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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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裡比多奏鳴曲(原名婚後的力比多)01-08 作者:往來  
 
阿四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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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比多奏鳴曲(原名婚後的力比多)01-08 作者:往來

              婚後的力比多
                 
                 
               作者:往來
      2010年/03/02發表于:SexInSex
               
                 
  ***********************************
                題記:
                 
  「力比多」首先由心理學家弗洛伊德提出,他是這樣論述的:「力比多在生
命過程當中表現自身,並被主觀地認知為鬥爭與慾望。」
                 
  「力比多」是一種力量、本能,是人的一切心理活動和行為的動力源泉。
                 
  「力比多」一詞開始指性慾或性衝動,後擴展為一種機體生存、尋求快樂和
逃避痛苦的本能慾望。「力比多」在人的心理活動中常常體現出一種本我,「力
比多」驅力常常與現有的文明行為規範相抵觸,這些規範則在精神結構當中表現
為超我。
                 
  本我與超我的反復糾結鬥爭,形成了普羅大眾,光怪陸離的這滾滾紅塵……
  ***********************************
                 
                 
                引子
                 
  下過一場暴雨的夜晚,街上人群稀少了許多,一灘灘的積水反射出路燈昏黃
的光暈。街角邊忽然轉出一個身影,白色的高跟鞋匆匆踩著馬路牙子,塔塔的聲
音仿佛能穿過車窗玻璃敲打我的神經。我在路邊一輛黑色轎車裏,掐掉了手中煙
頭,把領子豎了豎,盯著那女子的身影在路燈的明暗中忽隱忽現,遠遠穿過兩條
街,走到一間咖啡館門前。她伸手攏了攏略被打濕的長發,四下張望了一下便消
失在旋轉門的後面。
                 
  咖啡館二樓是落地的玻璃幕墻,昏暗的燈光下稀稀落落散著幾對情侶,生意
並不算好,那女子在靠窗的沙發坐下,隨手把披肩搭在扶手上,雙腿斜斜靠著茶
幾,露出深色套裙下的雙膝,隔著挂滿水珠的玻璃小腿的曲線散射成奶油似地色
塊,濃重地鑲嵌在梧桐錯落,濕潤斑駁的路邊咖啡館二樓。
                 
  我望著路盡頭,揣測著赴約者粉墨登場的一幕,或許是開著敞篷跑車的公子
哥?從黑色轎車後座下來小心翼翼的官僚?還是白色棉布襯衣寫著淡淡倦意手指
修長的文藝青年……
                 
  隨著香煙一根一根燒成灰燼,時間一分一秒滑過,那女子卻總也沒等到赴約
前來的人,不久便出了咖啡館,攔了一輛出租,消失在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臉上
是否寫滿了被爽約的無奈或是憤怒。等出租車開遠了,我才發動汽車緩緩離開。

  顯然,事情有些意外。
                 
  我把車開進楊言的辦公樓停車場停好,把車鑰匙扔在他的信箱裏,然後換回
自己的奧迪。楊言是我朋友,也是我合作伙伴,我們共同投資了一個網站,他在
前臺,我在幕後。楊言家底殷實,買車是他一大愛好,公司地下車庫裏大大小小
停著七八輛車,我不願意讓人碰巧認出我的車牌,就到他這兒隨意開一輛走便成
了。
                 
  開車從辦公樓出來我又在路上晃悠了一圈,停在路邊吃了碗面條,回到家時
我看了看表十點半。妻子已經到家,正在浴室衝澡,聽見我開門進來,便問我:
「回來啦,吃過飯了麽。」
                 
  「嗯,吃過了。」
                 
  「廚房有銀耳羹,妳熱了喝一碗吧,天氣燥,我聽妳老咳嗽。」
                 
  「又是銀耳羹,饒了我吧,我最怕甜食了。」
                 
  「潤肺的,不喝一會兒出來我揪掉妳耳朵。」
                 
  「好好好,良藥膩嘴啊。」我皺著眉頭把一碗銀耳蓮子羹熱好了灌下肚去。
                 
  「老婆,妳剛回來啊?」我一邊把倒在門口妻子的白色高跟鞋收進鞋櫃一邊
問。
                 
  「嗯,加班唄。」
                 
  「周末還加班?妳還是不是人民教師啊?」
                 
  「人民教師怎麽啦,人民教師也有領導盯著,妳以為還吃皇糧呢,我們現在
都有指標,教課不算,每年沒文章發表就要給妳好看。」
                 
  「那妳索性辭了在家嘛,我們又不缺妳那點兒工資,倆人都上班,這孩子老
送我媽那兒,隔代寵,帶一身臭毛病。」
                 
  「媽幹了一輩子教育工作了,教育孩子比我們在行,妳就少操心了。明天帶
兒子去動物園玩吧,我看過天氣預報了,明天雨停出太陽了。」
                 
  「行啊,帶妳們倆活寶去看大河馬。」
                 
  「呵呵,讓我捏捏妳的胖耳朵,大河馬老公。」老婆說著一屁股坐在我腿上,
揪著我耳朵撒起嬌來……
                 
                 
                (一)
                 
  據我媽說,我小的時候他抱我去給算命的瞎子摸過骨,瞎子說我命中屬木,
且是桃花木,少時平平,待到春來便可坐等桃花開。我媽嫌他說的不清不楚,多
給了點錢讓他解釋。那瞎子就說,這孩子年少時性情頑皮,學業不會甚好,易走
歪路,需得嚴加管教,年輕時,事業愛情都頗多不順,不過不用擔心,衹要不走
歪路,叁十歲上下便有姻緣天降,且有貴人相助,此後便平安多福。
                 
  我翻看兒時舊照片,發現自己一臉呆相,說什麽坐等桃花,我估計我媽定不
會全信。不過老人家總唸叨信則靈,于是從小對我采取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高壓政
策,把我青春期的叛逆和騷動統統扼殺在萌芽狀態,順順利利迎著大學擴招的春
風進了高校。
                 
  畢業之後,也正如瞎子所說,事業並不順利,在幾家民營小企業顛沛流離了
幾個來回,也看不出絲毫出頭的跡象。倒是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說來還真奇
了怪,正應了瞎子的說法,每次都是女孩自己送上門來,我便一一笑納。有時候
對著鏡子看見自己那張不修邊幅,勉強算得上五官端正的臉,我自己也奇怪,難
道這就是命?
                 
  至于我老娘更是越來越信瞎子的驚天預言,對我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都
不冷不熱,專等著我叁十而立轉運的日子到來。
                 
  話說我是迎著大學擴招的春風進了高校,自然是在就業市場一片蕭條的嚴冬
畢業,不咸不淡的在職場打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便下定決心重新回爐。捏著鼻
子熬了半年,考了個研究生,熱門的專業我自然是考不進的,勉勉強強擠上一所
二流大學沒人願去的心理學專業。
                 
  好在二進宮的讀書生涯有個意外的收獲,就是遇到了我現在的老婆曉玫。戀
愛過程再次應驗了瞎子的偉大預言,我沒費什麽勁,便把半推半就的曉玫收入麾
下,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枯燥的校園生活便匆匆流過指縫。
                 
  原本曉玫的家人對我們的戀情並不看好,她父母頗有些來歷,對我這麽一個
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小子自然沒什麽好感。倒是曉玫的叔父與我頗為投緣,他在市
局刑警隊當隊長,喜歡跟我下棋,棋藝卻不怎麽高超,大刀闊斧,勇往直前,卻
常常被我使詐偷襲。
                 
  我也挺稀罕這個兩鬢斑白的中年人,尤其喜歡和他聊些離奇詭異的案件。有
一次中秋節,他和我聊起一宗連環殺人懸案,凶手作案多起,卻一直逍遙法外,
讓他們刑警隊一籌莫展。
                 
  那天碰巧多喝了幾杯,接著話題我胡吹了一通犯罪心理學,惹得曉玫在一邊
頻頻給我遞眼色讓我住嘴。沒想到引起了刑警隊長的興趣,非要我談談看法,我
衹好信口開河得胡謅了一堆所謂的心理特征描述。
                 
  可事情就有這麽巧,刑警隊在我不負責任的指導下,還真就抓到了真凶。把
老頭樂得眉開眼笑,請我痛痛快快喝了一頓茅臺。半個月之後,一紙聘書寄到家
裏,我就成了市公安局刑偵總隊心理研究室的顧問研究員。
                 
  我自己也沒有想到,一直撓頭的工作問題,以這麽一種戲劇性的方式有了妥
善解決,酒後一通胡言亂語竟然換來一口莫名其妙的鐵飯碗。警隊的工作沒有想
象中那麽緊張刺激,雖說上千萬的城市,大案要案每天不斷,不過大部分都是外
勤偵查員的活,絕大部分案件作案手法千篇一律,犯罪分子也大多沒電視裏那麽
高智商,那種絞盡腦汁與變態殺手玩心理游戲的場景從來也沒發生過。
                 
  我的工作衹不過就是把情報室送來的各國典型案件看看,按著學校的理論知
識,定期拼湊點研究報告交差。偶爾有個把不開口的嫌疑人,參與一下訊問。大
部分時間,我都可以窩在溫暖的辦公室裏,曬著太陽,喝著茶,看看報紙,上上
網,百無聊懶時我也在網上寫寫博客,泡泡論壇。
                 
  時間久了老這麽閑著,也挺難受,既然是顧問研究員,也不能每次都靠運氣
糊弄人吧,我便把厚厚一摞沒翻過幾頁的專業書統統搬到了辦公室,有事沒事補
上幾課,也算聊以自慰。
                 
  大部分的書枯燥無味,反不了幾頁便讀不下去了,衹有弗洛伊德的《夢的解
析》我耐心地看完了。
                 
  夢,在人們眼中一直充滿了一種神秘色彩,而從心理學的角度說,夢是人內
心中隱秘慾望的寫照,揭開一個人夢的秘密,就如同窺探到他最不為人知的潛意
識深處。
                 
  就如同小孩得了件新玩具,總免不了四處顯擺,我也按耐不住,便在常泡的
論壇裏裝模作樣發帖子給人解夢。人往往總是聽到自己願意聽的,當別人把自己
離奇的夢境告訴我時,我的解釋總是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然而每個人總是可以
得到他們自己願意相信的信息。
                 
  就這麽著,我這個心理學家的名聲便傳了開去,每天論壇短信收件箱裏總能
收到成百上千的郵件。有求我解夢的,有求我算命的,還有傾訴苦惱的,甚至有
人寫信告訴我說自己有強烈的殺人衝動問我怎麽辦的。我不禁暗自好笑,若此人
得知自己的郵件通過網絡,送到了市局刑警隊的辦公室,他是如何表情。
                 
  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這俗人肯定是免不了自我膨脹,亢奮起來。我索
性租了空間,注冊了域名,買了個論壇的簡單代碼,開起一個叫周公夜談的小網
站來。說是網站,其實就是一個論壇。供人匿名傾吐自己的不快,訴說自己的苦
惱,惡夢,尋求心理幫助。我呢,沒事便去回回帖子,寬慰寬慰那一個個隔著網
絡的人。
                 
  沒多久,我那個周公夜談的小論壇就火了,注冊用戶數量日長夜大,沒多久
租用的帶寬就嚴重擁堵。
                 
  我一個電話找來了楊言,他是我大學同學,關係很鐵的哥們兒。畢業後開了
家小公司,接些給人家做網站的活。我本來想問問他有關架設服務器增加網站帶
寬的技術問題。沒想到他看完我的網站,查了下網站的流量,琢磨了一會兒,一
拍大腿,蹦起老高,那架勢就好像挖著了金礦。
                 
  之後,網站的事兒我就沒再操過心,購置設備,申報各種批文,招聘,推廣,
大小事務楊言辦起來得心應手,沒個把月,一家網絡公司就算成立了。我就這麽
著糊裏糊塗又多了個網站老板的新身份。
                 
  不過盡管網站是我和楊言共同投資,我作為創辦者還多占一成股份,我卻不
過問經營上的事情,一來我叁腳貓並不精通,反而添亂,二來我還得顧著研究員
的鐵飯碗,不便出面,叁來我也更喜歡這種躲在網絡背後的神秘感。就這樣,除
了大事兒楊言會跟我商量,一般的事務都是他來處理。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繼
續泡在論壇裏做我的心理咨詢大師。
                 
  可能現代都市生活人們的壓力確實很大,我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麽多人多多
少少有點兒心病。新論壇裏采取完全匿名的模式,不僅大家都衹用網名,ip地
址等資料也被隱去,發言也可以設置指定讀者等功能,充分考慮到了傾訴者的隱
私。我不得不佩服楊言想的周到。有了專業的管理運營之後,網站很快有了規模,
流量增長趕上了火箭發射,找上門來要做廣告的客戶踩破了門檻。人運氣來了,
防盜門都擋不住,這還不算完。
                 
  我這小老板半年沒幹滿,楊言又來找我喝慶功酒了,有風投看上我們的小破
網站了,我這玩票一不小心就玩大了。直到現在我也不太明白,楊言是施了什麽
魔法,讓我倆幾乎一夜之間就成了有錢人。我衹知道,從那天喝完酒開始,我就
再沒缺過錢。無論是後來買房子,買車,結婚,生孩子,還是地震了往災區沒事
兒就捐一車皮一車皮的棉被,我就再也沒為錢的事兒操過心。
                 
  當然,對于我媽來說,這些都不算驚喜,早在二十年前,伏筆就打下了,並
且還有一件事兒也在她預料之中,就是我跟曉玫結婚了。那年我整好叁十歲。
                 
  很多人都說我命好,有車有房,母慈子孝。我也常常暗自慶幸。我從車窗裏
看著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在高樓大廈中間匆匆穿梭,從電腦屏幕後傾聽著不幸和焦
慮的傾訴。對比我自己的生活,寬大氣派的客廳,燈光溫暖的臥室,溫柔賢惠的
妻子,機靈可愛的兒子。這一切完美得讓人嫉妒,完美得沒有一點點缺陷。
                 
  幸福的家庭大抵相似,而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我的生活,就是這麽
幸福得充滿了平淡。
                 
  可能有人注意到,關于我的生活,我很少說道我的妻子曉玫。是的,然而並
非是因為我不愛她,也並非是因為她不重要,恰恰相反,這個故事的主角恰恰就
是曉玫。然而在那一段日子裏,我確實忽略了她。原因很簡單,打個比方,當妳
身體的某個器官處于健康狀態時,妳就會忽略它,假如妳感覺到了胃的存在,八
成妳該去醫院檢查檢查妳的胃了。同樣的道理,我的妻子曉玫,始終是那個最不
需要我操心的人。
                 
  曉玫研究生畢業後就留校做了講師,工作不是很忙,把家裏照顧得無微不至。

  每天我回家後,都有熱菜熱飯,空閑時我們偶爾也開車到附近城市郊游。她
性子慢,脾氣好,有時遇到夫妻拌嘴,我往往忍不住拍桌子摔板凳,她便默不作
聲,別過頭去不理睬我,任憑我一個人發瘋。巴掌一個拍不響,我鬧一會兒也就
沒了脾氣,最終還得好生哄她。幾年下來,竟把我的爆脾氣給硬生生磨得光滑了
不少。

  用曉玫的話說,任憑我是百煉鋼也敵不過她繞指柔。至于跟老人的關係,她
更是想得比我還周到,哄得我媽比親媽還親。有這樣賢惠的妻子,妳不想忽略她
也是很難的。
                 
  不過生活常常是意想不到的,我生活中最安定的因素曉玫,最近卻恰恰成了
我最大的心病。
                 
                 
                (二)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上周五曉玫參加一個聚會,她們學院一個年輕講師要出
國交流,幾個要好的同事開個歡送會。我就約了楊言一起去俱樂部打斯諾克,順
便聊聊網站最近的情況。我十一點到家,曉玫卻還沒回來,便撥了她的電話想問
問她要不要我去接她回來,電話通了卻一直沒人接,我當時也沒在意,估計他們
十有八九去唱歌,比較吵,聽不到電話。于是我就洗洗睡下了。
                 
  正睡的迷糊,一陣鈴聲把我吵醒了,電話是警署來的,說曉玫正在那兒讓我
去接人。我衝到警署差不多是凌晨兩點,曉玫縮在接待室的沙發一角,看起來嚇
壞了,睫毛膏被眼淚化開了看起來眼圈黑黑的,一衹腳上的鞋子不知所蹤,腳踩
在地上,腳趾下意識地撥弄著地毯,襯著深色的地毯,新塗的指甲油格外鮮亮。

  曉玫低著頭撥弄著裙擺,一聲不吭。
                 
  警署值班的黃警官給我說了情況,一個小時之前他們接到曉玫報警,出警的
民警在海生酒店公寓1108房間找到了嚇得直哆嗦的曉玫,房間還有一個意大
利籍男子暈倒在地。
                 
  據曉玫說是此人在酒店房間要強暴她,被她用臺燈打翻在地,被趕到現場的
民警送了醫院,傷勢不重,簡單處理完就可以出院了。對方是個留學生,二十出
頭,也怕惹出更多麻煩沒敢多糾纏,陪了點醫藥費就息事寧人了,做完筆錄我便
帶曉玫離開了。
                 
  一路開車回去,我感覺就像是在演一出電視劇,結婚五年,曉玫向來本分,
交往的朋友也大部分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也生活一向與
她的人生全無交集。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會從警署把她接回家,眼角瞥
見她縮在副駕座位上,像個犯錯被抓的孩子,讓我哭笑不得。
                 
  我一路都在考慮我該用什麽樣的語氣來詢問事情的經過,或許一百個男人在
這種情況下都會睜著血紅的眼睛大聲質問,但我知道,這或許並非上策。我要保
持冷靜,其實這麽說並不確切,因為我一直也沒有憤怒,我很奇怪整個晚上我都
沒有一點生氣,甚至沒有震驚,我滿肚子都是疑惑,滿腦子全是疑問,衹想弄清
楚前因後果。
                 
  我知道曉玫心裏害怕極了,她一定以為我會大發雷霆,一路上她望著車窗外
發呆,偶爾從玻璃的反光偷偷看我的表情,我盡量讓自己顯得輕鬆一點,雖然我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來緩和一下氣氛,衹能一言不發,或許我的沉默讓她更害怕
了,在電梯裏我看到她有點微微發顫,光著的腳丫不知往哪兒放,衹好勾著另一
衹腳的腳踝,我再不說話可能真的要嚇壞她了,我走過去輕輕摟住了她,摸了摸
她的頭:「好了,沒事兒了,到家了,別擔心,那人衹是輕傷,他理虧不會跟我
們多糾纏的,小事情,已經過去了,回家泡杯茶醒醒酒,早點睡覺了。」
                 
  我不打算追問她事情的經過,並不是我不想知道,其實我想的要命,如果不
知道情況我可能幾天都睡不著,不過我明白,如果她什麽都不想說我問也問不出
來,問也白問,而且如果她什麽都不想說,那可能真的就出狀況了,也許就像老
套的電視劇裏女主角因為平淡的生活而出軌,假如真的如此,一旦女人愛上了別
人,那便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妳操心也白操心。
                 
  「今天我們給學院的薛貝貝開歡送會,她要去美國一年。」
                 
  「這個妳跟我說了。」
                 
  「嗯,我知道,吃晚飯大家都挺有興致的,薛貝貝她們幾個就說去酒吧玩,
她們年輕人喜歡熱鬧,我拗不過她們就一起去了,我喝得有點多,頭暈暈的,酒
吧裏人特別擠,在舞池裏跳了一會兒就找不到她們了,可能是洋酒後勁厲害,我,
我後來是怎麽出的酒吧我就不記得了……我衹記得我醒過來就在那酒店的房間裏,
那個,那個家伙……我很害怕,我就順手抓了個東西敲了他,然後我趕緊打了1
10,真的,不信妳打電話給我同事問……」
                 
  「我信我信,小傻瓜,我啥時候不信妳的話了?別多想了,人沒事兒就是上
上大吉,以後小心點兒,酒量不行就別喝酒,喝酒誤事。」
                 
  「嗯,以後再也不去酒吧了,都是壞人。老公,妳可別生我氣,好嗎?」
                 
  「沒生氣啊。」
                 
  「還說沒有,那妳剛剛一路都不說話?」
                 
  「我那是嚇著了,這麽晚了,從警局把妳撈回來,做夢我也想不到有這一天
啊,妳還真挺能耐啊,把個大小伙子給打趴下了,妳現在活動活動,看看有沒有
哪兒疼,別有什麽暗傷當時沒看出來。」
                 
  「沒有沒有,放心吧,我就是喝多了有點頭疼,他沒傷著我,我趁他不注意,
用臺燈打的他,我沒事兒。」
                 
  「哎,還算妳醒得及時,妳要再晚點兒醒,我這腦門就該綠油油了,妳啊,
以後再喝多了,看我不收拾妳。」
                 
  曉玫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比剛才明顯輕鬆了很多,她接著說:「我本來是完
全睡著了,怎麽出的酒吧我一點不記得了,不過出來後淋到雨稍微有點醒了,迷
迷糊糊的,有人扶著我,我以為是貝貝她們送我回家呢,進了屋子我還以為是到
家了,頭疼的厲害衹想倒頭就睡,剛要睡著,衹覺得有人撓我腳心,我怕癢就醒
了,這時我仔細一看,發現一個陌生的外國人,他,他……」
                 
  「他怎麽啦。」
                 
  「他在舔我腳丫。」
                 
  曉玫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越說聲音越小,臉也羞紅了,說著腳還往裏縮了
縮,像是要躲開我的視線。
                 
  她接著說:「我一下就嚇醒了,發現不是在家,我摸過臺燈就把他砸了。然
後我就拼命往外跑,跑到跑不動了我就打了110。那人真變態,嚇死我了。」
                 
  「哦,看來妳遇到那個混蛋有戀足情節,喜歡女人的腳。」
                 
  「真變態,真該一腳踢死他。」
                 
  「誰叫妳長這麽一雙白白凈凈的小腳丫,妳要跟我一樣,滿腿長毛,嚇也嚇
死他了。」
                 
  「不要,那多難看,連妳也不要我了。」曉玫站起來,在沙發前立正站好,
仔細看著端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真的好看麽?」
                 
  我說:「好看啊,妳的腿長得很勻稱,皮膚也好,很好看啊,沒人告訴過妳
麽。」
                 
  「妳是我老公,妳都不誇我,我哪兒知道。」
                 
  「我沒誇過麽,哦,那我現在誇,妳那簡直就是美腿勾魂,金蓮攝魄,迷死
人的性感女神。其實有人喜歡女孩子的腿不算什麽新鮮事兒,自古就有叁寸金蓮
一說啊,女人衹所以穿裙子,就是為了把腿的曲線展示出來,女人穿高跟鞋也是
為了讓腿顯得細長挺拔,這裏面其實都帶有性意味。從心理學角度來說,男人的
性趨向早在幼年沒有產生記憶時就開始逐步形成,通常生活在嚴父慈母家庭的男
孩子,對柔弱細膩的女性氣質會有更大的好感,這類人成年後往往不同程度地對
女性的腿和腳會產生特殊性興趣,女性曲線柔美的腿部,纖細的足踝很容易喚起
他們潛意識裏的性興奮。」
                 
  「好了好了,心理學家,別給我上課了,要妳這麽說變態還變得有道理啦。」
                 
  「不能完全這麽說,對女性某些部位有偏好是很正常的,自然界在演化過程
中每種生物都會有一些外部特征是帶有性意識的。例如孔雀要開屏,雄獅要長鬃
毛。女性的胸部,腿,臀部都是最常見的性特征嘛,要不幹嗎那麽多廣告都是美
女露腿的啊,正常的,衹不過如果這種迷戀上升到一定程度就是心理疾病了,關
鍵要看程度。」
                 
  「那大心理學家,妳喜歡不喜歡小女子的腿啊?」曉玫說著靠到沙發上,雙
腿擱在了茶幾上。
                 
  「喜歡,妳是我的寶貝,我哪兒都喜歡。」
                 
  「哼,騙人,妳現在都當我是透明的,我生完孩子胖了一圈妳沒啥動靜,我
去健身瘦了一圈妳也沒啥動靜,前陣子我去做了新發型妳也沒看出來,別說腿了,
就是我的臉,妳現在也不好好仔細看了,不理妳,睡覺去了。」說著曉玫起身去
浴室了。
                 
  這個不大不小的意外事件就這麽過去了,曉玫說的經過也算合情合理,我找
不到什麽懷疑的理由,也更加不可能打電話找她同事核實,我甚至無法從她的眼
神判斷她有沒有說謊,一貫的信任讓我很少注意她平時眼神的細節,沒有比對就
無從判斷,這是心理學的鐵律。
                 
  然而這個風波卻給我提了個醒,對身邊的結發妻子我確實應該投入更多的關
注。我竟然沒有注意到曉玫燙了卷發,也沒有注意到她什麽時候塗了指甲油,至
于她生完孩子腰圍增加了多少,去了健身房又腰圍又減少了多少,我更加完全沒
有印象,我仔細回想我婚後的生活,我才意識到我沒法說出曉玫身上發生的任何
改變。然而隨著之後我開始重新關注她,我才意識到,就在我最近,就在我身邊,
發生的變化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旦平靜的湖面中投下第一塊石子,波瀾便一
層層蕩漾開來,很快更大的疑雲又籠罩在我周圍。有一天我收拾電腦桌上堆得亂
七八糟的報紙和紙片,電話機旁邊躺著一本空白便簽,顯然最後用掉的那一頁寫
的時候很用力,筆跡透過紙張留下了印記,無意當中我看到一個日期,九月十八
日,我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歷正是第二天,周五。我仔細回想了下,自己並沒有什
麽特別的安排。便簽上其他的字跡不是很清楚,我也並沒在意或許是曉玫記了什
麽事情罷了,正好曉玫叫我吃飯,我隨手把便簽放到書架上。
                 
  「嗯,老婆手藝精進,可喜可賀。」
                 
  「呵呵,妳就拍我馬屁吧,好哄我天天給妳當廚娘。」
                 
  「嘿嘿,對了,明天周末了,別忘了接兒子啊。」
                 
  「哦,妳去接一下吧,這幾個禮拜剛開學,我那邊事情特別多,明天要加會
班的。」
                 
  「人民教師現在也加班啦?妳想當叁八紅旗手啊?我明天下了班得去楊言那
邊,網站有不少事情等著要定呢。要不妳先把兒子接妳那兒玩會兒。」
                 
  「我明天下午換了課,上完課就五點半了,趕過去天都快黑了啊,要不一會
兒給小鬼打個電話,後天再去接他,我們後天帶他去動物園玩。」
                 
  「我沒意見,衹要妳能搞定這個小祖宗。」
                 
  吃完飯,曉玫正收拾碗筷,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一陣不太好的預感揮之
不去,十八號,不就是明天麽,大學講師加班,雖然不是不可以,但聽著也很別
扭啊。我鑽進書房,翻出那本便簽,從筆筒抽出一支鉛筆在上面輕輕塗抹,字跡
一點點清晰起來:九月十八日,七點,紫桐路一百四十七號,遠緣咖啡。
                 
  我的頭一下大了,加班?加班加到咖啡館去了?這不明擺著是約會麽?我該
就這麽出去質問曉玫麽?我問我自己。然後她百般否認,然後編造各種謊言,我
將信將疑,然後冷戰,爭吵,離婚,打官司,分財產,爭孩子,這就是我婚姻的
結局麽。不妥,這樣做太衝動了,至少我應該先搞明白情況,起碼我得知道那人
是誰,至于怎麽辦,我得再想想,再想想。
                 
  我一夜沒睡安生,半夢半醒地做了很多夢,卻都記不清晰了。第二天下班,
我直接衝到楊言辦公室的停車場,換了車,之後就發生了本文開始時的一段監視
的情景。雖然現行是沒抓著,也沒看見這約會的到底是誰,不過曉玫有事兒瞞著
我,這是毫無疑問的。我這個時候當然不能揭穿她,真相得我自己才能找到。
                 
                 
                (叁)
                 
  曉玫沒一會兒就睡著了,我輕輕爬起來,把她的提包和手機都仔細查看了一
番,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我倒了杯咖啡,坐在電腦前,無精打采地翻看周公
夜談裏的帖子,有事業失敗想自殺的,有學業不順要出走的,最多的就是愛情失
敗心灰意懶的,我看著看著不免搖頭苦笑,莫非我很快也要加入這個失意者大軍。
                 
  忽然有一個帖子吸引了我的眼球,帖子是這麽寫的:「九月十八日,今天這
個日子值得紀唸,我又見到她了,比意外任何一次都要靠近,我甚至聞到她身上
淡淡的洗發水味道,當最近的時候她離開我僅有兩米,她並不知道我就在對面注
視著她,注視著她一天天變得更迷人,更嫵媚,我將改變她的生活,點亮她的雙
眼。……」
                 
  帖子很長,發帖的是一個名為「旁觀者」的ID,我查看了最早一個帖子的
時間是在半年之前,每隔叁五天便會有更新,帖子並沒有觸目驚心的內容,是一
個暗戀者的日記而已,但我卻越看越心驚,經不住脊背發涼。這名叫「旁觀者」
的暗戀者絕非普通情竇初開的青澀男孩衹敢在心裏默默思唸戀人,這是一個帶有
強烈窺私慾的人,我隱隱覺得他追求的並非愛情,他對躲在暗處窺視「戀人」的
迷戀更甚于對「戀人」本身。這種追逐更像是追逐獵物,而讓我滿頭冷汗的是,
這「獵物」恐怕就是我的妻子曉玫。
                 
  我回想這段時間,曉玫先是辦了健身卡開始健身,化妝臺上多了許多護膚品,
衣櫃裏各色衣服也添了許多,雖然這對女人來說並無什麽不妥,但就我對曉玫的
了解,她正是從這半年來忽然變得注意打扮自己了。再回想起曉玫剛燙卷發,新
塗的指甲油,精致的紅色披肩,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妻子曉玫忽然變得妖嬈起來。
                 
  對一位丈夫來說,妻子開始把自己打扮得越來越精致恩迷人顯然是好事,然
而假如這些變化與「旁觀者」有關,那麽說明他已經不僅僅是角落裏的偷窺者,
他必定通過某種方式觸及了「獵物」的生活,而且這種接觸還帶有很強的影響力。
  我甚至感覺到字裏行間透著他對改變「獵物」的生活有著強烈的自我滿足感。
  雖然從帖子裏我並不能直接證明「旁觀者」與曉玫的關係,但是曉玫今天在
咖啡館約會,約會對象卻沒有出現,而「旁觀者」恰巧在今天近距離與他的「愛
人」
  會了面,而「愛人」卻並不知曉。事情其實已經很顯然,「旁觀者」約了曉
玫第一次見面,或許就類似普通的見網友,然而「旁觀者」並未表露身份出來相
見,衹是在偷偷注視曉玫。這種行為與他在帖子裏表露出的心理特征極為吻合。
                 
  「旁觀者」顯然對這種不對稱的交流方式尤為自得,他在暗處注視著曉玫的
一舉一動,而曉玫在明處時時刻刻猜測著一個神秘的追求者的身份。他通過網絡,
電話等方式,不露聲色地影響著曉玫的生活,卻遲遲不露面,暗暗觀察著在曉玫
身上漸漸發生的轉變。他或許與曉玫聊過化妝品,或許跟曉玫談過穿衣搭配,或
許他建議過曉玫去健身房鍛煉,或者試著改變發型,也可能他勾引過曉玫,言語
挑逗,不得而知。總之,他對這種默默發生的影響力有著強烈的自我滿足。然而
在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我像個傻子一樣一無所知。我關掉電腦,去浴室洗澡,衝
掉一身的冷汗,我一定要看看,這個「旁觀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在心裏仔細盤算了一下,雖然我已經幾乎認定這個「旁觀者」就是曉玫約
而未見的神秘嘉賓,不過還是先得確定一下,此外從他的帖子來看,曉玫與他並
未會面,出軌恐怕就更談不上,那麽曉玫跟他之間究竟有過什麽交流,內容如何,
與曉玫那天酒醉的風波是否有關,這是非得查一查不可的。既然「旁觀者」是周
公夜談的注冊會員,查查他的ip地址是最可行的,從他帖子的內容來看,文通
氣順,不像混跡網吧的小二流子,上網地點應該相對固定,衹要不是用代理服務
器登陸網站,框定他所在的區域應該不是難事,但是要索性具體位置就比較棘手
了。
                 
  最直接的辦法我可以借助市局技偵科幫我監聽曉玫的電話,不過不到萬不得
已不能從這兒下手,一來抖摟出來丟不起這人,二來無端端地就給自己老婆上偵
查手段,我也下不了這個決心。如果能請楊言幫忙,倒是可以拿他的電腦動動腦
筋,給他種個木馬,查查他電腦裏的聊天記錄什麽的,可這麽敏感的事情我衹能
自己單幹,衹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陪兒子逛完公園,曉玫帶他去看電影,我推說單位有點事兒要去一趟
溜了出來。實際上我沒去市局的辦公室,而是去了網站服務器機房,調看了後臺
的記錄,果然,幾乎每次登陸的ip地址都在相同區域,就在我住的那個區。這
更讓我確信了自己的猜測,這個「旁觀者」並不是在網上胡亂泡妞的小流氓。但
是他在哪裏呢,怎麽樣才能抓到他呢?我還是沒什麽頭緒。
                 
  我抱著一絲僥幸回到家,打開曉玫的電腦,想查看聊天記錄,但是裏面空白
一片,顯然她不想讓我知道這個秘密,早刪除幹凈了。我心裏一股子無名火噌噌
往上冒,舉起個杯子就想摔,不過我還是忍住了,我就算摔完砸光,放把火把家
點了,也于事無補啊,況且我也沒法確認曉玫就出軌了啊。
                 
  我站在陽臺上,點上煙,好好冷靜冷靜。天剛剛黑,各家的燈光一盞一盞陸
續亮起來,空氣中飄散著晚餐的油煙和餘香,院子裏遛狗的,散步的,追逐的小
孩子叁叁兩兩,在人造的小林子裏來回穿梭,家家戶戶的平常日子就這麽散落在
我這個旁觀者的眼底,誰會在意十一樓的陽臺上一個忽明忽暗的煙頭後面有雙熬
紅了的眼睛呢。對啊,我忽然想到,既然他是個旁觀者,既然他要窺視曉玫的生
活,既然他的IP地址就在這個區,那麽會不會他比我想象的更近,會不會他就
在我周圍,我注意到對面的高樓,一個一個紙盒般的窗口,難道他就隱藏在這裏
面。我翻箱倒櫃找出以前看球賽用的望遠鏡,來不及抹幹凈落在上面厚厚的灰塵,
推開窗戶挨個搜索對面樓房的窗口。
                 
  這一看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對面十八樓正對我們的窗口,支著一個叁腳架,
一個超長焦鏡頭碩大的口徑黑洞洞深不見底地隱藏在玻璃背後。我家的房子在十
七樓,對面的相機架在十八樓,實現略微俯視,雖然樓距比較大,但從鏡頭的口
徑看分明是Nikon著名的600mm超長焦,那是國家地理雜誌在非洲拍獅
子大小便用的玩意兒啊。要是到了晚上,屋子裏開著燈,我和曉玫又常常粗心不
拉窗簾,恐怕我家大衣櫃是啥牌子人家都知道了。不幸中的萬幸,叫我誤打誤撞
摸到了他的老巢。我當然可以立馬報警,再找熟人打個招呼,今晚就能給他來個
瓮中捉鱉。不過我還是打算單幹,一來這事兒不便伸張,誰知道他拍了點啥。二
來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我手微微發抖,有點像好奇,有點像緊張,總之我很
期待去探個究竟。
                 
  我立刻開車到市局,找相熟的偵查員小王借了一套開鎖工具,十五分鐘回到
小區,上了對面叁單元的電梯,按響了1802房間的門鈴。果然,沒人。叁下
五除二,順利破鎖,看了看表,一分鐘,到底不是專業的,跟小王比,差距太大。

  輕輕碰上門鎖,打開手電,一道白光撒進屋子。這是一套兩居,我環顧四周,
幾乎是毛坯房,兩間臥室朝南,一間空空如也,一間擺著一張床,被子疊得整齊,
一旁立著一個衣櫃。客廳朝北,擺著一張寫字臺和一把椅子,桌子上一臺筆記本。

  窗口正對著我家,窗口立著叁腳架,頂著Nikon,D3數碼相機和碩大
的600mm鏡頭,格外扎眼。廚房並無油煙,冰箱裏除了一堆飲料別無他物。

  看來此人並不在這兒住,恐怕這個房子是專為偷窺所設的瞭望哨。Niko
n,D3,600mm鏡頭,專門租的房子,媽的,這小子還真下血本,我心裏
暗暗罵娘。
                 
  我湊到相機取景器上,不出所料,視野裏正是我家熟悉的陳設。客廳,兩間
臥室,主臥的衛生間,除了朝北的書房,都看得清清楚楚。桌上的筆記本沒關電
源,一直待機,掏出準備好的U盤,給他電腦種下個木馬,衹要他一登陸,我就
能通過手機上的客戶程序截獲他的密碼和聊天記錄。我翻遍了硬盤的角角落落,
很慶幸沒找到偷拍的圖片,突然門外有腳步聲,接著是鑰匙聲,我的心一下子提
到嗓子眼,沒做賊也心虛啊,我合上電腦屏幕,閃進朝南的臥室,想也沒想就鑽
到了床下縮在角落。
                 
  啪,客廳的燈亮了,一男一女低聲說著話進來了,我努力想聽清他們說的什
麽,卻衹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我使勁再往角落裏縮了縮,祈禱他們快點離開,
好讓我順利脫身。沒想到怕什麽就來什麽,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濃重的酒精味道
越來越近,一對男女徑直往我藏身的沙發床走過來,撲通重重摔在我頭頂上,四
條腿豎在了我眼前一米左右的地方。借著客廳的燈光我隱約能看見女人兩截小腿,
透明絲襪在腳踝處略有褶皺,蹬著一雙淡粉色的平底鞋,鞋頭上點綴著精致的蕾
絲蝴蝶結,我頓時僵硬,能感覺到自己頭皮上毛發豎起的陣陣刺痛,這雙鞋不就
是早上曉玫出門時候換的嗎?
                 
  我一生也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景,在黑暗而局促的空間裏縮成一團,頭頂叁
十厘米處悉悉索索地響動這衣物摩擦的聲響,一男一女呢喃著含混不清的聲響,
劣質沙發床被擠壓著吱啞著的聲響,胸口中心臟撲騰撲騰跳動著的聲響,響成一
片,震耳慾聾。眼前穿著質地考究的黑色男士皮鞋,就在眼前叁尺不安分地以斜
向叁十度充滿攻擊性地靠近那雙粉色平底鞋中散著淡淡珠光的腳踝。粉色平底鞋
則扭捏著,慾拒還迎地嘗試著蜻蜓點水似地零星接觸。房間裏充滿了酒精和脂粉
混淆著的奇怪氣味,像漲潮一樣逐漸淹過我的胸口,很快又沒過我的頭頂,把我
浸在淫邪的氛圍裏漸漸窒息。
                 
  那雙男士皮鞋越加不安分起來,忽然調轉頭對著沙發床的方向,略顯粗暴地
占據了粉色平底鞋中間的空隙,頭頂傳來女人的說話聲,柔軟無力,仿佛從遠處
飄蕩,女人說不要,還不是半推半就。沙發床的彈簧從柔搬唱到了慢板,又從慢
板唱到了如歌的行板。
                 
  粉色平底鞋裏裹著的一雙腳丫不自主地游動起來,像兩條魚兒剛被撈出水面,
隨著沙發床的節奏漸漸離開地面,緩緩分開,勾住男士皮鞋。我看得分明,這分
明就是曉玫那雙粉色的平底鞋。平時它就在我家鞋櫃裏無聲無息地歪躺著,現在
卻在我眼前叁尺之處閃著淫靡的光環,平時天天視而不見的那一雙腳,現在就在
我眼前叁尺之處極盡挑逗之能事,隔著肉色尼龍絲襪的觸感撩起一個陌生男人的
褲管來回厮磨。
                 
  我這時候應該衝出去大吼一聲,一掌劈倒姦夫,一拳打死淫婦,一把火燒掉
淫窩。可一種莫名的力量壓得我動彈不得,濃濃的淫靡之氣把我泡在其中,粘糊
糊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一條灰色男西褲順腿落下,皺成一團,被踢到一邊,眼
睜睜看著一衹粉色女鞋掉落在我眼前,圓潤的足弓裹著淡肉色尼龍絲襪,嬌滴滴
地纏上男人的腰際,再眼睜睜看著另一條小腿上絲襪鬆散褶皺,月白色柔軟布料
卷曲在腳踝。
                 
  隨著半秒休止符,彈簧床唱起了進行曲,快板,飛速的快板,肌肉和肌膚碰
撞的轟鳴如同定音鼓敲打在我後背,女高音的顫抖,男低音的沉吟,都來了。柔
軟的絲襪纏繞著曲線滑膩的小腿,柔軟的小腿像蛇一樣貪婪地箍緊軀體,越來越
緊,裹著絲襪的腳趾扭動著,借著微光閃耀著妖艷的酒紅色光澤,在最後一刻痙
攣到來時向觀眾來了個並排一鞠躬。
                 
  世界一下子平靜下來,周圍粘稠的空氣剎那間退得幹幹凈凈,衹留下我的心
咚咚狂跳不止,我感覺到血液都集中到了頭上,面紅耳赤,雙眼通紅,我無恥地
勃起了,周圍潮水猛然退卻,衹有我硬挺挺被晾曬在沙灘上,翻著白眼。
                 
  眼前的男士西褲又立了起來,拍打拍打依然挺括有形。粉色平底鞋也恢復了
端莊優雅,就像什麽都沒發生。衹有我腦子裏一波一波涌上一組一組淫邪的畫面,
盡是曉玫失神擴散的瞳孔,瘋狂扭動的腰肢,狂亂舞動的卷發,這些畫面原本即
使在我最極盡意淫的想象中也不曾出現,現在生動地在我腦子裏放映,如此順理
成章。
                 
  我忽然記得楊言這個淫棍曾經說過,再端莊的女人的血管裏也住著一個蕩婦。

  在一個偷窺者的老巢裏,我很無恥地發現,興奮似乎蓋過了我的憤怒。這種
無恥的隱唸轉瞬即逝,迅速被我自我批判了二百次,並立刻釘在恥辱柱上。然而
它卻死而不僵,以後將很多次莫名其妙地鑽進我的腦子,這是後話了。
                 
  話說兩人雲雨之後很快關門出去了,我迅速從床下鑽出來,跑到窗口,瞭望
家裏,燈亮著,曉玫已經到家了,不可能啊,飛也沒這麽快的啊?我忽然明白過
來,那不是曉玫,曉玫還原封不動,完好無損,那不過是贗品,這色狼覓來以假
亂真,聊以自慰的替代品。雖說不怕賊偷,衹怕賊惦記,但我還是長長舒了一口
氣,而那股莫名的興奮也隨之退得幹幹凈凈。
                 
  此處不宜久留,我迅速撤退,抬頭看到家裏燈亮著,曉玫估計還沒睡,我有
些心煩意亂打定主意去喝一杯,晚點再回去。打車到了酒吧集中的城區,選了家
名頭最響的就往裏鑽。
                 
  這家生意紅火,雖然沒到人氣最旺的午夜,場子裏仍然擠滿了人,我好不容
易找到一個角落坐下,點了半打啤酒大口大口往下灌。舞池裏形形色色的年輕男
女跟著節奏扭動軀體,各色燈光在大片裸露的皮膚上晃來掃去。我遠遠瞥見一個
熟人,好像是蔣寧啊。
                 
  蔣寧是我家曉玫的閨蜜,從小玩到大,倆人小時候一個少年宮裏學跳舞的。

  大學畢業去了國外幾年,現在算是海龜了,跟曉玫無話不談,比親姐妹還親。
                 
  不過這兩個人個性卻大相徑庭,據說蔣寧打小膽子比男孩都大,沒她不敢幹
的事兒。當初蔣寧這個名字我是如雷貫耳,給我的影像就該是個理著短發的假小
子,沒想到國外回來見著真人的時候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跟曉玫一般的嬌小可
人,白皙水靈,活脫脫一個大美女。衹不過偶爾眼角的確帶著那麽點銷魂蝕骨的
勁兒。
                 
  確實,如若不是有那麽點手段,也不可能把楊言這個沒正經的大淫棍給收拾
得服服帖帖。話說楊言一直是單身主義者,用他的話來說是絕對不能為了一顆樹
伐了後院一片森林。後來他就碰見了蔣寧,再後來,他倆就緊接著我和曉玫也結
婚了。
                 
  我隨意衝那邊揮了揮手,也沒在意她能不能看見,各喝各的吧,這地方又吵
又鬧,不是什麽見面寒暄的場合。我心裏暗暗佩服楊言跟蔣寧,他們兩夫妻經常
出去泡夜店,這麽久了耳朵居然還沒聾,也算是個醫學奇跡。瘋狂的低音炮就在
我身後一下一下鼓動,我腦子裏一片鼓點咚咚地給舞池裏豐乳肥臀的領舞打著節
奏,這環境,沒法思考,這就是我要的,我今天就需要能有點什麽讓我腦子停轉,
啥都別想,空白一會兒,咕嚕咕嚕,有一口冰涼的黃湯灌下去,我得去衛生間稍
微排排水了。
                 
  暈暈乎乎摸到了衛生間,做完泄洪工作,正在洗手臺洗手呢,身後隔間裏傳
出女人嬌喘連連,聲聲入耳,活脫脫一出音頻現場秀。早就聽說夜店衛生間是著
名的香艷所在,我平時不常出入酒吧,今天才第一次做了現場聽眾,忍不住回頭
看個仔細。隔間門關著,但那門板是半截的,離地有二十公分的間隙,正好露出
垂下來一衹美足,光腳踩在地磚上,腳踝上係著一根細細的金鏈。我差點叫出聲
來,我認得這條腳鏈,蔣寧回國那年生日,曉玫送她的生日禮物,是我陪曉玫逛
街時候一起買的,千真萬確。
                 
  那隔間裏的活動漸入高潮,我聽得真切,確確實實是蔣寧的聲音在說話:「
老公……哦……妳在哪兒呢,快來,別找了,妳找不到的,哦……啊……我在洗
手間裏呢,妳快來,好舒服,我坐在他上面呢,哦……,好粗啊,插得好深,啊
……啊……,妳快過來,他要射了,我還要,妳快一起來,妳們一起來插我,填
滿我,我要妳們兩個一起都進來。我不行了,啊……我酥掉了,深點,用力,別
射,還要,妳再堅持會兒,妳快點啊老公……」
                 
  我的下巴差點像動畫片一樣掉到地上,我衹覺得我所在的並非人間。我努力
凝聚起最後一點力氣準備推開門逃走,杯具卻再次擺上了茶幾。
                 
  我剛推開門,彭,被一條瘋跑過來的壯漢撞得倒退叁步,幾乎跌倒,壯漢手
裏抓著的電話應聲而飛,「啪」摔到了衛生間的地板上,滴溜溜轉著圈,還保持
著通話狀態,閃著綠瑩瑩的幽光。
                 
  這沒頭沒腦的壯漢,不是別人,正是楊言。我認識楊言快十五年了,第一次
見他微張著嘴做白痴狀。杯具啊,我估計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鑽到馬桶裏去,
而我,一定會體貼得幫他按下衝水閥。
                 
  隔間裏的鴛夢顯然被我們兩個粗人的動靜驚醒,隔間門慢慢開了,蔣寧先挪
了出來,短裙的吊帶還有一邊沒拉好,耷拉在手臂上,臉上香汗淋灕,頭發蓬亂,
一衹腳在地上摸索著尋找踢掉的高跟鞋。身後又鑽出來一個模樣俊秀,身材高大
的年輕小伙子,他試探地從隔間蹭出來,慢慢往門口移動,忽然撒開腿從楊言和
我這兩具雕塑面前逃了出去。第二個逃跑的是我,留下楊言和蔣寧繼續石化。、
                 
                 四
                 
  我跌跌撞撞地逃竄回家,狠狠衝了個熱水澡。媽的,今天是什麽日子,八輩
子撞不上的邪門事兒我一天撞見兩回。這他媽是個什麽世界啊,莫非我回到了萬
惡的舊社會。曉玫已經睡著了,蜷著像衹小貓,我關了燈鑽進被窩,閉上眼卻總
覺得不踏實,忘了啥呢?我琢磨了半天,窗簾,窗簾沒啦,我趕緊爬起來,呼地
拉上窗簾,卻總覺得有衹眼睛盯著我,盯著曉玫,如芒刺在背。我腦子裏止不住
聯想,曉玫回家後哄兒子睡著,然後洗澡,吹幹頭發,換上睡衣,光著腳丫在客
廳和臥室來回走動……轟隆,一個悶雷,窗外嘩啦嘩啦下起暴雨來了,我回過神
來,這才發現自己慢慢軟下來,漸漸睡著。

  照例每周第一個工作日,我得先把兒子送去上學,然後送曉玫,最後去單位,
兒子放學我媽會去接他,然後到周末我和曉玫再抓他回來跟我們度周末。結果我
和曉玫都睡過頭了,一家人各自手裏抓著面包牛奶就上了車,好不容易趕在遲到
前把兒子送到學校,擁抱,親吻,連乖乖再見都來不及說。大城市的交通早高峰,
如果妳沒趕上點兒,就意味著無限的誤點。車擠在路上以龜速緩慢地爬行,交通
廣播裏新聞女主播日復一日地宣布全國人民情緒穩定,衹有我不太穩定。

  曉玫對著後視鏡打理著沒來得及仔細梳理的頭發,整一整襯衫的衣領,然後
仔細把絲襪拉平,知道沒有一絲皺紋。她每天出門都是這麽仔細,一絲不苟,為
人師表,就算是今天睡過了頭,這步驟也不能省略。我乘著紅燈的間歇仔細從鏡
子裏端詳著曉玫,眼神清澈,一如當年我們初見時的清甜可人。衣著卻是大為不
同了,當年牛仔褲運動鞋的青春少女,如今短套衫,及膝裙,充滿了知性和淑雅。
  “妳看什麽呢?綠燈了。”

  “哦,沒啥,看妳唄,妳漂亮唄。”

  “都做媽的人了,人老珠黃了,早就不漂亮了。”

  “怎麽會,妳看妳一點皺紋沒有,跟我認識妳那會一樣一樣的。”

  “是嗎?妳可好久沒這麽看我了,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瞧妳,還不好意思呢,都老夫老妻了。”我騰出手來往曉玫腿上摸去。

“”好好開車,周圍都是車,小心讓人看見。“曉玫邊擋我手,邊躲,耳根紅紅
地直發燒。
                ……
  “別開進去了,我自己走吧,妳也快遲到了別耽誤,小心開車。”
  “嗯,知道了。”
  “走了,拜拜。”曉玫下車撞上車門。
  “等等等等”我搖下車窗,用手指指臉,做了個怪臉。
                 
  曉玫從車窗鑽進腦袋來跟我吻別,嘴唇和臉都燙燙的。我目送她往校園裏走
去,衹見她下意識得用手捋了一下裙子的後擺,走了沒幾步又捋了一下,然後小
心地消失在中央林蔭道的盡頭。勻稱的雙腿被高跟鞋憑空又挺拔了幾寸,讓我想
起天鵝柔軟的脖子。我還是覺得情緒很不穩定,精神狀態極不和諧,她跟我這麽
些年,上一次讓我覺得心馳神搖是在幾時呢?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啊。我覺得自
己必將被打入地獄,沿途與楊言,蔣寧做伴,湊桌麻將還叁缺一,哦,對了,旁
觀者,正好夠數。

  辦公室的時間最難打發,窗外的雨下個沒完,茶杯裏的茶泡了一次又一次,
報紙翻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翻開。熬到中午電話響了,楊言,怕什麽來什麽,
躲什麽見什麽,不接,又響,再不接,消停了。1分鐘沒到,msn閃了,又是
楊言,沒見過這麽煩人的,這時候他不躲我,我躲他,到底誰是耗子誰是貓,誰
抓了誰的現行啊。

  “幹嘛呀,沒完沒了的。”我狠狠地把鍵盤拍得山響。
  “沒幹嘛,找妳聊聊。”

  “我這兒上班呢,有啥我們見面聊不成麽,非得電話訴衷腸麽,哥們兒妳沒
事兒把?”我盡可能裝啥也沒發生,盡可能讓他覺得我喝多了啥也不記得,就算
他不信,我至少表明這事兒壓根就跟我沒關係,這是一種態度,一種表態。我很
怕他把話說白,說透,說明白,我不習慣這種方式,我覺得尷尬,緊張,不和諧,
沒法持續發展。我千萬次祈禱上天,楊言啊楊言,妳千萬聰明一點,理智一點,
冷靜一點,哥們兒做了這麽多年,這種事兒,我一定會爛在肚子裏,爛一千年一
萬年,就算肝腦塗地,肝腸寸斷,肝膽俱裂也休想我吐露我哥們兒的秘密。衹求
妳放過我,別再提著尷尬事兒。我想到這兒簡直我自己的忠肝義膽熱淚盈眶。沒
成想這哥們兒來一句:“妳別裝了,我知道妳昨兒都看到了,我得跟妳解釋解釋
……”妳大爺的,又不是我胡天胡地,我裝沒看見他還不樂意了。楊言妳是不是
沒吃藥啊。

  “行了,誰沒點兒隱私呢,妳放心,我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沒看見。”
  “不是,事情是這樣的……”

  “什麽這樣那樣的,哥哥我求求妳了,妳別給我解釋,我真的啥也沒看見,
妳還信不過我麽,妳放心,我連曉玫也不會說,這事兒連我都不記得了,沒人知
道,妳放心哦。”

  “不是的,妳聽我說,這樣吧,晚上我請妳喝酒,我們見面說。”
  “還見面說?有啥說的呀,這麽多年弟兄了,妳怕我抖妳的材料嗎?這麽著
吧,晚上我買把菜刀,磨好,妳直接把我剁了完了。”

  楊言見我說急了,沒再打字過來。過了叁分鐘,下線了。我知道我有點兒過,
平時我也不這麽耍流氓。沒辦法,我自己還有心結呢,再多一個楊言給我添堵,
我還活不活了。

  當然,他沒那麽容易放過我,半小時後我郵箱多了一封郵件。我認識他15
年了,第一次啊呵呵。郵件寫得言辭懇切,聲淚具下,看來我一直嘲笑楊總高小
文化確實是冤枉他了。郵件基本可以認為是一份自白書,詳細講述了一個凄婉動
人,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一個淫人妻女的流氓對貌若天仙的女流氓一見傾心,
死心塌地,從此兩人雙宿雙棲,不離不棄,共同為淫人妻女的偉大事業開創了妻
為人淫的歷史新格局。在此我必須向楊言夫婦表示衷心的道歉,我對他們個人隱
私抱以無情嘲弄的語氣更多是出于對自我的鞭撻與不恥。但是無論這種批判是多
麽殘酷,騷動依然頑強地抽絲發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我希望多年後楊
言能明白,我拒絕與他談論此事,絕非出于對他行為的鄙夷,更不是對他道德的
譴責,而是暫時逃避開自我的反省和批判。

  不過這其實不重要,楊言神經粗大,沒多久他就能吃能睡勃起正常,他確信
他聲淚俱下,理論結合實際的深刻分析,已經讓我完全理解了時下流行的換妻,
叁p等時髦游戲。我有時甚至擔心他精蟲上腦時會拉我和曉玫入伙。當然,這種
擔心並不強烈。一來太熟他不好意思下手,二來曉玫舉手投足透著一股淑女的氣
場,足可以逼得楊言退出叁尺開外。

  我手頭沒什麽活,磨蹭到4點提前下班,外面雨下了一整天,我去接她一下
吧。我把車停好,上樓推開曉玫的辦公室,沒人,走了?不會啊,包在。我掏出
手機撥通曉玫的電話,沒人接,一直沒人接,再撥一次,還是沒人接。奇怪,這
個時候她沒課啊,可能辦事兒去了,我耐心等了一會兒,又撥她手機,依然如故,
撥到第5次關機了。我心忽然緊了起來,我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不知道怎麽辦
好,腦子裏紛亂如麻,汗都快下來了。突然曉玫推門進來,手裏捏著濕淋淋的手
機埋怨我:“早不打來晚不打來,我在衛生間妳打過來,還打個不停,看,手忙
腳亂的,掉馬桶裏了。”曉玫用餐巾紙擦幹凈手機,擺弄了一會兒,沒反應。

  “算了算了,換個新的把,妳也是,來個電話而已,妳哆嗦啥呀。

  “妳咋來了啊,又上班溜號。”

  “這不下雨嘛,妳坐地鐵又不方便,我們這不叫溜號,叫彈性工作制,下班
了沒,走,回家了。”

  “先去買個手機吧,妳瞧,徹底歇菜了。”
                 
  買完手機索性在外面把晚飯解決掉,避過晚高峰,一路順暢到家。一路上不
咸不淡地聊了聊各自單位的八卦事兒。可能是穿了一天高跟鞋,腳累了,曉玫脫
了鞋子踩在車裏的化纖地毯上。夜幕下路燈的光線在雙腳上滑動,隨著車速更迭
著快慢,我偶然掃到一眼,立刻被那柔軟的弧線勾住了視線。曉玫顯然發現了,
臉上表情立刻有點扭捏,轉過臉去裝作看著窗外。我沒做聲,經過上次警局的風
波,我倆都不太好意思把話題往她漂亮的腳上轉。拐進小區,曉玫套上高跟鞋先
下車了,我停好車子跟在她後面,門廳很安靜,我盡力放輕腳步,故意衹留下曉
玫細細的後跟敲打大理石地面的節奏。我忽然想起希區柯克說他就喜歡一個看起
來像女教師的,一上車就拉開妳褲鏈。我必須得向大師致敬,我得承認我還希望
她有一雙柔軟的小手,手指細長有豆蔻色的指甲,一把抓住我。當然,假如是在
電梯裏,也是完美的場景。我有點心猿意馬,想入非非,醒過來發現自己真的在
電梯裏,摟著曉玫的腰,不過她沒拉我褲鏈,也沒抓住我,衹是下意識得捋了好
幾下裙子的後擺。

  進了家門,曉玫先去洗澡換了衣服,我有點強迫癥地拉上朝南的窗簾,打開
手機查看木馬的客戶程序,空的。我有點失望,也有點慶幸。曉玫一直專心在那
兒擺弄新手機,我翻了會兒書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情緒呈逐漸穩定狀態。迷迷糊
糊也不知道眯瞪了多久,我聽到一陣敲鍵盤的聲音,起身查看,曉玫在書房對著
電腦呢,我一下亢奮起來,摸過手機打開客戶程序。有了,聊天記錄一條一條傳
進來,現場直播,我操,我興奮個什麽勁兒啊。

  透著手機藍幽幽的背光,聊天內容十分清晰,曉曉,沒錯,曉玫的QQ就是
這個名字。我了的一點不錯,旁觀者果然跟曉玫在網上聊天,衹是不曉得曉玫知
不知道,那雙旁觀的眼睛隨時就緊緊盯著她的一顰一笑。土鱉,我心裏暗暗罵娘,
就不會用個視頻聊天啊。我把聊天記錄拉到第一頁從頭看起:

  旁觀者:(笑臉)

  曉曉:笑,放我鴿子很好玩是吧,很好笑是吧?

  旁觀者:何出此言啊,我準時赴約,一分鐘也沒遲到啊。

  曉曉: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傻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旁觀者:還點了一杯咖啡,續了兩次杯,放了4塊糖,第4塊妳撈出來,放
在碟子裏,妳其實不用這麽在意糖的,妳身材很完美了。

  曉曉:妳看見我了,妳在那兒,那妳幹嘛不出現,幹嘛躲著,偷偷摸摸的。

  旁觀者:妳很守信用,果然讓我見了。

  曉曉:可妳沒信用。

  旁觀者:我們的賭注不是相互見面啊,是妳讓我見,妳願賭服輸,這很好,
可妳有沒有見到我並非約定,我自然算不得沒信用。

  曉曉:妳很稀罕麽?眼不見為凈。

  旁觀者:沒什麽稀罕,我沒躲沒藏,至始至終我都沒挪地方,衹是妳沒注意
罷了,妳的好奇心替代了妳的注意力。大部分人都不善于控制好奇,憤怒,等等,
這很正常。

  曉曉:這也沒什麽關係,衹當是我自己去喝咖啡好了。

  旁觀者:我該好好誇獎妳才是。

  曉曉:誇獎,每個女人都愛聽奉承,這也是妳的定律之一麽?

  旁觀者:妳善于控制情緒,總能保持清醒,我猜妳的工作和生活都很順利,

這與妳的個性有密切的聯係。通俗來說,妳的情商很高。

  曉曉:我越來越覺得妳像個算命的。

  旁觀者:試圖了解每個我接觸的人,這是我的職業習慣。

  曉曉:那妳不是算命的就是心理醫生,要不就是政客,衹有這些人總愛猜人
心思。
  旁觀者:屬于同一類型的。

  曉曉:我總覺得不太公平,妳見過我,知道我是做什麽的,我卻對妳一無所
知。

  旁觀者:這很好啊,網絡的好處在于對面都是陌生人,有很多話往往最好說
給陌生人聽。

  曉曉:可總是我說,妳聽,我對這種方式有點厭煩。

  旁觀者:妳昨晚上做夢了嗎?我是說一些特別的夢?

  曉曉:沒有啊,睡得很好。


  旁觀者:那妳今天做錯過什麽事情麽?這麽說不恰當,妳今天有沒有什麽無
心的失誤或者過失。

  曉曉:妳很奇怪,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旁觀者:因為妳的情緒明顯有變化,我是個陌生人,對妳來說我存在的意義
是讓妳滿足傾訴的需要,正如我們一直交談時候那樣。

  曉曉:……

  旁觀者:妳今天的情緒明顯有改變,交談的氣氛讓我覺得妳在抵抗和保護,
妳的意識在對抗某種隱唸。

  曉曉:這跟我有沒有犯錯有什麽關係。

  旁觀者:妳沒聽說過人的潛意識與無心錯的關係麽?例如一個父親總是忘記
給兒子買自行車,其實他潛意識裏不願意買。再例如有人屢次忘記妻子的生日,
事實上他對妻子長期有所不滿。

  曉曉:妳猜錯了,我衹不過今天睡過頭了,差點遲到。沒別的。

  旁觀者:裏匆忙中拉下什麽東西了麽?

  曉曉:沒有啊。

  旁觀者:既然妳說沒有,那可能是我猜錯了吧。

  曉曉:妳總有猜錯的時候吧,妳又不是神仙。

  旁觀者:……
                 
  我眼睛盯著手機屏幕,腦子裏飛快地過著電影,哦,我猜到了,我掀起曉玫
的枕頭,果然,猜對。
                 
  旁觀者說的無心過失是一種心理學理論,意思是說人往往有一些自己不願承
認的想法和唸頭,這種被稱為隱唸的潛意識通常被人自身強大的自我批判作用壓
抑,他們常常以夢的形式在人的思維能量弱化的睡眠時間出現在意識中。而這種
隱唸也偶爾會影響人的行為,造成一些無關緊要的無心過失。我們今天睡過了頭,
起床時匆忙間曉玫“忘了”穿內褲,她平時習慣穿睡袍睡覺,每天睡覺前把第二
天要穿的內褲放在枕下。我之所以能猜到,是因為我想起今天曉玫不停地捋她的
裙擺,這個小動作不是她的習慣,所以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其實是因為她
怕走光。

  旁觀者所說的隱唸以致過失是普遍存在的,是心理分析中經常運用的手段。

  曉玫長久以來一貫是溫婉賢淑的形象,我們的生活也長期波瀾不驚,保持著
每周叁兩次的夫妻生活頻率,每次不咸不淡,男上女下。是的,曉玫厭煩了,我
也他媽膩味透了,但是按曉玫的個性,她決計不會點破。她永遠保持這彬彬有禮,
含羞帶嬌的優雅,禮義廉恥天天強烈抵抗著心中暗暗萌發的隱唸。一個隔著網絡
的陌生人,既保持著傾聽者的距離,維護著虛擬給隱私帶來的安全感,又充滿著
恰到好處的引導,一點就透的默契。就這樣旁觀者暗暗潛入到曉玫生活之中,成
為一顆危險而充滿誘惑的暗雷。他不單單通過窗戶窺視曉玫的生活,還誘導她吐
露內心。披著陌生人的隱形外衣,他挖掘到連我這個做丈夫的都不曾窺探的隱秘。

  我擔保,他一定是我的同行,而且不僅專業知識扎實,還有著過人的職業敏
感。

  至今他依然保持著距離,他絕不主動勾引,就衹引著曉玫的隱唸暗暗涌動,
讓她內心的情慾慢慢蘇醒,漸漸在她淡然從容的心田裏長出遍地慾望的野草,直
到穿著窄裙的女教師,一上車就跨在他身上,把手伸進褲門。想到這些我應該極
度憤怒,幾近發狂,但是很奇怪的,我沒有。此刻深深印在我腦海的畫面是曉玫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穿著及膝短裙的臀部,渾圓的膝蓋,修長的小腿,超薄絲襪覆
蓋著淡淡的光暈,我的視線衹能停留在羊毛短裙的邊緣,但我的慾望卻一直探入
裙內,順著光滑的大腿從外側滑到內側,呼吸著絲襪滑膩的觸感一路前行,直到
與曉玫的衝動一起反復糾纏,直至死亡在她已經濕潤的下體。

  天啊,就是今天,曉玫,我的賢妻,兒子的良母,學生們的良師,蔣寧的益
友,就這麽當著眾目睽睽,讓柔嫩的肉芽摩擦著透明的絲襪,就這麽站在叁尺講
臺努力隱藏一個危險而濕潤的秘密。我在電梯裏應該一把伸進曉玫的裙底,我確
信她會是滑膩柔嫩的,甚至滴下來,流到光滑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至此我必須袒露我內心的隱唸正與旁觀者相似,再聯想到楊言,聯想到蔣寧,
莫非人人內心的樂譜都大抵相似。我終于慢慢理解了這句話,推動世界前進的正
是慾望。正所謂妳我皆色狼,大家都淫蕩。做愛就是繁衍,性交就是理唸。當然
這最後兩句不是我說的,是楊言。

  聊天記錄還在源源不斷地發送過來。

  曉曉:妳怎麽不說話了?

  旁觀者:沒有說話的狀態。

  曉曉:妳聊天還講究狀態啊?

  旁觀者:不是我,是妳,妳沒處于一個談話的狀態,沒進入訴說的頻道。

  曉曉:妳暗示我在說謊?

  旁觀者:我什麽都沒暗示,妳自己說漏嘴的,呵呵,妳該睡了。
  曉曉:……

  旁觀者:對了,為了獎勵妳信守承諾,我有件禮物要送妳。後天晚上6點半,
遠山路92號,6號房間,空著肚子來。

  曉曉:妳位子都訂好了?妳怎麽知道我就準會去呢。

  旁觀者:也給妳一次放我鴿子的機會啊。

  曉曉:呵呵,別太自信了。晚安。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1-2-10 14:30 編輯 ]
2010-3-4 2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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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冊 2009-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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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比多奏鳴曲(原名婚後的力比多) 作者: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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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山路是酒吧餐飲集中頗具小資情調的一條街,遠山路92號,遠遠就看見它
黑漆漆的招牌格外惹眼,既沒有霓虹燈,又沒有漂亮的迎賓女招待,整個門面就
是一塊漆黑漆黑的黑底招牌,上面一個字也沒有。黑招牌上開了一扇門,推門進
去是一個燈光昏暗的前台,唯一的光源是前台用來看清賬單和鈔票的檯燈。一個
頭戴奇怪面罩的服務員迎上來。

  「先生,幾位?」

  「就一位,請問6 號房間可以麼。」

  「可以,稍等我帶您過去。」

  「謝謝。」

  「先生,為了保證您的用餐體驗,請您不要隨身攜帶打火機,手電等任何形
式的光源,您的手機也請關機,如有需要,我們可以替您包管,如有來電我們會
請您到前台接聽。」

  我掏出手機遞給他。服務員示意我用手搭著他肩膀,然後他前我後,推開一
扇厚重的門繼續往裡面走,樣子格外怪異,不過無所謂,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
見五指,寬衣不見贅肉。很快他扶我在一間包廂坐下。

  「先生,您要點菜還是我們為您搭配。」

  「你們看著辦吧。」

  「好的,先生我隨時在門口,如有需要請隨時召喚。」然後關門出去了。

  原來這就是本市近期最時髦的黑暗餐廳。我心想,省電也能當概念賣,媽的,
這倒好,裝修也省了,調劑店裡抓20張報廢課桌椅就能打發了,反正也看不見。
不過還好,老闆比我有良心,沙發很舒服,就這真皮手感,便宜不了。

  房間裡不知從哪兒飄散出來一股檀木清香,極淡,若有似無。背景音樂是貝
多芬的著名鋼琴曲《月光》,居然放的不是5 塊一張的理查德克萊德曼,是吉列
爾斯演奏的經典版本。難怪開業不久就受追捧,裝逼裝的果然略有小成。

  我來之前百度了這個地址,發現自己火星了,居然不知道本市最近大熱的小
資新高地。這家店名就叫遠山路92號的黑暗餐廳2 ,3 個月以來聲名鵲起,據說
來這裡要填一張詳細的測試問卷,吃什麼可以點餐,也可以隨便,但絕大部分客
人都隨便,店主會搭配合適的餐點,甚至包括不同的背景音樂和淡淡暗香。當然,
像我這種不填問卷的客人,店方會按他們的目測來判斷,滿意度可能就略有不足
了。

  我自然不會填什麼測試表,我是來跟蹤追擊的,不是來風花雪月的。我摸黑
把準備好的偵聽設備嵌到木桌下面,草草吃完,召喚服務員結賬。然後趕著鐘點
暗示回家,裝聾作啞,一團和氣,在平靜中等待著第二天的守候伏擊。我不做個
私人偵探,簡直天理不容啊。

  6 點鐘時飯點,黑屋子的生意格外火,頭戴夜視鏡的服務員怪模怪樣把客人
引進黑乎乎的包間,大部分都是一對一對的,有一對一對異性,也有一對一對同
性。只有我,轉悠著一對賊溜溜的眼睛。等待極為漫長,尤其是關在小黑屋裡等
待,我從心底裡把市局的土鱉設備咒罵了整整半個小時。偵聽範圍只有半徑10米,
干,我把車停在門口都收不到信號,非得傻乎乎進來裝食客。幸好中國80% 的刑
事案件都是純樸善良的農民工兄弟所為,否則就憑這兒童玩具一般的技術裝備,
別說抓賊,野豬都抓不著。

  先到的是男的,從沉悶的腳步聲可以聽得出來。曉玫來得遲了,顯然隔壁的
等待者比我更沉得住氣,一直沒什麼動靜,偶爾摸杯子喝口水而已,氣定神閒。
而我的心一直懸著,直到曉玫推門進來,心懸得更高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

  「在這裡看不到表,不知道時間,也沒有時間,更無所謂遲到。」

  「黑暗餐廳,虧你想的出來,呵呵,你真有那麼見不得人麼?」

  「數據表明,80% 的網友見光死,所以我選了見不得光的地方。另外,你真
的不知道這裡麼,這可是這座城市小資白領的最新聖地。」

  「我昨天剛知道的。」

  「你吃什麼?」

  「隨便吧,也沒菜單啊。」

  「好,隨便就是這裡的特色菜。」

  「你常來這裡吃飯麼,菜式如何。」

  「跟朋友來過幾次,我喜歡這裡的背景音樂,據說剝奪了人的視覺會讓其他
感官更敏銳,比較容易有胃口。」

  忽然咚咚的敲門聲嚇了我一跳,這破偵聽器,聽說話不清不楚的,卻把服務
員敲門給放大成迫擊炮了,差點把我給震聾了。

  「先生,你們的餐點來了,這是您的酒,幫您打開倒好了,需要添加時請叫
我。」

  「謝謝。」

  曉玫忙說:「我不會喝酒的。」

  「紅酒而已,少一點,不醉人的,我特意準備的拉圖酒莊酒,年份雖然不好,
那也是名酒,一定得試試。」

  「那好吧,來一點。」

  乖乖,果然是有錢人,紅酒我雖然不懂,但是拉菲,拉圖,我還是聽過的,
法國一級名莊,縱然是普通年份,沒有萬八千的恐怕下不來。國內的飯店不太可
能一般少見這種名莊紅酒,恐怕是他自帶的。耳機裡隱約傳來碰杯的聲響。

  旁觀者:「這個乾杯干的不容易。」

  「可惜我不懂酒,糟蹋你的禮物。」

  「這可不是禮物,好東西要最後出場呢。辛苦一天,喝點酒是放鬆心情。」

  「雖然我喝不出什麼名堂,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款待。」

  「你只管喝點潤潤嗓子就好了,酒是一種文化,代表著對快樂的崇拜,這是
中西方文化中稍有的默契。」

  「酒神巴克斯對吧。」

  「正是。他隨時在召喚世人,舉起葡萄美酒。」

  曉玫說的巴克斯是羅馬宗教中人們崇拜的酒神,跟古希臘色雷斯人崇拜的狄
俄尼索斯是同一位神祇,他是葡萄和葡萄酒之神,掌管著美酒醉人的力量,古代
秘密進行的酒神節是最早的狂歡節。酒神崇拜的重要意義在於它是西方哲學非理
性思潮的宗教根源,也可以說是整個文藝復興和近現代藝術的早期萌芽。

  酒神崇拜的真正含義就是慾望,巴克斯便是狂歡和縱慾之神。這與中國的一
句老話暗合,叫做酒為色之媒。我注意到隔壁一陣短暫的沉默,顯然這沉默意味
深長。並非我過於敏感,而是我必須這麼認為。他們談來談去無非閒聊瞎扯,電
影,音樂,哪家飯館好吃,聖潔得讓我彷彿成了一個卑鄙的竊聽者,一個心理陰
暗挖人隱私卻一再失望的狗仔隊。

  或許是菜過五味酒過三巡,曉玫的聲音開始漸漸散發著酒精的氣息,她一向
不是海量。

  「我們認識有多久了?」

  「嚴格說我們不算認識。」

  「這倒是,我不知道你是幹嘛的,不知道你是哪兒人,不知道你貴庚,連見
都沒見過你,卻像模像樣做在這裡跟你喝酒聊天,你說我好笑不好笑。」

  「小時候我媽教我,如果有什麼不開心的,或者不想讓別人知道卻不說不痛
快的話,就寫到紙上,挖個坑埋了,心裡就會舒坦了。」

  「哈哈哈,你真的這麼幹過麼?」

  「沒有,我怕被人挖出來。」

  「你真是個膽小的孩子,杞人憂天。」

  「我就在想,要埋就要埋個連我自己也不認識的地方,埋完了轉身我自己都
不知道去哪裡挖,就安全了。」

  「嗯,明白了,你就是那個坑,還是會移動的,長了腿到處跑,沒名沒姓,
伸手不見五指,你可算是用心良苦啊。」

  「為人民服務。」

  「可是挖個坑不會說話,不會上網打字,不會教壞小孩子,你會,幸虧我不
是小孩子……」

  彭,突然一聲巨響,像炸雷轟在我耳邊,媽的,一定是這個見不得人躲躲藏
藏的卡西莫多的爪子踢到了監聽器。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捂耳朵,卻帶到了電線,
一下把耳機打得飛了出去,消失在一片黑暗裡,糟了,真後悔沒帶個手電。我顧
不上耳膜還隱隱作痛,摸著黑找了半天,一無所獲,狼狽不堪,活脫脫一個衰神
笨探的戲劇形象。對了,辦公室有備用耳機,幸好不算太遠,我來不及喚來服務
生帶路,自己摸著黑闖了出去,一路連滾帶爬地衝出餐廳,叮囑前台我還回來,
保留包房,一溜煙上車發動絕塵而去,顧不上身後一道道詫異的目光把我刺出一
個一個透明窟窿。

  連續闖了21個紅燈,逆行了2 條單行道,無數次實線變道之後,我奇跡般地
在20分鐘後活著回到了伏擊點,帶好耳機,凝神屏息。隔壁傳來的是卡西莫多的
低沉嗓音,沒錯就是卡西莫多,一個躲躲藏藏只在黑暗中出現的愛慕者,我惡狠
狠地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卡西莫多,希望他一夜之間張出恐怖的面容和猥瑣的駝背。

  「好了,現在是禮物時間,伸手。」

  「是什麼東西?」

  「等等,這個適合你單獨享用。帳我結過了,請原諒,我還是不適合曝光,
沒辦法護送你了,我先告辭。」

  「你真是個怪人。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款待,再見。」

  「再見。」

  我這個時候當然可以衝出去,在黑暗的走廊裡跟卡西莫多打成一團,然後制
服他,然後呢,抓他回局裡,告他約我老婆吃飯,請我老婆喝法國紅酒。媽的,
萬惡的法制社會,倘若早300 年,我一定大刑伺候,先拍暈了,再抓他的手按手
印,完了打入天牢,秋後問斬,等不到秋後了,斬立決。

  正牙根癢癢呢,耳機裡有動靜,嘶嘶的聲音,然後是人說話聲,混在嘶嘶電
流聲中,模模糊糊很難聽清。莫非是錄音帶,怎麼會有錄音帶呢?禮物,獨自享
用,天啊,莫非卡西莫多不僅偷窺我們,還給我們裝了錄音設備,錄了我們的錄
音。我仔細想聽清錄音帶裡說什麼,但聲音很輕,經過偵聽設備傳過來後一點都
聽不清楚。

  越是聽不清楚就越是乾著急,他到底想做什麼,威脅,恐嚇,越是沒有頭緒
就越恐懼。我再也坐不住了,這時候我絕不能再躲著了,我跌跌撞撞走出去,好
不容易摸到隔壁的包房門口,逕直推門進去。老實說,我沒想好我幹嘛要去,也
沒想好該說什麼,我推開門時甚至有點點後悔,點破了這秘密,往後該如何相處,
我沒想過,完全亂了方寸。

  然而一踏入隔壁包間,時空彷彿凝固住了,所有我腦子裡來回穿梭互相追尾
的各種猜測都沒發生,事情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發展下去。這裡與我埋伏的包
房雖然僅一牆之隔,卻恍如隔世,背景音樂急促的節奏換成了氣若游絲的絃樂,
淡淡酒香和餐後咖啡香醇的氣息時而濃郁撲鼻,時而清淡飄渺。

  包房用的熏香也顯然不同於隔壁檀木的味道,溫雅而微弱,卻絲絲不斷,撩
人心脾,交織著葡萄酒和咖啡的味道被略高的氣溫烘得暖洋洋稠膩膩,像極了莫
妮卡貝魯奇柔軟的髮梢掃過耳根。就在我微微一愣神的功夫,曉玫開口說話了。

  「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呢。」

  她把我當成卡西莫多殺回馬槍來了,我猶豫著要開口說明身份還是裝聾作啞,
難以抉擇。

  「我也沒趕你走,既然你回來,就坐下啊。」

  我小心地摸著沙發坐下來,整個後背僵硬,雙腿發直,幸虧我自己看不到自
己的古怪摸樣。這時候我聽清楚曉玫手裡便攜錄音機裡的聲音,不是別的,正是
剛剛他們談話的錄音。音量很輕,彷彿竊竊私語,混合著磁帶嘶嘶的本底噪音,
像是塵封已久的歷史文物,這種老舊的昏黃質地我們在探索頻道的揭秘節目裡屢
見不鮮。

  儘管曉玫的聲線敵不過林志玲小姐的殷殷嬌喘,但在這一片漆黑之中以這樣
一種形式娓娓道來,添佐著空氣裡隱隱龍涎香和葡萄酒的絲滑氣息,即便播的是
新聞綜述也足以讓男人起立敬禮。

  「嗯,明白了,你就是那個坑,還是會移動的,長了腿到處跑,沒名沒姓,
伸手不見五指,你可算是用心良苦啊。」

  「為人民服務。」

  「可是挖個坑不會說話,不會上網打字,不會教壞小孩子,你會,幸虧我不
是小孩子,我不會上你的當。」

  「你錯了,好孩子是教好的,壞孩子卻不是教壞的,大部分好人都有做壞事
的潛力,藏在他的骨子裡。」

  「真應該把你抓起來,教唆犯。」

  「冤枉啊,我教唆你什麼啦。」

  「一點不冤枉,我如果這輩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全是你教的。」

  「你知道麼,我能想像,你現在的樣子一定很迷人,天使的面容,偶爾閃過
一點點妖精的眼神。」

  「你還說你不是教唆犯。」

  「我充其量是火種,易燃品是你自己。」

  「你那天說我犯了錯?」

  「嗯,你有麼?」

  「你真想知道?」

  「你真想告訴我?」

  「那天我起晚了,出門忘了……忘了穿內褲,我知道你說的無心過失是什麼
意思,潛意識的犯錯,心理學我也選修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真的是忘記了,
直到上車了我才發現。我沒好意思告訴我老公。」

  「嗯」

  「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生怕走光。上課時好多學生在下面,我特別不自
在,感覺自己裸著被大家參觀。中午在食堂吃飯,我覺得每個男人的視線都在瞟
我的裙下,我緊張得手都在發抖。」

  「你去超市買一條新的穿上就行了啊。」

  「你惡毒,你明明知道的,我,我,你明明知道卻要我說出來。」

  「你想說,你就不妨直說啊,反正你也不認識我。」

  「你說的對,或許每個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小魔鬼。我雖然很緊張,很怕,可
是我,我,這種感覺很奇怪,心裡癢癢的……」

  「有點莫名的興奮。」

  「嗯,有點像小時候做了壞事,怕被人發現,卻又不完全是,特別害怕,卻
又有點喜歡這種感覺。後來我老公來學校接我,沒見到我就打我手機,這時候,
這時候,我,正在衛生間裡……我實在是忍不住……怎麼會那麼巧,正巧在這個
時候來電話,哎……,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一定是瘋了,你知道,上課我
把手機調成振動的,正巧那時候,我,我就把手機……把手機……放在那兒了。
然後就像過電一樣,我差點死了……」

  我聽這一段錄音時不由自主地一直並著呼吸,生怕錯過了一個字,聽到這裡
我恰好憋不住喘了一口氣,響得蓋過了錄音的嘶嘶背景聲。氣喘得有點急,發乾
的喉嚨被氣流一衝止不住清了清嗓子。忽然一隻冰涼的手按在我鼻子上,顯然黑
暗中它沒摸準方位,然後滑下來按住我的嘴。

  「別說話,什麼都不許說。」曉玫的聲音幾近喘息。我沒注意到她什麼時候
忽然出現在我跟前。我心想我自然是什麼都不會說,我說了就出大事兒了。之後
我大腦皮層大面積停電了,整體切換進定格模式。事實上此前我已經進入了深度
催情,我沒打錯,不是催眠,是催情。

  錄音帶裡的曉玫幾乎幻化成了媚眼如絲紅唇似火的聲優,黑暗讓人的聽覺和
嗅覺格外靈敏,我在纏綿的小提琴聲和撩人的龍涎香面前丟盔棄甲,寬衣解帶,
骨酥肉爛,只剩下該硬的部分一柱擎天,嗷嗷待哺。

  背景音樂恰如其分地奏響了薩拉薩蒂的不朽名著流浪者之歌,一陣宛如泣訴
般的幽歌過後。吉普賽女郎撩人的波西米亞長裙幾乎掃過我的鼻尖,蕾絲和流蘇
掩映著一雙黑絲長腿踩著急速的撥弦與跳弓,蹦上圓桌,踢翻啤酒,踩碎餐盤,
滴著櫻桃香艷的紅汁伸過我的肩膀,踏住我的椅背,溫熱的體溫烘得我眩暈。

  黑暗中冰冷的指尖迅速滑過我的臉頰,掠過我的胸膛,像刀鋒一樣瞬間隔開
我的褲帶,挑破我的拉鏈,準確抵達我快樂的巔峰,抓住我慾望的根本。直接,
乾脆,野性,假如我不在黑暗中,我勢必難以把這些詞彙用於我婉約,含蓄,嬌
怯的愛人曉玫。我一把攔住她細腰,伸手便去撩她裙擺,不需要愛撫,無所謂前
戲,黑暗中也絕不會辨不請方向,本能指引我向前。

  但是我什麼都沒摸到,被她一把按住,動彈不得。

  曉玫在我耳邊喘息著:「別動,乖。」幾縷柔軟的髮絲貼著我耳邊往下滑落,
黑暗中所有動作都因為無可預測而格外突然,細長的手指再次纏上我的要地,輕
松切斷我的理智與情感,赤裸裸剩下快感冰冷襲來。緊接著一陣暖流傳上頂端,
從上而下包裹而來,操,莫非這就是楊言夢中囈語的冰火九重天,莫非我是在桑
拿房做春夢。

  幸虧堅硬的牙齒不時打斷我一波一波的激爽,提醒我口舌服務的是曉玫而不
是小姐。此刻假如四周燈光亮起,我一定不忍看見自己的滑稽摸樣,我仰面半躺
在沙發上雙手微舉作投降狀,兩眼無神,白多黑少,雙唇微張狀若白癡。雙腿間
陽物高舉,與嫣紅雙唇來回廝磨,跟美女軟舌相互糾纏。偏偏這跪坐在兩腿間的
香艷少婦便就是我那羞澀多嬌的妻子,也偏偏幹的就是這多年不願從命的口舌之
活。與她,這便是赤裸裸的出軌。





6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男人一思考上帝笑岔氣了,因為男人總用下半身來
思考。很不幸,一個經典案例就剛剛在我身上落幕。本來今天應該完美收網,撈
起一條大魚稱稱斤兩,結果不行二弟控制了大哥,不僅大魚跑了,還打草驚蛇,
只要回去二人在網上一聊,立馬揪出我來。

  我打定主意,來個先下手為強,立刻通知局裡幾個貼心小兄弟,便裝到小區
集合,抄傢伙,但是別上殺傷性武器,以橡皮棍子為主。一行人殺氣騰騰衝出電
梯,正趕上房東關門出來,一問才知道,昨天就退了房,房東今天是來打掃整理
的。

  昨天?邪門了,莫非卡西莫多老兄能未卜先知?不可能,定是我漏了什麼馬
腳,但我一時實在回憶不起來。再查問租房人的身份,房東很警覺,不願透露,
滿眼狐疑打量我們一群如狼似虎的不速之客。這時候一個馬仔機靈,掏出工作證,
亮了身份。房東嚇得不輕,趕緊拿出一沓合同和兩張身份證複印件。我們回局裡
一查,果不其然,假證。媽的,明兒就打報告要求堅決取締馬路辦證,有一個抓
一個,抓一個辦一個,專項整治,從重從嚴。可惜我不是局長。

  好吃好喝打發掉一干人等,已經夜深了,查無可查,只能先回家洗洗睡。剛
拐進小區電話又來了。

  「劉老師嗎?我是東城區警署的黃安秋啊,我們這裡有個情況,很緊急,你
能過來一趟嗎?」

  黃安秋?我想了一下,是東城派出所的副所長,我跟他沒什麼交情,只是上
次曉玫醉酒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按說派出所一般跟我沒什麼工作關係,參與案
情分析都是市局刑隊直接聯繫我啊。但我聽他口氣雖然客氣,但態度堅決,恐怕
不是小事兒。

  我問「哦,是我啊,黃警官,啥事兒這麼急啊,我這兒都睡啦。」

  「這麼晚了,確實不該打擾您休息,但事情緊急,您無論如何抽時間過來一
趟,分局周隊也在我這兒。」

  「周國平?」

  「對啊,周隊讓我請您來……」

  「好的,我馬上到。」我直接打斷他,立馬掉頭就奔東城區派出所了。周國
平是那邊分居刑隊的隊長,他們管區去年有過一起搶劫殺人的命案,一家4 口遭
滅門,我去配合過他。此人年青幹練,跟我交情相當不錯,生更半夜的找我去,
必定有要緊事。

  黃安秋的辦公室裡煙霧繚繞,煙頭掐滿了整整一大個玻璃煙缸,氣氛明顯緊
張。周國平跟我很熟,免了客套寒暄,直接切入主題。

  「今天晚上黃警官轄區有人報案,巡警到場人已經死了。我們做了初步勘查,
現場沒有搏鬥痕跡,看起來像自然死亡。」

  我疑惑地看著他,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倘若僅僅這樣,按自然死亡結案就完
了,一份報告的事情,隨便一個分居民警就處理了。

  周國平繼續往下說:「按說死個把人算不得大事,但死的這個是留學生,涉
及洋鬼子的命,就沒法草草結案了。」

  我一聽留學生三個字,經不住心裡一緊,周國平推過來幾張照片,我掃了一
眼,腦子一下炸了。這不就是上次被曉玫打了一檯燈的小子麼。

  「這人我認識。」

  「我知道,你別解釋了,黃警官跟我說了。幸虧是他記性好,否則按規矩這
案子涉外了,我們是要馬上報到市局的,到時候,你的麻煩大了。」

  我背上冷汗嘩嘩就下來了。這黃週二人,這次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倘若按
照正常流程,這案子明兒一早就送市局刑隊,涉外無小事,又是命案,先不談是
不是被殺,下午也肯定擺到各大領導的辦公桌上了。然後市刑隊馬上會組織專人
詳查,社會關係和最近活動是重點,不用2 個小時,上次的案底就挖出來了,然
後我就是重大嫌疑人。作案動機明確。

  我問周國平:「現場情況怎麼樣,你覺得是謀殺還是自然死亡。」

  「按常規思路,沒搏鬥痕跡,沒明顯外傷,通常都是走自然死亡。但是他不
是七老八十的,這麼突然性死亡,不能排除謀殺的可能。況且是涉外的案件,上
頭肯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會結案的,現在很難說。」

  我又問黃安秋:「黃警官,你怎麼看。」

  「劉老師,你別客氣,叫我老黃就好了。要我說,這就是自然死亡嘛,要說
謀殺,現場一點痕跡都沒有,又不是拍電影,哪有那麼神的兇手。應該趕快屍檢,
只要能查清楚是病死的,不就結案了。哎,好死不死,死個老外,要是平頭百姓,
隨便就結案了。」

  他邊說邊不停抽煙,一臉苦悶。轄區出了案子本來沒什麼,但死的是老外,
假如真是兇殺,他雖說沒大責任,卻絕對落不了好。自然死亡對他來說是上上大
吉。

  周國平扔給我一根煙,對我說「這事兒肯定沒這麼隨便就能了的,否則我也
不找你來了。明天報到市局,很快你就是嫌疑人。就算一時沒有證據,走不了批
捕程序,你也會被上監控。而且這案子一到市局,具體偵查也是市刑隊的負責,
我這兒也出不上力。你很被動啊。」

  「媽的,寧可錯殺不能放過,這幫哥們兒要想撈個露臉的機會,稍微來點含
糊其辭的證據就把我給填了刀頭了啊,凶險。」

  「現在現場只是粗略勘查,具體的要等上面再具體安排人員處理,我已經把
現場封鎖了。我能幫你的,就是先壓一壓,爭取點時間,但是明天早上市局一上
班,我就再也沒借口了,只能上報。你最關鍵是好好琢磨琢磨,有沒有不在場證
明。」

  我果然沒看錯周,思路清晰,而且他確實是在為我考慮,夠朋友的。

  我問他「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沒出法醫報告呢,還不知道,按我的經驗,6 點到8 點,這段時間你在哪
裡啊。」

  「我在飯館吃飯,就我一個人啊,沒人能證明啊。」我心想,媽的,這時間
我不正好潛伏在黑暗餐廳麼,沒法實話實說啊。飯店的服務員倒是有可能證明我
在那兒,但那地方環境這麼暗,說看得很清楚,誰信啊。再有,中間我還出去過
一趟,誰能證明我去了什麼地方啊。我回局裡取東西特意躲開了局裡有攝像頭的
地方,開得還是楊言的車,千怕萬怕,怕人看見我。這下好了,活脫脫一個作繭
自縛。

  三個人皺著眉頭抽了一堆煙頭,還是沒什麼好招。我看這麼坐著也不解決問
題,就跟周國平說:「國平啊,要不先去趟現場看看,說不定有什麼線索,這麼
乾坐著我就是等死啊。」

  「只能先這樣了,你跟我走吧。」

  我跟著上了他的車,坐在副駕駛,腦子裡一片空白,估摸著近年是流年不利。
剛開出3 個路口周國平忽然一腳把車剎在一家藥店門口。轉過臉對我說:「現在
現場都封鎖了,屍體送了法醫,證物全部不讓動,保護現場等明天市局來詳細查,
我們去看,有多大意義。」

  我沒吭聲,我知道,其實去了等於白去。

  他又問我「明天市局來人,你會不會參與。」

  「會啊,帶上銬子被抓走,我可是主角。」

  「什麼時候了,還貧,我是問你,按照正常流程,如果你不牽涉進去的話,
你會不會參與這案子。」

  「如果沒有明顯證據鎖定嫌疑人的案子,應該是需要我協查,做一些側面分
析的。按這個案子的特殊情況,我不來都不行。」

  周國平想了一下,忽然下車去了藥店,很快出來後掉頭就往回開。搞得我一
頭霧水。他沒等我開口問,就一二三四簡明扼要地跟我交代了一下。

  回到警署我要黃安秋帶我去看看上次曉玫那個案子的卷宗,他有點猶豫,顯
然他想不通這有什麼可看的,不過還是很爽快帶著我去了資料室。周緊跟著也進
來了,端了兩杯濃茶分別遞給我們:「提提神吧。」

  很明顯的,黃安秋的那杯肯定是下了料的,劑量足以他痢疾拉肚病假3 天了。
我猜想他八成也能猜到是我們給他下的藥,不過這不重要,這個時候回家休息幾
天反而是他求之不得的。我裝模作樣翻看了一會兒案卷,老黃已經憋不住了。

  趁著他跑廁所,我飛快地把資料室的電腦動了點小手腳,其實無非就是把資
料文件夾給隱藏,並且設了禁用,只要派出所這幫中年老干警一時半會兒搞不定
它,市局就沒法通過內部電腦查詢,拖得一時算一時。

  接著我把文件櫃裡的原始筆錄跟旁邊隨便一本調換了一下,這慢慢一櫃子,
除了我能記住換的是哪個代號的櫃,他們要查怎麼都要個一整天功夫。

  不過這些都只是緩兵之計,關鍵還得看明天能查出什麼眉目。明早市局一介
入,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他社會關係和最近案底,算上他們排除電腦故障,或者大
海撈針找到原始案卷,估計也就一天,充其量不會超過一天半時間。

  我很無奈地看著周國平,我知道他已經盡力了。他拍了拍我肩膀啥也沒多說,
媽的,我懂,這意思是,自求多福把。

  倒在床上我使勁想快點睡著,第二天尋找脫罪的線索必定會絞盡腦汁,也搞
不好來日就得去睡看守所了。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熬到天亮,前所未有地提前到單位泡好茶,就等著出現場
了,白抓撓心地等到10點多也不見動靜。沒道理啊,就算再倒霉,直接批捕我,
這個時候也該抓人了吧,一點動靜沒有,算是什麼方針路線啊?

  我藉著倒水,在走廊一圈一圈轉悠,從新來的警花小辣妹到掃地泡開水的駝
背老大媽,人人神情自若,見了我都點頭問好,態度和藹,表情自然。

  周國平顯然還記掛著這事兒,打電話來問我情況。

  我說:「沒情況。」

  「沒情況?沒情況是什麼意思。」

  「就是誰也沒找我研究案情,也沒人讓我出現場,更沒案卷送到我辦公室?」

  「啊?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了?不可能啊,他們不可能進得了東城警署的資料
庫啊,查原始資料也不可能這麼快啊?難道是他們覺得不需要你介入分析案情?」

  「我也覺得邪門,一般大案子不太可能不通知我的。」

  「要不你主動跟領導請戰?」

  「請戰?我要麼腦子進水了去請戰,領導問我咋知道這案子的,我咋說?這
不叫請戰,這叫投案。」

  正講到一半,刑偵二處處長馬勇帶著一隊人捧著好些證物袋回來了。老遠就
衝我喊:「宋局呢,看見宋局沒?」

  我趕緊掛了電話說:「沒注意啊,應該在辦公室吧。這麼多收穫,什麼大案
子。」

  「大案子,我也巴望是大案子啊,沒戲,自殺,早知道讓新來的大學生去就
齊活了。宋局也真是,不就死個老外麼,非讓我大早趕去,還說讓我叫你去現場
配合呢。」說著就鑽局長辦公室請功去了。

  馬勇偵察兵出身,專業後就來這兒干刑警了,拿領導的話說叫驍勇過人。曾
經單槍匹馬勇鬥三名持刀劫匪,手銬銬一個,兩根鞋帶各綁一個,哼著小曲兒就
給押回來了。據說剛來那會兒為人厚道,手腳勤快,廣受同事喜愛,後來慢慢也
變得熱衷鑽營,邀功請賞起來。

  不用說,領導吩咐他接受這個案子,他肯定是怕我分了他功勞,瞞著我自己
第一時間趕個早。看來是大有收穫。

  宋局一個電話把我叫到辦公室,馬勇也在。見我進去,宋局甩給我一根熊貓
煙,劈頭就問:「你小子今天又遲到了?」

  我楞了一下,之見馬勇一張黑臉漲得發紫,不禁暗暗好笑,忍不住竊竊罵他
小兒科。

  我點上熊貓,深深吸一口:「早上又沒啥事兒,我來也是浪費國家電費嘛。」

  「你少放屁,再讓我抓住你遲到,我扔你去交警隊站崗。」

  「好好,我明兒開始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領導,你叫我來不會就為了
端正我工作態度吧。」

  宋局啪扔給我一個資料袋:「你看看,說說意見。」

  我攤開資料,果然,就是這案子,最新到的法醫鑒定報告顯示死因是心臟衰
竭,無外傷。現場照片我前一天晚上就已經看到了,現場凌亂,死者表情痛苦,
但無搏鬥痕跡,說是心臟疾病突發或服藥自殺後痛苦掙扎都說得通。沒有異常指
紋、腳印。只有一樣東西讓我吃了一驚,現場留下了一封遺書,內容很簡單,死
者自稱不堪病痛折磨,心力交瘁,只求一死。

  可是昨天周國平並沒有提到有什麼遺書啊,按理說這麼重要而又顯而易見的
關鍵點,他不可能會忽略啊。難道是因為遺書是英文的,所以勘查現場的民警沒
有發現?我不禁心生疑團。仔細看了看那份遺書的複印件,總覺得有點異常。

  我問馬勇:「馬處,你怎麼認為?」

  「這不明擺著嘛,遺書都留了,自殺唄。」

  「可是沒外傷啊,死因呢?」

  「遺書都寫著呢嘛,心臟病,不想活了,發病不吃藥,也算自殺吧。」

  「嗯,從現場來看,符合這種說法,死者同學走訪調查也顯示他確有精神方
面問題,自殺的可能很大。」我掃了一眼馬勇,他贊同的眼神近乎獻媚,與他稜
角分明的臉孔,英武有神的眼眉極不相稱。

  宋局顯然還不太放心,畢竟事關重大,又問我:「你有把握麼。」

  「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馬處的判斷是完全有說服力的,不過假如有什麼其
它新線索,我就沒法斷言了。」我有意把重音放在馬處和完全兩個詞上。

  宋局猶豫著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點了一根煙。我暗暗好笑,可憐的老頭子,
跟快意恩仇的黑社會周旋了一輩子,臨到退休了,整天被我拿腔拿調、模稜兩可
地折磨取樂。不過他是聰明人,他自然知道,我這麼說已經是給他最大程度的肯
定回答了。

  他掐掉煙,對我們說:「去吧,回去把證物再整理一遍,仔細點,沒新發現
的話,明天寫個報告,結案。」

  關門出來時,我跟馬勇同時出了一口長氣,當然,他有他的原因,我有我的。

  回到辦公室我輕鬆地泡了一杯咖啡,把腳擱在辦公桌上,給周國平掛了個電
話簡單說了下情況。至於整理證物這種活,我自然是不會去幹的,我一直相信具
體的活幹多了就沒有了神秘感,而這個社會,神秘感往往跟技術含量是等同的。

  午後的陽關暖暖透進百葉窗來,輕易就把我給催眠在辦公桌上。跟走廊對面
正埋頭鑽在證物堆裡愁眉苦臉的戰鬥英雄比起來,我簡直就如坐雲端。然而很顯
然,我這幾天的處境簡直慘絕人寰,背黑鍋,帶綠帽,看別人打炮,我幾乎要夢
見被二炮特聘為首席廚師長了。

  倘若不是那張詭異的遺書從天而降,我搞不好真要含冤泉下了。然而這張救
我於水深火熱中的遺書卻總讓我心存不安,如同一紙迷咒,讓我整個下午坐立不
安。

  我推開馬勇辦公室的門,打算找他詳細問問關於這張遺書的情況。卻見他聽
到動靜立刻啪地關掉了一個電腦窗口,動作迅速,我來不及看見窗口顯示的是什
麼。他回頭見是我楞了半秒,本能地掏出香煙敬我:「劉老師啊,今天多虧你了,
不是我不通知你啊,實在是我覺得這麼點小案子,也不該打擾您。哪知道宋局他
較真,非要查問,對虧你幫我解圍啊。」

  我一直覺得像馬勇這種濃眉大眼,樣貌俊朗的類型往往難成大器。因為眼睛
一大就容易洩露秘密,往往情緒流露的轉瞬之間,光圈較大的俊男會透露成倍的
信息量。就在他楞神的半秒,瞳孔放大表示了慾望,眼皮顫動代表了不安,眼球
轉動是在思考應對。儘管這一類的特徵往往並非絕然準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立刻打住原先的話題。嬉皮笑臉地說:「不必客氣不必客氣,兄弟我也正是有
事相求啊,馬上驗車了,單子裝了一抽屜,你不是有個戰友在交警的口子嘛,幫
忙清一清吧。」

  「這算什麼事兒啊,把你車牌報給我,下次看哪個小崽子再敢貼你單子。」

  「那就多謝了。」我趕緊撕了張便條抄車號給他。

  回到辦公室我立刻給法醫那邊打電話,打聽有沒有什麼進一步細節鑒定的指
令,我很擔心馬勇發現了什麼新情況,這個時候如果有什麼瞞著我,一定是壞消
息。可能是我有點緊張過頭,法醫那邊說什麼情況都沒有,屍體已經封存,就等
火化了,人手都接了別的案子了,就算要有新的檢查也起碼要等一周之後。杞人
憂天了,沒做賊為啥也心虛呢,我暗罵自己沒出息。

  下班後是每個月少不了三四次的飯局。人在江湖漂,哪兒有不挨刀,想把鈔
票撈,夜夜酒喝高。幸虧我有楊言作為官方三陪,所以我只用每月出台個三四次。
如果說他是站街,我起碼也是台妹,可以殘存一點點知識分子的骨氣。

  飯局的主賓是某銀行新上任的行長,叫高健,四十出頭年紀,摸樣斯文。海
歸,吃了二十多年洋麵包,中國話有點說不利索,顯然是剛上岸,海水還沒瀝干。
作陪的是幾個投資銀行的人,據楊言介紹是時下風投界的大腕兒。

  最近楊言頗為熱衷於張羅金融投資方面的人脈,也不談什麼具體的正經事兒,
除了喝酒就是閒扯。當然了,出來混了這麼久,我也明白,生意就是這麼談的。
大部分正經事兒說開了就是三句話一個簽名,真正關鍵的過程往往跟生意本身沒
啥關係。大學語文課上白鬍子老學究常常說,功夫在詩外,顯然楊言同學在課堂
打盹的間隙聽到了這一歷史性的教誨。

  銀行家畢竟是銀行家,酒喝得很斯文,菜吃得也含蓄。談吐舉止自然不是大
部分暴發戶和貪污犯能比的。不過本質來看,終究還是一樣的。我左手邊姓張的
投資經理大部分時間跟楊言在聊中國古典文化,一句「前殿金蓮,後庭玉樹,風
雨催殘驟」念了有三遍。

  高行長呢,與我談起歐洲文藝電影頗為投緣,繞來繞去最後還是歸結到《巴
黎最後的探戈》。酒過三巡,高行長若有所思地回憶起他的留學生涯,滿含深情
地告訴我他那時的經濟學講師像極了莫妮卡貝魯奇在《西西里美麗傳說》中的扮
相。

  我們幾個男人相談甚歡,楊言安排的幾個美貌女秘書在一邊漸漸被忽略,插
不上話,多少有些尷尬。

  我有點憐香惜玉,心想如果張經理旁邊梨花帶雨的女孩能在他念「前殿金蓮,
後庭玉樹,風雨催殘驟」的時候恰如其分讓高跟鞋無意間從腳上抖落,掉在地板
上發出點聲響。她說不定今晚就能釣條大魚。如果高行長對面的姑娘可以在他陷
入美好回憶時察言觀色,躬身遞上一杯紅酒,無意間讓大v 領的空隙往高行長視
線中一掠而過。她可能從此便麻雀變鳳凰。

  我正有些心猿意馬,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閃進一名女子。一身粉白色套裝
質料上乘,半短款外套勾勒出曼妙腰線,直筒長褲裁剪合身,優雅而含蓄地描繪
出女性修長曲線,小喇叭褲形掩住了細長精巧的足踝,直蓋到白色小牛皮高跟鞋
面,只若隱若現地露出一點點腳背細膩肌膚,惹人聯想。這不速之客不是別人,
就是曉玫。

  楊言反應最快,馬上站起來說:「哦,各位,來來,我來介紹,這位是我們
劉總的愛人,秦曉玫小姐。」

  接著趕忙招呼服務員加位子。

  曉玫說:「不用了楊總,我找劉傑有很要緊的事兒。」

  接著曉玫趕緊跟大家說:「實在不好意思,我有要緊事情找我先生商量,他
手機關機了,萬不得已,擾了大家雅興。」

  曉玫說得大方得體,不急不躁,我卻知道若不是十萬火急,她絕不會這麼冒
冒失失來找我。趕忙站起來:「各位,今天恐怕要失陪了,改日一定給各位賠罪,
多多包涵。」

  高行長顯然沒有盡興,挽留道:「一頓飯時間,能耽誤什麼,劉總夫人駕臨,
怎麼也容我們敬上一杯吧。」說著便往酒杯裡倒酒,眼睛卻來回往曉玫身上來回
掃了好幾眼,居然把酒倒灑了好些。

  旁邊姓張的也開口附和:「就是就是,相請不如偶遇,劉夫人既然來了,怎
麼能這就走呢。」說著也把酒杯舉了起來。

  曉玫見不易脫身,也知道一般楊言非拉上我作陪的飯局來得都是得罪不起的
人物。只得也端起一杯酒:「今天確實有要緊事,若不是事關重大也絕不敢前來
打擾,這杯酒,我替劉傑給大家賠罪了。改日我夫婦一定邀各位重聚,陪大家盡
興。」

  話是對大家說的,曉玫眼睛確始終盯著高行長,她平時不愛交際,但察言觀
色,捏那分寸的火候卻是十分老道。說完對大家舉了舉杯子便先乾為敬,晶瑩剔
透的水晶酒杯上留下了淡淡的唇印。

  高行長自然也不便強留,客氣了幾句便作罷了。我與曉玫跟大家一一握手告
別後急匆匆出了酒店。





 7

  藉著路燈的微光,我注意到曉玫臉色異常凝重,她絕少如此憂心忡忡的表情。
我邊發動車,邊安慰她:「別著急,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曉玫欲言又止,聲音輕得幾乎淹沒在車流聲中:「你們今天是不是出了一宗
命案,死了個留學生?」

  我一腳把車剎在路邊:「你怎麼會知道,這案子是保密的。」

  曉玫沒答我話,繼續往下說,語調怪異,充滿了驚懼和愧疚:」那你一定知
道死的那個留學生是誰了把。「

  我輕輕嗯了一聲,聽她繼續說下去。

  「志遠,我做夢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這樣一來,你就有危險了,今天
他們查你了麼。「

  「這麼多年我連雞都沒殺過,你難不成真以為是我下的手啊?」

  「不是,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可,可你們查案子不都是從動機查起的麼…」

  「嗯,這到時,我有重大作案動機,查我倒是也說得過去。」我見曉玫臉都
嚇白了,趕緊滅了繼續賣賣關子的念頭,繼續說下去:「不過這案子已經結案了,
現場找到了他的遺書,是自殺,跟我半點關係沒有。放心把,否則我還有心思賠
那幫銀行家應酬麼。「

  「自殺?」曉玫頓時一臉茫然。

  「是啊,自殺,我也覺得有點蹊蹺,不過再蹊蹺我會上也沒支聲,快點結案
了乾淨,惹禍上身的啥事我是不做的。「

  「你能確定麼,是以自殺結案了?他們沒有對你保密,或者有意這麼跟你說。


  「應該不會,姜局親自拍的板,而且,看起來不像有假。再說我還打電話給
法醫確認了,不會有錯啊。」儘管我說的肯定,曉玫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心
裡也挺納悶,這消息肯定是對外封鎖的,曉玫跟我局裡的同事雖然也有幾個認識
的,但多半不是很熟悉,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就得到消息啊。而且還偏偏只是知
道了一半對我最不利的部分。

  「志遠,這事情人命關天,可來不得半點含糊。你真能確定沒後患麼。」

  「你到底哪兒聽來的消息,快仔細告訴我,這裡面不知道有什麼文章」

  「我不知道是誰,今天下班路上,有個人打電話來說那個留學生昨天死了,
還說你已經被作為主要嫌疑人立案偵察了。說完就掛了,聲音我聽不出來,是個
男的,我看那電話也是陌生號碼。」

  「他說立案偵察?一般普通人不大這麼說話,肯定是公安系統的人。」

  「會不會是你哪個同事來提醒你注意啊。」

  「提醒可以直接提醒我啊,為什麼給你打電話呢?而且明明這案子已經結了,
為什麼他說立案了呢?我感覺這通電話未必安了什麼好心。等著看把,還沒完呢,
他一定還會打來。」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了旁觀者,有點不寒而慄。難道會是同一個人?我心
不在焉地把車開回家,一路上手心陣陣出汗。曉玫眉頭緊鎖,時不時低頭看看手
機。

  進了家門曉玫把手機放在茶几上顯眼的位置,忍不問我:

  「他真的還會打過來?」

  「我猜是肯定會的,他話說了一半掛掉,無非是要給你點時間好好害怕害怕,
讓你充分擔心夠了,他比較容易達到目的。」

  「什麼目的啊?」

  「這個我暫時也猜不到,他再打來就會說了。」我倒了兩杯紅酒給曉玫定定
神。

  忽然曉玫的手機響了,我們倆同時從沙發上蹦起來,我接過手機看了下號碼,
不認識,連忙把手機給曉玫,打手勢讓她免提。

  「喂,你到底是誰啊。」曉玫的聲音有點發抖

  「我會讓你知道的,我打給你就是想告訴你,我手裡有關鍵的證據,你丈夫
會不會出事,出多大事,都掌握在我手裡。明天7 點,東海廣場的cbox俱樂部,
想幫他就別讓我等。」說完啪就把電話掛了。

  曉玫愣愣地看著我,沒了主張。

  「馬勇,這個兔崽子,沒錯就是他的聲音。」我說得很肯定。

  「誰?你聽出來是誰了?」

  「嗯,是馬勇,刑偵二處的處長,昨天那個留學生的案子,就是他帶隊。難
怪消息這麼快。」

  「我不認識他啊,他怎麼會有我電話呢?」

  「你是給忘了,春節局裡組織聯誼會,家屬都參加那次,算是有過一面之緣。
至於電話,他刑偵處的處長,隨便查個手機號,那還不是跟玩一樣。」

  「那明天怎麼辦啊。」曉玫忽然聲音很輕,幾乎有些扭捏。她向來聰明過人,
自然猜得到三分。而我也不由自主背過身去面對窗外,氣氛頓時有點尷尬。有時
候面對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卻難以啟齒的情況,人會變得怪誕而反常。

  我又倒了半杯酒,說:「不用理他,這兵痞子壓縮餅乾塞腦子裡了,天陰受
潮就一腦子漿糊,都結了案還拿來訛人。」

  曉玫還是不太放心,眼睛裡充滿了不安,望著我讓我有點發毛。我仔細琢磨
了一遍,確實有些不妥之處。

  「倘若他有心拿這事情做文章,按說宋局要結案他應該反對才是,可當時他
顯然是如釋重負啊。而且案子還沒細查就定了性了,按說他也不會知道之前在酒
店公寓發生的事情啊。」我邊想邊念叨著。

  「你再好好想想,我總是覺得不踏實。」曉玫著急地望著我。

  我繼續仔細推敲個中緣由:「本來他是盼著快點結案的,現在又拿案子來訛
人,這前後變化很突然啊,我今天去他辦公室,倒是見他神色異常。有名堂,確
實有名堂,我猜他肯定是整理證據的時候有什麼發現。」

  「那就是說,他手裡真的有什麼證據啦。」

  「遺書,八成是遺書。」我有些自言自語。

  「什麼遺書啊,遺書怎麼啦。」曉玫拉起我的手使勁晃了晃,我才緩過神來
跟她解釋。

  「我一開始就覺得那遺書有些古怪,昨天晚上,我回來路上國平就打電話來
給我報信了,讓我早做準備,是他們最早出的現場。我仔細問過國平,他們並沒
發現什麼遺書。所以今天我一直擔著心呢,你也知道,如果按照他殺查下去,肯
定把我牽連進去。誰知道今天馬勇出現場回來,就說找到遺書了,這才定了自殺
結案。」

  「那會不會是國平他們出現場沒找仔細呢。」

  「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很小很小,死的是洋鬼子,他們都知道事關重大,
不可能草草了事的。我最初懷疑是國平為了幫我,放進去的。但是他跟我關係雖
然好,也不太可能冒這麼大風險啊。本來我今天想去找馬勇套套遺書的情況,可
我還沒開口就發現他神色緊張,我便扯了個幌子沒往下說。看來還真的有名堂。」

  「你是說遺書是假的?那Tony就不是自殺了?」曉玫一著急,把洋鬼子的名
字說了出來。

  「我也只是猜測,案子我沒直接參與,沒頭緒啊。」

  「那我明天去一趟吧,否則你光瞎猜總不是個辦法。」

  「嗯,也只能這樣,看看他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你記得,遺書的事
情千萬別提起,我只是猜測,透了風聲就成不打自招了。」

  「你放心。」曉玫這時反而不顯害怕了,頗有幾分勇赴國難的豪邁。

  「你不用害怕,既然約在酒吧,人多眼雜,他傷不了你,況且他跟我也沒有
仇怨,充其量有所企圖罷了。我會暗中盯著,他在明我在暗,他佔不到便宜的。」

  「我不怕,我就是心裡覺得對不起你,老公,都是我闖禍,給你惹了大麻煩。」

  要不怎麼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呢,曉玫何止是闖了點禍惹了點麻煩而已。
可就這麼一句,輕而易舉就澆滅我殘存的一點點怒火,心甘情願地對著鏡子正了
正頭上這頂光鮮亮麗的綠禮帽。

  cbox原來叫box 是一家咖啡吧,生意紅火好些年。叫box 是因為他有許多包
廂,環境安靜私密,深受商務人士青睞。最近換了老闆,改成了酒吧。保留了部
分包廂外增加了一個c 子形的大池子,一人多深,每晚往裡面灌泡沫,放著震耳
欲聾的音樂開泡沫派對。進了包廂是安靜優雅,下了舞池則激情彭湃,堪稱跨界
組合之典範。

  我暫時潛伏在了最不起眼的包廂裡,撥通了曉玫的手機,仔細叮囑了幾句後
保持通話狀態,靜聽其變。短短一周,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從事秘密工作了,地形
複雜,情勢雜亂,我猜中情局的畢業考試也不過如此。

  讓我稍感寬慰的是曉玫聽起來不算慌張,腳步聲也鎮定從容。只盼她別早早
露出馬腳,能探清虛實。馬勇顯然已經早早候在包廂了,一進包廂便聽見他們的
對話聲。看來他倒是不躲不閃,有持無恐。這倒符合他一貫做人的風格,就連搞
個陰謀詭計都如此直白。

  「董小姐,來來,快請坐快請坐,你能賞光,我真是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啊。」

  媽的,一介武夫也學著文縐縐起來,還榮幸之至呢,都他媽不會說人話了。
典型的做賊心虛,緊張,緊張得調子都變了。

  曉玫反而鎮定得多,語氣淡定:「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馬處長啊,有事隨時
來家裡指教便是了,有何必這麼破費呢,太客氣了。」

  「董小姐,有些日子沒見了,你是越發年輕漂亮了啊。」

  「馬處長約我來,不會就為了閒聊敘舊吧。你和志遠公事也好久了,你應該
知道他為人,昨天你電話裡說的事情,難道你也認為跟他有關?」曉玫雖然語氣
客氣,卻綿裡藏針,立刻就直入主題。

  「有沒有關係不是我說了算的,我也希望他沒事啊,你也知道我們這行是要
靠證據說話。」

  「馬處長,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志遠跟那個死者根本不認識,完全就
扯不上關係。是不是我家志遠平時有什麼得罪之處,馬隊長你可別掛在心上啊。」

  「哎,你不要往我身上扯,我是秉公辦案,只認證據不認人。至於劉老師跟
死者認識不認識,恐怕你比我清楚吧。」馬勇這幾句話說得明顯沒那麼客氣,顯
得咄咄逼人。

  「我當然清楚,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那個人我們見都沒見過。」

  「好好,既然你這麼肯定,那我多說下去也是多餘了。我是好心沒處使,既
然如此我照章辦事就是了。」

  「什麼照章辦事,你說說清楚。」曉玫急了,全然沒了先前的從容。

  「曉玫啊,我約你來,那真是一片好意,按說這種案子我是該秉公辦理的。
可是看你面子,有的事情也未必就不好操作。」馬勇說得慢條斯理,得意洋洋。

  曉玫沒作聲,她一定也猜到馬勇並非虛張聲勢,聽著話音像是要攤牌了。

  馬勇接著說下去:「其實本來呢,這個案子應該已經能結案了,倒是還真跟
劉老師沒有半點關係。但是我仔細整理證物,有了新的發現,對他可是極為不利
啊。現在這事情暫時只有我知道,要壓下來也不是不可能,關鍵就要看你怎麼做
了。」說到最後這幾句,那口氣輕佻,已經活脫脫是一副流氓嘴臉了。

  「可是我根本不認識死者,我能做什麼呢。」

  「看看,看看,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吧,事到如今你還說不知道可顯得不怎麼
聰明了吧。好吧,我給你看樣東西。」

  幾分鐘沉默之後又傳來了馬勇的聲音:

  「曉玫啊,你看這算不算證據呢,構不構成劉老師的犯罪動機呢……」

  曉玫一言不發。

  「曉玫,你看,你都已經……」

  「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我要去下洗手間,失陪一會兒」曉玫這是
依計行事,我跟她說好,一旦馬勇攤牌了,她便找個接口出來跟我通話,商量對
策。

  「等等,曉玫,我沒帶手機,借你的用下,我給家裡打個電話。」

  這個老狐狸,這下糟了,我心裡暗罵。果然,電話斷了,曉玫別無選擇,只
得掐了電話遞給他。我頓時沒了方向。我要是這個時候冒然出去,很可能被馬勇
看見。若是按兵不動,聯絡卻斷了。我頓時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滿屋子亂轉,總
算再門縫上隱約看見兩條人影閃進了舞池,背影略略有點像是曉玫。

  我只能等著,盯著門縫看曉玫會不會想到辦法脫身,別無他法。現在看起來
馬勇一定是從死者留下的東西裡得知了那天發生的事情,自然也就扯上了我的嫌
疑。至於遺書有沒有什麼蹊蹺,他倒是一無所知。但是這證物是什麼,我還猜不
出究竟。只盼曉玫能脫身片刻,告訴我她看到的是什麼。

  擔心,焦急,緊張,讓時間變得格外緩慢,基本上,以我的智商對愛因斯坦
的相對論這就是最深層次的理解。20分鐘時間在這一刻簡直就是天荒地老,海枯
石爛。終於,曉玫急匆匆跑了出來,四處張望,我像放風的賊人甲,以迅雷不及
掩耳盜鈴之勢一把把她拉進包廂,把隆隆作響的迪斯科音樂關在門外。

  「你都聽到了麼,那天的事情他都知道了,現在威脅要把你扯進去。不過遺
書的事情倒是提也沒提,我估計他沒察覺到什麼。你真能確定遺書有問題麼,這
可是你最好的證明啊?」

  「遺書的事情我也不確定,不過他沒察覺那是最好。他有什麼證據,前面他
給你看的是什麼。」

  「視頻,那個留學生藏了攝像機,把那天的事情拍下來了。恰巧被他找到。
怎麼辦呀。」

  難怪馬勇這麼肯定曉玫認識死者,那天我進他辦公室他慌忙關掉的應該就是
這個視頻。這樣倒合乎情理了。現在的關鍵是要把這視頻拿回來,否則後患無窮。
我心裡飛快地琢磨著,忽然靈光閃現,計上心來。我輕聲對曉玫關照,如此如此,
讓她依計行事。說完讓她重複一遍,確定並無差錯,我才放心。

  事後我相當佩服自己,居然心念一動便有如此毒招,堪比當年羽扇綸巾的諸
葛孔明。只不過他是匡扶天下,爭雄割據,而我,只為了拿回老婆香艷的偷拍視
頻。所以我明白了,像孔明一樣討個醜八怪老婆對於男人的成功是多麼重要。

  然而很不幸,我並沒有歷史偉人的好運。曉玫急匆匆地關門出去了,留下一
室暗香。白皙香肩,溫軟酥胸,一席蠶絲吊帶裙被泡沫濡濕,貼著光滑肌膚,也
貼著男人熾熱的眼光。高根涼鞋細細的綁帶如籐蔓般爬上藕色腳踝,隱隱透露著
束縛下幾欲噴薄的性感暗流。哪怕只在燈下幻做縷縷殘影便足以讓人心馳神搖。
這不是誘惑,分明是催情。

  其實我的計劃成功與否,關鍵要看曉玫的表現了。我準備一件配合的道具即
可,基本就是個跑腿的角色。一路上曉玫的款款身影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人常常
忽略了顯見的變化,花園的草何時綠了何枯了,兒子何時又長高了,母親的白髮
何時又多了。曉玫,仍然如我與她初見時般明艷不可方物,當時她便是學校裡難
得一見的美人。然而這些年來卻不知不覺平添了這許多風情,彷彿當初那一朵嬌
嫩含苞的花蕾忽而盛開,一點點嫵媚,一點點性感,一點點撩人,都在無聲無息
間慢慢累積,讓我目瞪口呆,狀若木雞。留學生,旁觀者,或許他們都出於偶然。
但我隱隱覺得,是鳥兒總是要飛翔的,是花兒總是要開放的,這是它們的命數。
或許人也逃不開某些暗暗的規則,躲不開隱隱的宿命。

  我按著約定的鐘點,掐著時間踏進四季酒店的大堂,亮出工作證,很順利地
查到馬勇名字開的2012房間,警告前台切勿聲張。房門按事先設計好是虛掩著的,
我輕輕推門進去,一陣慵懶的爵士曲調撲面而來。馬勇的聲音微微發抖,充滿了
急切和期待:「曉玫,你真是要了我命了,快過來啊,別逗了。那個良……良什
麼短來者。」

  「良宵苦短,快了快了,就快好了,別催我。」曉玫應道。

  我躡手躡腳尋聲而去,只見馬勇四仰八叉躺在床中央,已經扒得露出一身結
實的肌肉,腰間橫了一條白色浴巾蓋住要緊之處。到底是偵察兵出身,這副身材
跟時下走紅的男模相比也是不遑多讓。不過我絲毫不擔心他此刻起來發飆,他既
看不見我也傷不了我。一條大漢已經被兩雙透明絲襪綁在床架上,眼睛上還蒙了
條絲巾。

  曉玫正在衛生間裡竭力拖延時間,見我來了頓露輕鬆。還好還好,還算踩准
了步點,沒耽誤了大事。我輕輕拉開背包,遞給曉玫一部dv,輕輕走到床邊,沒
發出一點聲響。

  我儘管從來不歧視同性戀,但我始終沒有辦法理解對同性如何產生衝動。馬
勇低沉的喘息和扭曲的表情實在讓我幾欲作嘔,骨肉分離,死去活來。對於背背
山山民,我不由得心中暗暗欽佩。我估摸著拍了也有3 ,5 分鐘,雖然有點偷工
減料,但也足夠用了。當即扔掉手裡的軟毛刷,一把扯掉蒙著馬勇眼睛的絲巾。
那雙眼睛整整保持了30秒鐘白癡般的迷茫神采才慢慢洩出驚恐,詫異和暴怒,就
像電腦軟件急死人的loading 進度條。

  「媽的,耍我,老子弄死你們。」可憐的壯漢顯然忘記了纏繞在四肢上層層
迭迭的尼龍絲襪,猛地想騰身而起,確只換來床架支支呀呀的嘲弄。

  「馬處,我對你向來敬重客氣,你為什麼偏要來找我麻煩呢?」

  「我弄死你,老子刀頭上舔血一輩子,綁我?綁得住我幾時?你有種別讓老
子站著走出去,否則我一把捏死你。」馬勇眼睛冒著火,顯然氣傻了,還沒有認
清當下得情況。

  「馬處,你是條漢子,人人都知道。你耍狠玩愣,打年輕在部隊就是除了名
的。我自然是奈何不得你。我也怕你捏死我,怕得很。不過你捏死我也沒用啊,
捏死我剛剛得視頻也會傳出去。到時候人人都會知道,市局出名的鐵漢馬勇在賓
館偷情,被性變態劉志遠用絲襪綁在床上用軟毛刷撩撥得教嬌喘連連,欲仙欲死。
頭條啊,新浪,天涯,你我立馬晉陞年度網絡紅人啊。什麼芙蓉姐姐,鳳凰姐姐,
都他媽給咱哥倆閃一邊兒去。你要再弄出個情殺同性男友,那更是一把火燒到南
半球啊。搞不好明年奧斯卡最佳影片就是我們倆不得不說得故事啊。」

  馬勇聽到這裡頓時失語,呆若木雞。趁著說話的功夫,曉玫動作麻利地把視
頻已經傳到了網絡硬盤,此刻就算馬勇搶了dv也回天無力了。曉玫把馬勇隨身的
包搜了底朝天,找到了那張光盤。其實我倒無所謂能不能找到光盤,即使他乖乖
交給我,家裡也是有備份的。如今我有了王牌在手,單就賭他不敢跟我魚死網破。

  我解開馬勇的手腳,把衣服扔給他,說:「馬處,我跟你向來沒什麼過節,
留學生的案子我是百口莫辨,但確實與我無關。希望你別為難我才好。」

  馬勇一言不發,穿上衣服匆匆溜出門去。曉玫見他一言不發,還是很不放心。
看著手裡那張光盤,憂心忡忡地問我:「他會不會留了備份啊?」

  「備份那是肯定留的,不過無所謂,其實就算光盤那不到也無關緊要。我現
在有王牌捏在手裡,料定他不敢跟我魚死網破。」

  「要是他不怕呢?」

  「治病要對症下藥,治人也是一樣。他是刀頭舔血過來的滾刀肉,辣椒水老
虎凳未必有用,絕對算條硬骨頭的漢子。只不過他骨頭越硬就越聽不得背後嚼舌
根,如果坊間傳聞他是同性戀,呵呵,保管他生不如死,連懸樑自盡的力氣都沒
有。」

  「也虧你想得出來。」

  「光盤呢?拿我看看。」我伸手問曉玫要她手裡的光盤。

  「這有什麼好看的,非要見我出醜麼。」曉玫不給我,順手揣進包裡。我也
就沒再堅持,有時候,越是親近的人便越多欲說還休的尷尬。

  「好吧,事兒也了了,回家把。」

  「我今天嚇壞了,頭疼的厲害,你先幫我下樓買盒芬必得吧。」曉玫滿臉倦
容地說。

  我答應了一聲便匆匆下樓去了……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10-11-11 17:29 編輯 ]
2010-11-4 14: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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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zihe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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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4 1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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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ngjin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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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v18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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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往來

                 8  

  曉玫差我去買藥顯然是要支開我,這當口上她自然怕我追問那光盤的內容,
倘若我非要追究到底她是再難遮掩得過去,卻也別無他法,只是能拖得一刻便是
一刻。至於我,卻沒打算繼續追問到底。

  我當然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不像曉玫跟我說的那麼簡單,我也有一萬個
理由要把光盤裡的內容看個明白,我甚至也可以暴跳如雷歇斯底里上法院鬧離婚
分財產搶兒子。

  但是除了拆散一個平靜安樂的小康之家外又有什麼作用呢。

  我當然不是那種息事寧人,忍氣吞聲的窩囊性格。

  只是我自己也很疑惑在這個我完全有理由有能力捍衛自己權利,發洩自己憤
怒的歷史時刻,我卻根本沒什麼出離的憤怒需要爆發。

  卻對這險象環生一波三折的幾天不太平日子生出一點點暗暗留戀,就彷彿從
驚險的夢中醒來時除了暗自慶幸不過是場夢外仍多少留下一絲絲回味。

  我甚至必須承認,無論出於何種原因,曉玫忽然煥發出萬種風情之時,我疲
勞已久的審美像是打雞血般亢奮起來。

  一如當年初見時的蓬勃,卻又隱約間大異其趣。

  回家的路上我和曉玫一路無語,這種沉默一直保持了好幾天。

  自從結婚以來,這種長時間的沉默史無前例。

  我們彼此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打破這種尷尬的沉默,在曉玫而言,縱然萬般愧
疚在心,卻羞於開口。

  在我而言,即使我並不想就此大做文章,也不便主動表示諒解。

  我萬萬想不到,這個時候兒子卻告了我的黑狀。

  兒子古靈精怪,我和曉玫的沉默他都看在眼裡,跟我媽面前告了我一狀,說
爸爸跟媽媽慪氣不說話。

  結果我那老娘一個電話把我召回去一通臭罵。

  在她老人家看來,曉玫是我命中福祉,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媳婦。

  如今孫子都來告狀,那還了得,定是我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欺負了她的
寶貝媳婦兒,必須嚴加管教。

  可憐我縱有千般冤情也不敢吐露半字,只能虛心耐心以及違心地接受了近2
個小時語重心長的政治思想工作。

  可笑而值得慶幸的是,至始至終,我那老母親並不過問我們冷戰的原因,便
連一個字也沒問過,卻只是不分青紅皂白地無情修理我。

  讓我不得不佩服老太太樸素的勞動人民智慧,感嘆老娘智慧無從超越。

  晚上曉玫早早上了床,靠著枕頭用筆記本看片子。

  我在書房對著電腦寫案卷材料,鬧騰了這幾天,耽誤了好多報告沒寫。

  忽然QQ上曉玫忽然跳了出來,對我做了個哭喪臉的表情。

  我回了三個問號。

  我怎麼沒想到,QQ確實是個不錯的方式,避免了面對面的窘迫和尷尬。

  曉玫:「陪我聊會天吧,好麼?」

  我停下手裡的報告:「好啊。

  我們好久沒在QQ聊天了哦。」

  「我們是好久沒聊天了,這幾天你話都不跟我說。」

  「我冤枉啊,剛在家被老太太修理,莫非你也要修理我。我哪兒不跟你說
話啦。」

  「是啊,說了,早上說再見,晚上說晚安,還有就是吃米飯還是下面條。」

  曉玫這幾句話也挑得我有些上火。

  這不是惡人先告狀麼,就算我沒打算追究,那也不能把這僵局的起因賴在我
身上啊。

  「那你不也沒跟我說啥麼,我一沒摔桌子打板凳,二沒說你一句重話,我找
誰惹誰了一個一個都指摘我的不是。我媽她不明就裡是非不分,我也就不跟她一
般見識了,你也要來興師問罪麼是不是有點兒顛倒黑白啊。今天她訓得我狗血噴
頭,唾沫星子都趕上局部雷陣雨了,我除了裝孫子我能說啥啊。我不跟你說話?
你讓我說啥呢,這麼些天了你不聲不響,你讓我能說啥?」

  夜深人靜裡我啪啪的打字聲格外響脆,用一個固定的節奏宣洩不忿。

  「你別生氣,我,我是想找你談的,可是,可是我怕……」

  「怕?我是罵你了還是打你了?」

  「你回來一句也不提,也不追問我。我心裡直打鼓,我真的很怕,我怕你不
原諒我。」

  我一時不知道回覆什麼才好,承認我原諒她變成了一個艱難抉擇。

  儘管我早已決心不再追究,但這種諒解如此輕易,讓承認諒解變成了一種折
磨。

  這就彷彿母蜘蛛交歡過後便要吃掉老公,倘若偶爾有一隻網開一面便難免淪
為異類,扣上變態乃至變異的帽子。

  這種糾結和矛盾是如此詭異,曉玫當然體察不到,她只以為我此刻的沉默中
蘊含著無窮的憤怒,只擔心我恐怕從此再難原諒她的出軌。

  我隱約聽見她在臥室抽泣起來,斷斷續續肝腸寸斷。

  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閻羅面孔菩薩心,一見眼淚頭就暈。

  如果我生在革命年代,定然不斷造成歷史性的悲劇。

  顧不上糾結和掙扎我相當犯賤地放下手裡鍵盤把曉玫摟進了懷裡,用我博大
的胸懷原諒了她。

  我幾乎用少年時候偶像動物世界趙伯伯那種深沉寬厚的聲音寬慰曉玫:「算
了,過去的就過去了。不哭了。誰說不原諒你了,不哭了咯。」

  曉玫在我懷裡縮成一團,嚶嚶地哭個不停,哽嚥著嘟囔:「你肯定不原諒我
了,你氣得好多天不理我,你,你,嗚嗚……,你不會原諒我了。」

  那樣子宛如做錯事的孩子,不由得我不心疼。

  「好了好了,不哭了,過去的事情咱不提了。」

  枉我平日巧舌如簧,此刻除了反反覆覆說這個我也沒別的說辭,彷彿犯錯討
饒的是我。

  女人哭起來就彷彿黃河決堤,即便掐斷源頭也未必立時三刻便能斷流,非得
哭濕了我衣領方才罷休,抬起一雙淚眼望著我:「那,老公,你還愛我麼。」

  「如果不是愛你寵你,我又哪能原諒你。」

  這句說辭我是先前就打好腹稿的,我料定她哭完了會有這一問。

  大凡天下女人撲在男人懷裡哭泣一場,最終便著落到你愛不愛我這一問上,
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曉玫想不到輕描淡寫的我就這麼既往不咎了,我看得出她之後那幾天多少有
點戰戰兢兢,事事陪著小心,倒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兒。

  我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與她笑談如常,偶爾還取笑她幾句,她這才漸漸放
下了心事。

  但我卻時時刻刻提著心事,倒不是耿耿於懷心存不甘,而是那神秘的「旁觀
者」自從被我打草驚蛇便斷了線索。

  不僅曉玫的QQ再無動靜,我在論壇中暗中查訪,也一無所獲,就彷彿一襲
鬼影化在夜色中。

  而更讓我不安的是平靜的水面一旦投下這一枚石子便會暗潮湧動。

  我曾經無意中看到論壇裡一句留言:慾念一旦播種便在無聲無息中漸漸萌芽。

  所有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竟然已經在我內心中升騰起難以言說的騷動,在我猶
然如此,在曉玫又當如何,我不得而知。

  轉眼間入了冬,下了多年不見的一場大雪,一夜之間銀裝素裹。

  所謂瑞雪兆豐年,楊言果然迎著雪片報喜來了。

  話說當日被我晾在酒桌上的海龜高行長一夜之間成了我們的大貴人,不僅批
了一大筆貸款,還通過國外投行的人脈牽頭拉到一大筆風險投資。

  大到什麼程度,足以讓我數零數到眼暈。

  楊言來不及脫下大衣,使勁晃著我膀子衝我喊:「兄弟啊,這回發達了,拿
這筆投資擴大團隊,投放廣告,不出三個月我們就能操辦上市那一攤子了。」

  我有點轉不過來,現代金融體系,股票,上市,這些玩意兒在我的概念中與
點石成金的道術無異:「啊,上市啦?哦,這麼快啊?能掙多少錢?」

  「能掙多少錢?哈哈哈哈,哥們兒,我也不知道啊,這麼說吧,用錢能把你
活埋了。」

  「靠譜麼,我怎麼覺得,咱倆有點暴發戶的意思,那姓高的,靠得住麼。」

  「暴發戶?你還說對了,咱們倆就是暴發戶,這才剛爆呢,明年等著核爆。

  放心吧兄弟啊,姓高批得貸款都已經到賬了,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招兵買馬
,之後那筆風投陸陸續續會注入進來,之後進入上市流程你就等著去紐約敲鑼吧。」

  「那我們是不是該慶祝慶祝。」

  我也忍不住有點得意,在這個金錢至上的流氓社會,哥們兒我能被花花綠綠
的票子活埋了暗自有點得意不為過吧。

  「那是當然,我早安排好了,全體員工蓮花湖度假村集合,鮑魚海參鯊魚鰭
,腐敗無極限,明天就出發。」

  正說著曉枚從廚房泡好茶出來,聽見我們說去蓮花湖連忙說「我也要去,蓮
花湖下雪最漂亮了。」

  她從小在南方長大,遇著少見的大雪天臉上寫滿了興奮。

  「呵呵,總統套房都給你們定好了。」

  「對了,楊言,蔣寧去不去啊?」

  「有的吃有的玩,能少得了她麼?」

  楊言接過茶水捂著手,遠眺窗外自言自語地說:「該好好慶祝慶祝啦。」

  頗有江山大定,登高遠望的神采。

  我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好笑,當年這廝在宿舍斗地主輸錢耍賴的嘴臉依然歷歷
在目。

  蓮花湖在城西一百來公里,是近幾年新開發的度假勝地。

  平日碧波深潭,綠樹掩映,曲徑通幽。

  這一場大雪下來該是另一番別樣風貌。

  大隊人馬集合完畢,坐著2兩豪華大巴上路了,我懶得開車,和曉枚跟楊言
夫婦的大越野一同殿後。

  曉枚跟蔣寧有日子沒見了,一碰到就黏在一起,嘰嘰喳喳沒個完。

  平時曉枚溫婉大方,蔣寧嬌豔嫵媚,儘管氣質風格多有不同,但都早已脫去
了姑娘的稚嫩,一派成熟少婦風韻。

  這時候像換了兩個人,活脫脫兩個沒出過門的瘋丫頭。

  看得我跟楊言連連搖頭,惹來一陣粉拳。

  大隊人馬抵達目的地,安排好房間後自由活動,員工們有打球的有釣魚的有
擠眉弄眼暗送秋波的,呼啦啦作鳥獸散去了。

  接待的工作人員帶我們去看我們的房間。

  臨湖的小坡上兩幢臨近的兩層別墅,地勢略高的楊言客氣的讓給我和曉枚住。

  與他們的房間不過幾十步距離。

  房間在二層,落地飄窗正對著湖面,視野開闊。

  柔軟的全羊毛地毯、華麗的家居擺設、花崗岩石砌的壁爐,極盡奢華。

  曉枚咂著嘴驚嘆:「這麼好的房子,從來沒住過。

  楊言還真會選地方。」

  「等公司上市了,咱們也弄套大house,也要帶壁爐的,晚上生火烤紅
薯,該多方便啊」

  我一邊擺弄著壁爐,逗得曉枚直樂。

  蔣寧生性好動,沒一會兒就來敲門,拉著曉枚下去堆雪人玩。

  楊言跟著進來看我擺弄半天也沒點上壁爐,把我推到一邊轉眼把火燒得旺旺
的。

  我搓著凍僵的雙手,泡上茶遞給他:「呵呵,哥們兒到底是有錢人啊,不像
我這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兄弟,你就別擠兌我了,你可是大股東,回頭上市了,別說個小破壁爐,
就是森林古堡你也不在話下呀。」

  我倆靠著壁爐坐在地毯上,並排點起兩根煙,吐著煙圈。

  這情形宛如當年大學時代,只不過周圍的景物早已宛如隔世。

  曉枚和蔣寧在樓下草坪上厚厚的積雪裡碌著,不一會兒滾起兩個大雪球。

  隔著落地窗望著兩個歡快的身影,楊言不住感嘆:「瞧瞧,瞧瞧,哥們兒,
有沒有找著點兒當年青春年華的影子。」

  我笑著沒理他,我彷彿可以聽到曉枚清脆的笑聲,像聖誕老人馬車的掛鈴。

  楊言接著感嘆:「你想想,當初我們倆窮小子,能想到過娶這麼兩個如花似
玉的老婆麼,沒想過吧。

  也就夢裡偶爾見那麼一兩回,那叫啥來著,你常說那個叫啥,夢是啥來著?」

  「慾望的滿足。」

  「對對,太他媽準確了,慾望的滿足。

  你說啊,你那狗屁的佛洛依德啊,還真有點兒意思。

  你說過去窮學生那會兒吧,天天看見姑娘眼兒都是綠的,盡做春夢了。

  現在娶這麼個漂亮媳婦兒,還果然就不夢見女人了。

  我說為啥呢,媽的,都滿足了,就沒夢什麼事兒啦。」

  「那你現在夢點兒啥?」

  我問他「錢啊,大把的錢,我都聞著錢的味兒了。」

  楊言迷醉的眼神充滿了陶醉。

  「那要是上市了,你有錢了,慾望也滿足了,還能夢啥?」

  「嗨,那就夢見變著法花錢唄。

  你都說了夢是慾望的滿足,慾望不滅,夢想不滅。

  食慾,完了性慾,完了控制慾,富甲天下,統一世界,征服宇宙唄。」

  我笑著捶了他一拳「哈哈哈,瞧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不過儘管楊言的表述略顯粗俗,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人的慾望永遠沒有盡
頭,也不會有終極的滿足。

  所以人總是會做夢,有夢想,總在潛意識的推動下忙碌。

  慾望在夢中得到滿足,進而在現實中滿足,再進而有新的慾望被潛意識帶進
夢中。

  週而復始,循環罔替。

  「哎,對了,你小子現在都夢見啥。

  也給我介紹介紹情況啊?」

  「我?」

  「是啊,你啊,你成天琢磨那些個深奧的,你夢見啥,說我聽聽啊?我也看
看你都有啥慾望。」

  「術業有專攻,你就好好研究怎麼給咱公司多啪拉票子,就別跟著起鬨,以
你的智商在這行沒前途。」

  「那不成啊,活到老學到老,你快給我普及普及。」

  「普及個毛啊,實話告訴你,我不做夢,好久沒做夢了都。」

  「哎喲,好你個劉志遠,沒看出來啊,哥們兒你得道啦,圓滿啦,不做夢沒
慾望啦,看破紅塵啊,可以啊你。既然如此,明兒兄弟我專車恭送你上五台山,
咱爸咱媽咱兒子兄弟我給照看了。對了,嫂夫人我也一併照看了。」

  「滾你丫的,你個人渣就沒句人話。告訴你啊,你別跟我這兒又琢磨你那點
兒流氓小遊戲啊。主意打到你嫂夫人身上來了,小心我就地把你給埋了,算為祖
國人民除一公害。」

  「成成成,哥哥你是道德楷模,是我們公司精神領袖,我就不禍害你了,免
得踐踏指引我們大踏步奔向納斯達克的偉大旗幟。不過話可說回來,我是不敢打
敬愛的嫂夫人主意,你那蔣寧妹子可沒我省心,人家要是哪天仰慕您地深邃思想
,把持不住要跟您作深層次的溝通交流我做兄弟地只能先行賠罪,望領袖寬恕我
管教不嚴之罪。」

  「嗯,好說,赦你無罪。」我也忍不住跟他開一玩笑。

  「操,你他媽倒不客氣,你小子,整個一衣冠禽獸。」

  「說什麼呢,請注意你的措辭,把衣冠給我去掉。」

  說著我跟楊言笑作一團。

  活脫脫兩個市井無賴。

  說話間蔣寧和曉枚堆完雪人上來,拉著我們下去跟雪人合影。

  楊言的墨鏡被她們夾在了雪人的腦門上,酷酷的,有點兒教父的范兒。

  好久沒出來戶外活動,雖然下過雪有點冷,大家興致還是很高,劃著船享受
了一下冬日凜冽清爽的空氣。

  我和楊言手氣都不錯,釣了好幾條大魚。

  末了楊言意猶未盡,提議改日去打獵,更有征服感。

  晚上的安排是在度假村的酒店裡晚宴,歡聚一堂,展望未來。

  我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尤其是作為公司高層我還必須準備一些冠冕堂
皇的講話。

  這種消極的心理暗示讓我和曉枚很自然的遲到片刻。

  儘管不是正式的慶功宴,但菜色卻上了檔次。

  公司大部分是年輕員工,還領到了楊言特別安排的紅包,喜笑顏開,氣氛熱
烈。

  為了答謝廣大員工長期以來的努力工作,我和楊言少不了給大家挨桌敬酒。

  沒想到這幫小崽子借酒壯膽,盡然要領導夫人也來作陪。

  蔣寧和曉枚當然也沒掃了大家興致,挨桌敬酒。

  那情形讓我想到了結婚酒宴。

  公司員工說少不少,也有百來號人,一圈敬酒下來兩位女士已經面頰緋紅,
略顯醉態,踩著高跟鞋走路略略有些蹣跚,那一抹帶醉的風情惹來不少膽大的青
年放肆的眼神。

  席散人盡歡,楊言是典型的有酒膽沒酒量,我和蔣寧扶他回了房間。

  曉枚還好,略有醉意,送完楊言也跟我回房了。

  畢竟年齡不饒人,這會我們才意識到已經不再年輕了,靜靜回到房間,還能
聽到隱約傳來年輕人派對的勁爆音樂。

  我倒上一杯紅酒,靠著壁爐暖烘烘地坐下來:「哎,到底不年輕啦,你看那
幫傻小子,跟打了雞血一樣,又去瘋了。我是比不了咯。」

  曉枚說:「那你還沒喝夠呢?呵呵,不服老么?」

  「老?開玩笑,老夫聊發少年狂,來,我的美人,陪老夫不醉無歸。」

  我舉著酒杯便去摟曉枚的腰。

  纖若楊柳,軟似凝脂。

  曉枚微微緋紅的雙頰,淡淡酒香的軟唇,吻得我心馳神搖。

  「你等會兒,我先去洗澡。」曉枚嬌聲說著推開我。

  「嗯恩,好,愛妃速速沐浴更衣,莫讓寡人久等。」

  曉枚吃吃笑著跑開去了。

  話說我跟曉枚老夫老妻,本來夫妻生活就不頻繁。

  最近出了不少變故,難免心存芥蒂,真有好久沒有同房了。

  今天藉著楊言安排的奢華別墅,美酒暖爐,冰雪也該到消融一下的時刻了。

  手中留著曉枚暗暗餘香,正撩撥著我的癢處,這一份期待,無論在曉枚在我
,或是在萬萬千千婚後多年的老夫老妻,都是久違的感覺了。

  大凡做過男人都曉得,女人洗澡慢,漂亮女人洗澡更慢,關鍵時刻漂亮女人
洗澡尤其慢。只等得我百抓撓心。

  終於等到美人出浴,濕淋淋帶著露珠,披著絲薄透白的浴袍,送入我懷中,
剎那間我便天雷點燃地火,急吼吼要享這云雨之歡。

  「幹嘛這麼著急啊,也不去洗澡,討厭死了你。」

  曉枚粉拳錘這我肩膀。

  這個時候我哪裡還顧得著體面乾淨,只記得簡單粗暴,嘿嘿傻笑著摟著她不
肯放手,只顧輕撫動人的曲線。卻只聽見一聲女人的尖叫,嚇得我一激靈。

  懷裡曉枚也抖了一下。

  不是她,這聲音是遠處來的。

  又一聲。

  雖然喊聲不算響亮,卻很清晰,明白明白是女人的尖利嗓音。

  我正在納悶,側耳傾聽。

  只聽得清晰的一身:「啊,救命~ 」

  「啊呀,你也聽到啦?」曉枚騰地跳起來。

  「嗯……」

  這時又一聲「救命救命啊」

  沒錯正是楊言那個屋子的方向。

  我來不及多想,套上外套就衝出門去。

  曉枚一邊套衣服一邊在後面喊,「等等我」。

  我急急忙忙想楊言那個屋子跑去,忽然一條黑影閃到牆角後面。

  有人,我飛奔追了過去。

  轉過牆角,之間那黑影已經閃進樹林,樹林那邊就是矮牆,翻過去便不在度
假村地界了。

  我看追不上,也被剛剛那兩聲喊得發毛,不敢再追,回頭去看屋裡有事沒有。

  曉枚也已經趕到門廳正要敲門,我不由分說,直接一腳踹開門衝了進去,十
萬火急,搶得一刻是一刻。

  破門衝進客廳,我和曉枚都一震,然後齊刷刷背過身來。

  蔣寧正跨在客廳中央沙發上欲仙欲死,被我們忽然衝進來嚇得一身尖叫,然
後一片寂靜,場面尷尬至極。

  「幹嘛啊,大半夜的,要嚇死我啊你們。」

  蔣寧反倒先數落起我們來了。

  曉枚說:「你還說我們,你沒事兒叫什麼救命啊你,這荒郊野外的,我們被
你嚇死了倒是真的。」

  「啊?你們在那屋也能聽見啊。」

  「廢話,你聲嘶力竭的,110都快被你喊來了,快穿上衣服再說?」

  片刻間蔣寧套著件睡裙迎出來,把我和曉枚堵在門口。

  「行了行了,沒啥事兒,不就激情了喊幾聲麼,抱歉抱歉,回吧啊,回吧。」

  「回?回什麼回?」

  曉枚不願意了,「我們可是來救你的,你都不讓進屋啊,怎麼著,還接著喊
呢,沒夠是把。」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啊,這不衣衫襤褸麼,不雅不雅,回吧,回頭給你賠
不是哦。」蔣寧連哄帶勸的。

  我倒是猜到了八成,這時候非要進去,怕是還有更精彩的戲可看。

  當然啦,本人絕不至於墮落到拿人尷尬當笑話看的層次。

  此時我倒確實擔著心呢,她救命雖然不是真喊,但是剛剛確實有條黑影逃走
,我看得千真萬確,我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正要開口說話,曉枚卻來了倔脾氣。

  「哼,不成,我還非得進去,你喊那麼激情,還怕人看不成,老楊你快穿上
衣服,我要進來了。」

  屋子裡沒回話,曉枚已經推開蔣寧徑直走了進去,我也尾隨其後。

  果不其然,剛剛被蔣寧騎在身下的不是楊言,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小夥子,
剛套上長褲,裸著上身,怯懦地望著地板發窘。

  這倒沒出我意料,曉枚卻看得目瞪口呆。

  「啊??這……這……」

  「這什麼這,這下你滿意了,讓你回你不回,驚著了吧。」

  蔣寧眼見被撞破機關,索性也不躲閃了。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不知道……」

  曉枚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吞吞吐吐說不出去整話來。

  「好了,你們也是好意嘛。」

  「你家老楊呢,你不怕他……」

  蔣寧見曉枚放低了聲音一付做賊心虛,替人掩飾的腔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的傻妹妹,楊言在樓上臥房睡覺呢,沒事兒?」

  「啊??那……那……」

  曉枚這會兒大腦徹底斷電,完全死機了,一臉震驚加迷茫。

  「劉哥,你跟她說吧。」

  蔣寧到底也有點兒不好意思,盡然把山芋遞給我。

  我可不接。

  「別別,這事兒你得自力更生,別扯上我啊。」

  我說著拍拍傻在那裡那根木樁:「傻小子,還不走,等下半場呢?」

  小夥子立馬包著衣服頭也不回跑了。

  曉枚依然有點目瞪口呆,望著蔣寧期待真相。

  我連忙說:「剛剛我看見外面有人,我去看一下,你陪蔣寧呆著,有事兒就
喊我。」

  我在屋子周圍轉了一圈,查看了一下,人影早就消失了,但下過雪,雪地上
一排腳印清晰可見,從屋子西北角一路延伸到小樹林,消失在圍牆跟前。

  我用腳比了一下,差不多42碼鞋,肯定是男的,而且估計個頭比我高大一
些。如果刑偵科的技術員在,能按這腳印判斷出比較靠譜的身高體重。

  我擔心,這黑影未必是衝著楊言和蔣寧來的。

  旁觀者究竟是誰,我依然沒有頭緒。

  這個時候又有這麼個黑影鬼鬼祟祟,讓我很難不把事情聯繫起來。

  難道他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我們,跟到度假村來了。

  莫非,是公司的員工?誰這麼大膽子?但他始終在暗處,既然他都能看見我
的臥室,能得知我們的動向也並非難事。

  也沒法確定就是公司裡的員工所為。

  我依然沒什麼頭緒,我摸出手機,對著雪地拍了幾張鞋印的照片。

  琢磨著看看能不能留點兒線索。

  夜裡溫度特別低,天空又開始飄起雪花來。

  旁觀者的存在,總是讓我芒刺在背。

  我挫著凍僵的手回到屋子裡,她們正在竊竊私語,見我進來便都住口不說了。

  蔣寧問:「沒事兒吧?」

  我說:「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有個人影一溜煙跑了。剛才去看了下,果然
有一排腳印?」

  「啊?不會吧?有賊?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不可能,有腳印,很清楚。」

  「可能是野貓吧,你可別嚇我,這兒治安這麼不好啊?」

  「貓?」

  我拿出手機把照片給她看,「這是貓嗎?」

  「啊?真的有賊啊?快叫保安吧。」曉枚插話說,顯然有點兒害怕了。

  「如果是賊,這會兒應該嚇跑了。我看見他穿過樹林子跳牆出去了。」

  我說著拿起電話給總台掛了一個。

  過了一會兒有兩個保安來查看了一番,問了問有沒有丟東西,說是會加強警
戒。

  我問他們有沒有監控錄像可以調看,他們面露難色。

  只能讓他們走了。

  對這種地方的安保設備,我本來也沒抱什麼希望。

  「行了,估計保安會注意看著的,曉枚我們走吧,蔣寧你早點休息。」

  「別啊,劉哥,萬一真有什麼事兒呢,這麼大地方,保安能看得住啊?老楊
還沒醒,要不你們別走,賠我坐會兒。」

  蔣寧到底也害怕,又拉著曉枚:「好妹妹,別走嘛。」

  曉枚望著我:「要不我們再坐會兒,反正回去也冷清。」

  「嗯,好,行啊。」我有點心不在焉。

  我腦子裡正在盤算要不要把旁觀者的事情告訴曉枚。

  她顯然還沒意識到危險,在她看來,旁觀者無非就是生活中偶遇的一個網友
,充其量算是遊走在錯與非錯,偷與不偷之間的曖昧對象。

  更何況進來他已經憑空消失,除了留下心底似有似無或者可有可無的一點點
失落外,並沒有什麼重要。

  她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是有一雙黑洞洞的雙眼正在暗處窺伺,卻讓人猜不透
他究竟意欲何為。

  這種不確定連我都不禁脊背陣陣發涼。

  但是,如果我告訴曉枚我所知與她不同的真相,就等於承認了我的跟蹤和懷
疑,這讓我很是猶豫。

  兩個女人沒一會兒就你一言我一語聊得熱火朝天,把先前的害怕拋在腦後。

  曉枚平時倒不是這麼沒心沒肺,不過蔣寧的氣場太強,有她在,哈姆雷特也
能high起來。

  她們從護膚美甲到明星八卦,從股價波動到朝韓危機,整個一天涯雜談。

  我守在旁邊充當貼身保安外帶端茶送水。

  期間我做了件重要的事情,讓服務台第二天打掃時給每個員工送一張溫泉的
免費券,公司結賬。

  聊天得久了,蔣寧又坐不住了,說:「晚餐那點蝦兵蟹將魚吃海鮮真不頂飢
,這就消化沒了,餓,我們出去吃夜宵吧。」

  我懶得抬頭理他,一邊擺弄手機裡的遊戲一邊回她:「夜宵,你以為在市區
呢?這鐘點餐廳早關門了。

  廚房裡有冰箱,估計裡面有存貨,你隨便湊合點兒吧。」

  蔣寧吐吐舌頭去廚房了:「好,我給你們弄宵夜去。」

  蔣寧剛走,曉枚撲通就從沙發這頭蹦到我身邊,鬼頭鬼腦跟我咬耳朵:「好
你個劉志遠,這麼勁爆的消息你也不告訴我,哼。」

  「什麼消息啊,你說啥啊?」

  「少裝蒜,你敢說沒撞見過蔣寧的香豔好事兒?」

  「哦,你說這個啊?好麼,我還這兒給人保密了,人家那邊全招了。

  呵呵,你這發小可夠磊落的呀,這都敢跟你抖落,豪傑豪傑。」

  「我們姐倆誰跟誰啊,呵呵,再說了,今天不是抓了現行了嘛,還能不招?」

  曉枚又使勁捅了捅我,神秘兮兮地說:「還有更勁爆的,他們還3p,to
wkingsonequeen 。」

  曉枚那種如獲至寶似之後與我分享的神情讓我笑出聲來。

  原來大學講師八卦起自己朋友來,絲毫都不含糊,更賽過紡織廠嘰嘰喳喳的
女工。

  我故作震驚地長大嘴巴,誇張地瞪著曉枚表示驚訝。

  她使勁點點頭,意思是說,絕無虛言。

  說實話我沒料到這曉枚是這種反應,我願以為她對這種另類的開放會多少表
示些不齒或鄙夷。

  至少不該是這種頑童得了玩偶般的興奮勁。著實有些讓我哭笑不得。

  曉枚繼續跟我小聲八卦:「平時看著楊言挺老實的呀,這麼多花花腸子。」

  「他?老實?你是不知道,這小子,打上學那會就是一肚子壞水。」

  「哼,你們倆一丘之貉,你也一肚子壞水。」

  曉枚嬌嗔著膩在我身上,像只喜怒無常的小貓。

  正膩味著呢,蔣寧進來了。

  「夜宵來啦,哎,哎,你們倆,竊竊私語什麼呢,不帶背後說人壞話的。」

  「沒有,我們誇你賢惠能幹呢,對你的夜宵表示由衷的萬分的以及誠摯的感
謝」我撒謊從來不帶扎眼的。

  曉枚卻吐了吐舌頭,輕易就把我出賣了。

  倒是蔣寧神色坦然,放下手裡盤子:「切,鬼鬼祟祟的,猜就知道你們說啥
。我都不怕,你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們這是改善生活的品質,為平淡的歲月增添
華麗的色彩,懂嗎你們。結婚這麼些年,天天看,再強悍的審美也會疲勞,這就
是人類。不以你我意志而轉移,這是客觀規律。就說你們把,你們不疲勞?曉枚
,疲勞不?」

  曉枚沒理她,撥拉這盤子裡的火腿。

  我趕緊把煎蛋塞到嘴巴裡,「嗯恩,好吃。」

  蔣寧並不放過我,「別打岔,你,劉哥,你說,疲勞不?」

  「不疲勞,我常看常新,讀她千遍都不厭倦。」我一邊嚼,一邊含糊地說。

  「哼,口是心非,曉枚早跟我說了,對你嚴重不滿。你看看你家曉枚這大半
年,做指甲換髮型,變著法的討你開心。你倒好,視而不見的。再這麼下去,老
婆跑了看你跟誰哭去。你啊,這是心態問題,審美疲勞這是客觀現實,不是藉口。
你們要學會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它。」

  這就改成專項批鬥大會了,專門修理我。

  蔣寧接著對曉枚說:「你也是,跟你說過多少遍了,都結婚多少年了,還那
羞答答樣子。溫柔賢淑不是女人的全部。含羞帶嬌那是年輕姑娘的強項,你我該
是妖冶性感的成熟少婦,殺傷力翻倍才對。你問問你老公,他們男人的理想女人
該是什麼樣?」

  曉枚羞紅了臉在那兒小聲嘀咕:「那,那,我不都打扮了嘛,他,他跟看不
見似地,我能咋辦嘛。」

  蔣寧不依不饒地有問我:「說啊,你們男人怎麼想的。」

  「啊?說實話還是說好聽話?」

  「當然說實話了,快說。」

  我看躲不過,索性耍個流氓:「好吧,男人嘛,你們還不知道,肯定希望自
己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摟在懷裡賽過美嬌娘。出門像新娘子,下廚像老媽子
,上床像小婊子。」

  「看見沒,天下烏鴉一般黑,世間男人都流氓。他們流氓,我們唯一的辦法
是比他們更流氓。與其讓他們偷偷摸摸泡夜店包小三千方百計脫離組織管理。還
不如就讓他們在眼皮底下鬧騰個夠,接受組織無微不至的關懷,享有組織嚴密監
控下的充分自由。再說了,我們也滋潤滋潤,嘗個鮮兒什麼的,憑什麼只許男人
放火不許女人點燈。當然啦,此經驗也要根據實地情況,未必適合所有家庭推廣
。你們都是有文化有知識的高學歷人才,學習先進經驗要批判者加以接受,善於
分析歸納,大膽假設小心論證,切不可盲目模仿,生搬硬套。」

  聽得我跟曉枚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真沒想到蔣寧不僅作風大膽,盡然還這麼能白胡,兼職是葛優再世,本山附
體啊。

  蔣寧口若懸河,說得意猶未盡繼續現身說法:「這套在我們家比較好使,我
們夫妻倆都認同性和愛是可以分開的。所以並不影響我們夫妻感情啊。我也不覺
得老楊把別人上了,就是要拋妻棄子了,上帝賦予了人類把性跟生殖分開的天賦
,是一種恩賜,這跟感情是兩碼事兒。我還挺享受看著老楊禍害別人家姑娘呢,
看著他把人家嬌滴滴的小丫頭逗弄得哼哼唧唧我就來勁。老楊也是,看見別人色
迷迷盯著我,他就像打了雞血。剛剛那前台的小帥哥,早上剛來就老盯著我。本
來我跟老楊商量好了,晚上帶他回來的。結果老楊給喝高了,我叫客房服務送點
熱茶來,巧了,來的就是這小帥哥,一身的太陽味兒,我瞬間就濕透了,正琢磨
著怎麼勾搭。見著他望著我剛褪下來扔在一邊的絲襪眼睛發直,脖子都僵了。我
剛拋個媚眼他就撲上來了,硬硬的像半截枴杖。可巧正飄著呢,你們就讓我喊來
了,哎,可憐那小鬼,可別讓你們給嚇陽痿了,姐姐我可心疼……」

  蔣寧半倚著長沙發,邊吃邊給我們講他們的夫妻情事。

  我和曉枚窩在另一個沙發上也插不上話。

  氣氛瞬間從夫妻和諧指南講座變成了豔情故事會。

  蔣寧講的繪聲繪色,活色生香,連細節都不放過,說到露骨處,幾近性挑逗。

  我幾次欲打斷她,話到嘴邊卻發現口乾舌燥,曉枚窩在我身邊臉頰通紅,雙
腿緊緊夾住,盡然喘氣都有些粗重。

  我活了小半輩子,也算是守著互聯網看著歐美勁片兒成長起來的一代,這種
情景卻是從未體驗過。

  竟然摟著老婆被一個酥胸半露,春情湧動的嬌豔少婦言語挑逗。

  這會兒我有點顧不上什麼旁觀者、窺私癖了,只想快點抱著老婆回房間云雨
一番。

  曉枚的手抓著我胳膊,輕輕用力捏了捏我,我猜她跟我想的一樣。

  我趕緊對蔣寧說:「不早了,也該休息了,我們回屋去了。」

  蔣寧卻不答應:「這麼大雪,這會兒回屋,要凍病的。」

  說著把窗簾拉開一邊,我一看外面果然雪大,呼啦下得跟鵝毛一般。

  掃過的道路也已經被雪覆蓋。

  「你看,這麼大雪。樓上臥房有好幾間呢,你們就睡這裡唄。」蔣寧接著說。

  曉枚站起身來,看了看外面,有點兒猶豫。

  蔣寧一把拉住曉枚的手說:「好妹妹,你來,我新買條裙子,你幫我看看好
看不。」

  不由分說拽著曉枚蹬蹬上樓去了。

  走到樓梯口忽然想起來什麼似地回過頭啦沒頭沒腦得跟我說了一句:「等著
,有驚喜哦。」

  女人一碰到一起,總是免不了互曬衣服,鞋子化妝品。

  我無奈的搖搖頭坐下,打開電視無聊地一遍一遍調換著頻道。

  沒一會兒有些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也不知道兩個女人在樓上磨嘰了多久。

  只覺得忽然燈光變得有限昏黃,耳邊隱隱約約傳來輕柔的音樂。

  這使我後來回憶起來還隱隱懷疑這是一場春夢。

  我恍恍惚惚看見曉枚端著杯紅酒,緩緩跪坐在我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
身酒紅色的吊帶長裙。

  長長的頭髮盤成個髮髻,留出細長嫩白的脖頸。

  我剛想說話,卻被她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綿軟的雙峰隔著纖薄的質料貼上我的前胸,溫軟的香舌撬開我牙床與我糾纏
起來。被一陣激吻喚醒,也算人生美事。

  看來蔣寧剛才的一番教導效果是立竿見影,此刻曉枚光這一吻便輕易將我撩
得靈魂出竅。我攬住曉枚的細腰,打算抱她去房間,卻被她一把按在沙發上。

  摟著我對著我耳邊氣吐如蘭:「志遠,我好看麼?」

  「好看,好看,我們去臥室吧,我忍不住了。」

  「不用去房間了,就在,就在這裡吧,志遠,我愛你……」

  曉枚喘息著,呢喃著對著我低語「我好愛你,好愛你。志遠……」

  一邊摩挲著褪掉我的長褲,解開我的襯衣。

  葡萄酒的香氣混雜著女性荷爾蒙的氣味被曉枚燒紅的臉頰蒸騰出催情的豔香。
我顧不上再去什麼臥房。探手進她深深的V領,輕輕揉捏她的乳房。

  曉枚頓時喘息得更激烈起來,摟著我的手臂箍緊起來。

  「志遠,你想要蔣寧姐姐麼,你要不要她。」

  曉枚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經幾乎聽不到。

  「什麼,要不要什麼?」

  「蔣寧,她想,她想要你,志遠,我也想,我,我不生氣,我也想,我們一
起服飾你。你,你想不想上她。」

  曉枚扭捏地對我耳邊小聲說,輕得就好像蚊子嗡嗡,吹得我耳根酥麻難當,
下面早就一柱晴天。我被曉枚的話嚇了一跳。

  抬頭仔細張望,發現蔣寧果然也在,一身白色透明的睡裙,一邊肩帶滑落下
來,露著半邊酥胸,粉紅色乳暈清晰可見。

  蔣寧正坐在沙發遠端,慢條斯理把黑色絲襪一點點縷平。

  她緩緩挪過來面對著我,坐在沙發扶手上,伸出秀場的腿,繃著足尖輕輕在
我雙腿上摩挲,一寸一寸往上移動著。

  小腿優美柔軟的曲線,從薄絲襪中透露出神秘的皮膚光澤刺激著我的視覺神
經。隔著絲襪傳遞而來的溫熱體溫,絲絲酥麻的觸感撩撥著我大腦皮層的每一根
末梢。

  我大腦的lcd顯示屏此時徹底藍屏,上面有倆字兒,來吧。

  蔣寧的足尖很快就要抵達終點,卻被曉枚強了先機。

  她見我連象徵性的抵抗也沒有,立刻跨坐在我身上。

  漂亮的長裙下的神秘處沒有任何遮擋,曉枚早就脫了內褲。

  我感覺到她細膩的皮膚坐在我身上,下體早已潮水洶湧,盡然順著大腿留下
來滴在我腹部滑滑膩膩的。

  這個時候的曉枚已經不需要什麼前戲和撫慰。

  她伸手抓住我,便緩緩坐了下來。

  一汪溫熱的泉眼一點點從頂端套到根底。

  鄉村的冬夜一片寂靜,輕柔的雪片紛紛飛落在窗檯,無聲無息地側耳傾聽著
屋子裡兩個女人粗重的喘息。

  曉枚眯著眼睛奮力上下起伏著,吊帶裙的肩帶早就顛簸得滑落下來,柔順垂
墜的布料拂過她完美的曲線一直從肩膀掉落到腰臀,蓋在隱秘的結合處,像是植
物掩蓋著性器的美麗花瓣。

  藉著微光一尊泛著月白色光澤的完美上身雕塑便在我眼前呈現,並且柔軟地
隨著節奏起伏扭動,把一波一波滲透著肉慾的狂亂從裙下傳遞給我。

  蔣寧不知道什麼時候貼上了曉枚的後背,一雙手從曉枚背後摟住她裸著的上
身,配合著她的節奏輕輕撫摸她的脖頸和前胸。

  忽然被蔣寧從背後抱住,曉枚的身子一震,一陣緊縮從身下傳染給了我。

  蔣寧緊緊貼住了曉枚的後背,一種被窺視的羞怯感同時讓我和曉枚變的肌肉
緊繃,打亂了均勻輕快的節奏。

  但是我卻能感覺到一種異樣的快感,我似乎也能感覺到曉枚的共鳴,一種隱
私被赤裸裸曬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詭異刺激彷彿從封印的魔瓶中釋放,散發著蠱惑
人心的妖冶魔力。

  曉枚緊咬著嘴唇,狠狠閉著眼睛,分明地昭示著慾望跨過邊界的剎那爆發,
她抓過蔣寧的手按到自己渾圓的胸部上,扭動著腰肢極力研磨著我深深陷入她體
內的部分,兇猛而又激烈,蔣寧明豔的嘴唇濕潤地貼著曉枚的耳垂,粗重的鼻息
吹在她的敏感處,纖細的手指撫弄搓揉著曉枚雙乳,還誓不罷休地往下探進紅色
花瓣下,撥弄最隱秘交合處的花蕾,連我都能感覺到她指尖的揉捏,這一下子按
動了臨界的按鈕,曉枚猛然加快了節奏,呻吟聲想喊卻不敢喊出聲地壓在喉嚨裡
,拚命在我身上起伏搖擺,髮絲舞動,幾近瘋魔,忽然間我覺得她下體緊緊裹住
了我,身體猛然俯下來抱住我脖子,箍著我一陣痙攣,盡然張口在我肩膀咬了個
深深血痕。

  高潮退去,曉枚癱軟著伏在我身上,臉埋在我肩頭不好意思抬頭看我,如此
判若兩人的激情妖媚,連她自己也難以置信,我從未見過曉枚做愛時如此熱情放
浪,一時間手足無措。

  蔣寧見曉枚趴著陣陣喘息,摟住了她在耳邊竊竊私語,此刻曉枚趴在我身上
,這竊竊私語便也就在我耳邊,聽得格外真切:「好妹妹,換我。」

  蔣寧簡單直接,語氣裡充滿了放蕩的期待,就像一劑春藥,熏得我激素奔流
全身。

  曉枚軟軟地從我身上下來,眼角絲絲難以察覺的眼波有一點點興奮,一點點
不捨,一點點這個一點點那個。

  蔣寧不容我思前想後,拽住我胳臂就把我拉了起來:「今天攪了我的好事兒
,快點兒,你在上面吧,好好賠給我一次。」

  說著仰面靠在沙發上,伸出兩條裹著黑色絲襪的美腿便勾住我的腰,挺動著
腰胯把我迎了進去。

  我正掛在半空無從發洩,這便又鑽入了溫柔泉眼,不由一陣抽送,哪管什麼
朋友妻的古訓,兩條美腿緊緊勾著我後背,配合著我的蹂躪,媚眼如絲,嬌喘聲
聲,她可沒曉枚那般欲喊還休的扭捏,情不自禁地淫詞豔語起來:「哦,深,哦
,快點兒,使勁,別停,曉枚,曉枚,啊……,你老公要弄死我了,啊,要命了
,快,快別停下」

  曉枚趕緊過來按住她嘴,怕他喊醒了樓上的楊言。

  蔣寧缺越發不老實,放開我的脖子,卻把頭枕在曉枚大腿上,撫摸曉枚胯間
的森林。

  曉枚餘韻未消,被她一逗便有有些性起,喘息又粗重起來,怯生生地想摸又
沒敢動手,「好妹妹,摸摸我,快點兒,好舒服啊,你老公好燙啊,你也來摸摸
我,快。」

  曉枚這才下定決心,輕輕揉著蔣寧的乳房,自己也情難自己,岔開腿配合著
蔣寧的手指抽插,眯著眼睛嬌滴滴地小聲哼哼,傳到我耳朵裡格外激情蕩漾。

  我奮力地狠狠在蔣寧腿間耕作,看著自己老婆被她撥弄得汁液橫流,頓時一
陣酥麻,正要退出來防止意外,卻被她雙腿緊緊箍住,髖部向上頂了頂,反而插
得更深了。

  「好哥哥,就射進來,射在裡面,今天安全期。」

  我退縮不成,顫慄著奉上了最終的貢獻,氣喘如牛地癱軟在蔣寧香豔柔軟的
嬌軀上。

  曉枚被蔣寧撩撥得興起,而蔣寧顯然也對我的半程服務意猶未盡,兩個女人
齊刷刷媚眼如絲地向我看過來。

  我想來不以體格健壯著稱,一龍二鳳的力氣活我能撐到這會兒已經是超常發
揮了,我慌忙避過她們眼神,恨不得奪路而逃。

  曉枚和蔣寧眼見這我退出戰鬥不中用了,竟然相互扭到了一起,旁若無人地
相互撫弄痴纏起來,香汗淋漓,無所不為,任憑我在一邊觀摩。

  說來奇怪,在對待同性之間的肢體接觸男女的反應頗為迥異,通常沒有同性
戀傾向的男性對同性的接觸有天然的反感,而女性,及時沒有女同傾向與同性好
友偶然發生相互撫摸而獲得快感則相對常見。

  等她們盡興了已經過了凌晨2點,大家洗洗就回房睡了。

  第二天所有員工都如期收到了我安排度假村贈送的溫泉票,歡歡喜喜泡溫泉
去了。

  溫泉區很大,名目繁多的各種不同小池,還有娛樂區,按摩區,蔣寧和曉玫
沒一會兒就撇下我跟楊言自己玩去了。

  楊言宿醉未消,靠著躺椅睡著了。

  我悄悄溜出來穿上衣服,跟服務員亮出市局的工作證,把男員工的鞋紋對著
晚上拍下的腳印仔細查了一遍,無一類同。

  我鬆了口氣,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

  大家泡完溫泉吃過午飯,便回城了。

  我跟楊言處理完結賬等事務稍晚也開車回城,楊言精神不怎麼好,我開的車
,車到半路之間反方向呼啦呼啦開過去一隊警車,後面跟著三輛切諾基,我一看
號牌是刑隊的車,心中納悶,沒聽說刑隊安排旅遊度假啊?路過高速服務站,我
停了一下車,想休息一下買點土特產,忽然電話響了,蓮花湖發生命案,問我是
不是方便去現場看下。

  我心裡咯?一下,聯想到晚上那個黑影。

  馬上說我盡快到。

  我趕緊讓楊言帶他們先回,然後亮了工作證搭一輛便車往回趕。




              (待續)

[ 本帖最後由 18v18v 於 2011-1-18 14:44 編輯 ]
2011-1-18 14: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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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h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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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脫俗,內容新穎,手法獨到, 強力吸引......盼很快能在"春色滿園"裡看見LZ的....[[待續]]



bosshsu
2011-1-19 09: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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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zihef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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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非常好,挠得人心直痒痒。很荣幸见证又一位超级大家的诞生。
2011-1-20 1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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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jiagu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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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的悬念,比得上天外飞星系列了,写了这么多才看到,差点就错过了,可惜还是没有更新完,而且看样子,更新的速度非常的慢,这样的速度很容易造成太监文,不知道有没有幸看到本文的全部完结
2011-1-20 1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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