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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錯陽差換換愛(01~10 完)作者:米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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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錯陽差換換愛
作者:米璐璐
楔子
一個人雖然有一雙眼睛,卻只有一個大腦。
而人和人的第一眼,其實就定下百分之八十的既定印象,因為大腦只有一個,
能思考的就只有一個方向。
就像現在──
夏季颱風襲台,狂風暴雨,天空灰濛濛的。
一名俊美無儔的剛毅男人坐在一輛黑色跑車中,冷淡的板著臉孔。
雨水落在車頂上,車子處於靜止的狀態,空調早已停止,因此車內的空氣不
是很好,彌漫著濕氣的味道。
他討厭下雨,更討厭被困在霧茫茫的路旁,煩躁的敲了下方向盤,銳利的雙
眼直視著前方。
不一會兒,他又掏出黑莓機,第三次撥打幾乎要背熟的電話號碼。
「金先生,你好,很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已經到了。」電話一接通,一樣
是那冷淡的女聲,制式化的說完該說的話之後,便掛斷電話。
他一愣,這輩子還沒有人敢掛他電話,氣得他胸口鬱悶,直瞪著手機。
這時,有人輕敲車窗。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見霧茫茫的車窗外出現一道亮黃色的身影,顯然對方穿
著雨衣,可是一張臉還是被雨水打濕了。
「金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馬上請技師為你檢查。」中年男
子看見車窗稍微降了下來,必恭必敬的說。
「你知不知道像你們這樣慢吞吞的辦事效率,已經浪費我多少時間和金錢?」
姓金的男人大聲指責,完全不在乎外頭的人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
「是是是,我們現在就為你檢查車子到底哪裡出了毛病。」中年男子連忙鞠
躬哈腰,然後看向旁邊,「小秋,快檢查金先生的車子。」
金先生跟著轉移視線,被另一道黃色的身影吸引。
雖然雨下得很大,打在外頭兩個人的臉上,加上穿著輕便型雨衣,但是他隱
約可以看出那是女人的嬌小體型。
之所以吸引他的目光,不是因為對方的長相太特別,而是……
「她是女的?!」
他以為剛才在電話中的女人只是一名客服人員……她難道就是剛才電話中那
名該死的女人?
而且……還是個技師?!
說她是女人還恭維了她,若不是她的五官還算精緻,他會以為車廠雇用未滿
十八歲的少年。
她的表情冷漠,原本連看他的欲望都沒有,可是一聽到他的質疑,圓亮的大
眼霎時瞪向他。
她瞪他?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瞪。
「下車。」她的語氣冷酷,並不像她的夥伴那般客氣溫和。
她在命令他?兩道眉頭緊攏,他的理智正因為熊熊的怒火而逐漸消失,不悅
的說:「雨這麼大,妳要我下車?要我下車的話,還需要你們來道路救援嗎?還
有,何時輪到女人來命令我了?」
圓亮的大眼在剎那間燃燒起兩簇火焰,提著工具箱的小手愈來愈用力。
打從他打電話來求援,語氣就不曾好過,囂張得彷佛他的車子拋錨是所有人
的過錯,也是全世界的人欠他的。
「金先生,這種颱風天你還找得到人來修你的車,已經算是好狗運了。」她
隱忍著怒氣,說出譏諷的話語,「如果你認為女人不懂車的話,就不應該打這通
電話,浪費我的時間。」
他剛剛說過的話,她輕而易舉的回送給他,那麻辣的一字一句像是無禮的打
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龐一陣火辣辣的。
「小秋!」中年男子忍不住拉了拉她,「他可是大老闆,不能得罪……我檢
查電瓶是不是沒電了,妳繞到另一邊,進入車裡檢查看看……」
「下車。」她置若罔聞,堅持要車子裡的男人下車。「或是你再找別人來修。」
「妳……」他怒氣衝天,與她對峙。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公獅與母獅,最後公獅怒吼一聲,用力敲了下方向盤,不
顧風雨交織的惡劣天氣,不悅的打開車門,走出車子。
她連冷哼都不屑,直接鑽進他的車子,不顧他在背後低聲咆哮渾身雨水的她
弄濕了真皮座椅。
中年男子不斷的哈腰道歉,然後奔回工程車上,尋找雨傘,再快速回到原地,
為他遮雨擋風。
「這女人叫什麼名字?」他咬牙切齒的質問。
「金先生……」
「說!」他瞪著中年男子,語帶恐嚇的說:「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投訴。」
女子已經檢查完畢,站在他的面前,保持冷漠的表情,「羅淺秋。要告訴你
怎麼寫嗎?」她怕這頭沙豬不懂中文怎麼寫。
兩人再次四目相接,她一點都不怕他,毫無畏懼之色,甚至氣勢與他不相上
下,接著又繞到車頭,打開引擎蓋,檢查一遍。
「曲軸感應器和油路系統都出了問題,把他的車拖回去吧!」
她蓋好引擎蓋,頭也不回的往工程車走去。
無禮!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一個小老百姓這麼無禮的對待,到最後還忽略
他的存在。
中年男子不斷的道歉,並把雨傘交到他的手上,然後前去幫羅淺秋的忙。
該死!他氣得鑽進車內,發現裡頭被她弄濕,忍不住又咒駡幾句。
隨後,工程車連車帶人的離開高速公路,朝車廠前進。
而他發誓,一定要讓這個羅淺秋丟飯碗!
第一章
半舊的車廠裡,電風扇轟隆隆作響,一隻慵懶的大黃狗半瞇著眼,望著一輛
被解體的黑色跑車。
車體下方出現一雙腿,先是曲膝半個小時,然後伸長,將身下的滑板往後一
滑,最後只露出一雙灰灰的布鞋。
又過了半個小時,電話鈴聲響起,持續響了約三十秒,都沒有人接起。
電話彼端的人似乎也想要玩耐力戰,不死心的等人接電話。
鏘的一聲,硬鐵掉落在泥地上,接著滑板移動,一名穿著寬大連身褲裝的年
輕女子滑出車底。
她留著一頭服貼的短髮,將小臉襯得如蘋果般圓潤,那對招風耳打了好幾個
洞,戴上最愛的銀飾,不悅的撇了撇豐潤的唇瓣,邊脫下沾滿油漬的麻布手套,
邊走向辦公室,然後拿起話筒,沒好氣的開口,「喂?」
她的聲音不像一般女孩那樣嬌滴滴的,帶著低音般的磁性,與她的長相有些
出入,不過也不顯得突兀。
因為她的長相很有個性,蓄著一頭短髮像個少年,只是精緻的五官又削弱了
幾分陽剛,臉龐依然流露出女人天生的柔美。
電話彼端的人沉默不語,讓她更加不悅。
「喂?找誰?」
對方倒抽一口氣,還是一語不發。
她不耐煩的蹙起眉頭,「搞什麼鬼?不出聲是想找死嗎?」
她很忙,沒時間浪費在這通惡作劇的電話上,所以又等了一會兒,乾脆掛斷
電話,不以為意的轉身,打算回去繼續修車。
出乎意料之外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她立刻伸出手,拿起話筒,惡狠狠的開口,「找死嗎?」
「妳竟然敢掛我的電話?」電話彼端是個男子,聲音很好聽,只是語帶不屑,
也同樣不悅。
「為什麼不敢?如果你再打電話來打擾我工作,我會直接拔掉電話線。」電
話那方的男人算老幾?
「妳……是羅淺秋嗎?」男子突然說出她的名字。
她愣了下,「你是誰?」
「妳不是應該被fire了嗎?」男子氣得用英文連罵了幾句髒話,「老闆
呢?叫妳的老闆來接電話。」
她想了幾秒,「金宸煥」這三個令她生厭的字浮現腦海。
半個月前他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拋錨,後來她與何叔合力將他的車子拖回車
廠,才剛下車,她的老闆就指著她的鼻尖大罵,並壓著她的腦袋,頻頻跟他道歉。
豬頭男食髓知味,她跟他道歉還不夠,當場就要老闆把她炒魷魚。
她根本懶得理會他,面子已做給了老闆,沒必要再留下來被他羞辱。
老闆安撫豬頭男約半個小時,最後她看不下去,不悅的來到他的面前。
「你的時間不是金錢嗎?在這裡跟老闆靠夭是會生錢嗎?」又不是名嘴,那
麼愛說教是怎樣?
他氣得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又罵了幾句她聽不懂的外國話。
說外國話比較神氣,是嗎?她也會啊!
後來她用客家話說了幾句罵人的話,還不吝嗇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
身離開,搭乘工程車出外勤。
颱風天,她忙得很,還有許多車主等著道路救援,哪有時間聽他大少爺大唱
委屈戲曲?
雖然再回來又被老闆念,但是也沒有要她明天不要來,只是要她改改倔驢脾
氣。
為什麼是她改?
如果她是倔驉,那麼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是聽不懂人話的豬頭!
「老闆不在,你晚點再打。」她冷冷的說,不想再浪費時間,乾脆掛斷電話。
她想,電話那頭的男人肯定又要氣得破口大駡了。
又如何?反正她聽不到。
她冷哼一聲,邊走出辦公室邊戴上手套,準備回到工作崗位。
想要老闆fire她?李叔可能要先去人力銀行找到像她這麼優秀的員工。
雖然她羅淺秋是個女人,但是自小跟在老爸的身邊,老爸毫不吝嗇的將修車
技術全部傳授給她,不管是改裝車子,還是修理汽車,她的技術完全不輸給一個
專業技工。
而且她高職念的是汽修科,專業知識加上專業技能,讓她在李叔的車廠也算
是個有名的師傅。
李叔若是fire她,雖然賺到一個豬頭男的生意,但是未來的生意肯定大
不如前,甚至很快就玩完了。
金宸煥想要整她?等他這個豬頭比她更懂車子再說吧!
她不屑的冷嗤幾聲,準備回到車底時,看見身材壯碩的李叔一邊講手機,一
邊走了進來。
「是是是,金先生,你說得是……我會好好的教訓那丫頭……我知道,我都
知道,那丫頭非常目中無人,我一定要她上門跟你道歉……金先生,你大人大量,
那丫頭向來就是這種臭脾氣,你就體諒她娘死得早,所以一點女人樣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
她挑起眉頭,對金宸煥更加不齒了。
他算什麼男人?根本就是愛告狀的死小鬼!
她不以為意,也不想再聽下去,正要鑽進車底,滑板被一隻大腳阻止。
「羅淺秋……」李叔已經結束通話,一雙牛眼瞪著她,「我說妳這個丫頭,
怎麼跟妳老爸一樣是倔驢脾氣?我不是說過不能得罪金先生,妳怎麼老是踩他的
地雷?」
「那個男人有病!」她看著李叔,不滿的開口,「如果他的態度好一點,我
可以考慮對他有禮貌,很可惜,那個豬頭大概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臭丫頭,妳的禮貌又到哪裡去了?現在金先生氣得要命,已經撂下狠話,
要告到總公司,總公司若是派人來查看,到時我也保不了妳。」李叔戳了戳她頑
固的腦袋,「我只不過去吃個飯,妳又得罪了我們最大的金主……」
「叫他下次車子壞了,別打我們車廠的電話不就得了?」她閃開李叔的手指,
「那男人真的有病。」
「有病的是妳!」李叔瞪著冥頑不靈的她,「等一下妳就去金先生的公司向
他賠罪,不管妳是要彎腰道歉、還是跪下來抱他的大腿求他原諒妳,只要撲滅他
的怒火,都隨便妳……」
「免談!」羅淺秋不悅的撇撇唇,「大不了我被總公司踢出去……」
「臭丫頭,妳以為真的有這麼簡單?如果他是小人物,我也就隨便妳了,妳
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可是金氏財團的接班人,只要吐個口水,就算不淹死妳,
妳被炒魷魚之後還想在臺灣混嗎?妳別作夢了,金宸煥比妳想像的還要厲害。」
「不會吧?」她狐疑的望著李叔,「你騙我的吧?」她從來都沒有聽過金宸
煥這個人物,有這麼神?有這麼強?有這麼的機車?
「我若是騙妳,我禿頭!」李叔呿了一聲,「我本來也以為他是個小人物,
但是總公司的董事長打電話給我時,千交代、萬叮囑,說金宸煥不是個簡單的角
色,若是讓他火起來,可能會燒光車廠……妳乖,聽得懂人話,等會兒我要會計
買份禮物,妳就帶著,順便把金先生的車開去還他,然後跟他道個歉,知道嗎?」
「我……」
「妳差不多一點,難道真的想失業?想要在臺灣混不下去?別忘了,妳阿爸
現在中風,需要醫藥費,妳小弟和妹妹也要學費,妳沒錢養家,難不成要讓他們
喝西北風?」
她皺起眉頭,抗拒的表情沉了下來。
「去說聲對不起,說妳再也不會得罪他,然後鞠個躬,妳就可以回來了。」
李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聽到沒?」
她咬了咬唇,脫下手套,「知道了。」
「小秋,我們沒本錢和別人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錢人都愛面子,做點
面子給他們,反正面子對我們來說也不值錢,是吧?」李叔安慰她,「去吧!再
檢查一遍金先生的車子,我叫會計買點水果,等等讓妳帶去賠罪。」
「嗯。」羅淺秋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離開,心底很不服氣。
但是,她又能如何?
就如李叔說的,儘管有恃無恐,不過她現在確實是需要這份工作,老爸的醫
藥費,還有弟妹的學費,以及全家的生活費……
錢,她需要錢,所以不能跟錢過不去。
羅淺秋照著紙條上的住址,開車來到信義區的某棟大樓,把跑車停好之後,
提著一籃水果走向大樓。
在這個西裝革履的世界,她一身鮮紅色的連身褲裝顯得十分突兀,加上衣服
上還有黑色的油漬,一頭短髮,以及面無表情,不說話的她像是清秀的少年。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來到站在門口、直盯著她的保全人員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找金宸煥。」
「你……」保全人員打量著她,隨即發現她是個女人,看了眼髒汙的工作服,
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妳有預約嗎?」
「我是來還車的。」她察覺保全人員想要敷衍了事,打發她離開,不禁輕嗤
一聲。
看來有怎樣的老闆,就會有怎樣的屬下,這群狗眼看人低的豬頭!
保全人員露出狐疑的表情,拿著無線對講機說了幾句話,還不斷的瞄著她,
像是要確認她有沒有危險性,然後結束通話。
「妳在這裡稍等幾分鐘,我們總裁等一下就會下來,妳就在這裡把鑰匙交給
我們總裁。」
她沉默的站在原地,知道保全人員偶爾會將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評估
她這個人,不過毫不在意。
約莫過了十分鐘,有群黑衣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男人,身著鐵灰色的
筆挺西裝,斜邊劉海修飾出他的臉龐,成熟與時尚結合在一起,雖然太過專業嚴
肅,但是整體的搭配讓他穿出了無比的時尚感。
他像是天生的聚光體,周遭的女職員發出細微的尖叫聲,議論紛紛。
「是金先生耶!」
「好帥……」
這樣的情景讓她誤以為自己來到哪個藝人的粉絲會,下意識的撇撇唇,那是
她表達不屑的一種習慣。
保全人員立刻迎上前,像是古代的奴才見到主子,只差沒有跪在他的面前向
他請安,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指指她所在的方向。
金宸煥看向她,一張俊顏隨即垮了下來,擺出不悅的神情,接著長腿一跨,
在與她相隔幾尺的地方停下腳步。
他抬高剛毅的下巴,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等著她這個平民上前向他跪安。
羅淺秋挑了挑眉頭,以挑釁的目光望著他,兩人僵持著。
後來是她先有了動作,每走一步,便在心底催眠自己。
浪費時間對她沒有好處,她只想把車交給他,然後水果當做賠罪的禮物,未
來她和他就不會再有交集。
忍一下,只要忍個幾分鐘,跟這個混蛋講一句對不起,她未來的人生就豁然
開朗。
李叔說得對,她的脾氣太倔了,有些憤世嫉俗,有些看不起那些老是對窮人
頤指氣使的有錢人……她承認,是她先對這個豬頭擺臉色。
她是人,所以她反省,賠個罪不會少掉一塊肉……她是人,不是畜生或是禽
獸,所以她要進步、她要改變……
「金先生,這是你的車鑰匙,還有……這是賠罪的禮物……」她看著他的眼
睛,咬牙切齒的說。
這女人在道歉?
金宸煥攢起眉頭,卻不覺得有任何優越感,因為她的表情和聲音讓他感覺不
到一丁點的誠意。
她一手拎著車鑰匙,另一手提著水果籃,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眼神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屑,以及天生的高傲,不客氣的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身上還穿著車廠的工作服,太過寬大的連身制服讓她看起來像個男孩,還
有點點黑漬在衣褲上暈開,看起來汙穢骯髒。
難道她都沒有想過出門前換件衣服再來交車?
沒有,她如同半個月前的德行,老是抬高的圓臉流露出不悅和不屑,像是想
要與他平視,態度惡劣,讓他感到心煩。
像她這種金字塔最底下的勞力者,是不准與他有同樣的氣勢和高傲,她這種
女人見到他應該要鞠躬哈腰,並非像現在這般驕傲無禮。
他沒有接過她手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只是半斂黑眸,冷冷的開口,「這是妳
道歉的態度?」
羅淺秋抿了抿唇,半晌才出聲,「對不起。」三個字包含了她太多的情緒,
說出最後一個字時,還磨了一下牙。
「我不是乞丐,像妳這種無禮的道歉,我不需要。」金宸煥冷哼一聲,自口
袋拿出一條名牌手帕,當著所有人的面,用手帕當做手套,接過她手裡的鑰匙,
下一刻則是交到一旁特助的手上。「消毒完後,再交給我。」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這男人的動作與言語完全惹毛了她,再也壓抑不了
怒火,口氣十分不悅的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瞧了她一眼,隨即望向特助,「等一下記得把我的車開進洗車廠,從頭到
尾消毒一遍,我不希望我的車子沾上什麼奇怪的味道,還有不乾淨的東西。」然
後冷漠的與她擦身而過。
這番話很明顯的是在羞辱她,她氣得面紅耳赤,渾身發抖,當下把李叔耳提
面命的交代拋到腦後,迅速轉身,揪住他外套的袖子。
「站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你一向都是以這種
態度對待人嗎?」
虧他還是知名財團的接班人,沒想到竟然如此無禮,讓她超想揍他。
金宸煥冷眼看著揪住他的衣袖的小手,眉頭微蹙,先是用力的甩掉她的小手,
接著脫下身上的手工西裝外套,惡劣至極的將它丟在她的面前。
「妳還不配映入我的眼中,對我而言,妳只是一種細菌,根本不該存在這個
世界,在我的眼裡,妳微不足道,應該被消滅,就連現在和妳呼吸同一個空間的
空氣,我都覺得弄髒了我自己,所以妳聽懂了嗎?從現在開始,妳不配出現在我
的面前,往後妳看到我,應該要自慚形穢,退避三千公尺以外,而不是自認有能
力的站在我的面前,試圖要與我平起平坐,更別妄想和我說話。」他極盡所能的
尖酸刻薄,羞辱這個三番兩次對他無禮的女人。
羅淺秋咬緊牙根,怒瞪著他,緊握著水果籃的手指關節泛白,這是她第一次
被人徹底的羞辱,一旁的路人還不時的交頭接耳。
他惡劣的看著她氣紅的小臉,以及泛紅的眼睛,以為她會哭。
呵,哭了最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惡劣的把女人弄哭,而她哭出來正好稱
他的心、如他的意,表示他成功的羞辱了她。
在他等待的過程中,時間似乎變得緩慢,然而結果卻不是他想像的那般。
羅淺秋並沒有哭,只是以微紅的雙眼瞪著他,接著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踏
地上的西裝外套,用力將放滿水果的籃子塞進他的懷裡。
「我告訴你,像我這種細菌,每個大城市都有。你知道細菌的作用是什麼嗎?
就是用來啃食像你這種無腦生物的屍體。同樣的,在我的眼中,你也沒有高級到
哪裡,你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如同腐屍垃圾般的廢物,唯一的功用就是用來
養活像我這樣的人!」
腐屍?垃圾?她竟然這樣侮辱他?
「你以為我喜歡出現在你的面前嗎?你以為自己是誰?」她口不擇言,毫不
客氣的將滿肚子的不滿宣洩出來,「如果你不要變態的一再來騷擾我的人生,我
相信不需要你提醒,沒人願意跟自以為是的垃圾為伍!金先生,希望你下次車子
壞了,能撥打其它分行車廠的電話,我相信有很多細菌願意來清理腐臭的垃圾,
再見。」
臨走之前,她還不忘多踩幾下西裝外套,把它當成他那該死的驕傲臉龐,希
望能用力的踩爛。
這是金宸煥這輩子第一次羞辱人還被反羞辱,氣得將水果籃朝她的背影丟去,
整個人快要抓狂了。
眾人全都低下頭,不敢發出聲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看什麼看?你們都想成為像她那種對社會沒有貢獻的細菌嗎?」他氣得大
吼,「江特助,你還不快點把我的車開去洗車廠消毒?!還有,把地上那該死的
外套拿去焚化爐燒了,我不想沾上任何細菌。」
第二章
馬的!金宸煥成功了,他成功的惹怒了她,也徹底的在眾人面前羞辱她,還
讓她丟了臉。
然而,她沒有哭。
因為哭了就表示她認輸,哭了就表示她接受那機車男的羞辱,所以她不能哭,
就算她把唇瓣咬得又紅又腫,也絕對不能哭。
羅淺秋低垂著頭走在馬路上,旁人好奇、嫌惡的目光她都知道,不是沒有感
覺,只是習慣了……生活的壓力讓她早就習慣了冷漠看待周遭的一切。
她無法像時下的女孩穿著流行好看的衣裙,甚至連一雙高跟鞋都沒有,有的
只是髒兮兮的便宜布鞋,還有天天穿的T恤加上工作服。
對,金宸煥說對了,她是來自於金字塔最底層的貧民,但是不代表貧民就沒
有人格、沒有自尊,可以任由他這種活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踐踏。
她與他一樣,都是第一次遇上實力相當的敵手,將生平所學到的尖酸刻薄全
都用在對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有錯,但也不是錯得那麼罪無可赦,需要他以言語來教訓她、羞
辱她。
而她和他最大的差別只在於她是女人,他是男人,除此之外,他們同樣都活
在地球上,是地球人,是臺灣人,呼吸同樣的空氣,喝同樣的水,只是生活在不
同的環境中,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她是個細菌?
說她是細菌,難道他的祖先不也是從細菌進化成細胞?由他的雙眼看出來的
世界就這麼骯髒,只有他一人唯我獨尊,出污泥而不染嗎?
羅淺秋愈想愈生氣,暗暗詛咒金宸煥,準備過馬路,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交
通號志急閃著黃燈。
當刺耳的喇叭聲傳至她的耳裡時,她驚慌的抬起頭,正好有一名年輕女子與
她擦身而過。
她們四目交會,眼底都充斥著回神的驚嚇,接著一起轉頭,望向發出刺耳的
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速度快得誇張的車子。
唧──嘎──
羅淺秋的動作比那名女子快了些,上前想要推開她,但是晚了一步,只觸及
女子的手臂,兩人同時被車子撞飛出去。
巨大的衝擊力道讓她們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止不住滑行衝力,同時撞向一
旁的消防栓。
柏油路上隨即出現一攤鮮紅的血,如同綻開的紅玫瑰,獻出最豔麗的紅,祭
祀著躺在地上的兩名女子。
羅淺秋在失去意識的剎那間,看到地上那兩個從她與另一名女子身上掉出來,
迅速被鮮血染紅的平安符,像是諷刺著人生。
昏迷了約莫七天,羅淺秋睜開雙眼時,發現四周一片白色,還有儀器不斷的
發出聲響。
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醫生或護士,也不是家人,而是……一群不認識的人?!
床前站著一名很有氣質的婦人,身穿剪裁合宜的套裝,看起來高雅而嚴肅,
正攢著眉頭盯著她。
她的頭……好痛。
「芝芝,妳還好嗎?」婦人伸出纖纖玉手,輕撫她的臉頰,雖然語氣有些冷
淡,但是神情緊張。
芝芝?誰是芝芝?妳又是誰?
羅淺秋勉強抬起插滿針管的手臂,雙唇張張合合,就是無法出聲。
「妳害媽擔心死了。」婦人握住她在半空中揮動的小手,「妳怎麼回事?媽
不是要妳出門都得由司機載送嗎?為什麼發現妳時,只有妳一個人?」
大嬸……妳到底是誰?
她的頭好痛,全身肌肉也酸疼不已,最重要的是,她媽媽已經過世好幾年了,
就算她上了天堂,還是認得老媽的長相啊!
婦人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急急的開口,「芝芝,妳別嚇媽啊!妳能不能說
話?讓媽聽聽妳的聲音。」
「唔……呃……」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喉嚨乾澀,「水……」
婦人連忙為她倒了一杯開水,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喂進她的嘴裡。
開水滋潤了她乾涸已久的喉嚨,像是灌溉了一些生命力在她的體內,讓她又
活了過來。
「妳……」
「芝芝,還要什麼?」婦人十分擔心的望著她。
「妳……妳……是……誰?」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只能發出這幾個氣音。
婦人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一陣昏眩,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床前的呼
叫鈕。
幾分鐘過後,幾名護士連同主治醫生踏進單人病房。
婦人趕緊上前,跟醫生低聲交談幾句。
醫生神色凝重的來到床畔,以聽診器聆聽她的心跳,並檢查她的雙瞳,接著
溫和的開口,「周小姐,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痛……頭……你……你們……」她微皺眉頭,伸手指著婦人,吃力的說話,
「她……是誰?」
「芝芝!」婦人連忙擠到床畔,握住她的小手,「妳認不得媽了?我是妳媽
啊!」
腦震盪?她的頭的確很痛,但是並沒有失去記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緊張
大嬸,所以只能不解又疑惑的睜大眼。
醫生和護士們將婦人拉到門口,然後小聲的討論。
「李女士,周小姐除了身上有多處擦傷,以及後腦遭到撞擊外,並無明顯或
嚴重的傷口,我想應該是腦震盪造成她暫時性失憶,可能要安排她再做更精細的
檢查。」醫生嚴肅的說。
「什……什麼?我女兒真的失去記憶了?」李女士回頭,看向病床上的女子,
發現她一臉茫然,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陌生人。
「儘快安排周小姐做腦波檢查。」醫生填完護士拿來的病歷表後,望著婦人,
「李女士,請妳多關心周小姐,或者詢問她是否記得車禍發生前的事情,晚一點
我會再過來。」
等到醫生和護士們離開後,李女士再次來到床畔,眼眶泛紅。
「芝芝,妳真的不認得媽了嗎?還是妳在氣媽,假裝失憶,不和媽相認?」
羅淺秋皺起眉頭,靜靜的望著婦人。
她不是失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婦人,還有,她不叫芝芝,叫做羅淺秋…
…這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因為看見婦人哭得如此難過而吞了回去。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沖著她叫「周小姐」?她不姓周,姓羅啊!難道這些人在
車禍現場沒有發現她的身分證,或是有關她的東西?
想著想著,羅淺秋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雙眼也沉重得幾乎要閉上。
這時,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道男聲,「李姨。」
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躺在病床上的她猛地睜開眼,眼角瞄到一雙擦得晶亮的黑
色皮鞋緩緩的走過來。
「宸煥,你終於來了。」李女士抬起淚漣漣的臉龐,「芝芝終於醒了。」
「李姨,芝瑤還好嗎?」男子來到床畔。
羅淺秋當下瞠大雙眼,無語的看著出現在她上方的俊顏。
金宸煥?!
「芝瑤,妳能說話嗎?」金宸煥攢起眉頭,看著她,語氣放輕許多。
什……什麼?
她瞪著他,眉頭幾乎要打結。
為什麼這個混帳看見她,竟是這般好臉色?還有,他叫她什麼?
芝瑤?芝芝?周芝瑤?是……她?!
不,她不是芝瑤,也不是芝芝,更不姓周,她姓羅,叫做羅淺秋!
她原本以為是婦人跟她開玩笑,萬萬沒想到連眼前這討人厭的男人也對著她
叫「芝瑤」。
不可能連這個高傲的男人也參與這個惡作劇,因為他把她視為細菌,應該不
屑與她的人生有任何的交集才是。
現下,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不是羅淺秋了……
「芝芝,難道妳連宸煥都不認得了?」李女士搖了搖她的手臂,「妳忘了嗎?
再過六個月你們就要訂婚了,他是妳的未婚夫啊!」
羅淺秋大吃一驚,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金宸煥全都看在眼裡,眉頭微蹙。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芝瑤露出驚嚇的神情,
以及慌亂的目光……不,不只有驚嚇,她還流露出一絲不滿。
不滿?
他百思不解,雖然與她認識不久,但由於雙方是彼此的理想物件,所以他們
試著相處,在對方的眼裡幾乎是完美而無可挑剔的,於是他們決定六個月後訂婚。
他對她並沒有濃厚的愛情,不過至少不討厭她,而在他苛刻的擇偶條件下,
她確實是唯一勝出的女性。
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因為她再怎麼不高興,也會保持優雅的
笑容。
「妳……失憶了?」他猶豫的開口,「也忘了我?」可是讓他疑惑的是,她
的表情並非不認識他。
羅淺秋一臉茫然。只不過出了一次車禍,為什麼她覺得她的人生被大洗牌了?
她還變成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替身?!
「鏡……鏡子……」她努力擠出聲音,「鏡子!」
難道她現在這張臉是別人的?
「好,媽去拿。」李女士以為愛漂亮的女兒擔心車禍傷到臉部,連忙走向一
旁的椅子,拿起包包。
「妳別擔心,妳的臉還是完美無瑕。」見到她如此激動,金宸煥出聲安撫。
李女士找到鏡子之後,連忙回到床畔,遞到女兒的面前,「妳看,妳還是媽
最漂亮的寶貝,沒事的,妳不要緊張……」
羅淺秋冷靜的看著鏡子,裡頭呈現的不是她圓潤的臉龐,而是一張蒼白削尖
的絕美鵝蛋臉,眉如弦月,雙眼如杏,睫長如羽,唇瓣嫣紅,十分精緻。
鏡子裡的人是……她?!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鏡中女子的動作也跟她一致。
最後,她激動的抓住鏡子,又看了許久。
「沒事的,我相信妳只是暫時性失憶。」金宸煥抽走她手上的鏡子,嘴角微
揚,「所以六個月後我們還是可以如期訂婚。」
她瞪了他一眼,頭更昏、更沉了,眼睛也模糊了,錯愕、無奈和驚嚇的情緒
翻湧而上,無法接受鏡中的自己竟然是其它女人的臉。
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竟然要用這個女人的臉和這個混蛋在六個月後訂婚?!
「我……不要……」她不要啊!還想用盡全力吶喊時,她因為太過激動而導
致血壓上升,虛弱的身子一時承受不住,又昏了過去。
不要?!金宸煥垮下俊顏,看著昏厥過去的她。剛剛是他錯聽,還是他出現
幻覺?一向積極的周芝瑤居然拒絕他?
「宸煥,你不要在意。」李女士連忙為女兒解圍,「醫生說車禍傷到了她的
腦子,很多事情可能暫時忘記了,你就當她胡言亂語。」
「嗯。」他回過神來,朝李女士點頭,「不要緊,我會找更好的醫生來治好
她,這段期待就麻煩李姨多照顧她了,公司還有事情,我得回去,過幾天再來看
她。」
離去之前,他忍不住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周芝瑤,有那麼一刻覺得她並非原本
的周芝瑤,彷佛她的軀殼裡住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一切應該是幻覺,不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學講話,第一次出車禍……
還有,第一次在街上被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羞辱……這些,羅淺秋都嘗過了。
但是有沒有人在醒來時,一照鏡子,第一次發現鏡中的臉不是自己的?
有。
她該死的碰上這邪門的事。
原本一度以為自己在昏迷的情況下,像某部電影般被人換了臉孔,所以等她
可以下床走路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沖進廁所,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想要看看臉皮
是否有被剝過的痕跡。
沒有,沒有任何痕跡,她的臉皮是天生的,鏡子裡的年輕女子也是天生的粉
雕玉琢。
她不信邪,以為是單人病房的鏡子有問題,於是又沖到醫院裡的公廁。
答案是一樣的。
發了瘋似的,她又到下一層樓的另一間女廁,同樣的想要證明她在鏡中看到
的女子是她的幻覺。
直到看過好幾層樓的女廁鏡子之後,她才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不但有一張粉雕玉琢的巴掌臉,原本有肌肉的身體也變得柔弱,重點是,
這個叫做周芝瑤的女人身材纖細,還比標準體重少了三公斤,雖然像個紙片人,
但是睡衣下的兩團渾圓竟然是她夢想中的C罩杯。
原來C罩杯的感覺是這樣……她的雙手忍不住捧起胸罩下的兩團渾圓,比想
象中的還要沉甸甸。
不公平!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鏡子裡的女人可以說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而且這個女人還和她同樣是二十五歲。
可是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女人?其實她不是出車禍吧?她是被外星人抓走,
抽出她的靈魂,然後裝進這女人的完美軀殼裡吧?
一堆疑問教她想得快要發瘋,而醒來的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對於周芝瑤一無
所知,親朋好友來探病時,她不是裝睡就是裝失憶,深怕被人當成胡言亂語的神
經病。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她根本無法忽略鏡中的自己,這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是她
可以隨心操縱的,而且這幾天她也瞭解到周芝瑤是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重點
是,她竟然六個月後就要和金宸煥訂婚?
沒想到這麼完美的女人居然會想嫁給金宸煥那個混帳……不對,如果六個月
後她還是沒有變回羅淺秋,不就代表她要替「周芝瑤」嫁給金宸煥?
一想到這樣的結果,那張美麗的臉蛋隨即垮了下來。
她確實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變成名媛淑女,可以不用天天為錢煩惱,但那只是
少女情懷,如今她早就過了那種幻想的年紀。
她變成周芝瑤,那麼她的家人呢?誰來養活他們?還有,她的身體呢?
羅淺秋的腦袋快被這些問題擠壓到爆炸,而她卻只能站在原地,瞪著鏡中的
自己。
她得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辦法解決現下的情況。
這時,廁所的門被打開,一名跟她穿著一樣的醫院病服的女子匆匆的來到她
的旁邊。
她拉回思緒,眼角瞥見鏡中隔壁女子的長相。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羅淺秋的臉,羅淺秋的身子,還有……
「啊……」
羅淺秋的聲音!
很好。
老天跟她們開了一個不是很好笑的笑話。
兩名女子坐在醫院一隅的涼亭內,各自佔據一角,你看我,我看你,面前確
確實實是自己的臉。
「先讓我弄清楚一件事。」待在羅淺秋身體內的周芝瑤靈魂開口,「我們因
為車禍,所以交換靈魂?」
「對。」在周芝瑤軀殼內的羅淺秋靈魂毫不猶豫的回答,「你是我,我是你
……我們交換了身體。」
周芝瑤透過「羅淺秋」的眼睛看著她,許久才輕歎一聲,「原來我真的長得
這麼美……」
羅淺秋皺起眉頭。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件事吧?
「我只想知道,要怎麼換回我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知道。」周芝瑤激動地響應,「我說你也真是的,看起來瘦瘦的,
沒想到一掀開衣服都是肉。還有,你的大腿是怎麼一回事?最可悲的是,你的胸
部比國小五年級的學生還不如!」
這女人會不會太機車了?羅淺秋不悅的開口,「不好意思,我就是飛機場,
所以能快點想辦法把你我換回來嗎?我也不想在六個月後嫁給姓金的那個混蛋!」
周芝瑤倒抽一口氣,拍了下額頭,「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好不容易讓金宸煥
願意娶我,我不能毀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但是現在我們又不知道要如何換回來…
…再被車撞一次?」
「會死。」羅淺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假設我們因為車禍而使得靈魂暫
時離開軀體,若是再次冒險,處於瀕死狀態,你我來不及回到身體裡,不就直接
找閻王報到?」
她們又互看一眼,都覺得沒轍,因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情發生在她們的身上?一般人發生這種事都會怎麼處理?
「誰會知道這種事怎麼處理?」連聰明的周芝瑤也感到束手無策,氣得跳起
來,恨恨的捶打柱子。「我這輩子都很完美,原以為會這樣完美的過完一生,沒
想到竟然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什麼跟什麼啊?」
她也想大吼大叫啊!羅淺秋全身無力,淡淡的開口,「喂,那是我的身體,
麻煩你溫柔一點,我不想等到恢復原狀時,身上一堆傷。」
兩個女人互相瞪著對方,然後又各自佔據一角。
「我想,在找到辦法之前,我們還是得先接受現在的自己。」周芝瑤恢復冷
靜,咬了咬手指,「不管如何,你和我都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吧?」
羅淺秋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在我們回到各自的身體之前,這段時間只能假裝失憶,互相掩飾。」
「可是……」羅淺秋猶豫的望著周芝瑤,「我的話,還算簡單,只要賺錢養
家就好。但是你……你六個月後就要訂婚……」
「對!」周芝瑤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不管六個月
後我們有沒有換回身體,我都要你和金宸煥訂婚,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二十年,就
是要嫁給一個完美的男子,你絕不可以破壞我的計畫。」
「可是……」在她的眼底,金宸煥是個混帳。
「沒有可是,聽我的話就對了。」周芝瑤堅決的打斷她的話,「還有,這段
時間你絕對不可以讓金宸煥甩掉我,聽到沒?」
羅淺秋皺起眉頭,正想開口拒絕,卻被她捏疼了肩膀,無法發出聲音。
靠!她沒想到自己的力氣原來這麼大。
「很好,沉默表示你認可了。」周芝瑤拍拍她的肩膀,「這段時間誰要是有
疑問,就打手機詢問,你也不想你那中風的父親擔心吧?如果你扮演好我的角色,
我當然也會扮演好羅淺秋乖巧女兒的角色,你說對不對?」她眯起雙眼,笑了笑。
「我……我知道了。」羅淺秋打了個冷顫,完全沒看過自己這麼邪惡的一面,
竟然會讓人不寒而慄。
「很好,我們達成共識了。」周芝瑤滿意的點頭,隨即又垮下嘴角,皺了皺
眉頭,「對了,你……認識雷力元?」
「力哥?」羅淺秋先是一楞,然後脫口喊出平時對雷力元的稱呼。「怎麼會
突然提到力哥?他來看我了嗎?」
周芝瑤表情一沉,佯裝沒事的揮揮手,「是啊!因為肇事者是他的手下。聽
說我媽委託金宸煥聘請律師要告肇事者,以金宸煥的個性,有可能也會牽扯到雷
力元……也好,告死雷力元這個王八蛋……」
羅淺秋臉色大變,急忙大聲嚷道:「不行,力哥這麼照顧我,我不可以害他
有事!我要去找金宸煥,要他撤回告訴。我先走了,會再和你聯絡。」
「喂!」周芝瑤還來不及阻止她,眼看著「自己」的背影疾奔而去,獨自坐
在涼亭裡發楞。
唉,未來該怎麼辦?
問天羅!
第三章
羅淺秋不知道金宸煥這麼忙,光是要聯絡他,還需要透過秘書安排時間回電
給她?
除了在清醒的第一天見過他,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不曾到醫院見她,只派金家
的管家或是他的特助前來關心詢問。
這是准未婚夫的態度嗎?
她真的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更不懂周芝瑤為什麼想和這個冷血的男人訂婚。
但是不管她再怎麼不滿,還是得先接受這樣的事實。
出院將近一個禮拜,她等到了金宸煥打來的電話,他要她不用擔心,一切交
給他處理即可,然後便掛斷電話。
羅淺秋瞪著電話許久,這個男人似乎向來不聽他人說話,老是以自我為中心。
後來不管她怎麼聯絡他,都被特助或秘書擋掉,她只能處於被動的姿態,等
待他的回應。
這段期間她因為「暫時性失憶」,被周母安置在家裡,周父也怕寶貝女兒有
個萬一,所以要她乖乖的在周家修養,直到恢復記憶。
這樣也好,要不然以她高職汽修科畢業的學歷,還真怕到周氏企業去接替周
芝瑤原本的職位。
身為周芝瑤這個千金小姐的替身,她每天待在周家吃飽睡,睡飽吃,有屬?
自己的房間、幹濕分離的浴室,還有想不到的衣帽間,以及一整排當季流行的名
牌包,甚至還打造了專屬的鞋櫃,擺放各式各樣的鞋子和靴子。
她只在電視上看過名媛秀過類似這樣的畫面,沒想到今日卻親眼目睹,讓她
看得眼花繚亂。
雖然周芝瑤的東西,她是一件也不敢碰,但是在大小姐的交代下,必須丟棄
以往老是T恤加牛仔褲的打扮,因為現在的她幷不是羅淺秋,必須代替周芝瑤去
應付周遭的親友。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還是換上夏季流行的服飾,在百雙鞋中選了一雙最低
調的平底涼鞋,因為她沒把握穿上超過三寸的高跟鞋還能走得安穩。
而她覺得最麻煩的就是周芝瑤的一頭長髮,出門前必須梳理一番,每天光是
弄好身上的行頭,就要浪費一個小時,最後她乾脆將長髮綁成俐落的馬尾巴,瞞
著周芝瑤換上輕便的緊身T恤加上名牌牛仔褲。
今天她透過周芝瑤的幫忙,終於拿到金宸煥的行程表,這不聽人說話的混蛋,
每到週六都回到賽車場玩車、試車。
於是她一早便吩咐司機載送她到賽車場,打算直接找他面對面的談,無法再
處於被動的地位,等金少爺愛召喚就召喚,不召喚就把她當成透明人,她無法忍
受。
幸好周芝瑤還算有點知名度,賽車場的員工一見到她,來不及去詢問金宸煥
的意思,只好先帶著她前往貴賓室。
恰好金宸煥已經換好賽車服,黑紅顏色的衣服將他襯托得高貴優雅,才剛踏
出貴賓室,眼角餘光就見到一抹高貴的身影。
他原本以為是賽車女郎,定睛一瞧,竟然是周芝瑤?
眨了眨眼,他以為眼花看錯了,但是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終於看清楚來人的
臉。
她沒有化妝,頂多擦了隔離霜和防曬乳,少了過去濃鬱誇張的妝感,此時此
刻反而年輕許多,比起在醫院時,她的臉上紅潤多了。
金宸煥眯起眼,這不像他印象中的周芝瑤,一頭直發紮成俐落的馬尾巴,老
是穿著名牌衣裙的她卻一改過去奢侈的風格,簡單有型的T恤配上牛仔褲,也同
樣穿出另一種不同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覺得眼前的周芝瑤與他過去認識的周芝瑤很不像。
「你怎麼會來?」
周芝瑤這個嬌嬌女向來不愛戶外運動,就算要她待在觀眾席觀看,也擔心紫
外線會傷害她的肌膚,所以他的休閒娛樂總是與她沾不上邊,他們兩人各玩各的。
「如果我不來,你何時才會想與我見面一談?」她幷不是嬌嗔,但是由周芝
瑤那嬌軟的聲音說出來,竟然有幾分閨怨。
他微微楞住,因為想來識大體的周芝瑤不會說出這種挑釁和刺探他底限的話,
但是眼前的女人說了,甚至帶著些許不滿。
「談?」他感覺很不踏實,直瞅著她,「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我談?」
站在前面的女人明明是周芝瑤,為什麼她的眼神和語氣老是讓他聯想到另一
個女人?
叫什麼來著?羅……羅淺秋!對,就像那該死的男人婆,看他的眼光十分不
耐煩,見到他就像見到鬼。
這種話他也敢說出口?這是身為男朋友與准未婚夫該說的話嗎?
老實說,羅淺秋還真不知道周芝瑤喜歡他什麼地方,像這種自私自利又自大
的男人,在住院期間只來看過她一次,接著就消失無蹤,連周家兩老也為他說話,
還不是因為他是金家接班人,男人忙公事是應該的。
是有多忙?忙到都不用下班嗎?忙到還有時間來賽車場玩車?
她直覺的認為這男人一定沒把周芝瑤放在眼底,那麼為什麼周芝瑤還耳提面
命,要她緊抓著他不放?
「我是來告訴你,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有關車禍的事情,我希望你的律師
能夠撤回告訴,我打算與肇事者和解。」她看著他,柔艶的小臉除了柔弱外,多
了一份個性。
金宸煥的眉頭緊蹙,周芝瑤不曾以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她總是柔美而溫柔,
儘管他知道她是做作的附和,不過滿足了他天生的掌控欲,男人的征服欲望,如
今的她卻一反常態。
是因為失憶的關係嗎?
他發現她的眸底填滿的不是陌生,反而是不屑,還有那似曾相識的堅持與原
則。
只是,他也不是一個會輕易妥協的男人。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還有,你的記憶恢復了嗎?」要不然怎麼會知
道他週末都回來賽車場?
他的疑問讓羅淺秋咬了咬唇瓣,「沒有。至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
需要日理萬機的金先生為我的事操煩。」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悅的問,沒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以前的你
巴不得我為你處理任何事情,如今我自願為你做,你竟然不領情?」
「只有這件事,我堅持。」她依然不肯讓步,「如果你堅持不撤回告訴,無
所謂,到時我親自到法院一趟,跟對方和解。我話說完了,再見。」她斂下雙眼,
轉身準備離去。
金宸煥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藕臂,讓她不得不回頭與他對視。
「周芝瑤,你確定要玩得這麼硬?」他莫名的怒氣衝天。
此時她的態度又讓他聯想到羅淺秋那該死有囂張的女人,明明她們的長相一
點都不相同,他卻在她的眸底見到當初那堅持又冷漠的目光。
她不顧疼痛,硬是甩掉他的鉗制。
「如果不跟你硬碰硬,你會靜靜的聽別人說話嗎?」
「你……」他被她的挑釁弄得啞口無言,甚至錯覺越來越明顯,頓時陷入迷
惘中。「難道你不怕激怒我之後,會導致你無法想像的後果?」
「如果恐嚇是你唯一讓別人屈服的武器,我只能說你十分卑鄙。」她冷冷地
譏諷,沒忘記自己在他的面前像細菌一般渺小,但是如今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
軀殼中,沒想到他依然擺出高她一等的姿態。
她以為周芝瑤與他的地位是對等的,甚至可以說是平起平坐,沒想到他幷不
因為物件的背景而調整修正他的態度……他真是天生的混蛋!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你要與肇事者和解?」雖然他十分不悅,但還是想
得到一個理由。
她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緩緩的說:「因為我不像你,老是想把任何人踩在腳
下,甚至想趕盡殺絕。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他雙手緊握,咬牙切齒,她的每字每句都夾槍帶棒,讓他覺得刺耳,心生疑
惑。
是車禍讓她失憶,導致性情大變?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周芝瑤?
不!不可能,雖然他與周芝瑤相識不久,但是他們的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非
完美不要,非頂級不屑,他們的人生就是在尋找一個完美,就算失憶,也不可能
改變原本的性格。
那麼眼前的周芝瑤又是誰?
「你是誰?」雖然這個問題很蠢,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羅淺秋倒抽一口氣。難道是她做得太過分,所以讓他起疑?
呃,這可不妙。
「我是我。」她維持鎮定,語氣總算放軟一些,「我的用意只是想將小事化
無,可不想再度成為媒體捕捉的焦點,而且施點小惠,可以換來好名聲,何樂而
不為?」
這會不會轉得太硬?
她咬著唇,十指腳絞扭著。
趁著他還在狐疑的打量她之際,她趕緊又開口,「打擾你這麼久的時間,實
在很抱歉,過幾天我會請助理把和解書送到你的公司,希望這件事就此打住,再
見。」
深怕自己的倔脾氣又忍不住發作,她迅速離開。
金宸煥的雙眼深邃,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看起來有這麼好唬弄嗎?
若能實現她一個願望,她想扭斷金宸煥的脖子。
羅淺秋與周芝瑤見面,討論未來要如何走勢,得知一個消息,那就是羅淺秋
被總公司辭退了。
至於理由,聽說是來自於貴賓室客戶的投訴。
很好,她用膝蓋想也知道白目的貴賓室客戶是何方神聖。
除了金宸煥,還會有誰?
雖然公司有給她一筆資遣費,至少可以撐半年,但是這份工作對她十分重要,
沒有了工作,她要如何養家。
她怒氣衝天的直接前往金宸煥的公司,保全人員一見到她,不是滿眼歧視,
反而是畢恭畢敬的為她打開門,還親切的詢問她需要什麼幫忙。
是了,她現在可是周芝瑤的外表,不同於之前羅淺秋那副寒酸模樣。
她露出嘲諷的笑話,冷冷地望了保全人員一眼,朝著櫃檯前進。
看來周芝瑤的身份比她想像的還要偉大,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她,請她稍後
的同時,還有總機小姐送上咖啡,深怕怠慢了她這名嬌客。
原來這就是身份上的差別,也讓她明白自己是羅淺秋時,外人是用怎樣的目
光看她。
她……微不足道。
她抿著唇,此時若不是以周芝瑤的外貌進來,也許這輩子休想見到金宸煥。
當她還在沉思時,櫃檯小姐已經前來為她領路,請她進入金宸煥專用的電梯,
幫她按下樓層按鈕,然後在電梯外鞠躬,恭送她直達五十樓。
電梯門一打開,又有秘書為她領路,走到軟軟的紅地毯上,一路上寂靜無聲,
幾乎可以聽到她與秘書的呼吸聲。
秘書朝她溫和一笑,為她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讓她進去,還親自為她關上
門扉。
羅淺秋一踏進金宸煥的辦公室,看見前方是一大片落地窗,而他就坐在黑色
辦公桌後面,正低頭審閱公文。
「有事嗎?」他連頭都沒抬,冷淡的問,「還有,我記得和你幷沒有約時間
見面。」
她連做幾個深呼吸,挺直腰杆,來到他的面前,望著一臉高傲的他。
「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刹那間,她忘了自己是周芝瑤,不滿的質問。
「什麼?」金宸煥蹙起眉頭,「你要的和解書,我已經依你的意思委託律師
了,還有什麼事做得絕?」
對於眼前的「周芝瑤」,他心中的疑惑一次比一次加深,她仿佛變成另外一
個人,像是周芝瑤的身體裡住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你為什麼一定要逼得我……」沒工作。
還好,當她抬起眼眸時,正好望見他背後的落地窗反射的景象,站在他面前
的不是她羅淺秋本人,而是周芝瑤。
該死!她差點忘了。
「我是說,逼得我朋友丟了工作?」她雖然顯得有些吞吐,但還是表現出據
理力爭的模樣。
「朋友?」他不解得望著她,「誰?」他以為她是指公司上班的員工。
「羅淺秋。」她咬牙切齒,怒瞪著他。「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你有必要一
再的找她麻煩嗎?」
一聽到「羅淺秋」三個字,他冷漠的俊顏霎時垮了下來,「你何時改了性子,
會想要跟窮酸的人交朋友?」
霎時,無名火直沖她的腦門。真不好意思,她即使窮酸鬼啊!
「那窮人到底哪裡犯到你了?有必要小肚鶏腸的一再找我……朋友的麻煩嗎?」
「我幷沒有找她麻煩,不管是做任何工作,都是以顧客至上,像她這種態度,
我投訴她只是剛好而已,幷沒有所謂的太超過,若她覺得不滿,應該要先反省自
己的態度,而不是事後到處哭訴自己有多可憐。」金宸煥真的在生氣了,雙手拍
向桌面,不悅的瞪著她。
見他板起面孔,羅淺秋倒抽一口氣,倔強的與他四目相接,「如果你不高高
在上、自視甚高,我……朋友的態度會這麼惡劣嗎?」
他的眉頭緊蹙。為何他老是有錯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羅淺秋,而不
是周芝瑤?
「自視甚高?」他冷笑一聲,「你和我不都是那種人?我不是找她麻煩,只
是要求完美,像羅淺秋那種女人,我找她麻煩只是浪費時間。你還不懂嗎?這社
會就是適者生存,講求法條和原則,她若是沒有能力扳倒我,就應該明白我是她
惹不起的男人,對我的態度便應該收斂一點。」
「你……」她憤怒不已。他實在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像是睥睨天下的狂獅,
不屑一顧。「既然是浪費時間,你一定要趕盡殺絕,讓她丟了工作嗎?」
「她有沒有丟工作,幷不是我在意的。」他冷哼一聲,「說到自視甚高,羅
淺秋才是目中無人,那是她應得的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別一味的要求公
平。她出生在窮人家中,就喪失講求公平的權利。」
金宸煥這男人真的很機車,不但心胸狹窄,而且還有偏激、極端的想法。
她暗暗地詛咒他。
「總歸一句,你不放過她就是了?」她恨得牙癢癢的,卻只能拼命地壓抑怒
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你應該明白羅淺秋的身份與我們不同,對於微不足道的路人,我也沒什麼
好刁難的,只是教會她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那就是有實力便據理力爭,如果沒
有,就以卑微的態度過完這一生。」他無比的狂妄自大,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
裡。
她像是一隻被觸怒的野貓,差點上前抓花他那該死的俊顏。
「你說的對極了,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這回事,至於以卑微的態度,鞠躬哈
腰的過生活,也只是為了討一口飯吃,像你這種人永遠都活在高塔上,這是冷血
的你無法體會的事情。」
她終於明白一件事,這個男人有病,王子病,活在自己的王國裡,自以為可
以用金錢買下所有人的自尊和人格。
如果真的那麼厲害,怎麼不出來選總統?
「冷血?」他挑了挑眉頭,不敢相信聽到她說出這兩個字。
「你知道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是什麼嗎?」她嗤笑一聲,像他這種人永遠都
不會懂得同情心與公理心怎麼寫。「就是拋棄多餘的情感,讓自己成為沒良心的
人,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不近人情,達到你所謂的完美境界。」
不過算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像他這種人的同情心。
與以往一樣不歡而散,羅淺秋轉身離開,留下眉頭深鎖的金宸煥。
當她來到電梯前時,他的特助急忙追了上來。
「周小姐,請稍等,請問你下週六有空嗎?」
「有事嗎?」她不解得望著他。
「你忘了嗎?你與總裁的每次約會都需要提早排進總裁行程表裡。」特助微
笑的說。
她根本沒有心情浪費時間與沙豬男約會,正想要冷冷地拒絕,突然又想起周
芝瑤的警告,當下頓住,緊盯著特助的臉,隨後揚起嘴角。
金宸煥說,若要講求公平,就得要站在對等的地位。
她是羅淺秋,原本沒有資格跟他要求公平,但是現在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
的身體裡,換句話說,她和他是平等的關係,就可以向他要到公平嗎?
不,她對公平幷沒有興趣,要的只是金宸煥的多一點尊重。
也許沒有人教導他「尊重」的意義,她想,千萬不能讓他討厭她……她不能
破壞周芝瑤的姻緣,卻又忍不下他對她的所作所為,若不乘這個機會扳回來,要
等到何時?
很好,她緊握拳頭,一掃之前的鬱悶。
「我瞭解了,只是我答應公司的同事,要找一天與貴公司的員工聯誼,可以
麻煩你幫我轉達金先生,幷請他批准嗎?活動方面由我計畫,只要金先生告訴我
參加的人數,還有我誠摯的希望金先生能夠參與,畢竟日後我若是嫁給他,對雙
方公司的合作也有好處。」羅淺秋溫柔的笑了,「麻煩你告知金先生一聲,我期
待他的回答。」
特助雖然一頭霧水,但既然是總裁的未婚妻所交代的,只好一字不漏的記在
記事本裡。
「是的,等總裁回復之後,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周小姐。」
「謝謝,再見。」她踏進電梯裡,看著電梯門關上,然後笑得更開懷。
金宸煥……她一定要整到他才甘願!
第四章
金宸煥很欠打……應該說,他是她羅淺秋這輩子最想打的人。
她想,他這輩子應該沒被打過,所以才會老是擺出欠揍的姿態。
一定是這樣,所以他答應了她的要求,與周芝瑤公司的員工聯誼,順便做為
夏季的員工旅遊。
說服他之後,她讓周芝瑤那邊也點頭答應了,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真是天意,一定是連老天都覺得金宸煥真的很欠扁,所以才會站在她這邊,
讓她達成了小小的心願。
員工旅遊是一件大事,雙方公司的員工上百人,只能分批進行,當然,她與
金宸煥也會參加,就當做是約會。
她很久沒有旅行了,一直以來忙著賺錢養家,這次與公司的員工們一同出遊,
好像國小時的遠足。
雖然她打著失憶的名義騙吃騙喝,還好周芝瑤平時就高高在上,不屑與員工
們為伍,這讓她省下與他們敷衍了事的力氣。
員工旅遊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創意,一行人來到澎湖,享受藍天海洋,鬆懈在
都市生活的忙碌和緊繃。
羅淺秋比金宸煥早一天到,與員工們吃吃喝喝,還搭船出海,在海上享用了
鮮美的海產,過得十分快樂,享受從來沒有過的閒情逸致。
第二天,她補足睡眠,九點起床,用完早餐之後,十一點在沙灘上曬太陽,
看著一波又一波的浪花。
直到午餐結束,金宸煥才風塵僕僕的趕來。
他與特助才剛下飛機,還來不及喘口氣,也來不及將行李寄放飯店,又被當
地的司機載往目的地。
連他的特助都是一臉疑惑,不知道她安排了什麼行程。
司機踩下油門,揚長而去,似乎不讓他有反悔逃離的機會。
「這是什麼鬼地方?」他摘下墨鏡,冷聲發問。
特助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嬌滴滴的周小姐竟然會把戶外活動安排在行程
內。
這時,一道穿著迷彩服的身影自左邊走了過來,露出甜美的笑容,手上拿著
兩套迷彩服。
「你終於來了。」羅淺秋笑說,沒錯過他驚愕的表情。「我等你好久了。」
想打他的欲望也蠢蠢欲動。
「這是什麼鳥地方?」這裡可以說是鳥不生蛋,還隱約聽得到烏鴉的不祥叫
聲,似乎預告接下來他會遭遇意料之外的壞事。
而眼前的她,怎麼會換上這身醜不拉幾的衣服?
「你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呀?」她無辜的眨眨眼,揚起周芝瑤天生的媚
笑。
唉,有一張漂亮的臉蛋真好,就算生氣也很好看,更別說她漾起笑容是多麼
的嬌媚了。
金宸煥完全不吃她這一套,這女人自車禍之後,每次遇見他都是針鋒相對,
如今大獻殷勤,露出甜膩的燦爛笑容,肯定包藏禍心。
「約會?」雖然名義上是員工旅行,但還是他和她每個月的定期約會。
只是約會為什麼會選在這種空蕩蕩的鳥地方?
「沒錯。」她甜笑的點頭。「快點去換衣服吧!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她把手上的迷彩服分給他與特助。
他的眉頭攢得更緊,眼裡充滿防備和不解。
「怎麼了?你在怕我?我可沒聽說過金先生會怕自己的女朋友。」她輕聲的
說,語氣充滿嘲諷。
他望著她,磨了下牙齒,「怕?有何可怕之處?哼。」然後拿著迷彩服,大
搖大擺的走向更衣室。
特助看了她一眼,「呃……我也要去嗎?」
她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過了今天,你一定會非常感
激我給你這樣的機會。」
特助當然不懂她話中的意思,只能摸摸鼻子,跟上老闆的腳步。
羅淺秋站在原地,嘴角含笑。
誰說打不到高高在上的金宸煥?她發誓,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利用手上的漆彈
槍,把那個姓金的混蛋打個落花流水!
金宸煥當過兵,但是不代表他喜歡軍中的回憶,對他而言,當兵只是浪費時
間,讓他少賺了一年多的淨利。
因此當他穿上迷彩服,幷沒有像其他男人那般露出興奮的表情,而是一臉冷
淡。
雙方公司的員工們一邊休息一邊聊天,一見到老闆前來,全都立正站好。
羅淺秋交漆彈槍交到他的手上,「你來得正好,我剛好將隊伍分配安畢。」
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是他還是瞟向四周,發現兩邊隊伍戴上不同顏色的頭
盔,以分辨敵方和我方。
「你……」他看見她的裝備,和自己身上大不相同。「你要我也玩漆彈?」
「你不敢嗎?」她撇唇一笑,像是在譏諷他。「或許你可以選擇在旁邊幫我
顧包包。」
他瞠大眼眸,怒瞪著她,「不敢?像你這種沒當過兵的女人,有資格笑我不
敢?」
「那我們來比賽吧!賭一場,你若輸了,就高抬貴手,放過我……我朋友羅
淺秋,讓她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
他挑了挑眉頭,「你沒說你輸了之後要付出什麼代價。」
「悉聽尊便。」她聳聳肩,攤開雙手,「但是我一定不會輸。」
「很好,我賭了。」他眯起黑眸,眸底隱藏著無限的危險,莫名的被她挑起
了一決勝負的欲望。
不管何時何地,像他這種百戰百贏的贏家,絕不可能會輸給一個嬌滴滴的千
金小姐,光是體力,她就差了他一大截,何況她連當兵的經驗都沒有。
嘖,一開始他就輕敵,看不起眼前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
就算他真的很不瞭解周芝瑤,可是很清楚她平時是個能坐車就不走路、遇到
紫外線便尖叫的千金小姐,還是個運動白癡,跑個幾步就會氣喘吁吁,怎麼可能
在大太陽下四處奔跑?
而他不知情的是,現在的「周芝瑤」幷非以往的千金小姐,在這個嬌弱身體
裡的是羅淺秋。
她早在一個月前就拼命運動,訓練「周芝瑤」這虛弱身體的肺活量,為的就
是今天這一場賭局。
她太明白像金宸煥這種沒輸過的男人一定會與她打賭,因為他從不認為自己
會輸給一個女人。
微微一笑,她與一旁的裁判聊了一下,這場漆彈競賽將要開始。
金宸煥站在隊伍內,發現自己的特助竟然被分配在她那一隊,至於他的隊伍,
全都是高級主管的等級。
「這個隊伍是怎麼分配的?」他隨口問道。
「呃……」男主管側頭想了一下,「好像是依照職位高低來分,只要是主管
級的全都和老闆一隊,對面的隊伍當然就是我們的屬下……」
「這是什麼爛分配?」他哇了一聲。
「各位,今日戰場上沒有分職位貴賤,也不分老闆還是屬下,雙方地位平等,
平日累積太多壓力或是被當成受氣包的同仁們,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來了,只要戴
上面罩,相信你們的主管也沒有時間認出你們是誰,大家有仇報仇,沒仇的練身
體,發洩一下平時承受的壓力和怨恨。」羅淺秋跟自己的同伴們喊話,同時目光
移到他的臉上。
她在跟她挑釁?還是在跟他示威?
原來這就是她這麼分配隊伍的意義?
「嘖,無聊。」金宸煥低頭,檢查身上的裝備。
看來她是故意要引起眾人的憤怒,好讓平時無法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屬下能有
吐一口怨氣的報復機會。
無所謂,他可是當過兵,雖然沒有上戰場的經驗,但還是有天生上的優越。
在金宸煥胸有成竹的滿滿自信下,漆彈競賽開打了。
雙方人馬在自己的堡壘中一一散開,有的躲進叢林,有的躲進廢棄木屋,有
的則是在原地守株待兔。
金宸煥的好勝心十分旺盛,不管是任何冒險,都是一馬當先,靠著身旁挺身
而出的敢死隊擋子彈,一路前進,只想直接與她正面對決。
雖然羅淺秋待在周芝瑤的身體裡,但是這一個月來的運動量已經足夠,讓她
習慣了在太陽下跑步。
被禁錮在這個肉鶏身體前,她可是每個月都和力哥他們玩漆彈或是參加他們
的魔鬼野戰營,就算沒當過兵,在那群野獸的操練下,她是以速度和躲藏取勝。
而她與金宸煥不同,幷不想浪費自己的漆彈數,能閃避就閃避,能隱匿就隱
匿,一心只尋找金宸煥所在的方位。
金宸煥有受過軍事訓練,也模擬過激烈的戰場情景,漆彈只不過是一種競賽
遊戲,卻也表現出天生的霸氣,以及果決的判斷,他有冒險的精神,每一發都是
算准的爆頭招式。
很快的,雙方人馬廝殺激烈,充滿尖叫與笑聲。
他則是全神貫注的尋找自己的目標,在人群中不停的鑽動,判斷力因而被混
淆,每一次射擊都誤殺對象,時間流逝的同時,手上的漆彈數也逐漸減少。
反觀羅淺秋,則是採取防守姿態,早就盯住戰場上依然霸氣十足的金宸煥,
將他視為第一個槍靶。
他很好認,高大修長的身材,比起同隊都發福的主管們,顯得突兀明顯。
她抱持著勝利的信念,靠著周遭東西的遮掩,慢慢的前進。
終於,他身邊護主心切的屬下一一壯烈犧牲了,只剩下他與她和她的另一名
同伴決戰。
同伴先是翻滾上前,企圖迅速解決他,他勇氣十足,直接沖往那名同伴,經
過激烈的交戰,她的同伴因為緊張而瘋狂掃射,卻是一發都沒傷到他。
天之驕子向來靠的就是天生比普通人多兩倍的運氣,外加後天的努力,才會
成為今日的王者。
「你輸了。」他毫不客氣的扣下板機,紅色的漆彈霎時在對方的身上爆炸開
來。
是的,他以為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目標,得意不到十秒,一把槍硬是抵著他的
後腦勺。
「記得遵守你的諾言,金先生。」後頭傳來嬌軟的聲音。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手上已經沒有漆彈,只能回頭望著她,「你不會開槍的。」
他莫名的有自信,認為她沒有勇氣開槍。
「你一向都這麼有自信嗎?」她不但想開槍,還想拿起來敲他幾下,甚至幻
想自己手上拿的不是漆彈槍,而是一把機關槍,那該有多好。
他冷哼一聲,打算要轉身,結束這場競賽。
沒想到原本抵著他的後腦勺的槍口霎時轉為抵著他的背部,然後開始往腰間、
背部、臀部、大腿等多處肉多的地方射擊,讓他痛得忍不住叫了出來。
該死!他沒好氣的瞪著她。滿身藍漆的他已經舉手投降,這女人還瘋狂的對
著他開槍?
「你瘋了嗎?你不知道有多痛嗎?」他低吼。
「輸家總是要嘗到一些慘痛的經驗。」這是她認識他以來,最快樂、最痛快
的一次了。
此仇不報,更待何時?像他這麼欠揍的男人,不打他幾下,真的太對不起自
己了。
這一仗,羅淺秋勝利,也完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徹底把沙豬轟成蜂窩!
如果她不是女人,他早就把她抓起來揍一頓。
漆彈競賽結束之後,金宸煥輸掉了與羅淺秋的賭局,可是他真正輸掉的是身
為男人的自尊心。
在他的眼裡,周芝瑤應該是嬌嬌弱弱的,沒想到這一次的漆彈競賽讓他徹底
的對她改觀。
她像是變成另一個女人,不再是當初那個柔弱又做作的周芝瑤了!
不知道准未婚妻早已被換掉靈魂的金宸煥,面對這樣的變化,實在想不透。
與員工們用完餐之後,他忍著肉體上的疼痛,先回房間洗澡,洗澡時透過鏡
子,才發現身上有多外瘀青。
後來特助拿了一罐跌打藥膏給他,告訴他這對去瘀化血很有用,而藥膏竟然
是周芝瑤交給特助,再轉交給他。
他更加不解了,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的名牌包裡會裝的東西只有防曬霜和化
妝品,何時也會準備藥膏之類的玩意兒?
擦完藥膏,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薄荷香。
走出房間,他想要把藥膏送還她,她的助理說她飯後到沙灘上散步。
這又讓他饒富趣味了,到海邊走走,對女人來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
是她助理卻說她是獨自一人。
獨自一人依照女人的邏輯而言,不是應該跟自己心儀的物件,在月下沙灘談
情說愛嗎?
因為想不通,於是他也來到飯店附近的沙灘上。
少了光害,星星高掛天空,月亮似乎也比在臺北看的時候大了許多。
踩在細軟的白沙上,借著皎潔的月光,金宸煥終於在無人的沙灘上看到一抹
身影,悄悄的上前。
等他靠近時,才發現她站在原地講手機,他下意識的躲到棕櫚樹後面。
「你說什麼?」羅淺秋在一分鐘前接到周芝瑤打來的電話,「你說我爸跌倒
了?」
「你別緊張。」手機那頭的周芝瑤安撫她,「我在第一時間就送他去掛急診,
也做過全身檢查了,只是手肘有輕微的骨折,在醫院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有我在,你別擔心。」
「謝謝你……我明天就趕回臺灣。」她暫時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掛念著父親。
「你還好吧?」周芝瑤挑起眉頭,「你沒讓金宸煥發現你不是我吧?」
「呃……」她楞了一下,「他……應該沒發現……吧?」後面的疑問詞,她
硬是吞了下去。
「那就好。」周芝瑤也暫時松了一口氣,「重點是,你沒讓他討厭你吧?」
羅淺秋心虛了,實在不敢提起今天大快人心的經過。
「我……讓他印象更加深刻。」她避重就輕,含糊的帶過。
確實,像她這樣直接拿槍掃射的動作,愛記恨的金宸煥怎麼可能會忘記?
而她不只被他記住,甚至讓雙方公司的員工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她不敢說出這件事,深怕身體的主人知道後,會利用她原本的身體報復。
不能說,千萬不能說,也不能露出馬腳。
「是嗎?」周芝瑤沒有察覺她心虛,反而有些高興,「太好了,我們現在的
情況是魚幫水、水幫魚,誰也不能背叛誰,知道嗎?」
「知……知道了。」羅淺秋咽下唾沫,又忍不住開口,「金先生已經答應讓
我複職,回車廠工作,到時候麻煩你幫我跟李叔確認一下……」
「我才不想當黑手!」周芝瑤切了一聲,「被辭退也好,你做那麼粗重的工
作,而且都在男人堆打滾,最扯的是,居然連一件像樣的洋裝都沒有,到底是不
是女人啊?再說,工作沒了就算了,大不了我們換回身體時,你來當我的行政助
理,保證工作輕鬆無比。」
「不行!不管辛不辛苦,至少我喜歡修車這份工作,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
成為頂尖的技師,儘管我的體力先天上比不上男人,但是我羅淺秋有他們沒有毅
力與決心,所以這段期間你也要保住我的工作,知道嗎?」
「怎麼可能?」周芝瑤尖叫,「我連開車都不會,更不說修車了。」
「沒關係,反正我們現在處於失憶狀態,你讓力哥幫你和李叔商量一下,希
望可以留職停薪……」
「雷力元?那個王八蛋……你和他是不是有曖昧?」
「曖昧?」羅淺秋側著頭,一臉不解,「沒有啊!力哥把我當妹妹一般照顧,
我聽說力哥早就有喜歡的女人了,所以我和力哥之間是清白的,對了,你和力哥
……是不是認識很久了?」
「這也是我想問的。」周芝瑤咬了咬唇,「你和金宸煥也認識?」
「這……」她楞了一下,「上一次颱風,他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拋錨,是我
的車廠負責維修。那你……真的和力哥是舊識?」靠,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
「我和雷力元……在高中時交往過……」周芝瑤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不
過畢業那天,我被甩了。」這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很大的陰影,竟然有男人敢
甩了她!
羅淺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你……不覺得巧合得太過詭異嗎?你認識力哥,
我也認識金宸煥,而且我們都不喜歡他們!」
「什……什麼?」周芝瑤大受衝擊,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因果關係。
「我討厭雷力元,你則是討厭金宸煥?這……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整我們,
必須交換身體去和他們相處?」
「我也想知道。」羅淺秋蹙起眉頭,歎口氣,「我和金宸煥之間又沒有什麼
羈絆,為什麼老天爺要一而再的讓我與他糾纏不清?」
周芝瑤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正常而言,我們交換身體就不能以科學的角度
來解釋,只能採用鬼神論……該不會你和我與那兩個男人上輩子有什麼愛恨情仇
沒解決?」
俗稱孽障?
「我不知道。」羅淺秋不悅的撇撇唇,「不過我可以慎重的告訴你,我一點
也不想和金宸煥有任何關係,他在我的眼裡,真的是個該死的混蛋。」
「拜託,他比雷力元那個濫情的男人好太多了,好嗎?」周芝瑤不爽的回應。
羅淺秋翻個白眼,「你和我都有偏見,等我明天回臺灣,力哥的宮廟有個很
厲害的靈媒,到時我再帶你去擲抽茭問神明好了。」
「有用嗎?」周芝瑤不是很相信這一套,覺得是怪力亂神。
「你不也說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我們發生的事情,那只好借助民俗療法,不
然我們現在連個頭緒和方向都沒有,也不能一直當無頭蒼蠅啊!難道你不想回到
自己的身體裡?我可是百般不願意再見到金宸煥。」她試著說服電話那頭的女人。
「好啦!我知道了。」周芝瑤扁了扁小嘴,「我先掛斷電話,看過羅爸之後,
就要回家了,再見。」
「再見。」羅淺秋也掛斷電話,在沙灘上散步,留下小小的足印。
而她始終沒有發現自己與周芝瑤的對話,被躲到棕櫚樹後面的男人一字不漏
的聽進耳裡。
金宸煥緊蹙眉頭,深邃的目光緊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月光下漸行漸遠的女人確實是周芝瑤,為何她剛剛講電話時,卻自稱是羅淺
秋?
他很確定自己幷沒有將車子拋錨的事告訴周芝瑤,就算她知道了,又怎麼會
知道他的車子是在颱風天拋錨?
她剛剛說的話,他沒有聽錯,而且他也沒有精神錯亂……
金宸煥露出不解的表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自電話簿裡找到周芝瑤父親的
電話號碼,按下通話鍵。
他想證明,剛剛真的沒聽錯。
第五章
一大早,羅淺秋先搭飛機回臺灣。
走出機場,她立刻搭計程車趕往醫院,暗暗祈禱中風的父親不要再有意外了。
當計程車來到醫院時,付了車資,她三步趕作兩步的沖向病房。
周芝瑤對羅父不錯,不但自掏腰包,幫忙付了醫藥費,還透過關係,找醫院
主任當羅父的主治醫生。
不知情的羅淺秋踏進病房時,開口便嚷道:「我爸還好嗎?」
病房裡,除了熟睡的羅父之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門口的羅淺秋。
她先是看見「自己」垮下臉,然後皺起眉頭瞪著她,接著才發現病房裡不只
有周芝瑤,還有另一名男人。
「力……力哥?」她倒抽一口氣,心虛的倒退幾步。
一臉剛毅的雷力元看向她,厚潤的雙唇微微揚起,像是抓到她們的小辮子一
般得意。
「對不起,我走錯病房了。」羅淺秋急中生智,轉身就要離開。
「淺淺,你演得太假了。」雷力元望著她的背影,叫著她的小名。「回來吧!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羅爸?」
她猛地回頭,先是看了看周芝瑤,然後再看著笑得得意的雷力元。
「我……你……那個……」
「不用裝了。」周芝瑤歎了一聲,「他都知道了。昨晚我和你講電話的時候,
這卑鄙的傢夥躲在電梯間偷聽。」
「我們出去再談。」雷力元與她們一同步出病房,挑起眉頭,看著眼前的兩
名女子。
他所認識的「周芝瑤」,不再是以往的她,裡頭裝的是羅淺秋的靈魂,至於
真正的周芝瑤,卻是裝在「羅淺秋」的體內。
像是出於好奇心,他研究著她們之間的不同,然後目光落在「羅淺秋」的臉
上,「從你出車禍的第一天,我就懷疑你不是淺淺了。」
「怎麼?你失望啊?」周芝瑤不悅的反唇相譏,「真不好意思,讓雷先生如
此失望,如果你老大不爽的話,就把我和她換回來啊!」
他挑了挑眉頭,目光落在「周芝瑤」那張嬌艶的小臉上,撇撇唇,「就算不
換,也行,至少現在的『周芝瑤』不比過去的嬌蠻、任性,淺淺的好個性真是為
這個周芝瑤加分不少。」
「你……」王八蛋!周芝瑤瞪著雷力元,「你的專長就是說風涼話嗎?難道
你不能有點建樹?」
「力哥……」羅淺秋終於松了一口氣,「別鬧了,你真的相信我是羅淺秋,
她是周芝瑤嗎?」
「當然。」雷力元微笑,「發生車禍之後,當她醒來時,我就覺得她不是羅
淺秋了。」
「我和周小姐真的很煩惱,我們已經極力隱瞞這個秘密,但還是不小心被你
知道,我們再不換回來,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未來我和她
有可能會被抓去精神病院……」羅淺秋垮下小臉,「力哥,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換
回身體?」
「對啊!要怎麼換回身體?」周芝瑤氣憤地跺腳,「我受夠這一切了!」
雷力元睨了周芝瑤一眼,喃喃自語,「就算不換回來,其實也不錯……」
「力哥……」羅淺秋無奈的喚了他一聲,「不換回來怎麼行?我和周小姐的
人生截然不同,這樣對她一點也不公平。」
「這種事,我也不知道。」她們交換身體,性子跟以往不同,早就讓他起了
疑心。「既然科學無法證實,只能找……」神明問問了。他突然抬起眼,望向羅
淺秋的背後。「對了,那傢夥也知道你們的秘密嗎?」
那男人站在她們背後許久了,聽著他們說話,臉龐蒙上一層陰霾,眼光不斷
地在她們身上來回逡巡。
那傢夥?
羅淺秋本能的回頭,一瞧見那高大瘦長的身影,全身忍不住爬滿了疙瘩,倒
抽了一口氣,因為心虛加上緊張,心跳加快,當她的目光與他在空中交會時,發
現他的眼底透著一絲怒意。
雷力元的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派輕鬆的模樣。
兩個女人臉色刷白,不知所措。
金宸煥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話,眼前的兩個女人竟然不是本身的自
己?
她們交換了靈魂,車禍之後的這段時間,與他相處的人看起來是「周芝瑤」,
其實是那該死的羅淺秋?
難怪她變得桀騖不馴,不但與他唱反調,還老是與他作對……都是因為她不
是周芝瑤,而是羅淺秋?
他簡直無法置信,這樣的衝擊讓他直盯著「周芝瑤」,像是想要望進藏在身
體內的靈魂,到底是本人,還是另有其人?
「你不用懷疑,你剛剛聽到的一切,句句屬實。」羅淺秋沒有退縮,也沒有
任何辯解。
對於這場鬧劇,她也確實演不下去了,何況她與周芝瑤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
能換回身體,卻還要替周芝瑤演好角色,虛偽的面對金宸煥,甚至成為替身嫁給
他……老天!她不敢想像這個畫面。
他的准未婚妻早在車禍時便調換了靈魂,所以這幾十天打亂他一切的,全都
是羅淺秋?
難怪啊!他就覺得這一切很不對勁,原來他的預感沒有錯。
「宸……宸煥……」在羅淺秋體內的周芝瑤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袖,
「你現在所聽到的一切,是千真萬確的,我確實和她交換了靈魂……」
就算他還有遲疑,看見「羅淺秋」這幅乖順柔弱的模樣,不相信也得相信,
如此荒唐的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他的目光落在「周芝瑤」嬌艶的小臉上……不,應該說他真正看見的是羅淺
秋,那帶著叛逆的雙眼,老是倔強的抿唇動作,全都訴說著她不是他所認識的准
未婚妻……
眼看他沉默不語,她們感到驚慌又害怕,畢竟她們交換靈魂的事情十分詭異、
荒唐。
她被他盯得有些窘困,一時心虛地別開目光。
金宸煥轉頭,望向雷力元,「你相信?」
雷力元挑起眉頭,雙手一攤,「要不然呢?你想把她們兩人一同送至精神科
檢查嗎?還是把她們送去科學研究中心解剖腦袋?」
金宸煥雙唇緊抿,望向「周芝瑤」,心底只有一道聲音。
在「周芝瑤」的身體裡,真的是那該死的羅淺秋嗎?
「隨便你信或不信,最好你把我們的談話當成一場夢,因為再過不久,不只
是你,連我都會從這場噩夢中醒來。」羅淺秋冷哼一聲,不悅的說。反正現在的
重點不是他要不要相信,而是她要怎麼換回來自己的身體。
這一刻,他們互相瞪著對方,似乎回到他與羅淺秋初次見面的時候。
她逞強、倔強的與他對視,而他驕傲、不可一世的與她相望,像是註定要勾
起一場天雷與地火之間的對決……
他們的視線糾纏不清,要將對方烙印在眸底、心底、
這一切都很荒謬,但是他沒有證據說服自己,羅淺秋與周芝瑤聯手戲弄他。
因為沒有意義,也沒有目的。
他很瞭解周芝瑤的個性,因為他們在某種程度十足同一類型的人,要求完美,
甚至自視甚高,不會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更不會為了想幫羅淺秋出一口氣,拿自
己的一生開玩笑。
而在澎湖,他確實親耳聽見「周芝瑤」提起自己的父親住院,他隨即撥打電
話給周父,確知周父安然無恙,後來他又派人調查羅淺秋的父親,同時也得知羅
父入住的醫院和病房號碼。
所以他前來一探究竟,所有的巧合讓他十分震驚,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解
釋不了的事情。
羅淺秋的靈魂藏在周芝瑤的身體裡,難怪自從車禍之後,她的性子會一百八
十度大轉變,對他的態度也不算友善。
而他為了確定是否屬實,所以與「羅淺秋」本人確認他與周芝瑤所發生過的
事情,他所問的問題,她全都沒有答錯,讓他慢慢的相信她們之間所發生的荒唐
事情。
此時,羅淺秋坐在金宸煥的車子裡,車內的氣氛非常凝重。
離開醫院之後,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她在等他消化、理清所有的事,畢竟准未婚妻的體內竟然藏著金字塔最不屑
的女性勞工的靈魂,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言,肯定是很沉重的打擊。
金宸煥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那雙狹長的黑眸忍不住瞟了副駕駛座上的女人
一眼,與他相處幾十天的「她」,竟然是羅淺秋……
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不過過去的疑惑與不解,總算在今日水落石出,給了他
一個答案,不再讓他老是覺得她像另一個人。
其實,在這個女人的體內真的是其他女人的靈魂,而這個靈魂竟然是與他不
合的女人。
羅淺秋……他不自覺的磨了磨牙齒,也只有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才會
老是與他杠上。
「不要擺出這樣的臉。」羅淺秋看著他,撇了撇唇,「若非老天爺開玩笑,
我也是百般不願意與你糾纏不清。」
衰到爆的人是她,就算身份水落石出,她還是得扮演周芝瑤,因為在靈魂各
自都還未歸位元的情況下,她們必須以對方的模樣繼續生活下去。
「我早該想到是你了!」他緊握拳頭,微怒地敲打方向盤。「這段時間你與
我針鋒相對,就是想要故意整我?」
她張大眼,瞪著他,「整你?惡人果然是先告狀!若不是你三番兩次找我麻
煩,想要害我丟掉工作,你以為我會想與你有任何瓜葛嗎?」
「嗯哼。」他冷笑一聲,語帶諷刺地說:「也許你想借機引起我的注意,過
你不曾經歷的人生。」
她的雙手忍不住握緊,貝齒咬了咬下唇,「你知道我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是什
麼嗎?」
金宸煥挑起眉頭,望了她一眼。
「不管我是羅淺秋,還是靈魂受到禁錮的『周芝瑤』,我人生中最悲哀、最
倒楣、最可悲的,就是與你這個混蛋扯上關係!」她一口氣說出心裡的話,發洩
這幾十天的怒氣,「你以為你的人生有多完美?有多高尚?像你這種只會貶低他
人自尊,以求自己高人一等,只不過是踩著別人的屍體來突顯自己的混帳,這樣
混球的人生,我根本不想經歷。」
刺耳的冷嘲熱諷讓他怒不可遏,迅速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停在馬路邊。
她的身子微微往前傾,倔強的瞪著他,認為他是想要動手打她,因此全身寒
毛豎起,隱約有些不安。
在她的眼底,他就是一個沒有優點的混帳?
「我凡事要求完美,那是因為我自己先做到完美,別人做不到,是本身能力
不足。我高高在上,也是我要求完美所得到的成就與報酬,而你看我不順眼,是
因為在你的心底,連你都唾棄自己的無能。你嫉妒我的完美、嫉妒我的成就,是
因為你認為這輩子都不可能高攀上我的挫折感。」他語帶不滿的回應。
忍,她忍,她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揮出拳頭,揍扁他那該死又得意的臉龐。
像他這種有王子病的人,經過他的大腦解讀,一定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千錯
萬錯都是她的錯。
「你有病!我一點都不想高攀你。」
「如果你不想高攀我,為何每一次都想在我的面前證明你的價值,證明你幷
沒有低我一等,證明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他問得直截了當。
她的頭開始痛了,因為他真的有病,竟然可以把她的話扭曲得如此荒誕。
她承認他是個極品的男人,有完美的長相,無可挑剔又迷人,但是不代表他
的人格沒有缺陷。
眼看她揉著太陽穴,他更是不滿,抓住他的手臂,「所以你應該瞭解自己沒
有任何價值,還妄想與我平起平坐,這就是所謂的高攀,懂了嗎?你這個微不足
道的……」他頓住,雖然此刻是盯著「周芝瑤」嬌艶的小臉,但是腦海浮現屬?
她原本的那張圓臉,然後兩張臉重疊在一起。
「細菌。」她甩掉他的大手,恨恨地瞪著他,「我告訴你,在你的眼裡,不
管我是不知好歹的高攀你,或是微不足道的細菌,只要是人類,都是靠著細菌進
化和產生抗體,而且你也別忘了,微不足道的細菌總有一天也會要了你的命。」
金宸煥望著她,到嘴邊的尖酸話語又噎了下去,因為她依然毫不畏懼的看著
他,每次都像拿著利劍揮斬的女劍客,一句話便斬去了他的氣勢。
「我不管你怎麼想,只想換回我的身體。」許久,她轉移視線,定定地望著
前方的擋風玻璃。「如果你這麼痛恨我出現在你的人生裡,應該要想辦法幫我和
周芝瑤換回來,而不是爭辯你和我到底誰的出身比較高貴,因為現在我不就和你
『平起平坐』嗎?金先生。」
她懂,她當然懂他的「門當戶對」的理論。
就算她曾經天真地看著電視,幻想豪宅夢,然而她比誰都還要清楚自己的身
份地位,像她這種生在窮苦人家,沒學歷、沒地位、沒長相的女人,豈會不知道
「高攀」的道理?
只是幻想歸幻想,現實裡她是個有骨氣的女人,不會為了追求榮華富貴而降
低自己的人格,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想乘機揩周芝瑤的油水,或是占他的便宜。
他被堵得啞口無言,最後也撇開視線,雙手握著方向盤,吐一口氣,「我會
想辦法,這段時間,你也別露出馬腳。」
「我儘量。」她低著頭,冷冷的回答。
「明天我會帶你和我媽回金家吃飯,你沒事就別開口,我會想辦法應付他們。」
他重新發動車子,駛上馬路。
她露出驚詫的表情,看著他的側臉,嗓音細尖的開口,「什麼?我又不是周
小姐……怎麼可以和你的母親吃飯?」
天啊!金宸煥一個人就夠她受了,竟然還要和他母親碰面?是怎樣啊?難道
她身上受他的冷箭還不夠,明天還要受他家人尖利的口劍?
「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周芝瑤』,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的享受這一切,也許這
真的是你人生的一場美夢。」他就是愛激她,每句話都夾槍帶棍。「還有,你沒
忘記芝瑤是我的『准未婚妻』吧?這也是你必須扮演好的角色。」
她咬著唇,吸進的空氣是冰冷的,直達腦門,讓她暫時失去說話的能力。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呢?
就算再糟,她還是無法推脫了事。
金宸煥說得對,她現在要扮演好的是周芝瑤的角色,因為藏在別人體內的靈
魂,沒有人可以看見,最好的保護色就是維持原來的角色。
而她也和周芝瑤約定好了,絕對不能破壞對方原來的人生,所以她必須代替
周芝瑤過原來的日子。
所以她只能換上洋裝,儘管輕飄飄的裙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還有穿上這輩
子都沒有穿過的高跟鞋……畢竟是周芝瑤的身體,身體的記憶讓她很快就習慣了
高跟鞋,身形還是窈窕優雅。
雖然她很緊張,但是金宸煥向她保證,他會在一旁支持她,而她最好閉上嘴
巴,什麼話也不要說。
在孤獨無助的情況下,她也只能信任這個老是把她氣得半死的男人,挽著他
的手,一同來到金家。
反正周遭的人都認為她失憶,目前還在養病中,應該不會有人想要刁難她才
是。
但她怕的是金宸煥的母親,若是他的母親跟兒子一樣機車,她又該怎麼辦?
總不能沒禮貌的回嗆吧?
昨晚周芝瑤幫她惡補金家家史,她才知道金宸煥是金家的獨子,上頭有五個
姐姐,下頭有三個妹妹。
金宸煥的身世有點複雜,金父擁有眾多情婦,他母親何鈕是其中一個,生下
他之後,也沒有被扶正,因為金父的正妻是某間企業董事長的千金,娘家的靠山
太硬。
金父的正妻唯一退讓,是答應把情婦所生的小孩接進門,至於情婦們,一律
無法進門,也因為這樣,除了何鈕,金父的所有情婦早就拿了錢,一走了之,不
願繼續浪費青春。
何鈕也是金父最疼愛的情婦,後來金父退休之後,搬出去與何鈕同住,一直
到他去世。
金父立下遺囑,分配了大部分財產,公司所有的經營權全部由金宸煥繼承,
這當然引起金家所有人的不滿。
不滿歸不滿,金宸煥做事向來快准狠,早在多年前就大權在握,把對他有異
議的老臣和董事們踢出公司,至於金家的姐妹們,實際上也是有名無權,除非他
點頭贈與,否則她們一分一毫也搶不到。
羅淺秋記住周芝瑤的話,若非必要,千萬不要和金家的親屬多聊一句,所以
整晚幾乎是站在角落,保持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今晚她對金宸煥有些改觀,他雖然狂妄自大,但是骨
子裡還是個紳士。
也許他知道她不習慣穿高跟鞋,整晚配合她的腳步,還要她挽著他的手,以
免當眾出醜。
今晚她與他之間的火藥味也少了一點,至少她這個人向來不記隔夜仇,只要
他別故意說一些白目的有錢人理論,他和她其實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而她也見過了金宸煥的母親何鈕,她五十多歲,保養得宜,最出乎她意料之
外的是,何鈕不像金宸煥那般開口就是針鋒相對,說話與態度十分客氣,她似乎
還蠻得她的歡心,她一直催促她快點與她兒子把婚事辦一辦。
她喜歡何鈕,因為她很像她過世的母親,笑起來很溫暖,而且握住她的手也
很溫暖。
所以在這場家宴,她與何鈕無話不談,至於金宸煥,因為臨時接到公事方面
的電話,暫時留下她與何鈕,到外頭講電話。
今天也是金父的忌日,因此金家的女兒、女婿們也都回到宅裡,至於金父的
正妻因為身體不舒服,前幾年已經移民國外養病。所以何鈕近年來才有勇氣踏進
金宅,目的只是很單純的想要祭拜當年的枕邊人。
不過金家的女兒們對於何鈕都存在一股敵意,原因就是她們長年飽受金宸煥
的淫威,表面上對何鈕好聲好氣,私底下卻存在著無比的不屑,尤其是正妻的女
兒們,根本是仇視她。
關於豪門的恩怨,羅淺秋沒啥興趣,因為就如電視和小說所形容的,錢可以
扭曲一個人的心態,為錢鬥爭似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只是在她親眼見證下,漸
漸明白金宸煥爬到如此高的位置,需要經過多少暗潮洶湧,以及奮鬥。
難怪他老是要求完美,那是因為在他眼底沒有任何事是辦不到的,而他這種
扭曲的人格,她也總算能夠理解。
在這四周充滿豺狼虎豹的環境中長大的小孩,心智慧夠正常到哪裡?也許是
因為從小生長在這種爭權奪利的家庭,才會造就今日有人格缺陷的金宸煥。
這是羅淺秋親眼、親身體驗到他身處的世界,幷非原本想像的這般單純。比
起他,原來她好幸福。
至少她不用面對一堆老是想拉扯自己後腿的外戚,還有面對他們口是心非的
態度。不由自主的,她開始同情他的立場,也有些理解他偏激的人格。
「何姨,沒想到你還真有心,每年都不忘回金宅拜祭我爸。」正妻的大女兒
牽著老公,來到何鈕和羅淺秋的面前,冷言冷語,「你認為我媽移民美國,準備
要登堂入室了嗎?」
「雁英,別這麼說。」大女婿扯了扯嘴角,「好歹何姨也跟了岳父這麼久,
撈了那麼多好處,總該回來拜拜金主。」
何鈕性子溫和,幾十年來一直被金家所有人欺壓,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虧欠了
大老婆,總歸一句話,是她搶了別人的老公,而且金老爺是在她的枕邊安詳的離
去,這讓大老婆對她一直很不諒解。
若非大老婆已經移民美國,不然她還真的不敢踏進金宅。
「是啊!真是了不起。」金雁英露出冷冷的笑容,「只不過生了一個兒子,
就母憑子貴……也不知道我爸那時是被什麼蒙蔽了,竟然相信舞小姐懷的種是他
自己的,這真是金家之恥。」
何鈕低下頭,對於他人的羞辱,已經習慣了承受,只要兒子不在她的身邊,
金家任何人都不會放過羞辱她的機會,好發洩金父把公司經營權交給兒子繼承的
怒氣。
羅淺秋瞪著眼前的夫婦,發現他們愈說愈過分,強忍著周芝瑤與金宸煥對她
的耳提面命,要她沒事千萬別開口。
「我說周小姐,想你也是名門出身的千金小姐,要與金宸煥訂婚前,確定有
打聽清楚嗎?我勸你還是把雙眼擦亮一點,金宸煥的無情不是你能想像的,他為
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就跟他的母親一摸一樣,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有臉出
現在我們面前。」羅淺秋緊握雙拳,隱忍著怒氣。
何鈕發現了,滿是皺紋的手輕輕壓住她的拳頭。
她轉移目光,看見何鈕搖了搖頭,似乎在告訴她沒關係。
金雁英出了一口氣,冷哼一聲,搭著丈夫的手臂準備離開,經過羅淺秋的身
旁時,突然右腳一拐,還來不及反應,連同她丈夫,兩人出糗的趴跌在地上,引
起賓客們的注目。
「你……」她抬起頭,瞪著「周芝瑤」,因為自己確實是被她絆倒,然後丟
臉的趴在地上。
羅淺秋幷沒有上前扶起金雁英,反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和她的老公,緩緩地
傾倒酒杯,讓紅色的酒液灑向金雁英丈夫的雙腿間。
「像你們這種只會在背後欺負人的失敗者、敗家之犬,最沒資格出現在這裡,
光會對著無辜的路人狂吼,怎麼沒有實力去反咬金宸煥一口?啊!也許對他而言,
你們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有時間在這裡呲牙咧嘴,怎麼不把握你們風中殘燭般
的人生磨練自己的能力?」
紅色的酒液逐漸染上金雁英的衣裙,像是她一字一句的冷嘲熱諷刺進他們的
心底,同時也讓金家所有人為之傻眼。
她們一直以為周家小姐脾氣溫和,之前不管他們在她面前如何數落金宸煥母
子,她總是保持著完美的笑容,或是客氣地應對,完全不像今日這般仗義執言。
「你……你這個外人,憑什麼插手管我們金家的事?」金雁英受到恥辱,連
忙站起身,想要給她一巴掌。
只是手才舉到一半,手腕便被人用力握著,她迅速回頭,瞧見一雙帶著殺氣
的冷眸。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馬上滾出金宅,我就不與你計較;二是你有種就打下
去,我會要你付出超乎想像的代價。」金宸煥不知何時來到他們的背後,嗓音冰
冷得足以凍死人。
「老……老婆,別意氣用事了,我們……我們先離開……」金雁英的老公比
較識時務,連忙將她帶離金宅。
金宸煥往羅淺秋的面前一站,冷冷的盯著她。
她毫不畏懼地回視,做好被他怒吼的心理準備。
下一刻,他逕自繞過她,看著母親,沒好氣的開口,「我不是說過你不必忍
氣吞聲的嗎?」
「我……」
「算了。」他歎了口氣,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的性子,他還不瞭解嗎?然後
他望向幫母親出一口氣的羅淺秋,沒有責備,也沒有道謝,只是淡淡地說:「走
吧!我帶你們去外面餐廳吃飯。」
啊?就這樣?
她還以為會被他痛駡一頓,怪她多管閒事,又害他丟臉,沒想到他卻站在她
這邊……他認可她仗義執言的行為?
今晚她貼近他真實的世界,才發現他幷非如她所想的是個沒血沒淚的惡魔,
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只是情感藏在很深的城府之後。
他對他的母親十分孝順,幾乎不會頂嘴,也不會大小聲,甚至還會放柔聲音。
這樣的金宸煥跟她平時見到的樣貌截然不同,也許他幷沒有想像中那麼冷血
無情……
「還不走?」他回頭,瞪著一臉傻楞的她。「難道你想留下來聽一群喪家之
犬狂吠?」
呃……羅淺秋忍不住瞟向一旁的金家親戚,每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最後只
能朝無辜的旁人微微傾身。
「抱歉,今晚驚擾各位了。」
她急忙踩著高跟鞋,走到他的身旁,只見他還伸出手臂,讓她挽著,三人一
同步出金家大門,結束她生平第一場的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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