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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王曼媛之死 作者 :阿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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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媛之死 作者 :阿飛

王曼媛之死 作者 :阿飛
  

  -1-

  十一月八日是王曼媛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三十五年前的今天,王曼媛跳樓自殺,當時她年滿四十週歲。

  王曼媛為什麼自殺?

  這始終是個謎。

  如果她的女兒白妮妮還健在的話,也許能幫我揭開謎底,只可惜白妮妮也去
世了。

  必須說明的是,白妮妮就是我的丈母娘,換而言之,王曼媛的外孫女兒就是
我的媳婦兒。

  這些關係聽起來很混亂但實際上並不複雜,因為自從我的丈母娘也就是王曼
媛的女兒去世之後,我媳婦兒也就是王曼媛的外孫女兒在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
別的親戚。

  更荒唐的是––她連她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翻開她們家的照相簿,可以發現她們家的女人一代不如一代。

  我的意思是王曼媛很漂亮,白妮妮算得上漂亮,而白潔(王曼媛的外孫女兒
,白妮妮的女兒,我的媳婦兒),她也漂亮,但跟她外婆跟她媽一比,就漂亮得
比較勉強了。

  我知道我這麼說會得罪她,但這是事實,我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有一張黑白相片上的王曼媛頭髮燙花身穿旗袍腳踏高跟鞋,嘴角噙笑眼波嫵
媚,旁邊註明「一九四五年攝於上海大世界照相館」。

  我推算了一下,當時她年僅十八,正值花樣年華。

  白潔告訴我說,她的外婆曾經是紅遍上海灘的舞女,而她的外公則是富甲一
方的大資本家。

  如果白潔此言屬實的話,那麼按我的理解,當時的王曼媛就好比眼下最當紅
的坐台小姐,而王曼媛的丈夫也就是非常有錢的嫖客。

  這裡面一定有一段「公子哥兒揮金如土救風塵」的故事,只可惜前塵往事如
雲煙,已消逝在黃浦江的浪奔浪流之中。

  至於白妮妮,從打我認識她那天起,她就沒清醒過。

  實際上她患有精神分裂症,俗稱神經病,而且越到晚年就越他媽的嚴重。

  不過有一次我去看望她的時候,她正安靜地站在窗前,臉上帶著笑容––我
忽然發現她很美,是那種略帶羞怯欲說還休的古典之美––她衝我招手,「你聽
!你聽!鋼琴的聲音是斯坦威鋼琴的聲音多美呀!」

  其時正值黃昏,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大街,我聽到了汽車喇叭聲小孩子的追逐
嬉鬧聲還有葛優那孫子在鄰居家的電視機裡裝丫挺的––誰穿誰精神

  可我就是找不到鋼琴聲––還是斯坦威的鋼琴聲。

  當然,我沒必要跟一個病人較真,而且她的自我感覺很好––她側耳聆聽,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看上去簡直有些嫵媚了。

  後來我把這件事兒講給白潔聽,她歎了口氣,「我媽從小就練琴,那時侯她
有一部斯坦威鋼琴別的事情她全都忘記了,唯獨這部鋼琴她忘不了。」

  我問,「那這部琴呢?去哪兒了?」

  白潔搖了搖頭,「不清楚,大概是文革的時候被抄家抄走了吧!」

  我說,「現在該平反的都平反了,當年你們家被抄走的東西,應該找他們要
回來。」

  白潔白了我一眼,說,「要?找誰要?」

  我理直氣壯,「是誰抄的就找誰要!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嘛!」

  白潔用手指點了點我鼻子,「你這個傻瓜!那時候我還沒下生,我哪知道是
誰抄的呀?」

  我想了想,「聽說有一個『落實政策辦公室』專管這些事兒,要不咱們去問
問吧!」

  白潔撇嘴,「問也白問,再說我得上班,哪來的時間啊。」

  我一把摟住她,涎著臉說,「你想想看萬一要是能要回來,那咱倆可就發啦
!你外公是大資本家,沒準兒給你外婆留下點兒金條什麼的沒有金條有匯豐的股
票也行啊!」

  -2-

  秋天,白妮妮去世,享年五十有五。

  她去時候沒什麼痛苦,臉色平和,彷彿死對於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我們將她的骨灰盒安置在長青公墓,那裡風景不錯,有山有水,只是不知道
有沒有斯坦威的琴聲。

  那天的白潔一路上都不說話,直到我們要下山了,她才吐出一句,「從今往
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我的親人了!」

  我忍不住緊緊地抱住她,「瞎說!難道你老公我不是你的親人嗎?再者說,
我們可以想辦法尋找你的父親呀!」

  白潔的身子一顫,「不!不找!」

  我問她,「為什麼?」

  她說,「我媽恨他!」

  我又問,「你怎麼知道?」

  她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她說,「我知道,我從她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來。」

  一週後,我幫白潔整理她媽媽的遺物。

  在一個裝衣服的箱子裡我們發現了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匣子,但怎麼找都找
不到鑰匙。

  我興奮地搓著巴掌,「媳婦兒,你猜這裡面裝著什麼?」

  白潔淡淡一笑,「反正不會是金條。」

  我點點頭,「份量不像不過,會不會是別的呢?比如美金呀地契呀」

  白潔擰了我一把,「美死你!」

  我正色道,「這有什麼稀奇?你沒看報紙嗎?連河南農村的老太太都能在地
底下挖出好幾曇子金元寶呢!」

  白潔皺了皺眉,「可找不到鑰匙呀!」

  我想說乾脆把它撬開吧!

  可這匣子不是我的,我沒有決定權,於是我狡猾地換了一種說法,「你媽的
東西也就是你的東西,你說怎麼著咱就怎麼著,你把它扔了我也沒意見。」

  白潔當然不捨得扔,最後還是把匣子撬開了。

  裡面有一本緞面日記,有一個絨面盒子。

  當時我對那本日記不感興趣,只關心那個盒子裡有什麼寶貝。

  於是我立刻打開––原來是一塊勞力士蚝式女裝手錶,樣式古老但做工精緻
,水晶表冠上還刻著三個漢字––白俊生。

  我問白潔,「這白俊生是誰呀?」

  這時候白潔正在翻閱那本日記,頭也不抬地答道,「我外公。」

  「哦!」

  我點點頭。

  我想這個絨面盒子裡本應裝有一對手錶。

  也許這就是白潔她外公送給她外婆的定情信物,所以女式表上刻著丈夫的名
字,那麼男式表上就應該刻有妻子的名字。

  白潔的外公––也就是這位連張相片都沒能留下來的白俊生早在解放前就因
病去世了。

  幸虧他死得早,否則下場將會更加悲慘––我同學他爺爺就是個「資本家」
,文革期間被那些「紅衛兵小將」們拉出去批鬥,結果被活活斗死了。

  我將手錶放回去,抬頭看了看白潔,只見她雙手捧著日記本看得津津有味。

  我好奇地把腦袋湊過去,「都寫了些什麼?」

  白潔說,「是我外婆的日記,都是她年輕時候的事兒沒想到她的文筆這麼好
,快趕上張愛玲了。」

  我一拍大腿,「有了!咱們可以拿它來出書!這年頭講老上海的書特吃95,
那個女作家叫什麼丹燕來著?她寫的東西賣得特火!」

  白潔嗔道,「我看你是鑽進錢眼子裡了!張口閉口的除了錢還是錢,一天到
晚盡做白日夢。」

  我正色道,「錯!大錯特錯!咱們出書是為了錢嗎?是為國家的文化產業做
貢獻!而且,這麼好的文字不拿出來資源共享,也未免太自私了吧?起碼先跟我
共享共享嘛!」

  白潔笑道,「你呀,就會臭貧!我跟你說吧,這裡面都是我外婆的隱私,我
不想讓外人知道。」

  於是我的好奇心就更重了,「媳婦兒,難道我也是外人嗎?不行,今兒我還
非看不可了!」

  白潔瞪了我一眼,「寫的都是女人的事兒,你看她幹嘛?」

  我陪著笑臉,央求道,「親愛的,我就看一小段,一小段還不行嗎?」

  白潔被我磨得實在沒脾氣了,「討厭!那咱們事先說好,只看一篇」

  年頭隔得已久,日記的紙張已變成淡黃色,隱隱約約地散發著一股冷冷的95
氣。

  那字跡工整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在過去的私塾裡練出來的字兒––一九四八
年十月十五日今天一早就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倒讓我聯想到俊生的病,也跟
這秋雨似的沒完沒了,真叫人發愁。

  到了傍晚,雨勢陡然變大,啪啪的打在玻璃窗上,像撒豆子一樣。

  陽台上的那盆白玉蘭該不會讓雨打壞了吧?

  便叫姆媽把她移去浴室。

  沐浴的時候,才發現玉蘭花已經開足了。

  浴室裡飄蕩著清95,聞見後竟然有一點醉意。

  因為有了她,我洗得很小心,但還是有幾滴熱水濺到了花朵上。

  我想那護著花朵的綠葉該心疼了。

  可有誰來心疼我呢?

  我坐在浴盆的邊緣,彎腰泡腳,那十根腳趾在清澈的水波裡整整齊齊的排列
,像一條條可愛的白蠶。

  她們多秀氣啊!

  難怪俊生誇我的腳長得好看,每一次都要親她們一會兒。

  我忽然疼惜自己起來。

  看著自己的纖纖玉足,不像是自己在看,而像是自己之外的一個愛人,深深
為我悲傷著,覺得自己辜負了青春年華,糟蹋了這麼美麗的身體。

  白潔合上日記本,「看完了嗎?」

  我揉了揉眼睛,「傷感!的確是好文筆。這些文字不拿去出書的話,天理難
容啊!媳婦兒,你好好考慮一下,別做對不起國家的事兒。」

  -3-

  我喜歡逛舊貨市場,說白了就是老想佔點兒小便宜。

  這個習慣的確不怎麼樣,可我改不掉。

  我想這跟一個人的出身有關––我是從閘北區的弄堂裡摸爬滾打出來的孩子
,打小就窮慣了也窮怕了,所以難免有點兒見錢眼開惟利是圖。

  閘北區乃歷史悠久的貧民窟,大家在那部名字叫做《上海灘》的電視連續劇
裡可以看到––什麼丁力呀許文強呀都是從我們那兒混出來的。

  別看他們後來戴著禮帽披著大衣叼著雪茄牛逼烘烘,想當初還不是跟我一樣
一大早就得跑去倒馬桶?

  所以說英雄莫問出處,這句話很有道理。

  那天我跟往常一樣,在瀰漫著發霉氣味的舊貨市場裡閒逛,跟已經相熟了的
攤販們打招呼。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買什麼不想買什麼,所以我的視線就漫無目標地往四
周亂掃。

  忽然有一樣東西在太陽光底下刺了刺我的眼睛––我走過去一看,立刻傻眼
了––是一塊勞力士男裝手錶。

  沒錯,就是那塊,表蒙子上刻著三個字,「王曼媛」。

  這個攤的攤主我不認識,不過他那副長相一看就知道是個精明人。

  我故意裝出一副不經心的樣子,一邊盤弄著表,一邊以閒扯淡的語氣問道,
「這塊表賣好多錢?」

  攤主也覺得我似乎沒什麼誠意,索性連話也懶得說了,伸出一個巴掌,衝我
晃了晃。

  我笑著說,「五百塊?」

  那攤主聳聳肩膀,「儂腦子裡有水呀?看清楚,是瑞士出品的勞力士!五千
塊,少一分錢都不賣。」

  我立刻板起面孔,「儂以為阿拉是不識貨的凱子?儂去打聽打聽,這個市場
誰不曉得阿拉是做什麼的?阿拉一個電話打過去,就有工商局物價局的兄弟過來
,把儂這些破爛東西統統地沒收掉!儂相不相信?」

  那攤主見我脾氣大嗓門高,知道是遇到不好惹的角色了,態度立刻熱情洋溢
,「儂要是真的有心要買阿拉給儂一個實價好啦,發那麼大火何苦來哉!有傷身
體!有傷身體!儂看這個數怎麼樣?」

  說罷豎起一根手指頭。

  我搖了搖頭,「五百,多一分錢也不給。」

  那攤主苦笑道,「講老實話,阿拉收購過來都要八百塊。算啦,儂再給幾個
車馬費,一口價,八百五!」

  我盯著他,「阿拉不跟儂計較,八百五就八百五!不過阿拉有個條件–」我
晃了晃手裡的表,「這塊表是在哪裡收購的?向誰收購的?什麼時候收購的?」

  那攤主上下打量我,「儂不會是公安局的吧?」

  我靈機一動,啪地把表一摔,嘴裡的上海話變成上海普通話,「你收拾收拾
東西,這就跟我走一趟吧!」

  那攤主立刻就急了,「阿我我憑什麼跟你走!我又沒做犯法的事體,這塊表
是上個月在閘北區收購的,你不相信可以去調查!」

  我抱起胳膊,以一種將信將疑的目光看著他,「閘北哪裡?」

  攤主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閘北東風裡!」

  我心想真他媽的無巧不成書,老子就是在東風裡泡大的!

  我閉著眼睛都知道東風裡的地上有多少塊石磚房上有多少塊瓦!

  於是我的心裡更有數了,語氣也就更沖,「誰賣給你的?有多大年紀?長什
麼模樣?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那攤主使勁兒皺著眉頭,「不曉得叫什麼名字,年紀滿大,六七十歲,禿頂
,臉上」

  我的大腦搜索引擎立刻激活,也就兩秒鐘的功夫就鎖定了結果,我不動聲色
,「是不是臉上有一道傷疤,鷹勾鼻子,說話有點漏風?」

  那攤主一拍大腿,「沒錯!就是他!就是他!原來你們早就盯上他啦,我就
覺得他不像個好人!同志,他是不是」

  他壓低聲音,「是不是國民黨派來的特務?」

  我嚴肅地批評道,「你問這個幹什麼?不該打聽的事情就不要亂打聽!」

  說罷我從衣兜裡掏出錢包,「給你這是八百五十塊,數清楚!」

  那攤主愣了一愣,「謝謝儂!謝謝儂!阿拉還以為這塊表是贓物,儂要拿走
充公哩!」

  我正色道,「做我們這一行的要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塊表是你買回
來的,所以要把錢還給你!」

  那攤主感慨不已,「好同志!多少年都沒遇到過像你這麼遵守紀律的好同志
了!」

  -4-

  當晚,我揣著那塊表,回到東風裡。

  東風裡解放前叫做「東福裡」,後來因為文革期間上海「東風派」的司令部
就設置在這兒,所以把名字都改了,而且沿用至今。

  我所說的那個禿頂、臉上有刀疤、鷹勾鼻子、說話漏風的老頭就曾經做過「
東風派」的小頭目。

  聽鄰居說那時候的他可謂風光一時,得到過王洪文的親自接見,還授予他「
造反急先鋒」的「光榮」稱號。

  那段歷史我不太熟悉,但我有耳朵可以去打聽。

  當年,我的二嬸也曾是「東風派」中的一員女將––於是我就找她去了。

  她也五十多了,前年退休後閒在家裡帶孫子。

  她是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東風裡人,凡是在這塊地界上發生過的大小事情沒
有她不知道的。

  所以我常說如果我們東風裡要編一本「街坊志」的話,不把她請去那絕對是
一大損失。

  二嬸果然在家,一邊看電視一邊嗑瓜子。

  我開門見山,「住在弄堂口的那個高老頭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二嬸奇怪地反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是不是他的事兒犯了?」

  我一聽就知道這裡面有戲,「犯事兒?你以為他犯了什麼事兒?」

  二嬸說,「他犯下的事兒可多了去啦!往遠處說小時候偷過東西,文革的時
候打死過人,後來又犯了強姦罪。總之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追問,「強姦?那為什麼沒把他關進去?」

  二嬸呸地一聲吐飛一粒瓜子殼兒,「他是強姦他老婆。那時候的法制沒現在
這麼健全,所以派出所沒辦法治他。」

  我撓了撓頭,「他有老婆嗎?我怎麼不知道?」

  二嬸說,「有過,後來離了。唉!那個苦命女人!從蘇北來的,想入上海戶
口,就嫁給他了。那個老王八蛋三天兩頭地打老婆,把那女人打的呀,嘖嘖,身
上都沒有一塊好地方了!」

  我給自己倒了杯水,「那怎麼說他強姦呢?打老婆是虐待,不算強姦。」

  二嬸搖頭道,「你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有我最清楚––我那時候在居委會,
專管這些雜七雜八的破事兒。那個女人來找我,一見我就哭,說那個老王八蛋強
姦她,她要跟他離婚––當時我跟你的想法一樣,心說兩口子幹那事兒也不叫強
姦呀!那女人把我拉進裡屋,脫了褲子讓我看––我的媽呀!她那地方腫得跟肉
饅頭似的,還在往外滲血。我問她是怎麼弄的,她哭著說,那個老王八蛋的傢伙
比牲口還大,跟個酒瓶子一樣,而且弄起來沒完沒了,每次都得干個把小時。這
還不算,他還要老婆讓他弄屁眼子––你說變不變態?可憐那個女人!稍微有點
不順從就得挨打!那個老王八蛋!我見過他打人,文革抄家的時候,他用一條武
裝帶把人活生生的給打死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那那後來呢?」

  二嬸定了定神,「後來我去找他,他跳著腳大罵,說共產黨能管天能管地,
就是管不著生殖器!我說你那點兒破雞巴事我才不管!現在是你老婆要跟你離婚
,你最好在協定上簽字,如果你不簽,那就要上法庭,到時候一驗傷,你就得吃
不了兜著走!老王八蛋一聽就軟了,嘴巴裡不乾不淨的嘟嘟囔囔,說什麼誰稀罕
這個賤貨!全上海最漂亮的女人老子都幹過」

  我渾身一震,「什麼?他說那個女人是誰了嗎?」

  二嬸滿腹狐疑地看著我,「我說你今天晚上盡打聽這些幹嘛?不會是吃飽了
撐的吧?」

  我不敢把實情告訴二嬸––她的嘴巴快,頭天跟說她的事兒第二天整個東風
裡的人就都知道了。

  我急中生智地胡謅了一個理由,「我有個同學,想寫一本書,講那些老幹部
在十年動亂裡頭是怎麼被迫害的,我這是在幫他的忙,收集資料。」

  二嬸連連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可沒迫害過老幹部!那一年應該是一九
六七年,我才十幾歲,跟著人家瞎起哄。」

  我又好氣又好笑,「我也沒問你幹過什麼呀!我這不是在問高老頭的事兒嗎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他到底姓什麼叫什麼?」

  二嬸想了想,「他原來叫什麼我忘記了,只知道文革剛開始的時候他要高舉
偉大旗幟,所以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做『高舉』,現在的戶口本上還叫『高舉』
。」

  我笑道,「老王八蛋有七十了吧?這把子歲數,該『不舉』了。」

  -5-

  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為了搞清楚事實真相,我決定親自到高老頭那兒走一趟。

  在我的印像當中,打我記事那天起,高老頭就是我們這裡最不受歡迎的人物


  他長期喝醉酒,一開口就罵人,什麼髒話都敢說。

  他似乎從來都不洗澡,離著老遠就能聞見他身上的臭鹹魚味道。

  可聽長輩們說,他年輕的時候還挺精神的,居然有個外號叫「閘北王心剛」
––注,王心剛,電影演員,飾演過《紅色娘子軍》中的洪常青一角,被譽為文
革期間的中國第一美男子––由此可見年青時代的高老頭並不像現在這副德性。

  我想變化是發生在八十年代初––高老頭被單位除名了。

  至於被除名的原因眾說紛,比較普遍的說法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調戲婦女
而且屢教不改。

  不管是因為什麼吧,反正他夾著鋪蓋卷灰溜溜地回到了東風裡,之後他就好
比王小二過年,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

  我跟高老頭沒有過多的接觸,唯一能留在記憶裡的,是我念小學五年級的時
候有一次在河邊撒尿,正好遇見了他。

  我們家門前的那條所謂的「河」其實就是一道臭水溝,經常有一些翻了白肚
的死魚在水中飄浮,所以再多加我的一泡尿也沒什麼,最多不過多幾條死魚––
高老頭湊過來,抻長脖頸,看了看我的小雞雞,說,「喲!傢伙不小嘛!」

  我驕傲地一挺肚子,「那當然!」

  高老頭冷笑兩聲,「沒見過世面!還是老子讓你開開眼吧!」

  說罷從褲襠裡把他的雞巴掏出來––果然就跟我二嬸形容的一樣,有啤酒瓶
子粗,有乾麵杖那麼長,龐大得嚇死人!

  高老頭得意洋洋地叫道,「看好了!」

  話音未落,他的雞巴跟水管子似的激射出一條水線,竟然射到了對岸––我
目瞪口呆,心說,他媽媽的,連驢子都射不了這麼遠!

  好了,下面要把話題扯回來。

  在去高老頭家的路上經過雜貨鋪的時候我買了一瓶五十二度的洋河大苗。

  我知道高老頭一喝酒話就多,而我正是希望他能夠說點什麼出來,所以這瓶
「催『話』劑」是必不可少的。

  我看了看表,差五分鐘八點,一彎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樹梢。

  高老頭家亮著燈,從裡面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我拍了拍門,有個嘶啞的嗓音問道,「誰呀?」

  我應了一句,「是我!有件事兒想找您幫個忙!」

  那聲音嘀咕道,「找我幫忙?幫什麼忙?」

  門吱呀呀地開了,高老頭出現在我面前。

  他憊縫著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半天,才把我認出來,「喲,稀客呀,
進來吧,進來吧」

  才一進門,我就忍不住想嘔吐––這是什麼氣味呀!

  濃郁的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我環顧四周,竟沒發現能讓我坐下的地方。

  只見高老頭跟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裡拽過來一個木箱子,「沒人上我這兒來
,椅子也就省了,你湊合坐吧。」

  我勉強笑道,「那您坐哪兒呀?」

  高老頭說,「我這有個醃鹹菜曇子,正合適。」

  說實話,這高老頭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屋子裡連件像點樣兒的傢俱都沒有,牆壁班駁,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黑泥。

  我看著步履蹣跚滿臉褶皺背駝得跟龍蝦一樣的他,心裡泛起一股說不清、道
不明的滋味。

  我把酒遞給他,「別空著手求人––我給您帶來一瓶酒。」

  高老頭的眼睛徒然亮了一亮,幾乎是將那酒瓶子搶在手中,「好酒好酒」

  他迫不及待卻又顫顫巍巍地擰開瓶蓋兒,一仰脖頸,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
,然後長長地噓一口氣,無比滿足地抹抹嘴巴,「過癮!過癮!你找我有什麼事
兒,說吧!」

  我盯著他,「有個朋友要賣給我一樣東西,可我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錢。我
心想咱們這東風裡就數您見多識廣,這不,我把東西帶來了,您幫我看看––」

  高老頭一陣乾笑,「嘿嘿,見多識廣,嘿嘿,見多識廣你還真找對人了。想
當初,我們造反抄家的時候,見過多少好東西呀,說出來你都不信,你–」他的
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目光忽然僵直在空中。

  他看見了我手中的那塊表。

  我將表輕輕搖晃,「您認識這塊表嗎?」

  高老頭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半晌方止,「你你是從哪兒得來的?你你都
知道了些什麼?」

  此刻我已斷定––王曼媛之死跟眼前的這個糟老頭子有直接干係。

  王曼媛為什麼要自殺?

  這個謎底,也許今晚就能揭曉。

  我極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激動情緒,卻無法阻止體內的血液嘩嘩作響。

  我緩慢而有力地說,「你知道些什麼?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

  高老頭的手在簌簌顫抖,眼看那酒瓶子就要墜地。

  我剛打算伸手去接,可沒想到高老頭的手突然握緊!

  我頭頂上的電燈泡無風自動,而班駁牆壁上的人影子也隨之怪異地飄忽起來

  高老頭將瓶口湊到嘴邊,嘴唇張開,露出幾顆白森森的牙齒,「你想聽,是
嗎?那我就都告訴你,我總不能帶著這些秘密進棺材!」

  他順勢喝了一口,然後放下酒瓶,眼神直勾勾地射向窗外,想是在回憶,又
像是在發怔,過了半晌,才自言自語道,「是啊,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到底
發生了什麼事兒呢?」

  (中)

  -1-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一夥「造反派」抄了王曼媛的家。

  他們燒了她的書,砸了她的鋼琴,鉸碎了她的旗袍。

  他們瘋狂地衝她叫喊,「你的丈夫是資本家!是壓迫在我們工人階級頭上的
吸血鬼!是牛鬼蛇神!他雖然死了,但陰魂不散!你要完全、徹底地跟他劃清界
線!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他們當中,有一個三十剛出頭的年輕男人,他的名字叫做高舉。

  高舉雖然也在叫喊,但他的眼神和心思卻完全聚集在王曼媛的身上。

  當時,王曼媛還未滿四十歲,正值一個女人最成熟也最性感的年齡段。

  雖然絲緞般的長髮遮住了她的面孔,使高舉無法欣賞到她那清麗的五官,但
一襲薄若蟬翼的睡衣卻出賣了她那勻稱修長、凹凸有致的豐腴身體。

  尤其是那雙踩踏在柚木地板上的赤腳––那是一雙幾乎接近完美的纖纖秀足
––腳趾綿長,趾甲玲瓏,足踝圓潤,膚色如玉。

  高舉為此心跳狂烈!

  他萌生了將那雙腳的主人佔為己有的強烈慾望。

  於是誰都沒能發現––就在「造反派」們翻箱倒櫃清查「四舊」的時候,有
人鑽進王曼媛的浴室,偷走了王曼媛的一條內褲。

  那是一條穿髒了還沒來得及洗的內褲,繡著粉色蕾絲,款式摩登。

  最為可貴的是,內褲上還沾有一根彎彎曲曲、色澤黑亮的陰毛,並染有一小
片淡黃色的尿漬。

  接下來的連續數夜,上海市閘北區東風裡的某個陰暗角落裡,高舉如獲至寶
地面對偷來的內褲,一邊深嗅著王曼媛的氣味,一邊吸吮和品咂著王曼媛的陰毛
,一邊瘋狂地手淫。

  他的旺盛的精力、剽悍的體格以及龐大的器官能使激射而出的精液在牆壁上
留下坑坑點點

  -2-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白妮妮剛過完二十歲生日。

  那時她的精神狀態還很正常,雖然她的斯坦威鋼琴被「造反派」砸毀了,但
這件事無礙她的身體發育––她經常為胸脯日漸隆起而感到發愁。

  要知道那個年代的女人並不覺得「挺」好。

  更何況白妮妮正在積極爭取參加革命現代芭蕾舞劇《白毛女》的演出。

  她的舞蹈老師明確地告訴她––乳房太大會影響身體的平衡,不利於技術的
發揮。

  總之,剛滿二十歲的白妮妮不但青春爛漫,而且單純得像一張白紙,她是王
曼媛的心頭肉,也是王曼媛唯一的精神寄托。

  於是這就給高舉造成了可趁之機––他知道,白妮妮是王曼媛的死穴!

  而母親總是肯為女兒做出犧牲的。

  他找上門去,直接面對王曼媛,「恭喜你呀王曼媛同志!」

  他嬉皮笑臉地說,「我們司令喜歡上了你的女兒,叫我來跟你商量商量。」

  王曼媛目瞪口呆,「司令?什麼司令?」

  高舉從懷裡掏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相片,「他是我們『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造反有理先鋒隊』的總指揮,年紀雖然大了點兒,但根正苗紅,三代貧農,而且
還是光榮的共產黨員,前途無量呀!」

  王曼媛接過相片一看,登時頭皮發麻。

  只見相片上的男人不但相貌奇醜,而且皺紋滿臉––也許是高舉把他爹的舊
照翻出來了,否則沒這麼好的效果––王曼媛的手微微顫抖,「不!我不同意!


  高舉冷笑,「你知道嗎?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對無產階級文化
大革命擁護還是反對的問題!你要在大是大非面前端正態度呀王曼媛同志!」

  說罷,高舉蹺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打量著滿臉愁容的王曼媛,心想,這娘
們兒可真是個尤物,連皺眉都皺得這麼好看!

  瞧她露出來的那半截子胸脯,又肥又嫩又雪白,就跟奶油蛋糕似的!

  這要是吃進嘴巴裡該有多美

  想著想著,高舉的下面就高高舉起了,眼看那褲襠處雄赳赳氣昂昂地撐起了
一頂小帳篷。

  高舉趕緊併攏雙腿,「還用考慮嗎?我看就這麼決定吧!今天是八月五號,
也是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炮打司令部〉大字報發表一週年的大好日子!毛主
席說,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王曼
媛同志,黨考驗你的時候到了!」

  王曼媛的心筆直地往下沉

  她懇切地說,「請你請你轉告那位那位司令,我們很感謝他的他的厚愛,可
是妮妮還小,還需要在社會主義的大熔爐裡鍛煉和學習,所以所以再過些時候過
些時候再考慮婚姻問題,你看行嗎?」

  高舉慢慢地接近獵物,「你的意思是讓我回去美言幾句?」

  王曼媛不知是計,她用熱切且充滿希望的目光注視著高舉,「拜託了小高我
可以叫你小高嗎?」

  高舉曖昧地笑,「可以我還可以叫這件事情泡湯不過,你該怎麼謝我呢?」

  王曼媛怔了一怔,「家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這樣吧,我還有一塊手錶,是
我丈夫的遺物,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去戴反正放在家裡也用不著。」

  高舉緩緩地站起身,「你丈夫還有一樣遺物,我想要。」

  王曼媛吃驚地看著他,「還有一樣」

  高舉步步逼近,「不錯,你猜是什麼?」

  王曼媛終於看見了高舉的明顯勃起

  ?那間她全都明白了,她恐懼地往後退卻,「不!不要啊!」

  高舉猛撲上去––在王曼媛的身後是一張寬大的床,高舉就將她撲倒在床上
,使勁兒地按住了她的兩條胳膊,用牙齒撕扯掉她的上衣紐扣

  窗外的大街上,一輛架設著高音喇叭的解放牌卡車緩緩駛過,一個嘹亮的男
高音在叫喊,「一小撮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與無產階級司令部相對抗。因
此,從政治上、思想上、理論上把他們批深批透批倒批臭,就是給資產階級司令
部最徹底、最致命的摧毀!」

  這樣的故事我們在今天聽起來覺得十分荒唐可笑,可在當時它不算什麼––
一九六七年八月五日,也就是高舉用暴力強佔了王曼媛的當天,在北京,在天安
門廣場,劉少奇、鄧小平以及陶鑄夫婦被百萬人圍攻批鬥並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
人身摧殘!

  一個國家都蒙受到了侮辱,那麼王曼媛––一個資本家的妻子,一個柔弱無
助的女人,即使被玷污了又能怎樣?

  又算得了什麼呢?

  -3-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高舉在王曼媛的身上獲得了強烈的快感。

  三十五年後的某個夜晚,高舉在自己的家裡回憶當時的情景,依然令他感到
興奮。

  他的下巴上懸垂著一條長長的哈喇子,渾濁的眸子裡閃動著光––他那青筋
畢凸的手堅定地握著酒瓶子,「舒服!操過那樣的逼,別的逼就不想操了!人家
幫我找了個蘇北娘們兒,他媽的,脫了褲子一看,根本就沒辦法跟人家比!人家
那個逼,不但長得好看,還又緊又滑,水又多,嘖嘖,操起來還帶響聲的……」

  「我一插進去,就知道是個好東西,個逼就跟個小拳頭一樣,攥得我屁眼兒
都發癢。不是跟你吹牛,我操逼能連著操兩三個小時,你行嗎?你不行吧!不過
我得分跟誰,跟王曼媛就不行。怎麼說呢?有些女人的人的逼雖然小,可她跟個
死人似的,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就一點情趣都沒有。王曼媛不同,我一操,她
就哼哼,而且哼得好聽極了,拖著哭腔讓人越聽越想操我第一次操她的時候,她
還流眼淚,我以為是自己把她弄疼了,可她又抱著我的屁股不撒手!我這才明白
,原來她是覺得舒服!覺得爽!也難怪,守了小二十年的寡,能不想瘋了嗎?又
遇上我這根雞巴!嘿嘿!那真叫解了饞啦!」

  高舉猛地仰脖,咕咚一口,然後直咂嘴,不知是在品咂酒的醇香,還是在回
味他的美好性事。

  「我玩了命地操!把她的屁股蛋操得啪啪直響!她的水越操越多,就跟水龍
頭忘了關似的,最後把床單都浸透了我問她,這下可舒服了吧?你猜她怎麼說?
打死你都想不到!我到現在都記的清清楚楚––她反過來問我,你舒服嗎?要不
,我給你換個姿勢?」

  我不太願意相信高舉的話,因為王曼媛給我的印像非常好––相片上的她可
以用「清麗脫俗冰肌玉骨」這八個字來形容,而她隨筆寫來的文字也透露出優雅
淡泊的氣質。

  難道這樣的女人也有放蕩不羈的另一面嗎?

  我盯著高舉––他那副忘情投入的樣子又不像是在撒謊。

  如果他的敘述屬實,我只能理解為––在當時的情況下,王曼媛不得不曲意
奉承以換取自己和女兒的生存條件。

  或者還有第二種可能性––王曼媛身為正常的女人當然會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民間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說法,王曼媛恰值虎狼之齡,又碰上本錢充
足精力充沛的高舉,就好比乾柴遭遇烈火怨婦遭遇曠男,兩下裡一拍即合。

  不過按照後一種說法去理解的話,那王曼媛的死因又另有乾坤了。

  我一直以為王曼媛是遭到了高舉的強暴而羞憤自殺,但事實是早在一九六七
年的八月五日,王曼媛就跟高舉發生了性關係。

  此時距王曼媛的自殺時間還有三個多月,而且據高舉所言他的所作所為並非
強暴––剛開始的時候其性質可視為強暴,可發展到後來還頗有些兩情相悅的意
思。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看來我只能耐心地聽下去

  「我撥出雞巴,叫王曼媛翻過身來,跪在床上。這樣一來,她的屁股正好衝
著我那個屁股長得太好看了!又肥又嫩,又白又圓,摸起來滑不留手。本來我的
雞巴就夠硬的了,一看見這樣的屁股,它又硬起來三分」

  高舉說到這裡,竟然當著我的面去揉他的褲襠。

  「正趕上夏天最熱的時候,不動都出汗,更何況我們幹得那麼兇猛!那王曼
媛就跟從黃浦江裡撈出來的一樣,汗水還有騷水順著屁股縫滴滴答答的往下直淌

  我用枕巾幫她擦乾淨,一邊擦,一邊親她的屁股。剛才我只顧著操逼,沒來
得及好好看,這下才把她看了個透徹!她的屁眼兒小小的,紅紅的,我一摸它,
它就哆嗦

  還有那個肥還有那個肥逼,上面全都是白沫子,像抹了一層奶油。我把腦袋
湊上去,用嘴巴嘬她,一嘬就是一汪水,一嘬就是一汪水,像在吃灌湯包子!爽
啊!

  王曼媛也爽,一個勁兒哼哼唧唧,屁股還扭來扭去,扭著扭著就突然不行了
,身上的肉跟上滿了發條似的,繃得緊緊,連屁眼兒都凹了進去我知道她要丟,
也就是你們文化人說的,要來高潮!我心說給你一把過癮的,叫你一輩子都忘不
了老子!於是我就趴在她身上,雞巴頭對準肉洞,使勁兒地插進去!

  那王曼媛拚命尖叫,比外面的高音喇叭還高音。刺激!真刺激!我也熬不住
了,就狠狠地操了她幾十下,操得她鬼哭狼嚎,差點兒沒休克。最後,我射在她
裡面––那一次射得最多,像憋了一泡長尿好不容易才找到廁所,痛快極了!我
估計起碼射了一茶杯」

  高舉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不行,我得去撒尿年紀大了,容易走腎,不像年
輕的時候,一憋能憋一天」

  他鑽進一個黑咕隆咚的門洞,沒過多久,便聽見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小便
聲。

  -4-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明媚陽光照亮了王曼媛的生命樂章中的最後的高潮
––幾個強有力的小節起伏跳躍,隨即,就到了尾聲。

  後來我終於拿到了王曼媛的日記本。

  在最後幾篇裡日記裡,她陸陸續續地記載了當時的情形以及自己的心理狀態
––一九六七年八月六日俊生,我在人間給你寫這封信,希望遠在天堂的你可以
寬恕我,但願你能賜予我勇氣,讓我敢於直面一切!

  俊生,你走得太早,留下我一個人寂寞地生活,我無法抵禦那突如其來的風
雨。

  我們的女兒太柔弱,柔弱得一如溫室裡的花兒,她需要呵護,經受不住風吹
雨打。

  可是我又能怎麼做呢?

  這個世界已經失去理智,變得混亂而又瘋狂,連我自身也難以保全。

  俊生,你能理解我嗎?

  俊生,我的身子被另一個男人玷污了。

  那個年輕的男人!

  就像一匹年輕的野獸,有永遠都使不完的精力。

  說句不該說的話,他把我帶進飄飄欲仙的境界,這是你從來都不曾給過我的

  在那裡,我忘掉了所有的憂愁,所有的煩惱,有那麼一瞬間我情願就這樣死
去。

  俊生,我又是害怕,又是興奮,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卻沉溺在肉
慾的泥沼中無力自撥。

  事到如今,我只好承認自己是一個飢渴的女人,一個放蕩的女人,一個脆弱
的女人

  俊生,我想我的心裡還是愛你的,儘管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匆忙的兩年,
可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我的丈夫。

  請相信我,在這個炎熱的漫漫長夜裡,在散發著淡黃光暈的燈光下,我難以
自抑地想念你,淚流滿面地想念你。

  汝妻曼媛。

  一九六七年八月十日

  武鬥愈演愈烈,聽高舉說,有個「紅旗派」要跟他們「東風派」搶地盤,所
以就打起來了,還打死好多人。

  我勸他小心點兒,他卻反過來責怪我,說「紅旗派」是「走資派」,不把他
們打倒,就無法取得最後的勝利。

  我感到迷惑,明明是亂成了一鍋粥,可收音機裡卻說「全國無產階級文化大
革命的形勢大好,不是小好。整個形勢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

  高舉天天都來,天天都要,有時候一晚上要好幾次,我都有些吃不消了。

  今天在浴室裡,我發現私處又紅又腫,還隱隱作痛。

  看來一定要有所節制才行!

  最近太亂,我叫妮妮別回家了,住在學校裡還會安全一些。

  同時我也不想讓她見到高舉

  我跟高舉之間的關係真不知道該怎樣向她解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心情很壞,就此住筆。

  一九六七年八月三十日

  連續半個多月不見高舉的人影,今天卻神出鬼沒地出現了,身上的衣服髒兮
兮的,帶著一股土腥味道。

  我問他死去了哪裡,為什麼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說他失手打死了一個「紅旗派」的小頭目,不得不跑去鄉下避避風頭。

  我聽說鬧出了人命,難免膽戰心驚,高舉卻背誦毛主席語錄,說要奮鬥就會
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問他事情了結沒有?

  他說沒有,本打算再躲些日子,但是想我想得快發瘋了,就忍不住偷偷地跑
了回來。

  他一邊說,一邊動手動腳。

  說實話,中間隔了這麼長時間沒做,我也有些想要。

  已經是傍晚六點,但天黑得晚,屋子裡還是亮堂堂的,高舉坐在椅子上,那
話兒筆直豎立,像一根旗桿

  他叫我用「騎馬」的姿勢跟他做那種事,我說羞死人了,還是到床上去吧!

  可他不依不饒,一把將我拽進懷裡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聞見他身上的那股男子氣息,我就耳熱心跳,下
面水兒直流。

  高舉抱著我,話兒對著我,徒然一使勁兒,就插了進來。

  之後發生了些什麼事,我全都忘記了。

  只記得從他插入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曾停止過。

  我們從樓下做到樓上,從客廳做到臥室,從地板上做到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丟了多少次,也不知道他丟了多少次。

  他那話兒實在太過粗大,就算是射過了,還能賴在我那裡面,一樣塞得滿滿
噹噹,而且動著動著,又硬起來。

  夜深人靜。

  他終於扯著呼嚕睡著了。

  我坐在燈下記這篇日記。

  我的臉上跟下體都火辣辣的發燙,心裡卻甜絲絲的作癢。

  -5-

  三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如果那場人間慘劇不曾發生,那麼也許會有另一種
結局。

  不知道已經蒼老的高舉是否曾經做過一些關於「如果」的假設。

  燈光下的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撫摸那條橫臥在他的臉頰之上的狹長傷疤。

  那是一條歪歪扭扭有如菜青蟲一般的傷疤,想必是縫合時處理得非常潦草,
乃至皮肉翻捲凸起,徹底破壞了原本還算英俊的面孔。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是八月裡的最後一天。

  悶熱的上海突然刮起一陣帶有水氣的風。

  到了黃昏時分,外面下起雲過雨。

  雨點劈劈啪啪地打在玻璃窗上,那響聲使他回憶起小時侯在閘北街頭吃過的
炒豆子。

  他無聊地擰開那台刻有「大海航行靠舵手」字樣的「紅燈」牌收音機,先是
一個女播音員高聲朗誦毛主席語錄,「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
畫繡花革命就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行動接下來請聽歌曲〈革
命造反有理〉」

  高舉跟著哼哼,「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
反有理!造反有理!造反」

  就在他準備把那鏗鏘有力的兩個字一口氣吐出來的時候,虛掩著的房門突然
被人一腳踹開!

  一個身體踉蹌著直撲過來––是王曼媛!

  她披頭散髮,衣衫不整。

  在她身後,出現三個臉色陰沉、手裡握著菜刀的年青男人。

  高舉驚叫,「林衛彪!」

  事隔三十五年,在一個初冬的夜晚,「林衛彪」這個名字從高舉的嘴巴裡喊
出時,他的臉頰連同那道醜惡的傷疤依然因為仇恨而產生變形。

  他連著喝了兩大口酒––

  「那個時候,上海灘有幾個出了名的狠角色,我算一個,林衛彪算一個,還
有一個比我們倆更狠、更下得去手,叫做王向東」

  高舉放下酒瓶,「我一見到林衛彪,就知道這回瓦塌了!觸霉頭觸到哈爾濱
,不死也要脫層皮!林衛彪講話細聲細氣,像個女人,人長得白白淨淨,也像個
女人,可不曉得為什麼,人家看見他就跟看見了毒蛇一樣,脊椎骨發麻,頭皮發
炸,渾身不自在。我說,林衛彪,你不要亂來,有事體坐下來慢慢講!林衛彪一
個勁地冷笑,說,不錯,不錯,我找你找了半個月,就是要同你講講閒話。」

  高舉沉浸在回憶中,講述得有條不紊。

  如此氣氛緊張的場面,從他嘴巴裡說出來居然語氣出奇地平靜,想必是已經
在大腦中重演了無數回。

  「如果我手裡有把刀,我也不怕這伙癟三,可當時手無寸鐵,想跑也沒地方
跑。林衛彪拖了把椅子坐下來,說,你個小赤佬,到處找都找不到你,原來藏在
這個地方玩女人。你媽個巴子,玩的還是資本家的女人,好玩嗎?我也來玩一玩
!我說,林衛彪,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件事跟她沒關係,你衝我來好了!林
衛彪點點頭,嘴裡說,好!好!說著說著兩隻腳一跺地,整個人跳了起來,衝到
我面前劈頭就是一刀!看見了嗎?」

  高舉用左手食指左邊臉頰上的刀疤,「這一刀砍下來,都砍進骨頭裡了!我
就覺得眼前血紅血紅一片,兩隻耳朵嗡地一下昏死過去。」

  講到這裡,高舉停頓了片刻,屋子裡一片死寂,只有幾隻老鼠在房頂跑動,
弄出一陣爪子撓木板的刺耳聲音。

  「我不知道昏死了多久,一醒來就聽見王曼媛哭得連嗓子都快哭啞了。還聽
見林衛彪在罵人,你媽個臭屄!老子搞得你不爽嗎?哭哭哭哭個雞巴,我睜開眼
睛一看,他媽媽的,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是穿著衣服的,跟在澡堂子裡一樣。王曼
媛趴在地板上,像一條母狗,林衛彪在後面搞她,像一條公狗。這樣才搞了一會
兒,林衛彪就嗷嗷叫喚說,出來了!出來了!然後撥出來,換第二個,第二個幹
完換第三個,等到第三個完事操,林衛彪又硬了!」

  高舉將他那剩下不多的幾顆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說實話,我那時侯把王曼媛看作自己的女人。眼看著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
人搞,心裡窩火透了!我心想,林衛彪,你個兔崽子,你最好把老子一刀砍死!
如果老子還有一口氣在,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你碎屍萬段!」

  高舉越說越激動,乾癟的胸脯跟扯風箱似的呼哧呼哧起伏

  「我一著急,就又昏過去,再甦醒的時候,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原來林衛彪
以為我翹了辮子,就把我丟下不管了。我爬呀爬呀,爬出房間客廳沒開燈,從二
樓漏下來一片亮光,還傳來林衛彪的聲音––這地方不錯,老子就住在這裡不走
了!本來我身上再也沒有力氣,可一聽林衛彪的話,我就來了勁兒,我心說,你
千萬別走,千萬要等著我!我一鼓作氣,一直爬到大街上,外面剛下過雨,風是
涼涼的,這麼一吹過來,我的頭又疼又清醒我攔住一輛自行車,叫他把我送到醫
院,從這兒到這兒」

  高舉用手掌量了量傷疤的長度,「一共縫了有七十多針!連醫生都說老子命
大,竟然沒死,嘿嘿!我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禮拜。傷口一拆線,我就跑去找王
向東––要對付林衛彪,不找他不行。當時的階級鬥爭形勢很複雜,分了雜七雜
八的好多派。你比如我是東風派,林衛彪是紅旗派,王向東雖然是野路子,但手
底下有人有槍,誰都不敢惹他。搞『文攻武衛』的時候,我跟他做過戰友,所以
說起來還有些交情。我對他說,你幫我出這口鳥氣,我就跟你幹!王向東撇撇嘴
說,林衛彪算個雞巴!毛毛雨啦!」

  我越聽越覺得心驚膽跳––這比舊社會還要禿子打傘無法無天!

  想想也是,解放前的上海還有「巡捕房」,可是文革期間連「公檢法」都被
砸爛了,整座城市處於無政府狀態,而王曼媛生不逢時地趕上了那個年代––這
不僅僅是她個人的不幸,也是所有中國人的不幸。

  高舉又一陣咳嗽,然後往地下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第二天,我,王向東
,還有另外兩個弟兄沒等天黑就一起上路了。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天是九月八號
,天氣很涼快,一想到馬上就能親手收拾林衛彪,我的心裡就他媽媽的爽!當時
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林衛彪逃跑了。上海這麼大,想找人可不那麼容易」

  (下)-1-

  一九六七年九月八日,農曆八月初八,白露。

  高舉,王向東,還有兩個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愣頭青」飛快地蹬著永久牌
自行車,穿行在傍晚的街道上。

  他們把腰板挺得筆直––因為腰裡別著又長、又薄、又鋒利的西瓜刀。

  遠遠地瞧見那幢沐浴在金色夕陽中的小樓,一共三層,一色的青磚,牆壁上
掛滿了青翠的籐蔓。

  籐蔓在隨風搖曳,顯得輕柔多姿,生機盎然。

  眾人一起下車,把車子停放在一家小食店的門口,然後一路疾走,繞行到小
樓的後面,翻窗戶進去。

  高舉是第一個,他一落地就聽見客廳裡有人嚷嚷,「衛彪!來人了!」

  高舉吃了一驚,還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

  他隔著門縫往外一看,只見林衛彪正興沖沖地從樓梯上下來,把木樓梯踩得
登登直響,「我看看,是誰?」

  與此同時,正門被推開,逆光中出現一個苗條的身影,原來王曼媛的女兒–
–白妮妮。

  白妮妮沒想到家裡會有這麼多的男人,心想,不是又來抄家的吧?

  心念方動,但聞樓上傳來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妮妮!快跑!快跑啊!」

  白妮妮下意識地轉身––但已經來不及了!

  林衛彪伸長手臂,硬生生地將她拽了回來!

  林衛彪笑道,「都到家了,還想跑去哪裡?」

  白妮妮已經意識到家中出了大事,「你是誰?你想幹什麼?我媽媽呢?媽–
–」她一抬頭,就看見了王曼媛,登時整個人怔住了!

  其實不光是她,就連高舉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個禮拜不見,王曼媛跟變了個人似的,披頭散髮,面無血色,眼眶深陷進
去,眼球卻凸出來,像兩粒搖搖欲墜的黑葡萄––這都不算什麼,最令人瞠目結
舌的,卻是她的身體––一絲不掛,連鞋都沒穿,想必是情急之下也顧不上許多
了––那一度如美玉無暇的肌膚上橫七豎八地佈滿了黑紅色的淤血,像一條條附
體而噬的水蛭。

  王曼媛嘶喊,「林衛彪!你放過我的女兒!」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幾乎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白妮妮拚命掙扎,「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畜牲!」

  林衛彪輪圓胳膊,給了白妮妮一記響亮清脆的耳光,「你敢罵我?你知道老
子是誰嗎?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除了偉大的毛主席和林副主席,沒人敢跟老子這
麼說話!」

  這時候王向東他們也都翻窗戶進來,伏在高舉的身後。

  高舉想衝出去,他身子剛一動,就被王向東拽住––客廳裡,白妮妮被一巴
掌打得眼前直冒金星。

  王曼媛踉踉蹌蹌地衝下來,想拉開林衛彪,後者卻奮起一腳,將王曼媛踹到
沙發上,踹得她差點兒背過氣去。

  白妮妮哭喊,「媽!媽!」

  趁著外面的亂勁兒,王向東湊到高舉的耳邊小聲說,「先摸清楚他們到底有
多少人!」

  高舉說,「原來有三個,看樣子走了一個。」

  王向東點點頭,「別急,瞧林衛彪的樣子是要脫褲子,等他脫了褲子再動手
!」

  果然,林衛彪滿臉獰笑,在白妮妮的臉蛋上摸了一把,「好滑溜啊!」

  回頭沖同夥咆哮,「傻站著幹嘛?還不過來幫忙?」

  那廝屁顛兒屁顛兒地跑過來,「衛彪,怎麼幹?」

  林衛彪罵道,「傻逼!幫我按住她的胳膊,不然我褲子都沒辦法脫。」

  說罷,林衛彪一把薅住白妮妮的頭髮,將她推搡王曼媛的身邊,「看好了,
我是在幫你女兒開苞!你怎麼也不謝謝我呀?」

  王曼媛痛苦地捂著肚子––適才林衛彪的那一腳力道十足,只怕連堵牆都踢
倒了,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這時欲哭無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按倒在沙發上,裙子被掀起來,內
褲被扒掉

  白妮妮又哭又喊,嬌小的身軀有如暴風雨中的梨花,簌簌地顫抖個不停。

  林衛彪嘿嘿淫笑,「到底年輕呀!瞧這個屄,就是比她媽的嫩!」

  一邊說,一邊鬆開皮帶,長褲墜地,露出一根95蕉似的雞巴,然後他低頭彎
腰,右手捏著龜頭,對準白妮妮的膣孔,就要往裡面插。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林衛彪的雞巴要進去還沒進去的那一剎那,林衛彪忽然
覺得脖子上一涼,隨即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我問你,你是想要大頭呢?還是
想要小頭?」

  林衛彪大吃一驚,他那硬翹翹的雞巴忽然跟刺蝟似的,縮成小小的一團。

  他眼皮兒一抬,只見同夥早就躺在了地板上,竟然哼都沒哼一聲,可見來的
這幫人不但下手狠快,而且手法老練。

  林衛彪咬咬嘴唇,「同志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
走到一起來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高舉哈哈大笑,「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
要問題!林衛彪,你先看清楚我是誰!」

  林衛彪顫聲道,「高高舉?」

  高舉得意洋洋,「沒想到吧?老子是屬貓的,有九條命!弄沒了一條,還有
八條!」

  林衛彪臉色煞白,心裡一個勁兒地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補上一刀!

  今天落在對方手裡,只怕小命不保

  想到這裡,索性豁出去了,扯著嗓子大叫,「高舉!有本事你就一刀砍死我
!反正我把你的女人給幹了!整整幹了她一個禮拜!我告訴你,她的屄都我干爛
了!今後,你想幹都幹不成啦!哈哈!哈哈哈!」

  高舉氣得直哆嗦,正想手起刀落,卻被王向東用刀背擋開,「別急,想要他
死還不容易?毛毛雨啦!」

  一邊說,一邊來到林衛彪面前,笑憊憊地問道,「你認識我嗎?」

  林衛彪摸了摸脖子,「你是王向東。」

  王向東點頭道,「不錯,你連我的兄弟都敢動,膽子不小啊!」

  林衛彪見對方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心裡又萌生出求生的慾望,他一個勁兒
地點頭哈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錯了!我錯了!」

  王向東慢條斯理地說,「沒關係,沒關係,毛主席說,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
裡來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不是。是自己頭腦裡固有的嗎?不是。一個人犯
了錯誤不要緊,關鍵是要認識清楚錯在哪裡。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就是你的
這根雞巴誤事」

  他一直和顏悅色,誰都沒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

  但見刀光一閃,林衛彪的雞巴連同卵蛋被連根切下,吧唧一響,軟綿綿地落
在地板上,然後那鮮血才跟標槍似的,嗖地竄出來!

  林衛彪尖聲慘叫,兩隻手死死地捂著刀口,先是滿地打滾,滾得渾身都是血
,然後白眼珠子一翻,就此暈死過去––屋子裡的人全驚呆了!

  白妮妮更是死死地捂著臉,身體顫抖個不停

  王向東卻神情自若,將西瓜刀一扔,撣了撣衣服,「他媽的乾脆切掉,看你
今後還怎麼幹!二毛三毛,把他捆起來,這小子沒死,待會兒就醒,別讓他跑了
!」

  王向東的兩個「幫手」答應了一聲,立刻行動起來––翻箱倒櫃地找出來一
捆電線,將林衛彪結結實實地紮成一個粽子。

  天已經黑了,屋子裡更顯得昏暗,彼此之間都看不清面孔,只有幾雙眼睛在
幽幽地閃光。

  黑暗中,王向東忽然問道,「高舉,這林衛彪我算是交給你了,接下來你怎
麼謝我呀?」

  高舉怔了一下,隨即發現王向東的眼光往白妮妮的身上亂瞟。

  高舉個聰明人,見了他的這副神情,哪有不識相的道理,心裡覺得好笑,索
性直接了當地說,「向東,這大的不是我老婆,小的不是我妹子,你想上就上,
不關我的事!至於這林衛彪嘛,算我姓高的欠你一個大人情,改天我請你喝酒,
咱哥倆喝他個一醉方休!」

  王向東哈哈大笑,「兄弟果然是個痛快人,好!好!這頓酒我跟你喝定了!
誰請誰都無所謂,毛毛雨啦!要不我跟你打個賭吧,誰輸了誰請客,你看怎麼樣
?敢不敢跟我賭?」

  高舉笑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你想賭撲克?還是賭牌九?」

  王向東衝沙發上的母女倆努努嘴,「咱倆一人一個,誰先交貨算誰輸!」

  站在旁邊的「二毛三毛」不約而同地拍手起哄,「好主意!」

  -2-

  王曼媛當時的心情只能用「萬念俱灰」來形容。

  她非常清楚,給她和女兒帶來這場劫難的罪魁禍首就是高舉。

  也許在女兒即將被凌辱高舉突然出現的那一剎那她還心存僥倖––她希望他
是她們的「救星」,是一個與林衛彪之流有所不同的男人––但她徹底絕望了!

  她神色木然在坐在沙發上,懷抱著兀自簌簌顫抖不休的女兒,眸子裡透出三
分淒切,七分迷惘。

  九月的上海到了夜裡略有一絲涼意。

  濕潤的晚風吹動窗簾,月光隨著籐蔓的飄拂婆娑起舞。

  這本是充滿詩情畫意的夜晚,然而,空氣中卻瀰漫著濃郁的血腥氣味。

  電燈亮了。

  王曼媛欲哭無淚地注視著步步逼近的高舉––對方的臉上多出來一條令人觸
目驚心的狹長刀疤,這使他顯得面目猙獰。

  就聽見高舉笑道,「向東,你先挑,你買大還是買小?」

  王向東抱著胳膊,踱步過來,「大的你已經熟門熟路了,阿拉不和你爭,就
買個小吧!」

  高舉說,「不曉得這個大的讓林衛彪弄成了什麼樣子––嘖嘖,身上沒有一
塊好地方了!真是可憐!」

  他薅住白妮妮的脖領子,將她拽了起來。

  白妮妮向王曼媛伸出雙臂,一邊啜泣,一邊叫喊,「媽媽」

  女兒的叫聲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又一刀地剜著母親的心口。

  「妮妮」

  「向東,給你!」

  高舉像是傳遞什麼貨物似的,將白妮妮推搡過去。

  「是進房間呢?還是就在這兒?」

  高舉問道。

  王向東一把抱住白妮妮,兩隻手急不可耐地上下遊走

  「就在這裡,這裡夠寬敞––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說待會兒林衛彪醒了,
看見我們在干,可自己卻沒了傢伙,那該有多難過啊!哈哈哎唷,這個小妮子摸
起來皮光肉滑,弄得阿拉癢癢死了!乖乖,不要亂動,脫掉衣服,讓阿拉摸摸奶
子」

  王向東那邊的動靜讓高舉淫心頓起,他蹲下身子,握起王曼媛的一隻腳––
王曼媛的身上只剩下這雙腳沒有淤血,所以看起來還是那麼白皙秀美。

  高舉忍不住放在嘴邊吻了又吻,正想調侃點兒什麼,可是一抬頭,就遇上王
曼媛的目光––那是何等哀怨、何等淒楚的目光啊!

  把高舉想說的話噎回去了。

  高舉訕訕地笑,「別別這樣女人嘛,早晚都有這麼一天,誰幹不是干呀來把
大腿張開」

  王曼媛咬著毫無血色的嘴唇,麻木地張開雙腿––那裡的慘況令高舉不由自
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操他奶奶的林衛彪,真夠狠的呀!」

  他忍不住跳起身來,衝著仍在昏迷之中的林衛彪狠狠地踢了兩腳!

  王向東問道,「怎麼回事?」

  高舉指了指王曼媛的的下身,「又是血又是膿腫得不成樣子讓這個王八操壞
了!」

  王向東怔了一怔,「嘿嘿,那看來咱倆賭不成了!」

  高舉陰險地冷笑,「別掃興呀!前門不通,可以走後門嘛」

  他彎下腰,把手伸進王曼媛的屁股縫裡,摸了一摸,「還好,還好,林衛彪
不好這調調兒就這麼著,咱們開炮!」

  於是兩人開始脫衣服。

  那個年代裡沒有「時裝」這麼一說,大家穿得都一樣––都是白襯衫,藍色
海軍褲,腰繫武裝帶,腳踏「三接頭」皮鞋,裡面無非是大褲衩子。

  至於高舉在抄家時偷走的那條蕾絲花邊內褲則是解放前的產物,從美國進口
,端的是件珍品。

  高舉第一個脫光了,只見他的大雞巴活像一根茄子,纍纍贅贅地懸吊在黑茸
茸的鳥毛之中,雖未勃起,卻已可觀。

  王向東見了咂舌不已,「好傢伙!你他媽的是怎麼長的?能塞得進去嗎?」

  高舉一拍腦袋,「你倒是提醒我了,要給她上點兒油!」

  說罷屁顛顛地跑進廚房,隨即折回,手裡拿著一個油瓶。

  王向東大笑,「你還真能湊合來吧,給我讓塊地方」

  明晃晃的燈光下,母女二人被精赤條條地安排在沙發上,母親俯臥,女兒仰
躺。

  那沙發是男主人在世時購置的德國貨,真皮包裹,寬大舒適,即使坐上去七
八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當然,男主人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張沙發還能派上今
天的用場。

  「都準備好了嗎?」

  王向東端著白妮妮的雙腿,扭臉問道。

  「等會兒」

  高舉正在用手指抽插王曼媛的屁眼兒

  「太緊了,我先幫她疏通疏通!」

  王曼媛悲哀地合上眼睛,心想,既然在劫難逃,只好聽天由命了!

  但覺高舉的手指在體內來回抽插,那粗硬的指關節摩擦著括約肌,越擦越快
,直至肛門又酸又脹,失去了收縮的能力。

  「別磨蹭了!我都快憋不住了!」

  王向東極不耐煩地前後聳動屁股,他的龜頭也富有韻律地在白妮妮的陰唇之
間上來回划動。

  他的雞巴沒有高舉那麼粗長肥大,但形狀很有些特點––龜頭小而尖,莖身
粗而圓,小名叫「毒龍鑽」––顧名思義,這種類型的雞巴很有衝擊力!

  「這就好別急嘛,聽我喊一二三,第三下開炮!」

  高舉撥出手指,只見王曼媛的菊花蕾已經綻開,正中出現一個合不攏的肉洞


  高舉往洞裡倒了些菜籽油。

  「一」

  接著,又在自己的雞巴上塗抹,那根雞巴立刻變得油光滑亮。

  「二」

  最後將油瓶子往地下一摔!

  「三!」

  隨著「三」字的出口和玻璃瓶破碎的清脆一響,兩個男人就跟兩部賽車似的
同步激活!

  白妮妮率先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王曼媛卻是沉悶的一哼

  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直像一張拉滿的弓!

  「媽」

  白妮妮疼得淚花四濺!

  她伸過一隻手來,緊緊地握住了王曼媛的手掌。

  「哦夾得真緊」

  王向東齜牙咧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我也是屁眼兒太小了」

  高舉也在努力––他卯足了力氣往裡插,也只插進去三分之二,還有一小截
露在外面。

  「這樣不算,你不插進去就不算數。」

  王向東忽然煞車。

  「先停一下!媽媽的,要有人打著拍子才行,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嘛!二毛
三毛,待會兒你們兩個負責打拍子,我起個頭,高舉,聽好了––」

  王向東紮穩馬步,清了清嗓子,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

  「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現在開始做廣播體
操,第一節,活塞運動,一,二,三,四,插入」

  二毛三毛嘻嘻哈哈地接過來喊,「五,六,七,八,撥出」

  高舉也跟著湊趣,「二,二,三,四,插入」

  眾人同聲叫喊,「五!六!七!八!撥出!」

  -3-

  請原諒

  請原諒我將一個淒慘的故事講述得如此滑稽可笑。

  這對於死者來說似乎不夠尊重。

  但我想說的是,那個年代實際上就是一個荒唐的笑話

  芸芸眾生為了這個笑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你來我往戰天斗地,這就顯得有些
悲壯。

  我面對高舉。

  在他那渾濁的眸子裡,我看到了他對那個年代的無比緬懷。

  這似乎印證了一句話––狗永遠也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他兀自喋喋不休地津津樂道於那些令人髮指的細節,而我卻迫切地想知道諸
如王向東、林衛彪之流的下場。

  我想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因果報應」。

  我打斷了他的話,「那王向東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高舉的聲調徒然低了八度,「死了,都死了」

  我的心裡掠過一陣快意,「怎麼死的?」

  高舉用鼻孔哼了一聲,「他得罪了一幫部隊的孩子,人家要槍有槍有槍,要
人有人,你十個王向東也不是個兒呀!就死在外灘,身上幾十個槍眼子,慘啊!


  儘管我希望王向東之流沒有好下場,但聽到了他的這種死法,我的後脖頸還
是颼颼地發怵。

  其實像這樣的慘烈事件在文革武鬥期間屢見不鮮––同樣是一九六七年的夏
天,北京造反派在大興地區製造了「大屠殺」,三百二十五人死於非命,最大的
八十歲,最小的才出世三十八天

  高舉瞪著兩隻呆滯的眼睛,緩緩地道,「林衛彪也死了,死在醫院裡,因為
傷口感染聽說死之前整個下身都爛完了。反正當年那一夥子人就死剩下我一個。
瓦罐不離井邊碎嘿嘿」

  我問他,「王曼媛呢?因為這件事情她自殺了,是嗎?」

  高舉說,「我不知道。我只記得隔了有十來天吧,我跟王向東又去幹了她們
一次。那次干的時間長!足足兩天,那個小的最後直翻白眼對了,你手裡的這塊
表,就是那次拿走的,王向東也想要,可我沒給他,為這事兒我倆還拌了幾句嘴
。後來再去就找不見人。鄰居說王曼媛搬了家,搬去哪裡不曉得。」

  -4-

  一九六七年十月九日,農曆九月初六,寒露。

  清晨,天空呈淡藍色,西北角上還隱隱約約地浮著幾粒星子。

  風有點兒涼,使王曼媛走出家門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她回頭看了看女兒,只見她臉色發青,表情如路人般的木然。

  母親輕輕地問了一聲,「覺得冷嗎?」

  白妮妮這才像是從夢中驚醒似的,往前疾走兩步,像是要逃避什麼。

  母女倆的手中都拎著簡單的行李,她們要搬去別的地方居住。

  在她們身後,那幢灰色的三層小樓依然氣派地屹立在晨曦之中,默默無聲地
目送著女主人悄然遠去。

  爬滿了牆壁的籐蔓隨風起舞,青黃交半的葉子颯颯作響,有如一陣陣歎息。

  -5-

  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四日,農曆九月廿一,霜降。

  白妮妮的病症越來越嚴重。

  她經常一個人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說話,不笑,不動,彷彿除了心
臟還在跳動之外,四肢百骸都已麻木僵直了。

  她的臉頰一天比一天消瘦––與之相反的,是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

  王曼媛想叫她去醫院把胎兒打掉,可話到嘴邊卻怎麼著也說不出口。

  實際上王曼媛早已萌生死意,令她下不了決心的,就是白妮妮。

  她坐在床沿,怔怔地看著女兒,心想,也許那未出生的孩子能帶給女兒繼續
活下去的勇氣吧!

  窗外,深秋的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但總是不停不歇。

  -6-

  那一天是立冬,中午,雨難得地停了。

  大馬路上浩浩蕩蕩地湧來遊行的隊伍。

  他們簇擁著幾輛「大解放」,跟著車載高音喇叭齊聲吶喊,「我們既然要造
反,就由不得你們了!我們就是要把火藥味搞得濃濃的。爆破筒、手榴彈一起投
過去,來一場大搏鬥、大廝殺!」

  他們經過白家公寓––那座灰色的三層樓。

  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身穿開司米毛衣的女人正在打開公寓的大門
,然後走進去,把門關上。

  四周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女人似乎又聽見了熟悉的鋼琴聲,還有女兒的咯咯嬌笑聲。

  她靜靜地走上樓梯,一步一步,從容不迫。

  最後她來到天台,舉目望去,天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儘是翻翻滾滾的雲,風很
疾勁,將她的衣袂吹得獵獵作響。

  遠處又傳來那一片鋪天蓋地的喧囂,「你們不是說我們太粗暴嗎?我們就是
要粗暴!對待敵人怎麼能纏纏綿綿,大搞溫情主義呢?對敵人的溫情,就是對革
命的殘忍」

  女人手扶欄杆,面對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八日的上海淒然一笑,接著縱身一躍


  -7-

  這個冬天雪還不下。

  但很冷。

  計程車裡雖然有暖氣,可我還是冷得直跺腳。

  我的媳婦兒白潔不耐煩地抱怨,「叫你多穿衣服,就是不聽,凍死活該!」

  她越來越不溫柔了。

  這是在從周莊返回上海的路上,司機為了省幾個路橋費,沒走高速,走的是
幾十年前的老路。

  傍晚,車窗外面天氣陰沉,空中的濁雲厚厚的,低低的。

  白潔抱著胳膊,閉目養神。

  我看著她,想在她的臉上找出一些跡像––她知道我在調查她外婆以及她母
親的過去,可是她什麼也沒問,我也就什麼都沒說。

  其實我掌握的事情經過均來自高舉的口述和王曼媛的日記,其中大部分細節
已無法還原––比如白潔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恐怕要做DNA測試才能搞清楚了––可誰又在乎呢?

  那個時代已經離我們遠去,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已經在一點一滴的被世人遺


  然而不記得是誰了說過這麼一句話––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前些日子在報紙上看到過這樣一則消息––巴金先生曾經提議過,要建立一
個文革紀念館,但因為種種原因,這個提議被擱淺了。

  其實為了忘卻的紀念,這個館是應該建的,因為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忘卻
太快的話,難保我們的將來不會出現一個重複歷史的怪圈。

  我正在思考––不知道為什麼近來我特深沉,動不動就在書桌前剪影著做魯
迅狀––這時候白潔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袖,輕聲道,「看,我的外婆,就葬在這
裡。」

  我下意識地扭頭

  只見一座小丘陵,它轉瞬即逝。

  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衝動,忽然大叫,「停車!停車!」

  桑塔納一個急?,喘息著停在了路邊。

  白潔詫異地瞪著我,「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我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對不起我想去看看。」

  沒等白潔答話,我下車就往回跑。

  小北風像颼颼的刀子,刮在我的臉上,我迎風疾奔,一口氣爬上丘陵。

  所謂的丘陵其實就是一座亂墳崗子,被長可沒膝的茅草所掩蓋,草叢裡凸起
著一個個小土包,別說石碑,就連一根石頭樁子都沒有。

  一陣風起,枯黃的衰草嗚嗚作響,像一片呻吟,又似一片啜泣。

  「聽說,凡是在武鬥中被打死的人都葬在這裡」

  白潔來到了我的身後,她環顧四周。

  「我曾經想過,把外婆的屍骨移去別的地方,可你看,都不知道她被埋在哪
裡。」

  的確,都已經不知道了!

  若干年後,這裡將被推土機鏟為平地,然後蓋起摩登的華廈和華麗的住宅。

  而那些隱埋地下的多少往事多少悲劇多少怨恨

  也就隨著塵土飛散,再也不會有人知道

  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裡長眠著一位名字叫做王曼媛的上海女人。

  就好像她不曾來過一樣。

  (完)

  

[ 本帖最後由 cwolf 於 2007-3-9 23:43 編輯 ]
2007-3-9 23: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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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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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狂狼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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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好久 (只記的XXX之死)
找了好久 (繁體網站都找不到完整的)

好懷念的文章...
2007-3-9 23: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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