你醒了?」經煒立刻將自己手裡的煙按滅在一旁的小碟子裡,轉過身,以
溫柔的眼神看著一泠。見一泠眼神內的疑惑,經煒扯起一個笑,道,「最近有點
煩心的事。」
「公司出了什麼問題嗎?」一泠坐起身,看著經煒擔心問道。他知道,經煒
和他這樣的船員不一樣,要擔負著整個龐大的企業的命運,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數
不勝數。
「不是公司的問題。」經煒將一泠擁入懷中,吻上了他的薄薄的嘴唇,直接
用舌頭侵入了他的口腔。一泠看著經煒,兩手環住經煒的身體,熱情地回應著經
煒。良久,兩人才慢慢分開了彼此的唇。
「接下來,我們還能見到嗎?」一泠垂下了眼,問著經煒。
「能啊。我已經幫你訂好了賓館了。你就先住在那裡吧。我來見你前會和你
聯絡的。」經煒看著近在咫尺的戀人,溫柔地微笑著。這樣的笑容,幾乎沒有人
有幸見到過。
這樣的笑容也最讓一泠動心。他在心中無數次感謝上蒼,竟然能夠這樣陪伴
在自己最愛的人身邊。他輕聲問道:「你不住過來嗎?」
「我要回家待一段時間。」經煒摟著一泠,輕聲道。
一泠有些不滿地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說,就算不回家也沒有關係的嗎?」
他明知道自己不可以貪心,卻有無法壓下想多和戀人共處的願望。
「家裡出了點事,所以我必須回去。」經煒嘴角的笑意泛起了些許無奈。
「是你父親出了什麼事嗎?」一泠問道。
「不是。」經煒遲疑了一下,決定和一泠說出實話。而且他很好奇,為什麼
時雨會知道他和一泠間的關係。「我妹妹闖了禍,要我幫她善後。」
「妹妹?你有妹妹?你不是獨生子嗎?」一泠很是迷惑。
「有個被藏起來的妹妹。是我爸和他第二個妻子生的。因為一些原因就把她
藏起來了。」經煒簡單地解釋道。
「原來你還有個妹妹,真是好奇,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你應該認識的。」經煒說出了讓一泠更為驚訝的話,「她叫時雨,不過
……」經煒立刻發現一泠的驚訝有了另外一層含義。「你果然認識她。」經煒無
奈地笑著。難怪時雨知道自己和一泠的關係。只要她想知道的,她都可以問出來。
「原來,時雨是……」一泠被驚得連話都說不完全了。雖然他知道時雨似乎
藏著你能說的秘密,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想起她和夏堯光的關係,一泠立
刻理解了堯光嘴中的「善後」的意義了。他不由地抱緊了經煒:「時雨她,她不
會有事的,對不對?」
「不會的。我不會再讓她有事了。」經煒也抱緊了一泠,再次吻上了一泠誘
人的雙唇,並將他壓回至床上。
時雨快速地掃完蘇夫人遞給她的長達三頁的協議書,其間詳盡地列出了各個
事項,特別是約束乙方,即時雨的框框條條。她不得不感歎,便是離婚協議書都
沒有寫成這樣的。在金額數目後有一條橫線,而在附加條件後也有一條橫線,顯
然這是讓時雨自己填條件的地方。
考慮的真是周到。
時雨不禁暗自咋舌。由這份協議看來,他們處理這種問題應該很多次了吧。
就是這份協議,應該也只是沿用原本給別的女人的協議,單單把乙方的名字換了
換而已。
「你說吧。」蘇夫人以高高在上的態度看著時雨。
「只要是我開的條件,你們都能答應嗎?」時雨微笑著問道,直視著蘇夫人
的眼。
「只要可行,都可以答應你。」蘇夫人一心想盡快填好這份協議,讓這個女
人在上面簽好字、按上手印。
「放心,我不會提很過分的要求的,對你們而說,是有足夠的能力同意我的
要求的。」時雨嘴角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
「你說說看。」蘇夫人的話越發簡短。
「我要,」時雨一字一頓、清楚地道,「夏、堯、光。」
聽到時雨的話,蘇夫人用心描好的眉一下皺起,看著時雨的眼神一副「不知
好歹的丫頭」狀。她冷冷道:「王小姐,玩笑是要適可而止的。我的耐心是有限
的。」
時雨繼續微笑道:「可是如果這份協議沒能達成的話,最後麻煩的應該是您
吧?」
「這可說不定。」蘇夫人冷哼一聲,「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你想要為你
家、為你自己所索要最大的利益的話,還是好好把握現在吧。」
「我知道了。」時雨稍稍想了想,而後道:「那我就要,夏家。」
蘇夫人的臉色浮上了一層鐵青。她第一次碰到這麼一個癡人說夢、不知好歹
的死丫頭。
時雨繼續道:「我說的夏家,只是你們家族產業的所有股份罷了。要管理這
麼大的一個企業太麻煩了,我可沒有這麼一份閒心。」她笑得非常自然,彷彿只
是在和眼前的女人扯著閒話,說著非常輕鬆的話題。
「看來你一開始就沒有和我們做交易的打算。」蘇夫人的語氣中有著不加掩
飾的怒意。
時雨嘴角的笑意更濃:「我有啊,只是您不肯同意罷了。我很認真地提出了
我的兩個條件了,不肯同意的是蘇夫人您啊。」
「和你談真是浪費時間。」蘇夫人冷冷拋下這句話。
「那麼說,協議失敗了?」雖然是個問句,但是時雨卻是用陳述句的語調道。
她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不見,目光中透著寒意。她手裡拿著剛才蘇夫人給她的
協議,慢慢地將協議對半撕開,而後將兩邊重合,再次對半撕開。直到不能再撕,
她才停下撕紙的動作。時雨一直看著蘇夫人,手一揚,手上的碎紙片立刻被拋到
半空。紙片紛紛揚揚地飄下,原本乾淨整潔、一塵不染的房間立刻到處都被蓋上
了白色的紙片。
蘇夫人的臉色十分難看。「你膽子可真不小啊。你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嗎?
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像你這種女人,封口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試試看啊。」時雨冷冷地看著蘇夫人。她已經厭倦在這個女人面前作
出微笑了。
「你就不管你家的事業了?」蘇夫人開始威脅。
聽了蘇夫人的話,時雨輕笑一聲:「我家的事業?我家的事業還不需要我來
操心。」
「也就是一個二流通訊公司。這種公司,要擊垮簡直就如覆手。」即便被時
雨現在的態度激怒,蘇夫人還保持著她一個貴婦的風度。
「那就請吧。」時雨嘴角揚起了一個透著些許挑釁意味的笑容,「雖然對王
社長有點過意不去。」
蘇夫人微微瞇起了眼:「作為兒女,你就忍心毀了你父親的事業?」
「我父親的當然不行。不過那家公司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時雨一副
無所謂的態度。
蘇夫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誰?」
「您說呢?」時雨看著蘇夫人。
「你不是王霄虹。」雖然是猜測,蘇夫人卻用確定的語調道。
「王霄虹現在應該還在海邊的一個別墅裡修養才對。」時雨如此道。
「你是誰?」蘇夫人的臉色越發難看,她緊緊地盯著時雨。
「我是誰呢?」時雨笑了笑。
此時,隱約傳來了掛鐘的聲音。「當──當──」一共響了十二下。
時雨再次揚起一開始面對蘇夫人的微笑:「已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們用
餐了。」說完,時雨走過站在前的蘇夫人身邊,打開門,直直地走了出去。
時雨辨認著方向,向大廳走去。地上鋪著的厚實的地毯吞去了她的腳步聲。
突然,不遠處的轉角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原本面無表情的時雨的嘴角一下
上揚,綻放出一個自然的笑容。「堯光。」她喚著眼前朝著自己大步走來的男人。
堯光快步走到時雨身邊,一把抱住了時雨。「沒事吧?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時雨也抱緊了堯光,把身子緊緊貼在堯光的身上,感受著他身體
的溫度,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不過我應該被你媽討厭了。」時雨
苦笑了一下。變成那個樣子實非她本願。看來自己還稱不上算是一個完全的大人,
連自己的態度都不能好好控制。
「沒事就好了。」堯光慢慢地放開了時雨。
「那我回去了。」時雨在堯光臉頰上輕吻一下,向堯光道別,「今天你家還
有別的客人。」
「時雨,那是……」堯光急急地想要解釋。
時雨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對堯光笑著。「沒事,我知道的。」她將頭靠在
堯光的懷裡。堯光抱著她,讓她倚靠著自己。一會後,時雨抬起頭,笑了笑,道:
「那我先走了。」
「要我送你嗎?」堯光問道。
「不用了。」時雨吻上了堯光的唇,並將自己的舌探了進去。兩人緊緊擁在
一起,激烈地交換著吻。良久,他們才分開了彼此。
時雨慢慢地向前走去。剛才的那個吻,有些故意的意味。她知道,路笙就在
後面。
路笙看著擁吻著的兩人,兩手緊緊抓在一起,白嫩的手背上出現了淡淡卻顯
眼的紅印。她緊緊抿著自己的雙唇,低著頭,劉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她的
表情。
時雨踩著八公分高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她拒絕了堯光送她回家,
是她的逞強,在那個女人面前的。
路笙。
她在自己的心裡默默念著這個名字。自己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原本以為只會是一個普通的、高傲的大小姐,可她不是。在時雨看來,路笙就是
一個和她完全相反的人。時雨有自信能夠讓人無法看清自己在想些什麼,是因為
自己的眼睛包含的情緒太多,直白地說,就是一片混沌,讓人難以捉摸。但是,
路笙不一樣。
她的眼睛很清澈,因為太清澈了,反而讓人看不出她其後藏著的深意。她不
知道,路笙在想什麼。那個女人,對於時雨而言,算是最為棘手的類型。
她拒絕了堯光送她,是因為想要借此告訴路笙,就算讓堯光陪你也沒什麼。
她本想借此顯示出她才是會和堯光在一起的人,但是她最後故意在路笙面前的和
堯光的擁吻洩露出她的不安。她想要借此告訴路笙,堯光是她的。她在逞強。
那個女人,讓她難以安心。
走到大馬路上,時雨才突然想起,自己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有聯絡工具。要
走回去嗎?她苦笑著看了一眼自己腳上的高跟鞋。細長的跟有足足八公分。平常
穿的大都是舒適的平底軟鞋,這樣長時間踩著如此高的跟走路,腳的前掌已經磨
得很疼。腳後跟很疼。腳面被鞋邊勒住的地方也很疼。
自己果然、不是很適合這樣的生活。
時雨坐在路邊的花壇邊緣,脫掉腳上的鞋,用力敲著鞋底,想要敲掉鞋底的
高跟。可惜失敗了。在有些懊惱之際,她瞥到了旁邊的一個東西。她穿上鞋,踩
了上去。細長的鞋跟一下陷進下水道入口上的空橫條裡。加上人的重量,鞋跟一
下陷進去不少。時雨努力往前走。終於,鞋跟被強行扯斷。
如法炮製,時雨卸下了第二隻鞋上的高跟。
雖然鞋子的比例顯得有些怪異,但是整只腳著地的感覺讓時雨感覺輕鬆不少。
路上有些行人注意到時雨的這個有些「非常態」的行為,投以奇怪的眼神。時雨
並不在意。她走到馬路邊,揚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坐了進去,時雨報出了一個路口。「到了以後我會告訴你該怎麼走的。」時
雨對司機道。
車子平穩地啟動了。
時雨坐在司機的正後方。她抬起左手臂靠在窗上,將頭倚了上去,看著窗外。
明明正在開往自己的「家」,對通往家的路卻是一點都不熟悉。時雨的嘴角泛起
一個自嘲的苦笑。
現在的人出去,看起來大都都是兩手空空。畢竟,只要口袋裡有手機,有錢,
又帶了家門鑰匙,就可以了。但是現在身上,這三樣一個都沒有。現在的她,孤
身一人,沒有一點點保障。
她沒有聯絡工具,也沒有錢這個一般等價物,更沒有家裡的鑰匙。便是現在
要去的家,都沒有去過幾次。普通人都有的東西,她一個都沒有。
時雨的眼神裡現出些許的傷感。她閉上了眼睛。良久後,再次睜開內的眼睛
裡,已經不包含那些許的幽藍。
這種東西、馬上就什麼都回來了。
穿過了有些擁堵的大半個城市,計程車到了時雨說的那個路口。時雨按照自
己的印象,告訴司機應該往哪兒開。大約十分鐘後,在拐了一個彎後,車停在了
一扇鐵門前。
「請等一下。」說完,時雨打開了車門。
「小姐,請先付車費。」司機的語調裡有些不耐煩。
「我現在正要找人付車費。」時雨半開著車門,對著司機道,「你現在就在
車上,如果我想要跑的話你也能很快追到我吧。無用功的事情我不想做。況且既
然你把我送到這裡,你自然是會得到你應得的車費的。」說完,時雨並未等司機
說話,直接關上車門,大步走到大門旁,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司機的表情彷彿
被噎到一般,鐵青著臉看著時雨走到門邊。她輕輕說了什麼,而後站到了一邊。
等了大約五分鐘後,鐵門旁的側門被打開,一個西裝筆挺、頭髮梳得一絲不
苟的男人走了出來。時雨微笑著道了聲「沉伯伯好」,便走進了側門。
典型的豪宅莊園。雖然算是自己家,感覺卻是極其得陌生。時雨脫去腳上已
經沒了高跟的高跟鞋,隨手扔在一邊,踩在了中間的草坪上。時間剛過正午,在
耀眼的陽光的照射下,青綠色的彈簧草上覆上了一層光亮。大概是因為剛剛澆過
水,草坪上有些濕漉。踩在軟軟的草上,沾著水露,不由覺得腳趾縫間有些癢癢
的感覺。
即便腳上沾上了一些泥,時雨也毫不介意。她開始小跑起來。不多久,便到
了頭。眼前是一幢兩層樓、帶有閣樓的房子。
時雨直接走出草坪,赤著腳進了房中。在她身後留下了一串淺淺的腳印。踩
在冰冷的瓷磚地面上,涼意從腳底透了上來。工作的傭人都以好奇的目光看著她。
對他們而言,應該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在這個家中,知道自己的除了父親和兄長
外,也只有在這個家工作了十年以上的人罷了。
時雨並沒有在意那些傭人的目光,就這樣赤著腳走到了大廳,沿著樓梯走到
了二樓。剛走到二樓,就有傭人拿著鞋小跑著到時雨旁,放下了鞋子。「歡迎小
姐回來。」她恭敬地說。這個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的傭人是這個家的管家,剛才
來接時雨的沉伯的妻子。她最先照顧的,是時雨的母親。時雨小時候一直由她照
顧,可以算是她帶大的。在時雨自立後,便回到了這個家。
時雨讓原本想為她穿上鞋的女傭站到一邊,自己穿上鞋。「沉姨好。」時雨
笑著向她打著招呼,而後又問道,「經煒回來了嗎?」
「少爺還沒有回來。他說他會回來吃晚餐的。」沉姨答道,而後笑著道,滿
眼慈愛,「老爺知道小姐回來了,很高興呢。」
「我知道了。爸現在在書房嗎?」時雨微笑著問道。
「在。」
「那我現在就去。」說著,時雨向二樓東邊最裡面的房間走去。敲了敲門,
一聽到裡面有了回應,時雨就開門進去。有些寬敞的書房內的,是一個看起來剛
剛四十出頭,精壯、沒有一點發福跡象的幹練男人。他抬起頭看見時雨,臉上立
刻浮現了笑容:「瘋了那麼久還知道回來啊。」雖然是責備的話語,語氣中卻沒
有一點責備的意思。
「爸。」時雨叫了一聲,立刻從一邊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任海濤的旁邊。她
抱了一下自己的父親,而後甜甜地笑道,「我回來了。」
「這次去哪兒了?」任海濤看著自己許久不見的女兒,有些寵溺地笑著。
「去海上轉了一圈。挺好玩的。」時雨簡單地答道。而後她坐在椅子上,一
臉認真地看著任海濤。
「怎麼了?」見到女兒少有的表情,任海濤覺得有些稀奇。
「有點事情想拜託爸爸。」時雨的語調有些遲疑。
難得聽到時雨有請求,任海濤很是高興。他一直覺得,時雨有事情都不和他
說,也不來依靠自己這個父親,這實在是讓他有些失落。聽時雨那麼說,他立刻
道:「儘管說,能幫你的一定幫。」
「爸,我有喜歡的人了。」時雨道。
沒想到時雨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話,任海濤在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他感到自己的心裡被「咚」地重重敲了一下。知道自己的女兒年紀其實也不小了,
早就不是小女孩了,但是從她嘴裡聽到這麼一句話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爸,我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他爸媽不喜歡我。」時雨看著眼前臉頰微微有
些抽動的父親,繼續道。「所以想讓爸幫幫我。」
任海濤輕咳一聲:「幫也是可以的,但是總該先把對方是誰告訴我。」
時雨抓住任海濤的手臂開始撒嬌:「爸,你要先答應幫我忙。」
任海濤歎了一口氣:「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還是爸爸最好了!」時雨一下抱住了面露無奈的任海濤。
任海濤拍了拍時雨的背,問道:「那現在能告訴我,把我女兒勾走的小子是
哪個了吧。我認識嗎?」
時雨點了點頭:「認識的。是夏堯光。」沒有停頓,時雨直接說出了堯光的
名字。她注視著任海濤的反應。
任海濤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而後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一抹慍色現了出來。
「你是認真的?」
任海濤沉下了聲音。時雨迎著自己父親驟然變得銳利的視線。雖然想到父親
會有所排斥,但沒有想到,他的反應竟會如此激烈。原本以為兩家只是因為生意
上多有競爭,所以才會關係不好。若是聯姻,對兩家應該會帶來不少的好處。以
單純生意人看來,絕對是利大於弊的。可父親的第一反應不是權衡,而是排斥。
這樣說明,眼前的父親並不是以一個生意人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的。
如果牽扯到個人的話,那麼說服就很難了。
時雨的一顆心微微沉了一點。
任海濤的臉部肌肉抽動了一下,繼續沉聲道:「你喜歡上誰不好,為什麼會
是夏家的人?」
「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我也沒有辦法。」時雨沒有絲毫退讓的意味。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會只是因為這次的海上旅行就這樣草率地作
出決定了吧。」任海濤犀利的目光緊緊注視著時雨,喉結不時上下動著。
「三年前。」時雨立刻答道。「我們在三年前就認識了,而且那時候他已經
向我求過婚了。」
「那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任海濤緊皺著眉。
「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是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才來找爸爸。」
時雨一直直視著她的父親。她想告訴他,她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會猶豫,不會逃
避,更不會反悔。
「他知道你是我的女兒嗎?」任海濤問道。他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堯
光。
「知道。但是他的父母還不知道。」時雨答道。
回想剛剛時雨說的話,任海濤又問道:「你見過他們家的人了?」
「我見過蘇夫人了,就在剛才。不過應該是被討厭了。」時雨略微苦笑了一
下,「不過一般的父母見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回家,都不
會有好臉色吧。特別是他們已經有內定人選了。」最後一句,時雨說得很輕聲。
即便時雨聲音很小,但是任海濤還是聽見了。「內定人選?」他重複了一下,
立刻明白了時雨話裡的意思,「夏景嚴已經找好新媳婦了?」
雖然不願意,時雨還是實話實說:「嗯,是然天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路笙。
我見到她了。」
「然天集團啊……」聽到這句話後,任海濤臉上露骨的排斥神色淡了不少。
他開始思考,神色再次恢復到一個生意人應有的精明。
見任海濤似是再次回到生意人的身份,時雨立刻勸道:「爸,我覺得我嫁給
堯光也沒什麼不好啊。現在我們家的實力還是在夏家之上,雖然主體行業是大致
相同,但是我們兩家外拓的行業都不一樣,聯姻會有很大的好處的。夏家在經歷
了三年前的危機後,其主體產業實力大大減弱,現在雖然有所起色,但是卻錯過
了這三年的發展機會,想要在五年內超過我們是幾乎不可能的。而且從夏家近幾
年的投資點看來,他們很可能會轉移企業重心,將現在的主體當做輔業。那麼如
果我現在嫁給堯光,就可能能夠得到他們的生意範圍,這不是相當好嗎?」
「時雨。」任海濤看著時雨,輕聲打斷了她的話。
時雨立刻停下,盡力穩住自己的聲音,問道:「什麼?」
「經煒,已經不小了吧。」任海濤說出的話,乍聽之下,和時雨所談的沒有
任何相關。
雖然不知道任海濤為什麼要說那麼一句話,但是知道他絕對不會說沒有關係
的話,時雨答道:「今年生日後,經煒就二十九週歲了。其實也不能算年紀很大。」
「可是你才只有二十三歲,竟然就說著想要嫁人了。」任海濤看著時雨,神
色已經恢復了原本時雨剛剛走進書房的樣子,微笑著摸了摸時雨的頭。「他也差
不多該考慮給自己找一個能夠陪自己半輩子的人了。」
時雨立刻理解了任海濤的言外之意,她立刻道:「我想,經煒會自己決定的。
哥也不小了,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
「可是至今都沒有聽說過他對哪位女性示好,連約會都很少。熱心工作是好,
但是如果耽誤了自己就不行了。」
時雨看著自己父親的眼,卻覺得他的眼神是那樣遙遠。
時雨微微一笑,以平常的隨意語調道:「這個,我想哥自己也會注意的。要
不我提醒提醒他好了。可能哥自己的自覺性也不夠吧。」
「這時候就應該讓我這個家長來嘮叨幾句比較好吧。」任海濤看著時雨,
「從最近夏家的幾個動作看來,他們和路家很可能已經談妥了,就差新郎回來,
然後向眾人公佈了吧。就算堯光表明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夏景嚴也不是那麼容
易就能被說服的。但如果由女方提出毀約的話,他們也就沒辦法了。」
「可是……」想起一泠那時幸福的樣子,時雨就無法同意,但是她又沒法告
訴眼前的男人,他的唯一的一個兒子,自己的接班人,竟然沒有辦法去愛女人。
「你不是讓我來幫你嗎?其實你一開始不就想讓我想辦法,推掉夏家和然天
集團的聯姻嗎?」任海濤直直地看著時雨,「然天集團的實力你也很清楚,得到
然天集團的幫助能夠帶來什麼你也能夠想像。那麼,把這個實力掌握在自己手上
才是對我們而言最為正確的選擇。」
時雨知道父親說得沒有錯。她一開始就是想要與「生意人」身份的父親談判,
讓他答應,但她卻沒有想到,生意人的父親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條件。這個條件,
她實在是難以接受。「可是現在不是崇尚自由戀愛嗎?爸就讓經煒自己選吧。」
任海濤皺起了眉:「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夠成家?我還想早點看到我孫子的臉
啊。」
「應該快了吧,經煒也知道的。只是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吧,到時候自然
就會有了。」時雨微笑著對任海濤道。可是她心裡清楚,這個可能性很小。
「這個' 自然而然' 到底是多久?」任海濤看著時雨的眼神驟然變得犀利,
「如果就這麼任他去,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會結婚吧。」
時雨心裡一驚,但是臉上沒有體現分毫,她以不變的微笑對任海濤道:「怎
麼會。經煒也是有所打算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他這幾年做了什麼好事嗎?」
「什麼?」時雨手心開始冒冷汗,但她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難道說,他已
經知道了?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卻沒有抱過女人吧?」任海濤看著時雨,沉聲道。
時雨的心已經徹底沉下去了:「這個我不是很清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
明經煒比較尊重女性,也比較自愛吧。」
「是嗎?」任海濤的臉上已經現出了一層寒霜看著任海濤的神色,時雨只能
集中精神力維持著和他的對視,卻是連點個頭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了。
「胡說八道!」任海濤重重道。雖然音量不大,但是在時雨聽起來,如同天
雷一般。她的表情一下僵住。
任海濤微舒一口氣,語調恢復了平常,但是他說出的話卻是讓時雨心裡止不
住地發寒:「我知道那小子這幾年到底抱了哪些人,我怎麼可能連和自己住在一
起的兒子做了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當做不知道而已。」
時雨的兩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椅子的兩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沒有干涉他,就表示我了對他這一行為的容忍。但是該做的他還是要做。
家,是一定要成的。既然他自己不去關心,那就由我來給他選一個合適的妻子。」
時雨看著說出這番話的任海濤。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是一個生意人了。他所
選擇的女人,不一定是最適合經煒的,但一定是最適合這個家的。「可經煒會同
意嗎?」時雨沒有意識到,她自己內心已經做出讓步了。
「他必須同意。作為江流集團的下任董事長,他必須有一個和他相配的妻子。
而路笙,是最好的選擇。你既然見過她,就應該明白,她有多麼的合適。」任海
濤繼續道。
時雨無法反駁,的確,路笙很理想。不論那是自然的還是刻意的,不單單她
的一舉一動,一顰一蹙,所說的話,所做的微小動作,甚至是她流露出來的氣質,
都極其淑女。她簡直就是理想中的千金小姐的極致體現。再加上她家的實力,她
是最適合這個家的不二人選。
「如果路笙嫁給經煒,那麼你就能夠和夏堯光在一起了。夏景嚴也不可能再
反對了。」任海濤的眼神再次溢上了慈愛,他輕輕握住了時雨的手,「這樣的話,
你就能夠順利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不是很好嗎?」
「那路笙……」時雨猶豫著,她心裡明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但是這的確是
解決現在情況的最好的辦法,她實在是難以斷然拒絕。可她越是猶豫,就越想要
答應下來。
「她就算嫁給夏堯光也只是為了家族間的聯姻罷了。相比嫁給夏家二子,自
然是嫁給經煒更加符合她的身份。這一點,路家也很清楚。既然都只是聯姻,對
她而言,嫁給誰不都是一樣的。」任海濤繼續道。
遲疑著,時雨還是微微點了下頭。但她在心裡問著自己:真的是一樣的嗎?
路笙談起堯光時的樣子,讓她難以確認,這真的單純只是她順從自己父母的意思
所接受的聯姻嗎?
但她已經徹底妥協了。明明有聲音在自己體內不斷地告誡著自己這樣不行,
但是她卻選擇徹底忽略這些聲音。她只是想和堯光在一起罷了。雖然兩人大可選
擇私奔之類的行為,但這實在太過愚蠢。時雨想要再獲得兩方家庭的同意後再和
堯光在一起。她不想讓兩人今後的生活背負上沉重的負擔和內疚。
她想和堯光在一起,並接受眾人的祝福。
早就知道一切不會順利。只有愛情是什麼都產生不了的。在下船的時候,自
己不就大致預料到今後會遇到的阻礙了嗎?那時候不就已經下定決定,不論要自
己做什麼,都要和堯光在一起嗎?
時雨在內心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樣的手段,是必須的。
而且這樣的話,還能夠一併解決經煒的問題,自家的事業又能得到進一步的
大發展,這不是一石三鳥嗎?
沒什麼好猶豫地。
沒什麼要拒絕的。
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長舒一口氣後,慢慢地,時雨鬆開了緊握著椅面邊緣的兩隻手。
「現在經煒有固定交往對象嗎?」任海濤又問道。
「有的。」時雨答道。
任海濤微微皺起了眉:「那就有點麻煩了,看來有好好勸勸那個人的必要。」
「我認識他。」時雨道。雖然害怕,但是她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親口告訴
一泠她所做的選擇。
「那就交給你了。」任海濤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他輕輕拍了拍時雨的肩膀,
微笑道,「感覺真是複雜,自己養到那麼大的孩子竟然都要成家了,還真是有點
捨不得呢。」
時雨微微笑了笑,低下了眼。
「這段時間你還是好好休息吧,畢竟在外面呆了那麼久,這次回家就好好放
松放鬆。」任海濤笑著道。
時雨看著眼前已經完全恢復父親形象的任海濤,笑道:「是嗎?可是我想放
松也很難啊,畢竟大後天就是哥哥的生日會了,要準備的還有很多啊。」
「這個就要辛苦你了。」
時雨走進自己的房間。每一次進來,都有種很陌生的感覺。雖然這裡一直被
當做自己的房間,也有人定期打掃,但是自己一年睡在這間房子的時間加起來還
不到一個禮拜。整潔的房間,卻沒有生活的氣息。
隨便踢掉腳上的鞋子,時雨一下倒在了柔軟的床上。陽光從窗戶射進,照在
整張床上。時雨並不討厭陽光,準確地說,她非常喜歡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感覺,
但她現在卻感到刺眼。雖然緊緊閉著眼,還是覺得刺眼。時雨一下翻過身,將整
個頭埋在柔軟的羽毛枕頭中。
「堯光……」
輕聲地,她喚著自己愛著的男人的名字。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堯光的私人聯繫方式。雖然見他並不難,但是
她卻提不起勁。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那麼想要見他,想要讓他緊緊抱住自己。
很想念他身上的氣味,想念著他的聲音,想念著他的唇,他的一切。
「……堯光……」
再一次,時雨喚了聲他的名字。
當時雨醒來時,、已經到了快吃晚飯的時間了。窗前的窗簾被人拉上,自己
身上也蓋上了一層毯子。起身,鞋已經整齊地放在了落腳的地方。最近幾年大都
過著獨自一人的生活,不是很習慣被人照料。明明自己也算是一個很多人夢想著
要成為的「千金小姐」,卻沒有這樣的實感,更別說自覺了。
去洗手間洗了一下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些後,時雨回到房間,換了一身衣服。
褪去身上的衣服,低頭便可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胸口還有腹部、腰側的紅印。看著
堯光留下的印記,那時候堯光的一切就浮現在時雨的腦中。他在自己耳畔的低喃,
呼出的熱氣躥過自己的臉頰;他遊走在自己身上的手指,輕柔而時有壞心地挑逗
著自己;他柔軟溫濕的唇覆在自己的皮膚上,輕輕吸吮帶來的酥麻感。
時雨的手指遲疑地撫上了胸口的吻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意,只是這個
笑容中卻含著寂寞和不安。
她小心地收好脫下的衣服,隨意套上了一件寬大的T- shirt,向樓下
的飯廳走去。
經煒已經坐在他的位置上,正低頭看著雜誌。他並沒有注意到時雨進來。
看到經煒,時雨的心不由揪成一團。她清楚為什麼經煒會在這裡。原本,他
根本沒有計劃那麼早回來。按照他原本的安排,他一定會先在酒店裡和一泠膩幾
天,再在家裡的不斷催促下不情不願地回家。他現在回來,只是因為自己求他,
讓他幫自己。但是自己卻……
時雨無聲地長舒一口氣,揮開了腦子裡混亂的想法。自己已經決定了。為了
和堯光在一起,自己已經決定了,不論什麼都會做。對於經煒而言,這是早晚都
要面對的問題,就算這次沒有,以後總要處理的。還不如索性,現在都一併解決
了。
飯廳內的大燈燈光是軟黃色,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6-7 10: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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