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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壇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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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其他版本對全文作了梳理,
主要是捉蟲和对個别遺漏的文句作了補充。
出軌(1-20完)
作者:放浪的心
(一)
坐落在番禺路上的這家三星級賓館原來是間招待所,路邊的弄堂門剛夠一輛車駛入,進去左拐,豁然開朗,一片空地,停了幾輛車,這就是賓館的大門了。雖然硬體鳥槍換炮,服務還是和原先招待所時一樣不規範,所以這幾年來,客人仍以外地小企業的出差客為主,房價也老上不去。
這天中午,前臺小姐照例煲電話。一輛尼桑車停在門口,下來一位穿套裝的女人,緊身的套裝溝勒出她的細腰。前臺小姐一抬眼,就拿出把鑰匙擱在桌上。女人走進來,禮貌地笑了笑,放了三百元,拿了鑰匙往電梯走去。尼桑車泊好位,走出一位穿藍色淺格子襯衫的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肩膀寬寬的,進了門,逕直往電梯走。
前臺小姐放下電話,又撥了個號,“小猴子,那對兒又來了,想聽她叫,去204。”
其實關文心裏挺得意自己找到這家酒店的。離虹橋上班的地點開車只要15分鐘,但沒車的人,根本不會往這個方向來。這樣,就至少有大半認識他的人不會出現在這裏。況且又利用中午吃飯時間,不妨礙晚上準時回家、接老婆下班、教女兒功課。肖月也在虹橋上班,是個單親媽媽,晚上必須準時回家看孩子,所以也只有中午有空。兩人時間配合默契,已經是這家賓館的常客了。
一進屋,關文就把肖月壓在牆邊。“想死你了。”他一邊吻女人的脖子,一邊把手伸進她套裝裏按撫著她的乳房。肖月只覺得全身一下子燒起來,軟得沒了骨頭似的,嘴裏忍不住哼哼起來。“就喜歡聽你叫。”關文說。他用手指輕輕捏著女人的乳頭。象被電流擊中似的,女人扭動身體,嘴裏開始大聲地叫喚。關文喉嚨裏發出一聲粗粗低低的聲音,用另一只手一下子把女人裙子拉起,一把伸進她內褲,往她已經潮濕得不成樣子的地方揉去。
咣當一聲,門外有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兩人都一停。“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關文說。“我可能叫太響了。”女人不好意思地說。關文壞笑著道:“不響我不喜歡。就要看你這個風騷樣。來。”說著他把女人拉到床邊,溫柔地為她一件件脫衣服,又把自己衣服脫了。“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身體還這麼好。”關文一邊說一邊摸著女人的臀部,摸著摸著就又伸到那流水的地方去了。女人受不了,求著:“給我吧,好嗎?”關文欣賞著女人放浪的表情、隨身體扭動著而顫動的乳房,愈發肆意地揉捏她下體,水從他手指流到床上。女人眼目迷離,翻身跪在男人面前,開始吃他,一邊哼哼。關文這下受不了了,看著鏡子裏女人翹著的圓臀,黑髮瀉到細腰,嘴裏開始叫喚:“你這樣讓我怎麼受得了?”不一會兒,女人就被關月騎到身下去了。
門外的小猴子裝模做樣地修電燈泡,聽到屋裏一聲聲浪叫,一次比一次響,知道男人快要射了。小猴子想像女人光著身體,狗趴似的跪著,任男人戳著,忍不住下了梯子,去洗手間。
大約兩個小時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來了。上了車,融入上海忙碌的車流裏,往虹橋駛去。女人似乎有點倦意,腦袋靠在車窗上。關文看了她一眼想,其實她並不是那種讓人驚豔的女人,以前自己這麼多女朋友,比她好看的多了,可自己為什麼就迷上她了呢?要是她公幹出差幾日,他會想的慌,有時還要自行解決,滿腦子裏全是她的浪樣。可是她在辦公室裏真不一樣呀,整個一女主管,雷曆風行,智慧果斷,誰能想到她在床上是這樣呀。也許只有在自己身體下才這麼放蕩吧。想到這兒,關月嘴角露出一絲笑。
(二)
關文和肖月認識在一個偶然的工作場合。肖月工作的那家老美的諮詢公司與關文工作的合資企業有業務往來。肖月主動請關文吃工作午餐。兩個人一聊就是一個下午。最後,當肖月直視關文時,感覺到他目光開始躲閃,心裏明白這個男人有點喜歡她了。因為聊得晚了,關文開車送肖月回家。肖月下車前,關文說:“認識你真高興。”然後,連自己也沒想到,居然在她臉頰上象老外告別似的親了一口。肖月臉刷的紅了,但沒有生氣,扭身下了車。
關文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但下午的長談讓他對肖月有一見如故的感覺,這個女人象一塊磁鐵,發散著熱情,但又不張揚,有職業女性的聰慧,又偶爾露出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模樣讓他心癢,更主要的是,他似乎在她直視的眼神裏,讀到了些特別的東西,講不清楚,象信號,帶他一路闖進了她的磁場。
那天送肖月回家後,關文直接開車回家了。老婆身體不舒服,在家休息,所以他不用去接她下班。剛進門,女兒撲上來。關文叫了聲“小美人”,狠狠親了女兒一下。飯已經擺在桌上,是老婆的父母送來的。老人家疼女兒,也疼女婿,因為住的近,經常來看孩子,外加送飯菜。所以婚後,老婆和他就沒怎麼做過飯。老婆躺在床上看電視,關文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說:“感覺好些嗎?”女人沒吭聲,臉上似乎有點慍色。“胸口還疼嗎?”關文坐在床邊又問道。“…………呣,還好吧?沒事吧?”兩下沉默了一陣子,老婆從床邊櫃上拿了張條子放在他面前,“這是什麼?”關文一看,是張買書的發票,書名是《輕鬆考駕照》。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在字紙簍裏發現的。說吧,給哪個小妹妹買的,你還有空教人開車呀。”關文臉一下子沉了,半天沒出聲,然後說了句:“我怎麼知道這是誰的發票。反正不是我的。”“我們兩個都是老駕手,怎麼會買這種書?老實說吧,別瞞了。”老婆的聲音有點尖利。關文頭開始痛起來,他知道一場腥風血雨就要來臨了。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響了。關文一聽,是姑姑。一開口,姑姑就開始抱怨自己女兒:現在長大了不聽話了,想去什麼西北自駕遊,多危險呀,一個姑娘家。所以,想讓關文這從小受到表妹崇拜的哥哥去給她做做思想工作。關文突然腦子一機靈,想到姑姑和表妹週末在他家吃的飯,便問道:“表妹最近在學車嗎?買了什麼駕車的書沒有?”關文看到老婆這時候耳朵似乎動了一下,就把電話靠她近些,姑姑的聲音從線那頭傳來:“可不是,還輕鬆學駕車呢,週末剛買,嚷著讓她爸送她去學車。”關文的心和老婆的耳朵在同一時刻,輕鬆地放了下來。
晚上,關文打趣地對老婆說:“有人欠我一個道歉呢。”老婆把頭往他胸口靠了靠。“說道歉有那麼難嗎?”關文說著摟了摟老婆,兩個人算是和解了。
自從三年前,老婆在關文的手機上發現一個女人發來的親熱的SMS後,關文就開始象一個解放前的地下黨員一樣,和緊密監視他行蹤、善於發現蛛絲馬跡的老婆,鬥智鬥勇。在這樣“艱苦“的鬥爭環境下,關文在過去的三年裏還是和兩個女人分別發生了特殊的關係。這能怪誰呢?老婆三年前就不再和他行房事了。平日裏總是一張欠債的臉,仿佛關文三年前的錯誤,要用他一輩子的低聲下氣來償還。在家裏,他是清潔工、保姆、司機。老婆則總是工作忙,身體弱,回家就歇著,指揮關文幹這做那。一次還讓他半夜爬起來送她聊天到深夜的姊妹回家。
在公司裏,關文就不一樣了,好歹在外企做了十幾年,也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了,而且是“HIGHFLIER”,前途無量,那些年輕女大學生,都仰視他呀;更何況,關文模樣周正,人高肩寬,平時穿著也有品位;尤其難得,也是最讓女人動心的是他紳士的風度,幫女同事拉門啦、讓女同事走在前面、聚會時默默地端酒倒水、老闆批評誰,他會投去溫和詢問的眼光,他有中國男人少有的細心體貼,而且做得很自然,沒有一點肉麻的感覺,更不會讓人覺得他別有用心,所以,女孩子向他主動投懷送抱也不希奇了,這年頭,和已婚男士有瓜葛好象還是一種時尚呢。
那兩個女人都是他在工作中遇見的。一個未婚,一個已婚。未婚的愛他愛的太瘋狂,關文怕出事,主動斷了關係。女孩子哭得淚人似的。不過是個好女孩,最後沒惹事,選擇了離開。關文心裏是內疚的,從此決定不碰未婚的。第二個是少婦。丈夫老出差。少婦在自己家裏勾引了意志不堅定的關文。兩個人在地板上第一次做愛。第二次,少婦來關文辦公室。那時已是半夜,關文仍在趕活兒。女人見周遭沒人,就挑逗關文,弄得他全身上火。女人又鑽到他辦公桌下,解開他褲子,把他滾燙的物件含在嘴裏。這時,關文已經受不了了,把少婦騎在身下,就在辦公室的地毯上把她又奸了一次。時間很短,可特別刺激,也許是環境的制約,反而讓兩個人興奮不已。兩個人的關係後來嘎然而止。原因是少婦想要離婚,也要關文離。關文見事情發展到這步,立刻逃人。
其實,關文從未想過要離開他老婆。老婆身體不好,需要他照顧。孩子還小,他更不願意讓孩子受到傷害。於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覺得肖月是他的絕配。因為肖月從未想過要和他結婚,她似乎只要他的身體,解除自己單身的寂寞。她甚至很少說愛他,好象就從來沒有過。兩個人翻雲覆雨後,肖月也頂多一句:“你是讓我最舒服的男人。”鬼使神差,關文還就迷上她這一點,越來越陷入肖月的身體裏去了。
在那次和肖月午餐之後,關文每天給她打電話,有事沒事地找她聊天。直到三周後,關文覺得時機到了,就又約了肖月吃晚飯。那晚他們兩個熱吻了。之後的每一天,關文都琢磨著怎麼把肖月騙上床。出乎他意料的是,肖月主動做了安排,冷不丁地把關文弄上了床。
(三)
那幾天關文老婆公司組織去泰國,小孩子留在她父母家。關文一個人在上海,享受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他給肖月打電話,約她出來吃晚餐。肖月起初是猶豫的,倒不是不願意和這個男人出去,而是放不下孩子。自從和丈夫離婚後,與女兒的關係陡然加深,每天晚上都在睡前給女兒講故事。她從來不參加任何夜晚的聚會,甚至放棄了與公司高層共進工作晚餐的機會。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關文向她發出邀請時,她心裏產生了強烈的赴約的衝動。這種衝動似乎來源於一種渴望。那天關文在她臉頰親吻時,自己體內產生了瞬間的顫動。這個男人有著特別溫柔的目光。而他的身體卻有著大多數南方男人沒有的強壯。肩膀寬厚,臀部結實,手臂上透過襯衫隱隱可以看到肌肉。不得不承認,肖月對男人是有欲望的。離婚後,在許多個暗夜,她有自慰過,灼熱的身體渴望被有力的手觸摸。但是以肖月的身份,一個母親,一個公司主管,她是不可能亂來的。長期的傳統教育也給她的思想放上了道德的框框。然而,這一次,她不安了,她特別想去和這個男人見面,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
餐館在虹橋往西郊公園的方向再開15分鐘的一條幽靜小路上。關文把車停在僻靜的角落,樹蔭檔住了路燈的光。吃飯的時候照例聊得開心。在無數次電話交流後,他們彼此瞭解很多了。吃完飯,關文建議兩個人去車裏坐坐。車裏暗暗的狹小的空間充滿曖昧的意味。關文的眼睛顯得很亮,一直定定地看著肖月。“都是孩子的媽媽了,怎麼還這麼害羞呢?”肖月不敢看關文的眼睛,低著頭,感覺到男人的手輕輕滑過她的發際。“最近工作這麼辛苦,也要照顧自己呵。否則有人會心疼的。”關文溫柔的說,一邊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龐。肖月有點暈,好象聞到男人身上古龍水的味道。在下一刻,她看到關文的嘴唇靠近過來,自己下意識的往後一退,男人立刻縮了回去,然後拍了拍女人的手,把它放入了他的掌心,輕輕摸著。肖月的身體有點燒,她此時忽然十分渴望面前的這個男人把她摟如懷,緊緊抱著,於是她抬起眼,就在這時,關文突然前傾,用唇捕捉到她的唇,熱烈的親吻起來。肖月一開始有點招架不住,但很快她的欲火完全燒掉了她最後的那點理智,伸出舌頭,在關文的嘴裏尋找他的。關文吼嚨裏滾過一聲粗粗的喘氣,手已經伸到肖月的胸前。“哦,沒穿內衣啊…………”關文驚喜。肖月的乳房不大不小,和她苗條的身體匹配。他的一個手正好可以握滿她的一個乳房,圓圓的乳頭象脫疆的小鹿,一下子挺出來,引誘關文的手指去玩弄。才捏了幾下,肖月的喘息就此起彼服,身體開始在男人的懷裏扭動起來,嘴巴裏哼哼著。兩個人的身體象藤似的纏著,在昏暗的車裏,吮吸著對方
肖月那天回家後,自慰了,她想要這個男人,和他做愛。可是關文那晚沒提出,自己怎麼也不好意思開口。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象關文那麼會撫愛她,把她的欲望點燃,燒得旺旺的
第二天,肖月打電話給關文,有事沒事地聊著。兩個人的語氣裏多了一層曖昧。“今天我在川沙辦事。不過下午一定趕回來看你。”關文說。“車子會很堵,那兒在修路。”肖月說。“沒事。想你。想看看你,就一眼也好。”關文的聲音在聽筒裏傳來十分有磁性,撓的肖月的心癢癢的。放下電話,肖月幹坐了一會兒,發了個SMS給關文:“你開車回來一定挺累的。我在揚子江定個房間。我們歇著聊。不過不能做別的。”“Good I dear。”關文回復。
楊子江飯店在辦公室旁邊,下班早些在那兒等關文,待會兒回家也方便。肖月收拾了東西去了。關文開車時按捺不住自己的驚喜,但又弄不明白肖月是否真的要和他上床,什麼叫“不能做別的呢?”萬一自己想錯了,被拒絕怎麼辦?進了房間,肖月說:“來看電視,這兒有鳳凰衛視。”於是就自顧歪在床頭專心地看。關文一下子倒在床上,把頭擱在了她的腿上。就這樣過了會兒,關文開始撫摸肖月的腿,肖月沒動,任他的手慢慢伸進她的套裝裙子裏。關文靈活的手指觸摸著她大腿的內側,一點點爬上去,一直爬到溫暖的盡頭。肖月穿的是G-String,小小一片布剛夠遮住那兒,毛肆意地伸出來。關文溫柔地撫摸著敏感地帶的週邊,一圈圈逼近中心,然後冷不丁地一下子伸進了潮濕的洞口。肖月“啊”地叫了一聲,滑下床頭,躺倒在床上。“陰道真緊啊…………”關文暗想,“一定能緊緊壓住自己的陽物的…………很濕呀,會很爽的。”邊想手下邊不放鬆地在女人的陰道裏轉著,同時尋找女人的G點。肖月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大聲地叫著,身體隨著男人的動作而扭動。“我想要…………給我好嗎?”她喃喃地說。“不是說不能做別的嗎?”男人打趣到。“呣呣…………受不了呀。”肖月也顧不得害羞了,脫了衣服,又開始解開關文的。關文忽然心裏一動,說:“今天不要啦,沒帶套子。”“沒事的。”“不要。”關文一只手繼續愛撫女人的下體,另一只手伸上來,觸摸她的兩個乳頭。肖月舒服透了,嘴裏“嗯嗯”地呻吟。
關文看著女人放蕩的樣子,陽物已經腫大不堪。“來,摸自己。做給我看。”他向肖月命令到,然後手就開始摸自己的東西,自慰起來。“不要,不好意思。”肖月說。“平時你怎麼自慰,就怎麼摸。我要看你。快點,聽話,來,乖,聽話。”關文催促道。肖月從來沒有在任何男人面前這樣做過,但是在這個男人的不可質疑的語氣下,她有了服從命令的願望。於是她把手指伸進自己的穴裏,另一只手則捏自己的乳房,一邊又受不了地叫起來。男人看著這個女人的細腰,一半沒在體毛裏的手指,和在手下顫動的圓圓的乳房,也開始響亮地叫了,和著女人的節奏,越來越快。“我要射在你身上。”關文騎到女人腿上說。“嗯…………”女人感到興奮,手下也越來越快,“給我吧…………”女人到了高潮,雙目緊閉,乳房的紅暈變得很深,就在這一刻,關文射了,白色的液體灑落在女人的乳房和乳頭上形成一個放浪的圖案。
在這次後,兩個人頻頻開始約會。有時一次要高潮好幾次。關文的陽物並不巨大,但配肖月的狹窄的小穴卻正好。關文很會動,陽物總能準確擊中女人的G點,讓女人爽到一次次射出淫水來,把床單弄濕。
這天中午,兩個人來到番禺路上的這家賓館,準備好好消受一番。
(四)
賓館門口停滿車,兩個人居然找不到泊車位。“見鬼了。”關文罵道,“難到別人也知道這個消魂處了?”車子重又開上了番禺路,向新華路方向駛去。“上哪兒呢?”兩個人正琢磨呢,關文電話響了,螢幕顯示“honey”。“噓,老婆。”關文有點緊張。肖月識相地把自己電話按在靜音。關文的聲音照例溫柔而富有磁性:“呣,去買去買。女人是被寵愛的。……當然是我付啦。好好,晚上見。呣啊!”關文在電話上親了一口。女人的笑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肖月望著窗外的街道,看見一個鄉下小女孩坐在高樓底下的牆角,衣服偏大而陳舊,一雙大眼睛有點迷茫惶恐地注視著人來人往。是迷路了嗎?大人在哪兒?肖月心裏忽然湧起一陣悲哀。這個她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樣陌生?她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樣孤單?好久沒和父母聯繫了,閨蜜們也不知怎樣了。最近好象走火如魔,所有空餘的時間全給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就連晚上給女兒講故事時,也會走神。可是這個身體讓她如此熟悉的男人,自己對他瞭解又有多少呢?他在他的世界裏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有時候,肖月覺得關文屬於賓館幽暗的房間、車裏狹小的空間,他不屬於灑滿陽光的街道。有幾次中午在外面吃飯,看著關文點菜,她甚至覺得奇怪,對面這個人是誰呀?
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和關文結婚的念頭從未劃過她的腦海。離婚後她不再有興趣沖入圍城。自己優越的收入也不需要她依靠任何男人。只是在暗夜裏,她會寂寞,會衝動,會渴望男人有力的手觸摸她滾燙的身體。而關文正好給了她所要的。那麼,既然如此,又怎麼會此時覺得心裏空落落、酸溜溜呢?關文給她的不僅僅是肉體的滿足吧?更有疼愛憐惜的感覺,讓她小女人似的撒嬌。可是,這樣的快樂雖然如山洪爆發般強烈,卻那麼短暫,象一陣大風刮過,一切又恢復寂寞。這不是愛情,是情欲。愛情是涓涓小溪,滋潤心田。情欲如幹火,燒過之後是破敗。不是嗎?她的寂寞依然很深,依然在遇到困難時,無助,強迫自己堅強起來,承擔一個單親媽媽的責任。
昨天刮颱風,暴雨如注。肖月叫不到車送女兒上學。她撥了關文的電話,希望他能開車過來幫忙。關文的聲音在電話裏有公事公辦的嚴肅,答非所問地說:“車子堵,開會要遲到一些。”然後就掛了電話。肖月猜想他邊上坐著老婆,送她去上班呢。於是只好讓女兒站在屋簷下,自己打著傘頂著風在街口等車。好不容易一輛空車駛過,等到自己和女兒坐下後,才發現自己褲管都濕透了。女兒的衣服也打濕不少,小臉被風吹得冷冷的。這件事肖月昨天沒多想,自從離婚後,又當爸又當媽,這樣艱苦的時候多了,習慣了。可是此時此刻,昨天狼狽不堪的樣子又閃現在腦海裏,肖月心頭一酸。和身邊的男人縱然再親密,也無法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得到他的幫助。這樣的交往有意義嗎?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成一個只重肉體的女人了呢?象這個城市一樣,她是否也變得讓人不認識了?
“哎,你怎麼了?”關文問道。肖月不吭聲。關文伸過手來,輕輕地撫摸她的大腿,從外側到裏側,溫柔地揉著捏著。就這樣,兩人無語,車子沒有方向地在街道上飄著。
(五)
肖月忙完最緊急的工作後就提早回家了。她囑咐家裏女傭今天不要燒飯。她想帶孩子去父母家吃。路上女兒興奮地講著學校的事。肖月看著她快樂的模樣,心裏坦然又溫暖。這個小小的人兒,是她最親密的家庭的全部了。
在她還小的時候,她爸爸就出國了。走時發誓學成之後把肖月和孩子接出去。這個盼頭在丈夫離開後的漫長日子裏支持著肖月。整整兩年內,肖月苦苦守候,沒有碰過任何男人。對愛情的信念讓她在寂寞和誘惑面前堅強。她把全部精力投入在孩子和工作中,任自己豐饒的身體荒涼。所有的一切在她丈夫回來那天灰飛煙滅。他身邊多了一個女人,懷孕的女人。“你不知道一個人在那裏有多辛苦……我沒有資格請你原諒,只想讓你瞭解…………”她當然瞭解,瞭解寂寞和孤獨的難熬。只是那時的她天真地以為,愛情和道德是無法被摧垮的。
現在,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她是個有欲望的女人,壓抑只能讓她枯萎。自從認識關文後,她象被夏天大雨救活的樹,滋潤地伸展枝葉,開出妖豔的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能要關文的身體。他不是一個可以讓她託付愛情的人。況且她的任何非分之想只會把這個男人嚇走。既然自己想得這麼明白,為什麼今天下午,聽見關文打了個電話,就變得傷感了呢?還嚴肅地做了道德上的反省?
吃完飯回到家,把女兒放上床,已經11點多了,肖月的手機忽然響了。“是我……想你了。”關文柔和的聲音讓肖月心一軟,“怎麼現在打呢?家裏人呢?”肖月問。關文在一開始和肖月交往時,就囑咐過她千萬不要在下午6點後和他聯繫。短信也不可以。為了保證安全,關文一般在到家前還會打個電話給她,說個晚安什麼的,其實就是為他們白天的接觸劃上一個句號。“我出來買點東西,想看看你還好嗎?下午你有點不高興,我擔心呢。還行吧?呣?”聽到電話裏富有磁性的聲音,肖月的身體忽然有了一絲反應。自己也太不爭氣了。這樣想著,嘴上就說:“沒事啦。我累了,想睡了。”關文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好好睡吧。乖乖的,不要想太多。明天我接你吃午飯。”頓了一會兒,關文壓低聲音說:“今天沒有弄到你,想死了。明天一定不放過你。”“你反正有老婆嘛!”肖月自己都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從嘴裏冒出來的,醋味濃濃的,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沒想到,關文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小傻瓜。我和她已經幾年不碰了。再說,有你這個妖精樣,和別人怕也起不來了。好好睡,明天等著我。”電話掛了,肖月卻還傻傻地坐著。她忽然很想自慰,腦子裏浮現出關文撫摸她的場景,下麵就慢慢濕了。
(六)
關文在她妻子的公司裏是有名的模範丈夫。只要不出差,他每天接送妻子上下班。平時在家對她也是百般呵護,包攬了所有家務。關文還是一個模範女婿,工作再忙,只要岳父母家有事,他必在第一時刻趕去幫忙。他還是家裏眾表姊妹兄弟眼中的模範男人。姑姑就經常說,如果表妹能找到一個象他這樣的丈夫就讓人放心了。關文多年來一直維護著這個模範的形象。三年前和妻子因為那個倒楣的手機短信吵架,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把此事瞞得嚴嚴的,妻子繼續在人前做著備受丈夫寵愛的小女人,關文則繼續扮演著疼愛家庭的好男人。
兩個人的婚姻是無性的。其實剛結婚時,他們還是挺有激情的。有一次,妻子還和他在車裏做愛呢。可自從生了小孩,也許是荷爾蒙的變化吧,妻子變得性味索然。三年前吵架後,她就徹底不要碰關文了。每天晚上,關文忙家務,妻子看電視。睡覺前,兩個人頂多抱抱。即便如此,關文也從未想過離開妻子。照顧這個女人近十年了,他象一匹推磨的馬,一圈又一圈,習慣了,成自然了,也不再思考了。女兒是他們之間真正的聯結。周圍羡慕讚賞的目光把這種聯結又加固了好幾圈。
關文非常要面子。他象一只湖裏的天鵝,水下面的腳著急地劃動著,水上面的身體保持著幽雅和寧靜。所以,肖月註定是在水下的,滿足著關文對情愛的幻想和性愛的需求。因為有這種私下的滿足,關文才有耐力幽雅寧靜地在眾人前扮演。
半夜打電話的第二天,關文在11:30分就去接肖月吃飯了。他想念這個女人的身體了。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象肖月那樣讓他消魂。有時他們連著好幾天做,每次還高潮幾次。關文象聊齋裏的書生,夜夜與女鬼纏綿,明知精氣一點點被女鬼吸走,卻無法抗拒地一次又一次把女鬼變的小姐壓在身下。肖月雖然是生過孩子的人,可是她下麵還是又窄又緊。只要一碰她的乳房,這個女人的身體就受不了了,潮濕地求著關文滑進去,擠弄周圍海綿似的壁,逼出更多的淫水。高潮時,她會收緊陰道,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吸住關文已經脹得又長又硬的陽物。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纏綿,關文買了兩個盒飯。
肖月今天穿了一條到膝蓋的藍色百褶裙,裙子在臀部處緊緊裹著,到大腿的地方才開始打褶。上面配白色的吊帶T恤,外面套了件米色的開衫。開衫的扣子只在胸口的地方緊緊地系著,透露出乳房圓圓的形狀。開去酒店的路上,關文忍不住把一只手伸進肖月的裙下,摸著她的大腿。肖月好象有許久沒見到關文似的,露出羞澀的表情。
一進賓館的房間,關文就抱著肖月猛親起來,嘴裏喃喃道:“舒服,真舒服。”肖月欲拒還迎,躲開他的嘴唇卻把身體貼到他的腿上去了。兩個人就這樣熱情四射地纏綿了許久。關文說:“還是先吃飯吧。要不,沒力氣弄你。你要的可多了。”說著向肖月壞笑。肖月臉紅了,把頭埋在關文的胸口,“這兩天上班可累了,誰還要得多呀。肩膀都疼呢。”“來,讓我先幫你按摩一下。”關文說著把肖月放在梳粧檯前的凳子上,手在她肩上揉呀揉呀。鏡子裏肖月閉著眼,黑髮垂過臉側,落在她起伏的胸前,肖月舒服地哼哼起來。關文把手緩緩地往肖月的背上揉去,在她胸衣的扣子那裏逗留許久,然後手指順著胸衣的帶子往肖月已經有些鼓脹的乳房極其緩慢地摸過去。當關文的手指終於到達了肖月急不可待的兩只乳房時,肖月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地叫喚起來。關文在鏡子裏看到女人充滿情欲的臉,一把撩起她的衣服,拉下胸衣,把白色的乳房呈現在鏡子前,觀賞著,用手指玩弄著紅暈的乳頭。肖月下身完全濕了。她把自己藍色的裙子掀起,露出白色的蕾絲內褲,丁字褲小布片下粉紅色的小點突起來了,象花蕊,在張開的花瓣中心顫動。關文的手指已經到了,輕輕揉捏著,滿足地看著粉紅色的小點變大,然後手下越來越重,直到肖月高潮為止。
(七)
肖月要公差去新加坡一周。關文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說:“會想你的。你會想我嗎?”“會。”肖月輕聲道,羞答答地低下頭。“呣,來親一下。”關文托著她的腦袋,狠狠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新加坡酒店空調特別冷,是那種陰到骨頭裏的冷。從炎熱的戶外走進酒店,像是從非洲到南極。肖月早晨一醒過來就覺得喉嚨有點不舒服。她帶了瓶水,夾著電腦向會議室奔去。今天她要做一個工作彙報,可是昨晚電腦出了點問題,原先存的檔不見了,所以她只好憑印象重做了一遍,忙到半夜。
“Morning,Yue。How have you been?”一個金髮高個的年輕男人擋住她的去路。“Michael,how come you are here?”肖月驚訝地問。麥克是英國人,三十出頭,比肖月小幾歲,在倫敦分公司做分析員。他們在去年的一個全球會議上曾經見過面。當時肖月覺得他是個典型的陽光大男孩。“Well,you are not pleased to see me?”麥克調皮地笑問。肖月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道:“It is nice to see you again。What has brought you to Singapore?”麥克藍色的眼睛裏充滿興奮,壓低聲音說:“Just between you and me,I will be relocated to Shanghai next month。The announcement will come out today。I thought it's probably a good idea to meet the Asia team here when you guys are having your leadership meeting。”肖月想起他說過,他想有一天去神秘的中國。沒想到,這麼快這傢伙就把自己給弄來了。
會議上,肖月的報告邏輯嚴密,數據清楚。雖然她聲音有點嘶啞,但並不影響她清楚地表述。她的目光掃過整個會場,注意到麥克藍色眼睛幾次逗留在她的臉上。
晚上是Team Dinner。在新加坡河伴的一家餐廳。大家坐在戶外,燭光幽暗。河上的小木遊船掛著成排的紅色燈籠,蕩漾的河水裏映著燈光的倒影。肖月有點累了,開了一天的會,嗓子腫了起來,說不太出話。她今天配著場合穿了一件連衣裙,是阿曼尼的牌子,下擺側面開叉,領口斜斜地壓著一排扣子,收緊了上身,不失性感地突出了她乳房的曲線和腰圍纖細的輪廓。肖月的眼角感覺到旁邊目光的注視,是麥克。
“月,女兒好嗎?”
“她挺好。”
“你好象有點不舒服。”
“嗓子痛,大概著涼了。”
“有fishman's treasure嗎?”
“沒帶,今天也沒機會出去買。”肖月說著,低頭喝水,一口一口,一幅不准備再講話的樣子。她累了。
晚上回到房間,肖月立刻換上睡衣,準備上床。門鈴響了。肖月一看,是麥克。
“對不起,這麼晚了。我剛才去Seven Eleven。這個給你。”說著麥克遞過來一包Strepsils。沒有其他種類了,不過這個潤喉糖裏有止痛成分,可以幫助你睡眠。”肖月楞楞的,接過藥,支吾了一下說:“謝謝你。”“晚安。”麥克開心地笑了,一副陽光大男孩的樣子。
接下來幾天開會,晚上都有晚宴。大多數同事吃完飯,仍意猶未盡,三個一夥,五個一群地去Clark Quay喝酒。肖月看到麥克和幾個年輕的新加坡女同事有說有笑,商量去哪兒好玩。心想:“真有精力,三十出頭和三十好幾就是不一樣。自己象麥克這個年齡時,也是精力旺盛。不過,那時丈夫不在身邊,自己又工作又帶孩子,一個人苦守著,一點兒也沒享受到那個年齡應該享受的快樂。老外和中國人最大的差別是,活得簡單。想要追求什麼,就去做。沒有那麼多壓抑和顧慮。”
肖月忽然想到關文,這個男人,渾身都捆綁著無形的繩子的,只有在暗地裏、在賓館、在床上,才變回真正地自己,釋放出被壓抑的欲望和感情。肖月記得關文有一次講過:“我為什麼喜歡和你在一起?因為輕鬆,不用戴面具。想說就說,想做就做。”關文對自己是沒有任何責任的,既沒有物質上的補助、生活上的關心,也沒有精神上的承諾,有的就是無數次赤裸裸地面對、忘情地做愛。這對關文這樣個一心向家的男人來說,是最佳的關係。在今天物欲橫流的社會,哪里還能讓男人碰到這樣的好事?肖月想著想著,心裏有點兒發酸。
回到上海後,肖月沒有馬上給關文打電話。她還在感冒著,鼻子忽拉忽拉的。這天她吃了醫院配的抗生素,早早睡了。半夜肖月覺得渾身發癢,她爬起來去洗手間,被鏡子裏的自己嚇了一跳。臉上冒出一塊塊的紅斑,再一看,身上也是,全部佈滿紅斑,還很癢。肖月感到害怕,又不知道怎麼辦。女兒在睡覺,半夜裏,也不可能打擾父母。她一會兒用冷水拍著身體,一會兒枯坐在床頭,就這樣熬到天亮。父母趕來時,是早晨7:00。肖月把孩子交給他們後就去醫院掛急診。路上坐在計程車裏,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醫生說是藥物過敏,讓肖月停吃抗生素,休息幾天。9:00一到,肖月就給關文打電話,告訴他發生的一切。“你好好休息,我今天是沒法和你見面了。”關文說。肖月對關文的反應很失望,她在撥電話之前,原本想,關文一定會來看她的,給她安慰,讓她靠著他的肩膀哭一下。誰料道,關文竟然很冷漠。肖月生氣了,不吭聲。“我今天有點事。不能來照顧你。對不起呵。”關文像是肖月肚子裏的蛔蟲。“什麼事?”肖月問。“呣……”關文有點支支吾吾,“她的公司今天有活動,帶家屬。”“什麼活動?”肖月發現自己今天異常執著,平時她不太多問,給關文留有很大的空間。“就是一般聚會。下次見面告訴你。嘿,我不能和你說了。她過來了。”電話那頭咯答一聲,掛了。肖月心裏堵得慌,倒在床上,哭了起來。
關文不是不擔心肖月。對這個女人,他比對他從前任何一個女朋友都上心。可是他畢竟是已婚的人。況且,今天老婆單位活動,他要是不表現得好一些,老婆臉往哪兒擱,自己也認識老婆的那些同事,自己的臉又往哪兒擱。到了活動場所,關文別有用心地讓老婆先下,自己趁著停車的間或,又給肖月打了電話。電話居然沒人接。他迅速發了個短信:“小月,你還好吧?真的對不起。給我記一大過。我愛你。”肖月看著電話螢幕上的信號,呆呆發楞。她想回信說:“我們之間是愛情嗎?”但又怕關文老婆看見。所以,就這麼守著電話,躺在床上。
(八)
第二天是週六,肖月帶著女兒父母家。媽媽看著她的臉說:“紅斑退了些,再過一天該好了。”飯桌上,爸爸盛了一碗烏骨雞湯給肖月,“和當歸燉的。你最近瘦了。”肖月眼睛一紅,好不容易才把淚水逼回去。吃完飯,媽媽把肖月拉到小房間,對肖月說:“你一個人帶孩子到底累,你看,能不能考慮再給孩子找個爸爸呀?”“媽,你又來了……”肖月皺了皺眉。“隨便說說……不過,弄堂裏的陳阿姨,從小看你長大的,倒是介紹了個人。我看滿好。還是海歸。”說著,媽媽拿出一張照片,“年齡是有點偏大,不過是博士,美國留學的。陳阿姨說,學習耽誤了他的婚事,人是老實的。”肖月一瞥,看見照片上的男子戴著眼鏡,頭頂微禿。就把臉轉開說:“不要再為我介紹了。這年頭,未婚的找不到男朋友的都一大把,公司裏就好幾個,俗稱‘三高女性’,收入高、職位高、學歷高。更別提我,除了‘三高’,還三十好幾的年齡,又帶著孩子。你就讓我一個人過算了。”“可孩子需要個爸爸呀。”媽媽說。肖月沒有作聲。兩個人坐著,聽到屋外小孩子問:“外公,我們玩捉迷藏吧。你做大老虎,我做小兔子。”“外公老了跑不動,你別躲遠哦。”肖月爸爸說。
這時,肖月手機響了。她沒看來電顯示就打開聽了。“是我。”關文的聲音。肖月立刻站起來往陽臺走。
“有事嗎?”
“想看看你還好吧?”
“今天是週末,你好好伺候別人吧。我就不用你管了。”
“小月,我昨天真的是走不開。我們兩個時間上的局限你是知道的。”
“那你還打電話給我做什麼?不怕別人聽見?你不是最在意她的嗎?”
“……我週一再聯繫你吧。”關文的聲音變硬了,“好好休息。”
兩個人掛了電話。肖月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出來,全身的力氣象被一下子抽掉了似的。她回到房間,假裝沒看見媽媽詢問的目光,拿了份報紙讀,半天也沒翻一頁。
關文有點生肖月的氣。這個女人怎麼最近變得不懂事了呢。之所以喜歡和肖月在一起,就是因為她的獨立和輕鬆,既不象年輕單身女孩那樣纏人,吵著總讓他買禮物,又不象之前認識的那個少婦那麼愛得失去理智,對他的家庭造成威脅。兩個人給予對方很大的空間,只在合適的時候,一起享受肉體的快樂。這樣的關係多好,就算不一定能長久,也會是一個美好的記憶。想到和肖月在一起的時光,關文承認,肖月是他有生以來,做愛最舒服的女人。
周日的時候,關文自慰了。他洗澡的時候想到肖月吃他的樣子:跪在地上,吮吸他的陽物,黑髮垂到腰,在酒店鏡子裏,正好看到高高翹起的臀部,黑色的毛和躲在其中的若隱若現的小口。肖月在這方面實在很擅長,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做得到,她的舌頭可以順著關文陰莖的背面象蛇似的緊貼著滑下去,滑上來時,舌尖在陰莖尖停留,緩緩旋轉,然後把再把整個的陽物重新含回嘴裏,吮吸。“怎麼叫人受得了。”關文想。
週一關文一進辦公室就給肖月打電話。又沒人接。他打開電腦,看見一個電郵,來自肖月。
關文,你好!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個電郵。請不要再聯繫我了。
謝謝你這幾個月來帶給我的快樂。說實話,沒有人可以和你比的。但是,我發現自己變了。我對你要求的不再僅僅是你的身體,我還想要你的時間、你的陪伴、你的照顧,我要知道你全部的世界。但是我知道你做不到的。我怕自己會變成一個我不想變成的女人——纏著男人,失去理智,最終讓人厭惡。所以我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你。
在我們認識之初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只有性愛,沒有牽掛,但是,我錯了。我做不到。也許這是女人和男人的區別。
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我不會接的。如果你真的在乎我,請尊重我的選擇。
肖月
關文把這電郵看了好幾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對這件事做出反應。肖月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這一次和他接老婆電話肖月生氣的那一次差不多,應該說上幾句好聽的,肖月就會回頭。誰知,她竟然要和他分手。就在她出差前,他們兩個還雲雨了一番呢,那時候肖月吃著他的陽物,柔情萬種。
關文一個上午都有點茫然。這輩子,還沒有女人主動把他給甩了的呢。
(九)
關文決定冷處理,不回肖月的電郵,也不打電話。就這樣過了好幾天,關文有點沉不住氣了,他發了個短信給肖月:“剛才開車經過番禺路,想起以前在一起的事。你好嗎?”沒有答覆。手機螢幕上始終沒有肖月的來電顯示。
中午時,關文下屬問:“老闆今天沒飯局?”關文答不上來。是啊,以前都是用中午時間和肖月幽會的。“關經理,一起去吃飯嗎?”是另一個部門的負責人,英文名字叫Jenny。“你先去吧,我有點事忙著。”“約關經理吃飯真難呀。”Jenny說。關文有點不好意思了。Jenny是大老闆的紅人,自己的平級,又是女性,不能讓人沒面子,於是就說:“為了你,什麼工作都不重要了。走吧。”Jenny開車,來到了離虹橋不遠的一家地處幽靜的餐館。關文覺得這個地方很特別,似曾相識,走進去才意識到這是和肖月第一次吃晚飯的地方。在小路盡頭的樹陰下,關文第一次吻了肖月。
“關經理,聽說公司有幾個外派名額。關經理會有興趣嗎?”
“怕輪不到。”關文不致可否。
“關經理在公司裏算得上年輕有為,應該是有機會吧。”
“你聽說了什麼?”關文試探道。
“有一個去中東的名額。那種地方還是派男的去好。海外津貼那兒倒是最高。”
離開餐廳時,關文發了個短信給肖月:“中午在我們第一次吃飯的地方,你還記得那個餐館嗎?小月,我太想你了。你就這樣忍心嗎?”Jenny瞥了他一眼說:“上午開會你有點心不在焉,一直看手機。家裏有事?”“沒。”關文道。
肖月仍然沒有回復。關文下午琢磨著外派的事,回家後立刻和老婆說了。
“不行不行。”老婆一聽就反對,“別人外派都去美國呀、歐洲呀,怎麼你就去那種地方。我不會跟過去的。誰受得了天天蒙面。”
“那裏的業務開展機會很多,是個發展的處女地。”關文道。
“那你一個人去。”老婆堅定地說,過了一會兒,聲音一軟道:“苦了我和孩子了。你走了,我們誰照顧呀。我身體也不好。自從和你結婚後,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三年前,你在外面有人,我……”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你總提。聽你的還不行?”外派的事就此就放下了。
和肖月已經有兩周沒有聯繫了。關文的心從期待到失落,從失落到絕望,又從絕望到無奈。中午和同事吃飯心不在焉,有幾個晚上半夜爬起來上廁所,再也睡不著。白天無精打采,象忘了上發條的玩具小兵,全然沒有了以前的瀟灑勁兒。這天週末在家裏,老婆說:“你最近好象對家裏事不夠上心了。”“怎麼了?”關文不知老婆在提哪壺。“比如,以前你要是看到那個拖把掛在陽臺上,一定會收回來的。今天,你看見了,也沒反應。”老婆說。關文的心本來就煩,被老婆這麼一說,血往腦袋湧,一句話沖回去道:“你不是家裏的人哪,光看著,你不能收呀?”“關文!”老婆尖利地叫道。接下來,關文其實什麼都沒聽清楚,耳邊是老婆連珠炮般的轟炸,好象三年前的事又被提到了幾遍。不知道什麼時候,關文奪門而出。他啟動了尼桑,漫無目的地開著。
第二天,關文到了辦公室就去找Jenny問那個去中東的名額還在嘛。“你要是願意去,當然應該是首選。”Jenny說。關文很想告訴她,自己昨晚做了決定,申請去中東,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關文和肖月已經三周沒有聯繫上了。關文每次打電話,肖月就是不接。關文甚至想去她公司找她,和她當面說清楚。就算是分手,也應該見面做一個了結嘛。現在這樣,仿佛是交響樂演奏到高潮篇章,劇場斷電,音樂嘎然而止,讓關文的心上下不著。這天,他想了想,決定再試試。他走到公司會議室,拿起裏面的電話撥了肖月的號碼。肖月這天正好在家。女兒病了,發燒,她決定在家工作。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unknown”,就接聽了。
“是我。”關文的聲音有點沙啞,竟沒有平日的磁性了,“我知道你讓我不要聯繫你,你不要掛電話,我就說幾句。”肖月沒有動,靜靜地不作聲。“小月,是我對你不夠關心。我錯了。我做得不夠好。”電話那頭仍是靜靜的,關文繼續道:“我尊重你的意見。不再繼續我們的這種關係。不過,我希望仍然和你做普通的朋友。平時吃吃飯,聊聊天。現在一下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覺得很難接受。我也沒想到原來這樣在乎你,我都不象平時的自己了,以前也從來沒有這樣過。”關文說著說著心裏傷感起來。他一直認為自己在男女關係上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沒想到這次肖月和他分手竟讓他這麼魂不守舍。肖月那頭沒有回答,但是關文似乎從電話裏傳出的輕微的呼吸聲中感覺到了肖月的憂鬱和掙扎。“小月,其實我們能夠見面的日子也不多了,我可能會被公司外派到中東去。雖說是個艱苦的地方,倒也是個逃避的好去處。”
肖月心裏一驚,短短幾周,他竟然有了這麼大的事。這到底是怎麼了?他央求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可憐,自己是不是對這個大男人做得有點過了?做普通朋友應該還是可以吧?
關文問:“你還好嗎?這幾周工作順利嗎?女兒呢?”肖月舒了口氣,好象剛才她都一直屏住了呼吸似的,“女兒有點發燒。吃了藥,退了。”聽到肖月的聲音,關文的心倏地放了下來,“要我幫什麼忙嗎?我可以馬上過來。”“不要,不要。我可以應付。明天她就會好的。”肖月連忙阻止。“你多保重,當心自己身體。”關文溫柔地說,“你要是病了,我要心疼死了。”肖月受不了關文說這樣的話,聽了讓人發軟,她定定神說:“謝謝關心。明天再說吧。”關文識趣地掛了電話。
關文回家的路上,在車裏打開收音機,廣播裏傳出時下流行的《老鼠愛大米》:“我愛你,愛上你,就象老鼠愛大米……”關文跟著音樂哼著,心裏想:“誰做的歌詞呀,老鼠愛大米?一天不吃就餓得不行呀。”關文笑了笑。
(十)
第二天,關文刻意換上肖月喜歡的藍色格子襯衫,早早到辦公室,把要趕的活兒做完,11:00左右發了個短信給肖月:“孩子好些嗎?你累了。今天中午我們一起吃飯,給你補一補。”一會兒,螢幕上出現肖月的回復:“可以。”關文又回道:“要去酒店嗎?你累了,躺躺也好。”等了半天,肖月也沒回答。
其實肖月這三個星期也不好過。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把關文的壞處想一遍,譬如,對妻子不忠誠啦,人太花心呀,以此鼓勵自己堅持下去,不要理睬關文。可是,夜深人靜,肖月的腦子總是不可遏制地滑向他,滑向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潮濕熱烈的記憶,她的身體無法控制地發熱,渴望著關文的愛撫和觸摸。許多個夜晚,她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白天時她拚命工作,用會議把一天的時間填得滿滿,藉此把關文擠出自己的腦海。
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這點毫無疑問。從道德上來講,他們的關係完全是個錯誤。從個人利益來講,自己這麼做是飛蛾撲火,總有一天把人給燒傷。關文根本就不值得她愛,她也沒有權利去愛他。他屬於別人!可是,她的心和她的身體怎麼就不聽她腦袋的話呢?轉而一想,其實關文作為一個男人還是挺優秀的,雖然出軌,可是他對家裏還是很負責,肩上擔子壓得沉沉的,對老婆和孩子呵呼備至。肖月不理解,關文怎麼可以做到把她和他妻子這麼清楚地分開呢?對她柔情蜜意,對妻子關心體貼。難道他的腦子裏有兩個完全分開的頻道嗎?
12:00時,關文去接肖月。她今天沒有穿套裝,而是穿了件藍色連衣裙,前胸領口拉拉鏈,把胸圍收得緊,裙子下擺裹著她翹翹的臀,服貼地落到膝蓋上面一點。肖月一上車,關文就對她笑了笑,握了一下她的手,柔聲道:“見到你真高興。”肖月沒理他,坐下後,看著窗外。關文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握著肖月的手不放,手指在她手心打著小圓圈。
“要不要去酒店休息一下?”關文試探道。“你不是說只做朋友嘛。”肖月繃著臉說。“小月,你看,我特意去波特曼買的,你喜歡的吞拿魚三明治。”關文指了指車上的一個塑膠袋,袋上是這家上檔次的西餐廳的名字。“那找個地方坐坐吧。”肖月說。關文一拐彎,向偏僻的西郊方向開去。他知道那裏有一個停車場,沒什麼人的。
停車場周圍都是樹,陽光從樹葉間灑落,在地上和車前蓋上形成一個個小亮點。風吹過時,小點們一起跳舞。肖月看著覺得很美,驚詫上海如今還有這樣的停車場。除了他們的車外,還有一輛卡車,裏面沒有人。
“最近辛苦了。”關文說,“女兒去上學了嗎?”
“她好了。你要去中東?”
“有這個想法。也有機會。你不理我了,覺得沒意思,不如出去看看。”
“別說得那麼嚴重。”肖月覺得關文把出國的事說成是她的原因很不公平,“你心裏都是你的家庭。我只不過是你有空時或有欲望時才要找的人。”
“小月,你真的這麼想?你太不了解我了。不過說實話,這一次我也看不懂自己。怎麼就對你特別放不下。我是想著我的家庭,可我也愛你,我把責任留給了妻子,把愛給了你。這樣有錯嗎?”
“你既然不愛她,為什麼死守這份婚姻?如果真的如你所講,你把愛都給了我,我很難相信你可以和一個根本不愛的女人同床共枕,而且是一輩子!”肖月有點激動。
關文安靜下來,似乎在考慮著什麼。車窗外很安靜,只有風吹著樹葉,陽光在車前蓋上跳著舞。
關文緩緩說道:“這個世界上這麼多夫妻,有幾對愛的人就是那個躺在自己身邊的?有幾對腦子裏想念的就是那個朝夕面對的?婚姻其實不是屬於夫妻兩個人的,婚姻還屬於孩子、屬於家裏的老人、屬於大家庭裏的親戚、屬於你生活的圈子。人年輕時結婚,以為只要兩個人相愛就好了。殊不知相愛容易,相匹配卻難。夫妻琴瑟不和,性格不配,再多愛情也無法持久。可是,中國的夫妻又有幾對在婚前就知道雙方到底是配還是不配?即使現在配,以後呢?婚姻是一輩子。負責任不難,難的是從心裏去愛。小月,你不覺得其實我們兩個很配嗎?有多少情侶象我們如此吻合呢?”
關文繼續道:“和妻子認識時我才從大學畢業。後來去北京讀研究生,她一直等著我,等了足足兩年。期間我在北京認識別的女孩子,她也沒有放棄我,繼續等著我,還來北京看我許多次。回上海後,去她家見父母,她媽媽說,女兒等了你這麼久,你要對她負責。我一個大男人,怎麼能愧對她的一片癡情。我從那時候就決定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結婚後才明白,原來婚姻沒有那麼簡單。”
肖月沉默了,她想到自己以前的婚姻,剛結婚時兩個人多麼相愛,每一天心裏湧動的都是激情和幸福,即便是那獨守空房的兩年,對愛情的理想也從未動搖過,可是,距離無情地拆散了他們,把她丈夫的心交到另一個靠近他的女人手中去了。這就是人,脆弱,複雜。我們的心,我們的身體,並不聆聽我們的頭腦,愛情和道德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肖月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有著年輕帥氣的臉、充滿柔情的眼睛,可是他的表情卻無法掩飾生活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她不自覺地歎了口氣。關文輕輕摟過肖月,抱在懷裏。兩個人默默無言。
好久,關文說:“我也知道我們這麼做從道德上講是錯的。可是我受不了離開你。就這幾個星期,就想死你了,真的。”關文低下頭意圖捕捉肖月的嘴唇。肖月的臉有點燙,轉了過去,躲開了關文的搜尋,把頭埋在他胸前,聽到他的心臟咚咚地跳著,他的呼吸變得沉重和急促起來。
關文喜歡這個女人害羞的樣子,和她上床後的模樣形成反差。“瞧你,瘦了,過敏全好了吧?”關文用手指把肖月的頭髮撥到耳朵後面去,“乖,抬起頭,讓我好好看看。”肖月抬起頭,可眼睛還著垂著看地下。關文的手撫摸著肖月的臉龐,時而滑到她耳垂,輕輕碰一下。
“你真的沒想過我嗎?”關文壓低聲音說,“老實說,一點也沒有?”
“我沒有。”肖月口是心非。
“是嗎?那我有。”
“想什麼呢?”肖月明知故問。
關文在她耳邊說:“想你的人,也想你的身體,還想你小妖精的模樣。”
他的嘴唇順著肖月的耳朵滑到她的臉頰,落在她的嘴角,似有似無地輕觸著。肖月被撩撥的癢癢的,身體軟下來。關文一手摟過她的腰,一手慢慢挪下她裙子領口處的拉鏈,肖月的胸衣沒有內墊,半透明的蕾絲裏擠著兩只白色的乳房,關文低低地叫了聲,俯下身去,投入地親吻著,“皮膚真好呀。”他喃喃地讚歎道,然後用舌尖隔著胸衣的蕾絲挑逗早已突出的乳頭,“受不了啊,想騎你在身下呢。”說著,就把手按到肖月的大腿上,手指伸到藍色的裙邊裏面,有力地不可阻擋地朝裏去,另一只手在肖月身後緊按著她微微撅起的臀部。肖月身體前傾,依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嬌喘噓噓。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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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注:感謝大家的鼓勵。為了不辜負你們的等待,我在上飛機前,又寫了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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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肖月起晚了。送孩子上學後,匆匆往公司趕。最近來了個新的女同事,新官上任,特別積極,會議居然安排在上午08:30。肖月走進會議室時已經08:45了。她抱歉地向大家笑笑,坐下後才發現一頭金髮的麥克鶴立雞群地和大夥坐在一起。他對肖月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今天的會議是關於幾個專案的人事安排。肖月感到自己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起來一看,是麥克發過來的短信:我申請去你的專案組了。肖月抬頭,看見麥克佯裝認真地在聽同事發言。
“肖月,你那個專案缺經濟分析員。派李建過來幫你好不好?”女同事問。
“……”肖月有點猶豫。
“我不是已經申請去這個專案了嗎?”身為經濟分析員的麥克來不及地說。
“我考慮過了,肖月的專案客戶是中方,還是派個中國人去好。你還是支持另外一個和新加坡分公司合作的專案吧。”女同事說。
麥克有點失望,不過沒再說什麼。肖月發了短信給他:下次吧。新來的女同事接下去開始談她人事安排方面的新理念、她在國外的經驗等等,滔滔不絕。肖月手機又震動了,是麥克的短信,還加了個笑臉:真能說,大學教授!肖月忍俊不禁,回道:講的還是有道理的。麥克回道:早上08:30講這個?外加一個怪臉。肖月覺得這個年齡比他小的英國同事很逗,不太象小說裏寫的那種古板的紳士,倒有點北京男孩子的特徵,直率、開朗、有趣。
不知不覺她的思路飄移到關文身上。他最近在忙什麼呢?本來約好昨天見面的,結果他臨時取消,說有急事。昨天下午又發了短信來說今天上午不要聯繫他,中午也無法會面。出什麼事了呢?
中午時,麥克約肖月一起去波特曼吃飯。肖月順便看了一下劇場下半年的節目。波特曼劇場不大,但是經常能請到國外優秀的演出團體來表演。“馬友友!”肖月叫道,“我特別喜歡他的音樂。”麥克湊過來問:“誰呀?”“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大提琴藝術家,可棒了。”肖月一撇嘴。麥克問:“那你有他的CD嗎?可以借給我聽嗎?”“當然。我可以借給你他的Soulof Tango。”肖月說,“這集音樂是探戈風格,纏綿緋側,激情洋溢。”肖月有點激動,臉紅了,眼眼放著光。她特別喜歡Soulof Tango,大提琴的述說時而火熱奔放,時而如泣如訴,勾動人心,盪氣迴腸。每次聽到這集音樂,她都會覺得無比的柔情在身體裏湧動。她還送給關文一個CD,讓他在車裏放,有時兩個人抱著,閉著眼眼聽,十分享受。肖月忽然注意到麥克有點出神地盯著她看,眼睛裏流露出探索的興趣。她猜想自己有點失態,就轉換話題說:“去吃飯吧。”
下午關文終於來電話了。“你去了哪里?象失蹤似的。”肖月嗔怪道。“對不起。小月。”關文的聲音顯得沉重,“我老婆病了。昨天帶她去看醫生。醫生建議今天做CT。結果不好呢。”“是什麼病?”“好象胃裏有塊東西。不過很小。”關文說。肖月倒吸一口氣,“那是良性的?”“還要做檢查才知道。希望是良性的……我這幾天不能陪你了。我會讓你知道情況的。我掛了,保重。”
關文是從醫院打的電話。老婆一直說胃痛,吃不下東西。所以他昨天帶她去檢查了。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不管是良性還是惡性,手術是免不了的。醫生建議立刻入院。他昨天一晚都在醫院陪妻子,沒合過眼。這麼年輕就得這樣的病,妻子心裏承受不住,昨晚一直哭。關文不住地勸,抱著她哄著她才慢慢睡著。
關文走進病房,老婆半睡半醒著。他在床邊坐下,看著眼前這個他陪伴了十多年的女人,曲在薄薄的床單下,白色的大枕頭上她的臉龐顯得蒼白、瘦弱,全然沒有平時兇悍的模樣,反而充滿了無助的表情。關文想起他們剛認識那會兒,他被她的依順和溫柔吸引住了。就是這樣無助的表情,讓他心裏升起要照顧她一輩子的責任感。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變了呢?是因為三年前的事?或許更早?
記得結婚後才兩年吧,關文同事為他開生日派對。幾個公司裏瘋顛顛的小姑娘吵著要吻他的臉頰以示慶祝。他沒有好意思拒絕,想想是派對嘛,鬧著玩玩而已。結果照片被妻子看到,妻子吵呀作呀,整一個晚上。不論他如何解釋都沒用。還有一次好像是以前的女友從美國回來,一起吃了一頓飯,關文沒多想,隨口說出來,結果也是一個晚上的鬧。關文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妻子對他這麼不放心呢?是因為在談戀愛的時候,關文就有若干女友,其中不乏比妻子優秀的,所以妻子從來就沒有過安全感?關文想,只要他好好照顧家裏、照顧妻子,妻子一定會對他慢慢變得放心。要是不愛你,誰願意這樣照顧你呢?可是事情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發展,妻子對他仍然疑心重重,而對他為家裏做的貢獻反而習以為常,不知珍惜了。他自己呢,也習慣於在家裏象個典型的上海男人那樣,買汰燒,久而久之,也麻木了。
三年前,公司裏來了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派在他手下學習。關文對她挺照應,有時兩個人吃吃飯聊聊天,有那麼點特殊的感覺,除此以外,別的什麼也沒做過。關文面對這個單純的女孩子時,心情十分輕鬆,被崇拜的感覺也讓他舒服。女孩子看他的目光柔情萬種,關文挺享受的。一個晚上,他的手機上出現了一個短信:謝謝美好的今晚,我還在想我們的對話,好好睡,明天見哦。他當時在洗澡,老婆看了短信,暴風雨一般地發怒了,哭天嗆地。當時已經有了孩子,關文記得女兒嚇哭了,抽抽噎噎地喊爸爸。唉,那真是一個不堪回首的晚上。
從那以後,妻子對他管束得很嚴。關文有時想,她這樣累嗎?她的內心一定很痛苦吧?在這樣時刻提防著對方的婚姻裏,她會不會一直處於一種緊張的生理狀態呢?可是關文這個痛苦的始作蛹者,又有何德何能去勸導自己的妻子呢?去勸她遺忘?勸她寬容?
關文記得好象在哪兒讀到過,愛情象握在手心的沙子,握得太緊,沙子從指縫間流出,展開手指,沙子反而不動了,停在手心裏,屬於你。他真希望妻子能夠明白這個道理。他想起那天對肖月說的,自己把愛情全部留給她,把責任留給妻子。這樣說準確嗎?此時此刻,看著面前昏睡中的妻子,可哥憐憐的小女人,他的心為什麼變得這麼軟?早晨得知她的病情時,他的淚水為什麼無知無覺地就落了下來?假如妻子展開她的手指的話,關文會不會成為那停留在她手心裏的沙子呢?那肖月呢?自己真的很愛她嗎?肖月……關文在心裏默默喊了一遍這個名字。他捏了一下手裏的電話,剛要起身,妻子醒了過來。
(十二)
“你醒了。感覺還好嗎?”關文關切地問妻子。
“還好,孩子呢?”妻子掃視著周圍。
“在爸爸媽媽那兒。你睡著後,我讓他們先回去了。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檢查結果有沒有出來?”
“醫生說是良性。我早對你說過,沒事的。手術定在明天。切除很小一部分胃。”
“我害怕。”妻子抓住關文的手,淚水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噓……有我在,你什麼都別怕!”關文口氣溫柔而堅定,“我已經向公司請了假,這幾天都在醫院陪你。明天送你進手術室,接你出來。”
“嗯。”妻子點點頭,“不過,我生了這個病,以後就是半個殘廢的人。你更要嫌棄我了。”
“別瞎想。嫌棄你我現在還在這裏做什麼?看你,又不相信人。今晚我不回家了,在這裏安營紮寨,陪你。”
妻子的鼻子抽觸了一下,不過她什麼也沒說。
關文握了握妻子的手道:“再睡會兒,為明天做準備。”他站起來,攏了攏窗簾,讓屋裏更暗些,然後就去找醫生了。
“算是幸運,良性。不過開刀以後才能最後確定。”醫生說。關文看了看四周沒人,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鼓囊囊的信封塞到醫生手裏,“明天請多關照了。”“盡力而為。”醫生邊說邊拿了。關文放下心來。
肖月這幾天很想關文。在與他分而又合之後,兩個人的感情反而更深了。因為瞭解了關文的無奈,肖月對這個男人多了一份近乎母愛的憐惜。關文生日快到了,她買了一支萬寶龍鋼筆,準備送給他。不知道他妻子的病怎樣了。大概這兩天在動手術。關文一直沒有打電話來。肖月不敢主動聯繫他。他家裏出了這樣的事,肖月知道自己的進退。
趁關文這幾天忙得沒有時間找她,肖月白天努力地工作,推進專案的進程,晚上早早回家陪女兒玩。麥克連著好幾天約她吃中飯,肖月都順便叫上專案組裏的其他同事一起去。
這天中午,麥克又走了過來:“月,我們去波特曼吧。馬友友的音樂會開始售票了。”“是嘛,我也正惦記著這事兒。”肖月說。幾個公司裏的年輕女同事正好一快兒出去,看見他們便問:“一起吃飯去嗎?”沒等肖月回答,麥克就說:“我和月有個工作午餐。不能和你們去了。”然後,對肖月眨巴了一下眼睛。等同事們離開後,兩個人好象懷揣著小陰謀似的,一前一後地走出辦公樓。
售票處前已經排了一條長龍。肖月站在前,麥克排在後。大約半小時後,輪到肖月了。售票員問:“買幾張呀?”肖月猶豫了一下,說:“買一張。”“我也買一張。在她邊上的位子。”站在後面的麥克伸過頭來用洋涇中文說道,說完湊在肖月耳邊道:“我也喜歡上大提琴了。和你一起看,不介意吧?”
回去的計程車裏,麥克和肖月聊著各自專案的事情。麥克是個聰明的人,給肖月的專案提了不少想法。肖月說:“下次真該讓你上我的專案。”“恐怕不行了。”麥克出人意料地說。“變卦了?現在瞭解我了,覺得我太凶?不願意再申請到我的team了?”肖月調侃道。麥克沒有笑,表情嚴肅地看著肖月,好一會兒,他才說:“月,你真的沒有看出來嗎?我想和你交往。所以最好不要在一個專案組裏。”肖月雖然有所預感,可是當字字句句從麥克嘴裏這麼說出來時,肖月仍然感到震驚和暈旋,她故作鎮靜地說:“麥克,你是一個優秀的同事。來我的專案組,我們會是很好的工作搭檔。”她怕麥克難堪,又加了一句道:“公司裏追求你的年輕女孩子很多。我都老了。”肖月佯裝調皮地沖嚴肅的麥克笑了笑。“我不在乎這些!”麥克說,“中國人找partner考慮條件。比如年齡、收入、出身、教育等等。我不想那麼多。我覺得你成熟、有魅力。我想和你在一起。”麥克一掃平日陽光燦爛的表情,嚴肅的樣子讓他此時看上去比他實際的年齡要老成。肖月低下頭,沉吟半晌說:“麥克,我已經不是年少不更事的女孩子了。沒有精力談風花雪月的戀愛。我不是沒有想過要給女兒找個爸爸。不過我覺得我們不合適。”她說話時一直垂著眼睛。“月,你還沒有瞭解過我,怎麼知道我們不合適?我認為我們合適。我喜歡孩子,這個你不要有顧慮。”平日裏象個大男孩般嘻嘻哈哈的麥克此時有著一股男人的堅決甚至霸道。肖月有點招駕不住,臉開始泛紅,心撲撲地跳。這種感覺好像是在許多許多年前被男友追求時才有過的。她說不出話,好在車子這時停在了他們的辦公樓前。
“對不起,月,也許我今天太突然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還沒有準備好,不過,我可以等。”麥克說完下了車,留下肖月楞楞地仍然坐在車裏。她記得上一次她有同樣楞楞的感覺是在新加坡,麥克知道她病了,晚上出去為她買藥,送到了她的房間。
下午的時候,肖月特別想找關文談談,就冒險給他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關文聲音嚴肅,公事公辦,肖月今天聽起來覺得特別刺耳:“我這周請假。你有任何事,請找副經理聯絡……”還沒等關文說完,肖月就啪地掛了電話,看著電腦螢幕發了好一會兒呆。
晚上,女兒睡著後,肖月一個人躺在床上。夏末秋初的夜晚,外面昆蟲的鳴叫聲清晰地傳進屋來。讓她翻來覆去睡不著。就這麼迷迷糊糊的到了半夜,手機忽然響了,是關文,他正從醫院開車回家取東西,問肖月睡了沒有,可不可以順道來看看她。肖月立刻從床上爬起來,梳好頭,換了一條旗袍樣子的棉布裙子。她走到女兒房間看了看,輕輕拉上了門。站在自家門口等著關文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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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這集有點色。未成年的話,可以不要讀下去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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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文順著肖月給他發過來的地址找到她家門口。才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門就開了。肖月穿了一件旗袍樣子的裙子,溝勒出少婦才有的豐潤的體型。領口是改良過的,開的低低的。頭髮沒有垂下來,而是俏生生地在腦後紮了個高高的馬尾,露出她雪白的脖子。關文一把把肖月拉到懷裏,緊緊抱住:“哎,想死我了。”說著就要吻她。“不要在這兒。”肖月嬌嗔道,一邊從男人懷裏掙扎出來。她拉住關文的手,走進臥房。“女兒睡了,輕輕地,好嗎?”
兩個人在肖月房間坐下,床頭的燈昏暗地照著。肖月終於看到了這幾日她無比思念的關文。他就在眼前,面帶倦容,衣服似乎也不象平日那麼齊整,不過眼睛仍然黑亮亮,充滿思念的柔情,讓肖月看了心疼。“對不起,小月,這幾天冷落你了。下午家人都在,不能接你電話。讓你生氣了。”關文說著把嘴唇按在肖月裸露的手臂上,長長地吻了吻,“這陣子太忙了,天天在醫院陪夜。你不怪我吧?”說著又摟過肖月抱在懷裏。肖月下午心裏的那點兒小小怨氣此時已經煙消雲散,她把腦袋在關文胸口蹭著說:“這樣的事我明白的。只是下午忽然想你想得慌……她還好嗎?”“手術很成功。現在就是要調養。也許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她心情很不好,常常對我發脾氣。我只能盡力而為了。生病的人都這樣。”“你受累了。”肖月的手臂環抱住了關文。關文撫摸著肖月的頭髮,她的背,她的肩膀,歎了口氣,“真想念你呀,可是也沒辦法出來找你呢。”他忽然卟哧笑了一聲說:“就算來找你,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你也有力不足的時候?”肖月調皮地說,“我不信……”說著就把嘴唇伸到關文耳朵邊,象蠶寶寶吃桑葉似的小口地咬著他的耳垂。“嘿,小妖精,不讓我活啦?幾天沒好好睡呢。”關文嘴上拒絕著,身體卻開始有了反應。肖月象蛇似地緊貼在關文身上,嘴唇從他的耳朵挪向脖子,從那裏又一路吻到他的前頸,解開他的襯衣扣子,親吻他的胸膛,然後滑到他的腹部,在腹部的最底端徜徉,舌尖挑弄著關文。關文“哦”地叫了一聲,把肖月往床上一壓,嘴唇按在她滾燙的唇上。兩個人壓抑了許久的欲望騰地燒起來。
外面夜涼如水。尼桑車靜靜地等待著主人。屋裏卻很熱。關文扯開肖月的衣服。“又到老家了。”他喃喃道,低下頭,把嘴湊到她的乳房,投入地吻著。肖月看到關文黑色的頭髮伏在自己白色的肌膚上,身體裏頓時產生了一股熱流,從上一直沖到下。“來,起來。”關文道。肖月默契地爬起,跪趴在床上,手撐著前傾的身體,頭埋得低低的。關文雙手托著肖月撅起的圓臀,親了幾口道:“漂亮,還是老樣子。”說著,把自己已經很大的東西放進了她濕漉漉的身體裏去,兩個人在同一時刻試圖克制而又無法克制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叫聲。肖月只覺得小腹癢癢的似有陣陣微弱的電流通過,身體裏的入侵者則越來越大,滿滿地撐著她的身體,一下一下地撞擊著此時也在不斷膨脹的陰道四壁,“好硬啊。”她忍不住叫道。”喜歡嗎?”關文問。“……喜歡。”肖月說這兩個字時聲音有南方女孩特有的糯味,要說又怕羞。隔不久,她就被關文速度加快的撞擊推動著朝高潮的方向奔去了,當她到達頂端時,忍不住握緊拳頭,用力夾住關文的東西,一股熱流從身體裏噴射出來,肖月想,大概床單又要濕了。這時候,關文卻還沒有達到高潮,他把肖月又翻轉過來,提起她的腿靠在自己肩膀上。肖月覺得自己被拋上了天空,而且越拋越高,巨大的快感把她的頭腦沖得一片空白,全身每個毛細孔裏都充斥著沸騰的血液。她忍不住“嗯嗯”地叫起來。關文的血瞬間全部集中在身體下麵被滾燙的潤滑的肖月緊緊裹住的對象上,然後他射了,與此同時,肖月又高潮了一次,她把拳頭放在嘴裏,忍住自己的叫聲,淚水一下子從眼睛裏湧了出來,“關文,太舒服了……”肖月哭著說。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並排躺了下來。“此生足矣!”關文道。“同感。”肖月說。這天晚上,關文睡在肖月家。他面朝天地躺在肖月的床上,還打著小呼嚕。肖月記得在哪里讀到過,嬰兒和小孩子睡覺時都愛面朝天地躺著,因為他們覺得安全,沒有設防。關文現在就是這樣呢。肖月心裏湧起一種母愛,她忍不住撫摸了一下關文的額頭。
早晨肖月起床時,關文還在呼呼地睡著。肖月留下一張條子,把為關文買的萬寶龍鋼筆壓在上面。
“親愛的,冰箱裏有早飯。一定要吃才有力氣哦。你忘了吧,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我去上班了。答應我,別太累了,照顧別人也要記得保重自己,好嗎?小月。”
中午肖月收到關文的短信:“謝謝你的禮物。其實你一共給了我兩份:昨晚一份,今早一份。我都喜歡。我正在醫院。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愛你。”
下班後,肖月去附近商場買東西。她給女兒買了一條新裙子,順便也給關文的女兒買了一條。她又給兩個孩子買了填色本和畫筆。把給關文女兒的那一份讓售貨員用禮物包裝紙花花綠綠地包了。“要是有兩個孩子也不錯。”肖月想,“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關文的女兒的。”肖月被自己這個忽然蹦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難道在潛意識裏她想和關文結婚?這可能嗎?……為什麼不呢?如果關文真的愛她,愛得那麼熱烈,也許有一天他會具有不顧一切追求她的勇氣呢。昨晚如此激情,關文發出了“此生足矣“的感歎。這樣繼續下去,關文會不會為她而放棄妻子?肖月忽然很想念關文,她想和他見面,問問他。
(十四)
和關文再碰面時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的中午,在關文的車裏。關文休的假快結束了。他匆匆趕到辦公室辦點事情,順道來看一下肖月。肖月把給關文女兒準備的禮物交給他。關文說了聲謝謝你。因為時間匆忙,關文急著要走。肖月心裏有事,拉住關文說:“就給我幾分鐘好嗎?”“當然。為你都可以。”關文道。“想問你件事,你愛我嗎?”關文笑了,“這還要問?”“我要你說嘛。”肖月嗲嗲地說。“愛,當然愛。”關文刮了一下肖月的鼻子。”那……那你有一天會和我結婚嗎?”肖月鼓起勇氣問道。“小傻瓜,想什麼呢?我忙著要走,你還和我開玩笑。”關文捏了捏肖月的臉頰。“誰和你開玩笑?”肖月孩子似的嘟起嘴巴,“你說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嘛?”
關文臉上的笑容停住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肖月,好一會兒,他說:“你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你應該都明白的。”“我不明白。”肖月賭氣地說。“小月,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現在她這一病,我就更不能棄她不顧了。別想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了。我們這樣不是挺好嘛。哎,別傻楞著,我來不及了,得趕回去。”關文有點著急。肖月滿腔的柔情被關文這麼一番話說得登得跌到冰點,而且,關文還這麼不耐心,肖月覺得幾天前兩個人激情的纏綿好象放電影一樣,散了場,就沒了,她眼睛裏潮潮的,說話也酸起來:“我就知道你根本連想都沒想過要和我有任何長久的打算。我算什麼?充其量你性愛的對象,一輩子在見不得人的地方偷偷摸摸地讓你滿足。她才是你心裏的痛、你一輩子寶貝的人。”“瞎說什麼!”關文用手捂住肖月的嘴巴,“怎麼可以這樣想我們的關係?!”
兩個人都不作聲了,關文看著車前的玻璃窗,肖月望著窗外,胸口還一起一伏的。
許久,關文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其實也想過要和你永遠在一起。和你好成這樣,說沒想過是騙人。可每次一有這樣的念頭,我就盡力把它從腦海裏趕走。男人比女人更現實。如果你我都失去理智,我們周圍會有很多人會因此而受到傷害的。小月,你是個聰明人,你願意因為我們的快樂而讓我們所關切的一群人遭受痛苦嗎?包括孩子。”肖月回答不上來,關文說得對,自己的婚姻也是被別人毀了,弄得孩子沒爸爸,難道還要去重複這樣的罪過?她歎了口氣道:“我何嘗不明白?可是我是個單親媽媽。女人再獨立也逃不了要尋找歸宿的想法。那晚我們睡在一起,我覺得特別踏實。家裏有個男人就是不一樣。”關文伸手撫摸著肖月的頭髮,打量著她的面孔,說道:“我知道,委屈你了。”
兩個人又不作聲了。良久,關文長長歎了口氣,有點象做夢似的喃喃自語道:“我有時侯也幻想過,要是能有一周時間,只有我們兩個,去一個遙遠的風景優美的地方度假,每天吃飯、做愛,做愛、睡覺。周圍沒有認識我們的人,我們可以手拉手在大白天散步,在馬路上接吻。只要有一周這樣的生活,就夠了,我不會奢望更多,這一生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下去,我也毫無遺憾了。”肖月聽了,心裏一陣陣酸楚,她想對關文說:“你就只要一個星期嗎?就可以無怨無悔地再回到你妻子的身邊去繼續做個好丈夫。那我呢?我回去哪里?”
兩個人這麼坐了好久,關文說:“我真的要走了。”肖月其實明白關文今天講的道理,可是不知為什麼話說出來居然還帶著火藥味:“去吧,去疼愛你的家人去吧。反正我只在你需要的時候才用得著。”關文皺起眉頭,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話說出來時卻顯得平靜:“小月,你和她不一樣,你是個強壯的女人,有自己的事業,個性獨立,你和男人是平等的,我們在性愛上沒有誰利用誰的問題。你捫心自問,和我在一起,你想要嗎?還是曲意承歡?”肖月不語。關文繼續道:“她從一開始就是個柔弱的女人,需要照顧,在家靠父母,結婚後靠丈夫。雖然嘴上凶巴巴的,真的要離開了我,她一個人怎麼活?”
肖月此時也平靜了下來,說道:“我很羡慕她呢。女人軟弱些才好。象我這樣,生活上是失敗的。想想也是,你和我在一起,除了做愛的時候,平時也的確當我象個男人,徵求我對你事業發展的意見,讓我修改你寫的報告,好幾次也是我幫你在工作上拉的關係。我配合你的時間,尊重你的家庭生活,從不添麻煩。我就象你的一個優秀的舞伴,跳起來輕鬆好帶,往哪兒轉,我都心領神會。看上去是你在領舞,其實跟的人要技術特棒才不會讓兩個舞者出現破綻。現在,我們很快樂,我承認。可以後呢?有一天我會覺得累嗎?這麼偷偷摸摸地在別人的床邊等著屬於自己的一小點空檔……”肖月覺得自己眼睛裏的淚水開始不爭氣地湧出來,她抽噎了一下,說不下去。關文心疼地把肖月攬在懷裏,聽見肖月抽抽答答地在他懷裏說:“我也要做一個軟弱的女人。我想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男人……”關文拍著她肩頭安慰道:“好好,我知道了。別哭。”
回家的路上,關文一直在想和肖月的對話。換上在以前,只要女人一提到想和關文結婚,關文就會立馬抽身,把女人給甩了。可這次不一樣,關文覺得心疼、難受。他覺得對不起肖月。也許最理想的結局是肖月愛上別人,有一個幸福的歸宿。可自己會捨得她這樣離去嗎?人都有私心。關文也不例外。肖月雖然不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人,可她有一張生動的臉,喜怒哀樂都在這張臉上表現著,活生生的,真實,不做作。做愛爽時,她不加掩飾地表達。生氣了,嘴上也不饒人。她的身體讓關文著迷,她的激情讓她的身體變得更加誘人。不怪我啊,關文想,這樣的女人誰肯放呀。記得俄羅斯有個著名詩人叫普希金,他寫過一個詩句,意思好像是,我離開了你,我的愛人,但願你愛上的人象我愛你一樣多。關文記不清楚了。不過,他覺得這個詩人有這樣的胸懷挺了不起的。有一天,自己能做到這樣嗎?
(十五)
週六,肖月帶女兒去父母家。路上,肖月問女兒:“最近還是和莉莉她們一起玩嗎?怎麼好久都沒參加小朋友的生日派對了?”女兒說:“我交了一個新朋友,彤彤。是個插班生,男孩子。”肖月趕緊追問道:“為什麼喜歡和他一快兒玩?”女兒回答:“媽媽,彤彤和我一樣呢,他也沒有爸爸。他讓我不要告訴別人。是我們的小秘密。”肖月象被雷擊似的,半晌說不出話。
女兒從小沒有爸爸。肖月對她說過,爸爸在美國,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不能再回中國了。可是爸爸心裏還是惦記她的。肖月剛離婚那會兒,和孩子爸爸商量,請他最好每週打電話回來給女兒。雖然女兒當時還小,但是能聽到爸爸的聲音也好。剛離婚的丈夫對肖月和孩子滿心歉疚,一口答應。可是回美國之後就沒有再聯繫過。肖月估計他的新任妻子不同意。畢竟他們又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裏才是他完整的家。肖月堅信,如果不是因為和那個女人在美國有了孩子,丈夫是怎麼也做不出拋家棄子的行為的。
關文不是也這樣嗎?其實關文是個心地不錯的男人。妻子很久都不和他過夫妻生活了。換上有的男人,早離婚了。他這麼堅守著婚姻,一來為孩子,二來為父母,也不容易。如果關文真的毫無掙扎地就和自己結婚,肖月也許對關文的人品還會產生懷疑呢。肖月一直挺喜歡鳳凰衛視的一個女主持。幾年前,聽說她和一位離婚的成功男士結了婚。肖月起初為她能夠找到自己的愛情而欣慰,心裏還有點小小的羡慕。可是當她聽說那男的為此拋棄了自己才九個月大的嬰兒和剛上幼稚園的大孩子,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的妻子才生了他的孩子呀,而且剛九個月大,那年齡的孩子多累人哪。他居然就這麼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跑了。肖月吃不准八卦消息的準確性,不過,肖月以後看到那個女主持的節目,總忍不住要換頻道。
到了爸爸媽媽家,照例好吃好喝。飯後,外公和小孩子一起玩象棋。媽媽拿出一本書來遞給肖月:“這是宋丹丹的自傳。挺好看的。拿去沒事的時候讀讀。”肖月一看,書的封面是著名小品演員宋丹丹一張神采飛揚的照片,眼睛裏透露出女人的自信。“她呀原來和英達是夫妻。英達有外遇,她離了婚。她一個人帶兒子,名字也有趣,叫英巴圖。不過日子過得苦。你看了就知道了。不容易,女人再強,還是要有個家。”媽媽話裏有話地說。“那後來呢?看上去她很幸福嘛。”肖月指著照片道。媽媽說:“後來?你知道蘇曉明嗎,是她好朋友。介紹了一個離過婚有一個女兒的男人,條件也相當不錯。他們認識28天就結婚了。是宋丹丹主動的。你自己讀,她都寫出來的。現在兩個人不要太好哦。她的工作也蒸蒸日上呢。”
晚上,肖月在燈下讀著宋丹丹的自傳。讀到她離婚後獨自帶孩子那段,肖月淚如雨下,用餐巾紙抹眼淚,竟消耗了大半盒。宋丹丹也是個要強的女人。幸運的是,她的第二次婚姻很幸福,至少到寫書的時候是這樣。書裏寫到她把英巴圖的名字改成了趙巴圖。因為在兒子成長的過程中,是趙爸爸教他騎自行車、幫他改作業。肖月不禁想到自己的女兒。她是該有個爸爸,帶她踢足球、抓蟋蟀、講科學、講三國演義的故事,就象小時候爸爸對自己一樣。
星期一上班時,肖月有點沒精打采。她看到關文的來電顯示,不想接。專案告一段落了,她決定用上午的時間處理檔,桌子上面下麵到處堆著power point的報告,有些沒用的該扔掉了。
關文休了好久的假,剛上班,忙得不可開交。總算妻子出院了。他請了一個阿姨在家照顧,也讓妻子的父母時常過來看看。要好好忙一陣子才能完成拉下的工作,這幾天恐怕都得泡在辦公室了。過了一日,他給肖月發了個問候的短信。肖月回道:工作很忙。多保重。關文想,兩個人都忙也好。冷卻一下感情。免得肖月又想多了。而且,省下時間趕活兒,週末就不用加班了,可以把家裏再安頓一下。就這樣一個星期很快地過去了。
其實,肖月的生日在這一周的禮拜五。她和關文一般大,生日前後腳。肖月雖然知道關文這周特忙,但是心裏還是委屈。父母週五晚上來她家,一家人為她慶生。幾個好朋友也發來了短信。關文卻象斷了線的風箏。肖月想,他會晚上溜出來給我打個電話嗎?或者,事先已經安排了一個神秘的快遞?直到第二天早晨,肖月也沒聽見關文的一點消息。肖月感歎,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還是自己的家人。與關文吧,床第間赤裸相待,爬起來後,好象連好朋友也不及呢。
關文的確把肖月的生日給忙忘了。這兩天他回家晚,到了家裏就累得不想動。這年頭做個白領不容易。看著風光,出入高級商務樓,身上西裝筆挺,早晨偶然還會在手裏握上一杯Starbucks的咖啡,乍一望,風度翩翩。可是在時尚的表像下,幾乎每個白領都揣著一顆疲倦的心。應付老闆的要求,同事間的政治,用腦費心。關文請長假期間,副經理頂著。時間久了,別人不禁要想,沒有關文看來也可以嘛。關文可不想被他的副手給這麼頂沒了。開始上班後,就趕著把幾個專案都理了一遍,修改了幾個方案,把手下的人員也略做了調整。
週五他請老闆的大紅人Jenny吃飯,目的是瞭解最新人事動態。Jenny是關文的平級,主管另一個部門。她是典型的“白骨精” (注:白領,骨幹,精英)和“三高” (高收入,高職位,高學歷)女性,至今未婚。象她這樣的,公司裏還有好幾個。
“外派最後都定誰去了?”關文問。
“中東的名額,你也沒申請。落在Simon的頭上了。照理可輪不到他。”Jenny說。
“我這些日子都不在。老闆有對你說過什麼嗎?”關文打聽道。
“我對他說了你的家庭情況。他挺同情的。不過,這陣子最好把業務抓起來。”
Jenny停頓了一下,忽然眼波流轉地看著關文道:“時下象關經理這樣對家庭忠心耿耿的男人不多。雖然關經理平時也是個風流倜的人。不過,關鍵時候,眼睛裏還是只有自己的夫人呀。”
關文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心裏琢磨著:和肖月的關係應該沒人知道。難道這個包打聽抓到了什麼蛛絲馬跡?
Jenny又說道:“過兩天,公司也要派人去你家看望一下你夫人才好。畢竟是大病。”
“不用,不用。”關文立刻擺手,“好意心領了。”
Jenny擺了一下頭,頭髮就順著臉側垂了下來。她目光嫵媚地看著關文說:“我們公司上次用的那家美國的諮詢公司還不錯。最近,我一個大學同學考進去了。昨天我們一起吃午飯,原來那家公司也有不少八卦呢。”
關文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往下掉。那家公司就是肖月上班的地方。他對眼前的這個女人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他想了想說:“Jenny,你知道我的,對八卦沒興趣。工作家裏都很忙。”
“再忙中午也可以一起吃個飯嘛。交流一下資訊,象今天這樣,不好嗎?”Jenny看著關文,身體側扭了一下,拋給關文一個曖昧的微笑。
“那當然的。和您吃飯,是我的榮幸。”關文調侃道,一邊向服務員招呼結了帳。
看來,他和肖月在哪兒有了疏忽。會是上次他去看肖月那次嗎?因為匆忙要走,時間又趕,兩個人就近在虹橋辦公樓附近停了車。結果沒想到,肖月問結婚的事,一談就談了許久,好象他還擁抱了肖月呢。怪懸的。肖月倒是單身。自己呢?要是傳到家裏,老婆還不氣出新的病來?關文決定謹慎從事,暫時和肖月冷一冷再說。他原想給肖月去一個電郵,好好解釋一下,結果下午一忙,沒趕上做。週末在家,他小心翼翼,表現出色地照顧著妻子和孩子。
晚上關文妻子把頭靠在他胸口說:“這次生病多虧你照顧我。我現在知道你對我的真心了。從今往後,我們不要吵架了,盡棄前嫌。”關文心頭一熱,如釋重負,仿佛這幾年的辛苦終於有了交代。妻子停了停又繼續說道:“這麼久沒有和你做過愛,你怎麼撐下來的?”關文心裏咯噠一聲,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妻子難道是在試探他?他想了想說道:“說我不想要,是假的。但你不要,難道我還強迫你不成?自己一個人解決唄。”妻子今天少有的掏心掏肺,也許關文對她的照顧真的讓她徹底放了心。“關文,其實也不是我絕對不要那個,但我每次行房都很痛。也許是下麵太幹。我們要不要想點辦法?你以前提到過的……”關文對妻子的轉變十分吃驚。也許他的婚姻真的會有轉機?為什麼妻子沒有早點醒悟呢?從前他的身體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可心從來沒有出軌過。現在認識了肖月,他的心早已出了軌,還能收回來嗎?
半夜裏,關文醒了過來,不知為什麼,他有些燥熱,就是睡不著。他倒了一杯水,坐在客廳裏。最近太操勞,好久沒有一個人靜靜地待會兒了。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對肖月的思念象一條小蛇,出奇不意但堅定無聲地爬上了他的心頭,牢牢地盤據在那裏,揮之不去。她現在在幹什麼?穿著睡衣甜甜地躺在床上?肖月身體的模樣出現在關文眼前。他甩了甩頭,想把這個念頭趕走。
還是和肖月冷卻一陣子吧。不知道Jenny又打聽到什麼。再說,肖月最近也有點胡思亂想。這個女人,讓人又愛又難拿捏。生氣的時候鐵齒銅牙,激情的時候,象只小獸,時而溫順,時而狂野。想著,關文忽然感到身體下麵動了一下,然後又動了一下。要命啊……他望瞭望臥室,妻子還沉睡著,然後他朝洗手間走去。
(十六)
和關文比,肖月週末的節目挺豐富的。公司組織的一年一度的“Family Day”,地點就選在建國賓館,地處原法租界內。賓館房子是三十年代舊上海的洋樓,樓前有一個特別大的草坪。公司建議,結婚的和有孩子的攜帶全家來,目前尚單身的,如果願意,可以在活動中幫忙組織兒童類節目。這天,草坪上搭了一個大白帳篷,吃的、喝的、各種娛樂節目都有,配著熱鬧的音樂,滿眼的汽球和鮮花,小朋友們跑來跑去,十分熱鬧。肖月的女兒一見這陣勢,樂壞了,拉著她的手直嚷嚷:“媽媽,快點呀,快點。”還沒到帳篷,就看到一個小丑叔叔在發汽球,身邊圍了一圈孩子。肖月的女兒鬆開她的手,一邊擠過去一邊叫道:“我要一個綠的,綠的!”小丑叔叔往肖月的方向看了看,遞給女兒一個綠汽球,然後向肖月做了個鬼臉。肖月定睛一看,哈哈地笑起來,原來是麥克,戴著塑膠的紅鼻子,穿著花花綠綠的小丑服裝,都認不出來了。麥克發完汽球,走到一個金髮碧眼的年輕女子身邊,這時肖月才注意到這個女孩子,她手上拿著相機,在給孩子們拍照。
麥克拉著女子走過來,“月,你好。這是我妹妹。她來上海看我。Lisa,這是月。”
“見到你很高興。”肖月說。
“你就是月?”女孩子睜大了眼睛,然後就咯咯地笑起來。
“汽球,汽球……”幾個小朋友擁過來,麥克又開始忙了。
肖月看到女孩笑得那麼開心,有點困惑,不過,她也忍不住跟著笑了。
“我終於見到你了。”Lisa說,“麥克常提起你,說找到一個神秘又美麗的‘Miss Shanghai’。我要他介紹,他總說沒機會。今天能見到你,真高興。”
肖月臉紅了。看了看麥克,他正蹲在地上,讓小朋友們輪流摸他的紅鼻子。輪到女兒時,麥克居然用洋腔洋調的中文說:“你叫什麼名字?”女兒一楞,隨即哈哈大笑,小朋友們都樂了,有幾個還模仿麥克的發音。
“我哥其實在大學裏學過一點中文的。他一直嚮往中國這個神秘的國家。”
“麥克是讀什麼專業的?”肖月問。
“他在劍橋主攻物理,也修讀東亞文化。”
“怪不得數據模型做得那麼好。對物理高才生來講,商業上的計算實在是小菜一碟。”肖月道。
“你喜歡我哥嗎?”麥克妹妹冷不丁地問,和麥克一樣純淨的藍眼睛看著肖月。
“你們在談什麼?”麥克過來了。“沒什麼!”Lisa說,然後一扭頭,跑開了。
“來,“麥克拍了拍肖月的肩膀,“我們一起去大帳篷那兒,有更多好玩的呢。”
這天,麥克不是陪自己妹妹就是陪肖月和她的孩子。公司裏的同事都注意到了。幾個與肖月平級的主管對她擠眉弄眼,那意思是,我們可都看見了!弄得肖月很不好意思。公司裏年輕的女孩子,有點嫉妒地看著肖月和麥克。肖月想,他們一定覺得我這個半老徐娘憑什麼花到了他們的白馬王子吧。雖然肖月對麥克的感情模模糊糊,可是這一天她卻變得容光煥發。她小小的虛榮心被麥克追隨的目光甜甜地滿足了。而麥克對她前前後後地照顧,讓她嘗到了做一個小女人的陶醉。雖然麥克做的都是小事,比如幫她去拿喝的呀,陪她一起玩遊戲呀,可是對肖月來講,這已經足夠讓她高興的了。縱然關文再疼她,那都是在暗夜裏,見不得人的地方。而此時,麥克給她的關心卻是踏踏實實的,在灑滿陽光的大白天,在眾人的目光下。肖月忽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普通又普通的女人,而且還俗。但那又怎樣?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這一天,肖月女兒迷上了小丑叔叔。他有汽球,有糖果,有一個紅鼻子,捲曲的金色頭髮,還會說好玩的中國話。到活動快結束時,女兒纏著麥克不放了:“叔叔,你可以去我們家玩嗎?”肖月不好意思地對麥克說:“今天麻煩你了。孩子玩得特別開心。謝謝你。”“我喜歡。”麥克說,然後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腦袋道:“叔叔下次帶你和你媽媽一起去動物園,好嗎?”“酷!”女兒叫道,“拉勾才算。”下午的陽光灑滿了建國賓館的草地,肖月看到女兒滿足快樂地笑著,伸出小手勾住麥克的小手指,麥克也是一幅認真的樣子,他金色的頭髮在太陽下象金子似的閃光。她心裏百感交集。
麥克送他們回家的路上,拿出一個禮物盒。“月,週五是你生日。我沒來得及在辦公室給你。雖然晚了些,但希望你接受。也希望你會喜歡。”肖月打開一看,是斯瓦落吾斯其的藍色水晶項鏈,墜子上的水晶藍得通透又沉靜。女兒眼尖,哇塞的叫了一聲,拿了項鏈要往自己頭上戴。麥克和肖月都忍不住哈哈笑了。麥克趁機握住肖月的手,在她的頭髮上吻了一下。肖月有點不知所措。可是她很快平靜了自己,享受著身邊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帶給她的久違了的幸福感覺。
晚上的時候,肖月幫孩子上床睡覺,女兒問:“我們什麼時候和麥克叔叔一起去動物園呢?”肖月說:“媽媽帶你去不好嗎?”“媽媽,叔叔和我一起去。”女兒還把重音壓在“一起”二字上。白天麥克和女兒拉勾的情形浮現在她眼前。也許麥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自己不曾用心去瞭解過他。從表面看,他有時象個大男孩,可是這幾次接觸下來,肖月發現麥克其實有他成熟和執著的一面。
晚上一個人時,肖月仍然無法平靜下來。她倒了一杯紅酒,小口地抿著。剛認識關文時春暖花開。因為有他,整個夏天過得比天氣還熱烈。轉眼已覺秋意,時間可過得真快。自己對關文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呢?起初,她要的只是關文的身體。關文給了她狂野的性愛,讓她享受其中,無法自拔。關文的愛撫讓她變了,變得滋潤、性感、充滿信心、變得年輕,象久旱逢甘露的樹,舒展枝葉,還開出了妖豔的花。連公司的同事都注意到了她的變化,幾個私交好的暗下打趣她是否有了神秘的戀人。那現在呢?對他的感情上升為愛情了嗎?還是一種依戀?因為肉體的歡愉而產生的依依不捨?肖月前兩天讀了一篇評論李安的《色戒》的文章。其中一段說道:“在女人打開身體的門讓男人進入的時候也同時開啟了心靈的窗。張愛玲掩掩藏藏說的那句‘通向女人心的道路是她的陰道’被李安發揮得淋漓盡致……”肖月想,人們都習慣地認為,男人好色,其實女人更是,因為女人好得更徹底,好得忘了自己,象《色戒》裏的那個女大學生,最後把命也搭了進去。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會告訴自己去接受麥克的感情。如果真的有一天,和麥克走到了一起,也會有如同和關文一樣激情澎湃的性愛嗎?就目前看,似乎麥克給她更多的是一種心靈的愉悅,簡簡單單坦坦蕩蕩的快樂。婚姻所需要的就是這樣一種簡簡單單坦坦蕩蕩的感情吧。或許激情永遠只屬於渴望而不可及的情人?越是受環境制約,就越發欲罷不能?
可是,品嘗過山洪暴發般激情的肖月還會滿足於小溪涓涓般單純的快樂嗎?
(十八)
關文要去出差了。這次他要訪問的是北方的一個邊境小城。和他同去的還有Jenny等其他部門的同事。此次前往是去做他們公司要並購的一家當地企業的盡職調查。出發前一天晚上,關文查了一下自己的電郵,怕到了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上不了網。他看到肖月的一封信靜靜地躺在信箱裏,是昨晚深夜發的。昨天不是剛見過嗎?關文想到在停車場與肖月的激情時刻,不禁笑了。可是在他點擊了電郵後,他的笑容頓時凍結。
關文,你好。這是一封決別的信。我們分手吧。
半年來你帶給我的激情和快樂使我變成了一個自信美麗的女人。可是在同時你也帶給了我矛盾痛苦的思想掙扎。我們的認識起始與本性的相吸,我們的相愛建立於感性的認同和肉體的合二為一。我永遠都無法否認,我們的和諧是罕見的,我在你這裏得到了我從未得到過的快感。可是我必須和你分手。因為,我們的人生道路註定沒有交點。對你而言,這是一場補償你無性婚姻的激情遊戲。對我而言,起初也是這樣,你填補了我床上那個空缺了許久的位子。可是不同的是,我改變了。我發現僅有肉體是不夠的,因為它不持久、不結實,象曇花一現,還沒等太陽升起,清晨的朝露就能讓它枯萎。
你想過沒有,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發現了我們的事情,你會怎樣反應?以我對你的判斷,你會決然地棄我而去,用你所有美麗的言辭去挽救你家人的心。因為,那是你的世界,陽光下的世界,而我不是。我是個貪婪的女人,我要的更多:關心、照顧、承諾——我不要暗夜裏的曇花,我要的是大白天在太陽底下盛開的雛菊,樸素但茂盛。
這半年來,我的內心時常有對你妻子的同情和愧疚。將心比心。她的日子並不好過。她擁有的是你的軀殼,沒有你的心。而她奉獻給你的是她一生的幸福。所以,為此我也要離開你。我昨天準備和你講而最終沒有能夠說出來的是我愛上了別人,一個可以給我陽光下坦蕩世界的男人,他不完美,我們在許多方面存在差異,我甚至不清楚我們的身體是否會吻合,可是在他這裏,我首先感受到了尊重,是從真正的愛情裏誕生出來的尊重。我忽然發現,我其實更需要這一點。
關文,如果你對我有那麼一點點真正的愛情的話,在讀完這封信後,應該尊重我的選擇,不要再聯繫我,讓我追求好不容易到來的屬於自己的幸福。謝謝你。肖月
關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的機場,怎麼辦的登記手續,又是怎麼坐上的飛機。同事們說話他也聽不見,整個行程都瞪著窗外的流雲。
在中國做業務是要喝酒的,北方人尤其能喝。晚上關文和同事們陪同相關部門領導吃飯,席間一杯連一杯地一口幹,而且不是白酒就是XO。觥籌交錯,勸酒聲此起彼伏,酒過三旬,笑話開始帶料,矛頭直指關文和Jenny,逼得兩個人喝了好幾次交杯酒。關文下屬有點擔心地問:“老闆,今天喝得好象有點高了。要不要我們幫著擋一擋。”“擋什麼!”關文生氣,“我的酒量你們還不知道?喝。”說著又是一口幹。
回房間的路上,關文跌跌撞撞。Jenny扶了他一把,說:“鑰匙給我。”然後自己拿了關文口袋裏的鑰匙,開了門,把他拖了進去。關文倒在床上,感覺女人的頭髮在他臉邊晃著,自己的衣服扣子被解開了,鞋子也被脫下了。“來,頭靠在枕頭上。”女人聲音溫柔。關文覺得是肖月來了,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說:“你不可以離開我,不可以。咱們現在可是頂尖狀態。好著呢。你怎麼可以半途退出呢?”女人停了下來,過一會兒,關文發現女人不見了,留下他一個人躺在黑黑的房間裏。
早晨醒來,關文頭痛,喝了杯茶,坐在沙發上,他的感覺這才慢慢恢復過來。肖月真的走了。他想起小時候,爸爸給他買了一個特棒的電動汽車,結果玩了沒多久,不動了。小關文好長時間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非要爸爸修好它。爸爸說,沒法修,壞了。記得當時他第一次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仿佛站在高樓大廈的屋頂上,看著自己的玩具從手上滑下去,越來越小,不見了。此時,他覺得那滑下去的是肖月的心。
兩周後,關文坐著計程車賓士在浦東機場到市區的大道上。司機放著廣播。關文覺得廣播裏的音樂耳熟,想了半天,才意識到是馬友友的大提琴專輯Soulof Tango裏的曲子。肖月買過這個專輯的CD送給關文。兩個人曾經一起在車裏聽。肖月很喜歡,每次聽了,都變得柔情萬種,吻關文時,感覺也有點不一樣。音樂結束後,主持人說:“馬友友在上海的演唱會非常成功。他精湛的演奏讓觀眾們如癡如醉……”不知道肖月是否聽說過這個演奏會,要不她一定會去買票。這次在北方出差,關文抽空給妻子買了一條手機墜子,真玉做的。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又買了一個,如果可能的話,也許可以送給肖月。玉的表面溫潤得象她的肌膚。
關文拿起電話下意識地要撥肖月的手機。但他又停住了,決定撥她上班地方的電話號碼。今天是週六,她不在辦公室,聽聽她留言裏的聲音也好。這兩周來,當關文接受了肖月離開他的事實後,逐漸陷入了對肖月無邊無際的思念中去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我這麼動心。”關文第一次認識到原來自己可以這樣無可救藥地想念一個與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人。
“對不起,這三天我休假,不在上海。有要事,請留言。”聽到肖月的聲音,關文心頭一熱,同時也有點吃驚。沒聽說她要休假呀。去哪兒了呢?
(十九)
肖月的生活在這兩周裏風起雲湧,麥克公開地追求她了,根本不在意同事們背後的指指點點。肖月覺得有點尷尬,畢竟麥克是個老外,比她年齡又小,她不知道別人會怎麼看她。可是,看到麥克認真嚴肅地對待與她的每一次約會,肖月心裏十分感動。
那晚,他們兩個去看馬友友的演唱會。之前,麥克在波特曼裏的餐廳定了位子。他穿著正式,頭髮鬍子都修刮整齊。音樂會結束後,他帶肖月去了新天地,兩個人在酒吧裏坐了很久,還喝了兩杯洋酒。送肖月回家的路上,麥克顯得有點激動。他說:“你還記得我們幾個星期前一起買音樂會票子的事嗎?那時候你還不能接受我。現在我特別高興,因為能夠和你在一起。”肖月笑而不答。
其實她對麥克產生了很多好感。這個年輕的英國男子有著坦蕩率真的性格。他和肖月接觸過的許多中國男人不同,他更單純,少世故,我行我素地追求他想要的女人,毫無羈絆,直接了當。和他在一起,肖月覺得輕鬆,無須偽裝什麼,無須堤防什麼。更讓肖月喜歡的是,麥克和她有許多共同語言。也許是因為兩人都是從事管理諮詢工作,思考方式和處事方法很容易達到認同。麥克對旅行的熱愛也和肖月渴望自然的心態不謀而合。兩個人談到熱絡時,甚至計畫要一起去看新疆的草原和西藏的雪山。不過,肖月對麥克的感情似乎離愛情還有那麼點距離。肖月不知道是什麼橫亙在他們之間,但她沒有那種與關文碰到後的一見如故地感覺。是因為面前的大男人長著和自己不一樣的頭髮顏色?不一樣的面貌輪廓?還是因為自己心裏放不開,顧慮重重?
到了肖月家門口,麥克吻了吻肖月的額頭。肖月聞到他身上古龍水的味道,覺得陌生,也許自己太熟悉關文用的味道了吧。麥克說:“晚安。代我向你女兒道歉,把她媽媽帶走了一個晚上。下次我一定也帶上她。”肖月笑了。麥克對女兒的關心讓她覺得欣慰。她肖月是絕對不會為了找個丈夫就委屈了自己的孩子的。
當關文給肖月辦公室打電話時,肖月正和孩子還有麥克乘坐在前往嵊泗的輪船上。這是離上海很近的一個海島。麥克好不容易勸服肖月帶女兒和他一起去海邊過個長週末。秋天對海島來說不是旅遊旺季,人少,反而更適合他們。因為帶著女兒,肖月想著麥克應該會“發乎情,止乎禮”,所以就答應了。女兒興奮得不行。有著許多糖果的小丑叔叔要和她去海邊玩,簡直象做夢一樣呀。三個人站在甲板上,肖月大口呼吸著大海的味道。站久了,有點冷,女兒要媽媽抱著。麥克見狀,立刻脫下夾克,披在肖月母女身上。這個微小的動作對於很多已婚婦女來說實在不起眼,可是單身了許多年的肖月為此心裏掠過一陣感動。
麥克和肖月不約而同地選擇在當地農民家住宿。這是一幢兩層樓的房子,面向海灘。樓上一層出租給遊人。麥克把整個一層的三間房都租了下來,包括一個面海的陽臺。房間乾淨,整齊,也有現代化的淋浴設備。肖月喜歡這個地方,清靜淳樸,貼近自然。她和女兒住一個房間,麥克住一個,第三間就做了客廳。農民每天準備三餐,早晨牛奶甜豆漿加油條白饅頭,中午和晚上是從碼頭剛買來的海鮮,配了米飯或米線,雖然海鮮種類簡單,但因為食材新鮮,味道十分鮮美。白天的時候,三個人去海邊抓沙螃蟹,挖沙子,放風箏,踢皮球。對在城市裏生活的女兒來說,這裏是天堂。麥克對肖月的女兒非常耐心。他可以很久很久地陪女兒玩,好象不會厭倦,不會疲憊。
在波浪翻卷的大海邊,高高大大的麥克,穿了件天藍的毛衣,淺白寬鬆褲,卷著褲管,一身紅色的女兒騎在他肩膀上,手裏舉著一個彩色的鯉魚大風箏,嘴裏喲喲地大聲喊叫著。他們的背後是一抹夕陽,映得海水泛出點點金光。這樣如畫般的景象讓肖月沉醉,幾乎落下淚來。從前多少次,她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騎在爸爸肩膀上,驕傲地東張西望,心裏又嫉妒又羡慕。此時此刻,她怎麼不為女兒高興?麥克帶給她的是家庭的幸福感——久違了的、曾經多少次讓她默默奢望著的幸福感。她心裏湧起了想把頭靠在麥克胸口的欲望,就象小時候走了很長的路終於回到家,撲在爸爸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踏實安全。
這天早晨,農民特別地準備了鹹豆漿,放了搾菜,還打了個雞蛋在裏面。鹹豆漿上飄著嫩綠的蔥花兒和一抹紅色的辣油。麥克看到後,問:“甜的還是鹹的?”“當然是鹹的,還辣呢。”肖月道。麥克一臉調皮地說:“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又鹹又辣的早餐。我很珍貴的第一次就要獻給你了。”然後他一捏鼻子,端著豆漿就仰脖喝了幾大口,臉上表情痛苦地滑稽,肖月和女兒笑得揉肚子。女兒學著他的樣子,也喝上一口,把小臉皺成一團,說:“又鹹又辣!”肖月哈哈大笑。她笑得那麼開心,那麼放鬆,麥克看著肖月,英俊的臉龐上流露出沉醉的表情。他伸過手來,摟住了肖月的肩膀,在她肩頭揉了好幾下。肖月身體裏湧過一股衝動,她對身邊的這個大男人有了小小的欲望。
晚上的時候,肖月對麥克說:“委屈你了,這幾天都吃中國當地菜。”肖月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說:“麥克,如果有一天,你特別想吃西餐,我特別想吃中餐,我們誰都不想改主意,那怎麼辦?”麥克聽了,想了想,然後捧起肖月的臉,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如果誰都不想改注意,那我們也沒必要強迫對方。所以,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但是,我們坐在同一個屋簷下吃,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那我會覺得孤單嗎?”肖月問。“也許會。但是,和一個中國男人生活在一起,就不會有孤單的時候嗎?精神的吻合,心靈的吻合,比生活習慣的吻合更重要。如果沒有前者,貌合神離的兩個人,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會覺得孤單。”肖月聽了立刻聯想到關文和他的妻子。麥克繼續道:“我們的生活習慣可能不同,但是我們在事業和愛好上有許多共同點。有時侯,兩個貌似不一樣的人反而更容易互相吸引!探索對方的過程不也很有趣嗎?我們兩個除了可以不斷地探索對方,還可以探索對方的文化世界。”肖月聽了點點頭,然後,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你會繼續學習中文嗎?”麥克笑了:“有你天天在我耳朵邊,我還不無師自通?”肖月有點害羞。麥克把肖月摟到胸前,摸著她的頭髮說:“月,隨著你對我的瞭解,你會發現,從性格上講,我其實很適合你。我知道你不是小鳥依人型,我也不喜歡那種類型。我把你看成是我平等獨立的另一半,我們分別擁有自己的世界,如同兩個完整的圓,這兩個圓是相交的,重合的部分就是我們的共同點。”肖月沒有細細想過這方面的事。但聽了麥克的一番言論,她覺得那個橫亙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東西正在慢慢浮出水面。“麥克,我挺羡慕那些小鳥依人型的女人的。有男人疼,什麼都不用操心。象我,凡事親力親為,苦的是自己。男人喜歡依靠他們的女人。女人也渴望依靠男人。”麥克點點頭,說:“這是個很有趣的現象。女權運動在西方盛行已久,女人追求不僅經濟上的獨立還有精神上的獨立。但是,在號稱女人半邊天的中國,大多數女人仍然不自覺地希望找個男人作靠山。我個人認為,依靠是互相的,因為我們平等。照顧是相互的,因為我們平等。一個人的能力和精力有限,讓夫妻中的任何一方操勞過度,承擔經濟、家庭和精神上的所有重責,都會讓這一方最終崩潰,從而在婚姻外尋找解脫。不要忘記,男人也是人。男人也渴望被照顧、被心疼,就象女人需要這些一樣。所以,我認為夫妻間平等的關係更加持久。”
肖月聽罷,恍然大悟,她一直鬧不明白關文和他妻子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現在她想明白了,關文負荷太重了,工作壓力大不說了,家務活他一手包,此外,還要照顧女兒,疼愛妻子,在人前保持模範丈夫的形象,而缺乏自信的妻子為了證明關文還愛著她,變本加厲地用他,比如,放著計程車不叫,讓丈夫半夜爬起來,送和她聊天到很晚的小姐妹回家,就是個好例子。長此以往,不想離婚丟面子的關文只有偷偷摸摸地在婚姻外減壓了。肖月拍了拍麥克的臉頰說:“嘿,看不出來呵,挺哲學的。不愧是劍橋畢業的高材生呀。”麥克眨巴了一下眼睛說:“那肖經理獎勵我什麼呢?”然後,把嘴唇湊到肖月耳邊大刺刺地親起來,強壯年輕的手也從她的肩膀移落到了她鼓漲漲的胸前。“別別。”肖月道,“小孩看見。”“噓……”麥克做了鬼臉。兩個人忍俊不禁。
(二十)【終結篇】
自從出差回滬後,關文每天看著自己的電話,矛盾地做著思想鬥爭。放下自己的私心,他關文就不應該再聯繫肖月了。可是,她這麼突然地說斷就斷,讓人心寒。關文前兩天開車經過他和肖月經常約會的地點,心頭一酸,居然落下淚來。被人拋棄的滋味對關文來說還是第一次。為了能撞見肖月,這幾周來,他天天都去樓下的Starbucks晃蕩。他知道肖月每天必來這裏一次。哪怕見一面,說上幾句解釋的話也好啊。
這天關文正付錢,猛然抬頭,看見他朝思暮想的人正款款走來。他的心飛速地跳動,腿腳卻挪不了。肖月也看見關文了。她的第一反應是,他怎麼瘦了?還有點憔悴。“小月……”伶牙俐齒的關文居然說不下去。肖月心裏掠過一絲母性的柔情。“我們找個地方坐坐?”關文小心地說,“要不要去我車裏?”他的目光溫柔得讓肖月心碎。肖月覺得頭暈,氣透不過來,趕緊把臉轉開,努力穩定自己地情緒:“關文,讓我們的關係再冷卻一陣子,我們兩個都需要時間來恢復。等我們冷靜了,再見面溝通,好嗎?”說完,她咖啡也沒買,轉身離開,留下關文五臟俱焚地被釘在原地。
肖月走進電梯後,人就倒下了。幸好邊上有人,攙了她一把。和這個男人有過這麼貼近的身體接觸,況且時間又久,感情不是說斷就能斷了的。但是肖月這次是下了大決心。說白了,關文再好,那也是別人的男人。她肖月要找的應該是屬於她自己的。
肖月想起在海島上的最後一個晚上,她和麥克第一次有了身體的接觸。那晚,女兒累得早早睡了。她和麥克坐在陽臺上喝著紅酒。空氣裏有一股海腥味。遠處傳來嘩啦嘩啦的海浪聲。肖月說:“有點冷。”麥克立刻進屋給她拿了條被子,從後面把肖月裹進了被子裏。他的手沒有離開,停留在被子外面摩撮著肖月的身體。肖月隔著被子也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溫度。麥克在肖月頭髮上深深地聞了一聞,然後在她耳邊說:“我愛你,很愛。”肖月在寂靜的夜晚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想要嗎?她可以要嗎?她腦子有點昏沉沉。麥克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她,肖月聽到了他的呼吸,聞到了他的味道,接著她的嘴唇感受到了麥克的嘴唇,十分迫切也十分溫柔。肖月的身體被麥克綿長的吻一點點喚醒,她起初只是被動地接受,不久,她的欲望燃燒起來,在夜涼如水的海邊,熱烈地回應著麥克。
事後回想起來,肖月可以清晰地看到麥克和關文的不同。麥克讓肖月重新拾回初戀的感覺。他們花很長時間接吻,麥克還不時停下來,充滿柔情地注視著肖月的眼睛。麥克溫柔地為她脫衣服,象對待一個女神一樣聖潔地吻遍她的全身。在麥克進入她體內的一刻,肖月覺得有點痛,因為麥克的東西很大、很長。本能地,肖月翻身爬到麥克上面,從不同角度移動,控制深度和速度。看到身下麥克健美的身軀,英俊的臉上越來越陶醉的表情,肖月變得興奮和潮濕,最後她如同一頭瘋狂的小獸,衝擊著麥克。而身下的他,快樂得叫喚著,用雙手緊緊托住肖月臀部的兩側,幾乎要把她舉到騰空,使她扭動的身體似乎只靠那一根支點撐著。肖月高潮的那一瞬間,頭往後仰去,如同樹捎尖頭最後一片搖曳的葉子,一陣大風,終於從梢頭折斷,隨風飄起,長噓一聲,舒坦地懶懶地飄落到地上。
相比之下,關文完全不同。關文對肖月身體的欲望直接了當。幾番下手,就把她變成一個蕩婦,流著水求關文伸進去。關文做愛時讓肖月覺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任他蹂躪宰割。可就是這個感覺,讓肖月騷動,臣服在關文的體下,心甘情願地吃他的東西,再等著它變得更大後伸入她急不可待的身體。肖月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似乎更喜歡關文的風格。恐怕自己天生是個放蕩的女人吧?
關文的性愛和麥克的不同,是否因為關文對她有的其實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呢?而麥克對她的感情則更加豐厚?肖月記得自己有一次出差回滬,正逢關文那天在家工作。關文打電話給肖月說:“來我家吧。沒人。”肖月好奇,於是去了,見面第一句話是:“在你家我不做愛。”“抱抱不行?”關文總能讓人無法拒絕。肖月看到臥式裏放的巨大的結婚照,裝在心型的相框裏,扭頭離開。身後被關文一把抓住,拖進書房。“放著這麼漂亮的老婆不要,和我在一起幹什麼?”肖月說。“漂亮有什麼用,床上冷冰冰。”關文說得直接。肖月看到電腦螢幕上也是他們夫妻的合影,關文緊緊摟著老婆,兩個人笑得甜蜜,心裏不悅,嘴上說:“我就知道,我不過是給你熱床的。”結果,話才出口,淚就湧了出來,止不住。關文那時已經開始揉捏肖月,聽到抽泣聲,才把眼睛挪離了她的乳房:“哭什麼。就是想得多。我不喜歡你這樣。開心點。”說著開始脫她裙子裏的底褲。肖月滿臉是淚,身體卻不聽使喚地任由關文玩弄,不久,自己也不知怎麼了,嘴裏嗯嗯地叫開了,眼角的淚水還沒有幹透。現在想起此事,肖月不禁懷疑關文是否真的愛過她,如果真的愛,至少會關心一下她的思想吧?至少會安慰一下她的痛苦吧?
那關文究竟愛誰呢?肖月在過去的半年中從來沒有搞清楚過這個問題。她覺得關文應該是愛她的,但是她沒法真正確定。她覺得關文也愛他的妻子。雖然他嘴上總是強調,不過是責任罷了,但肖月無法相信責任可以讓一個男人那麼多年如一日地照顧一個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人。如果他的妻子對他多一點信任和理解,少一點壓力和管束,關文一定就不會在婚姻外尋求寄託了吧?即便仍然遇到了她肖月,說不定關文還是個柳下惠呢。
肖月問自己,愛情究竟是什麼?關文和自己之間糾葛不清的欲望和激情是愛情嗎?關文十多年來照顧妻子,雖無性愛仍不離不棄的強烈責任感是愛情嗎?她和麥克之間產生的吸引是愛情嗎?肖月糊塗了。愛情你究竟是什麼?還是說,你其實是無色透明的水,裝在什麼形狀的罐子裏,就是什麼形狀的愛情。那麼婚姻呢?婚姻更加複雜。婚姻以愛情為基礎,又不得不參雜了許多愛情之外的東西。時間長了,有的婚姻如陳酒,欲久欲香,有的則沒了愛情的香味,酒罐底部惟有剩下那些愛情之外的東西了。
那麼,如果自己和麥克有一天結了婚,他們會幸福嗎?如果幸福,又能幸福多久呢?關文和他妻子剛結婚那陣子應該也是幸福的吧。自己和前任丈夫結婚後不也甜蜜了許久?也許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一個婚姻是完滿的。那些自稱婚姻完滿的人,多半要求略低,忍耐力略強,或者處於婚姻早期,有的恐怕也不知道山外有山。可關鍵的是,肖月,此時此刻,你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是飛蛾撲火般的情欲?還是一份不一定完滿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婚姻?
肖月想起媽媽給她的那本宋丹丹的自傳,書名叫:《幸福深處》。經歷了生活大起大伏的宋丹丹最終是在平平淡淡的夫妻兒女關係中感受到了深處的幸福的。
好幾個月過去了。肖月收到關文快遞來的一個包裹。裏面是一串真玉的手機墜子。綠色的玉仿佛被撫摸過無數次,潤滑通透,泛著柔和的光,象關文的眼神。信寫在一張印有秋天楓葉的紙上:“親愛的小月,如果說不想你,那是撒謊。我想你想得很痛。但是我記得,你說的,如果我愛你,就要尊重你的選擇。小月,我愛你,所以我不再打擾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永遠在我心裏佔有一席特殊的位置。我們短短半年的經歷會讓我在今後許多許多年裏不斷地思念和揣想。我感謝你帶給我的美好記憶。祝願你能追求到屬於你的幸福。這個小禮物是我在北方出差時買的。溫潤的玉象極了你的肌膚。關文。”
不久,關文收到肖月的一封電郵:
“關文,謝謝你的禮物。其實,過去的幾個月對我來講,也是一場考驗。我不清楚我有沒有在這場考驗中及格。不過,我最終做出了一個我認為是正確的決定。我要離開中國了。我接受了男友的求婚。他的家在英國。我們決定在那裏開始我們的新生活。關文,我們從此天各一方了,也許,某一天我們會偶然相遇,也許,我們再也無緣碰到。不過,如果你留意的話,在當今四通八達的網路上,有一天你一定會讀到一篇關於我們倆的小說。不論我們倆做的事在道德上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不論我們之間的感情糾葛是否為世人所接受,我希望把我們的故事說出來,權作對這段生活的紀念。最後,祝你和你的家庭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若干年後,關文果然在“海外原創”上讀到了一篇叫《出軌》的文章。看罷,他哭了:“原來,小月,你心裏曾經想了那麼多,掙扎了那麼多,我居然都錯過了。激情性愛的另一面難道是我對你精神世界的忽略嗎?這可真是報應哪。”
(全文完)
放浪的心的留言
2007-10-0507:00:02
親愛的網友,在發表完《出軌》的全部文章後,我想認真地對大家說一聲“謝謝”。
我是第一次在網路上發表小說,也是第一次在文學城上留下印記。最初發表的時候,我小心翼翼,惟恐文章因為內容大膽而被版主刪除,也怕寫得不好而被網友砸磚。版主對我的寬容和網友對我的善待,最終讓我堅持把文章寫了下來。所以,我要謝謝大家。
通過這次寫作,我還認識和發現了諸多文學城上的英雄豪傑。我喜歡流覽你們博客上的作品。在字裏行間感受你們在網路之外的生活。
關於《出軌》這個故事是否真實,我想引用下麵的這副對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後會有期!
放浪的心
[ 本帖最後由 dx00920066 於 2019-8-13 15: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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