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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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廢墟 (1-9) 作者:HAHAER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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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 (1-9) 作者:HAHAER222

作者:HAHAER222

2012年2月14日發表於SIS001

(悲壯與豪邁第一部)


***********************************
  不是前言的前言。

  新開這個坑,構思了很久,一直不敢下筆,我的心裡很是忐忑的。

  三年前的那一次大劫難,發生後的第三天,我到了以後被稱為幾大極重災區
之一的那個地方。那裡到汶川映秀震中的直線距離只有區區十多公里。作為一個
自願者,我在那裡呆了三個多月,走遍了那裡的所有鄉鎮。三個多月中,我看到
了大家在電視和報紙上聽不到、看不到的真切的悲歡離合和大愛無疆,也看到了
很多人同樣無法看到嘔血忙碌,也悲哀的看到了無法讓人理解的人性惡。

  我很想很大牌地在發文之始,大刺刺地寫上「謹以此文奉獻給那場災難中的
某某某」之類的狂言,思慮再三,終是不敢。

  逝者已遠,生者尚存。艱辛尚存!還是把此文奉獻給我那永生難忘的三月之
行吧。
***********************************



               第一部廢墟

                 一、

  在通往梨花溝鄉的山道上。

  這一陣餘震剛剛過去,緊了緊背囊,馬尚黎嘴裡咕噥著,一個人貓著腰往下
一處開闊點的山道處跑去,頭頂的山壁上還不時骨碌碌往下掉著石塊。一塊人頭
大的石頭從馬尚黎腦間擦過,差那麼一點就砸在他的頭上,馬尚黎周身再次冒出
一道道的冷汗。

  一路行來,山道多處嚴重崩塌,馬尚黎是依仗自己對這一帶非常熟悉,從山
間繞了很久,才通過那幾處崩塌了的地方的。饒是如此,因為餘震不斷,險情也
不斷,有幾次他都差點被滾下來的石頭砸個正著,讓他想起來都後怕。

  大地震發生在昨天下午一點三十三分。

  那個時候,身為西北市梨花溝鄉農辦主任的馬尚黎,正坐在兩百多公里之外
的蜀都市市委黨校的教室裡聽課,接受為期20天的市委黨校培訓。這個培訓的
機會,是馬尚黎夫婦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來的,為此,馬尚黎多少次一個人
紅著眼在家裡喝悶酒喝得死去活來。這次培訓以後,如果沒有意外,幾個月後,
他的身份可以稍微有一個變化了。

  大地震來得很突然,馬尚黎突然感覺猛地晃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地震
了」——旁邊那位低胸紅衣豐滿少婦已經用堪比帕瓦羅蒂般的高音「唱「起來,
只是她用的是女聲,而且唱得無比的恐怖而已。這個女人是這次培訓班裡比較熱
的學員之一,她的熱,主要來自她那對堅挺的胸脯。這是一個非常具有存在感的
尤物,人群裡只要有她,男人們很少能無視她的存在,當然,還有她那對讓男人
產生無限遐想的酥胸。

  緊接著,整個教室在劇烈的晃動中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尖叫著朝教室外跑去。

  在慌亂的奔跑逃竄當中,馬尚黎一眼瞟到,還是那位低胸紅衣豐滿少婦,急
切慌亂之下,那件漂亮紅衣服上裝飾性的衣兜鉤到了課桌角上,「刺啦」一聲中
撕下長長的一縷來,一抹白白的鼓鼓東東露了出來。如果是在平時,大約會有很
多男同胞會被那股白股的洩露目瞪口呆,甚至流出鼻血。而這一刻,卻只是吶喊
中山崩而去。

  幾分鐘後,驚魂未定的大家,跑到平地空壩中三五成群地站在那裡。有人通
過手機網絡得到了比較確切的消息,一條訊息很快就在空壩裡的人群中傳開了:
宇宙歷2012年5月12日13點33分,距蜀都市西北約220公里處發生
裡氏7。8級強烈地震!

  「蜀都市西北約210公里處發生裡氏78級強烈地震」——馬尚黎呆了,
那個方向,那個距離,自己工作的梨花溝鄉,甚至西北市,不恰恰就在那個範圍
當中嗎?

  來自西北市的培訓學員並不是只有馬尚黎一個人,那可是整整60餘人的一
個培訓團啊。能到這裡參加培訓的,顯然都不是頭腦遲鈍的人,每一個西北市學
員的臉色都一片煞白,紛紛掏出手機,撥打起來。

  「SORRY,你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你
撥打的手機暫時無法接……」

  妻子宋丹萍的手機始終無法接通,馬尚黎的心不住地往下沉。撥打了幾遍之
後,馬尚黎無奈地開始撥打單位辦公室的座機,只有「嘟嘟嘟」地一片忙音,還
是始終無法撥通。恐懼,無邊的恐懼,襲向年方28歲的馬尚黎。

  空地裡,有人嚶嚶地哭泣起來。馬尚黎望過去,哭泣的人也是來自西北市培
訓團的一名女學員,顯然是無法和家裡取得聯繫,不能自抑,放出悲聲來。在她
的邊上,有來自西北市的學員低聲勸慰著她,可是沒勸慰多久,沒能讓那名女學
員停止哭泣,自己反倒是抽泣起來。

  一時間,整個空地裡悲聲一片。

  接著,比較準確的消息陸續傳來。距地震監測台消息,地震震中就在西北市
梨花溝鄉一山之隔的湔江縣五里溝,距馬尚黎所在的西北市梨花溝鄉不到十公里。

  目前,整個湔江縣和西北市的電力通訊已經全部中斷,具體情況無從得知。

  西北市黨政幹部培訓團團長張俊傑於是召集參加培訓的西北市黨政幹部學員,
立即聯繫車輛,統一乘車回西北市去。

  只是大巴車開出作為省府所在地的蜀都市,一上高速路就在收費站處給攔下,
被告知,高速路已經被臨時無限期管制,只有相關救災車輛經許可後才可以通行……

  等馬尚黎一行60來人好不容易趕回西北市市區,已經是5月12日深夜1
1點過了。正所謂「福無雙降,禍不單行」,地震後的西北市大雨傾盆,氣溫低
得可怕。而由於電力中斷,除了少數救援組的臨時發電,斷垣殘壁的西南市基本
陷於無邊的黑暗之中。劇烈的餘震又時不時地襲來,每一個餘震之後,黑暗裡都
會傳來一陣又一陣驚懼的哭叫和哀嚎。

  一番問詢之後,馬尚黎已經知道,地處山區的梨花溝鄉山道多處垮塌,再加
上通訊中斷,梨花溝鄉暫時成為大山中的一個「孤島」,西北市市政府正想方設
法和梨花溝鄉取得聯繫。匆匆和帶隊的張俊傑打了個招呼,馬尚黎獨自往自家所
在的方向奔去。

  整個西北市此刻是一片混亂。由於地震後到處斷垣殘壁,車輛無法通行,很
多車子都亂七八糟地停在地震時的位置上,有好多甚至被落下的磚頭牆壁什麼的
砸了個稀爛。街頭路尾,時不時可以透過隱約閃過的些許手電筒等啥的光線,看
到橫七豎八擺放著的用不知哪裡找來的白布一類的東西遮掩了的長條形物體,間
或還有人跌坐在一旁,低低哭泣。

  回到西北市以後,手機除了勉強可以用來照明一下,已經失去本身通訊的功
能。西北市的所有通訊系統早已在地震發生後全部癱瘓。

  黑暗裡,可謂黑影重重,再加上到處隱隱約約高一聲低一聲的哭泣悲鳴,宛
如身處那因大壩修築後被江水淹沒早就消失了的傳說中的那個酆都鬼城。

  瓢潑大雨終於漸漸停了。

  這個時候馬尚黎就是想去梨花溝鄉也沒有任何的辦法可想。更何況他馬尚黎
也不是一個聖人,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那個委屈地付出了許多許多的美麗妻子,
想他那個溫暖的小家。黑暗裡,馬尚黎憑著記憶,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地往
自家的方向摸去。

  好不容易回到離開才十多天的小院裡,站在已經倒塌大半的房屋前,馬尚黎
的眼淚不由得奪眶而出,這裡就是自己曾經的家嗎,是那個13天前才離開的溫
暖的家嗎!

  廢墟的周圍,馬尚黎沒有看到一個活著的人。廢墟前的空地處,橫七豎八地
擺放著十來具胡亂用白布蓋著的屍體。馬尚黎舉著手機,依靠手機屏幕那微弱的
光線,強忍著恐懼,一個一個地揭開白布來看。每揭開一張白布,對他來說,都
是恐懼,是煎熬,是希望。恐懼的,是恐懼下面蓋著的一張張認識或者不認識的
慘白的臉;煎熬的,是擔心白布下面會否出現妻子宋丹萍那張美麗的臉;希望的,
是每翻過一張白布沒有出現自己擔心害怕的面孔、妻子宋丹萍還活著的幾率似乎
就平白增大幾分的期望。

  非常的幸運,十幾張白布在無盡煎熬裡終於被翻完了,沒有發現妻子宋丹萍
那張美麗的臉,馬尚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而下一刻,黑暗裡一個人面對著十多
具屍體的恐懼又包圍了他……

  馬尚黎已經不能清楚地想起這個寒冷的夜晚他是怎樣度過的了。依稀中,背
著從蜀都市帶回來的背囊,在不時晃動的廢墟間疲憊地走著走著,向一個又一個
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依然驚魂未定的倖存者打聽著。大約是凌晨三點過,終於從一
個鄰居口中得知,地震後沒多久曾經看到過他的妻子宋丹萍,好像是和娘家的小
舅子一起,後來就沒有看到她在這一帶出現過了。

  馬尚黎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向這位鄰居千恩萬謝地道著謝,似乎妻子活著全
靠他幫助似的,把這位鄰居搞得倒是很不好意思。馬尚黎這才和衣在一個小樹林
邊迷迷糊糊地困了一個覺。

  隱隱約約中,妻子那熟悉的嬌軀依偎到了馬尚黎的懷裡。彷彿已經分開得天
長地久,兩個人很快緊緊摟抱在一起。經過長長地差點令兩個人都窒息的一個深
吻之後,兩個人分開了,開始手忙腳亂地為彼此解除那討厭的衣物的束縛。

  還是那條馬尚黎痴迷的要扒開屁股墩才能看得到的紅色小丁字褲啊,姣好曲
線的腰身是依然那般的迷人,還有那攀爬了好幾年還是怎麼都攀爬不夠的高聳山
峰,馬尚黎痴痴地愛憐撫摸著自己熟悉的每一個最愛;與此同時,一雙軟軟的小
手伸到馬尚黎的兩腿之間,熟練地握著馬尚黎堅挺的分身,溫柔地輕輕擼動著……

  馬尚黎情動了,分開宋丹萍修長的兩條大腿,剛要挺身而入,下一刻,餘震
的激烈搖晃,讓馬尚黎從溫馨的豔夢中醒來。

  天,已經亮了。馬尚黎看著周圍狼藉的一片,在心裡發出狼一般的嚎叫……

  按照張俊傑的要求,13日的上午所有參加培訓的黨政幹部學員必須想方設
法回到自己的工作單位,去參與到「偉大的抗震救災工作」中去。實在無法回到
單位的,最遲14日,就得到市委黨校報到,接受統一的工作安排。

  通往梨花溝鄉道路交通已經中斷,即使臨時通了,也還有幾十里的山路需要
馬尚黎步行。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找尋妻子宋丹萍,反正已經得到妻子還活著的
消息,馬尚黎咬了咬牙,背起背囊,拔腿向梨花溝鄉的方向而去。



                 二、

  由於稍微的禿頭,38歲的梨花溝鄉鄉黨委書記王祚榪看上去本來就顯得比
實際年齡要大上那麼幾歲的樣子,千年不遇的大地震帶來的恐懼、全鄉一萬五千
餘人的生生死死,使得一夜無眠的王祚榪好像一下子就又老了十多歲,顯得更加
的蒼老了。

  地震發生的時候,王祚榪正與鄉長胡燕萍及黨委副書記高正國,陪同投資商
李玲考察梨花溝鄉冷水魚資源。

  梨花溝鄉地處西北市西北部,有著極其豐富的冷水資源。前幾年,蜀都市水
務局的水產專家張立在梨花溝鄉利用小河溝蓄水飼養三紋魚等冷水魚類獲得成功,
也為梨花溝鄉的老百姓帶來了巨大的商機。

  如同雨後春筍一樣,梨花溝鄉很快就冒出了三十來家大大小小的冷水魚養殖
場,三紋魚、虹鱒、金鱒等等冷水魚類遍地開花。有條件的,建幾個標準魚池,
孵化池、育苗池、成魚池,養得一個像模像樣;沒條件的,挖幾個水幽,放一些
魚苗在裡面也開幹!幾年下來,梨花溝鄉已經成了蜀都市頭牌冷水魚飼養基地,
冷水魚也成為梨花溝鄉最大的一張產業名片。

  在冷水魚為梨花溝鄉的老百姓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的同時,亂挖亂建,粗放
的高密度放養和超大量的魚飼料投放,也使得梨花溝鄉生態環境遭到了嚴重的破
壞。梨花溝鄉原本隨處可見、低頭就可以隨便「咕咚咕咚」喝個飽的山溪水水質
逐漸變差,以前清澈見底、可見小魚搖頭擺尾沿流而居的小河溝慢慢佈滿了黃褐
色的河苔。鄉民們以前的生活飲用水其實非常的簡單,隨便砍幾根竹子,一剖兩
半,一截一截延伸到屋後的小河溝裡,把那清澈甘甜的山溪水接到自家屋裡的水
缸裡就成。到了現在,哪家都得把那竹簡接得老長老長,才可以從好不容易找到
的不曾飼養過冷水魚的一小股泉眼裡,接過那麼一小股清新的山泉水來。

  宇宙歷2012年年初,西北市分管農業副市長廖昌云帶著農委、水務以及
環保等部門到梨花溝鄉調研工作時,在肯定這幾年梨花溝鄉冷水魚飼養產業蓬勃
發展的成績的同時,也嚴厲地批評了大小養殖戶只要養殖經濟效益而不顧生態環
境的錯誤作法,要求王祚榪必須正視水環境保護這個問題,關停一批沒有經濟實
力的小打小鬧的超小養殖場,千方百計整合冷水魚養殖資源,提高養殖門檻,引
進有實力的投資商,做好環境保護這篇文章,恢復原來的優良水質。

  李玲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3月份的時候經張立介紹,來到梨花溝鄉考察投
資冷水魚項目的。

  李玲是一個30來歲的少婦,人長得雖然算不上禍國殃民級別,但姣好的面
容,得體的衣著,少婦的成熟,再加上成功人士那份成穩和自信,格外平添了幾
分的優雅和魅力。

  李玲的手很軟。王祚榪不是一個很好色的人,但她第一次來梨花溝鄉的時候,
張立甫一介紹,黃祚榪第一次握著她那雙柔弱的宛如沒有一點骨頭支撐的小手,
腦子裡面不由得冒出「柔夷「這個詞來,心底居然有一種把李玲摟在懷裡狠狠揉
捏的感覺,胯下的那個物件竟然隱隱有了蠢蠢欲動的傾向。

  5月12日那天是李玲第五次來梨花溝鄉考察。有了張立的牽針引線,雙方
的投資項目交涉得非常順利。這次李玲隻身一人駕車來到梨花溝鄉,就是想再來
看看梨花溝鄉兩家最大的養殖場,準備將其併購下來。

  那天上午他們走訪完那兩家養殖場,剛從梨花溝鄉街上那家最好地三文魚餐
館吃完午飯出來,地震就發生了。說來也是李玲運氣背吧,一行九人雖說都被巨
大的地動山搖給掀翻在地上,但惟獨李玲一個人恰好被從街道背後山上滾落的一
塊山石壓在腿上。

  驚魂未定的王祚榪在地上打了一個滾,第一個從地上爬了起來,周圍的一切
都還在劇烈的搖晃當中,整個一片塵土飛揚。「是地震,是大地震!」王祚榪聲
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也算是幸運,街道背後滾落那麼些大大小小的山石,除了其中一塊壓住了倒
黴的李玲,也只有幾塊滾進了幾間鋪子。這梨花溝鄉街上的房屋又大都以木結構
為主,只是將那幾個鋪面砸出幾個大洞來,倒是沒造成別的人員傷亡。所有的人
都一陣風地從房子裡面狂奔出來,本來空曠的街面上很快就站滿了人,慌亂地議
論著。

  王祚榪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幾步跨到李玲的身邊,察看著女人被山石壓
著的右腿,低聲安慰著她:「李總,你別急,我馬上安排人把你救出來。」

  右腿的劇痛,突如其來的地動山搖已經把這個女人弄得有些懵了,眼淚滾滾
地從眼眶裡湧了出來,李玲只是點著頭,說不出一個字來。

  看著女人如花帶雨的粉臉,王祚榪心底沒來由的一陣心疼,回頭大叫著:
「高正國!高正國!你他媽死到那裡去了,趕快找人把這塊石頭弄開啊!」

  高正國答應著,帶著一個個被塵土弄成了大花臉的隨從們湧了過來,七嘴八
舌一番議論停當,開始想法搬去壓在李玲右腿上的那塊石頭來。伴隨著石頭的緩
慢移動,女人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王祚榪皺著眉頭,閃過一旁,掏出手機,想打政府辦公室電話,詢問詳情,
接連撥了幾次,卻怎麼也撥不出去。他煩躁地把手機塞到衣兜裡,將同樣撥不出
電話在一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的女鄉長胡燕萍給拉到一旁。

  「胡鄉,我看這場地震可來勢不小啊,我們倆在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慌了神
啊。」王祚榪對胡燕萍說。

  胡燕萍點了點頭,說:「王書記,我也是這樣想。你就說怎麼做吧,我堅決
執行。」

  「你看這樣,就讓高正國帶幾個人在這裡先把李總救出來,送鄉衛生院作臨
時搶救後,往市裡面送。我們先趕回鄉機關,安排人員到各村察看統計災情,然
後及時組織救援,同時向市委市政府匯報,請求上級的支援和指導。」王祚榪說
出了自己的安排打算。

  「好,就這樣安排!」胡燕萍附議著。說著的時候,又是一陣餘震,兩個人
相互攙扶著,才好不容易站穩了腳。

  在那一刻,王祚榪和胡燕萍兩個人都還沒有意識到,已經發生的地震震級有
多高、範圍有多廣,還以為就是梨花溝鄉這一帶而已,迅捷地做出初步決定。

  走到已經被挪去壓在右腿上的石頭、被扶在一旁的李玲身邊,王祚榪稍作探
視,就帶著歉意對女人說道:「李總啊,按說您是到我們梨花溝來投資,受了這
樣的傷,我不該丟下您不管的。可是,您也看見了,發生了這麼大的災害,我和
胡鄉長必須得回去指揮救災,只能讓高書記留在這裡,讓他送您先到鄉衛生院去,
再送您到市區醫院救治。等忙過這一陣,我和胡鄉長就來給您請罪。」

  李玲也不是一個沒擔當的女人,當然知道對王、胡二人來說,趕緊去機關指
揮坐鎮,那才是職責之所在。也沒有怪罪二人,只是忍著疼,催促兩人快去。

  王、胡二人當即向高正國作了幾句簡單交代,帶了幾個人匆匆往機關趕去。

  王祚榪一邊往機關方向小跑,一邊朝四周張望著,他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去,
臉色十分的難看。街上有很多年久失修的房子在大地震的摧殘下垮掉了,也砸傷
了一些人,傷者被人從房子裡搶將出來,躺在街上痛苦地呻吟著。整條街混亂成
一片。

  王、胡二人不得不緩下腳步,在實在混亂得不成樣子的地段大呼小叫幾句,
再留下一名工作人員來,盡力舒緩人們恐慌的情緒,竭力來保持最基本的一種秩
序。在兩人偶爾的目光裡,兩人都能看出對方心底的恐懼來。

  機關大樓,機關大樓啊!木結構的民房都垮塌成這個樣子,政府所在的那上
個世紀八十年代修的那個破機關大樓呢?現在可正是中午午休的時候,如果那裡
垮塌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世上之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想要如意的卻是千難萬難。怕什麼,卻來什
麼。就在王祚榪和胡燕萍兩個人浮躁地指揮著街上的人群、急著趕回機關的時候,
只見鄉農辦辦事員黎劍滿頭大汗慌裡慌張地從人群中擠了過來。見到王、胡二人
在這裡,眼睛一亮,就要張嘴大喊的樣子。

  王祚榪眼快,心裡「咯噔」一下,立刻狠狠地瞪了黎劍一眼。黎劍似乎明白
了些什麼,趕緊閉了嘴,擠到他的身邊,附在王祚榪的耳邊帶著哭腔說道:「王
書記,不好了,機關大樓……」

  「有沒有傷著人?」王祚榪打斷了小夥子的話,厲聲問道。

  「具體人數不知道,大約有十來個在裡面吧。黃鄉長在那邊組織人搶救。你
的電話打不通,他讓我來找你和胡鄉,向你們匯報。」黎劍還算沒完全慌了手腳,
把大概的情況作了一個匯報。

  十來個人啊,王祚榪聽得手腳發冷。沖胡燕萍喊道:「胡鄉長,你在這裡指
揮,我回去!」說完,也不管胡燕萍聽明白了沒有,排開眾人,往機關跑去。

  胡燕萍一把拉住就要跟著王祚榪的黎劍,問了起來,臉色也是大變。她也想
跑回去看看,可是看著街上混亂的人群,她只好耐著性子留下來,指揮還在身邊
的工作人員,救助著受傷的人群,維持著秩序。一向溫文爾雅的胡燕萍口中也冒
出一句句髒話來。

  「小陳,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啊,我們正在想辦法救你們……」王祚榪跑進機
關大門的時候,副鄉長黃一標正趴在地上,衝著已倒塌一半的辦公樓廢墟嘶聲叫
著。他的旁邊,鄉機關工作人員們亂七八糟地圍在那裡,只有一個人拿著鐵鍬,
其餘的要麼捏著一根木棍,有的乾脆就是光著一雙手,拚命地在廢墟裡刨著。廢
墟的下面,隱約傳出低低的呻吟聲。

  看著王祚榪一陣風的衝了進來,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來,抬頭看著這個
一把手,每一張污穢的臉上,都掛著淚水。

  鄉計生辦主任吳筠張口道:「王書記,小陳他們還壓在下面……」話沒說完,
就嚎啕大哭起來。小陳是去年國慶以後才分配到梨花溝鄉的復退軍人,很靦腆的
一個小夥子,就在鄉計生辦工作,人很勤快,在鄉計生辦裡,經常被科室裡的阿
姨大媽逗弄得臉紅耳赤的,很是招大家喜愛。

  「哭什麼!」眼看著隨著吳筠的大哭,院中幾個女工作人員也一片哭聲,王
祚榪一聲厲呵,將院中眾人給呵斥住:「哭能解決問題嗎?我們的同志就壓在下
面,外面的群眾還需要我們去救助,各個村的受災情況還要我們去掌握、去指揮
救助,哪裡裡有時間在這裡哭!」

  說到這裡,本來還惡聲惡氣的王祚榪也有些哽咽。他背過身去,迅速抹了一
把臉上的淚水,回過頭來,繼續道:「現在,在這裡的各個駐村的機關幹部,我
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用最快的速度去把你們所在的村的受災情況給我弄上來。」

  轉向一旁的黃一標,王祚榪安排道:「黃鄉,這麼多工作人員圍在這裡,其
實發揮不了太大作用,你來安排,一是安排部分人員去街上,看哪裡最需要救助,
分出個輕重緩急,把人力放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二是安排專人去組織機械設備,
最好把能找到的所有重型機械都給我組織起來,統一安排挖掘救助;三是去找多
點工具來,這邊這樣靠手來刨下去,刨到天黑都沒法把小陳他們救出來。」

  「好的,王書記,我馬上就去安排。」有王祚榪親自安排指揮,黃一標也是
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應了一聲,按照王祚榪的吩咐,指揮起各人來。

  院中諸人在王祚榪到來之後,有了主心骨,很快鎮定下來,按著黃一標的要
求,下的下村,出去找人的找人,迅速忙碌開去。

  王祚榪看整個機關正常運轉下去,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在這個緊要關頭,
他要是不強作鎮定,馬著臉鎮住堂子,人心一亂,就啥都不用做,啥都做不了了。

  王祚榪走到黃一標剛才趴著喊話的地方,往廢墟裡面看去。亂磚頭瓦塊堆在
那裡,下面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見。「小陳,小陳,小陳,」王祚榪沖裡面喊了
幾句,隔了半晌,才有一個低低的聲音模模糊糊傳了過來。

  這時,幾個工作人員從外面拿著找到的鐵鍬趕了過來,王祚榪站起身,把位
置讓給救援人員。

  一招手,王祚榪把安排好眾人後正繼續指揮著挖掘的黃一標給叫了過來,問
道:「下面究竟有多少人?」

  黃一標有些不敢看王祚榪的眼睛,低著頭說道:「書記,我讓大家簡單地排
了一下,下面大約有十四個同志。除了小陳開始的時候我叫答應了以外,其他的
都沒有一點反應。」

  王祚榪的眼睛紅了,使勁咬著腮幫子。



                 三、

  徐云路是梨花溝鄉斑竹村四組的一個小村民。這傢伙平時遊手好閒的,讓他
拿把火槍進山去打個岩羊野雞啥的,他是個一頂一的好手,在山林之中跑得比兔
子還快。可是要叫他到去山間作個農活啥的,就立刻周身有毛病,提不起半點的
勁來。這一晃就25、6歲了,四里八鄉的小姑娘就沒一個看得上他、肯和他一
個鍋子吃飯的,把他的父親徐三爺急得不行。

  可這徐云路卻還是像個沒事人一樣,平時那是該幹嘛就干嘛。有錢的時候,
就一頭鑽進集市的小茶館裡,和那幫沒事的大老爺們昏天胡地斗地主、打麻將啥
的。反正這山裡的錢財也比外面平壩區好找一些,沒錢了,高興的話,就提把火
藥槍,背上點大米、燒酒,帶著他那條黑狗進山就是幾天。幾天以後,準是背掛
著什麼雞啊羊的(當然是野的)就出來了,隨便找一個農家樂把這野味偷偷一賣,
就是那翻本的錢了;不高興的話,就鑽回自己的小黑屋子呼呼地睡大覺。

  不過,這一個多月來,徐三爺發現這徐云路有些變了,既不牽狗架槍進山打
獵,也不去鄉里集市賭博,有事沒事就往家背後的林子裡面跑。老爺子沒有發現,
自己這不省心的兒子,和隔壁生產隊(現在叫生產小組)一小媳婦搞到一塊兒去
了。

  那還是上個月初的事情,徐云路進山打獵回來,身上耷拉著掛了三、四隻野
雞,肩頭上抗了一頭野羊,那頭黑色的獵狗撒著歡兒的跑在前頭,一會兒竄進樹
叢驚飛幾隻小鳥,一會兒跳進草叢裡攆出個野兔啥的。

  正當他趕到斑竹村三組地面上的時候,那頭黑色獵狗又一頭鑽到山路邊幾棵
大樹後面去了。這一次,攆飛的可不是啥鳥啊兔的,「嘰哩哇啦」從樹樁後面轉
出一個小女人來。

  小女人叫雷丹鳳,是今年過年以前才從外面嫁到梨花溝鄉斑竹村三組來的小
媳婦。過完新年後,老公到外面打工去了。那天閒著沒事,雷丹鳳一個人到山間
亂轉,感覺尿緊,看四下里沒人,就躲到道旁樹後小解。這蹲下去把褲子扒到小
腿上,剛從兩腿間飈出一道白線,樹那邊就竄過來一頭兇猛的黑狗來,衝她眥著
滿口的白牙。

  小女人跳了起來,躬著身體,兩眼緊盯著圍著她的腳轉來轉去的黑狗,連連
後退,兩隻手緊緊地拽著還來不及拉到屁股墩上的褲子,嚇得哇哇大叫。

  徐云路看著女人躬著腰凸顯出來的屁股間那誘人的毛茸茸肉縫,當時也傻了。

  雖說沒有小姑娘肯和徐云路耍朋友、處對象,這小子也不是個對女人一點都
沒認識的傻子。現在資訊多發達啊,就是梨花溝鄉的集市上,也可以很輕易的買
到那些來自某東洋倭國的純愛情動作片。徐云路可是打這些動作片上對女性的生
理結構有了充分的認識,知道小女人屁股間那條還掛著顆顆水珠的肉縫對男人來
說意味著什麼。

  看了看周圍啥人都沒有,鬼使神差的,徐家壞小子把肩膀上的東西一扔,沖
上去就把小女人薅在懷裡,嘴裡發出斥責之聲,黑狗聞聲夾著尾巴跑開了。

  小女人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個年輕人抱在了懷裡,那條黑狗也在男人的斥
責聲中逃走了。而下一刻,一隻手伸到了女人光光的兩腿之間。還來不及發出驚
叫,帶著一股濃郁的男人氣息的大嘴堵住了雷丹鳳的嘴巴。

  小媳婦雷丹鳳就這樣讓徐云路這壞小子按到在了大樹後面,亮出一根黑乎乎
的醜陋東西,插進兩腿間那條肉縫當中,狠狠的弄將起來。

  雷丹鳳也掙扎過。新婚不久的小女人初嘗男女滋味,老公就遠赴他鄉打工了。

  每每午夜夢迴,想著被男人壓著抽弄的美妙,她總是忍不住閉了眼,把個小
手伸到癢秫秫的肉穴裡扣弄一番,才能喘著粗息再慢慢入睡。如今被徐云路把條
黑長的肉棒狠狠地貫將進去,在女人的掙扎中,幾個兇猛抽插,把雷丹鳳插得肉
穴冒漿,如上云端,不由得把兩條細腿彎曲起來,盤將在男人背上,閉了眼哼哼
唧唧地享受起來。

  如此這般地,徐云路和這個小媳婦就勾搭在了一起,有事沒事,瞅著沒人注
意,就會鑽到山林間,云雨插弄一番。

  宇宙歷2012年5月12日這天中午,徐云路就正抱著雷丹鳳這個小媳婦,
躲在僻靜的山林間,把頭伏在雷丹鳳高高鼓起的兩個乳房中間如飢似渴地吸吮著
……

  徐云路抬起頭來,正要把女人放到地上,好方便地脫去女人的褲子,這個時
候,只聽「轟隆隆」一陣轟響,好比一趟列車從這裡駛過,緊接著就是一陣的地
動山搖,兩個人都被搖得滾到地上。周圍的樹木嘩嘩地響著,從山頂上稀里嘩啦
滾下大大小小的石塊來了。

  一對狗男女嚇得緊緊抱住身旁的樹木,不知道是發生了啥事。好不容易周圍
才安靜了下來,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刻著兩個字:害怕。

  半晌,兩個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後,手忙腳亂地打理起剛才欲要苟合弄亂
的衣服,也不說話,鑽出樹叢,分頭往各自的家中跑去。

  到了這個時候,徐云路還是稀里糊塗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快要趕回家裡
的時候,從山道那邊急急忙忙小跑過來一個女子。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梨花
溝鄉斑竹村支部書記馬燕。

  馬燕的家和徐云路的家都處在前面那個小山窪裡。

  地震發生後,因為他們所處的那個地方地勢比較矮,周圍山上滾下的石頭很
多都咕嚕咕嚕滾到他們那邊去了,當時就有好幾家的房子被砸了個稀爛,人也砸
傷了好幾個,還好沒有被當場砸死的。

  馬燕家的房子也塌了,一家老小都逃了出來。馬燕顧不上陪家人在那裡看著
塌掉的房子發呆,沖傻不伶仃站那裡的老公吼了幾句,就跑到稍微高一點的地方
看情況去了。

  這一看,馬燕嚇了一大跳。到處都塵土大作,周圍遠近的幾個住人的地方都
亂成一團,顯然和這邊一樣的糟糕。

  看見周圍那幾家人的房子不比自家的好多少,馬燕摸出電話來,卻怎麼也打
不通,於是風風火火跑出來,打算去鄉政府報告情況。這跑出來沒多遠,被風一
吹,馬上就清醒過來了。這當兒可不比平常,估計全村上下都亂成一片了。自己
要是跑去政府報信去了,這村裡咋辦啊。

  就在馬燕進退兩難的時候,前面山道上跑過來一小夥子,正是一個院子的徐
云路。馬燕上去,一把抓住徐云路,心急火燎地說道:「云路,你跑得快,就替
燕嫂到政府去一趟,就說我們這邊大地震了,大家都損失慘重,請政府派人來察
看和幫助。」

  就這樣,偷情不成的徐云路連家門都沒踏進,就給馬燕抓了夫,往集市的方
向跑去給政府報信。徐云路不知道,其實他已經沒家了,就在剛才的地震中,他
家的房子已經被砸了個稀爛。萬幸的是,他老爹徐三爺是個勤快人,那個時候也
沒在家裡,還在後山自家地裡忙活,和忙著在外面偷女人的他一樣,逃過了人生
中的這一劫。

  徐云路越跑越心驚。他已經路過好幾個住人的地方了,房子倒塌了許多,大
多是被滾落的山石給砸壞的。也有很多人被砸,甚至,徐云路看到同村五組有個
老太太被砸死在那裡,她的家人把她的屍體從爛房子裡搶出來,直直地擺在空曠
的地面上,一家人在那裡捶胸頓腳地哭號著。

  徐云路看了鼻子也一陣陣發酸。這個時候,他有點擔心起自己那個老是對自
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黑臉老爹來。現在他知道,剛才那嚇人的動靜原來
就是傳說中的大地震,不是老天爺為了懲罰自己偷別人老婆而發的滔天大怒。剛
才地震的時候,死鬼老爹可千萬不要在家裡呆著啊,自家那破房子可不怎麼保險。

  徐云路很想轉頭跑回去看看。想了想,還是沒敢那麼做,繼續往集市方向跑
去。說起來,別的人他徐云路都不怕,惟獨這個說起來還是他堂嫂的馬燕馬大書
記,他有點忌憚。

  那個女人可真不是盞省油的燈,以前沒當什麼支部書記的時候,在家裡就是
頭母老虎,他那堂兄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前兩年被選作支部書記後,更是在村
裡那個威風。村裡大小事務,按著她的意思來操辦就好說,哪個敢逆了她的龍鱗
唱反調,立馬就瞪圓了個鳳眼。哼,大家就等著看那倒霉鬼的熱鬧吧!村裡上上
下下有幾個敢和她對陣的啊。

  不過話又說過來,這個馬燕看人做事還是很有一套的。雖說獨了那麼一點,
這兩年做的事情基本還是蠻不錯的,得了市上、鄉里很多誇獎,倒是沒出過啥大
的紕漏,大傢伙也就由著她了。

  徐云路一路小跑著下了山。他從梨花溝鄉街上慌亂的人群裡擠過的時候,天
上下起了滂沱大雨。

  徐云路跑進已經倒掉大半辦公樓的鄉政府的時候,政府大院裡抽泣聲一片,
幾個血肉模糊的人型物體正被人們從廢墟裡抬了出來。豆大的雨點啪啪地砸落在
廢墟上,濺起一朵朵的水花,那是老天爺為這眼前的人間悲劇而掉的眼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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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2-23 10:31 編輯 ]
2012-2-14 18: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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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四到六) (悲壯與豪邁第一部)

作者:HAHAER222

原創首發

2012年2月16日發表於SIS001

***********************************

  在大地震的背景之下,一些基本情節必須展開和交代,所以這兩三節肉戲無
多。

***********************************



                 四


  宇宙歷2012年5月12日19點30分。

  在用彩條布臨時胡亂搭起來的一個避雨棚裡,王祚榪召開了地震後的第一次
梨花溝鄉黨委擴大會。參加會議的,是所有能夠趕回來的黨委政府班子成員及副
局級幹部,一共有十一個人。

  「同志們,我們現在開始開會。」王祚榪的聲音是瘖啞的,「我們首先舉行
會議第一項議程,全體起立,向在這次地震中梨花溝鄉遇難者,默哀三分鐘…
…」

  全體起立,每個人都低下了頭,場中,低低的抽泣聲、中間火堆發出的噼啪
聲和雨點打擊在彩條布上發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大約三分鐘後,場中眾人坐了下來。王祚榪默默地看著手中的記錄本,良久,
才用低沉的語調繼續說道:「下面,我簡單通報一下匯總的基本情況……」

  「一,截止目前,由於山路多處垮塌,電力、通訊全部中斷,我們無法和外
界取得任何的聯繫,外面是否和我們一樣,情況無從得知;全鄉九個村,取得聯
系的,有八個,最遠的蓮花村還無法取得聯繫……」

  「二,人員傷亡情況,已經匯總上來的數據,可以確定的死亡人員已經是1
15人,受傷人員太多,沒有確切的數據,估計在1200名以上,另有超過3
16名人員下落不明……」

  「三,房屋倒塌情況,超過685間房屋被完全摧毀或者被垮塌的岩石掩埋,
剩下的房屋也是超過九成被不同程度損壞……」

  「四,冷水漁場損毀情況,接到的報告,所有能聯繫到的漁場全部不同程度
受損,其中有25家被完全摧毀……」

  「五,機關受災情況……」念到這裡,王祚榪停了下來,抽了抽鼻子,幾顆
眼淚從臉頰上滾下,撲簌地落在手中的記錄本上,在跳動的火光映射下,是那般
的晶亮。

  頓了頓,王祚榪重拾自己的情緒,接著念道:「機關受災情況,全機關正式
員工和臨聘人員共計79人。經排查,地震時,在本市及本市以外出差或者參加
培訓的2人,應該在本鄉範圍內的77人,已經取得聯繫並可以開展工作的60
人,重傷5人,確定遇難3人,下落不明9名。其中,人大專職副主席高一功同
志事發時在蓮花村指導工作,下落不明……」

  經過拚死挖掘和搶救,到下午六點過的時候,大家從倒塌的機關大樓扒出了
6個人,其中兩個人刨出來的時候已經遇難,另外包括小陳在內的4人重傷,廢
墟裡至少還有8個人,因為埋得比較深,再加上滂沱大雨和缺乏重型挖掘機械,
無法及時搶救出來。大家都明白,雨越下越大,氣溫下降得非常快,隨著時間的
推移,埋在下面的人員生還的機會將越來越小。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事埋在廢墟瓦礫之下,卻無能為力,在場眾人感受著從
來不曾有過的無力感。

  「同志們,現在的局勢比我們看到的還要艱巨得多啊,」王祚榪作著自己的
分析,「第一,電力中斷,無論是手機還是座機都無法打通,到現在上級都沒有
能派人和我們取得聯繫,這說明不僅僅我們現階段無法和上級取得聯繫、把我們
的現狀向上級做出匯報,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外面和我們現在一樣,也是面臨
著同樣的困難,市委市政府現在是否還有暇兼顧我們都難說,短時間內,我們恐
怕只能依靠自己來組織自救……」

  場中沉默。

  「第二,在開會前,有同志前來報告,山溪河基本斷流了。」王祚榪說出的
這個消息令場中一陣騷動。從集市邊蜿蜒流過的這條山溪河流到此處,是由大大
小小十多條小支流彙集而成的。這段時間可不是枯水期,正是水資源相對比較豐
富的時段啊。

  看著大家的反應,王祚榪比較滿意,說道;「對,我和大家的反應一樣,接
到這個報告第一個念頭就是恐怕上游的主河道恐怕被垮塌的岩石之類完全杜塞了。
我們現在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大地震和餘震帶來的直接威脅,恐怕還要應對一場
前所未有的山洪的威脅。」

  「第三,我們手裡的資源不多,糧食,藥品,汽油,甚至飲用水,我們都很
短缺。因為道路中斷,那麼多傷員無法及時送出去進行搶救,可能因為這個原因,
更多的傷者會……」

  說到這裡,王祚榪壓低了聲音,說:「另外,這麼大的地震,沒有外面的支
持,如果我們應對失誤,不能有效的控制,瘟疫,極有可能使我們全軍覆沒!」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王祚榪環顧著四周,接著說:「所以,我請求大家,幫我和胡鄉分擔重擔。
關係到我們梨花溝鄉上上下下一萬五千餘人的未來,這個擔子必須得暫時由我們
在座這十一個人來挑了。」

  「會前,我、胡鄉長和高書記開了個書記碰頭會,簡單磋商了一下,決定成
立梨花溝鄉救災領導小組,我來做組長,副組長由胡鄉長擔任,各位班子成員以
及各村支部書記作為領導小組成員,負責全鄉的救災工作。」王祚榪通報著書記
會上的決定。

  「當前我們有最重要的幾件事情必須要馬上安排佈置下去,一是千方百計地
和上級以及蓮花村取得聯繫,盡可能早地把我們的現狀和要面臨的困難向上級匯
報,取得上級的最新指示;二是繼續摸排各村的受災情況,組織指導各村開展對
群眾的救助和自救工作,尋找失蹤人員;三是盡力做好傷者的安置救助,盡量減
少死亡人數,四是立刻組織人員,把街面上能夠控制的糧食、藥品、彩條布和油
料等物資統統給我控制起來,統一限額供應……」

  說到這裡,王祚榪抬起頭來把每個人都看了一眼,眼光最後落在了鄉武裝部
長張勇和鄉派出所所長劉軍的身上,厲聲說道:「這一點必須做到,張部長,你
要從各村抽調基幹民兵,派出所的同志也要無條件地給予配合,如果將來在這個
問題上出了任何差子,都由我王祚榪來承擔全部責任!」

  張勇和劉軍點著頭,表示絕對和黨委政府保持高度一致。

  「五,指派專人把山溪河盯死看牢,必要的時候把群眾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避免山洪的威脅……」

  「六是組織安排人員開闢臨時出山通道,盡早把重傷員送出去接受治療,包
括到我們這裡來考察受傷的李玲李總。」

  「第七就是做好衛生防疫工作了。要做好宣傳發動工作,讓每一個群眾都要
瞭解大災之後必防大疫的必要性。如果有條件的話,要大家盡量用熟食、喝開水,
死難者遺體和死亡家禽家畜的屍體要妥善處置。這一點我知道很難,特別是遇難
者遺體,家屬感情那關很不好過。但是,我們別無選擇。」

  「根據以上安排,我現在來宣佈分工……」王祚榪看著記錄本,宣讀起預定
的工作分工來。

  瓢潑大雨中,會議繼續著,夜色也在不知不覺中越發的深了。

  李玲這個時候躺在衛生院邊空地上搭起的臨時救助棚裡面。梨花溝鄉衛生院
是去年才新修建的,這次地震對衛生院沒有造成大的危害,保持著完好無損。不
過,一直就餘震不斷,也沒有人敢在裡面呆著,鄉政府組織人員在空曠安全點的
地方,用收集來的彩條布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搭了一個臨時救助棚,供從四面八方
源源不斷抬來的傷者臨時安置。

  李玲開始送過來的時候,衛生院的醫生就對她進行了基本的處置,右小腿粉
碎性骨折,不趕緊送到骨科去做及時的專業救治的話,很容易落下殘疾。然而,
一直陪著她的高正國最後不得不告訴她,因為山道被阻斷,梨花溝鄉已經成了一
座暫時的山中孤島,至少今天是沒辦法把她送出去了。

  李玲也沒有辦法,只得無助地留在這裡。周圍,有很多在地震中受傷的傷者,
此起彼伏的呻吟聲充斥著她的耳朵。雨下得很大,山裡氣溫下降得非常快,冷得
李玲直打哆嗦。好在五點過時稍忙得緩過一點勁來的王祚榪抽出一點空,來這邊
看她以及其他傷者,才讓人找來一些木材,在周圍點了幾堆火,又讓衛生院的護
士特意給她多拿了床被子,才稍微好了一點。

  臨走的時候,王祚榪拉著她的手表示,一定盡快安排人把她送出大山去及時
獲得救助。

  李玲對此還是很滿意的。她從王祚榪的眼睛裡看到了真誠的歉意,以及一些
別的什麼東西。

  李玲是一個很敏感的女人。第一次到梨花溝鄉後,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握住
自己的手,她就感受到那個男人當時的異樣。說起來,和很多人一樣,李玲對時
下的鄉鎮幹部映像並不怎麼好,不說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也找不出多少好東西吧。
作為一個漂亮的成功女士,李玲見識過太多男人對自己的暗暗不堪想法。那一刻,
她心裡對王祚榪是鄙夷的,只不過久經商場,沒有在臉上有任何的表現而已。

  不過之後的接觸,讓李玲慢慢改變了自己對王祚榪的看法。最初的接觸之後,
這個男人再不曾對李玲的女色表示出半點的感覺,談吐得當,而且腦子特別的靈
活,在隨後的投資談判中,既表現出原則性,也很有靈活變通。此外,李玲沒有
從他的身上找到半點貪婪,在這個方面,甚至於讓李玲產生這人過於方正的感覺。

  而就在剛才,王祚榪拉著自己的手,對自己的受傷以及不能及時送到西北市
去更好地救治,一再表示歉意。李玲從歉意地背後,看到了另一種關切,一種超
越了一般朋友間的那種關切,和自責。

  王祚榪匆匆走了。李玲相信,他還有很多事等著去操忙。我一定是看錯了,
李玲在心裡對自己說,她的臉有些發燙。






                 五


  心裡到底還是惦記著自己的老爹,徐雲路昨天到鄉政府報告完情況後,冒著
大雨又趕回了斑竹村的那個小山窪。徐家小子看見自己的老爹舉了把爛傘,站在
被砸得稀爛的自家破房子前老淚長淌,心裡面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歡暢,心裡面
那塊大石頭總算落到了地上。

  和徐三爺打了個招呼,徐雲路扭頭就要走。對常常在山林裡打獵鑽慣了的他
來說,這樣的雨夜,除了偶爾的餘震讓他暗自心驚以外,一切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的。以前一個人進山打獵,這樣的場景可是經歷了太多太多。

  很顯然,馬燕已經把讓徐雲路幫自己去鄉政府報信的事情給徐三爺說了,老
頭對兒子的出現並沒有顯示出驚喜的樣子。看著兒子轉身要走,徐三爺一把拉住
他,頓腳哭道:「雲路,房子沒了,以後這日子怎麼過啊?」

  家裡的那幾間破房子,對於徐雲路這樣的混小子來說,還真沒有太多的感情,
塌了就塌了吧,隨便找個啥地方就可以窩一晚。徐家小子可是個單細胞動物,塌
了,隨便再搭幾間就可以了,至於怎麼搭,拿什麼來搭,好像就不是他要考慮的
事情了。

  看到老爹還在,他回來的目的就已經達到。徐雲路現在的心飛到另外的地方
去了。

  看著兒子無所謂地鑽進黑暗當中不見了,徐三爺頓足歎著氣。老頭鬱悶地想,
要是地震那會兒自己沒在地裡忙活,正在屋裡睡大覺,自己這個傻兒子會不會看
了眼躺在爛房子底下壓著的沒了氣的自己,也是回頭就走啊。死老婆子,你走得
太早了,你看我把雲路慣成啥德行了啊,老頭邊想邊頓著腳。

  在山間穿行的徐家小子可不知道他離開後,他老爹在那裡胡思亂想,現在的
他一門心思就是快點趕到三組去。他也不明白,怎麼除了老爹,他最關心的怎麼
就是那個小媳婦。他也知道,地震完了以後她才和他分開的,小媳婦應該是安全
的。但既然那不是老天爺對他偷了這個小媳婦的報應,這個時候,那他就要去看
看她,她家的房子還在不在啊,如果也是不在了,這麼大的雨,她今晚怎麼過啊!

  徐雲路一點都沒有覺悟,他剛才可是一點都沒擔心過自己老爹今晚怎麼過!

  雷丹鳳的家離徐雲路家的小山窪也沒太遠。在黑暗裡摸了不到二十分鐘,徐
家小子就到了。地震之後,整個梨花溝鄉就斷了電,斑竹村也不例外。小媳婦住
的地方,有十來家人聚居著。由於害怕,這個時候也沒人敢呆在房屋那裡,在院
子外面的山坡上用竹子之類的搭了些窩棚,燒了些篝火,老老少少就躲在窩棚裡。

  徐雲路就一個一個的窩棚找過去,和這些老少爺們兒打著招呼,尋找著他心
裡的牽掛。終於,在第五個窩棚裡,他看到了雷丹鳳,和她公公婆婆一起,跳躍
著的火頭把小女人的臉照得通紅。

  「雲路,這個時候你還東跑西跑的,家裡沒事吧!」雖然不是同一個小組,
這溝裡面就這麼大,都是鄉里鄉親的,彼此熟著嘞,雷丹鳳的公公舒么爸招呼著
徐雲路。

  徐家小子也不是真傻,沒敢直愣愣盯雷丹鳳看,回答舒么爸說:「我老爹沒
事,就是房子被打爛了。」

  「唉,這造的啥孽啊。」舒么爸歎著氣。

  很快地再掃了一眼雷丹鳳那紅通通的臉,徐雲路心裡邊沒啥牽掛了,向兩位
老人點了點頭,朝前面的窩棚走去,腳步無形中輕快了許多。小媳婦緊緊地盯著
火堆上跳躍的火苗,根本就不敢看他一眼。雷丹鳳心裡面熱乎乎的,不管怎麼說,
壞小子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是啥目的小媳婦還是清楚的,自己讓他那麼騎,還
不是太冤枉啊。

  徐雲路裝模作樣地把後面幾個窩棚走完,胡亂地和認識的人說了一些沒有任
何意義的話以後,轉身往自家那個小山窪方向走去。黑暗之中,有兩條雪白修長
的大腿始終在徐雲路眼前晃來晃去,什麼時候才可以再次騎在那個白軟的屁股上
啊?徐家小子一個人嘿嘿地傻笑著。

  回到小山窪,徐雲路沒心思再去倒塌的破房子那裡去看老爹的頹廢樣,隨便
找了一個鄰居搭的窩棚,打了個招呼,也沒和被人客氣,把自己的衣服裹了裹,
靠著火堆就躺下,沒心沒肺地睡起了大覺。

  睡得正舒服,有人使勁搖著他,把他弄醒了。

  「整啥子嘛,我再睡一會兒。」徐雲路咕噥著,翻了個身,打算繼續去和周
公斗地主去。

  「起來,起來。你燕嫂叫你找她去,說有事找你。」叫他的是徐三爺。

  馬燕啊,這婆娘事太多了!徐雲路在心裡面腹誹著,不情不願地爬起來。天
光已經大亮。

  徐家小子是在斑竹村村委會辦公室的廢墟那裡找到馬大書記的。村委會的房
子昨天地震的時候也倒了,馬燕辦事確實很雷厲風行,廢墟的一旁,一個用木頭
和竹子的簡易辦公場所已經搭了起來,村支部和村委會的兩塊立牌一左一右地放
在了兩邊,一面黨旗也在一根高高的樹桿上呼呼地飄著。用馬燕的話來說,平時
村民們看了這三樣東西,也許會別有含義地撇嘴,但是在這樣的時刻,看到牌子
和旗子,就會有主心骨,就不會太慌張!

  馬燕說的這些話,徐雲路當然不知道。實際上他走進去的時候,馬燕兩眼通
紅,似乎剛哭過一樣,旁邊的村主任劉大春正在勸解她。徐雲路心裡一陣好笑,
這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啊,別看馬燕平時風風火火一副母老虎的樣子,這地震還是
把她給嚇著了不是。

  「燕嫂,我來了。你找我有事?」笑歸笑,徐雲路可不想得罪眼前這隻母老
虎。

  「雲路來了啊。「馬燕轉頭抹了把眼睛,才回頭和徐雲路說話:「昨天後面
就沒看到過你,嫂子還沒感謝你幫我跑腿報信呢。」

  「沒事,沒事,反正我腿快,一會兒就回來了。」

  「你家裡的房子也倒了,以後有啥打算啊?」馬燕問他。

  「倒了再搭幾間就是了啊。燕嫂,你不是為這事把我叫來的吧,這你可找錯
人了,你問徐三爺啊,我可不操這個心。」徐雲路有點哭笑不得,心裡面怪馬燕
多事,就為這屁大點還不歸他管的事情,大清早地就把他叫醒。

  馬燕啪在徐家小子頭上拍了一巴掌,說道:「燕嫂當然知道你這個臭小子不
會操這個心,我要是徐三爺的話,早把你的腿給打斷了,看你還敢不敢沒心沒肺!
我就隨口問你一句,不可以啊!」

  徐雲路摸著自己的腦袋,嘻嘻地笑著:「可以,可以!幸好你不是我老爹。
」心裡面接了一句,「你可以作我媽啊,嘿嘿,小媽。」當然,這樣的話,打死
他徐雲路都不敢說出口來。

  旁邊的劉大春把話接了過去,說道:「是這樣的啊,雲路,天剛亮,政府駐
村幹部就來了,帶來黃鄉長的話,說要我們斑竹村等周邊幾個村,組織幾個手腳
靈光的年輕人,協助鄉上從山上弄一條臨時小路,把那些受傷嚴重的人送出去。


  怕馬燕,徐雲路可不怵這劉大春。徐家小子立馬一句話橫七豎八地頂了過去:
「這關我啥事啊?我可和鄉上那些老爺走不到一塊兒,別找我啊。」徐雲路說的
倒也不是假話,他自己本身只是個混混,而且是一個經常偷偷進山打獵的混混。
他也和鄉政府打交道,可那多半是被叫去,理會他私存火藥槍、過問他進山偷獵
這些狗屁倒灶的事的。平時,見了鄉政府那幫人,他可是有多遠就躲多遠。昨天,
要不是母老虎叫他,換了別人,他理會才怪呢。

  旁邊的馬燕不幹了,又啪地拍了一下徐雲路的腦袋:「怎麼不關你的事情。
你可是鄉里掛了名的打獵好手,黃鄉長那是點了你的名,別的人不管,你是必須
得去的。」

  「不去,不去!」徐雲路把腦袋擺得像撥浪鼓一樣,蹲在了地上。

  馬燕瞪起了眼睛:「你去不去?」

  「我的嫂子我的媽唉,你老把我盯著做啥嘛,你老人家就行行好,把我當屁
放了好不好啊,我真的不想和鄉政府那幫人打交道啊……」徐雲路和兩人耍去無
賴來。

  片刻之後,徐雲路還是在馬燕強大的語言和肢體攻勢下敗下陣來,和村裡選
出的另外幾個平時也常進山弄些見不得人勾當的丁壯男人一起,成為梨花溝鄉突
擊小分隊中的一員。

  帶隊的是梨花溝鄉政府分管農業的副鄉長黃一標。要出發的時候,王祚榪拿
出一封喜劇性粘了根雞毛的信,交到黃一標手上,說道:「黃鄉,你這些年分管
農業,班子裡面數你對山裡面的情況最熟。人,我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把這六
個重傷員安全地帶出去,送到醫院去。同時,把這封信交到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
手中,把我們的情況原原本本報告給市委市政府。」

  黃一標點著頭,表示一定完成任務。王祚榪又抓住他的手,使勁握了握,說:
「最後一個要求,注意安全,小分隊多少人出去,就多少人回來,一個都不能給
我少!」






                 六


  平時乘車的話,從西北市市區出發,到梨花溝鄉也就30到40分鐘的車程。
今天,靠著雙腿,又要不時繞繞道,馬尚黎已經走了四個多小時,才走了不到一
半。而且隨著垮塌的山路越來越多,必須得繞的地方就更多了。馬尚黎是越走越
怕。

  馬尚黎的怕不僅僅來自餘震的危險。他現在已經進入梨花溝的地界。梨花溝
鄉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山區鄉鎮,人不多,也就一萬五千多人,區域面積卻接近有
四百平方公里,佔了整個西北市大約三分之一。雖說其中有三百二十平方公里是
無人區,在有人居住區的這七十來平方公里裡面,本身也算得上地廣人稀。現在
剛地震,山道又到處被垮塌的山石給阻斷,在梨花溝鄉地界裡走了這麼遠,馬尚
黎就沒遇到過一個大活人。

  活人沒遇到,當他打還能讓行人通過的山路,或者從山頂繞過半山腰的那些
被阻斷的山道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個慘烈的場景。比如說剛才他走過的那
段山路,一個大約有一個房間大小的石頭橫亙在路中間。他斜著身體小心翼翼地
沿著石頭和山壁中間的縫隙鑽過去,卻見到石頭那邊露出大半個貨車頭,從變形
了的車窗裡,可以看見一個滿臉血污的男人的頭!石頭下面一片血污……

  馬尚黎差點吐了出來,捂著嘴,頭也不敢回地逃走了。一路下來,這樣類似
的場景,他已經看了許多。不到五公里,馬尚黎自己在山道看到了的,至少有十
具行人的遺體。周圍又沒有一個活人,山林間,陰森森的,這叫他如何不害怕。

  聯想到地震都過去了十七、八個小時,還沒有梨花溝鄉的任何消息,看著這
一路垮塌的破敗景象,馬尚黎實在是從心底就開始擔心,擔心自己這次回到梨花
溝鄉來完全沒有了意義,等著他的,會不會是一個活人皆無的死地啊。

  沿著山路走了一截,前面到了平時大家稱為「峽口」的地方。這是一個很狹
窄的地方,一面臨河,另一邊是緊靠著峭壁。傳說中,「峽口」這個地方以前的
路不是這裡,在河那邊的半山腰,得繞行很遠。幾十年前駐軍進來,才用火藥硬
生生從這峭壁上開出這麼一小段來,據說當時還死了幾個軍人。

  說起來,「峽口」也蠻奇怪的,簡直就是一個分水嶺,打這裡一進去,明顯
地能感覺到峽口內比峽口外氣溫低個那麼兩、三度。事實上,梨花溝鄉除了冷水
魚享譽在外,每年炎熱的夏季,還是西北市甚至蜀都市的避暑勝地之一,每一個
週末,大大小小的農家樂都是人滿為患,塞滿了來自都市裡的遊人。

  在這裡,馬尚黎不得不再次停了下來,前面的路又被堵斷了。

  馬尚黎很頭疼,這個位置太險了,必須從旁邊慢慢爬到山頂,才繞得過去,
順利的話也要多走六、七里。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他只有退回去一點,改從
邊上的羊腸小道往山頂爬去。

  等他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往山下的山道看去,只見由此往上,山路被傾覆
的岩石覆蓋了起碼有五、六百米。馬尚黎歎著氣,以後要打通這一段交通的話,
那工程量可不小啊。他掰了一截樹枝,撥打著草叢,沿著獵人們曾經走過的依稀
路徑,慢慢地尋路而去。

  突然,馬尚黎停了下來,竭力豎起了耳朵,前面似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有點激動了,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

  前面的聲響越來越大,間或還有一兩句依稀的說話聲飄了過來。馬尚黎沿著
山頂小路,快步走過一個小山包,站在山包上往下一看,山包下面,一隊人,或
背或抬,正蜿蜒地往這邊過來。

  來的正是黃一標帶隊的突擊小分隊。

  說起來,小分隊一行人走到這裡其實並不是特別難,畢竟除了黃一標他們四
個鄉政府工作人員以及一名醫務人員以外,其他的成員都是象徐雲路這樣土生土
長的山裡人,又是在山林裡採藥、打獵啊啥的弄慣了的,說起走山路來,那和一
般人在平地上行走速度也是沒什麼大的差別的。如果不是六個傷員和黃一標等五
人的拖累,恐怕這些人早就走出去了。

  再說,那六個傷員也不是純粹的「重「傷員。真的是稍動一動就可能不測的
那類重傷員,他們肯定是不敢就這樣往外面弄的,這六個人要麼就是能搬動一下
但如果不及時得到更好處置就可能惡化的傷員,要麼就是象李玲這種有別的身份
不得不早送出去的傷者,都是經鄉衛生院院長反覆檢查,向王祚榪保證可以運送
不會在運送途中出大事的人物。

  如果傷者本身就已經危在旦夕,王祚榪可不想在這樣的時候有運送之前人還
有氣、上路一折騰馬上嗚呼哀哉的大烏龍發生。

  每一個傷者,根據受傷部位、傷勢輕重的不同,分別安排兩到三位隊員照顧
著。像李玲就是由徐雲路和另外一個人輪流背著,有一個傷者則是抬在一個簡易
擔架上面。

  在這個地方能見到出去接受培訓的馬尚黎,黃一標十分的意外。

  「尚黎,趕回來了啊。外面現在情況怎麼樣啊?」和所有的班子成員一樣,
黃一標迫切地想知道山外面的情況。

  「黃鄉,外面是一團糟,人死了許多,房子到處都是塌的,電力交通全部癱
瘓,市區算是毀了……」馬尚黎很簡短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給黃一標說了一片。
和黃一標相反,他現在想知道的是鄉里的情況,「黃鄉,我們鄉里……」

  「機關大樓倒了一半,十幾個同志壓在下面,只刨出來六個,其中只有兩個
還活著……」黃一標說起來黯然神傷。

  也是簡單地把山裡的情況給馬尚黎敘述了一下,黃一標對他說道:「尚黎,
你趕回來得很及時,帶來的消息非常重要。這樣吧,你現在就沿我們過來的痕跡
趕回鄉上去,把這些情況報告給王書記。你能走到這裡,我們出去想必也不會太
難。你轉告王書記,我完成任務後,馬上就回鄉里來。」

  馬尚黎和小分隊道了別,一個人繼續往山裡而去。

  知道了梨花溝還不是一片死地,馬尚黎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倒了那麼多房子,
死傷了那麼多人,這些是他無法高興的原因。更重要的,他從黃一標口中知道,
小魏死了!

  從機關大樓裡扒出來的六個人中,有小魏一個,而且是死去的四個人中的一
個。魏曉瑛不在了啊!一個人的馬尚黎痛哭出聲。機關裡沒有人知道,妻子也不
知道,馬尚黎和魏曉瑛有過那麼一段秘密。現在,小魏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這
個秘密就不存在了,如同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了嗎?

  馬尚黎大學畢業分配到梨花溝鄉的時候,二十一歲,他被安排在財政所當了
個小辦事員。第二年,二十歲的魏曉瑛大專畢業也分配到了梨花溝鄉,和馬尚黎
排在同一班值班。

  那個時候,冷水魚飼養還沒有著落,休閒旅遊業只是剛起了個頭,梨花溝鄉
無論是老百姓還是鄉政府都還很窮,整個機關裡只有一台寶貝電腦,是屬於財政
所的。

  值班的時候,別的機關幹部吃完晚飯,總是早早地邀約著,找個地方方城大
戰去了,兩個小字輩當然就只有乖乖地坐在辦公室裡守電話的份。兩個人又都是
從學校裡畢業不久,自然更容易溝通交流,一來二去,兩個人也就成了無話不說
的異性朋友,年輕人之間偶爾也講點稍微帶點顏色的笑話、相互打打鬧鬧有點身
體接觸啥的。

  記得是小魏來的第二年的夏天,那天也是他們值班,吃了晚飯沒事,馬尚黎
先溜回辦公室,打開電腦,連接起ADSL,上起網來。也是那天合該有事,馬
尚黎也沒注意到自己並沒有把辦公室大門關嚴實了,就登上一個叫「HANPP
YSKY「的黃網,到處瀏覽起來圖片來。

  那個時候,那種「很黃很暴力「的色圖可不像後來那樣四處可見,屬於相對
比較稀缺的階段。馬尚黎看著看著感覺就來了,下面的小馬受了刺激,不甘心地
抬起頭來,在他的兩腿間搭起一個不大不小的帳篷。馬尚黎沒有辦法,只好把左
手按在帳篷上,隔著薄薄的褲子安撫著小馬,一邊繼續翻看著一組組精彩的炮圖。

  正看得血脈憤張的時候,猛覺後頸處隱約有熱氣吹到,馬尚黎一回頭,卻是
魏曉瑛從這裡路過,門沒關好,被她從門縫裡看到他正聚精會神地上網,於是躡
手躡腳偷偷走過來,站在他背後想嚇他一下。

  兩個人都傻了,馬尚黎更囧!

  那個時候,電腦屏幕上,一個美麗的西洋女人,一手抓了根粗黑的大肉棒,
紅紅的小嘴嘴角還有幾股黏黏的精液,對著鏡頭媚媚地笑著;馬尚黎的兩腿間高
高聳起,一隻手還捏在那裡輕輕摩挲。

  兩個年輕人的臉不約而同地紅了,都說不出話來,鼻息也是越來越粗重。

  半晌,小魏先回過神來,「呸」了一口,轉身欲逃。她這一動,馬尚黎急了。
不是馬尚黎想到了應急之法,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放任小女人就這麼跑出
去,可能不是好事。因此,馬尚黎一把捉住小魏的手,魏曉瑛掙扎著,他乾脆將
女人兩隻手都抓住了,順手把她推靠在牆上,身體緊緊地貼上去,好限制女人的
掙扎。

  兩個人就這樣靠在牆壁上,張大眼睛盯著對方,粗重的鼻息重重地呼在彼此
的臉上。

  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最先忍受不住異性熾熱身體的誘惑,把熱烘烘的大嘴重重
壓在小魏的紅唇上,雙手放開了女人的手,把女人柔軟的細腰緊緊摟住。小魏被
放開的雙手也不覺舉了起來,環住了男人的腦袋。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也就有那麼十來秒,魏曉瑛猛地推開馬尚黎,狠狠地給
了小伙子一個耳光,推開辦公室的門,跑開了。

  馬尚黎摸著臉,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好一會兒,才下了決心,關掉電腦,朝
小魏亮著燈的宿舍走去。

  敲了很久,魏曉瑛紅著臉把門開了一條縫。小伙子閃身進去,用腳後跟關上
了門,兩個年輕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那天晚上,馬尚黎就住在小魏的房間裡,兩個人在那張小床上翻滾起伏。馬
尚黎很勇猛,魏曉瑛很貪婪,不斷向對方索求著,總是剛剛平息不久,很快又挑
起激烈的戰火。兩個人都很明白,對方都是有了已經開始談婚論嫁的另一半了的,
可兩個人都不管不顧,似乎要從這一夜瘋狂中做完此後的所有。

  只有那麼一晚。那以後,兩個人回到了從前,甚至還不如從前,開始禮敬若
賓,再沒有以前那無羈的打鬧。只是在偶爾兩個人的道佐相遇,對視的眼光中才
會流露出只有兩個人明白的意味。

  而現在,小魏走了。黃一標說,挖出她的時候,她躺在已經被壓得破碎了的
小床上。那麼,小魏就是在那個他和她曾經瘋狂雲雨翻滾的小床上香消玉殞的嗎?
馬尚黎跪倒在山道上,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和鼻涕糊住了他的臉。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2-23 10:29 編輯 ]
2012-2-16 18:0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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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墟】(七到九) (悲壯與豪邁第一部)

作者:HAHAER222

原創首發


***********************************

    以後的肉戲將越來越多。不過,直接把一章一章的寫成純肉搏的東東,好像
有些困難,或者就像藍晶大大寫可以弄得整整上千人的後宮女人都白沫掛在兩腿
間那位種馬那樣,很誇張地來寫?呵呵,想起都怪有意思啊。

***********************************

                 七

  昨天整個晚上,李玲都沒有怎麼睡熟過,主要是右腳的傷痛,頭腦清醒的時
候,還能夠用毅力來控制,而一旦進入迷迷糊糊的半入睡狀態,腿部的疼痛就如
同被放大了上百倍一般無法忍受。受傷以來,地震被困、右腿負傷,又無法和外
界取得聯繫,不知道蜀都市那邊是怎樣的狀況,家人如何,自己的企業又如何,
李玲內心是很害怕的。

  當王祚榪一大早來衛生院這邊看她,並告訴她做好準備,等會兒就送她出山
的時候,李玲的心裡隱隱地興奮起來。

  李玲對王祚榪能夠如此迅速安排人員送自己離開梨花溝是很滿意的。看得出
來,鄉黨委政府對此事的高度重視,從一路上黃一標副鄉長對自己的關注程度來
說,小分隊說是要送六個傷員出去,還不如說另外五個人就是自己的附帶而已。
鄉衛生院也很上心,專門安排了一個女護士小苟背了個急救箱,一路跟隨著。

  李玲的右小腿被臨時打了石膏,然後用繃帶纏得跟粽子似的。負責護送她的
那兩個小伙子,用黃一標的說法,那是整個梨花溝鄉里最好的兩個年輕獵人,翻
山越嶺如走平地。李玲很感歎,那黃一標確實沒說謊,一路走來,有好幾處險段,
換作沒受傷以前的她來攀越恐怕都會望洋興歎無法完成,那兩小伙子,一個人背
著她,一個人在後面稍稍托一托,就輕輕鬆鬆地上去了。

  開始的時候,李玲對於趴在陌生男子背上被背著穿行在山嶺之間非常的害羞。
李玲紅著臉,身體隨男子身體的起伏而搖晃著。上一次讓異性背著是什麼時候,
李玲已經想不起來了,應該是在兒時趴在父親的背上吧。

  雖說是五月的山間,但由於要在山林間攀爬,大家穿的衣物並不多,李玲自
己因為地震後下雨氣溫下降的緣故,穿了兩件單衣,背著她的那兩個年輕人則一
件單衣而已。伏在男人的背上,濃郁的年青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讓稍微有一點
潔癖的李玲一開始很不習慣,可是,她別無辦法。

  慢慢地,李玲也就習慣了被背在別人背上的這種顛簸,甚至饒有興致地觀賞
起這種難得的山間風景來了。

  很快,李玲發現自己早前離開衛生院那個臨時安置棚時,犯了一個難以彌補
的錯誤,那就是她居然沒有先去方便一下。

  徐雲路是不情不願隨劉大春到鄉政府報到的,當聽那個所謂的黃鄉長宣佈說
還要負責護送一個重傷員到外面去的時候,他真的想扭頭就走。不過,當政府工
作人員黎劍帶著他和另外一個鄰村的小伙子來到將要護送的傷員身邊的時候,他
的不滿很快就被他自己拋到了腦後。嗯,蠻不錯的嘛,可以背這樣一個女人,徐
家小子心裡居然美滋滋的。

  一路上,徐雲路很賣力,總是搶著去背那個被稱為「李總」的女人。李總扶
著他肩膀的手很軟,身上有一種他無法形容的淡淡香味。女人趴在他的背上,呼
出的氣息吹在徐雲路的後頸上,讓他覺得有些發癢。徐家小子能夠感覺有兩陀溫
軟的東西緊緊貼在他的背上,使他不由得想起舒家小媳婦胸前那兩個他怎麼也玩
不夠的大白肉團。徐雲路雙手使勁地在後面摟著女人的屁股墩子,心裡面很得意,
嘿嘿嘿,以後可以在茶鋪裡和那些無聊的大老爺們吹噓了啊,這樣一個漂亮的城
裡女人還不是任由自己使勁地掰著屁股啊。當然,隔著褲子掰,這一點是可以避
開不說的。

  在被鄰村那個小伙子換下來的時候,徐雲路也緊緊跟在旁邊,從各個角度窺
視這個美麗的少婦,把她和這輩子以來唯一的女人雷丹鳳比較著。幾個小時的路
程間,這個壞小子已經在腦子裡把李玲翻過來覆過去、用各種他想得出來的姿勢
操了好幾遍了。

  一直在後面偷偷觀察著李玲的徐家小子忽然覺得很奇怪。一直好好的女人似
乎有什麼不對勁,在鄰村小伙子丁二娃背上不安分地動了起來。開始還不明顯,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明顯,她的身體不自然地扭動著,甚至慢慢影響到背她
的人的行動。

  徐雲路以為是女人的傷腿疼起來的,就好心地上前,從丁二娃背上將李玲換
了過來,還蹩腳地安慰著她,注意著腳下動作,控制身體的擺動頻率,以避免因
自己動作過大而觸動傷者的傷處。女人聽了他的勸慰,滿臉通紅,竭力使自己的
身體安靜下來。

  這個時候,前面有一個空手的隊員轉到一棵樹的後面,徐雲路恰好背著李玲
從這棵樹前面走過,女人聽到樹背後傳出來的放水聲,柔軟的身子不由得又扭了
起來。徐雲路恍然大悟,偷偷地嘿嘿笑著,原來如此啊。

  徐家小子慢慢放緩步子,漸漸從隊伍的中間退到隊伍的末端,小聲地問背上
的女人道:「李總,是不是想方便一下啊?」

  李玲知道被這個小伙子發現了秘密,粉臉緋紅,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扳著
他的肩膀。徐雲路在心裡一陣好笑,停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隊伍裡的黃一標發現李玲沒跟上來,帶著女護士跑過來,見徐雲
路停在那裡,緊張兮兮地問道:「小徐,出啥事了?」徐家小子只是咧嘴在那裡
笑,沒有說話。

  黃一標沒法,轉頭問李玲:「李總,您哪裡不舒服,我讓小苟給您看看。」

  李玲羞紅了臉,支吾半天,才讓黃一標這大老爺們明白了李玲的需要。黃一
標尷尬地示意徐雲路將李玲背到一棵大樹後面放下,讓女護士小苟跟了過去。

  看著徐雲路一個人從大樹後面賊眉鼠眼地笑著走了出來,黃一標氣就不打一
處來,恨不得在那個壞小子頭上使勁拍打幾下。媽的,李玲也是你這種小混混可
以YY的嗎?

  黃一標卻不知道,徐家小子這個時候並不是在心裡亂想著李玲。徐雲路其實
是由此情此景,想起上一回自家那條黑狗把也是藏在大樹後面小解的舒家小媳婦
嚇出來的那齣戲而已!唉,等回去以後,一定要把雷丹鳳好好操日個夠啊,想起
昨天被地震攪黃了的那場偷情,徐雲路在心裡對自己說。

  等樹背後噓噓的放水聲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徐雲路才走到大樹後面,裝
著沒看見地上那一大灘的水漬,把被小苟扶著的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的紅臉李玲
背起來繼續出發。

  此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徐家小子背上的李玲都僵著一個身子。徐雲路是暗暗
好笑,城裡女人就是這麼奇怪,不就是背著男人撒個尿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
犯得著那麼彆扭嗎,老子又沒蹲那裡看著你尿。話說回來,這背上的女人看起來
挺文靜的,這尿水還真她娘的足啊,那麼一大片,比上回舒家小媳婦的似乎還多
唉!徐雲路在心裡壞壞地想。

  李玲卻是後悔得要死,唉,只能怪自己沒經驗啊。可是以前開車進來幾十分
鍾就到了,自己又怎麼會知道被人背了走山路,都走了四、五個小時還不知道啥
時候是個頭呢。敏感的李玲能夠想像這個一臉痞子相的年輕人是如何在腦子裡編
排自己的,心中大恨。在這樣的心理之下,竟然覺得徐雲路緊摟著自己屁股的手
似乎也是在吃著自己的豆腐,渾身越發的不自在起來。

  黃一標此刻的心思沒有放在落後的這對男女這邊,徐雲路背著李玲再次出發
以後,黃一標又風風火火地趕到隊伍前面去了。走了四、五個小時後,按照帶路
的老鄉的說法,這前面就快到「峽口」了。繞過峽口,後面的路程就會相對輕鬆
許多。

  接下來,自然就是在峽口的山頂處遇到了急匆匆從西北市趕回來的馬尚黎。

  從馬尚黎口中得知外面情況的黃一標心情立刻放鬆了許多。一則連馬尚黎這
樣的外鄉人都能夠一個人走到這裡,那剩下來的路途對自己帶著的這些原住民來
說,那就更是小菜一碟了;二則儘管馬尚黎的敘述裡西北市此刻的情況也很糟糕,
但畢竟組織啥的都在,而且他不是說了嗎,連高速公路都被強制接管了供救災的
車輛專用,那不就說明全國各地的救援很快就會源源不斷地開過來了嗎?這一刻,
黃一標陰暗許久的心舒展開來,充滿了希望和信心。

  和馬尚黎分開以後,稍事休整,黃一標帶著小分隊朝前面行去。

  俗話說得好,樂極生悲!就在黃一標覺得前面的路就要好走得多了的時候,
一個小意外發生了。

  休息完畢再上路的時候,換作丁二娃把李玲背在了背上,這讓李玲覺得自在
了許多。只是在爬過了峽口頂上的山道後,按照馬尚黎剛才的指點,小分隊沿前
面的小路慢慢往山腳的道路上轉過去。在下到一個比較險的地方的時候,背著李
玲的丁二娃鬆開摟著李玲屁股的一隻手去抓旁邊的一棵小樹,一旁的徐雲路看李
玲半邊身子懸掉著,就伸出兩手,一手托在李玲的屁股上,一手則伸往李玲斜出
來肩膀,打算把她的身體扶正了。這個動作本身沒有任何問題,前面的路程出現
這樣的狀況,大家都是如此配合應對的。

  問題是,現在李玲的心態已經和先前不一樣了。經過樹後小解這一小插曲以
後,李玲再次面對徐雲路,心裡面怪怪的。剛才徐雲路背著她的時候,其實一點
小動作都沒有做,李玲就總覺得那雙手在偷偷摸自己的屁股,心裡面怦怦地猛跳,
又羞又怒,兩腿之間一陣陣發熱。此刻,徐雲路一托著她屁股,李玲就下意識地
一個哆嗦,再斜眼瞥到他另一隻手往自己上身伸了過來,竟然誤以為他是來抓她
的胸脯,「哇」地叫了一聲,身體劇烈掙扎起來,想擺脫徐雲路的魔爪。

  李玲這一掙扎不打緊,只手托著她屁股的丁二娃吃力不住,一個趔趄,就軟
坐下去,背上的李玲頭下腳上地從他肩上翻了過去。還是徐雲路手快,一把抓住
女人的衣領使勁一拉,把李玲下落的身體拽了回來,丁二娃也搶起身來,兩手摟
著她的小腹,緊緊抱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徐雲路卻是立足未穩,帶著幾塊石頭
咕嚕嚕沿著小山坡往下滾去。

  小分隊一陣混亂,幾個空手沒有背負傷者的山民手忙腳亂地跟了下去,去救
那徐家小子。

  徐雲路畢竟也是山裡面野慣了的行家裡手,沒有徹底慌張,兩手胡亂往兩邊
抓著,足足滑下七、八丈,到底還是挽到一棵小樹,立刻救命稻草般抓得緊緊的。
眾人趕過去,七手八腳地把他拉起來,除了臉被剛才的落石弄出幾道血痕、衣服
磨出幾個洞來之外,就是右手剛才猛拉那棵小樹時給弄脫了臼,讓一個稍通山間
急救的中年獵人捏著手轉了幾個小圈再一猛拽,就基本沒事了。

  黃一標跌跌撞撞地從上面跑了過來,臉都白了。看了看徐雲路臉上的血痕,
嘴巴張了幾次,責怪的話始終說不出來,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低低吩
咐大家一定要小心後,了事。

  雖然沒有任何人說,李玲還是明白自己剛才差點闖了個大禍。當丁二娃背著
她下到山路上再次看到徐雲路時,她的心裡面充滿了內疚。

  李玲不敢想像,剛才不是小徐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可沒有
本事象眼前這個小伙子一樣抓住那些樹木。這一刻,李玲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
這麼一個捨己救人的小伙子怎麼就讓自己誤會成不堪的登徒子了呢?






                八

  有了這麼一個意外,黃一標剩下來的路程不得不更加小心,小分隊的行進速
度明顯降低了許多。在途經山道間那些行人被滾落的山石所壓砸而遇難的地方,
大家一片唏噓。

  李玲更是暗自慶幸,同樣是被滾落的山石所壓砸,自己僅僅是小腿骨折而已,
一路看來的這十幾具屍體卻是幾縷幽魂長眠於此地了,而且更為恐怖的是,他們
的家人還只是在擔驚受怕裡盼望其早日回歸,所謂「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閨中
夢裡人」,也不過如此吧。

  回家的心情,李玲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急切。尚在上小學的兒子,為母親的安
危哭泣了嗎?家裡的丈夫,因妻子的無法聯絡而心急如焚了嗎?一向堅強的李玲
免不了再一次癡癡地想著,眼淚又止不住地滾落下來。

  抬眼看到身旁笑兮兮走著的徐雲路,李玲的心裡一片感激,看著曾經鄙視的
小混混,眼光裡有了一種叫溫情的東西。

  「小徐哥,家裡都有啥人啊?」李玲沒話找話地和徐雲路搭著訕。

  美麗的婦人這是第一次主動和徐雲路說話,徐家小子有一點點的受寵若驚,
連忙回答說:「就老爹和我兩個人。我媽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死了。」

  「哦,還沒耍女朋友嗎?」李玲好奇地問。

  徐雲路咧著嘴笑道:「有哪家的閨女會那麼不開眼看上我啊!」其實徐雲路
心裡面卻是美滋滋地,沒人肯嫁給我不錯,不過小徐哥我照樣找了一個嬌滴滴的
女娃子騎啊。他似乎看到了舒家小媳婦脫得光光的爬在樹叢裡望著他的樣子,徐
家小子眼睛裡都是笑意。

  李玲猜不出為何說到沒有女人肯嫁給他,這個小伙子還如此的開心,只能莫
名地歸結到山裡人的豁達上來。

  「那小徐哥平時是做啥工作?要不要我幫你們找一個工作啊?」八卦是很多
女人的天性,看起來李玲也不例外。而且李玲現在覺得該為這兩個小伙子做點什
麼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也不是啥工作,就是高興的時候上山去打打獵。」徐雲路說。

  「梨花溝鄉現在還能打獵嗎?」李玲很驚訝,問出一直就想問的這句話。

  四顧左右,看看周圍沒有鄉機關的人在,徐雲路神秘地對李玲說道:「當然
可也打獵啊,」點了點前前後後或背或抬的鄉民們:「這些人哪個沒去打過獵啊,
只不過他們不准而已。」徐家小子朝前面帶隊的黃一標嚕著嘴。

  李玲抿著嘴笑了,明白小伙子話裡的意思,又接著問他:「他們……」李玲
也用上了這個詞,「他們給我介紹說,這山裡面也有大熊貓,是真的嗎?」如果
王祚榪此刻也在邊上,聽李玲用「他們」一詞來稱呼自己,被如此邊緣化,不知
道會有怎樣的感想。

  「這個他們可沒有哄你,山裡真的有大熊貓,我上山的時候那是親眼看到了
的,還不只一隻哦。」徐雲路回答說,背著女人的丁二娃也猛點著頭,證實著他
的話。

  「李總,其實在我們這山裡,你們喜歡得不得了的大熊貓以前並不是啥特稀
罕的東西,也不招老人家喜歡的。「說到這裡,徐雲路來了精神,接著說。

  李玲很奇怪了,問:「熊貓這麼可愛,你們山裡人難道還會討厭它嗎?」

  「你不知道啊,大熊貓是你們叫的,很早以前我們可不這樣叫它。老人們說
了,從前它叫花熊。」徐雲路解釋說。

  「花熊?」

  「對啊,就叫花熊。我爺爺給我說過,其實這花熊的皮毛很神奇的。」徐家
小子賣著關子。

  「花熊的皮毛很神奇?」李玲皺著眉頭,她心裡被徐雲路話語背後的含義所
震驚著,難道現在還有人敢傷害大熊貓,甚至殺害大熊貓剝下它的皮嗎?

  大條的徐雲路沒有聽出李玲問話背後的不高興。還好,他接著說出了後面的
話來:「那是老人家的老人家的老人家流傳下來的了,說如果把花熊的皮墊在床
褥上,平常的話沒有別的任何感覺,但是如果你突然感覺花熊的皮上的毛炸起來
扎你的背了,你就必須得注意了!」徐雲路一副非常神秘的樣子。

  老人家的老人家的老人家啊,原來是故老傳說!李玲放下懸起來的心,問著
徐雲路:「注意什麼啊?」

  「你多半就是要大禍臨頭了,這花熊有靈,是在警告你呢!」

  「既然花熊有靈,那你們還要傷害它,你們太殘忍了!」美麗的少婦還在為
大熊貓不幸的遭遇打著抱不平。

  「什麼叫我們太殘忍了啊,我可沒打過它們。現在誰還敢動大熊貓啊,誰動
誰傻!」徐雲路叫著撞天屈。

  「再說了,在老年人看來是花熊是一個不吉利的東西哎,從前他們見了它的
話,必須要打的,不然準會遇到不乾淨的事情。他們管這叫「見了花熊不打七分
罪」的,和見了蛇一樣。」徐雲路講述著。

  「蛇!你別說了,我一聽那種動物就起雞皮疙瘩!」李玲一副心有餘悸的樣
子,阻止徐雲路繼續著蛇的話題。李雲路和丁二娃哈哈地笑了起來,李玲也覺得
不好意思,與小苟咯咯地笑著。

  走起山路,其實很忌諱死氣沉沉、大家都不說話悶頭趕路,那樣路好像是越
走越長。女人的笑聲這麼一起,前後左右的人受了感染,也開始說起話來。這裡
面最活躍的,除了許雲路這個活寶,就得數鄉政府的那個小年輕黎劍了。這不,
他放緩了腳步,退到跟著李玲的小護士身邊,問起小苟來。

  「苟醫生、苟醫生,你可得幫我參謀參謀啊。」

  「我幫你參謀啥啊,我就懂打針放藥啥的。」小苟一本正經地對黎劍說。

  「我喜歡上了你們衛生院一新來的護士。」黎劍說道。

  「怪不得啊,我說這段時間你怎麼老往我們這邊跑!說吧,是誰,要我幫你
說合說合嗎?」」當紅娘看來也是女人的天性之一,小苟顯得很熱心。

  黎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我啊。」

  旁邊的徐雲路插嘴說:「黎領導,你和她說過話沒有嘛?」

  黎劍也沒理會徐家小子稱呼自己「領導「中明顯的調侃之意,眼中帶光地說:
「我這段時間天天找空就跑到她那邊,和她說話聊天,她沒說喜歡我,但也沒表
示討厭我啊。」

  被丁二娃背著的李玲聽了,用過來人的口吻對黎劍說:「其實,男人和女人
戀愛追求的時候,就像隔著一層紙一樣,你不說她又怎麼好對你說呢?小黎,你
是男人啊,這層紙你得主動去捅破啊。」

  小苟把話接了過去:「就是嘛,這男女之間往往就是這麼一捅的關係!」

  徐家壞小子聽了,捏著嗓子學著小苟的話:「就是嘛,這男女之間往往就是
這麼一捅的關係!」他的話裡的重音節特別地落在了「捅」這個詞上。

  周圍的鄉民哄地笑了起來,笑得小苟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這話
錯在哪裡。就連李玲也紅著臉,淬了徐雲路一口。半晌,小苟才回過神來,臉羞
得緋紅,恨恨在地上一頓腳,罵著徐雲路:「你根本就是個小流氓!」,頭也不
回地跑前面去了,逗得周圍的大老爺門兒們又是一陣好笑。

  笑聲之中,壓在小分隊眾人心中的陰霾似乎也淡了很多。

  小分隊踏進西北市區的時候,已經是宇宙歷2012年5月13日16點過
了。滿大街撲鼻的消毒水氣味,倒了的以及還沒倒卻在風中嚇人地搖晃著的建築,
還有那兩眼無神的倖存者,眼前的一切,儘管有馬尚黎介紹過的情況作緩衝,小
分隊裡西北市籍的一眾人等還是有些發懵的感覺,這還是記憶裡的那個美麗的西
北市嗎?

  黃一標收拾著自己的情緒,帶著大家往馬尚黎所說的西北市市委市政府臨時
辦公點的方向趕去。沒走出一百米遠,看眾人長長的隊形裡背著抬著有好幾個傷
者模樣的人,從街頭巷尾嘩地冒出好幾幫人,把小分隊給圍了起來,稍作詢問,
就搶似的把幾個傷員弄上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幾部車上,就紛紛開走了。

  黃一標按捺著激動的心情,紅著眼睛大張著手才攔下最後那輛車,強行把黎
劍和小苟塞進去,大聲吩咐著黎劍跟過去,守著把傷者們安置好了,就到西北市
市委市政府臨時辦公點去會合。沒等他把話說完,那輛車就像屁股著了火一樣,
一溜煙開走了。

  幾十分鐘後,黃一標站在了西北市市委市政府臨時辦公點的大門外面。這是
一個忙碌的所在,每一個人都腳底下踩了彈簧一樣,沒有半點停歇,忙忙碌碌、
進進出出。接連找了幾個人,對方都是衝他猛擺手,迭聲地說自己忙,讓他找別
人去,然後小跑著離開了。

  黃一標終於發火了,攔下一個看起來還能管點事的人來,沒等他先開口說話,
就衝他大聲吼叫著:「我知道你忙,可我的事情非常緊急重要!我是從梨花溝鄉
出來的,有事找市領導匯報,請你帶我過去!」

  那人本來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但注意力很快就被黃一標話裡的「梨花溝鄉
」四個字給吸引過來。經過確認,這個人一臉欣喜地領著黃一標走進了臨時辦公
點。





                 九


  地震當天向王祚榪報告山溪河水斷流的,是一梨花溝鄉集市對面高壩村的一
個村民董宗品。高壩村奉命派出來隨時盯防著山溪河狀況的,也正是董宗品。

  此刻,董宗品就坐在一個矮矮的山坡上,無聊地看著山腳下像一條帶子一樣
蜿蜒著的山溪河。在他身後的一張塑料布上,亂七八糟地擺放了一些吃的東西。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塑料布旁邊收拾著。

  這個女人,是董宗品一個遠房堂兄董宗和的老婆。

  當年,董宗品也曾是梨花溝鄉最「知名」的人物之一。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
期,二十出頭的董宗品無端經受一場飛來橫禍。那天中午他從山間忙完自家農活
回家,途經一個小水凼。本組的遠房堂兄董宗和那十四、五歲的女兒一個人正在
那裡面洗澡,看一個大男人從那裡經過,當時就羞得大叫起來。董宗品當時也沒
在意,自已一個長輩,又是無意經過,坦然地回家吃飯去了。

  堂兄董宗和一家單門獨戶 地住在一個小山坡上。不曾想那董家小姑娘自打
母親去世父親又娶回一小媽以後,就一直鬱鬱不樂的,在外面洗澡被男人看了個
精光,回家後居然想不開尋死覓活的。一鬧騰,這事就讓董宗和給知道了。說起
來董宗和也是太過莽撞,沒仔細問個清楚,帶了幾個人就闖進董宗品家裡,不問
青紅皂白,把小伙子給打了一頓。這事啊,就在村裡傳了開去。

  董宗品也是 合該倒霉啊,那個年代對這男女大防甚是看重。董宗品猥褻自
家小侄女的事傳到當時的老村支書耳朵裡,方正的老村支書立刻勃然大怒,村裡
出了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那還了得!馬上就把這個事情報到了鄉派出所。董宗
品悲劇了!

  用當時流行的話來講,董宗品被「從嚴、從重、從快」地給處理了,重重地
判了十二年。如果不是考慮到董宗品「猥褻幼女未逞」這一情節,在那樣一個奇
怪的年月,說不定董宗品還會匪夷所思地吃上一顆槍子。

  其實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已經不是董宗和一家所願。那天董宗和帶人去將董
宗品狠狠揍了一頓後,回到家裡再仔細一盤問自家女孩子,就知道是一個天大的
誤會。囿於情面上過不去,又想到反正小女孩被董宗品無端看了個精光也是事實,
屬性做了個鋸嘴葫蘆,沒有再吭聲,盤算著等這事慢慢音消過去也就算了。等派
出所找上門來問材料做筆錄的時候,不僅僅董小姑娘嚇壞了,連董宗和也懵了啊,
順著辦案人員的詢問,糊里糊塗就把董宗品「猥褻幼女未逞」的罪惡做成一個死
案,扳都扳不過來。等回過神,作了偽證的恐懼壓到一家三口頭上,更是不敢聲
張。

  董宗品就這樣冤枉進了勞改所。山裡人的情感都樸素得近乎無情,左鄰右舍
都厭惡董宗品居然能作出猥褻自家小侄女這樣豬狗不如的事情,連帶對這老太太
沒有多少好臉色,可憐了他孀居多年的老母親,求天不應告地無門。

  話說董宗和一家的日子也不好過。董家原來的女人病死沒多久,四十四、五
歲的董宗和很快就娶回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外地女人來,大家就隱隱覺得董宗和做
人涼薄了些。再有了小姑娘被堂叔猥褻的醜事,一家三口出門之後難免被人在背
後指指點點,山裡村婦,又在背後添鹽加醋,編排小姑娘被董宗品如何如何壞了
身子啥的。董宗和夫婦年紀長,知道自家做了虧心事,一切隱忍,長吁短歎,倒
還不敢聲張。幾年後,小姑娘慢慢長大,終於明白那樣的指點背後的含義。年輕
人卻是氣盛,終於有一次實在無法忍受夥伴們言語間的冷嘲熱諷,把事情的原委
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來證實自己其實還白璧無瑕。

  事情終於大白。

  山裡人啊,還真是個樸素啊,輿論立刻完成了華麗的大轉向,董宗品一家被
大傢伙兒同情的要死,董宗和一家三口終成人人唾棄的大反派!自家閨女不檢點
隨便脫光在外面洗澡讓男人撞見,賴上人狠狠揍人一頓不說,還楞把別人冤枉進
了勞改所,這是什麼人啊!

  倒霉的董宗品平白無故坐了幾年牢,總算被放回來了。可是他的苦難並沒有
結束,他那可憐的老娘好不容易盼到兒子被放回來,悲喜交加,病倒在床上,沒
過兩個月就一命嗚呼,扔下董宗品走了。

  在左鄰右舍的幫忙張羅下,董宗品草草安葬了苦命的老娘。當晚,灌了大半
瓶老白幹的董宗品,拎著酒瓶子,紅著眼闖進了董宗和那個獨居的小院。這一次,
村裡所有人都抱著手遠遠地觀望。

  雖說他猥褻自家小侄女的事情最終被證實是一場子虛烏有,但他坐過幾年牢
房卻是鐵一般的事實。不管你是如何進去的,可沒有那家正兒八經、清清白白的
女孩兒會嫁給坐過牢的男人。餵了一大群羊,平日就趕著這群羊在山上遊牧,這
些年,董宗品就這麼一個人過來了。

  這麼多年,大家也接受了這麼一個奇怪的現實,也許是被大家都無形中疏遠
的緣故,也或許完全就是奇怪的不打不相識的梁山好漢般的奇緣,從此獨身一人
的董宗品,平日裡走得近的,反而是董宗和一家。沒事的時候,大家就常常看見
董宗品會帶了一刀肉,捏了一瓶酒,走進董宗和的那獨院裡。院中廚房的屋頂也
就會很快冒出股股炊煙。然後,在很晚很晚的時候,董宗品才會帶著濃烈的酒氣,
搖搖擺擺從院子裡出來,再搖搖擺擺地回自家那個和狗窩沒太大區別的房子裡去。

  村民們不知道的,當年董宗品闖進董宗和家,從董宗品放回來就一直提心吊
膽的董宗和明知大事不妙,看見他一臉戾氣的樣子,再加上自己理虧,當即拉著
老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董宗品把酒瓶舉得老高,思之再三,還是狠狠把酒瓶
砸了下去。

  董宗和眼看酒瓶帶著風聲砸下來,魂飛天外,卻也不敢躲了開去,唯恐惹來
對方更大的怨氣,閉了眼。只聽「啪」的一聲,卻是酒瓶在董宗和耳邊擦過,在
地上摔得粉碎。

  沒進過局子的人,怎麼知道裡面的滋味啊。即使是十幾年後,董宗品也常常
在夢中再次經歷那地獄般的獄霸欺凌後滿頭大汗地猛地驚醒。沒把酒瓶砸在堂兄
的頭上,不是他就這樣放過眼前的這一家子,反而是要按照在獄中謀劃了無數次
的計劃,把他們拉進噩夢當中。

  和大多數牢友一樣,董宗品進入號間以後,不幸地也遇上了被稱為「獄霸
」一類的人物所在。進去以後,照例得報上自己是因為何種原因吃上這口號飯的。
如果是因為砍人之類的「驍勇」進去的,恭喜你,說不定你連那頓「殺威棒」都
可能免掉了。可惜的是,當號中眾犯得知董家小伙子是以「猥褻幼女未逞」的罪
名進來的,他的苦難就開始了。

  看守離去以後,董宗品享受到了進號子後的「第一頓大餐」!這使得董宗品
很快明白了,在這間號子裡,他悲哀地處於最淒慘的那個底層。於是,他很快學
會了,在號子裡的大哥、二哥高興或者不高興的時候,乖巧地「躲」在馬桶的位
置,頂著那個「芳香撲鼻」的物件,以固定的語調向號中各位匯報自己的「光輝
事跡」,而且事後絕不向看守提起半個字。能夠學會這些,他付出的,是不敢提
起的血的代價!

  不要說董宗品猥褻幼女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縱令那是真的,那麼一點破事又
能顛來倒去說上多久啊。很快的,匯報的對象就已經厭煩了。大哥厭煩了,後果
很嚴重!「簡單」的批評教育之後,董宗品不得不學會再一次對自己的犯罪行為
更進一步的提煉總結。於是,董家小伙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匯報裡,自己從
一個「猥褻幼女未逞者」,上升到「猥褻幼女者」,繼而又升級為「幼女強姦未
遂者」、「幼女強姦者」……

  聽的人哈哈大笑,董宗品面無表情地講述著,每一次自我升級的背後,就是
對董宗品一家仇恨的一次升級。出獄後的報復計劃,就在董宗品罪名的一次次自
我升級中,萌芽、生根,發展壯大!

  董宗品把酒瓶舉得老高,那一刻,他真的想把酒瓶狠狠砸在堂兄董宗和的腦
袋上。可是,號中的淒慘遭遇已經讓他學會了冷靜和隱忍。這一砸下去,真他媽
的會特別解恨,他可以流著淚哈哈大笑著看著這個把自己冤枉地送進獄中的混蛋
滿頭血污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他甚至還可以繼續再補上幾下,送他上路。可是,
這樣就足夠了嗎?不要說自己很快會因此而再踏進他無數次發誓永生不再去的那
個地方,就如此放過他們,他死不瞑目!

  酒瓶在地上碎了。董宗品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緊盯著驚恐的董宗和,一字一
頓地說道:「我--還--會--來--的!」

  董宗和與他老婆軟躺在地上,瑟瑟發抖,董宗品轉身搖晃著走出院子。

  三天後的深夜,董宗和一家人被看家狗淒慘的叫聲驚醒。打開院壩裡的電燈,
那條狗滿嘴白沫,慘叫著在院壩裡抽搐,一塊被啃去大半的豬骨頭擺在一旁。董
宗和透過院門的門縫看到,一條黑影直直地站在那裡,嘿嘿地笑著。

  第二天,董宗和就把已經長大了的女兒送到梨花溝鄉以外的外婆家裡。

  幾天後的深夜,慢身酒氣的董宗品踢開董宗和家院門闖了進來。董宗和慌慌
張張地把他讓進堂屋,點頭哈腰奉上香煙,倒上茶水,說了幾句話,就被董宗品
一個耳光煽在地上。坐在床上立著耳朵緊張地聽著堂屋裡動靜的董宗和老婆情急,
也顧不上只穿了一件寬鬆的汗衫和一條褲衩,趕忙從房間裡搶將出來,用身子擋
住自家男人,拉著董宗品的手哀聲哭求。

  哀聲當中,婦人一對碩大的乳房在汗衫裡晃來蕩去的。蓄意而來的董宗品
「刺啦」一聲把女人的汗衫撕了開去,在女人的驚愕中,把她按在地上。董宗和
見勢不妙,爬起身來欲要護著老婆,卻被狠狠一腳踢了開去,窩在一旁,不敢再
有半點動作。於是,在供奉著董家歷代祖宗的堂屋裡,在女人無力的掙扎下,在
漢子無助的目視中,董宗品扒掉女人的褲衩,完成了對女人的第一次侵犯。

  十多天後的深夜,同樣的事情再一次在董宗和家獨院裡上演。懦弱,有了第
一次後,就很快扎根在男人那膽怯的胸中,董宗和默默地承受了。然後,就是第
三次,第四次……

  董宗品完成了早在獄中就已經謀劃好的復仇計劃。起初的幾次,他都是非常
謹慎地,選擇在夜深人靜無人知曉的時候,先把那老白干喝上一口,再倒一些在
自己衣服上,做出一副酒後情緒不能自控的樣子。幾次強行操了女人後,見男人
都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很快改變了策略,作出和堂兄冰釋前嫌的樣子,於是前面
提到過的那令村民們奇怪的兩家和好場面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了……

  事實卻是,在董宗和敢怒不敢言的放縱下,堂嫂成了沒有老婆的董宗品永遠
的地下老婆。當三人間的關係最終演變成這一奇怪的三角的最開始,董宗品去操
堂嫂的時候,董宗和還會避到另外的房間裡,屈辱地聽著女人被堂弟狠命操日的
淫聲穢語。

  有一次,不知道董宗品哪根神經出了問題,竟然逼著他在一旁看著老婆被高
舉雙腿使勁操弄。女人閉著眼睛,「哼哼唧唧」地享受著堂弟的抽插,黝黑的陰
門處,一根粗黑的東西帶著白沫快速進出著,進出之間,紅紅的嫩肉時時被翻捲
著帶出來。快五十歲的董宗和跪在床頭屈辱地看著這一幕,男女之事上已經逐漸
顯出疲態的他居然感受到很久沒有過的強烈衝動。當董宗品喘著粗氣從女人的身
上翻了下來,半老頭子撲到自家老婆身上,把東西捅進那個裝滿濃液的熱洞!

  在兩家人的竭力掩飾下,一場匪夷所思的共妻大戲在梨花溝鄉的一個小山包
的獨院裡不為人察覺地上演了這麼多年!

  為了很好地監測山溪河水的情況,董宗品選擇的監測地點是一處遠離鄉民聚
居點的山包上。

  收回盯著山腳下蜿蜒的山溪河很久的眼光,董宗品把眼光放在女人青春不在
臃腫了的身上,看著董宗和老婆忙碌地把自己帶來的食物擺放在塑料布上,流露
出一絲絲的厭惡。

  這麼多年了,三十多歲的嬌羞女人變成了四十多歲的虎狼大媽,董宗和已經
快六十歲了,女人從當初驚恐地在丈夫身旁,顫巍巍地供奉自己白嫩的肉體來平
息堂弟帶著殺意的情緒,到現在,已經開始主動挑逗堂弟來獲得從丈夫那裡不能
得到的滿足。

  女人和丈夫沒有察覺到,自己那發福的肉體已經不能再滿足堂弟那顆慢慢膨
脹到了一個極致的色心。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2-2-23 10:30 編輯 ]
2012-2-19 09: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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