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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朱颜血】第11部 清菊(又称[菊隱云香]) 01-47 作者: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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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血】第11部 清菊(又称[菊隱云香]) 01-47 作者:紫狂

01
  柔軟的麂皮擦過飛叉。那柄飛叉齒長三寸,兩股,柄四寸,銅六鉛三錫一,
重四兩九錢。叉尖呈現出鋒利的光澤。上面刻有他的名字:鸛辛。

  “我們是鸛鳥的後裔。”鸛辛說:“它是我們的神靈。”

  “你們崇拜鸛鳥,夷南人崇拜水蛇,姑胥人崇拜魚,離人崇拜火,我們酈渚
崇拜的是白鶴。所以我叫鶴舞。”

  鶴舞輕盈地飛起來,白衣飄飄,仿佛一隻潔白的雪鶴。她軀體纖柔,細黛的
眉枝婉約如詩,只有這以土為母,以火為父的南方大地,才會有這青瓷般的姣美
女子。

  一直沒有作聲的祭彤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團火焰,幾乎燒到鶴舞的白衣。

  鶴舞驚叫著飛開。祭彤發出“嗷嗷”的怪笑聲,一邊作了個鬼臉。

  鶴舞很生氣,她從衣袖裡甩出一枚鶴針,刺向祭彤的手腕。那針中間是鏤空
的,破空時會發出悅耳的聲音。被它刺中的時候,鮮血會像小鳥一樣悅耳地歌唱
著,飛快地流乾。

  破空聲突然一凝。子微先元兩指挾住鶴針,眼睛看著前方,手指豎在唇邊,
輕輕“噓”了一聲。

  遠處的山坳中,一股濃黑的煙霧直上晴空。樹葉上閃爍的陽光漸漸黯淡下來。

  “那是什麼聲音?”祭彤問。

  “歌聲。”顴辛說。

  “女人的歌聲。”子微先元說。

  “女人們在唱一首高興的歌。”鶴舞說:“但她們的聲音很悲傷。”

  明淨的陽光突然變成變成暗紅色,仿佛黏稠的鮮血浸入森林。受驚的鳥雀紛
紛飛起,發出嘈雜的叫聲。

  鸛辛抬起手掌,邪惡的光線與他的手掌一碰,緩緩朝兩邊流開,在他們身周
留下一片空白。

  樹葉仿佛承受不住光線的重量,一點一點彎折下來。飛鳥和獸群都奔走殆盡,
耳朵裡傳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遠處飄渺的歌聲。透過血紅的陽光,那歌聲越來
越清晰。“月滿天心兮,百草伏畦。瓊枝滿庭兮,入奉君虞。流光瑩度兮,丹渥
莢席。采采女心兮,悅爾君析……”

  忽然間,枝葉彈起,彎折的枝葉恢復正常,光線中的血色像煙霧一樣消失了,
陽光重又變得明亮。那些歌聲也杳然遠去。仿佛胸口搬開一塊大石,四個人都鬆
了口氣。

  “他走了。”子微先元道。

  “是哪裡?”鸛辛放下手。

  “銅鼓呢?”祭彤說。

  “那些女人是誰?”鶴舞心有餘悸地問。

  子微先元收起腿,想了想,又把另一條腿也收起來,以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躺
在半空中。

  “喂,崇拜龍的傢伙。”祭彤臉色不善地說道:“如果你睡著,我會把你的
頭髮和眉毛都燒光。”

  “我在思考。”子微先元閉著眼,手指輕輕敲了敲腦袋。

  “你們的問題都很好,剛才是哪裡?為什麼沒有聽到銅鼓?那些唱歌的女人
是誰?”

  “峭魃君虞,那個吃掉盧依所有長老的魔王已經伸手向夷南。夷南的辰瑤女
王接到書信,梟魔要求她把金杖玉牒送入梟峒,並在銅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這個我們知道。”祭彤不耐煩地說道:“我們剛從夷南城離開,銀翼侯親
自告訴我們這些。”

  子微先元換了個姿勢,“據說峭魃君虞每次出征,都要敲響他的銅鼓,召喚
幽靈為他作戰。每個在銅鼓上刻下名字的人,法力都會被巫鼓吞噬。現在我先來
回答第一個問題——根據我的判斷……”

  “那是一個村落。”鸛辛低著頭說:“位於森林邊緣,屬於夷南。”他把脫
編的竹簡一枚一枚排好,拼出一幅完整的地圖。

  “與我的判斷一致。”子微先元毫不臉紅地說道:“那麼祭彤的問題就很好
回答了。佔據一個村子不需要使用巫鼓,梟魔的梟武士已經足夠摧毀它。現在我
猜想,那個村鎮所有人都被屠殺。這是峭魃君虞在向夷南女王示威。”

  “那麼我們還等什麼!”祭彤從樹上跳下來,“我們該立刻追上去,像宗主
吩咐我們的那樣,殺掉他!”

  “我在等天黑。”子微先元道:“所以你們最好像我——你們尊敬的小師叔
一樣,趁峭魃君虞的武士還沒有發現我們,立刻閉上眼睡一覺。”

  “先元!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那些女人是誰?”鶴舞氣急敗壞地說道。

  “梟禦姬。”子微先元睜開眼,認真對鶴舞說道:“在你聽師叔的話睡覺前,
最好向你的神靈祈禱,不要因為粗心被峭魃君虞抓到。否則他的梟禦姬會唱著歌
把你吃掉,連一根腳趾都不留。”

  鶴舞恨恨瞪了他一眼,“你胡說。”

  子微先元板起臉,“不尊敬師長是要被罰削木簡的。”

  祭彤打了個呵欠,嘴巴裡冒出一股火苗,“太可怕了。我寧願削一車竹簡也
不願意削一根木簡。鶴舞,你不用擔心,如果受罰,先元會很高興幫你削的。”

  子微先元也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地說道:“我會記下的。回山時我會儘量
客觀地向墨宗主反映我所受到的不公正,同時也是缺乏禮儀的待遇。”

  鶴舞氣惱地踢了子微先元一腳,“你還沒說完。我不信那些漂亮的女孩子會
吃人。”

  子微先元翻了個身,感興趣地看著她,小聲問:“你怎麼知道那些女孩子很
漂亮?”

  “她們的聲音很好聽。”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你記得海上那個女妖嗎?她的歌聲就像天籟,連聾子
水手都會被她的歌聲迷惑。可她的臉……天龍在上,簡直就像被一條掉牙的老鱷
魚啃過,然後被一匹瘸了腿的野馬狂踩,最後還……”

  鶴舞打斷他,“你還沒告訴我她們為什麼吃人!”

  “因為峭魃君虞不給她們任何食物。”子微先元平靜地說道:“沒有人肉可
以吃的時候,她們會吃彼此的肉。”

  鶴舞臉色漸漸變白,最後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子微先元同情地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的。”

  ***    ***    ***    ***

  眼前的景象印證了子微先元的猜想。村裡所有男女全部被屠殺,房屋被燒毀。
村子中央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夷為平地。屍體堆放整齊,顯示出屠殺者獨特的細緻
與耐心。

  面朝著北方夷南城的方向,所有的頭顱被砍下堆在一處,壘成一座尖塔,然
後是手臂、手掌、軀幹、大腿、小腿和雙腳,就好像所有人被集合起來,然後按
照身體部位,重新分成七份。

  死者包括老人、兒童、成年男女,甚至還有嬰兒。所有鮮血被收集在幾隻巨
大的陶罐中,用木柴煮沸以後,還被人好心地加入皂莢,避免發出惡臭。

  鸛辛立在一道殘存的牆壁上,警覺地望著四周。子微先元很慶倖鶴舞沒有來,
否則她會作惡夢的。祭彤在山下陪鶴舞,如果他看到這一幕,會憤怒地直接沖入
梟峒。

  相比之下鸛辛表現得最冷靜,事情交給他也最令人放心。但子微先元知道鸛
辛一旦衝動,沒有任何人能夠攔得住他。這樣看來,鸛辛最不應該成為宗主,他
可能對一萬次,但只要一個錯誤,就可能毀掉雲池宗。

  “這是什麼?”鸛辛拔開浮土,用飛叉挑出一條銀光閃閃的鏈子。子微先元
接過來仔細審視。銀鏈作工很精緻,不像是這村子能夠擁有的物品。

  “有人搶到我們前面了。”子微先元拍了拍手。

  “是法器嗎?”鸛辛道:“我感覺到它殘存的力量。”

  “你解不開的。”子微先元說:“除非放到碧月池的祭壇上,由祭司親自施
法,才會知道他們的月女為什麼會把秘法護鏈丟在這裡。”

  “碧月池的月女?你確定嗎?”

  子微先元揚了揚眉頭,“看起來很相似。除了她們,很少有人會用這種護鏈。”

  碧月池是南荒碧月部族崇奉的聖地,擁有月神血統的大祭司,是部族至高無
上的神靈,她身邊的少女被稱為月女,意思是月神的女兒。碧月族相信,他們是
月神的後裔。每年七月,當映入池水的月光變成碧綠,除了被選中侍奉神靈的聖
女,每個年滿十六的月女都將登上祭台,把貞潔之血灑入碧池。月女沒有固定的
丈夫,卻可以養育子女。因此其他部族往往譏笑月女是妓女的別稱,但在碧月部
族,每一位月女都受到崇敬。

  “碧月池也受到邀請?”

  “你知道,”子微先元道:“百越的諸侯與來自北方湖澤的強國已經戰鬥了
十年,他們不希望在自己背後出現一個無法控制的魔王。在玄司閣的會議上,諸
侯向邀請來的各秘禦法宗宣佈了足夠豐盛的賞格,甚至包括這樣的承諾——殺死
峭魃君虞的人,將獲得他佔據的所有土地和子民。同時夷南也聲稱,會另外支付
一部分土地作為酬勞。”

  “我們需要土地嗎?”鸛辛問。

  “當然……不是,”子微先元歎了口氣,“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這樣給你
解釋吧,它的意思是:殺死峭魃君虞,意味著你會取代他,成為一位合法的南荒
王者。記住,是被百越和南荒諸族共同承認的。雲池宗當然不會反對門下出現一
位王者。其他秘禦法宗也抱著同樣的心態。至於碧月池。看她們的行蹤,心情似
乎比我們更迫切。”

  越過川澤密佈的百越平原,再往南,森林越來越茂密。連綿不絕的大山,會
在暗夜移動的沼澤,無處不在的瘴氣,大片大片未曾耕耘過的土地,鱷魚、鴆鳥、
數不清的野獸與毒蛇……這一切構成了南方最神秘的區域——南荒。

  這裡生活著數十個不同的部族,幾乎每個部族都有自己崇拜的神靈或者魔鬼,
有自己的巫師和祭司,同時還流傳著許多被稱為秘禦法宗的神秘教派。其中影響
最大的,莫過於昊教和翼道。與根基深厚的南方教派相比,源於北方的雲池宗屬
於後起之秀,但也因此少了許多負累。

  昊教是百越國教,勢力淩駕于南方諸秘禦法宗之上,門內多是百越貴族。翼
道長於醫毒巫術,在南荒曾經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但由於與昊教交惡,隨著百越
的興起,勢力已經越來越弱。其他大多數宗派則像碧月池一樣,屬於某個部族。

  南荒諸秘禦法宗,以雲池宗門下弟子最為繁雜。就像他們四人,鸛辛來自渠
受,鶴舞來自酈渚,祭彤是離人,而子微先元則來自遙遠的東方。同一宗派內,
能夠彙集這麼多不同種族的弟子,在南方絕無僅有。

  經過無數次戰火,南方諸族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無論夷南、姑胥、離族、
渠受、酈渚、碧月,還是被毀滅的盧依,都承認百越是整個南方的主人,百越也
因此以南方的保護者自居。而峭魃君虞的出現,打破了這種平衡。

  百越覺察出失衡的危險,但與北方強國的戰爭使百越無法抽出足夠的力量除
掉峭魃君虞,因此拋出這樣一個足夠誘惑的條款,希望能借助諸秘禦法宗來化解
威脅——至少不用擔心那些心懷異志的宗派往自己背後再捅一刀。

  鸛辛收回飛叉,“墨宗主說,我們是為了剷除邪惡。”

  子微先元驚訝地看著他,“當然了,我們正這麼做,這與酬勞衝突嗎?當然,
有酬勞大家會更積極一些,這樣很好。而且我認為,如果讓雲池宗成為南荒王者,
會更好地剷除邪惡。你可以想像讓碧月池的月女來當南荒王者嗎?”

  “不好麼?”鸛辛說。

  子微先元張口結舌。良久才道:“我也不知道……”

  ***    ***    ***    ***

  子微先元流星般劃過樹梢,大聲道:“村子裡的人都死光光了,連一個能喘
氣都沒有!”

  “我們該往哪邊追?”祭彤望著周圍漆黑的森林。

  “來吧。”子微先元在空中一個轉折,毫不停頓地朝另一個方向掠去。

  鶴舞輕盈地飛起,她張開雙袖,絲一般柔滑的長髮在白衣上飄舞。祭彤邁開
大步,疾奔幾步之後,突然躍起,攀住頭頂的橫枝,翻到樹上,他手腳並用,仿
佛一團火焰在林中跳動,速度絲毫不遜於鶴舞。

  鸛辛猛然停住。他高高站在一棵巨松頂上,挺拔的身形仿佛明月中的剪影。
他拔出背後的飛叉,右手撚出一個奇異的法訣,微微側過身。一陣微風拂過,他
的身形仿佛被月光滲透,融化在空氣中。

  黑暗傳來氣流振動的聲音,接著一頭巨大的夜梟出現在空中。它的翅膀長度
超過一丈,碩大的眼球在月光下發出碧綠的光芒,梟爪和鉤狀的巨喙上都帶著鋒
利的鋼套。在它背上,騎著一個渾身甲胄,只露出雙眼的高大武士。他左手拿著
一隻團盾,右手持著一支石矛。

  武士一掙腕上的韁繩,夜梟張開巨喙,發出金屬般響亮地鳴叫聲,展開雙翼
停在空中。武士兩眼緩緩掃視四周,片刻後,他扯住韁繩,夜梟無聲地轉過身,
朝來路飛去。

  一柄飛叉從虛空中疾射而出,穿透了武士的胸膛。夜梟“嘎”的大叫一聲,
鬥然拔高丈許。就在它前方巨松頂部,驀然現出一個身影,鸛辛騰身躍上半空,
不等夜梟飛起,就抓住了梟爪。他腰身一擰,抬腿把武士的屍身蹬開,接著翻身
躍上梟背。

  夜梟往下一沉,墜落少許,接著奮力拍打翅膀,一邊試圖把背上的不速之客
甩下來,一邊大聲鳴叫。鸛辛抖開韁繩,在夜梟頸中纏了數圈,然後用力一勒。
夜梟叫聲被勒住,但這隻凶禽性子勇悍,仍拼命掀動背脊,試圖從他手中掙脫。

  一個錦衣玉帶的公子出現在松枝上,他挽起衣袖,大聲道:“鸛辛!狠狠揍
它!這死鳥!太不老實了!”

  鸛辛揮拳打在巨梟頸中,夜梟頭被打得歪到一邊,仍沒有停下。鸛辛換了部
位,對著梟翅根部一頓暴揍,夜梟翅膀擺動得越來越艱難,它掙扎著飛了片刻,
最後像一塊巨石墜入密林,撞得枝葉紛飛。

  那名武士心臟被飛叉刺中,早已斃命。他長相兇惡,沒有留鬍鬚,頭髮也被
切斷,鼻上帶著一隻粗大的銅環,額角和脖頸都刻著黑紅的花紋。祭彤撕開他堅
硬的犀甲,只見他身上也有同樣的紋身。

  “應該是南荒深山的部族。”子微先元審視著武士的紋身,“這樣奇特的花
紋,我從來沒有見過。”

  沒有人知道峭魃君虞出自哪個部族,崇拜什麼樣的神靈或者魔鬼。一年前,
他突然在大山深處出現,開始了對盧依的征服。經過幾場一邊倒的屠殺,蒙受了
巨大損失的盧依長老們提出議和,將峭魃君虞當成能帶來和平的貴賓請進城市。

  這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一天內,盧依的主城就淪為一座地獄。騎著巨梟
的武士盤旋在城市上空,投下毒火和利箭。所有倖存的居民淪為奴隸,長老們則
被當成食物,供盧依新主人食用。

  “有人相信,梟武士是不會死的妖魔。看來那只是一個被誇大的謠言。”子
微先元放下屍體,饒有興趣地觀察那頭巨梟。

[ 本帖最後由 lping 於 2020-8-28 23:47 編輯 ]
2018-10-21 13: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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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鶴舞上下打量著鸛辛,“你遁術那麼好,站在旁邊他們居然都沒有看見。”

  “梟眼看不到正前方,武士的頭盔也影響了他的視線,所以用一點點遁術就
夠了。”鸛辛解釋道。

  鶴舞露出不滿的神情,顯然對這樣平淡的答案並不滿意,但緊接著,子微先
元的聲音就吸引了她的心神。

  “我一直以為能夠騎乘的梟只是傳說,原來真的存在。”

  子微先元伸手去撫摸梟首的黑翎。夜梟突然偏過頭,鋼鉤般鋒銳的巨喙朝他
手上啄去。

  子微先元的手掌微微晃動,似乎沒有碰到任何阻礙地掠過梟喙,按住了夜梟
兩眼之間。夜梟頭顱慢慢沉重下來,碧綠的眼睛一點一點合上,似乎變得困倦。

  “你做了什麼?”鶴舞好奇地問。

  子微先元輕聲道:“哄它睡覺。”

  半刻鐘後,子微先元鬆開手,解開韁繩,翻身騎上梟背,“祭彤,把甲給我。”

  接過武士的甲胄,子微先元一振韁繩。夜梟睜開眼睛,巨爪蹬住地面,展翅
飛起。

  山林裡閃動著火光,方圓二百丈的草石都被清理乾淨,數十名乘梟持矛的武
士環繞在周圍,中間是一座巨大的營帳。南荒很少能見過這樣豪奢的營帳,用三
重犀牛皮製成的帳幕漆金繪彩,鑲嵌著玳瑁、胡珠、金玉、瑩石,宛如一座華麗
的宮殿。

  營帳兩側跪著一群少女。她們戴著精緻的羽冠,手腕和腳踝圍著厚厚的雪絨
護圈,但除此之外,身上再沒有任何蔽體的衣物。這些些眉目如畫的美貌少女,
肌膚細嫩,面露微笑,但月光下看去,那笑容卻有種陰森詭異的氣息,仿佛在夜
間出現的妖魅。

  營帳前方燃燒著一堆篝火,兩名梟禦姬跪在篝火前,一邊唱著歌,一邊捧著
銀罐,將調好的蜜汁淋在一個女子身上。那女子赤條條跪在地上,容貌秀美,紅
唇含笑翹起,唇角有一顆嫣紅的小痣,她明淨的眸子透出一層碧色,顯示出異樣
的血統。但此時她的目光卻像被人抽盡精魂,空洞地看著前方。

  一頭巨梟從天而降,披甲的武士躍下梟背,跪在營帳前,用粗渾的嗓音說道
:“主人,我們在東面山林發現了另一名月女的蹤跡,我們會儘快把她帶到您的
座前。”

  那名武士朝營帳虔敬地拜伏行禮,然後跨上梟背離開,繼續追蹤逃逸的月女。

  帳簾一動,一名和梟禦姬相同裝束的女子四肢著地,從帳內爬出來,扭動的
身體仿佛一條美豔的蛇。她揚起臉,用妖細的聲音對梟禦姬說道:“主人說,不
許弄傷她的臉。”

  兩名唱歌的梟禦姬將蜜汁淋遍那女子全身,然後輕輕按住她頸後。那女子順
從地俯下身體,金黃的蜜汁在她雪白的胴體微微閃動,順著乳房柔美的曲線緩緩
流淌,從殷紅的乳尖滴落下來。

  旁邊的梟禦姬取來一根長長的銀杆,把油脂塗在杆上。另一名梟禦姬取來果
盤,拿出一隻紅甜果,示意那女子張開嘴。那女子乖乖把甜果咬在齒間,一面露
出一個癡滯的笑容。

  身邊的梟禦姬扶住她的腰身,把她圓翹的雪臀掰開,將那隻流淌著蜜汁的嫩
穴暴露出來。另幾名梟禦姬抬起銀杆,對準那女子白美的雪臀,將鋒利的三棱狀
杆尖插進蜜穴,緩緩送入。

  梟禦姬們齊聲唱起歌來,她們的歌聲婉轉動聽,帶著南荒獨有的輕柔韻致,
仿佛石間的流水般清麗悅耳。這是一首充滿喜悅的歌,但她們的聲音中卻有著一
絲無法化解的悲傷,就像是妖精美麗而淒迷的挽歌。

  帶著白色羽冠和皮腕的梟禦姬們抬起銀杆,筆直的杆身插在渾圓的雪臀內,
銳利的杆尖沒入蜜穴,從那女子最柔嫩的部位刺入。那女子兩手撐著身體,口中
咬著漿果,唇角含笑,似乎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中,無法醒來。

  忽然她身體一顫,銀杆穿透了蜜穴,刺到盡頭的嫩肉。梟禦姬們歌聲揚起,
一起推動銀杆,杆尖依次刺穿了女陰和子宮,進入腹腔。那女子仿佛不知道痛楚,
仍微笑著翹起屁股,一動不動地讓堅硬的銀杆穿透她的下身。鮮血並沒有大量流
淌,只在銀杆與蜜穴結合處滲出少許血跡。

  塗過油脂的銀杆順利刺入圓臀,穿過那女子光潔的胴體,最後從口中探出,
挑住她齒間的漿果。那女子揚起臉,紅唇含住銀杆,在她身後,一截相同的杆身
從她流淌著蜜汁的大屁股中穿出,夾在兩片柔美的陰唇間。

  梟禦姬們將那女子雙手縛到背後,抬起她雙腳縛在杆上,然後舉起銀杆,把
穿在杆上的女子架到一堆紅紅的炭火上。蜜汁從她潔白的胴體滴落,掉入木炭,
發出嗤嗤的輕響。她腹下的陰毛迅速蜷曲,化為灰燼。

  梟禦姬挽起她的長髮,淋了些水,避免被炭火燒損。另外的梟禦姬則分開她
的臀肉,將一支青竹筒插進她菊肛,往她腸內小心地灌入蜜汁。

  炭火燒炙下,蜜汁漸漸滲入皮膚,兩隻圓潤的美乳變得金黃,散發出甜香的
氣息。那女子淩空穿在銀杆上,屁股裡插著竹筒,蜜穴紅豔的嫩肉在銀杆上微微
抽動。她眼神漸漸渙散,直到最後失去光亮,臉上的笑容依舊不變。

  等到肉體烤熟,兩名梟禦姬跪在炭火旁,一邊唱著歌,一邊用雪亮的銀刀割
下她兩隻乳房,盛在銀盤裡,由旁邊的梟禦姬一路傳遞到帳內。

  營帳內沒有任何聲息,片刻後,一團咬過的乳肉被扔了出來,那些美貌的梟
禦姬立刻圍過去,爭相搶奪,就像一群搶食的野狗,啃著主人吃過的剩肉。

  如果是祭彤,看到碧月池的月女就會跳下去,與帳內那個人決一生死。鸛辛
會冷靜一些,他會先看好退路,然後利用夜梟的速度,沖過去救人,儘量避免與
帳內那個人交手。如果是鶴舞,她會攻擊篝火,把營地弄得雞飛狗跳,再趁亂救
出那名月女。

  但子微先元始終停留在二十丈的高空,眼看著碧月池的月女像母畜一樣被燒
炙啃食,而沒有任何動作。

  他年紀不比鸛辛等人大多少,可作為雲池宗最年輕的秘禦師,他能清楚感受
到營帳內那個強大的存在。從他來到營帳上空,一直到碧月池的月女被虐殺、分
食,那個人就像一塊冷酷的岩石,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子微先元終於沒有去動他的古元劍,他提起韁繩,朝東面飛去。

  ***    ***    ***    ***

  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在林中飛馳,在她身後,四頭巨梟不時發出金鐵交鳴般的
叫聲。梟背上的武士挽起鐵弓,利矢尖嘯著朝她射來。

  那少女鬢髮散亂,一側衣袖被箭矢劃破,露出一道血痕。她倏然止步,胸口
不住起伏,在她面前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斷崖,悶雷似的水鳴聲隱隱傳來。

  四頭巨梟圍攏過來,在空中緩緩振動翅膀。那少女只有十六七歲,提著一把
短刀,她回身看著四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一名武士舉起石矛,“跪下,扔開刀!”

  那女子眼中露出一絲絕望,她慢慢鬆開手,扔掉短刀。武士們催動巨梟,從
空中降落。忽然那少女胸口白光一閃,秘法護鏈光芒大作,接著她抬腳踢住刀尖,
那柄短刀未曾落地便斜飛起來,刺向一名武士。少女曼聲吟唱,虛空中凝出一隻
瑩白的月牙環,她操在手中,朝一頭巨梟劈去。

  幾名武士同時舉起石矛,擋住了短刀和護鏈的光芒,巨梟卻被月牙環掃中,
羽毛紛飛,鳴叫著向後退去。唯一沒有遇襲的武士張開鐵弓,一箭射透了那女子
的大腿,接著又搭上一支箭,對準了她的喉嚨。

  那少女腿上中了一箭,痛得幾乎暈倒,月牙環的光芒也暗淡下來。她雖然竭
力抵抗,但跟四名武士的實力還是差了許多。危急中,她握住腰間的玉佩,用力
捏碎。一層青光閃過,少女身周的空氣迅速析出細小的光點,接著連結起來,刹
那間形成一道月光般的影障,護住身體。

  武士從受傷的梟背上翻下,石矛疾射而出。黑曜石製成的利矛落在冰上,擊
出一片細碎的銀光。要不了幾下,她的月影護身就會被粉碎。

  那名持弓的武士停在空中,長箭對準少女。月影粉碎的瞬間,他的利箭會像
毒蛇一樣,釘在她身上。

  一個毫無重量的影子從高空飄落到武士身後,他一手扳住武士的下巴,一手
握著劍鞘,放到他頸中。長劍悄無聲息地跳出數寸,露出寒凜凜的鋒刃,然後輕
輕一劃,便切斷了武士的喉嚨。

  他的動作從容而又細緻,似乎並不快,卻在那名武士作出任何一個微小的反
應之前,就完成了一切。

  子微先元壓住傷口,免得疾噴的鮮血驚動其他人。在他腳下,一名武士還在
攻擊月影,另兩名武士則拉開一張黑色的巨網,準備擒下這個少女。

  子微先元握住武士還沒有冷卻的手,把兩支利箭扣在弦上,然後拉開鐵弓。
箭矢射出的同時,子微先元一躍而起,他用盡全力,暴起時生生踩斷了梟背,以
比箭矢更快的速度掠到持矛武士的背後。

  巨梟脊骨斷成兩截,耷拉著翅膀從空中墜下。異響驚動了持矛的武士,他回
身一矛刺出,子微先元錯身抓住長矛,古元劍跳出尺許,順勢斬斷了他的脖頸。

  另外兩名武士一個肩頭中箭,一個被射中腰背,再無力出手,他們立即拉起
巨梟,沒入夜空。

  月影如同碎裂的冰晶散落下來,星光般消失,那少女單膝跪地,良久嘔出一
口鮮血。

  子微先元把一塊絲巾遞給她,“喝點水會好一些。”

  ***    ***    ***    ***

  火光映照在少女蒼白的面孔上,她年紀與鶴舞相仿,一雙明媚的眼睛又圓又
大,如水的眸子透出一絲碧綠。

  “我叫夜異,來自碧月映照的池澤。”

  “我叫鶴舞,雲池宗的弟子,來自崇拜鶴的酈渚。”

  “鸛辛。”

  “祭彤。我是崇拜火的離人。”

  “我是子微先元,東方天龍的後裔。”

  周圍響起一片噓聲,子微先元板著臉辯解道:“這是我父親告訴我的,我的
祖先是天上的神龍。”

  鶴舞道:“可是我們誰都沒有見過龍,南方也沒有龍。”

  “你見過嗎?”祭彤問。

  夜異搖了搖頭,“沒有。”

  祭彤說:“你看,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龍。”

  “但是……我相信他說的。”夜異小聲道。

  子微先元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是你識貨!來,
再吃塊肉。”說著殷勤地把鹿肉遞到她手中。

  祭彤扯著一條鹿腿,一邊大嚼,一邊說道:“先元,你怎麼不吃?”

  子微先元咳了一聲,“我不喜歡吃烤肉。”

  “胡扯。除了祭彤,就你吃得最多。”鶴舞說。

  子微先元臉色不變地說:“是嗎?那麼是因為我這會兒不餓。”

  鶴舞嗤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

  子微先元扭頭問夜異,“你們怎麼會到這裡?”

  夜異遲疑了一下,然後道:“我們準備去梟峒。”

  梟峒就是盧依的故城,夜異對她們的目的不願多說,只首:“我們遇到梟武
士,被他們打散了。”

  鶴舞好奇地說道:“你的族人眼睛都是綠色的嗎?你的身材好高哦。”

  傳說月女的綠眸是月神的賜福,碧月族的男子眼眸褐色的,而且身材也不及
女子高挑。所以在碧月部族,女子地位比男子更高。

  “我眸子的綠色很淡,我們的大祭司眼眸是碧綠的,”夜異聲音裡透出一絲
驕傲,對於碧月族的大祭司月映雪,每個族人都有種近乎神明的崇拜。

  子微先元點了點唇角,夜異這裡也有一點紅痣,“你的族人是不是都生有紅
痣?”

  夜異一怔,“那是我姊姊,你見過她嗎?”

  子微先元矢口否認,“我隨口說的。你說你們遇到了梟武士?”

  夜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垂下眼睛,“我們一共九人。在村子邊緣遇到了他
們……”

  “他們在空中對著我們放箭,帶領我們的碧琳祭司用弓箭還擊,然後我們聽
到女人唱歌。他……他出來的時候,整個天空都變成紅色……”

  子微先元緊接著問:“他是誰?峭魃君虞嗎?”

  夜異露出恐懼的表情,“我不知道。”

  碧月族的弓手是南荒翹楚,帶領她們的又是碧月池四位女祭司之一碧琳,面
對乘坐夜梟的梟武士,仍絲毫不落下風。但那個男人出來時,一切都變了。

  夜異並沒有看清他的面孔,甚至連他在哪裡出現都沒有看清。一瞬間,天空
變成血色,空氣仿佛浸滿鮮血,變得沉重無比。周身的血液都激蕩起來,似乎在
應合那個血腥的存在。更難以想像的是,她竟然有種感覺,那股濃烈的血腥竟如
此熟悉,如同遠古的祖先在召喚自己的血裔。

  然後她看到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在她腦海中猛然張開,瞳孔是無盡的血紅。

  夜異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看到年輕的女祭司碧琳,還有她親生姊妹,在那
片血紅中無力地跪倒。她本能地感到恐懼,然後拼命逃走。

  夜異抱著肩,臉色變得蒼白。她並不是一個膽小的女子。但她沒有絲毫勇氣
面對那片血色。

  鶴舞道:“先元,你找到了他們的營地嗎?”

  “找到了。”子微先元坐直身體,“差不多有五十名梟武士。”

  “也許來的不是峭魃君虞。”祭彤猜測。

  “是他本人。”子微先元想起營帳裡那個強大的存在,“否則不會有梟禦姬。”

  “你見到我的族人了嗎?”夜異問。

  “營地裡沒有其他人。”子微先元安慰道:“也許她們和你一樣逃走了。”

  夜異怔怔看著地面,忽然湧出淚水。子微先元扶住她的腰身,溫和地說道:
“別擔心,月神會庇佑她們的。”

  鶴舞問:“先元,我們怎麼辦?”

  “回去吧。”子微先元沉吟道:“我們打不過他。”

  鸛辛抬起頭,“不去梟峒了嗎?”

  “我一個人去。”子微先元道:“祭彤,你跟鶴舞回去。鸛辛,你把夜異姑
娘送回碧月池。”

  “那怎麼行!”三個人異口同聲說道:“宗主吩咐我們一起到梟峒,現在怎
麼能回去呢?”

  “情況不同了,峭魃君虞比我們想像中更厲害。我們幾個去梟峒挑戰他,等
於送死。我一個人遠遠去看一眼,”子微先元板起臉,“沒有你們拖累,我肯定
能逃命。”

  鶴舞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子微先元翻了翻眼睛,要說服鶴舞和訓練魚上樹一樣困難——假如不是更難
的話。

  “鸛辛,你呢?”

  “我也去。”

  子微先元拉下臉,“祭彤!”

  “我當然要去!”祭彤的聲音比他更響。

  “好吧,”子微先元無奈地說道:“我們一起去。但你們要答應我,無論發
生什麼事,都不許出手。”

  三個人對視一眼,“沒問題。”

  “我也去。”夜異說:“知道族人的下落之前,我不能回去。”
2018-10-21 13:4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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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天色將近黎明,鸛辛、祭彤、鶴舞在火堆旁入睡,子微先元斜躺在松樹高處,
閉上眼,感受著晨風拂過的清新。

  “你知道她們在哪裡。”

  子微先元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像是睡著了一樣。

  夜異固執地說道:“你見過我阿姊。”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我又不知道她是誰。”

  “不。你肯定見過。”

  子微先元無奈地乾咳一聲,忽然道:“碧月池有幾位祭司?”

  夜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道:“有一位大祭司,還有四位祭司,碧琴、碧韻、
碧津、碧琳。”

  “月女有很多嗎?”

  “不多。”

  子微先元翻了個身看著她,好奇地問:“我聽說還有聖女。”

  “聖女由大祭司指定,她是未來的大祭司。”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大祭司由聖女充任,而祭司出自月女。”

  夜異不依不饒,“告訴我,她怎麼了?”

  “她死了。峭魃君虞殺了她。”

  夜異閉上眼,把手放在胸口,小聲念著什麼。然後她抬起眼,看著子微先元。

  “其他人呢?”

  “我沒有看到。”子微先元說:“我當時在上面,離得很遠。”

  “你為什麼能乘夜梟?”那種兇猛的巨禽給夜異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學過一種法術,能夠短時間操控禽鳥。”

  夜異沉默下來。

  第一縷陽光透過林葉,映在夜異臉上,那雙眸子的綠色變得濃綠起來。子微
先元道:“你長得真美。”

  夜異臉上一紅,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伏到子微先元身上。她連忙直起腰,與
子微先元拉開距離。

  夜異掠了掠鬢髮,“雲池宗也是為峭魃君虞來的嗎?”

  “沒錯。在這裡我們是朋友。”子微先元做最後一次努力,“其實我覺得你
應該先回到碧月池,把昨天的遭遇告訴給祭司。”

  夜異說:“月女的生命屬於月神,即使她們死了,我也要把她們的屍骸帶回
聖池。”

  夜異起身離開松枝,臨走時,她回頭看了子微先元一眼,“你們那個像白鶴
一樣的女孩兒,長得才真美呢。”

  子微先元笑著說:“謝謝你的誇獎。”

  ***    ***    ***    ***

  梟峒位於南荒深處,這座原本叫盧依的城市,曾經擁有過五萬人口,位於南
荒已知世界最南端。

  為了防止野獸和野蠻人的侵襲,整座城市建在一個錐形的山峰間,禇紅色的
峭壁像一個巨大的屏障包圍著城市,只有北面留出一個狹窄的缺口。一年四季,
這座城市都被籠罩在山峰的陰影下。只有每天中午,城市中央能享受一個時辰的
陽光。

  淪為奴隸的盧依人被迫背起石料,像一群螞蟻在峭壁之字形的小路上攀爬,
在能夠俯覽整座城市的山峰頂部,為他們的新主人建造宮殿。

  乘著夜梟的武士在天空盤旋,腳下的城市在陰影遮蔽下,如同一座陰森的鬼
域。盧依人祭拜神靈的圓臺,吊著盧依長老們的骨架,他們的肌肉被饑餓的幼梟
啄食殆盡,只剩下骷髏的頭顱上,兩隻黑洞洞的眼眶看著天空,似乎在嘲笑他們
把魔鬼引進城市的愚蠢。

  子微先元塗黑臉和手腳,然後解開頭髮,像一個做苦工的盧依奴隸一樣,把
混著泥沙的油脂抹在上面。

  鶴舞捏住鼻子,囔著聲音說:“離我遠一點!味道好難聞。”

  子微先元抖著身上襤褸不堪的破袍子,快樂地說道:“我前生一定是盧依人,
你瞧這件衣服多合適。上面還有金絲的花紋……”

  鶴舞疑惑地說道:“你從哪兒找來的?”

  “在路邊揀的,大概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子微先元聞了聞衣袖,“上
面有死亡的味道。你聞……”

  鶴舞連忙道:“你別過來!”

  “那是盧依貴族的衣服。”夜異道:“那個人進入城市,召集盧依的長老和
貴族們舉行和談,然後他的梟軍包圍了會所,屠殺了長老。所有的貴族都成為奴
隸,被驅趕到山上,給他修建宮殿。”

  “天上的神靈,求你們庇佑我,不要被他捉到。”子微先元合上手,虔誠地
祈禱道:“我背不動石頭,也不會蓋房子,我不想當奴隸……”

  鶴舞嗔道:“還不快去!這裡都被你熏臭了!”

  子微先元躍出洞窟,回手把石板蓋好。這是一座廢棄的宅院,洞窟原本是盧
依人用來儲藏粟米的,現在成了他們的藏身之所。

  扇形包圍著城市的崖壁仿佛被利斧劈出,陡峭之極。唯一的入口被盧依人建
起城牆擋住,使整座城市固若金湯。縱使能夠飛翔的梟軍,想攻克這樣天生的堅
城,也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盧依人一次冒昧地舉動,使城市未經戰鬥就陷落了。

  子微先元把耳朵貼在冰涼的岩石上,等梟武士飛過,他閃身從石後走出,混
入隊伍,順手把一位老人背上的石頭拿過來,放在肩上。不等那名老人反應過來,
他疾走幾步,然後佝僂著腰,裝出吃力的樣子,消失在人群中。他的外貌和服裝
看起來和盧依人一模一樣,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山路越來越窄,再往上,只能容一個人側著身子通過。此時已經是深夜,山
壁的石隙中插著火把,不時有精疲力盡的盧依奴隸失足墜下山崖,在黑暗中發出
沙啞的慘叫聲。

  子微先元前面的男子艱難地邁著步,裸露的小腿被山石擦出道道血痕。看到
他身體搖搖欲墜,無法支撐地朝山崖另一邊歪去,子微先元連忙拉了他一把。

  那人跪在地上,一邊發抖,一邊喘著氣。一名乘梟的武士停在山崖邊,陰狠
的目光透過頭盔的縫隙落在他身上。那人幾次用力,都沒能站起來。梟武士舉起
石矛,一矛刺透了他的心臟,把這個失去了勞動能力的奴隸挑下山崖。

  武士指了指石塊,命令後面的子微先元背上,然後乘梟飛開。子微先元儘量
放鬆身體,不去接觸那名武士的目光。旁邊的盧依人神情木然,似乎已經見慣了
這種死亡。

  山頂的天幕透出星光,已經建成的殿基平整而又巨大,上面矗立著一座金碧
輝煌堪比宮殿的巨帳。那頂帳篷比子微先元曾見過的更大了數倍,帳後樹著一杆
長旄大纛,黑色的旗旌上繪著一隻赤紅的雙頭巨梟,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寬達百丈的平臺上擺放著許多巨大的方形物體,上面蓋著厚厚的黑色帷幕。
雖然看不到守衛的武士,但貿然走上平臺,絕不是一個好主意。子微先元摸出一
塊邊角鋒利的石片,等寒風襲來,梟旗飛揚的一刻,揮手射出。

  石片還在半空,旗杆的繩索便“崩”的一聲斷開,沉重的梟旗掉落下來,傳
來一聲悶響。子微先元看得清楚,切斷繩索的是一柄飛刀,顯然今晚來到這裡的,
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踏上平臺,他頭戴高冠,相貌清瘦,衣袖又寬又大,
腰間佩著一柄古樸無華的長劍。雖然行走在平臺上,那人卻仿佛步上朝堂般氣度
不凡。他緩步走到帳前,兩手平舉齊胸,朗聲道:“百越申服君,拜見梟王。”

  帳內沉默片刻,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可是宗陽申服君?”

  子微先元神情微動,申服君封地為宗陽,是百越世襲貴族,同時又是昊教主
掌占卜的神官,身份非同小可,沒想到他會親身來此。

  申服君道:“正是。”

  老者道:“君上夤夜來訪,斬旗立威,先聲奪人,莫非是欺我王帳下無人麼?”

  申服君揚聲道:“梟君王,本君奉王命而來,敢問梟王,盧依何罪之有,為
梟王所滅?”

  老者道:“南荒無主,有力者自取之。不勞君上動問。”

  申服君寒聲道:“盧依雖遠,猶為百越屬國,梟王自取,置我百越於何地?
百越萬乘之國,豈容梟王放肆!”

  老者淡淡道:“君上可是恫嚇我王麼?百越與北方湖澤之國鏖戰十年,兵連
禍結,早已自顧不暇,還敢如此大言?煩君上回復百越熊君,我王峭魃君虞一年
立都,兩年掃平南荒,三年之後便提軍北上,與百越王獵于江右。”

  申服君一拂衣袖,厲聲道:“狂悖!區區一個梟君,何勞百越軍士,我昊教
與翼道二宗,便可取其首級!”

  老者訝道:“百越竟匱乏如斯?要邀集諸秘禦法宗與我王為敵?昊教與翼道
向來勢同水火,今日竟能聯手麼?”老者長笑一聲,“君上既是百越封君,今日
之來,想必是昊教之首。敢問翼道來的是哪位大巫?”

  一個低啞的聲音說道:“翼道巫耽,見過尊駕。”

  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在平臺另一側,那人身材高瘦,穿著件寬大的巫衣,衣
上掛滿長短不一的布縷。他頭髮亂糟糟披在身後,耳上垂著一對碩大的金環,衣
袍上鑲著無數大大小小的銅鏡,手裡拿著一根木杖,看上去就像南荒部族那些神
秘可怕的巫師。

  “翼道十巫,巫甲、巫辰、巫羽、巫除……”老者忽然道:“不知巫癸可曾
安好?”

  巫耽道:“巫癸十年前入山采藥,至今未返。”

  老者道:“我倒聽說巫癸是犯了禁律,被翼道誅殺。”

  巫耽翻起眼睛,透出一絲寒光,“絕無此事。”

  老者一笑了之,接著高聲道:“昊教法天,翼道法地,今日能領教兩宗絕學,
幸何如之!”

  老者的聲音越來越近,忽然帳門掀開,走出一個白色的身影。昊教和翼道的
弟子緊盯著帳門,看到那人,呼吸頓時一亂,他們聽到聲音,原以為說話的是一
個耄耋老者,沒想到出來的卻是一個赤裸的豔女。

  那女子戴著白色的羽冠,除了手腳的皮圈,全身赤裸,聳著一對肥滑白嫩的
雪乳,體態豐豔誘人。

  她美目掃過全場,然後開口道:“昊教十二人,翼道七人,區區十餘人,就
想取我王首級麼?”

  她臉上全無表情,嬌豔的紅唇吐出的卻是老者蒼老的聲音,朦朧的星光下,
仿佛有一個老人寄居在這具妖豔的軀體裡,顯得詭異之極。

  申服君眉毛緩緩挑起。他原以為峭魃君虞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蠻族首領,這種
蠻族在南荒車載斗量,玄司閣竟然頒下裂土分封的賞格,令申服君大為憤懣。他
不與昊教六大神官商議,便即南下。到了此間才發現梟族未可小覷。

  他與翼道並無交情,只不過勢成騎虎,才勉強聯手。申服君原想以雷霆萬鈞
之勢擊殺峭魃君虞,但等了良久,帳內全無動靜,虛實難測,於是斬旗示威,想
逼峭魃君虞現身。誰知帳內說話的老者,現身時卻是一個赤裸的豔女,令他再度
失算。

  巫耽一頓木杖,衣袖上一面銅鏡突然放出光華,射向裸女的眼睛。

  那名梟禦姬表情僵硬,目光卻大為異樣,雖然美眸黑白分明,卻有著與她妖
豔外表完全不同的眼神,就像另外一個人正透過那雙眼睛俯視眾人。接觸到銅鏡
的光華,梟禦姬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然後她手指一彈,一粒明珠劃過一道白光,
擊碎了巫耽袖上的銅鏡。

  巫耽衣袍膨脹起來,衣上的布縷無風而動,仿佛一堆虯曲的黑蛇。申服君此
時已看出那老者是用異術在操控這名梟禦姬,他踏前一步,沉聲道:“你是何人!”

  梟禦姬用老者的聲音淡然道:“無名之人,就不勞君上和大巫動問了。”

  申服君道:“原來梟王座下都是些蠅營狗苟之徒,連名姓都不敢出口,教人
齒冷。”

  梟禦姬神情木然地說道:“君上今夜若僥倖被老朽生擒,自然知曉。”

  申服君聞言大怒。旁邊一名昊教弟子躍到場中,揮劍刺出,喝道:“妖人!
敢出狂言!”

  梟禦姬有些遲鈍地避開劍鋒,她退後一步,反手取出一支長矛,朝那名弟子
揮去。那名梟禦姬身體柔弱,揮矛的角度、力道更是平淡無奇,就像一名嬌怯的
侍女拿著武器嬉戲。那名昊教弟子挺劍斜擋,接著順勢削向梟禦姬的纖纖玉指。

  長劍剛遞出半寸,矛身突然爆出一股巨力,那名昊教弟子手腕格的一聲折斷,
整支長劍被石矛生生砸入身體。他噴出一口鮮血,頹然跪倒,胸口肋骨盡碎,長
劍從肩頭斜斜切到肋下,嵌入體內,幾乎將他身體整個剖開。

  梟禦姬木然收回長矛,她臉上、乳上濺上幾滴殷紅的鮮血,宛如一串紅梅綻
開在雪白的肌膚上。

  剩下的昊教弟子都變了臉色,等梟禦姬退開,連忙沖過去搶回同伴。那名弟
子心脈盡碎,胸前血流如注,早已氣絕。

  巫耽面色陰沉,他一頓木杖,身後走出三名弟子。翼道源自南荒巫術,裝束
也與南荒的巫師相近,一般都佩有面具,穿著綴滿布縷的巫衣,用銅鏡、皮鼓、
木杖作為法器。這三名弟子用的都是弧形彎匕和分叉的丫狀木杖,未戴面具,他
們赤著腳,緩緩逼近梟禦姬,一面用怪異的聲音念誦巫咒。

  帳內隱約傳來一聲歎息,接著梟禦姬揮起長矛,劃出一個圓弧。首當其衝的
翼道弟子用彎匕擋住長矛,另一名弟子趁機挺起木杖,丫狀的杖頭分擊梟禦姬高
聳的雙乳。

  昊教一出手就吃了大虧,申服君不禁面上無光,但看到翼道如此作派,不僅
上了三名弟子,招術也不怎麼光彩,不免對翼道又多了一分鄙薄。

  梟禦姬長矛被擋,怔了一下才回過長矛去檔格木杖,但她反應慢了少許,
“啪”的一聲脆響,木杖重重打在乳上,那兩隻光溜溜的肥乳被打得彈起,梟禦
姬退後一步,幾乎跌倒。

  最後一名弟子鬼魅般繞到梟禦姬身後,藍汪汪的彎匕朝她腰間刺去。離匕刃
還有寸許,帳內突然傳出一聲剛勁的鳴響,梟禦姬的身體應聲停住,然後手臂以
一個奇異的姿勢扭轉過來,一把擰住他的手腕。

  翼道分明暗兩翼,出自暗翼的弟子都是從各種妖異陰毒的巫術中修習而來,
性子堅毅陰狠,雖然手腕被那隻纖纖玉手擰斷,卻一聲不哼。他拋開木杖,左袖
幾面銅鏡同時飛出。那些銅鏡嵌在衣袍上,鋒利的邊緣猶如利刃。梟禦姬躲閃不
及,白皙的手臂和大腿被銅鏡劃破,現出幾條筆直的血痕。
2018-10-21 13:4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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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梟禦姬目光微一散亂,接著又變得冰冷。她展開柔美的手臂,像一個妖媚的
情人擁住翼道弟子的脖頸,將高聳的乳峰貼在他臉上,接著“格”的一聲擰斷了
他的頸骨。

  梟禦姬轉身時,背後空門大露,兩名翼道弟子幾乎同時舉起淬毒的彎匕,刺
向她梟禦姬的粉背。梟禦姬擰斷了那名弟子的頸骨,似乎算准了他們的動作,頭
也不回地俯下身,兩條光潔圓潤的大腿向後揚起,貼在兩人手臂上。兩柄彎匕同
時刺在梟禦姬腿間的空處,接著手臂一緊,已經被她豐膩的玉腿纏住。

  梟禦姬鬆開被擰斷脖頸的弟子,然後腰身彎折過來,仿佛沒有骨骼般將身體
反弓,柔頸低垂,高聳著兩隻沾血的雪乳,展臂擁住那兩名翼道弟子。

  “我當時都看傻了。”子微先元捂著胸口,似乎可憐的小心肝這會兒還在怦
怦直跳。

  “那名梟禦姬就像變成了一條大白蟒,把那兩個倒楣的翼道弟子死死纏住,
越纏越緊。”子微先元嘖嘖道:“那可是條白花花的大肉蛇啊,翼道那兩個弟子
被她纏住,渾身的骨頭就像炒豆子一樣,格格崩崩直響……”

  “怎麼白花花的大肉蛇?”鶴舞不悅地說:“你不是說她穿著一條又厚又大
的狐裘,連身材都看不出來嗎?”

  “當然。”子微先元面不改色地說:“她長得太醜,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我只是打個胡亂比方。其實他們被狐裘遮住,只能聽到骨頭響,什麼都看不到。”

  “然後呢?”夜異問。

  子微先元攤開手,“然後他們就死了。”

  “我是說你。”

  “哦,”子微先元一拍額頭,“那景象太可怕了,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所以我就……”

  “就回來了?”鶴舞臉色不善地問。

  “我就鑽到營帳裡了。”

  “什麼?”夜異和鶴舞齊聲問道。

  除了那名梟禦姬,帳內始終沒有人出來,空中也看不到梟武士的身影,只有
斬落的梟旗被風吹起,在帳側不時掀動。梟禦姬雪白的肢體仿佛一條光潔的妖蛇,
不受骨骼限制的任意彎曲,在兩名弟子身上越纏越緊。申服君和巫耽都保持靜默,
神情凝重地看著這一幕,兩宗的弟子也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趁梟旗再次被風掀起,子微先元遊魚般鑽入旗下。然後用古元劍切開犀皮,
從帳底爬了進去。

  子微先元鑽進的是間器皿室,裡面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金銀酒具。他走到門邊,
放緩心跳,收斂目光,用一種漫不經心地神態朝外面看去。這裡離那個操縱梟禦
姬的老人太近了,自己的循術恐怕還及不上鸛辛,是否能瞞過他的神識,子微先
元毫無把握。

  帳內的空間比他想像的更大,上下分為三層,如同一座華麗的宮殿,中央是
一間穹形大廳。帳內鋪滿了厚厚的毛皮,光線極暗,只在帳角有一支點燃的牛油
蠟燭。雖然知道那老者和梟禦姬都在帳內,周圍卻沒有絲毫聲息。很奇怪,這一
次子微先元沒有感受到在夷南邊境時那個強大的存在。難道峭魃君虞沒有回來?

  峭魃君虞吃掉盧依所有長老的壯舉,使南荒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位魔王的存
在,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來自哪個
族落?崇拜什麼神靈?

  這些都沒有答案。但至少子微先元現在知道,有一個老人在峭魃君虞的營帳
裡,他能夠操縱別人的靈魂。

  幾乎南荒每個巫師都對魂魄具有強烈的興趣,但僅限於瞭解,因為這個屬於
鬼神的領域不僅複雜而危險,而且充滿各種禁忌,只有最瘋狂的巫師才敢於嘗試
操縱他人的魂魄。這個不肯透露姓名的老者,顯然不忌憚觸犯任何禁忌。

  子微先元閉上眼,用心神鎖定了老者的位置——入口處那間懸著獸頭的的小
室。他能看到案後那個模糊的身影,在他面前,豎著一柱碧綠的異香,旁邊是一
隻……

  子微先元心神一亂,腦中浮現的景象立即消失無蹤。他剛才看到的是一隻鼓,
青銅鑄成的鼓。圓形的鼓面直徑不到兩尺,上面鏤刻著奇異的花紋。但他無法確
定,那是否就是屬於峭魃君虞的巫鼓。

  子微先元不敢再去窺視,他小心避開老者所在的處置,轉而探索其他方位。

  營帳外,梟禦姬白皙的肉體充滿彈性般拉長,盤繞在兩名翼道弟子身上,她
緩緩伸長玉頸,然後張開口,露出倒生的尖齒,咬在一名弟子頸中。鮮血迸湧,
染紅了她姣好的面容。另一名弟子被她雙腿和手臂纏住,周身骨骼不住斷裂。

  場內忽然傳來一聲清嘯,申服君拔出腰間制式古樸的長劍,一劍刺向梟禦姬
的後腦。梟禦姬白美的雙腿鬆開那名弟子,然後揚起,仿佛一條白花花的蟒蛇甩
起尾巴,重重打在申服君劍上。

  戴著高冠的申服君大袖飄飛,硬生生從梟禦姬肢體間扯出那名弟子,扔向翼
道一邊。

  忽然間眼前黑影一閃,梟禦姬雪白的身體猛然飛出。申服君閃身退開,雙目
怒視著那個衣衫襤褸的巫師。

  巫耽一把扯住梟禦姬的柔頸,面無表情地把她扔在地上,然後抬腳踏住她的
背脊。巫耽枯瘦的手指做了幾個動作,胸口那面最大的銅鏡猛然飛出,旋轉著擋
在帳前,光亮的一面正對著帳門。

  那名梟禦姬痛楚地叫出聲來,聲音恢復了原狀,再非那個蒼老的聲音。頃刻
間翼道三名弟子橫屍當場,巫耽黑黃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他踩住梟禦姬柔軟的
腰肢,兩眼緊盯著帳門,然後舉起木杖,對準梟禦姬那隻肥白圓翹的雪臀用力刺
落。

  木杖噗的一聲,穿透了梟禦姬的肉體,將那隻香豔白滑的屁股釘在地上。梟
禦姬淒叫著蜷起肢體,玉腿緊緊盤繞在木杖上,不停扭動。

  老者的聲音在帳裡響起,“知道用銅鏡破去我的法術,巫耽倒是長進了。”

  巫耽絲毫沒有得勝的欣喜,他陰沉地盯著帳門,片刻後,一縷碧綠的細煙從
帳內蜿蜒射出,與旋轉的銅鏡一觸,靈蛇般繞開,朝巫耽射來。巫耽渾身的布縷
猛然漲起,接著從袖中滑出一隻皮鼓。

  輕若無物的碧煙擊在鼓上,發出一聲刺耳的怪響,然後消失無蹤。巫耽大鳥
般飛起,落在自己一方,伸手拽過一名弟子,張口咬在那名弟子頸中,狂飲幾口
鮮血,用熱血化去碧煙的毒素,然後騰身而起,頭也不回地飛向山崖。

  平臺上零亂倒著幾具屍體,那名梟禦姬身體折起,仿佛一條被釘在地上的白
蛇,痛苦地纏緊木杖。巫耽目光很准,那名梟禦姬本身只是個尋常女子,她接連
殺死兩宗四名弟子,都是老者在背後操縱的結果。巫耽用銅鏡破去老者的法術,
輕易就把梟禦姬釘在臺上。但與那縷碧煙交手一記,巫耽就立刻退走,甚至沒有
理會場內的弟子。

  剩下的兩名翼道弟子面面相覷,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懼色。還未見到峭魃君虞,
翼道七人就折損五人,這一場可以說是大敗虧輸。相比之下,昊教只折損一名弟
子,留在此處的還有十一人之多。申服君怒形於色,顯然對巫耽一言不發就臨陣
脫逃大為不滿。他長劍一劃,地上騰起一道火光,揚聲道:“梟王何在!本君與
你一較高下!”

  帳內傳來撫掌聲,老者笑道:“申服君果然老謀深算,這一著以進為退著實
精彩,知道我王不屑與你動手,才有膽說得這般口響。但君上太重體面,可謂一
失。”老者歎道:“此時君上就是想走,也沒那般容易了。”

  子微先元正凝神傾聽帳內動靜,忽然帳外傳來一陣異響,他訝然朝外面看去,
只見原本沉寂無聲的平臺一片喧囂。那些方形物體上蒙著的黑色帷幕不知何時已
被除去,縱橫百丈的殿基上,一排排盡是巨大的梟巢和獸籠,除了武士們騎乘的
夜梟,還有鷹、雕、犀、虎、熊、豹、猩、獅……甚至還有幾個巨型蜂窩和蟻巢,
似乎囊括了南荒所有的凶禽異獸。

  那些獸籠顯然都設過某種禁咒,以子微先元的靈覺,都沒有覺察到裡面會是
野獸。殿基周圍已經砌了道短牆,顯然宮殿建成之後,這些猛獸都會被豢養在峭
魃君虞的宮殿內。

  子微先元當然不相信峭魃君虞會和某些百越貴族一樣,只是一個無聊的獵奇
者,但他到底為什麼要收集這麼多野獸?

  野獸仿佛聽到冥冥中的召喚,咆哮著鑽出籠子,朝眾人圍去。被這麼多野獸
包圍,昊教弟子也不禁臉上變色。申服君劍隨人走,劃出一個兩丈方圓的火圈,
暫時擋住獸群,一邊想著對策。

  帳內的老者操縱這些野獸顯然也不輕鬆,他沒有再出言譏諷。猛獸潮水般湧
上平臺,亮出獠牙和利爪,發出駭人的吼叫,夜梟和鷹雕等凶禽展翅飛起,在大
帳上盤旋飛舞。

  僅存的兩名翼道弟子沒有昊教的天火遮護,已經被獸群包圍。如果是尋常野
獸,這些縱橫南荒的巫師自然不懼,但眼前這些野獸不僅體型龐大,而且都有變
異的痕跡。那頭棕色的巨熊甚至長出鉤狀的獠牙,呼吸時口鼻冒出火花。

  子微先元知道那兩人是必敗的結局,也不再看。他把心神放回帳內,忽然捕
捉到一絲輕微的聲音。他悄無聲息地滑出房間,輕煙般朝大帳頂層升去。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走在大帳頂部環狀的回廊上,他只穿了內衣,神情疲倦,
看上去像剛睡醒,還沒有意識到帳外的喧鬧。

  一隻手從背後伸來,掩住他的嘴巴,順勢把他拖進旁邊的房間。那人一個呵
欠沒有打完,就被生生憋了回去,他反應極快,遇襲的同時,就展開反擊。但他
手肘一動,還沒有揮出,就被一隻手掌接住,仿佛不經意地一托,就化解了他的
攻勢。那武士仍不死心,抬腳後踢,這下背後的伏襲者沒有客氣,直接一腳踹到
他膝彎,踩住他的小腿,然後狠狠一擰。

  那男子腿骨幾乎斷裂,痛叫剛到嘴邊,又被那隻手捂了回去。接著嗒的一聲
輕響,男子頸後的汗毛立即豎了起來,雖然看不到,但頸後的寒意告訴他,伏襲
者亮出的是一柄利劍,單是劍身的寒氣,就說明這是一件鋒利而且嗜血的神兵。

  “不要掙扎,也不用害怕,”那個聲音溫文爾雅地說道:“我不是壞人,也
不喜歡傷害別人——聽清楚了嗎?”

  男子點了點頭。

  那隻手慢慢鬆開,男子額頭爆出青筋,吃力地說道:“把腳拿開,別踩了!”

  “哎呀,真是太抱歉了,我都忘了還踩著你。”伏襲者戀戀不捨地抬起腳,
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想我是太緊張了,畢竟我是第一次幹這個。”他頓了一下,
又道:“你也是第一次被人偷襲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伏襲者高興地說道:“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這樣我
們就有一個好的開始了。”

  男子抬起眼,看著那個眼前渾身破爛猶如乞丐的伏襲者,他看上去很年輕,
雖然臉色黑得異乎尋常,仍能看出他英俊明朗的相貌,他身材很高,唇角掛著微
笑,脾氣似乎很好的樣子。

  子微先元好心地替他拉平衣角,歉然道:“是不是踩痛你了?不過你很勇敢,
一直沒有叫痛。我喜歡有勇氣的人。”

  男子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回應他的讚賞。

  子微先元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與以前見過的梟武士相比,這名男子強壯的
身體毫不遜色,但神情卻顯得萎靡不振。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他眼神多少有些
茫然,那種略帶憂鬱的目光不大像戰場殺伐的勇士,倒有些與他魁梧身材相悖的
文弱。

  子微先元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那男子瞳孔是很深的黑色,在兩隻瞳孔
旁邊,各有一個細小的紅點,像被針刺過一般血紅。

  “你是誰?”男子問道。

  子微先元豎起手指,認真說道:“應該我問,你來回答。放心,我的問題並
不多。如果你準備下去方便,只要稍微忍一下就夠了。順便說一下,我對喉嚨的
動作很敏感,假如你故意提高聲音,我保證在你叫出來之前,就能切斷它。我想,
你最好相信我。”

  男子看著他手中跳出三分之一的利劍,點了點頭。子微先元也滿意地點點頭,
看來峭魃君虞手下也不都是魔鬼般悍不畏死的野蠻人。

  “第一個問題:峭魃君虞呢?”

  “他不在。”

  “那麼他在哪兒?”

  男子眼也不眨地說:“他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子微先元不大相信自己有這種好運氣,第一次當刺客,正好碰上主人不在家。

  “第二個問題:下面有個老人,他是誰?”

  男子怔了一下,然後很快回答說:“是國師。”

  子微先元把劍移近了一些,低聲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男子看著移近的劍鋒,連忙道:“沒有人知道,從來沒有人
提過。”

  “是這樣啊。”子微先元有些遺憾地說道:“最後一個問題:外面為什麼會
有那麼多野獸?”

  “用來打仗的,國師要建一支完全由野獸組成的軍隊。”

  驅使野獸為自己作戰?子微先元知道有些巫師可駕馭野獸,但一次驅使成百
上千頭野獸,而且是不同種類,太不可思議。

  “我知道的就這些。”男子說。

  子微先元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子微先元道:“我經常撒謊。為什麼呢?為了避免
麻煩。尤其是一些脾氣不好,還頂喜歡嫉妒的小姑娘,撒個無傷大雅的小謊對大
家都好。”

  男子勉強笑了笑,“謝謝,我會記住的。”

  “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子微先元親切地說道:“你回答問題的時候,
跟我撒謊時一樣,毛病都在於——回答得太快了。只有隨口搪塞,才會答這麼快。”

  男子笑容變得苦澀起來。

  “你和那些梟武士很不一樣。他們是殺人的機器,而你不是。我很好奇,你
為什麼會在這裡。能回答我嗎?”

  男子小心地說道:“我是帳內的扈衛。”

  “這次你回答得很慢,但你太小心了。一個扈從不該這麼小心。”子微先緩
緩拔出長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帳外一聲驚雷,震徹天地。
2018-10-21 13:4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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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申服君大袖飄飛,青凜的長劍仿佛纏著一團烈火。另一側,兩名翼道弟子早
已支撐不住,縱身朝山崖掠去。但剛一騰身,頭頂盤旋的巨梟便疾飛過來,張開
套著鐵鉤的利爪,穿透了兩人的肢體,將他們扯上高空。

  兩名翼道弟子眨眼間便消失在夜空中。未曾完工的殿基上百獸奔騰,那些變
異的野獸瞳孔血紅,它們瘋狂地嚎叫著,不時噴出毒火和劇毒的汁液。

  另外一邊,被木杖穿透的梟禦姬血流如注,手腳纏在杖上,白皙的肉體在獸
群間時隱時現。

  老者聲音再次響起,“君上一誤再誤,還不收手麼?”他語調從容,顯然已
大局在握。

  申服君面沉如水,從他現身,到老者開口,梟禦姬出現,巫耽擊殺梟禦姬,
又棄眾逃生,每一個變化都在他意料之外。眼下再不設計脫身,就不用再走了。

  申服君厲喝道:“妖人!接我一記昊天之雷!”

  他劍光如電,在空中劃出一個繁複的圖案,然後一手托住。那圖案在申服君
手上迅速膨脹,化為球形,表面閃動著銀亮的電光火花,還未出手便聲威駭人。

  老者沒有開口,但獸群的攻勢卻徒然加緊。昊教的秘法天雷,任誰也不敢小
視。

  申服君手指一抹,長劍躍回鞘中,他一手托著昊天之雷,目光如電,大步朝
營帳走去。獸群撲來,都被他的袍袖震開。

  離營帳還有十步,申服君雙手托起天雷,口中念誦著秘術咒語,然後厲喝道
:“疾!”

  那隻白色的光球突然間放射出刺目的強光,接著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
巨大的聲浪幾乎掀倒營帳。

  驚雷過後,獸群仍在奔突咆哮,營帳安然無恙,連帳角懸掛的獸牙也未曾掉
落,只是申服君的身影卻奇跡般消失了。

  餘下的昊教弟子呆若木雞,沉默片刻,帳內突然爆出一陣大笑。

  “好個申服君,竟然是借天雷遁走。”那老者笑著,聲音突然大異,變得忽
男忽女,方位也不住變換,最後發出成野獸般的嘶嚎。

  帳外的獸群應聲而起,瞪著血紅的獸目,將驚魂未定的昊教弟子撲倒在地。
鮮血與慘叫聲同時迸出,未來得及脫身的弟子們被蜂湧而至的獸牙和利爪撕得粉
碎。此刻的獸群已經失去操控,甚至連那名梟禦姬也被吞食。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子微先元把古元劍架在那男子頸中。申服君一
走,剩下的昊教弟子撐不了多久,他的時間不多。

  那男子深黑的眼眸凝視著他,唇角緩緩挑起,露出一個充滿邪意的微笑,慢
慢說道:“吾複姓子微,名先元。子微先元就是我。”

  一瞬間,子微先元覺得頭重腳輕,面前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將他的心
神吸入其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恍惚,朝外飛去,耳邊回蕩著一個熟悉而又陌生
的回音,“子微先元就是我……就是我……”

  一陣劇痛傳來,口中泛起血腥味。子微先元咬破舌尖,靈台頓時變得清明。
他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立即斜身飛起,古元劍“鏘啷”一聲出鞘,將帳頂劃開
一條大縫,順手斬殺了一隻白頭大鷹,聳身飛出。

  “你是說你被人發現了?”鶴舞抓住子微先元的衣領。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

  “你這個笨蛋!”

  “所以我們現在要立刻離開這裡!”子微先元手忙腳亂地把衣物、竹簡胡亂
包成一團。

  鶴舞跺腳道:“可是鸛辛和祭彤還沒有回來!”

  “他們兩個都比我聰明,一定會沒事的。”子微先元拉住她,“乖,別鬧了,
我們在城外等他們。”

  離天亮還有一個時辰,三個人離開梟峒,在城外的一處森林等候。天亮時,
鸛辛順著子微先元留下的標記趕來會合,但祭彤始終沒有露面。

  “還在生他的氣?”鸛辛說。

  鶴舞坐在一方白色的大石上,用一隻貝殼做成的小梳子梳理著長髮。“有什
麼好氣的,他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事都只幹一半,動不動就改主意。喂,你在城
裡遇見什麼了嗎?”

  “沒有。”鸛辛說:“所有人都在給峭魃君虞建造宮殿,製作武器和工具。
我看到他們用黑曜石製成的矛頭,非常鋒利。”

  鶴舞有些好奇,“黑
2018-10-21 1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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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士踏前一步,雙手握著一把製作粗糙的長刀,劈在鸛辛的
矛尖上。黑曜石是火山噴發時凝結成的岩石,屬於天然玻璃,由於摻雜不同的礦
物而呈現出不同顏色。用黑曜石打制的刀具鋒利異常,鋒銳遠遠超過人類煉製的
各種刀劍。但黑曜石雖然鋒利,卻缺乏韌性,容易破碎。鸛辛手上一震,黑曜石
製成的矛尖已經被擊得碎裂。

  鸛辛手中的石矛被挑起,他順勢一擺,用矛尾刺在一人腿上,然後沉下腰,
將石矛夾在肋下,借助腰腹的力量橫矛疾掃。五名梟武士各退了一步,然後再次
上前,那名被飛叉刺中胸側的武士臉上毫無懼色,仿佛不知道疼痛般猛撲過來。

  如果鸛辛閃身避開,憑藉他的身法,自保絕無問題,但出身于以武勇聞名的
渠受部族,鸛辛體內蟄伏的血性一被激發,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擊殺敵人。

  鸛辛呼吸間體內重又充滿力量,他冷著臉抬起雙手,失去矛尖的石矛仿佛一
條怒龍,旋轉著飛出,從一名武士喉頭刺入,從頸後伸出,濺起一篷血雨。

  另一名武士石矛刺出,鸛辛倒拿著飛叉,將叉尖貼在腕上,曲肘擋住石矛,
然後一擰,飛叉鎖住矛身,接著左手握指成拳,重重打在那名武士護身的木盾上,
將盾上的皮革打得凹陷。

  這時另外三名梟武士已經逼近鸛辛身前兩尺,拿著長刀的武士雙手斜劈,還
帶有砂眼的刀身卷起狂飆,帶著一往無回的慘烈氣息,要將鸛辛劈為兩段。

  鸛辛握緊叉柄,牙關慢慢咬緊。單是這名武士,他完全有把握先擋下這一刀,
再借機反攻,搶得先機。但此時旁邊還有兩名武士,他勉強擋下這一刀,緊接著
就會被石矛洞穿胸腹。

  鸛辛吸了口氣,體內氣息流動驀然加速,鐺的一聲,青銅製成的飛叉擋住長
刀,鸛辛右手虛張,迎向刺來的石矛,拼上廢掉一隻手,也要奪下對手的兵器。

  忽然一串悅耳的聲音間不容髮地擦著鸛辛手臂飛過,角度方位不差毫釐。鸛
辛心頭一鬆,認出那是鶴舞的銀針。

  那枚銀針中間鏤空,破空時發出的聲音有如鳥鳴,它射向的不是持矛的武士,
而是那個長刀武士的左臂。

  銀亮的鶴針沒入犀甲,針尾頓時標出一股血箭。鶴舞用的手法極為特異,銀
針並沒有刺穿武士的手臂,而是從手腕下方斜著刺入,六寸的針身沒入大半,針
尖正卡在肘下筋脈處。那名武士雖然生性勇悍,但筋脈被鶴針刺中,手臂當即廢
了。

  身後一聲暴喝,祭彤大手伸來,搶在鸛辛之前,一把握住襲來的石矛。祭彤
臂上肌肉虯結,赤紅的皮膚鼓脹而起,手掌握住的矛柄像被烈火燒炙般變了顏色。

  祭彤是崇拜火神的離人後裔,雖然出身平民,但出生時身上就有火神的印記,
被族內認定是火神的化身。鸛辛的父親是渠受大首領,鶴舞則是酈渚王的幼女,
但論起排場卻是祭彤最大,在雲池宗外,隨時都有十六名離族侍從供祭彤差遣,
讓祭彤苦不堪言,這次出行南荒,對祭彤來說幾乎是逃出生天。

  祭彤勇力絕倫,挽住矛柄一掙,將石矛擰成兩段,接著將斷矛刺在那名武士
胸口。

  追來的五名武士頃刻間兩死一傷,剩下兩名武士立即發出尖亢的鳴叫聲,召
喚援手。

  頭頂的枝葉紛紛折斷,在空中盤旋的兩名武士用長矛絞碎枝葉,乘梟落下,
一面取出鐵弓,朝鶴舞射去。

  鸛辛和祭彤並肩替鶴舞擋開利箭,這時幾隻空鞍的夜梟飛落下來,將剩下的
武士負在背上。至此追來的兩小隊梟武士已經死傷過半,無法再追殺三人。鸛辛
等人明知道這些武士逃離後會引來更多追兵,但也無力盡殲眾敵。

  眼見著夜梟騰空而起,朝枝葉的空處飛去,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樹梢
上。

  子微先元拔出古元劍,清亮的劍身仿佛生出一股吸力,枝上濃綠的樹葉無風
而起,隨著劍尖的擺動,改變角度。

  兩名挽弓的武士從下方飛起,鐵弓彎成滿月,然後弓弦“繃”的彈直。子微
先元收起嘻笑,面容沉靜,他看似緩慢地揚起手,曲指將兩枝短羽勁箭彈開,右
手的長劍沒有絲毫遲滯地揮出。

  劍到中途,雖然方位速度毫無變化,但肉眼無法看到的勁氣卻猛增數倍,隨
長劍飄起的樹葉驀然脫離枝幹,仿佛一條翻滾的綠色巨龍,將林間的梟武士湧去。

  子微先元“鏘”的一聲還劍入鞘,五名梟武士同時從梟背上滑落,像人偶一
樣跌入林中,發出沉重的悶響。

  子微先元一臉冷酷地握住劍,冷哼一聲,最後卻禁不住咧開嘴,露出一個大
大的笑容,他興奮地說道:“怎麼樣?你們小師叔我是不是很厲害?”

  鶴舞撇了撇嘴,鸛辛與祭彤低著頭包紮傷口,沒有理他。子微先元抓著腦袋,
納悶地說:“我的劍法不厲害嗎?”

  夜異翻檢過五具屍體,揚起頭驚疑的看著子微先元。那五名梟武士彼此相距
數丈,卻都是眉心中劍,子微先元出手時她就在旁邊,卻沒有看清這個貌似浪蕩
公子的年輕人如何出手。

  “真的不厲害嗎?”子微先元圍著三個人問來問去,似乎不給他答案他就不
走。

  鶴舞被他纏得沒辦法,嗔道:“我們都誇過你一百多遍,小師叔的劍法好厲
害啊,太厲害了,滿意了吧?”

  子微先元委屈地說道:“以前是練習,你們叫好我才能練下去,這一次是實
戰,可你們一點反應都沒有,讓我太不習慣了。”

  鶴舞蛾眉挑起,“放屁!都是以前把你慣壞了!憑什麼你練劍要讓我們叫好?
憑什麼一起入門我們是第四代弟子,你要當第三代?”

  子微先元板起臉,“女孩子不能說粗話。”然後又小心地解釋道:“我也不
願意啊。可我父親是宗主的師兄,你知道,他們那幫老傢伙特別講輩份,宓姊姊,
羊姊姊都不願意收我,就胡亂把我收到墨宗主門下了。”

  鶴舞咬著牙說:“宓簫子是我師父,不許你叫姊姊!”

  子微先元連忙道:“我不叫了。小舞,我的劍法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我再練一百年都趕不上!”

  子微先元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下麵,謙虛地說道:“沒有那麼厲害了,其實
像你、鸛辛、祭彤,天賦也很好,練十幾年就夠了。”

  “謝謝,可我們都不練劍,是吧?”

  “是啊,”鸛辛和祭彤附和道:“練劍最沒意思了,十個人裡面八個都是練
劍,一點個性都沒有。你看夜異妹妹用的也是刀。”

  子微先元為之氣結。

  夜異起身道:“我要走了。”

  鶴舞訝道:“去哪兒?”

  “我該回碧月池了。真高興遇到你們,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到碧月池來。”

  祭彤道:“這就走嗎?我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們也有事在身。”

  “就送你一程吧,出了密林我們就分手。”

  子微先元當先而行,夜異只好跟在旁邊。她隨口道:“雲池門下隨身都帶著
竹簡麼?”

  “這是雲池宗的習慣,門下弟子出行,依時日長短攜帶簡牘刀筆,逐日記事,
回去後交予閣中謄錄。”

  夜異心頭模糊掠過一個念頭,但她對南方以外的天地知之不多,沒有意識到
雲池宗這種異乎尋常的習慣源自何處。

  “那你們雲池閣肯定記載了許多事情。”

  “也沒有那麼多。大體是行中見聞,還有一些口耳相傳的軼事,比起百越玄
司閣的中秘典藏遠遠不及了。”

  夜異好奇地說道:“有我們碧月池嗎?”

  “也有一些,但雲池宗還沒有弟子去過你們的聖池,只有一些零星的傳聞,
比如你們部族喜歡夜晚,崇尚碧綠的顏色,女子以夜、月、碧為姓氏,男子只有
名而無姓……還有你們的大祭司,有一份記載說她是南荒最美貌的五個女人之一。”

  “哦?雲池宗也知道我們大祭司的美貌麼?”夜異驚喜地說道:“那份記載
都有誰?”

  子微先元回憶著說道:“那應該是十年前的記載了,有碧月池的大祭司;當
時還是公主,現在的夷南女王辰瑤;翼道被稱為光之華彩的巫羽;昊教的神官晶
嵐……”

  夜異看了他一眼,低笑道:“你倒記得清楚。”

  子微先元歎道:“我的缺點就是過目不忘。”

  “這也是缺點?”

  “你不知道,”子微先元苦惱地說:“就因為這個,門裡所有整理簡牘的事
都由我來幹。墨宗主說,別人做他不放心。”

  夜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林外的河流已然在望,夜異停下腳步,“就到這裡吧。我往東面,你該徑直
北上了。”

  子微先元不再勉強,“那好吧。路上小心。”

  夜異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低聲說道:“七月初七來碧月池好麼?”

  子微先元怔了一下,還沒有開口,夜異已經翩然離去。

  “她說什麼?”祭彤問道。

  子微先元當然記得一份竹簡的記述。每年七月初七,是碧月部族祭祀月神的
日子,這一天,年滿十六歲的月女都將在月光的映照下挑選自己中意的男子,將
貞潔奉獻給碧月。

  這樣的邀請,足以令每個男人心動,子微先元當然也不例外,“她邀請我們
有時間去碧月池。離七月還有多久?”

  “下個月就是了,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要趕快回去了!”子微先元說著騰身而起。

  盧依位於南荒最偏遠的叢林,往北第一個大城是夷南。傳說夷南是蛇神後裔,
夷南城就建在水濱,由執掌金杖的女王管理。穿過夷南,是榕甌和澤貊兩個部族
相接的邊境,再往北,是淮左與淮右兩個小國,中間還雜居著十餘個部族。過了
淮右,才到百越邊境。

  雲池宗所在的瀾山位於百越西北,與梟峒相隔千里,中間大多數地段都沒有
路,尋常人走上半年也未必能到,但對他們四人來說,路途並非難事,只是鶴舞
等人都不明白,這個一向好吃懶做的小師叔今次怎麼這麼賣力。

  出了密林是一條大河,夜異沿河東行,他們四人卻要渡河北上。鸛辛砍了兩
根巨竹,當作筏子。子微先元與鶴舞共乘一支,鸛辛與祭彤兩人在後。

  剛到河心,陽光突然暗了下來。南荒多雨,往往剛才還是晴空萬里,轉眼就
暴雨如注。眼看著天際一片烏雲翻湧而至,雲中雷電交鳴,子微先元連忙發力,
腳下的巨竹猶如箭矢般破浪前行。

  剛抵達岸邊,烏雲便遮蔽了頭頂最後一縷光線,接著狂風大起,暴雨像開閘
的天河一樣傾泄下來。

  這場雨下得極大,幾乎一瞬間天地都被雨水浸沒。狂風夾著雨點,打在身上
隱隱作痛。耳邊除了風嘯雨注,再沒有其他聲音。

  子微先元脫了外衣,遮在鶴舞頭頂,大聲喊道:“我們先找地方避避雨,等
鸛辛和祭彤他們。”

  鶴舞被這雨打得眼睛都睜不開,勉強點了點頭,舉著子微先元的外衣朝岸邊
的森林奔去。

  “停下!”

  子微先元一把扯住鶴舞,只見暗黑的天幕上白光一閃,一根閃電正落在鶴舞
面前的大樹上。暴雨中騰起一片火光,那棵大樹被雷電劈去一半,樹身變得焦黑,
暴雨頓時充滿了焦糊的氣味。

  鶴舞驚呼一聲,險些跌倒。子微先元扶住她的肩膀,喊道:“這雨太大了,
我在對岸見這邊有個山坡,到坡後避雨!”

  以子微先元的目力,這會兒也只能看出幾步外的景物。鸛辛與祭彤還困在河
心,但子微先元毫不擔心,鸛辛自小生活在河邊,水性無人能及,就是多了個祭
彤也不在話下。

  子微先元依照記憶中的方位,扶著鶴舞在雨中摸索前行。那山坡當初看時並
不算遠,但兩人跋涉多時仍沒有看到山坡的影子。鶴舞畢竟是女子,被雨一澆,
身體不禁微微顫抖。子微先元心下焦燥,乾脆把鶴舞橫抱在懷中,發足狂奔。

  不知走了多久,子微先元精氣漸竭,那雨仍沒有停止的跡象。此時兩人衣衫
都已經濕透,被風一吹,連子微先元都有些寒意。

  子微先元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以他的腳程,這會兒已不知奔出多遠,肯
定與鸛辛、祭彤兩人失散了,只好等雨停再設法尋找。眼下最要緊的是先行避雨,
萬一鶴舞生起病來,那就麻煩大了。

  子微先元索性進入林中。又走了一程,看到一塊大石,子微先元心叫一聲
“天助我也。”也顧不得尋找那座可以避雨的山坡,連忙趕到石邊。

  子微先元把鶴舞放在地上,算准方位角度,然後拔劍劈倒三棵大樹,並排搭
在石上,做成一個簡陋的樹屋。他把鶴舞放在裡面,然後削下枝葉,遮住縫隙,
這才鑽到樹下。

  那大石有一人多高,搭成的樹屋只勉強夠容納兩人。子微先元從樹幹上削下
樹皮,擋在兩端,然後又剜了些碎木,堆在地上。他沒有祭彤吐火的本事,只好
默運玄功,拼著最後一點精氣生了堆火。

  這會兒外面仍是風狂雨驟,樹下卻暫時安穩。鶴舞渾身是水,她晨間救治祭
彤,又與梟武士交手,已經耗盡精氣,這會兒被冷雨一淋,竟有些支撐不住,昏
睡過去。那條白衣濕淋淋貼在身上,顯露出軀體曼妙的曲線,她臉色雪白,紅唇
卻嬌豔欲滴。若不設法幫她烤乾衣物,少不了要大病一場。

  子微先元躊躇片刻,最後心一橫鬆開她的衣帶,輕輕地解開她濕透的白色絲
袍。

  鶴舞袍下是件淺黃色的貼身小衣,衣緣繡著連綿的飛鳥圖案。子微先元小心
翼翼地將絲袍從她肩頭褪下,眼看著鶴舞雪嫩的香肩,子微先元不由大暈其浪,
心道:小小親一口,這丫頭也未必能發覺,就當自己辛苦這麼久的報酬好了。

  子微先元剛俯下頭,還沒碰到鶴舞香軟的肌膚,那條手臂忽然一動,一個耳
光結結實實打在他臉上。

  “你幹什麼!”鶴舞扯住衣袍,不知是羞是氣,臉上升起兩片紅暈。

  子微先元臉上泛起五道指印,他捂著臉有些狼狽地說:“如果我說想幫你烘
乾衣服,你會不會相信?”

  “呸!我才不信!你烘乾衣服還要用火嗎?”

  子微先元大叫委屈,“我跑了這麼久,又砍樹、又搭樹棚,還要生火,如果
再有力氣能弄乾衣服,我就是小狗!”

  鶴舞看了看四周,然後踢了子微先元一腳,嗔道:“快滾出去!我要換衣服。”

  子微先元只好爬出樹棚,鶴舞身上冰冷,臉上卻熱熱的異樣。她打開自己的
鹿皮背囊,所幸裡面的衣物還沒有濕。

  鶴舞褪下濕透的絲袍、小衣,勉強抹乾身體,然後換上新衣,擰乾頭髮,在
火旁梳理整齊。
2018-11-12 12:4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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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子微先元爬進來,兩手捧著一片折成船形的芭蕉葉,討好地說:“我接了點
淨水,燒了給你喝。”

  鶴舞無可無不可地說:“放下吧。”

  子微先元放下蕉葉,忽然鶴舞素手一展,銀針發出一聲銳響,落在子微先元
的左手上。

  “喔喔!”子微先元痛得哀嚎起來。

  “叫什麼叫!”鶴舞惡狠狠地說:“又沒紮到你!”

  子微先元這才發現鶴針是落在指縫中,一點油皮都沒擦到。子微先元剛鬆了
口氣,鶴舞咬牙問道:“剛才你是不是在外面偷看了?”

  子微先元剛才的確是趴在樹隙上偷看鶴舞換衣,但這會兒打死都不能承認。
他正容說道:“不許胡說!我子微先元是那種人嗎?”

  “你再說一遍!”

  “沒有!絕對沒有!”

  鶴舞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撇嘴道:“沒膽鬼!作了還不承認——你臉上怎
麼回事?不許摸!”

  鶴舞抄起把水,在空中一抹,那水停在半空,仿佛一面波光粼粼的水鏡。子
微先元這才看到自己臉上印著兩條青綠色的泥印,只有眼睛那一線是乾淨的。明
顯是子微先元剛才趴在樹隙上偷窺,把樹皮上的青苔沾到臉上。

  鶴舞拽住子微先元的耳朵,咬牙切齒地說:“這是怎麼回事?”

  子微先元先是瞪目結舌,然後板起臉,強辯道:“我是撞樹上了!”

  “還敢撒謊!”鶴舞氣惱地說道:“說!你看到多少!”

  “其實也沒有多少……”子微先元看著鶴舞的臉色,連忙改口,“我是想上
去接水,不小心滑了一跤,不小心把臉摔到樹上,你說我怎麼那麼倒楣,正好不
小心摔到那裡,又不小心看了一眼。我真不是故意……”

  “再撒謊!”鶴舞厲喝道。

  子微先元一口氣飛快地說道:“是的我看到了你真好看但我馬上就忘了。”

  子微先元換了副表情,柔聲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白天
在一起練功,晚上在一張床上睡覺,還用一個杯子喝水。有一次我們去游泳,鸛
辛、祭彤、我,還有你,都脫得光光的……”

  “遊你個頭!”鶴舞嬌叱著一拳砸在子微先元眼窩上,“那時候我才五歲!
六歲我就跟師父一起睡了!”

  子微先元努力眨著被打黑的眼睛,“是啊。我只是有一點點好奇,不知道你
長大了是什麼樣……好像變化挺大的……”

  “呯”,子微先元右眼又挨了一拳。

  一覺醒來,外面雨已經停了,子微先元與鶴舞都是精於煉氣的術者,在樹棚
休息一夜,便神完氣足。鶴舞仍冷著臉,對他不理不睬,子微先元只好輕手輕腳
地爬出樹棚,心裡盤算著怎麼哄她開心,再怎麼去找鸛辛與祭彤。

  頭頂不時有雨滴滑落,初升的陽光下,濕透的森林升起輕煙般的霧氣,四周
寂無聲息。

  子微先元舒展了一下身體,忽然手上一涼,一滴水掉在手背上。子微先元不
經意地朝手上看去,眼神突然變得鋒利。

  那並不是一滴透明的水珠,而是一滴鮮紅的血跡。

  子微先元霍然抬頭,眼睛像被烈火燒炙般猛然一跳。

  在他頭頂的大樹,懸著一具赤裸的女體。那女子四肢張開,仿佛正淩空飛翔。
她兩手被木楔釘在樹幹上,腕、肘關節扭曲,似乎被人擰碎,雙足卡在樹杈中。
她身無寸縷,兩隻豐挺的美乳高高聳起,飽滿的乳球被人戲謔地用枯枝貫穿,乳
肉鼓起。

  致命的傷勢則來自腹下。她白嫩的陰阜向外突起,大腿間柔軟的花唇仍帶著
少女嬌嫩的紅豔,此時被擠得圓張。一根手臂粗的樹枝從她下體捅入,還未剝去
的樹皮上淋淋漓漓淌滿鮮血。那樹枝有人許長短,穿透了少女整具軀體,一直從
她張開的紅唇間伸出。削尖的枝幹上沾著血淋淋的血絲。

  鶴舞剛從樹棚內出來,子微先元回手將外衣遮在她頭上,低聲道:“別看。”

  鶴舞立即停住動作,她目不見物,直到子微先元溫熱的手掌握住她的手,心
裡才安定下來。

  “出了什麼事?”

  子微先元冷靜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夜異死了。”

  鶴舞身子一顫,手指緊緊抓住子微先元。

  子微先元道:“我上去看一下,你在這裡等我。”他小聲安慰道:“我就在
旁邊,別怕。”

  子微先元身體筆直升起,直到兩丈的高空,然後伸手攀住一條細軟的樹枝,
懸垂下來。夜異淒慘的屍身觸手可及,他卻不敢伸手。躍到樹上子微先元才發現,
被削下的樹枝並沒有丟棄,那根帶著枝葉的樹幹被整根捅進夜異臀間,只有幾片
沾血的綠葉,從少女血肉模糊的菊肛中露出。

  夜異身上並沒有打鬥的痕跡,似乎是一出手就被人擒下。折斷的手腕和肘部,
完全是出於折磨的目的。她下體淌出的鮮血已經略微凝結,但色澤鮮紅,顯然不
超過一個時辰。

  子微先元不由想到,那時自己還在樹下酣睡,原以為已經離開的夜異,卻被
人擄到近在咫尺的樹上,用殘忍的手段虐殺。子微先元無法想像夜異當時的恐懼
和傷痛,也許他一抬頭,就會看到這個邀請他去碧月池作客的少女正在經受怎樣
的折磨。

  子微先元咬緊牙關,眼角微微跳動。無論兇手是誰,分明都是針對他而來。
否則不會故意將屍體懸在這裡。那麼兇手又為何要向他示威?

  思索間,夜異眼睛忽然一動。子微先元心頭猛然一窒,接著扶住她的肩膀。

  夜異艱難地睜開眼睛,她口中湧出血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樹幹從她下
身貫體而入,一直插到喉頭,卡住她的舌頭和牙齒。但這會兒又不敢移動她的身
體,若拔出樹枝,她必死無疑。

  子微先元心裡掀起滔天怒火,那個不知名的兇手施出這樣殘虐的貫體之刑,
施暴時還細緻地避開最致命的要害,夜異生機已絕,卻又一時無法死去。子微先
元自負機智,此時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在痛苦中一點一點流逝。

  夜異努力動著嘴唇,似乎要說些什麼。子微先元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
說道:“你不要開口,我來說,如果對你就眨眨眼睛。”

  “你有話對我說?是關於兇手的?”

  夜異微微眨了下眼睛。

  “可我不能拔出來……”子微先元輕聲說:“一動你就可能會死。”

  夜異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依戀、乞求,還有急切的目光。

  子微先元心裡一顫,捕捉到夜異的心意,“你知道他們是誰?你留下了證據?”

  夜異用力眨了下眼,目光側向一旁。子微先元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最後落她
右手上。子微先元怕加重她的傷勢,不敢拔出木楔,只好輕輕朝她掌下摸去。入
手的物體又細又涼,子微先元輕輕一扯,發現那物件赫然是一條銀白色的細鏈。
碧月池月女的秘法護鏈!

  子微先元把護鏈拿在手中,“你把訊息都藏在這裡面?”

  夜異使盡全身力氣,才眨了眨眼。

  “只有你們的祭司能夠解開它?”

  夜異越來越虛弱,眼神也漸漸渙散。

  子微先元斷然道:“我會親手把秘法護鏈帶回碧月池,放到大祭司座前。我
子微先元以先祖蒼龍的神威起誓:無論兇手是誰,我都會殺了他,為你報仇!”

  夜異唇角微微動著,想笑,卻沒笑出來,她無比留戀地望著子微先元,忽然
身體一動,口中和下體同時鮮血迸湧。那血仿佛開閘的泉水,順著她雪白的大腿
直淌而下,直到將樹身染得血紅。

  ***    ***    ***    ***

  子微先元坐在新修的墳堆旁,良久說道:“傳說受了枉屈死於非命的人,屍
體都很乾淨。直到遇上親人,才會流出大量的血。”

  鶴舞合掌祝禱,過了會兒,她起身道:“你的誓言夜異妹妹精魂已經感知,
再不用流連人世間。此際已升上九霄,化為星辰,與天地同在。”

  子微先元長嘯一聲,拂衣而起。

  “我要去碧月池。”

  鶴舞掠了掠頭髮,“我和你一起去。”

  大雨初晴,天地間一片新綠。兩人衣袂飄飛,在林梢禦風而行,宛如一對翩
然飛舞的雲鶴。

  “你在想那個兇手嗎?”

  “沒有。”

  那個兇手並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唯一能夠推斷他身份的,只有他的手法。遠
遠超越常人的冷靜與細緻,仿佛不是行兇,而是在完成一件作品。

  但這實在不算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在南荒,至少有十個部族還崇尚人祭。
每年耕種前,將一對男女肢解,鮮血瀝於土地,屍塊埋入田野,以此祈佑豐產,
至今仍是某些部族的習俗。因此在南荒,精於殺人,甚至以此為生的巫師絕非少
數。

  子微先元並沒有多想兇手,只要把護鏈送到碧月池,一切都會知曉。

  “我在想生死。”子微先元淡淡道:“昨天還活生生的人,今日就與泥土化
為一體。我在想,如果換作是我呢?埋在地下那個是我——不再呼吸,不再走動,
最後連精魂也被天地吞噬。只剩下一片黑色。”

  “修行是為了超過生死,可即使與天地同壽,天地殞滅之後呢?修行者都想
長生,可如果修成,看著親友一個個死去,最後只剩下你孤零零一個人,難道會
開心嗎?”

  “宗主說,超越生死,就不會再去在意生死。人世間的生老病死,也如日出
日沒般習以為常,那就是太上忘情的境界。可太上真能忘情?可忘了情的太上,
與塚中的枯骨有什麼差別?”

  子微先元悶悶不樂地說道:“活過,又死了——一路匆匆,只在生死之間行
走。真短。”

  ***    ***    ***    ***

  傳說神祇還在大地漫遊的遠古,一個女子走進南荒的沼澤,在一個月光轉為
碧綠的夜晚,與月神邂逅。伴隨著月神的祝福,她生下了十個女兒,其中最美的
一個,在月夜祭典上被月神選為聖女。這些帶有月神血裔的美貌女子,在漫長的
歲月中一直是部族的主宰。而月神降臨過的池沼,也成為碧月族的聖池。

  在百越諸族的傳言中,碧月族的月女被認為是淫蕩的化身。這是對碧月族習
俗的誤解。碧月族的男女很少組成家庭,居住在月神祭壇週邊的月女們,擁有任
意擇偶的權力。這種習俗與其他南荒諸族格格不入,但倒轉過來,正如百越國教
昊教的神官們,可以任意挑選供奉的女子一樣,只不過一是男子,一是女性。前
者倍受崇羨,後者卻倍受歧視。

  與月女相反,居住在月神祭壇的聖女必須保證貞潔,因為她們是月神的妻子。
由聖女而成為大祭司,意味著她是部族榮耀的化身,同時也是部族的神祇. 任何
對聖女的冒犯,都被認為是對月神的褻瀆。

  在子微先元想像裡,碧月池就和南荒大多數沼澤一樣,是一片渾濁的泥潭,
裡面長滿腥綠的水生蕨類,漂浮著骯髒的白萍,到處是兇殘的鱷魚出沒。直到踏
入碧月族棲居的池澤,子微先元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碧月池並不是一座池沼,而是無數大大小小的池沼相連,那些池沼是如此晶
瑩,仿佛滿地散落的珍珠,光彩奪目。每座湖沼都水源豐富,大的方圓超過千步,
小的可一躍而過。池水清澈,有的靜如古鏡,有的則湧珠吐玉,陽光下宛如仙境。

  最讓他意外的是,池沼周圍生長著無數巨型榕樹,巍峨的樹身舉頭望不到頂,
枝蔓蜿蜒披靡,一棵樹就如同一片森林。樹身寬若城牆,所有枝條連為一體,根
本無法分清哪是主幹,哪是叢生的旁枝。而碧月族人就在這樣的巨樹中建起屋宇,
用木梯和吊橋連接,形成一片城市。

  月神祭壇位於一棵古老的榕樹頂部,這棵巨榕獨自生長在一座湖沼中央,濃
綠的枝葉宛如碧雲,覆蓋在清瑩的水面上,葉間垂下無數枝條,浸入水中。中間
的樹幹就像一座山峰,樹周用藤蔓結成旋梯,翠綠的藤蔓上開滿了紫色的花朵,
花間長著金黃的花蕊,芳香四溢。遠遠看去,龐大的樹冠仿佛飄浮在水上。可以
想像,到了夜間,天空灑滿繁星,月光透過枝葉,帶著清涼的綠意浸潤在水中,
水光、星光、月光交相映照,該是怎樣的美景。

  鶴舞一手捂住胸口,眼中閃動著驚喜的光芒,良久才長出了口氣,說道:
“真是太美了,我都透不氣來。”

  子微先元張開雙臂,任由掠過湖面的輕風拂起衣衫,長歎道:“不到南荒,
怎知世間有如此美景?難怪碧月族戀棧此處,如此美景,一生足矣。”說著想到
夜異再也無法看到故土的風景,他不禁心裡一緊。

  為二人領路的是一個少女,聽到兩人稱讚自己的家園,她嫣然一笑,用婉轉
的聲音說道:“請隨我來。”說著當先踏入湖中。

  子微先元與鶴舞愕然看著那少女,只見她半身沒入水中,仿佛走在平地上一
般從容。

  “原來湖水這麼淺的?”

  子微先元走進湖裡,便發現自己錯了。落腳處並非湖底的泥沙、卵石,而是
一條隆起的樹根。鶴舞跟在後面下水,只覺得這條別開生面的水下樹橋,比尋常
橋樑更舒適自如。

  此刻是正午時分,陽光映照下的湖水極清極靜,暖暖的,不帶一絲寒意,走
到裡面,整個人都變得輕逸,像要飛起來般愜意。

  少女走到湖水中央,轉頭道:“這裡可以浸沐的。”

  少女解開長髮,彎腰沒入水中,子微先元與鶴舞學著她的樣子,用湖水洗去
一路風塵。到了樹下,幾人坐在湖旁潔白的圓石上,暖風輕拂,不多時衣衫便乾
了。

  這裡已是禁地,那少女自去稟告,子微先元與鶴舞就在樹下等候。鶴舞道:
“我以為聖地都像昊教的崇神宮,翼道的十羽殿一樣神神秘秘,外人連看都不能
看一眼。沒想到碧月池會是這麼平易。”

  子微先元卻覺察出此處並不像外觀看起來一樣平靜,自從進入湖中,他的靈
覺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制,大幅削弱。從樹身的厚度可以推斷,這棵巨榕比他
想像中還要古老,在樹根周圍的湖水深處,似乎有一個龐大的法陣,在以令人難
以察覺的速度緩慢動轉。如果守衛祭壇的祭司認定他是敵人,也許他永遠也無法
登上古樹。

  鶴舞朝四周張望著,說道:“月女住在那邊嗎?”

  這座碧月族的聖池周圍同樣生長著茂密的榕樹。雖然不及月神祭壇的古榕龐
大,也是枝條茂密。月族的女子們隨著樹勢高低,在樹身上開出房間,所有的樹
門都朝向湖沼中央的古榕,每個門洞都切出一個半圓的露臺,欄杆上開滿紫色的
蝴蝶蘭。

  子微先元道:“是的。那是月神之女的居處,與世間最華麗的宮殿相比也不
遜色。”
2018-11-12 12:4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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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引路的少女請兩人進去,“碧琴祭司在裡面等候。”

  沿著開滿鮮花的旋梯行走,鶴舞開心得幾乎要飛起來。旋橋盡頭是一處半圓
的露臺,這處露臺位於古榕中間,離腳下的湖水將近十丈,立在露臺上,周圍的
景色盡收眼底。

  從露臺正中的門洞進去,是一座寬敞的樹廳。子微先元原以為這些樹屋都是
用利器直接在樹身中開鑿出來,進到廳內才發現裡面沒有任何砍切的痕跡。不知
碧月池的女子們用了怎樣的法術,使樹身從中裂開,自然生長成這樣的大廳。

  碧琴祭司立在廳內,她年約三十,穿著湖綠的衣衫,姿容婉靜。碧月族的女
子都擁有白皙的肌膚和明媚的大眼,五官分明。相對于南荒其他部族的女子,她
們身材更為高挑,四肢修長。由於對月神的崇拜,她們從不紋身,時刻保持肌膚
的潔淨,衣著也顯得十分素雅。

  碧琴祭司有些訝異地看了鶴舞一眼,似乎驚訝于她的美麗,然後柔聲道:
“兩位客人從遠方而來,一路辛苦。”

  子微先元一揖到地,恭敬地說道:“我們來自瀾山雲池,希望能在月神的祭
壇拜見你們尊貴的大祭司。”

  碧琴祭司道:“碧月池的祭壇從來沒有外人踏入過。也許我可以將你們的善
意轉告給月祭司。”

  子微先元絲毫沒有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說道:“是這樣的。我們剛從梟峒來,
在路上遇到來自聖池的月女。”

  聽到梟峒,碧琴祭司神情頓時一震。子微先元取出秘法護鏈,小心地放在案
上,碧琴祭司霍然起身,“她們在哪裡?”

  子微先元將自己遇到夜異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碧琴祭司,只是略去了她們被
分食虐殺的慘狀。

  碧琴祭司顧不得道謝,匆忙取過護鏈,說道:“失禮了。請兩位在此等候。”

  碧琴急急轉入內廳。鶴舞道:“本來還想能看到她們的月神祭壇,不知道該
有多漂亮。喂,”她壓低聲音,“大祭司是不是長得很美?”

  子微先元道:“只有見過才知道吧?”

  鶴舞歎了口氣。

  引路的少女進來奉上果疏。子微先元朝她笑了笑,“我叫子微先元,你呢?”

  “夜穎。”

  “夜穎……真是好名字。”子微先元微笑道:“大祭司是住在這裡嗎?”

  夜穎對俊雅隨和的子微先元很有好感,道:“月祭司住在上面,樹頂是神明
的祭壇。”

  “大祭司是不是很少露面?”

  夜穎掩口笑道:“月祭司要祭祀月神,只在每年祭典時才出現。”

  子微先元想起一事,好奇地問道:“聖女也在這裡嗎?”

  夜穎搖了搖頭,“沒有聖女。”

  子微先元一怔,“沒有?”

  夜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到七月才挑選啊。”

  聖女是大祭司的繼任者,一般聖女繼任大祭司時,都會指定下一位元聖女。子
微先元清楚記得,那支十年前的竹簡上曾記載過,碧月池除了大祭司,還有一位
豆蔻年華的聖女。

  難道竹簡中記載的大祭司已經故去,由聖女繼任為新的大祭司,還沒有挑選
新的聖女?但記載中那位元大祭司年紀並不大,即使十年後的現在也正值盛年,怎
麼會突然故去?

  夜穎問道:“你見過碧琳祭司她們嗎?夜異還好嗎?”

  子微先元收攏思緒,低聲道:“她們出了些事。”

  夜穎怔了一下,然後撫住胸口,“願月神庇佑她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透過廳門,能看到對面月女居住的樹屋上一盞盞燈次第
亮起,映出樹影中那些婀娜的身影。夜穎舉了盞燈過來,將廳內的燈一一點燃。

  那些小巧的銀色燈燭懸在捲曲的藤蔓末尾,就像浮在空中一樣輕盈。燈內的
火苗並不大,卻光亮無比。看到子微先元好奇的目光,夜穎道:“這裡的池沼有
一種白斑鯖魚,用它的油脂燃燈,光熾明亮,而且溫度很低,不會引起失火。還
有,它沒有煙氣,點燃的味道像花香。”

  子微先元聞了聞,“果然有花的香氣,很像百合。這裡真和仙境一樣,不但
風景奇美,連魚都這麼不俗,還有像妹妹……”子微先元強挨了鶴舞從後面踢來
的一腳,涎著臉道:“……這麼漂亮的人物,怪不得說這裡受到了月神祝福。”

  夜穎毫不掩飾地看著他,笑道:“你既然喜歡,就住下來好了。”

  子微先元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再想到碧月族都是女子擇偶,不敢再孟浪了,
客氣地笑道:“我真想留上幾日呢,可惜我們還有事,過幾日就該離開了。”

  夜穎有些失望,“哦。”

  子微先元用指尖觸了觸燈火,頓時燙的一縮。不過鯖魚油燃的燈確實與其他
火焰不同,溫度接近沸水,雖然燙手,但很難燒著其他物品。碧月族依樹而居,
最怕失火。用這種鯖魚油燃燈真是得天獨厚,連子微先元都有些心下羡慕,想著
能不能帶些回去。

  子微先元正待詢問,碧琴祭司從內廳出來。面色凝重地說道:“月祭司請兩
位入內。”

  內廳有一道向上的階梯,階梯完全是在樹內,外面看不到絲毫痕跡。階梯很
長,盤旋著向上升去,還有許多不知通向何處的岔路,木梯的紋理都被磨得光亮,
仿佛塗了一層琥珀,顯然經歷了漫長的歲月。

  轉彎時,鶴舞拉住子微先元,悄聲道:“大祭司不是不見客嗎?為什麼要見
我們?”

  子微先元道:“也許是因為那條護鏈吧。”

  “護鏈怎麼了?”

  子微先元摸著下巴說:“大概是解不開吧。”

  鶴舞狐疑地看著他,“那是她們的秘法護鏈,大祭司怎麼會解不開?再說大
祭司都解不開,叫我們去有什麼用?難道你能解開嗎?”

  “我當然解不開。不過……”子微先元貼在鶴舞耳邊,小聲道:“給護鏈再
加一道特別的禁制,我還是能做到的。”

  鶴舞怔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上下看著子微先元,恍然道:“你好卑鄙
啊……”

  子微先元謙和地說:“哪裡哪裡。我只是盡力罷了。難道你不想見見大祭司
嗎?”

  階梯盡頭是長長的門廊,兩側的樹龕裡擺放著綠色的水晶雕飾。整座設置在
樹內的宮殿都沒有裝置門窗,只有了層淡綠的輕紗遮掩。穿過門廊,祭司挽起門
前的碧紗,然後悄無聲息地退開了。

  子微先元與鶴舞踏入門內,只見眼前是一座圓形的大廳。大廳中間是一座晶
瑩剔透的水池,池沿用無瑕的白玉砌成。池前擺放著一塊平整光滑的白色長石,
上面放著夜異那條秘法護鏈。長石周圍還有幾塊充當座椅的白色圓石,通體瑩潤,
看不出絲毫雕飾的痕跡。

  玉池上方的樹廳頂部,懸浮著一面透明的水晶圓鏡,透過水晶能看到一個圓
孔,筆直通向璀璨的夜空。大廳對面有一扇窗戶,窗前垂著碧煙般的輕紗,窗沿
虯盤著蒼青色的古藤,藤上盛開著碩大而飽滿的白色花朵。每朵花的花蕊都開出
另一朵花,連成長長一串,猶如雪白的豹尾。

  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窗前,凝望著遠方天際初升的明月。她穿著瑩白的長袍,
背影仿佛月光般一塵不染。在她纖細的腰間束著一條絲帶,光潔的長髮向上盤起,
露出象牙般潔白的玉頸,在她髻上束著一條銀鏈,上面嵌著一顆碩大的明珠,光
澤澄淨,宛如月華。她身材修長而挺拔,除了髻上的明珠,再沒有任何多餘的飾
物,在月光映照下散發出聖潔的光輝,令人自慚形穢。

  子微先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可以斷定,面前的女子就是竹簡上記載的
那位大祭司。僅僅是一個背影,就顯露出女主人傾城豔色,身為碧月族大祭司的
無上尊榮。只有習慣了掌握權力的人,才會有這種無言的尊貴。

  一個柔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雲池,是北方來的秘法方士吧。”大祭司望
著窗外,淡淡道:“為何要到我們南荒?”

  子微先元道:“雲池一脈隨道而來,逐道而往,道之所至,雖萬里而不舍,
何況南荒。”

  “什麼是道呢?”

  “道為水德,高下往復,圓轉如意。道為火德,依之則盛,違之則衰,循道
則明,離道則滅。水火相濟,即為大道。”

  月祭司悠然道:“我聽過北方的秘法方士衍說五行。道既然為水火,那麼木
呢?春來花木蘇醒,夏來隨處滋長,秋殞冬落——這是北方的道。南荒的樹木永
遠都是綠的,永遠只有春夏。南荒的道與你們北方的道不一樣。”

  子微先元應聲道:“祭司所言只是小道,南荒的樹木也有生死枯榮,一花一
葉終有凋零,這才是天地大道。”

  “這碧月池是否有枯殞的一天?”

  話到此處已經是弓在弦上,子微先元心一橫,“有!”

  “有嗎?”

  月祭司轉過身,廳內忽然一亮,仿佛天際的明月湧入廳中。子微先元心頭震
顫,望著眼前豔光四射的女神,幾乎透不過氣來。

  月祭司身材比他還高了少許,風姿綽約,狀若女神。柔軟的腰肢纖長動人,
身材修長婀娜。她五官精緻之極,潔白的臉頰晶瑩如玉,散發出月華般的光澤,
夜間看去依然光彩照人。

  子微先元暗叫一聲“不虛此行”,一面回視過去。月祭司的雙眸極富神彩,
子微先元從未見過這樣清瑩而深邃的眼神,在她眼前,仿佛天地萬物都無法遁形。
仔細看時,那雙美眸中,透出一抹異樣的碧藍,使眼前的女子更多了一絲神秘。

  月祭司忽然一笑,就像明月穿雲而出,令天地都為之失色。子微先元曾見過
足以銷魂奪魄的笑容,那多是一些邪派女子施展媚術,使人在不留神中被迷惑心
智。但大祭司的笑容沒有半點媚意,有的只是純粹的美麗。

  月祭司掃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這些小術就可以難住我嗎?”

  她揚手輕拂,秘法護鏈上那層異樣的藍光應手褪去,還原為銀白的光澤。

  子微先元心頭震顫,他在夜異遣留的護鏈上設下禁制,並非出於惡意,三分
是為了見見芳名遠播的大祭司,另有七分是想試試碧月池的手段。沒想到大祭司
舉手間就破去了他的禁制,仿佛那只是一層微不足道的灰塵。

  “我只是想看看是誰在護鏈上做了手腳。”月祭司清瑩的目光落在子微先元
身上,莞爾道:“看起來風流文雅,卻有一副好膽量。”

  子微先元苦笑道:“請大祭司恕小子無禮。”

  月祭司緩緩道:“公子將護鏈帶到此處,碧月池深感大德,豈敢怪罪?”

  她沉默片刻,輕歎道:“夜異是死了麼?”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

  月祭司走過來,拿起護鏈,仔細看了看,然後把護鏈合在掌中,輕輕一按,
投入水池。

  護鏈靜靜躺在水底,片刻後,一副淡綠的畫面,浮現在平滑如鏡的水面上。
那是一座茂密的森林,叢生的樹幹和藤蔓在畫面中飛快閃過,顯然護鏈的主人在
林中疾奔。忽然間,畫面猛然一顛,整個倒懸過來。

  月祭司看著水上夜異用生命留下的畫面。一段漫長的黑暗之後,一隻手扯斷
了護鏈。夜異似乎處於極大的痛苦之中,握著護鏈的手指不住顫抖,她拼盡所有
力量,將最後一個意象注入護鏈。

  那是一個高大的武士,魁梧的身材孔武有力,散發出逼人的霸氣。他的面孔
隱藏在一個巨大的黑色頭盔之後,只露出一雙兇悍的眼睛。水面上可以清楚看到,
他的瞳孔是紅色的。沒有絲毫感情的眼神,就像一頭直立的野獸。

  “這是梟武士,峭魃君虞的軍隊多是這種裝束。”子微先元仔細將那副畫面
印在心底,他有種預感,不久自己就將和這雙眼睛的主人見面。

  水面的幻影漸漸散去,最後是夜異哀婉的眼神。

  月祭司靜默良久,然後道:“她下個月才滿十六歲。那一天,夜異應該在月
神殿裡度過。與每一個滿齡的月女一起,找尋自己中意的男子。”

  “先元無能,未能衛護夜異平安。”

  月祭司輕歎道:“原怪不得你,是我讓她們去的。峭魃君虞……有那麼可怕
麼?”

  子微先元將此行經過一一告知,連懷疑在峭魃君虞宮帳中有倖存的月女也未
曾隱瞞。

  月祭司用心聽著,然後道:“他座下有多少梟武士?”

  子微先元推算了一下,“我見到的不足二百名。但能佔領盧依,至少超過一
千名。”

  月祭司道:“碧月族已經許多年沒有離開過這片湖沼。我們崇奉月神,不願
打破這裡的寧靜。但現在——不祥的徵兆已經降臨。”

  月祭司眼中泛起逼人的神彩,“任何擁有鬼月之刀的人,都將是碧月族的敵
人。”

  子微先元道:“現在看來,最可能得到鬼月之刀的就是峭魃君虞。大祭司明
鑒,諸秘禦法宗已在百越玄司閣達成協議,將其列為共同的敵人。子微先元此行
是奉宗主之命,赴梟峒探測峭魃君虞虛實。數月內,敝宗將傾力南下。月祭司可
有意與我雲池宗結為盟友?”

  月祭司道:“碧月僻居南荒,與瀾山更是相隔千里。結盟之事,為我碧月族
計,只能舍遠求近。”

  子微先元正容道:“請大祭司放心,峭魃君虞勒逼夷南辰瑤女王交出金杖玉
牒,為此夷南已與敝宗結盟,將在夷南城與梟軍決戰。”

  月祭司思索片刻,然後道:“既然如此,碧月族也與兩方結盟。”

  子微先元喜出望外,他此行一舉為雲池宗結交兩位盟友,尤其是獲得碧月池
的支持,實在是意外之喜。

  子微先元深施一禮道:“多謝大祭司。”

  月祭司淡淡道:“這是為我碧月族存亡所計,彼此各取所需,何必多禮。”

  子微先元道:“辰瑤女王已經召集了夷南所有武士,敝宗弟子也陸續抵達。
玄司閣稱,若梟軍傾巢而至,百越也將遣軍支援。”

  月祭司揚聲道:“碧琴。”

  剛才的祭司碧琴悄然進來。

  月祭司平靜地說道:“立即從族中挑選五百人,要最好的戰士和弓手,還有
三十名能夠施法的月女,都要最出色的。由你和碧韻帶領,必須在六日內抵達夷
南城。”

  碧月族人口並不多,五百名戰士和三十名月女等於帶走了族中所有的精英。
而六天趕至夷南,更是難以完成的任務,但對碧月族人來說,大祭司的口諭就是
神明的旨意,身為祭司的碧琴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立刻去挑選戰士。

  子微先元與鶴舞起身告辭。月祭司道:“碧月族傾力而出,只為取回鬼月之
刀。請貴宗留意。”

  子微先元聞聲知意,立即說道:“若敝宗得到此刀,必不敢自專,定當奉於
大祭司駕前。”

  月祭司一笑,把目光轉向鶴舞,“美麗的女孩。月神會祝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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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舞一手捂著胸口,長長鬆了口氣,喘息道:“好像做夢一樣……大祭司會
那麼美,簡直像一位活生生的神。”

  子微先元躺在榕樹的枝椏間,兩手枕在腦後,說道:“你注意到了嗎?整個
交談中,大祭司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情緒波動。無論是看到護鏈中的兇手,還是與
我們結盟,始終都顯得非常平靜。很少有人能把情緒控制得這麼好。”

  鶴舞道:“但她不是平常人,一生下來就被當作是神。真不明白,她的光華
為何會那麼亮。那麼白的肌膚,還透出月光一樣的光澤。而且她還那麼高大,在
她面前,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麻雀。”

  子微先元小聲道:“還是發育不良的那種……哎喲……”

  鶴舞狠狠把他踢到樹下,扭頭走進樹屋。

  五百名戰士和弓手在半個時辰內集結完畢,連同三十名月女,由碧琴、碧韻
三名祭司帶領,連夜趕赴夷南。

  子微先元與鶴舞住在月神祭壇旁邊的樹屋內,四周鯖魚油燃起的燈火仿佛閃
爍的星光,散落在碧月池的榕樹森林中,與夜幕上的繁星交相輝映。碧月池的夜
空宛如厚厚的天鵝絨,在湖水映照下,浸潤著一層藍汪汪的光澤。靜謐的空氣中
飄浮著淡淡的花香,天地間一片安祥。

  但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平靜的。拂曉前一刻鐘,子微先元突然從睡夢中驚醒。
他聽到一個奇異的聲音,似乎是戰鼓的轟鳴。子微先元凝神聽時,那聲音又消失
了。碧月池的夜晚靜悄悄寂無聲息。

  子微先元鬆了口氣,重新躺下,準備再次入睡。頭剛挨到枕頭,他忽然躍起,
沖到門外的露臺上。

  遠方的明月仿佛蒙上一層薄霧,環繞著濕濛濛的光暈。一個細小的黑點出現
在月亮下方,接著越來越多。

  “梟武士!”

  子微先元狂喝一聲,拉起鶴舞,飛身向池中的巨榕掠去。

  那些武士來得極快,子微先元剛掠過池中,身後“嗤”的一聲銳響,利箭從
他肩頭擦過。

  一個少女現身在榕樹高處,嬌聲道:“是誰?”正是夜穎。

  子微先元從水面上一躍而過,騰身掠上樹枝,高聲叫道:“是梟軍!快告訴
大祭司!”

  最快的一名梟武士已經飛到池水上方,他目光森冷地舉起石矛,朝子微先元
背心擲來。

  子微先元旋身握住劍柄,“繃”的一聲弓弦輕響,一枝綠色的小箭閃過夜空,
穿透了那名梟武士的喉嚨。

  子微先元擊飛石矛,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子立在榕樹中段的露臺上,一手
挽弓,瞄向空中飛翔的梟軍。

  夜穎道:“是碧津祭司。”

  碧月池除了大祭司月映雪,還有四位祭司,碧琴、碧韻、碧津、碧琳。碧琳
當帶夜異等人南入梟峒,被梟軍擒獲,不知生死;碧琴、碧韻帶領族中精銳趕赴
夷南,剩下的這位就是碧津了。

  碧津用的弓箭都小巧精緻,看上去就像玩具一樣,但她每次張弓,都有一名
武士中箭跌落。無論是技巧還是威力,都令人歎為觀止。

  黑色的梟翼遮蔽了月光,梟背上的武士居高臨下,潮水般席捲了整個碧月森
林。從睡夢中驚醒的碧月族人剛從樹屋奔出,就被空中襲來的利箭和石矛射殺。
有的梟武士勇悍之極,甚至駕梟飛入樹屋,在裡面盤旋劈刺,然後帶著滿身鮮血
沖上夜空。

  子微先元緊盯著從天空逼來的梟軍,他無法相信梟軍會在這裡出現。按照他
的估計,峭魃君虞和他麾下的梟武士應該在數百裡外的夷南邊境。此刻碧月族的
精銳剛剛離開,梟武士就傾巢而至,時間楔合得根本不像巧合。難道梟軍兵鋒所
指並非他宣稱的夷南,而是碧月池?甚至於他們一直守在碧月池外,目睹了碧月
族戰士離開,才趁虛而入?

  數十頭巨大的夜梟飛過碧池,武士們用木盾掩住身體,朝月神祭壇逼來。碧
津所在的露臺成為眾矢之的,利箭和石矛雨點般傾落下來。

  碧津一連射殺兩頭夜梟,自己也險些被石矛刺中。夜穎和月神殿內的少女紛
紛拿起弓矢,在樹間與梟軍對射。

  子微先元提劍而起,獨自守在枝頭,任何梟武士飛到身週三丈以內,他都是
一劍劈出,將來敵斬落。

  鶴舞驚訝地看著他。這個小師叔一向喜歡偷懶耍滑,平常能坐著絕不站著,
能躺著絕不坐著。論起練功的辛苦,別說跟鸛辛和祭彤比,甚至連自己都不如。
沒想到了認真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這種隔空劈刺毫無花巧,全靠催發劍氣傷人,
最耗費真元。鶴舞猜度,如果換作自己,頂多能把劍氣催發到丈許遠近,劈出十
餘招就會力竭。而子微先元連出十餘招仍是神完氣足,氣脈悠長,顯然實力高出
自己不止一籌。

  想到這裡,鶴舞不禁氣惱起來。憑什麼一起入門他會比自己高明,還高出這
麼多!

  子微先元這會兒顧不得理會鶴舞的小女孩脾氣。雖然不斷有武士從梟背跌落,
墜入池中,但蜂湧而至的夜梟卻越來越多。包括碧津祭司在內,這些女子都沒有
與會飛的敵人交過手,不多時,守衛月神殿的女子便人人帶傷,連碧津也不能幸
免。

  新來的數十名梟武士編成隊伍,一排舉盾,一排持矛,最後一排挽起鐵弓,
扇形朝池心的古榕神殿飛來。他們避開守在枝頭的子微先元,朝露臺上的碧津等
人攻去。

  碧津射出的箭矢都被梟武士用木盾擋住。伴隨著襲來的箭雨,一名身材壯碩
的梟武士從梟背翻身躍下,仿佛一塊巨石落在露臺上,發出一聲悶響。他雙手各
持一支石矛,狂喝著盤旋舞動,宛如一股黑色的龍捲風。

  碧津和身邊的少女們還拿著弓矢,眼看著那名梟武士在臺上縱橫衝突,卻無
法阻擋。一名碧月族少女躲避稍慢,就被鋒利的石矛攔腰切開,鮮血奔湧。

  子微先元守在枝頭,無法回援,鶴舞連發三枚鶴針,都被那武士磕飛,眼看
著神殿露臺就要失守,忽然一道白光劃過,正射在那名梟武士背上。

  “蓬”的一聲悶響,那名梟武士背脊仿佛被重物砸斷,單膝跪在木臺上,口
鼻溢出鮮血,他背上犀甲盡碎,再也無力站起來。那物體在他身上一彈,掉在台
上,卻是一朵雪白的豹尾蘭。

  盤繞著古藤的榕樹高處,風姿如畫的月祭司正立在窗前,她纖長的手指瑩白
如玉,左手挽著一張銀色的長弓,右手緩緩折下一支豹尾蘭,扣在弦上。

  雕著奇異花紋的銀弓彎成滿月,接著弓身微微一顫,彈回原狀。那朵豹尾蘭
仿佛在虛空中飛行,雪白的花瓣帶著朦朧的光澤,旋轉著緩緩綻開。

  刹那間,豹尾蘭就掠過二十丈的距離,飛到梟武士上空。輕柔的花瓣凋零下
來,猶如飄渺的花雨片片飛出。那些兇悍的武士們沒有理會花雨的存在,各自乘
梟猛進,只在花瓣近身時舉盾擋格。

  那些花瓣輕如細雨,落在包著皮革的木盾上,持盾的武士卻如受雷殛,連人
帶梟跌入碧池。花雨落處,排列整齊的梟騎頓時散亂,露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奇
怪的是,那些武士從高空跌入池中,碧綠的池水卻沒有濺起絲毫水花,依然幽深
如故。

  月祭司這一箭震駭全場,大驚之下,餘下的武士紛紛勒住坐梟,向後退去。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這個浸滿鮮血與殺戮的拂曉出現了片刻寧靜。突如
其來的梟武士在短短一刻鐘內已經控制了整個局勢。除了距離最近的幾名月女沖
出羅網,負傷登上月神殿,其他碧月族人不是被梟軍射殺,就是被困在樹屋內。

  “這麼多梟武士,峭魃君虞那個魔王也來了嗎?”鶴舞髮絲有些散亂,她乾
脆把長髮挽起,露出白玉般的柔頸。

  子微先元手背被箭矢劃破,他撕開衣服纏在手上,然後朝神殿走去。

  “你去哪兒?”

  子微先元道:“去向大祭司賠罪。”

  碧月族中的精銳大多已奔赴夷南,守衛神殿的多是些未成年的少女,剛才倉
促應戰,不少人都負了傷,好在她們有古榕可以藏身,損失並不如想像中嚴重。

  子微先元進入內殿,躬身深施一禮,“小子不知梟軍來此,請大祭司恕罪。”

  碧津氣恨地瞪了他一眼,若非他說峭魃君虞志在夷南,碧月族也不會被敵人
趁虛而入。

  月祭司道:“是我下的決斷,與公子無關。”她轉過頭,“碧津,你的主意
呢。”

  碧津道:“現在我族如果啟動古榕的法陣,還可以支援一段時日。眼下我立
刻讓人去尋碧琴、碧韻,命她們回援。”

  “不可!”子微先元急道。

  “為何不可!”碧津厲聲道:“這次來的梟武士足有千數,分明是梟軍主力,
碧琴此行註定是徒然無功,難道由她們在夷南空等,卻讓我們困守此地?”

  子微先元道:“梟軍已將聖池團團圍住,突圍並不容易。況且碧琴、碧韻兩
位祭司出發近三個時辰,即使去追……”

  “兩個時辰足矣!”碧津打斷他,“碧琴得信時走出五個時辰,立刻返程,
至多四個時辰可回到聖池,也就是六個時辰之後,剛入夜時分。到時內外夾攻,
梟軍之圍必解。”

  “碧津祭司所計不差。”子微先元道:“但碧祭司是否算過,這等於讓碧琴、
碧韻兩位祭司不眠不休全速奔走九個時辰。兵法雲:千里奔襲,必厥上將軍。何
況敵人是能飛的梟軍。”

  殿內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緩緩響起,“你們知道我現在最怕什
麼?”

  碧津和子微先元都把目光投向窗前的大祭司。

  月祭司正立在窗口,注視著池外飛翔的梟武士,她精美的五官猶如象牙雕成,
在微亮的晨曦下清晰動人,那雙帶著碧意的星眸隱隱閃動光彩。

  “我怕梟軍焚毀樹屋,攻殺我族人。更怕他們以此為誘餌,引誘碧琴、碧韻
回援。碧津,這少年說得不錯。梟軍這一次是有備而來。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時
就有一支梟軍在五十裡外等待碧琴她們。”

  月祭司長眉一挑,朗聲道:“碧津,你立刻遣人突圍,但要告誡碧琴,無論
發生什麼事,都不能回援!”

  碧津失聲道:“大祭司!”

  “此時不能回援,又不是永不回援。”月祭司淡然道:“梟軍勞師遠征,未
必就能久戰。讓碧琴攜帶我的信物,面見夷南女王。請她遣出兩軍,一支援助我
族,另一支徑入梟峒。”

  月祭司輕拂著窗前濃綠的枝條,“峭魃君虞如不聞訊立返,進退失拒之下,
這裡就是他葬身之地。”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曲劃分明,先元受教了。”

  碧津猶豫道:“這樣等於以我族獨自抵禦梟軍,時日一長,只怕損傷過甚。”

  月祭司望著窗外,良久道:“也只好如此了。”

  碧月池的湖岸成為一條無形的界線,那些飛揚跋扈的梟武士們不敢再越聖池
一步。但湖岸以外,數以千計的黑色夜梟降落在翠綠的榕樹上,樹間開滿蝴蝶蘭
的藤橋被砍斷開來,枝葉間灑滿斑斑血跡。梟武士們有條不紊地清理著戰場,他
們用長刀砍下死者的首級,把重傷的碧月族女子挑在矛尖,殘忍地欣賞著她們垂
死的呻吟。讓困守神殿的諸女看得目眥欲裂。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久聞碧月池大祭司術法通神,今日一見,果不
虛傳。”

  月祭司靜靜立在窗前,面上不動聲色。

  此刻天色已亮,那老者聲音在碧池上空回蕩,卻不見蹤影。那老者朗聲道:
“區區碧月一族,不足我王揮鞭一擊。若大祭司此刻請降,入我王帳下,充為媵
妾,猶可保全族裔,否則……”

  月祭司美眸生寒,纖指撫在弓上。

  那老者的話語愈發尖刻挖苦,“月映雪!碧月族數千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間!
若你解衣跣足,赤體出降,將月神殿改為行宮,盡置族中美女于內供我享用,還
可保住此樹。否則攻下碧月池,老夫就把這棵老樹一把火燒個乾淨。”

  碧津和族中女子都面露激憤,大祭司在她們心目中有如神明,受人如此污辱,
人人都憤懣不已。

  鶴舞皺眉小聲道:“好無恥……若是我,寧願死也不會降。”

  子微先元道:“那老傢伙當然知道,無論碧月族人還是大祭司都不會投降。
這樣的勸降其實是挑釁,不過是想激怒大祭司。”

  鶴舞訝道:“為什麼要激怒她?”

  “因為生氣會不冷靜,不冷靜就容易犯錯誤。”

  鶴舞最不耐煩聽這些,“不要說了,好煩……咦?”

  月祭司手中的銀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拉動,忽然張開。她揚手從窗口折
下一支豹尾蘭,搭在繃緊的弓弦上,接著銀弓一振,那朵豹尾蘭箭矢般飛向二十
丈的高空,有如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多餘的動作。

  虛空中驀然伸出一隻姣好的纖手,那隻手拇、中二指相對,尾指翹起,食指
微曲,以一種奇異的手法,將豹尾蘭挾在指間。

  她手法雖快,卻無法抵禦蘭花上沛莫難當的靈力,那朵豹尾蘭在她指間一滯,
接著爆起一團耀目的光焰。

  黑暗中現出一名梟禦姬蒼白的面孔,她神情慘澹,顯然為擋住這朵豹尾蘭受
了重傷。她捂住喉頭,口角溢出鮮血,染紅了她赤裸的雙乳。

  清晨的天空仿佛被撕開一角,本來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緩浮現出一對巨大的羽
翼。那是一頭體形龐大的巨梟,它黑色的羽翼長達數丈,在初升的陽光下散發著
邪異的氣息,彎鉤般的巨喙和利爪包著金燦燦的黃金,墨藍色的眼球仿佛深潭,
顯示出它在梟群中桀驁不群的地位。

  梟背上坐著一名高大的武士,他身材偉岸,寬闊的肩膀佩著佈滿尖鉤的肩甲,
一頂黑色的頭盔遮住了他大半面孔,只露出一雙奇異的紅色眼睛。他傲然看著遠
方的大祭司,就像一名雄居天下的霸者,流露出逼人的霸氣。

  他手一揮,那名赤體坐在他身前的梟禦姬仿佛一朵落花,輕飄飄殞落下來,
墜入碧綠的池水。

  “我,峭魃君虞,南荒和天下的主人。梟幟所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聲音沉渾雄壯,字句間充滿爆炸的力道,仿佛一串驚雷滾過天際。

  月祭司正要開口,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那個騎鳥的!敢與少爺打上一場嗎?”

  子微先元白衣撕下一角,看上去有礙觀瞻,索性扯下來掖在腰間,露出白練
似的上身,飛身躍上枝頭,一手指著空中的梟王。他身長肩闊,肌肉精壯而緊湊,
雖然不像平常武士那樣肌肉虯結誇張,卻充滿了旺盛的精力。
2018-11-12 12: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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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微先元雙眼緊緊盯著遠處的峭魃君虞。第一眼看去,他就覺得眼前的男子
有種異樣的熟悉感,似乎在其他地方曾經見過。略一思忖,子微先元想起那條秘
法護鏈中的影像,魁梧的身體,血紅的眼睛……夜異遇到的並非梟武士,而是峭
魃君虞本人。

  峭魃君虞目光一閃,座下的夜梟張開金黃的巨喙,發出“嘎”的一聲尖叫,
鼓動著翅膀躍躍欲試。

  國師聲音響起,他低咳一聲,說道:“無名之輩,何勞我王動手。”

  岸旁不知何時多了一群女子,她們頭戴羽冠,手腳纏著皮腕,比那晚所見時,
身上只多了一層薄紗蔽體,雪膚花貌,正是峭魃君虞身邊的梟禦姬。

  說話的是其中一名女子,她長身而起,輕啟朱唇,“碧月族女子為貴,卻讓
一個外人來守護月神殿,可供一笑。”她身材婉妙,姿容甚美,口中吐出的卻是
國師蒼老的聲音,聽在耳中令人心浮氣燥,說不出的詭異妖邪。碧月池諸女都流
露出意外和詫異的表情。

  若不是在梟峒見過申服君與巫耽一戰,子微先元也不免為之分神,但此刻他
胸有成竹,拔出古元劍,屈指在劍上一彈,清越的劍吟響起,猶如一泓清水,洗
去了梟禦姬怪異的聲音。

  子微先元不等她再開口,便從枝頭一躍而起,貼著身下碧綠的池水橫掠而過。
那名梟禦姬從身後接過兩柄短刀,然後飛身躍起,輕易就搶到子微先元上方。她
纖腰一折,身體有些僵硬地揮刀朝下掠去。子微先元長劍一劃,碧綠的池水濺起
一道弧狀的水幕,將梟禦姬與身後的池岸隔開。

  此時正是第一縷晨曦透過地平線的刹那,劍鋒激起的水幕猶如一道水鏡折射
出七彩的光線。子微先元蛟龍般昂起身,趁著池岸被水幕隔開的機會,一把扭住
那名梟禦姬的脖頸。

  梟禦姬木然望著他,仿佛失去神智的瞳孔沒有絲毫懼意。子微先元心一橫,
小聲道:“我想,你死了會比活著更好。”說著挺劍從她肋下刺入。

  一串溫涼的鮮血從劍鍔下湧出,子微先元鬆開梟禦姬,白鶴般沖天而起,直
刺空中的峭魃君虞。

  無論是峭魃君虞,還是神殿內的大祭司,都不會想到這個年輕人會如此輕易
地斬殺一名梟禦姬。只有子微先元知道,這些梟禦姬只不過是被改造過的普通女
子,她們就像一排精美的玩偶,當主人需要時,可以隨意操控她們的肉體和神智。

  當日在梟峒,來自翼道的巫耽窺出其中奧妙,利用銅鏡隔斷梟禦姬與她背後
操控者的聯繫。子微先元不過是有樣學樣,借助池水形成水鏡,一擊得手。

  坐在梟背上的峭魃君虞挑起唇角,露出一個殘忍的獰笑,他反手從梟背上摘
下一根長矛,長臂一揮,黑曜石製成的矛尖撕開空氣,發出雷鳴般的悶響。

  峭魃君虞高聲道:“此矛名曰破雷,曾一矛穿透盧依大長老六子二女,矛下
伏屍千計。此時矛鋒尚有餘血,閣下不妨不一嘗。”

  子微先元右手持劍,左手兩指平按腕間,長劍一挑,正落在矛勢最強處,毫
無花假的與峭魃君虞硬拼一記。

  “叮”的一聲,黑色的矛鋒濺起一串石火,鋒銳之極的矛鋒被磕出一個米粒
大的缺口,細小的黑曜石飛濺出來,在子微先元身上劃出一條細長的血痕。另一
塊迸裂的碎片則濺在峭魃君虞身上,被堅硬的犀甲擋住。

  子微先元翻身退開丈許,然後雙臂一揚,懸在半空,長笑道:“讓梟王說著
了,果然是支破矛。”

  峭魃君虞臉色陰沉地盯著他,忽然座下夜梟一個鼓翅,悄無聲息地逼到子微
先元身前,舉矛朝他胸前刺去。

  峭魃君虞座梟的迅捷超乎子微先元的想像,他的古元劍長不過四尺,峭魃君
虞的石矛卻長達丈二,無疑處於劣勢,這一趟峭魃君虞含怒出手,矛上雷聲大作。
子微先元不敢大意,他倒提長劍,將劍脊貼在臂下,然後曲起肘臂,利用手臂的
力量擋住峭魃君虞盛怒的一擊。

  一聲金石交鳴的震擊響徹全場,梟背上峭魃君虞雄壯的身體仿佛一座山峰,
硬生生將子微先元撞開。子微先元連翻幾個跟鬥,最後抬手在虛空中一按,勉強
穩住身形。這邊峭魃君虞已經催動夜梟,悄無聲息地掠到子微先元身後,掄起長
矛劃向子微先元的脖頸。

  子微先元吃虧在全靠術法在空中停留,難以使力。被峭魃君虞一連搶得兩個
先手,已經落到下風。峭魃君虞臂力超群,每一擊都有開山裂石之威,子微先元
一連擋了他如影隨形的三矛,剛穩住局面,身體忽然一沉,仿佛一口氣耗盡,再
無法在空中停留,頑石般朝身下的池水落去。峭魃君虞駕梟追到子微先元上方,
俯下身,長矛猶如一條黑龍,兜頭朝他刺去。

  子微先元眼中忽然精光大盛,抬頭朗笑道:“梟王中計了!”

  子微先元淩空換氣,身體驀然升起,揚手扯住巨梟的羽翼,長劍帶著一聲銳
響從夜梟翅根刺入,一劍穿透梟翅,接著刺進峭魃君虞腿上的犀甲。

  夜梟發出一聲尖厲的鳴叫,受傷的翅膀劇顫著低垂下來,身體歪向一邊,失
去平衡。峭魃君虞血紅的雙眼幾乎噴出怒火,他狂吼一聲,右手張開,一柄紅色
的長刀驀然從空中浮現,落在他掌中。

  天地間鬥然一暗,空氣刹那間變成紅色。那把長刀一出現,就仿佛自己飛舞
起來,循著一條奇異的曲線朝子微先元劈去。

  “嗆啷”一聲,長刀劈開子微先元的古元劍,重重斫在子微先元肩頭。

  兩人幾乎同時濺出鮮血,子微先元視線被擋,再無法想到峭魃君虞的鬼月之
刀會是一件魂器,不需拔刀就可立即施出,幸好鬼月之刀出現時獨有的血紅色澤
使他警覺,饒是如此,他仍肩頭中刀,帶著飛濺的鮮血墜向碧月池。

  峭魃君虞本來准擬能斫下子微先元一條手臂,誰知刀鋒入體,子微先元體內
傳來一股強韌的反彈之力,刀鋒只入體寸許就被阻住。他大腿中劍,座梟羽翼斷
折,只能勉強勒住夜梟朝岸邊落去,一時無法進擊。

  池水兩側同時掠起一個白色的身影。一名梟禦姬飛身搶向子微先元,在她對
面,穿著雪白絲袍的鶴舞宛如飛鳥從枝頭掠起,半空中甩出一枚鶴針。

  銀色的鶴針在空中一閃,正射在梟禦姬高聳的香乳下方。鶴舞這一針取的是
梟禦姬心脈所在,但下手時卻心下一軟,鶴針只沒入寸許,並未刺穿梟禦姬的心
臟. 那梟禦姬被鶴針一刺,鮮血立即從中空的針管標出,她卻渾若無事地橫飛過
來,雙手捧住子微先元臉頰,然後俯下螓首,含笑朝他頸中咬去。

  鶴舞嬌吒一聲,扯住子微先元的衣帶,間不容髮之際將他從梟禦姬齒間扯離,
然後一掌印在梟禦姬胸口。梟禦姬胸口鮮血飛濺,被她一掌逼開。鶴舞攬住子微
先元的腰身,借勢回飛。

  “接住!”夜穎抖手擲過來一條青藤,將兩人拉回樹上。

  那名梟禦姬神情木然,口中卻發出蒼老的笑聲,用惡毒的聲音說道:“男人
的血落入月神殿,將給碧月池帶來滅族之禍……”

  說著那名梟禦姬連聲嬌咳,唇角溢出鮮血。鶴舞的銀針原本並不致命,但背
後的操控者絲毫不在乎她的死活,連番動作下,中空的鶴針刺入心肺,此時已經
性命不保。

  天地間那抹異樣的血紅不知何時已經褪去。月祭司鳳目生寒,忽然斷喝道:
“巫羽!你用活人修煉魂術,作得孽還不夠麼!”

  池外頓時一片靜寂。過了片刻,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池水上方緩緩響起,“月
映雪,你還記得我麼?”

  古榕枝頭現出一個姣好的身影,那女子穿著黑色的羽衣,寬大的衣袖上嵌著
三隻白色的禽眼,衣料非絲非麻,仿佛用鳥羽織成般,帶著烏黑的光澤。她身軀
纖小,體態輕盈,嬌小的身體上,一對豐滿的乳房顯得分外高聳。她帶著一頂兜
帽,帽下卻是一張駭人的面具,那張面具五官扭曲,猶如青黑的樹皮,再往下是
她精巧無瑕的紅唇和下巴。她抿著嘴,露出的半張臉頰血色全無,玫瑰色的雙唇
隱隱透出一抹暗色,仿佛許多年沒有接觸過陽光。

  鶴舞和碧月池諸女都看得目瞪口呆。聽梟禦姬口中吐出的聲音,每個人都以
為操縱者是個陰險醜陋的老人,誰知現身的竟是這樣一個美貌女子。旁邊的子微
先元肩頭傷口鮮血直流,幸好未傷及筋骨。那女子一現身,他立即雙眼發亮,強
撐關抬頭去看,不留神牽動傷處,鮮血再次迸湧。

  “別動!”鶴舞氣惱地小聲道:“逞什麼英雄,以為自己真的不會死嗎?受
了這麼重的傷,我看你怎麼辦!”

  子微先元絲毫沒有留意自己的傷勢,他瞪大眼睛,驚叫道:“是巫羽啊!與
大祭司齊名的美女,你瞧……”

  鶴舞怕被碧月池諸女聽到,連忙抬指戳在他頸側,截斷了他的話語,咬著牙
小聲道:“閉嘴!你這個白癡!”

  子微先元唇舌僵硬,眼睛直勾勾望著遠處的巫羽。她羽衣長帶,衣袂飛揚,
輕飄飄立在枝頭,似乎隨時都會淩空飛去。雖然臉上遮著面具,但精緻的唇瓣和
下巴卻顯露出與大祭司迥異的病態,仿佛空谷中獨自盛開的幽蘭,驕傲而又寂寞。

  月祭司秀美的彎眉緩緩皺起,寒聲道:“十餘年來,你屢屢糾纏於我。如今
又投靠梟王,助之為虐。我碧月池到底與你有何仇怨?”

  巫羽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月映雪!天地間怎會有你這等無恥之輩!撒謊
都能如此理直氣壯!”

  月祭司寒聲道:“巫羽!這些年你污蔑得我還不夠麼!當年我好言相勸,你
卻不思悔改,竟用活人修煉魂術!敢問十羽殿上諸神可會這樣縱容你麼!”

  巫羽唇角露出一個仇恨而又殘忍的笑意,用冰冷的聲音說道:“月映雪。我
修煉魂術,就是因為想知道一個人內心的天地會有多深。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
什麼能面不改色地滿口謊言!”

  她說著抬起手臂,衣袖猶如羽翼張開,袖上的禽眼隨著羽衣光澤的流動,宛
如活物,與此同時,深黑色的羽衣上浮現出一層細亮的符文,不停旋轉流動。一
瞬間,巫羽的羽衣仿佛放出七彩的光華,將每個人的心神都吸引過去。

  立在子微先元旁邊的夜穎眼中透出迷醉的神色,情不自禁地向前邁出一步。
正在此時,月祭司纖指揚起,下一個瞬間,一支白色的羽箭便從銀弓射出。

  巫羽嬌笑一聲,身形倏忽隱沒,接著古榕上傳來一聲痛叫,碧月池一名女子
神智恍惚下,竟然舉刀刺穿了自己腰腹。

  “嗡”的一聲震響,數千支利箭如同飛蝗,從四面八方同時朝碧池正中的古
榕射來。身披重甲的梟武士各自張開鐵弓,箭矢雨點般飛落。

  梟軍的箭枝純以堅鐵打制而成,箭矢沉重而又銳利。經過強化的鐵弓可將箭
枝射出三百步以上,餘勢足以穿透木牆。大祭司的月神弓雖然犀利,終究無法與
數千張鐵弓相抗,只好命碧月池諸女退回神殿,一面守住入口,一面救治受傷的
族人。

  碧月池諸女本來氣惱子微先元報錯訊息,以及本族陷入險境,但子微先元不
顧生死挑戰峭魃君虞,更成功擊傷梟王,令諸女印象大為改觀。他作為客人,又
受了傷,被安置在一間樹屋內,由鶴舞照顧。

  那間樹屋在古榕中段,距池水有十餘丈。透過不規則的樹窗,能看到外面濃
綠的枝葉,碧綠的池水,還有那些陰沉凶鷙的梟武士。

  鶴舞看了子微先元一眼,“喂,你在想什麼?是不是覺得自己刺了峭魃君虞
一劍,更能討這裡的小姑娘歡心了?”

  子微先元擰著眉頭,悶悶不樂地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

  “好像我們被人利用了。”

  鶴舞訝道:“你在說什麼?被誰利用了?”

  子微先元道:“峭魃君虞本來是要征伐夷南,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傾巢出動,
圍攻碧月族?”

  鶴舞道:“也許他們在這裡布有探子,發現碧月族武士離開,才轉移目標。”

  “你還記得嗎?我們在梟峒時,梟軍主力也在梟峒。我們一路不停趕到碧月
池,梟軍只隔了幾個時辰便隨即出現。”子微先元抬起眼,“這樣的速度只有一
個解釋,梟軍是與我們同時離開梟峒,又同時到達碧月池。”子微先元頓了一下,
低聲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鶴舞打了個寒噤,“你是說他們一直跟在我們後面?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他們知道我們雲池宗與夷南結盟,正四處聯絡援軍。而碧月池因為鬼
月之刀,肯定會加入我們一邊。”

  鶴舞思索片刻,“不可能!他們怎麼知道我們會來碧月池?事實上我們已經
跟夜異分手,準備回瀾山。難道他們是想跟我們去瀾山?”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這就是關鍵所在。你還記得我們離開時遇的那場雨嗎?
那場雨太奇怪了,不僅使我們跟鸛辛、祭彤分開,而且雨停時,已經和我們分手
的夜異,卻出現在我們宿處附近。”

  鶴舞倒抽一口涼氣。

  子微先元道:“這倒像是用夜異的死逼我們放棄回山,改為到碧月池來。”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假如唯一的理由是因為我們與夷南結盟,他們又為
什麼會知道?”

  子微先元腦中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影子。在峭魃君虞宮帳中遇到的那個奇怪
的年輕人。

  他深黑色的眼睛凝視著自己,微笑道:“吾複姓子微,名先元。子微先元就
是我……”

  箭矢雨點般穿透枝葉,射入古榕滄桑的樹身。濃綠的樹葉在箭雨下逐漸凋零,
樹身留下斑斑箭痕,碧月族人精心構織的藤橋斷裂開來,窗口生長的奇花異草被
箭雨撕碎。

  所有的碧月池女子都退回神殿。經過一段短暫的沉寂,梟軍的鐵弓再次張開。
這次他們的箭枝纏上了浸過火油的布帛,用火點燃。

  梟軍將用火攻的訊息,在第一時間報知月祭司。明知道梟軍是在逼迫自己啟
動法陣,月映雪也只能暗歎一聲,長身而起。她走到殿內那座白石砌成的池邊,
跪坐下來,將一塊綠色的水晶投入清池,然後從指尖刺出一滴鮮血。

  透明的池水流淌起來,折射出水晶碧綠的光線,那滴殷紅的血滴隨著池水的
流動越來越細,卻聚而不散,猶如一縷紅絲滲入碧水晶中。

  整座月神殿顫抖了一下,沉睡的古樹仿佛從睡夢中醒來,深入池底的樹根緩
緩舒展,池水蕩起漣漪。

  火雨般激射而來的箭矢離枝葉還有尺許,就仿佛觸到一層無形的屏障,四散
跌落。

  法陣啟動之前,碧月族挑選出的四名女子,便從湖底悄然離開。她們帶有碧
月池大祭司的信物和一條簡短的口訊,命碧琴、碧韻赴夷南結盟,七日後的黎明,
與梟軍決戰于碧月池。

  守衛月神祭壇的法陣,支撐極限是十日。如果在此之前不能逼退梟軍,月神
殿的陷落將無法避免。
2018-11-12 12:5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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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祭司凝視著子微先元肩上的傷口,良久道:“公子可感覺到傷處的異狀麼?”

  子微先元舒展了一下手臂,苦笑道:“只怕有幾日使不了力了。”

  月祭司玉容沉靜,說道:“為鬼月之刀所傷,不但傷勢難以癒合,而且精魂
會隨血液從傷處流出。若不施治,七日之內即使不死,也會神智盡失,成為廢人。”

  鶴舞頓時色變,“什麼?”

  子微先元也嚇了一跳,他從峭魃君虞刀下僥倖逃生,只傷及皮肉,正暗忖鬼
月之刀不過如此,誰知此刀邪異處不在鋒銳。他心下一沉,旋即笑道:“鬼月之
刀既然原屬碧月池,大祭司想必有解救之法。”

  月祭司展目朝他看來,“公子好生聰明。暫且休息幾個時辰,今晚子時,公
子請到此地。”

  子微先元一揖到地,“多謝大祭司。”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慘呼。自從梟軍出現,碧月族中的殺戳就沒有停止過,但
這聲慘呼卻異乎尋常,並不是重傷瀕死,卻充滿絕望。

  騎著巨梟的武士們將沸油傾倒在樹上,再投下火種。火光沖天而起,一瞬間
整棵巨樹就被烈焰籠罩。碧月族人困守樹內,所有出路都被梟軍封死,只能眼睜
睜看著烈焰與濃煙滾滾而至。

  鶴舞花容失色,周圍碧月池諸女淚流滿面,竭力呼喚著親人的名字。

  子微先元左手握緊劍柄,轉眼朝大祭司看去。月祭司優美的側影猶如玉雕,
沉靜的面孔沒有絲毫表情。子微先元心裡生出一個念頭,她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
軀殼。

  “是不是覺得我太冷漠了?”

  子微先元道:“梟軍焚燒古樹,無非是要逼我們離開月神殿。再者是利用濃
煙,誘使碧琴祭司回援……”

  月祭司截斷他,“是不是覺得我很冷漠?”

  子微先元咳了一聲,說道:“天地不仁,非是天地沒有仁心,而是既無仁心
也無惡意。大祭司是神明化身,豈為人世俗情所累?”

  月祭司低歎道:“公子如此聰明,何妨直言呢?”

  作為碧月池的聖女,就意味著成為部族崇奉的神性偶像。痛苦、哀傷、徘徊、
迷茫……這些象徵軟弱的負面情緒,都不允許在她身上出現。因為那是對神明的
褻瀆。子微先元忽然生出一絲憐憫,也許她從來都不知道大哭和大笑的滋味。

  “大祭司指點的是。”

  月祭司提高聲音:“碧津!”

  碧津進入殿內。

  月祭司道:“你立即帶人去救援族人。”她頓了一下,“能救多少就救多少。”

  ***    ***    ***    ***

  漫長的白晝終於臨近尾聲。原來水如珠玉,草木蔥蘢的碧月池已變得滿目創
夷。清瑩的湖水漂浮著燒焦的灰燼,幾株高聳入雲的巨榕被烈火焚燒,只餘下黑
色的枯幹,濃煙滾滾升上晴空。

  自從法陣啟動後,梟軍除了偶爾用火箭試探,就再沒有正面攻擊月神殿。碧
月池諸女在碧津帶領下數度從湖底潛出,在梟軍合圍前將樹上的族人接引至神殿。
到得傍晚,神殿內已聚集有六百餘人,而這不足碧月族人的一成。

  夜色逐漸籠罩大地,往日此時,碧月池那些美麗的少女會點亮一盞盞精巧的
鯖魚油燈,搖曳的燈火與星光水色交相輝映,溫暖的風中會帶來花草的芬芳。但
現在,碧月池只有燃燒的火光和嗆人的煙氣。

  百餘名梟軍降落在一株燃燒的古榕上,他們用利斧削去著火的枝幹,砍掉樹
冠,形成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巨大木台。接著峭魃君虞的宮帳被移到臺上,與池
中的月神殿隔水相望。

  宮帳前燒起大堆的篝火,然後樹起數根丈許高的青銅長杆。峭魃君虞傷後就
再未露過面,巫羽也不見蹤影,除了帳前跪侍的梟禦姬,宮帳內黑沉沉不聞聲息。

  “奇怪,他們在等什麼?”子微先元道。

  “反正不是好事。”鶴舞拿起案上的瓜果,歎息說:“碧月池對客人真的很
好,份量只比昨日少了一半。月神殿沒有一粒糧食,聚了這麼多人,到明日就一
點吃的都沒有了。”

  子微先元眯起眼睛,望著遠處的宮帳,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

  幾名女子被送上木台,停留在月神殿的碧月族人頓時發出一陣驚呼。那些女
子身上沾滿血污,顯然經過一番惡鬥才被擒獲。梟武士們掄起長刀,就在木臺上
殘忍地將諸女分屍。梟禦姬們拿長叉將砍下的肉體在篝火上燒炙,然後盛入銀盤,
輪流傳入帳內。

  鶴舞臉色慢慢變白,忽然拋下水果,捂著喉頭乾嘔起來。

  子微先元起身道:“我去見大祭司。”

  碧津也在殿內,她神情戚痛,臉上仍帶著淚光,顯然剛哭過一場。

  月祭司仍是波瀾不驚的神情,“傳訊的四人都已失手,如果碧琴看到火光立
即返回,此時已經到了碧月池外。”

  碧津抹去淚水,“我再遣人突圍。”

  “敵人有備而來,再遣人也贏不過能飛的梟軍。”

  子微先元道:“在下願意一試。”

  整個碧月池,沒有人會比他更有可能沖出梟軍的包圍,只是他肩上還負著傷,
一旦被梟武士纏住,很難全身而退。

  月祭司沉吟片刻,說道:“能得公子援手,是月族之幸。請公子隨我來吧。”

  碧津道:“大祭司!”

  “不到祭壇,怎解得了公子肩上的妖傷?”月祭司道:“眼下碧月族安危系
于先元公子一身,不需多說了。”

  一道暗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後,月祭司當先而入。

  門內是一條筆直的甬道,兩側的樹壁散發出琥珀般的光澤,上面刻滿繁複的
花紋。那是一種奇異的符咒,踏入甬道的一刻,子微先元就能感覺到一股無形力
量正壓制著自己,使他的靈覺大幅減退。

  暗門在身後合上,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絕開來,行走在樹身深處的他們似乎
與古樹化為一體。當踏上最高一層臺階,子微先元驚奇地發現,頭頂竟然是滿天
星光。這裡就像懸浮在另外一個空間,聲音、光線,甚至連時間都被隔絕,有的
只是無盡的天宇。

  整座祭壇以白色的岩石砌成,周圍立著十二根白色的圓柱,圓形的祭壇頂部
是一隻不住變幻的水池,碧綠的池水仿佛翠玉融化成的汁液,閃爍著點點星光。
在他們頭頂是浩瀚星空,腳下是潔白無瑕的方石,散發著聖潔的光輝,讓人不敢
踐踏。

  子微先元忽然覺得一絲異狀,垂頭看時,肩上的血污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
這祭壇中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將種種邪惡、污濁、不潔一一祛除。與此同時,
大祭司如玉的肌膚愈發光潔耀目,連身上的白袍也無法遮掩她逼人的神彩。

  子微先元本以為月祭司會說,你是數百年來唯一一個踏入月神祭壇的外人,
可月祭司什麼都沒有說。她走上祭壇,並膝跪坐在碧池側方,雙眸星光璨然,她
優雅地伸出手,示意子微先元坐在自己對面。

  子微先元撩衣跪坐下來,一邊抬頭環顧著四周,一邊歎道:“我原以為月神
祭壇會在榕樹頂部或者樹內,沒想到會是用大法力構建出來的。這裡該是在空中
吧。”

  月祭司從容道:“公子錯了。祭壇仍在樹內。”

  子微先元訝道:“可此處的星光與祭壇外所見全無二致,連星辰流變都絲毫
不亂,即使此時立在外面,也不外如是。”

  “祭壇供奉的乃是月神,豈會不見星月?”月祭司一笑了之,說道:“請公
子解開上衣。”

  子微先元依言拉下衣袖,露出一側肩膀。他肩上刀傷始終未曾癒合,雖然鶴
舞包紮過,仍不時滲出血跡。但在這祭壇中,連那道淒慘的傷口也變得潔淨起來。

  “我從未見過這樣奇特的水,竟然是天然的綠色。”

  月祭司道:“這是月髓。每當碧月的光芒射入祭壇,會在池中凝成一滴月髓。”

  “碧色的月光?”

  “每年七月七日,弦月會化為滿月,而碧月池的月光會變成綠色。”

  子微先元想起夜異用來護身的法術,那種非冰非玉的質感,就像是凝固的月
光。

  月祭司審視了傷口一眼,然後取出一柄月牙狀的銀色小刀,在子微先元驚疑
的目光下,切開她皓如霜雪的玉腕。

  大祭司抬起手,殷紅的鮮血一滴滴落入子微先元傷口中。那血是溫涼的,色
澤紅如瑪瑙。傷口與鮮血一觸,刀傷帶來的痛楚像被一隻溫柔的手拂去般消失了。
隨之而來的是另一種奇異的感覺,眼前的景物似乎變得清晰,心神也一點點明淨
起來。子微先元這時才驚覺,與峭魃君虞一戰後,整個白天自己一直都處於神智
恍惚中而不自知。鬼月之刀的妖邪果不虛傳,假如峭魃君虞一開始就使出這把邪
刀,不知道他是否能全身而退。

  當鮮血完全覆蓋傷口,大祭司將碧綠的月髓滴在子微先元肩上。一直不曾愈
合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收攏,兩側的血污隨之消失。

  月祭司挑起眉毛,看向子微先元。

  子微先元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覺得很不妥當……”

  一滴汗水從子微先元鼻尖滑落。他吐了口氣,身上肌肉猛然收緊,似乎正在
壓制體內的異動。這時他肩上已經看不出傷口,只留下一道血紅的印跡,而他緊
湊的皮膚下,似乎正有水紋波動。

  “這是怎麼回事?”月祭司說道。

  大祭司的鮮血與月髓都具有療傷祛邪的秘效,她所擁有的月神血脈,更是克
制鬼月之刀邪魂的聖物。在碧月池的記載中,從未出現過眼前的情景。子微先元
傷口雖然癒合,但大祭司的鮮血卻在他體內引起了劇烈的反應。

  子微先元額頭汗如雨下,強壓著體內的激突說道:“也許……是我體質異於
常人……”

  月祭司斷然道:“公子體質雖然特異,但氣血沛然,並非妖邪之體,與我的
鮮血更絕無衝突。公子眼下感覺如何?”

  子微先元咬牙道:“像是有東西從我腰後來出來。”

  “失禮了!”子微先元低吼一聲,扯開上衣。

  月祭司略一舉目,眼神頓時變得銳利。子微先元腰間赫然現出一串朱紅色的
符文,形狀詭異可怖,能清楚看到一個個細小的血點連綿不絕地從皮下滲出,不
斷生出新的血符。

  月祭司素手一揚,銀弓已然在握,厲聲道:“你身上怎會有噬魂血咒?”

  當最後一個符文完全呈現,子微先元緊繃的肌肉才鬆馳下來,他低喘道:
“在下並不知情。這是什麼咒語?為何會出現在我身上?”

  月祭司紅唇緊閉,身上的白衣無風而動,顯示出氣息的流轉。噬魂血咒是用
受害者的鮮血寫成,以此操縱受害者的靈魂。在子微先元身上留下咒語那人高明
得出奇,事先暗伏在血咒,當大祭司鮮血滴入子微先元傷口,血咒才趁勢而出,
等若是大祭司自己將鮮血滴入寫好的符咒中。如不立即毀去血咒,一旦血咒發動,
她面臨的將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但要毀去血咒,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子微先元。

  月祭司眼中殺意大盛,她挽緊銀弓,寒聲道:“子微先元!你何時成了梟軍
的走犬!”

  子微先元扭頭看著自己腰後妖異的血咒,然後拔出古元劍,一言不發地刺進
皮膚。長劍寒光一轉,那條長長的血咒被劍鋒盡數切開,鮮血狂湧而出。

  子微先元身體挺立,沒有一絲顫動,平靜地說道:“先元並無惡意,請大祭
司明鑒。”

  月祭司容色稍霽,她正要開口,忽然目光一閃,抬眼朝祭壇下方看去。

  祭壇外周圍,代表月相的十二根圓柱巍然聳立,瑩澈的柱身映射著月亮的光
華,潔白的石階淨無纖塵。但此時,柱頂卻多了一個不祥的陰影。

  一個披著黑色軟甲的男子高高立在柱頂,他抱著肩,結實的肌肉將軟甲撐得
鼓起,身材壯碩而強健。濃密的黑色長髮披在肩上,猶如一頭擇人而噬的雄獅,
但此時他臉上的神情卻淡淡的,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嘲弄笑意。

  “是你。”子微先元認出他就是自己在峭魃君虞宮帳中遇到過的年輕人。

  那男子深黑色的眼眸一直緊盯著大祭司,這時才轉目朝子微先元看來,微微
一笑。

  上次見面子微先元是獵人,他是獵物,而這一次,子微先元卻有種淪為獵物
的感覺。他能感受到,對面男子的精神力十分虛弱,與他壯碩的體型完全不成比
例,但他身上卻散發著一種令人恐懼的危險。

  月祭司眼中光芒閃動,淡淡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微笑道:“在下複姓子微名先元,出自瀾山雲池門下。家師雲池宗主
墨鈞。見過月大祭司。”

  子微先元揚起下巴,“閣下若是子微先元,我又是誰呢?”

  那男子訝道:“公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曉麼?夢耶?蝶耶?世人已覺,而公
子猶在夢中耶。”

  子微先元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後面這段話乃是他離山前師徒對晤時所言,
從未與他人說過。眼前這個男子不但娓娓道來,甚至連語調神態都酷似自己,就
像是他在跟自己對話。

  子微先元提起古元劍,兩指拂過劍脊,然後在劍鋒上一彈,一聲龍吟般的劍
鳴響徹大殿,然後朗聲笑道:“既然我們是同一人,那麼就讓這劍來證明,待它
刺在身上,看痛的是哪個子微先元吧。”

  子微先元飛身而起,劍隨人走,在空中掠過一道寒光,將那男子全身都籠罩
在劍勢之下。

  那男子漫不經心地淡喝道:“專魚何在!”

  一道烏光破空而出,利嘯著直刺子微先元喉頭。“叮”的一聲,子微先元長
劍凝在半空,那根石矛卻觸電般激射回去。

  一名武士出現在柱頂一側,他身材佝僂,面目醜陋,畸形的身體上青銅打制
的重甲猶如厚厚的龜殼。他持矛的左臂出奇的粗壯,虯結的肌肉盤根錯節,相比
之下,右臂卻乾瘦短小,上面縛著一隻木盾。

  那男子朝子微先元謙和地一笑,說道:“專魚,用你的石矛穿透他的身體,
把他的血塗抹在月神祭壇上。做完這些,與他同來的那個女孩子就是你的了。”

  專魚乾癟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然後舉矛朝子微先元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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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好整以暇地立在柱頂,說道:“大祭司別來無恙否?”

  月祭司面沉如水,月神祭壇是供奉月神的聖地,除了歷代大祭司,沒有任何
人能踏入此地半步,就連聖女也只能在繼任大祭司後才進入祭壇。可面前的男子
卻輕易出現在壇內,甚至還帶著隨從的武士。

  拱衛月神殿的法陣仍然在平靜地運轉著,外面的碧津和碧月池女子都茫然不
知敵人已經進入到月神祭壇。月祭司有十足的信心,即使是一縷微風,也不可能
通過祭壇漫長的甬道,更不可能避開甬道兩側滿刻的符文。可他是從哪裡來的?

  月祭司壓下疑問,纖手從空中拂過,指間已經多了一支白色的羽箭。即使與
峭魃君虞對陣,月祭司也只是信手折下花枝,此時她不惜耗費法力凝成箭矢,已
是動了殺機,要將這個詭異難測的對手一擊射殺。

  那枝純以法力凝成的箭矢長及三尺,箭身晶瑩剔透,流淌著迷人的光華。箭
矢扣在弦上,銀弓緩緩張開。這一箭凝聚了月祭司全身的法力,世間沒有任何人
能夠承受月神弓的一擊,何況這個虛有其表的男子。

  面對大祭司手中的銀弓,坐在柱頂的男子反而挺起胸膛,帶著一絲嘲弄的笑
意盯著她,渾然不把她的弓矢放在心上。

  就在月祭司鬆開弓弦的一刹那,她手指忽然一抖,那枝光彩流溢的法箭歪歪
斜斜地彈離銀弓,未及地面就失去了蹤影。

  男子放聲長笑道:“月祭司乏了,連月神弓都拿不住了。”

  月祭司臉色蒼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雙手。就在她發箭的刹那,這雙
手令人無法相信地背叛了她。她心念電轉,隨即展目朝子微先元看去。

  旁邊的子微先元古元劍劍氣縱橫,將專魚逼落下風,但專魚畸形的左臂力大
無窮,雖然身上不時中劍濺血,仍狂叫著纏住子微先元廝殺。

  子微先元上衣已經扯掉,露出充滿韌性的蜂腰和寬闊的肩背。但在他腰後,
剛被古元劍劃開的傷口赫然已經癒合,被他斷然毀去的血咒不僅形狀全複,而且
開始充血發亮。而這一切,正在激鬥中的子微先元毫不知曉。

  “詭予血咒,焚及九幽,”男子漫聲道:“東土西水的鬼神,北原和南荒的
遊魂,都將受我差遣!”

  月祭司肌膚像被抽乾鮮血一樣變得蒼白,她痛苦地閉上眼睛,身體不住戰慄,
那嘗到她鮮血美味的血咒正在瘋狂地侵蝕著她肌體、血肉還有靈魂。

  噬魂血咒源於上古使用人祭的巫法,是南荒最詭異神秘的妖術之一。使用人
血為媒介的咒語一旦發作,受害者的靈魂就會被吞噬,除非解除血咒,否則整個
人將形同傀儡,只留下操縱者的意志和肉體的本能反應。

  銀弓從大祭司手中滑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子微先元回過頭,眉峰頓
時一跳,他一劍劈開專魚,飛身向後掠去,扶住搖搖欲墜的月祭司。

  “大祭司!”

  子微先元的吼聲使月祭司散亂的靈識略微凝聚。她睜開眼睛,失神地看著子
微先元,然後說道:“如果我銀弓在手,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子微先元一愕,這才驚覺自己身上的血咒已經癒合。

  月祭司吃力地推開他,說道:“快走。告訴碧琴,不要回來。”

  子微先元倒轉長劍,毫不猶豫地再次劃開血咒,那些閃爍的符文頓時黯淡下
來。他挑眉說道:“大祭司莫憂,待在下殺了這兩個傢伙,再想辦法解除血咒。”

  那男子厲聲道:“想殺我子微先元,談何容易!”

  子微先元用布條把劍纏在手上,指著他不屑地說道:“像你這種貨色,能在
我劍下走過三招,我立即自盡。”

  那男子嗔目而視,半晌忽然一笑,點頭道:“莫說三劍,就是一劍我都接不
了。不過我子微先元何用出手?”他轉頭看著月祭司,笑道:“也許替我出手的,
會是美貌的大祭司。”他面帶微笑,牙關卻暗中咬緊,似乎對月映雪有著刻骨的
恨意。

  子微先元腰後,剛劃破的血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每一個血紅的符文
合併起來,便隨即閃亮。即使他自殘式地不停破壞血咒,也支撐不了太久。

  月祭司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嫣紅,說道:“沒用的。你若離開,我還能多支
撐片刻。”

  子微先元一聽就已明白,這血咒多半有發作的距離。他當機立斷,旋身彈起,
飛身朝身後的甬道撲去。專魚狂吼著追來,正在疾退的子微先元足尖在地上一點,
身體倏然彈回,他長劍貼在腕下,從肘後射出,一劍刺穿了專魚肌肉累累的左臂,
劍勢所及,更擊碎了他的護身重甲,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及肋骨的傷痕。

  子微先元一劍重創專魚,接著再次換氣,沒有絲毫停頓地掠入甬道,接著聽
到甬道外破門而出的震響。

  仿佛隔絕在另一空間的月神祭壇恢復了平靜,天際一彎月牙灑下幽幽的銀輝。

  男子望著子微先元消失的甬道,撫掌道:“好快的身手,讓我想留都留不及。”

  專魚咳了口血,然後佝僂著身子朝地上掉落的銀弓走去。他身上的青銅厚甲
被古元劍刺穿數處,一路滴下發黑的血跡。他俯身正準備揀起銀弓,一支瑩白的
箭矢斜刺過來,把他巨大的手掌釘在石階上。

  專魚的怪叫聲中,大祭司風姿綽約地站起身來,她攏了攏髮髻,然後張開右
手,月神弓靈物般飛起落入掌中。

  月祭司提弓瞄向柱頂的男子,一面凝聚精氣,一面道:“甬道並未開啟,你
們是如何進入此地的?”

  這是她心中最大的憂懼,即使面臨血咒隨時都可能發作的險境,她也要一問
究竟。月神祭壇能被人任意進出,即使她今日能夠脫困,往後也要寢食難安。

  那男子嘲弄地看著她,說道:“這祭壇大祭司比在下更熟,大祭司不妨猜猜。”

  月祭司臉色數變,似乎想起了什麼。

  男子道:“那小子確實夠狠,我原本想你們倆惡鬥一場,由大祭司親手射穿
那小子的心臟,沒想到他竟會對自己下辣手毀去血咒,險些讓我失算。”他露出
一個充滿邪意的笑容,說道:“更沒想到大祭司的鮮血如此神妙,傷口痊癒之快
大大出乎在下的意料。”

  月祭司咬住紅唇,手中的銀弓難以覺察地輕顫一下,“巫癸還沒死麼?”

  男子訝異地揚起眉,“巫癸?他是誰?”

  月祭司眼中寒芒閃動,挽住銀弓,一箭射向柱頂的男子,她剛被血咒所噬,
法力未複,這一箭不及她往常力量的三成,但也非同小可。與子微先元一樣,她
也感受到柱頂的男子異乎尋常的虛弱,只需三成之力就足以將其斃於箭下。

  虛空中飛出一片陰影,一隻纖巧的玉手從黑色的衣袖間伸出,屈指在箭鋒上
一彈,輕易化解了那枝月神箭。

  巫羽帶著禽眼的衣袖雲翼般展開,臉上那張妖鬼般的面具下,顯露出絕美的
臉形。

  月祭司沉聲道:“是你在背後指使?”

  巫羽清麗的聲音響起,“不敢。我哪裡能在雲池宗弟子身上留下血咒?”

  柱頂的男子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讚歎道:“好小子,此時已奔出碧月池,
還帶走了同來的女子。”他目光停在大祭司高聳的乳峰上,低笑道:“可惜他傷
口癒合得更快。尊貴的大祭司,你感受到血咒的呼喚了嗎?”

  大祭司剛回復血色的臉頰慢慢轉白,她緩緩道:“巫羽,你叛出翼道已經七
年了吧。這些年你一直在圖謀報復麼?”

  面具下,巫羽精緻的紅唇一字字說道:“我不是報復,是要討回公正。”

  月祭司道:“你的公正就是要殺了我?”

  巫羽厲聲道:“那麼他就該死嗎?”

  月祭司道:“誰說我殺了他!”

  巫羽道:“原本我也不信。你那麼美,看上去又那麼聖潔,就像是高貴的女
神。如果不是七年前那件事,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你手上也會沾血!”

  “住口!”月祭司彎眉揚起,神情不怒自威,她寒聲道:“若是有人在十羽
殿上褻瀆神明,難道你會聽之任之?”

  “尊貴的大祭司,”柱頂的男子說道:“你以為拖延時間,就能支撐到血咒
消失嗎?那小子雖然術能禦風,要奔出血咒的範圍,至少還需要一刻鐘。大祭司
可有信心撐得過這一刻鐘?”

  月祭司淡然道:“那麼就來試試吧。”

  月祭司身體的反應遠不及她表面一樣從容。子微先元身上的血咒就像一隻從
地獄伸出的魔爪,侵蝕著她的肌體。那種感覺,就像體內被一個無法預測的惡魔
侵入,瘋狂撕扯著她的靈魂,企圖控制她的身體。要解除血咒,唯有殺死施術者,
那個柱頂的男子。

  巫羽長袖一甩,一枚銅鏡激射而出。大祭司拈弓出箭,將銅鏡射得飛開,隨
即再次張開銀弓。

  十余名梟武士進入祭壇,立足未穩,就被一叢光華四射的箭矢穿透喉嚨。

  巫羽朝柱頂的男子喝道:“叫他們滾出去!以為我殺不了她嗎?”

  那男子一指放在唇上,揚起眉頭,然後莞爾一笑,“有勞國師了。”

  梟武士不再出現。巫羽亮出一柄蛇形匕首,以一個曼妙的姿勢朝月祭司飛去。
月祭司張弓以待,忽然纖指一顫,箭矢未曾射出就掉落下來。射術最重凝神聚氣,
血咒此時影響雖弱,但出箭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月祭司揮起銀弓,擋住巫羽
的蛇匕,然後皓腕一翻,用弓弦朝巫羽喉中絞去。

  巫羽的身體以一個不可角度的姿勢彎折過去,接著袖上光芒大作,一隻三眼
凶禽鬥然從她袖上飛出,撲向近在咫尺的大祭司。

  “晦!”大祭司玉掌揚起,一掌拍出,那隻三眼凶禽應掌破滅,化為點點流
光,消逝無蹤。

  立在柱頂的男子目光閃閃地盯著月祭司,濃密的長髮無風而動。他感覺到血
咒已經完全癒合,咒語的力量正飛速攀上巔峰,困守在咒語內的邪魂急切地想要
吞噬掉鮮血的主人。

  “朔!”大祭司一聲斷喝,明亮的祭壇仿佛被烏雲遮蔽,刹那間沒入黑暗。

  接著一道光芒從黑暗中浮現,那是大祭司手中的月神弓。精美的弓身仿佛注
滿月光,光華流溢。

  “弦!”

  月神弓一振,一點瑩光離弦而出。

  祭壇重現光芒,月祭司綽弓而立,玉容靜若止水。在她面前,巫羽半跪在地
上,肩頭現出一個圓孔,鮮血汩汩而出,在她黑色的羽衣上洇出一片濕痕。

  “巫癸不是我殺的。我也不想殺你。”月祭司淡淡道:“但你進過聖壇,今
生都不能離開。”

  巫羽唇角露出一絲冷笑,“你想過我剛才在哪裡嗎?月映雪,你的碧月池已
經不存在了。”

  在她身後,碧月池的祭司碧津出現在甬道入口。她鬢髮散亂,身上的絲袍幾
乎被鮮血染成紅色,但那雙挽弓的手卻穩若磐石。

  碧津拉開弓弦,箭鋒對著巫羽的後腦,然後鬆指射出。巫羽一動不動,只是
唇角帶著森冷的笑意,似乎渾然不知背後有箭射來。

  長箭轉瞬就到了巫羽腦後,緊貼著她的髮絲飛過,直刺月祭司胸口。月祭司
接住箭矢,接著又是三枝箭矢朝她飛來。

  一名碧月池的少女闖入甬道,淒叫道:“大祭司!”

  話音未落,一枝長箭就從她口中射入,從腦後帶出一篷血雨。碧津一箭射殺
自己的族人,回身又朝月祭司射去。

  月祭司揚眉道:“碧津,你瘋了嗎!”

  碧津慢慢揚起臉,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月映雪,你作惡多端,碧月池會
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賜。”

  她沾血的唇瓣一開一合,聲音卻與平常迥異,就像是被一個陌生人佔據了她
的軀殼。

  巫羽退到碧津身側,叫道:“殺了她!”

  碧津痛苦地咬住嘴唇,抓住自己的衣襟用力撕開。兩團雪乳跳了出來,在她
胸前顫微微跳個不停,那兩隻鮮紅的乳尖迅速充血膨脹,紅豔欲滴。

  碧津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喃喃道:“衣服著火了,好熱啊……”

  碧津猛然張開長弓,祭壇內箭矢破空聲大作,月祭司用銀弓撥開箭矢,一步
步退上祭壇。忽然她抄住一枝長箭,在碧池中沾了少許月髓,一箭射向碧津的手
臂。

  這一箭射中,定可解去巫羽的魂術,使碧津恢復神智。但巫羽手掌平按,碧
津應手伏下,間不容髮之際避開箭矢。碧津趴在地上,兩乳壓住溫涼的石階,一
串帶血的汗滴從她頸中淌下,流入光滑的乳溝。

  碧月池精英盡出,唯一的祭司碧津受制于巫羽的魂術。週邊族人盡沒,連月
神祭壇也被敵人侵入,眼下除了岌岌可危的大祭司,碧月池可以說已經全族覆沒。
月祭司神情平靜如常,眼底卻流露出一絲哀傷。

  月祭司素手揚起,周圍十二根圓柱同時發出光華,但她力量不足,那些光華
未及中途就消失無蹤。

  巫羽笑道:“月映雪,你作孽太多,連月神也拋棄你了呢。”

  身後怪叫聲起,重傷的專魚從猛撲過來,持矛刺向月祭司的背心。月祭司銀
弓一劃,弓身猶如利劍削斷石矛。專魚兩手力道一輕,身體從月祭司頭頂飛過,
眼看就要撞上石階,趴在地上的碧津忽然翻過身來,用豐滿的雙乳接住專魚。

  月祭司反手將斷矛扣在弦上,雙臂一展,射向柱頂的男子。

  “噗”的一聲,斷矛從那男子胸口穿過,穿透了他的身體。那男子難以置信
地看著斷矛,然後抬起頭,怒吼道:“賤人!竟然弄傷了我的身體!”

  男子咆哮道:“蟄伏在血咒中的魔魂!吞噬你們的祭品,把她的靈魂撕碎!
埋葬在陰冷的九幽之下!”

  冥冥中傳來上古魔魂恐怖的回聲,月祭司身上逼人的光華像一隻魔掌撲滅,
瞬間變得黯淡下來。她臉色煞白,手裡的月神弓再次掉落,然後雙膝彎曲,仿佛
被壓得跪下來。

  幾乎被血咒吞噬的月祭司忽然挺起柔長的腰肢,眼中透出逼人的神彩。

  “死吧!”

  月祭司手中凝出一枝長矛,猛然刺向那男子的心口,凜然的目光猶如寒冰。

  那男子一手握住胸前的斷矛,一手指著大祭司,狂叫道:“月映雪!你已經
殺了我一次!還想再殺我一次嗎!”
2018-11-12 12: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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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祭司渾身一震,驚駭地看著那個咆哮的男子,擲出的光矛閃爍不定,變得
猶豫起來。

  空氣中散發著血腥的氣息,光澤瑩潤的月神祭壇像被突然浸入血池,抹上一
層血紅的顏色。

  立在柱頂的男子怒髮飛舞,黑色的瞳孔迅速縮小,他眼睛一眨,瞳孔變成血
紅的色澤。他狂吼著張開手,一柄血紅的長刀驀然從虛空中躍出,接著重劈在月
祭司凝出的光矛上。

  鬼月妖刀一出現,就仿佛吸盡了大祭司所有的精力。她應刀飄飛,跌落在祭
壇頂端。

  “你已經不認得我了,是因為我變得太多了吧。”化身為峭魃君虞的男子發
出野獸般的吼聲,血紅的妖眸凶光閃露,渾身散發著血腥暴戾的氣息,猶如魔神
再世。

  月映雪側身倒在地上,唇角溢出一縷鮮血。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峭魃君虞,原
本光彩奪目的雙眸變得惶然而又驚駭。那血跡並不是被鬼月之刀所殛,而是血咒
反噬造成的傷害。

  峭魃君虞的吼聲在祭壇內滾滾傳開,他左手一招,月映雪修長的軀體應手飛
到柱頂,被他一把扼住喉嚨。

  峭魃君虞血紅的眼眸落在大祭司美豔的面孔上,接著用粗礪而充滿仇恨的聲
音說道:“月映雪!你還認得我嗎!”

  峭魃君虞粗硬有力的大手似乎要擰斷她的柔頸,月映雪呼吸斷絕,紅唇漸漸
褪去血色。她在最後關頭心神失守,一直侵蝕她肌體的血咒立即趁勢而入,徹底
壓制了她的靈識和力量,此刻的大祭司雖然肉體未受重創,卻法力盡失,連一個
尋常女子都不如。

  “你認出我了。是的,”峭魃君虞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獰聲道:“我就是那
個被你切斷喉嚨的奴隸!現在我復活了,而且變得更強大!看到了嗎?這是我重
生的身體!”

  峭魃君虞厚壯的胸膛一挺,堅硬的皮甲猛然崩開,露出他胸前濃密的毛髮。
那完全不是人類的身體,彎曲虯結的鬃毛,粗厚堅實的皮膚,散發著濃重的野獸
氣味,簡直就像一頭龐大的黑熊。

  “我經歷七年煉獄,才得到這具身體。和當年已經完全不同了!”

  峭魃君虞張開大口,伸出血紅而帶有倒刺的長舌,在大祭司明玉般的臉頰上
狠狠舔過。大祭司咬緊牙關,滴血的唇角微微顫抖。

  “嗤”的一聲,大祭司雪白的絲袍被峭魃君虞當胸撕開,兩隻豐盈的巨乳躍
然而出,在胸前沉甸甸抖動著。月映雪身材比尋常戰士還高出許多,完美的體型
猶如神祇. 那對高聳的乳房不僅豐膩如脂,而且渾圓碩大,曲線飽滿,即使峭魃
君虞的巨掌也無法一手把握。

  峭魃君虞一手抓住大祭司的喉嚨,幾乎捏碎她的頸骨。月映雪失去血色的紅
唇微微分開,卻無法吸入一絲空氣。峭魃君虞獰笑著伸出一隻巨掌,抓住她圓碩
的乳球恣意揉弄。柔滑而充滿彈性的乳球,在峭魃君虞妖魔一般的巨掌中不住變
形,月映雪的乳頭比尋常女子也大了許多,猶如朱砂染過般鮮紅欲滴。在峭魃君
虞擠弄下,雪膩的乳肉鼓脹起來,仿佛一隻充滿彈性的皮球。

  月映雪怔怔看著他,驚喜、恐懼、慌亂、遲疑……種種神情在她碧綠的美眸
中不斷閃過,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受的污辱。接著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慢
慢變得發白。

  峭魃君虞血紅的眼中閃動著殘忍的光芒,手上力量不住加大,直到大祭司身
體痛楚地顫抖起來,他才鬆開手,然後一拳打在大祭司腹上。

  大祭司臉色慘白,一縷髮絲從她盤好的髮髻上散落下來,垂在臉側。峭魃君
虞擰住她的手臂,故意加深她痛苦地緩緩用力。大祭司白皙的玉臂不堪重負地扭
曲過來,她咬緊紅唇,額角冒出冷汗,忽然“格”的一聲,整條手臂仿佛擰斷般
軟垂下來,被峭魃君虞生生拽脫關節。

  大祭司的疼痛給峭魃君虞帶來難以名狀的殘忍樂趣,他擰住大祭司另一條手
臂掙脫關節,然後抓起她的身體,用力拋下。

  “呯”的一聲,大祭司半裸的玉體從高處落下,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衝力
使她四肢百骸都仿佛震散,那對豐挺的乳房在胸前玉球般跳動著。

  峭魃君虞握住胸口的斷矛,狂吼一聲,奮力拔出。

  一串烏黑的血跡滴在石階,峭魃君虞走到大祭司身邊,傲然地抬起腳,踏住
她的喉嚨。

  大祭司渾身骨骼被摔碎般傳來陣陣劇痛,被拽脫的手臂扭曲著垂在身側。在
她旁邊,碧津赤裸的肉體被專魚壓在身下。因為殺戮和傷痛而亢奮的專魚雙目充
血,他一手抓住女祭司的雪乳,一手伸進她腹下,在她腿間恣意摸弄。

  碧津臉色潮紅,一邊扭動身體迎合著他的動作,一邊發出淫蕩的叫聲,兩隻
豐滿的乳房在專魚畸形的大手中不住變形。她中了巫羽的魂術,神智盡失,剩下
的只是肉體的本能反應。扭動中,她長裙被扒到腰間,修長的美腿彎曲著分開,
雪白的下腹被專魚骨節粗大的手指輪番侵入。

  峭魃君虞注視著腳下的大祭司,低吼道:“專魚!今晚她是你的了,把她帶
走!”

  專魚俯身把扭動的女祭司扛在肩上,佝僂著身子離開聖壇。碧津赤裸著身子,
那雙白美的玉腿扭動著,露出臀間淫液橫流的秘處。

  大祭司紅唇吃力地開合著,似乎想說些什麼。峭魃君虞獰笑一聲,捏開她的
嘴巴,然後將滴血的斷矛橫在她齒間。

  “月映雪,你想過今天嗎?”峭魃君虞用低啞的聲音說道:“我要用你的處
女之血染紅這座祭壇!”

  月映雪手臂軟綿綿攤在地上,高聳的乳球微微顫動著,她力量全失,雙臂被
拉脫關節,已經無力反抗,但她雪白的喉頭不住動作,眼中流露出惶然而又淒痛
的眼神,似乎正面臨著一樁比此刻更可怖的危險。

  她早該想到的,面前這個有著野獸軀體的男子正是當年那個死囚,君虞。

  他是一名孤兒,幼小時被族人在野外發現,帶回碧月池,成為死一名灑掃月
神殿的小奴僕。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剛滿十四歲的小奴僕竟然會獸性大發,欲圖
強暴月神殿的聖女月君。

  君虞並沒有得逞,但自覺被玷污的月君從此離開碧月池,不知所終。而君虞
則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死罪,由月映雪親手切斷他的喉嚨,棄屍荒野。誰知道他居
然沒有死,反而借助於一具拼湊成的身體成功復活,成為南荒令人恐懼的魔王。

  難怪他知道鬼月之刀的存在,又棄夷南於不顧,不顧一切圍攻碧月池。他是
在為自己復仇。但他是否知道……

  斷矛上的血污滴入喉中,又苦又澀。與此同時,一股徹骨的寒意席捲全身,
從未有過恐懼和慌亂的月映雪,竟然無法抑制地戰慄起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
恐懼,深深銘刻在每個人心底,即使她也無法擺脫。

  巫羽面具下的紅唇緊抿著,形成一條優美的唇線。她一言不發,雙目注視著
陷入絕境的大祭司,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絲詭秘而快意的笑意,似乎連身上的
傷勢也不在意了。

  峭魃君虞像對待一個卑賤的女奴一樣,粗暴地撕去大祭司的衣物,然後抓住
她雙腿,用力扯開。

  即使已經陷身於不可言說的險境,大祭司的身體依然優美雅致,綽約的風姿
宛若女神。她光潔的身體曲線畢露,腰身纖長,那雙修長的美腿不但白嫩光滑,
而且挺直圓潤,仿佛用最晶瑩的美玉雕成,沒有絲毫瑕疵。在峭魃君虞手中,那
兩條長長美腿猶如一柄玉扇朝兩邊打開,拉成一條雪白的直線,然後再向上推去。

  峭魃君虞一直將大祭司雪白的纖足抬過腰部,雙腿張到極限,仿佛一張反轉
的玉弓緊緊繃住,關節幾乎折斷才停手。大祭司下體的秘境完全暴露出來。她豐
滿的大腿間光潔如玉,精緻的性器仿佛一朵吐露嬌紅的鮮花,美豔不可方物。

  除了陰阜上幾絲烏亮細長的毛髮,月映雪下體再沒有任何異物,顯得潔淨無
比。那隻柔豔的性器早已成熟,卻像處子一樣緊密。陰唇仿佛飽滿的脂玉一樣滑
膩,甚至沒有絲毫褶皺,即使雙腿已經張到極限,也只微微分開一條細縫,顯露
出裡面誘人的紅膩光澤。

  峭魃君虞緊緊盯著大祭司的下體,眼中異光閃動,忽然間仰起頭,放聲大笑。

  月映雪不敢看自己身上羞恥的一幕,她望著聖壇天穹上的星光,明淨的雙眸
蒙上一層水霧,彎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良久,終於滾下一滴淚珠。

  巫羽嬌笑道:“大祭司流淚了呢。可是因為害羞麼?”

  “即使被大王所擒,自然是大王的婢奴,一膚一髮無不是大王所有。”她伸
出嬌小的纖手,隨意探入大祭司下體,笑吟吟道:“好柔膩的觸感,不妨讓大王
再看得仔細些。”

  巫羽雙手一分,大祭司雪玉般下體猛然綻開一片紅膩。巫羽毫不憐惜地將大
祭司的陰唇完全剝開,使她整個性器完全暴露出來。

  大祭司咬住齒間的斷矛,白嫩的胴體不停顫抖。她雙腿大張,脫臼的手臂軟
軟攤在地上,失去了掙扎的能力。儘管她心內羞慟欲絕,卻只能裸露著自己最隱
秘的羞處,任人觀賞。

  巫羽忘卻了傷口的疼痛,她一手撐開大祭司的性器,一手掠過鬢髮,取下一
枝細細的金簪。大祭司豐盈的豔屄被撐得張成桃形,綻露出陰內迷人的豔景。陰
唇內是兩片滑膩無比的嫩肉,鮮紅的色澤豔如瑪瑙。在兩片陰唇結合處的桃形尖
部,嵌著一粒被軟肉包裹的鮮紅肉珠。下面是一片柔滑之極,嫩得仿佛滴水的蜜
肉。在桃形底部,有一隻細小的膩孔,微微凹陷。

  巫羽用簪尖挑住細小的花蒂,將它從層層軟肉包裹中撥出,嬌笑道:“這就
是大祭司的淫珠了,包得好緊呢。”

  最為敏感的花蒂被一根金簪挑出,強烈的刺激使那隻性器本能地抽動起來。
柔嫩的美屄微顫著一翕一張,仿佛一朵鮮花輕綻微收,陰內滑膩的蜜肉微微閃動
光澤,嬌豔無比。

  “傳說碧月池大祭司都是處子之體,就如同天上的明月,聖潔不容玷污。”
巫羽回眸看著峭魃君虞,嫣然笑道:“大王不妨一試。”

  峭魃君虞揚起手,渾身骨節發出一陣爆裂般的脆響,他手指不僅骨骼粗大,
關節處還生著剛硬的黑毛,兇狠的樣子足以令人倒抽一口涼氣。他巨手伸進大祭
司美豔的性器,中指頂住那隻柔膩的肉孔,然後硬生生擠入穴內。

  大祭司渾身繃緊,腰肢吃力地向上挺起,想阻止那根手指的進入。但她的掙
紮絲毫無濟於事,那根粗大的手指頂住穴口,在她滑膩而又緊湊的蜜穴中越進越
深。

  大祭司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劇烈,忽然峭魃君虞臉色一沉,他拔出手指,然後
兩指勾住那隻小巧的嫩穴,用力扯開。

  大祭司淚流滿面,喉中發出一聲淒痛的哀鳴,豐美的圓臀被扯得抬起。她嫩
穴被殘忍地撐開,露出穴內微微蠕動的膩肉。月光下能清楚看到,她蜜穴雖然緊
密猶如處子,但聖潔的標記卻毫無蹤影。

  峭魃君虞臉色漸漸猙獰,忽然憤怒地咆哮道:“賤娼!”

  碧月池高貴的大祭司居然早已失去貞潔,出乎每個人的意料,巫羽卻顯得毫
不意外,她臉上露出嘲諷笑意,不屑地說道:“原來大祭司早已失過身,竟然冒
充聖女侍奉月神,如此褻瀆神明,難怪月神會拋棄你。月映雪,如今你的無恥淫
蕩大白天下,我看你還有什麼臉面在人前假裝聖潔。”

  峭魃君虞叉住大祭司的喉嚨,手臂肌肉鼓起,似乎想扼死失貞的大祭司。忽
然冥冥中傳來一陣波動,一直壓制大祭司的血咒驀然消失了。

  不知道子微先元用了什麼手段,將血咒徹底毀掉,月映雪的力量隨時都可能
甦醒。

  巫羽黑色的羽衣雲一般飛起,揚指點在月映雪眉心。峭魃君虞抬腳踩住大祭
司腰側,扯起她白美修長的玉腿,用力拗折。月映雪唇舌都被血咒的力量侵蝕,
此時咒術中斷,齒間頓時發出一聲痛呼,兩條光潔的美腿也被拽脫。失去血咒的
壓制,她的力量迅速恢復,但此時她四肢關節都已脫臼,身體以一個奇怪的姿勢
癱軟在地,仿佛一隻被折斷翼翅的玉蝴蝶。

  魃君虞粗重地呼吸著,血紅的瞳孔不停收縮擴張。對大祭司失貞的憤怒似乎
隨時都會爆發。

  他揚起手,一隻式樣古怪的銅鼓浮現在空中。那鼓細腹圓身,狀如沙漏。鼓
身周圍鏤刻著難以辨認的模糊圖案,鼓耳等處佈滿了斑駁的銅綠,顯然鑄成以來
經歷過漫長的歲月。但鼓面卻光潔如新,上面刻有十餘圈同心圓,圓紋間用利刃
刻成的字跡已經消淡,鼓心處則是一串暗紅的符文,紋路正是曾在子微先元身上
出現的噬魂血咒。

  見到那面銅鼓,大祭司身體頓時一震,受冷般顫抖著微微收緊。那是與鬼月
之刀同時沉入深潭的巫鼓,上面鐫刻的名字,都曾經是令南荒為之震顫的強者。
而他們最終都成為這面巫鼓的俘虜。

  巫羽取出蛇形彎匕,遞給峭魃君虞。後者握住月映雪的手,將蛇匕拿在她手
中,用匕尖在鼓上刻下她的名字,然後拖起大祭司白玉般的手掌,拿蛇匕在她掌
心一劃。

  鮮血滴入刀痕,像被銅鼓吸噬般消失無痕,接著鼓心吸食了鮮血的符文微微
閃亮。

  月映雪剛剛恢復的力量被血咒一點一點重新侵蝕,那種痛苦仿佛是靈魂被從
肉體上生生剝離。月映雪口中溢出鮮血,眼神漸漸變得絕望。

  “你的神明果然已經厭棄了你。”巫羽道:“淫賤的娼婦,你欺瞞世人那麼
久,如今你無恥的謊言該結束了。”

  祭壇沉浸在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中,峭魃君虞攝人的兇狠目光停在大祭司身
上,魁梧而蠻霸的身形猶如魔神。

  祭壇外,殺戮已臨近尾聲。碧月池全族盡沒,繼盧依之後,成為峭魃君虞手
下第二個祭品。

  屍體化為枯骨,枯骨又化為塵埃。冥冥中,夜梟張開黑色羽翼,巨大的陰影
籠罩天地。
2018-11-12 12:5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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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個黎明悄然來臨,曾經古榕林立的碧月池彌漫著嗆人的濃煙,除了綠枝
參天的月神巨榕以外,大片的森林被焚燒,月池周圍高大的榕樹被攔腰斬斷,變
成一片龐大的廢墟。

  工匠和奴隸在梟武士的驅使下,將巨石運上古樹的廢墟,一塊塊堆疊起來,
然後將鐵汁澆注在縫隙中。碧月池隨處可見的濃綠被鐵器和岩石的黑灰色代替,
樹木被砍伐送入火爐,清池變成漂浮著灰燼和血腥的泥沼,精緻的榕殿成為軍營
和囚籠。當碧琴和她失去家園的戰士返回時,見到的將是一座恐怖的戰爭堡壘。
而那些高貴的祭司和美麗的月女,都淪為異族軍隊的奴隸。

  濃重的烏雲遮蔽了陽光,倖存的碧月族人被押送到碧月池邊。清澈的池水中,
月神古樹依然高聳入雲,但昔日隨處可見的奇花異草一夜之間盡數枯死,曾經耀
目的神光,如今被一層陰森可怖的氣息所代替。

  梟王的犀甲宮帳佔據了巨榕中部寬闊的露臺,美麗而妖嬈的梟禦姬跪在兩側,
宮帳前陳設著一張白石座榻。

  殘存的碧月族人大多是未成年的兒童和年輕女子,老人和男子幾乎被屠殺殆
盡。他們沒有一個知道月神祭壇中發生了什麼,但從天而降的梟軍,月神殿無法
理解的陷落,給每個人都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們想知道部族的神明,碧月
池的大祭司在哪裡。那是他們僅存的希望。

  一名梟禦姬起身走到台邊,柔聲道:“你們是碧月部族僅存的族人。你們本
來應該隨著這些古樹一起消失,但我的主人,峭魃君虞,寬恕了你們。從今日起,
無論祭司、月女還是平民,你們每個人都是奴隸!”

  沉重的恐懼壓抑在每個人心頭,沉默中,有人泣聲道:“只有月神才是我們
的主人,我們不會做任何人的奴隸。”

  梟禦姬揚起手,空中一名武士張開鐵弓,一箭穿透了那名女子的喉嚨。

  梟禦姬緩緩道:“我的主人既然賜予你們生命,同樣能夠收回。一名奴隸是
不能多口的。”

  人群裡傳來哭泣聲,許多人開始呼喚月神,乞求他的庇佑。

  一名女子出現在露臺上,人群立刻騷動起來。那是碧月池僅存的女祭司,碧
津。

  碧津穿著她綠色的祭司長袍,就像從前一樣帶著弓矢,身上沒有任何束縛。
只是她臉色蒼白,眼神仿佛被抽乾精魂一樣空洞。

  “我的族人們。”碧津走到台邊,木然說道:“月神已經拋棄了我們。”

  人群沉寂下來,驚愕地看著他們的女祭司。

  “我們褻瀆了神明。眼前的災難,是月神帶給我們的懲罰。成為奴隸,是月
神的旨意。”

  人群哭泣道:“我們祭祀月神,崇拜他,供奉他,獻給他最精美、最貴重的
禮物,從來沒有過任何輕慢。”

  “月神受到褻瀆。但不是因為你們,我的族人們。”碧津空洞的聲音仿佛她
只是一具軀殼,“是月神的妻子,我們崇敬的大祭司。她背叛了月神。”

  人群中發出驚呼,每個人都露出無法相信的表情。

  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我們的大祭司,應該是月神聖潔的妻子,但她喪失
了貞潔,污辱了神明。”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出現在露臺上,她戴著白色羽冠,手腳纏著厚厚的毛皮
護腕,身上披了一層淡綠色的薄紗,雪白的胴體時隱時現,看上去與峭魃君虞身
邊的梟禦姬一般無二,但她美麗的面孔碧月族每個人都不陌生,那是失去音訊多
日的女祭司碧琳。

  人群的騷動忽然靜止,數以千計的目光同時望向神殿高處的露臺。

  碧琳手中牽著一條黑色的皮索,皮索盡頭消失在宮帳內。每個人都預感到宮
帳內的女子就是他們的大祭司,但月映雪出現時,仍帶來了無法相信的震驚。

  隨著皮索的拖動,首先出現的是大祭司美豔的面孔。她長髮挽起,每一縷髮
絲梳理得整整齊齊,精緻的髮髻上嵌著一顆碩大的明珠,顯露出雪白的柔頸和光
潔的玉肩。

  那條黑色的皮索穿過一隻銅扣,銅扣嵌在一個鑲著銅釘的項圈上,而那個用
來束縛野獸的項圈,就套在大祭司柔美的頸上。每個人都知道,即使精金鑄成的
鐵索,以大祭司的力量也能輕易掙斷,然後此時,大祭司卻毫無反抗,任由這條
用來牽馬的皮索套在頸中,把她拉到臺上,似乎神明的祝福和那些神奇的力量都
已離她遠去。

  不僅戴著野獸用的銅釘皮圈,大祭司口裡還銜著一根嚼鐵狀的鐵棒,她衣物
都被剝去,就那麼赤條條趴在地上,被她手下曾經的女祭司牽著,爬出宮帳,出
現在族人面前。

  碧琳托起大祭司的下巴,“抬起臉,讓我們的族人看清你是誰。”

  大祭司順從地抬起臉,美豔的面孔看不出任何恐懼和痛苦,反而有種超脫了
凡世的美麗。碧琳牽著她,從露臺一端走到另一端,讓每個人都能夠看清楚她的
面孔和肉體。

  大祭司四肢著地,遠比常人頎長豐美的玉體赤條條一絲不掛,顯露出完美無
瑕的曲線。兩隻碩大的美乳挺在胸前,豔紅的乳頭幾乎觸到地面,隨著她的爬動,
兩隻白膩而柔軟的乳球像波濤掀動著,豔態橫生。在她纖長的腰肢下,一隻肥滑
渾圓的雪臀高高聳起,豐膩的臀肉白生生又滑又嫩,就像一隻熟豔欲滴的水蜜桃,
散發著白亮的光澤。

  碧月部族並不是一個很在意女性貞潔的部族,但對於大祭司絕對是個禁忌。
在他們心目中,侍奉月神的大祭司是她們的神明,不容侵犯,也不容褻瀆。大祭
司是月神的妻子,要為月神守護自己的貞潔。誰也不會想到,她們聖潔的大祭司
會在無數目光注視下,像娼妓一樣赤裸著肉體被人戲弄。

  碧津蒼白著臉說道:“碧月部族的子民們,許多年來,我們的大祭司一直在
欺騙我們。她早已失去了貞潔,卻一直冒充聖女。”

  碧琳道:“我們會當眾檢查月映雪的貞潔,將她的罪行公之於眾!”

  台下一片死寂,這是對碧月池大祭司的公開羞辱,但沒有人傳出反對聲,每
個人都希望知道真相,知道大祭司是否背叛了神明,背叛了部族。

  巫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月映雪,抬起你淫賊的屁股,讓你的族人看清楚,
她們的大祭司是一個怎樣的娼妓。”

  被巫鼓俘虜的月映雪完全成為傀儡,並不需要巫羽的命令。但顯然巫羽很喜
歡操控她的感覺。

  月映雪悽楚地閉上眼睛,在心裡呐喊道:“讓我死吧!不要這樣羞辱我!”

  大祭司任何心念都無法瞞過能夠操持她靈魂的巫羽,她冷笑道:“你會受盡
族人的唾駡,作為一個下賤的娼婦死去。但不是現在。”

  隱藏在帳內的銅鼓微微震動,無形的力量傳入四肢,月映雪搖搖擺擺爬起來,
肉體不受控制地轉過身來。在台下的人群看來,她們的大祭司被皮索牽著,就像
一頭不知羞恥的母獸,搖晃著圓碩的雙乳爬到台邊,然後轉過身,腰肢伏下,將
她白光光的大屁股高高舉起。

  兩位女祭司在月映雪身後跪她,然後伸出手,抓住大祭司肥嫩的雪臀朝兩邊
掰開。冰冷的空氣湧入臀縫,那隻豐膩的雪臀被掰得敞開,暴露出雪臀內秘藏的
豔景。

  大祭司嬌羞的性器赤裸裸暴露在數千道目光下,無以言喻的羞恥貫穿全身,
仿佛一把殘忍的鐵槌,將月映雪的尊嚴和矜持徹底粉碎。她喉頭一甜,湧出一口
鮮血。

  周圍的梟禦姬帶著模式狀的柔媚笑容,漠然看著這一切。無論是被魂術影響
的碧津,還是化身為梟禦姬的碧琳,對她們的大祭司都再沒有絲毫敬意。在她們
眼中,大祭司是背叛神明,欺騙部族的罪魁禍首。兩人用力掰開大祭司的屁股,
將她豐盈滑嫩的性器剝開,然後手指伸入蜜穴,勾住穴口,殘忍地向兩邊拉開。

  大祭司身體僵硬,她弓下腰肢,高挺著雪滑的圓臀,腿間蜜穴大張,原本聖
潔而隱秘的性器完全綻露出來,連內部淫豔的蜜肉也一覽無餘。碧月族人掩住口,
驚駭地看著大祭司敞露的下體。那裡面,大祭司聖潔的標記絲毫不見蹤影。

  碧琳拿起一根粗長的木棒,將一幅雪白的紗綾包在上面,然後對著大祭司的
蜜穴用力捅入。大祭司白膩的臀肉微微戰慄,蜜穴被擠得張開,將木棒吃力地納
入體內。月映雪五內俱焚,胸口氣血翻騰,一口一口吐著鮮血。

  碧琳將木棒捅入大祭司體內,然後在那隻柔嫩而充滿彈性的蜜穴中用力抽送
起來。

  片刻後,碧琳拔出木棒,取下棒上的紗綾,展開然後高高舉起。那幅紗綾潔
白如新,沒有絲毫血跡。

  無可爭辯的事實擊潰了碧月族人最後的信念,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受到了愚
弄,族中敬若神明的大祭司不但早已喪失了貞潔,還欺騙了所有人。人群大放悲
聲,為他們的神明,還有他們自己而哭泣。

  “用一個失去貞潔的聖女擔任大祭司,是對神明的褻瀆。月映雪犯下淫蕩的
罪行,引來月神的憤怒。這裡的一切,就是月神對碧月族的懲罰。”

  “族人們,”碧琳高聲道:“你們都已經看到,是峭魃君虞帶來了神明的懲
罰,他毀滅了我們這個有罪的部族,揭穿了大祭司的罪行,並公之於眾。月神告
訴我,他就是神明的化身,是我們這些罪徒的新主人!”

  倖存的碧月族人無所適從地看著臺上,原本高貴猶如女神的大祭司,此時赤
條條趴在神殿的露臺上,像一頭低賤的母獸,被人扒開屁股公開檢查性器,即使
她仍保有貞潔,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何況是她導致了災難。而這時,
兩位女祭司宣佈帶來了神明旨意,使幻念破滅的人群生出新的希望。連祭司都已
經承認峭魃君虞是他們的新主人,他們更沒有懷疑的理由。

  當那個散發著魔神般力量的雄偉身影出現在露臺上時,兩位祭司首先跪倒,
接著所有人都陸續跪了下去。

  峭魃君虞身上覆蓋著堅硬的黑色皮甲,他戴著巨大的鐵制頭盔,肩甲上鑲嵌
著盧依大長老的顱骨與頜骨。他從露臺上俯覽著腳下卑微的子民,血紅的眼睛犀
利而又兇殘,然後高高坐在大祭司的白石座榻上。

  擁有鬼月之刀的他,就像一個不死魔神,即使被刺穿胸膛,也能迅速恢復。
而他付出的代價,則是將自己的血肉供奉給鬼月之刀。

  碧琳虔誠地匍匐在他腳下,用唇舌去親吻主人的戰靴。另一側,仍穿著女祭
司服色的碧津同樣趴在他腳邊,將姣美的面孔擦去他靴上的灰塵。

  一名梟禦姬抹去月映雪唇角的血跡,然後將她牽到主人面前。無法想像的羞
辱擊潰了大祭司的心神,她茫然跪在峭魃君虞身前,望著這個無比熟悉,又無比
陌生的男子。

  梟禦姬取下她銜口的鐵棒,峭魃君虞伸出軟甲包裹的巨掌,摘下她髻上那顆
象徵身份與權力的明珠,遞到她唇邊。月映雪張開紅唇,含住那顆明珠,和著自
己的鮮血,木然吞了下去。

  凶鷙的梟武士們揚起武器,同聲發出歡呼。這是主人對又一個部族的征服,
從這一刻起,碧月族將不復存在。

  碧津脫去她的祭司長袍,在露臺上接受主人的臨幸。碧琳則走到台邊,頒佈
主人的詔諭。

  在主人峭魃君虞新的版圖內,碧月部族的名號被取消,碧月池改為梟軍的營
地。碧月族所有男子,無論長幼一律斬殺,作為對月神的獻祭。女子依容貌分出
等級,最美麗的月女遷入月神殿,次等的分往各處堡壘,最末一等作為役使的女
奴。

  隨著詔令的頒佈,碧月族的男子被帶出人群,他們沒有掙扎或者反抗,而是
順從地在池邊跪成一排,由梟武士用巨斧砍去頭顱。碧月族美麗而多情的女子被
挑選出來,在池中洗淨身體,然後被帶入月神殿,在她們曾經的聖地用自己動人
的肉體撫慰她們的新主人——那些野蠻的武士。更多的女子被送到新建的堡壘,
供那裡的戰士和工匠使用。女祭司說,這是月神的懲罰,每一個碧月族人都要為
大祭司犯下的淫行贖罪,男子失去生命,女子則供人姦淫。

  露臺上,碧琳的詔諭仍在繼續:從今往後,碧月族不再允許有任何男子,出
生的男嬰必須扼殺,女嬰成長到十五歲,將舉行成人禮由武士們挑選,在月神殿
公開破體。她們的個人意志不被允許存在,僅僅作為器具任人使用。

  這樣的詔諭意味著整個碧月部族的女性,無論祭司還是月女都被當作娼妓,
月神殿就是她們供人姦淫的妓寨。但在女祭司的解說下,這樣的屈辱成為她們對
神明的供奉和畢生的榮耀。仍和從前一樣,月女沒有固定的丈夫,只不過這次她
們是被人挑選。倖存的碧月族女子接受了主人的律令,也接受了她們新的身份:
梟妓奴。

  露臺上,剝去祭司服色的碧津跪在主人身前,翹起雪白的屁股,竭力聳動。
在她身後,峭魃君虞端坐在白石榻上,隨著碧津雪臀的聳動,一截粗黑的肉棒時
隱時現雖然無法看到長度,但粗大的直徑已經超過任何人的想像。

  當最後一名碧月族男子被砍去首級,峭魃君虞一把推開碧津,然後抓住月映
雪的髮髻,將她美豔的面孔埋到腹下。

  月映雪吞下那根非人的陽具,只覺得整具身體一點一點化為灰燼。

  ***    ***    ***    ***

  一股暢美的氣息在體內回蕩,四肢變得輕盈起來,微微一振手臂,身體就飛
向碧空。陽光下的湖沼宛如美玉,巨大的古樹上生活著美麗的女子和英俊的男人。
她們尊敬地俯身施禮,每個人的目光都充滿了崇慕和信任。

  那是她的職責,在她肩上,承載著部族所有的希望。年復一年,她小心地帶
領著族人在南荒生存,依靠良好的判斷和謹慎,她的部族長久以來遠離戰火和災
荒,在林海深處構建著自己夢幻般的家園。

  然後有一天,一個男子來到碧月池。一切都無可挽回地發生了。

  喜悅是那樣甜美和充實。從頭到腳,身體每一寸肌膚,從裡到外都充滿了溫
柔的甜蜜。她還記得他深黑色的瞳孔和唇角那一絲揮之不去的狡黠笑意。

  為了他,她不惜開啟祭壇,告訴他那條能夠進入祭壇內部的密道,還有避開
各種機關的技巧。

  就在這座供奉月神的祭壇裡,她失去了最初的貞潔,也獲得了難以想像的喜
悅與滿足。

  他像候鳥一樣,在第一叢紫藤花盛開時悄然到來,又在一個圓月的夜晚悄然
離去。是這個男子,使她認識到自己作為女人的存在是一種什麼樣的幸福。

  “你是女神。我最寵愛的女神。”那個男子在她耳邊柔聲說著。

  那種人被人寵溺的滋味像蜜一樣將她融化。他寬闊的肩膀足以支撐一切,她
渾然忘卻了自出生起就承載在肩上的責任。那些夜晚,她偎依在他溫暖的懷中,
舒展開自己女神般華美的肢體,宛如水與乳的交融。

  她生平第一次為自己猶如女神而喜悅,只因為這樣的身體能帶給他更多的快
樂。不是被崇敬膜拜的女神,而是被寵愛的女神。從未柔弱過的她,迷戀上那種
受人呵護的感覺。她不再是碧月池參天的古樹,而是樹上一縷青藤,一株盡情吐
露芬芳的鮮花。

  那段甜蜜的時光仿佛沒有盡頭,作為月神的妻子,她不但把貞潔給了別人,
而且還有了身孕。看著自己日益粗圓的腰身,她真想驕傲地向族人宣佈:你們的
女神正在為一個男人,一個凡間男人孕育他的孩子。

  但她終於什麼都沒有說。

  她將自己封閉在月神祭壇內,整整九個月沒有出現。

  是個男嬰,眉眼像極了他。

  月映雪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她將自己的骨血放置在林海以外一戶山民門前。
她不可能在神殿撫養一個嬰兒,尤其是她的嬰兒。她也不能把他遺棄在自己族人
門前,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露出痕跡。

  直到六年後,再也無法忍受的她,從山民家中抱走已經童年的兒子,放在族
人每天都要走過的必經之路上。

  如她所願。族人帶回了這個可愛的男孩,送到神殿。大祭司仁慈地收留了他,
並把他留在神殿。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已經六歲,從小在外族山民家中長大,與碧月族沒有絲
毫牽聯的男孩,會是大祭司的骨血。

  那年紫藤花開,是全家人唯一一次團聚。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屬的樣子,即使
看到自己熟睡的兒子也沒有太多激動。那晚他依著月柱,拿著一支簫幽幽吹著,
懷裡依偎著他沒有名份的妻兒。

  “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是我最寵愛的女神。”

  然後他就離開了,從此再沒有出現。

  她已經記不起這些年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她讓人拔去所有的紫藤花,改種上
豹尾蘭。她開始回避自己的骨肉,回避那張酷似他的臉。

  終於有一天,她親手切斷了自己兒子的喉嚨。

  最先撞見那一幕的是碧琴,雖然月君並沒有被真正侵犯,但所有人一致認定,
褻瀆聖女者必須死。

  她看著自己的骨血。那個酷似他的孩子似乎沒有絲毫害怕。

  本來行刑的該是碧津。但大祭司拒絕了。她用精細入微的手法切斷了自己骨
中骨肉中肉的喉嚨,然後命人棄屍荒野。接下來讓人送給月君一雙鞋,用這種方
式將月神選定的聖女逐出碧月池。

  那一刀雖然切斷了他的喉管和氣管,但並不致命。如果能及時施術,她有七
成把握能救活兒子。還有三成是冒險。但當她終於能離開月神殿,前去查找時,
那具屍體卻失蹤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是巫羽盜走了屍體。

  巫羽,整個南荒最難接近的美女,同時也是十羽殿最負盛名的守護者。為了
同一個男人,她走得更徹底。在十羽殿斬殺通靈神獸,在九曲峽重創長老巫蟬,
最終叛出翼道。

  巫癸最後一次出現,是在碧月池附近。巫羽認定是月映雪殺了巫癸。為此她
數次闖入月神殿,找月映雪對質,最終都無功而返。

  月映雪以為她是知難而退。事實上她一直在等待機會。

  除了巫癸和她本人,沒有人知道那個被她切斷喉嚨的死囚是她的骨肉,被她
疼愛的同時,也被她怨恨的親生骨肉。

  假如她是一個凡人,一個平民,如果他沒有離開,也許他們一家可以平靜的
生活在一起。但命運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

  因此她聽到比死神還要可怕的聲音。

  死神只會奪走她的生命,而這個聲音將會奪走她的一切。

  “你醒了。”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
2018-11-12 12: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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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張猙獰的面孔出現在眼前,青黑色扭曲的五官,猶如地獄中的厲鬼。

  “我點了支安息香。”面具下的紅唇嫣然一笑,“睡了六個時辰,你精神好
多了。”

  她跪坐在一張象牙席上,優雅地並著雙膝,兩手放在腿上。身上是黑色的絲
織羽袍,長袖低垂,寬闊的腰帶上佩著她施法的蛇形彎匕,襟口別著一株紫色的
花,看起來從容而又雅致。

  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月映雪本能地感到羞恥。但她並沒有去遮掩赤裸的肉
體,而是挺起腰背,平靜地看著對方。

  巫羽訝然道:“換作是我,此刻早窘迫地手足無措。哪裡會有你這種凜然不
可侵犯的氣度?看來你穿不穿衣服也沒什麼要緊的。”

  巫羽拿起紫砂壺,細心斟了杯茶。

  “本該敬稱你是大祭司,但大王詔諭已下,碧月池無分尊卑,都改為妓奴。
我就稱你月奴好了。”

  月映雪玉容無波,經歷了晨間無法想像的羞辱,她一半生命已經死去,剩下
的也已千創百孔。

  “我不知道你殺過多少人。但有一個,你殺錯了。”巫羽茶杯略一沾唇,便
即放下。她拂開衣袖坐直身體,淡淡道:“大王在你手中死過一次,對你恨之入
骨,這你是知道的。如今你身為妓奴,大王不計前嫌,有意臨幸於你,月奴,這
是你贖罪的良機,可要用心伺候。”

  月映雪猶如一尊玉像,跪坐在她面前,目光靜若止水。

  巫羽恍然道:“我卻忘了。你早非完璧,淫事浪舉不知做過多少,何必叮嚀?
想來會教大王滿意。”

  月映雪無法猜測巫羽知道多少內情,但此舉分明是讓她母子相姦,作出連野
獸也不如的亂倫淫行。而君虞一直被蒙在鼓裡,不知道自己是他生母。

  巫羽微微一笑,柔聲道:“大王有令,著碧月池大祭司,妓奴月映雪入內侍
寢。”

  月映雪美目忽然放出異彩,她揚起手,閃電般搶過巫羽腰間的蛇匕,回手朝
胸口刺去。

  月映雪第一選擇是刺死面前的巫羽,但失去力量的她根本不可能傷及巫羽一
根寒毛。剩下唯一的選擇,就是殺死自己。她雙手倒握彎匕,毫不猶豫地刺往心
口。此時才死,已經是晚了,她並不想用死來維護尊嚴,因為她曾經的尊嚴早已
喪失殆盡,她能做的僅僅是避免被不知情的君虞侵犯,犯下亂倫的惡行。

  月映雪法力盡失,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巫羽的靈覺。但巫羽絲毫沒有阻止的念
頭,她盯著立志尋死的大祭司,微微挑起下巴,唇角露出一絲譏笑。

  狀如蛇形的彎匕剛觸到肌膚,忽然手臂一軟,再無力刺下。

  巫羽呷了口茶,從容道:“忘了告訴你。一旦中了血咒,就是主人終生的奴
僕。沒有主人的允許,你死不了。”

  月映雪拼命用力,但彎匕頂多觸及肌膚,手臂就違反她意願的鬆開,再無法
刺下。

  “為大王侍寢,值得一死麼?”巫羽冷笑道:“一個淫浪無行的賤人,還裝
什麼貞潔!怕別人不知道你這聖女祭司是個失貞的蕩婦麼?”

  巫羽拂袖而起,揚聲道:“琳奴!”

  ***    ***    ***    ***

  昔日的月神殿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氣。淪為妓奴的月女們跪在殿側,一個個
身無寸縷,赤裸著美麗的肉體。任何被挑中的女子,無論身份尊卑,都被帶到殿
中,與那些野蠻的武士們當眾交媾。

  這些女子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女祭司碧津。她像一頭不知疲倦的母獸,已經
在大庭廣眾下與超過五十名梟武士交媾過,此時她挺起灌滿精液而微微隆起的小
腹,驕傲地分開蜜穴,讓武士和族人觀賞自己被肏弄過淫態。

  “我們的身體是神明所賜,奉獻給神的僕從,是我們的榮幸。”碧津用夢幻
般的聲音說道:“每一次奉獻都使我們離神更近,靈魂更加潔淨。而不會像她,
那個骯髒的背叛者。”

  在那股異香的迷惑下,女祭司催眠般的聲音征服了所有動搖的心靈。碧月族
倖存的女子放棄了尊嚴和自我,取而代之的是對神明的完全服從,心甘情願在殿
中接受淫辱,甚至將之當成榮耀。

  而那個被她們唾棄的女人就在不遠處。神殿入口放著一隻囚禁野獸的鐵籠,
高貴的大祭司像母狗一樣趴在裡面。那具高挑豐滿的肉體蜷縮著被卡在狹小的獸
籠內,雪膩的圓臀高高聳起,被粗糙的鐵欄緊緊箍著,仿佛要撐破鐵籠。

  月映雪口中銜著馬匹用的鐵嚼,那張銀色的月神弓橫挎在她背上,弓弦絞住
她肥碩的乳房,仿佛要將她豐挺的雙乳勒斷。一根鐵條壓在她頸後,強迫她擺出
伏地挺臀的屈辱姿勢。兩隻尖利的鐵鉤穿透了她兩片陰唇,鉤尾的細線栓在籠角
兩側,然後拉緊。那隻嬌美的性器被尖鉤殘忍地扯開,顯露出陰內迷人的結構。

  另一位女祭司碧琳跪在她身後,一手撐開她的陰道,然後將一隻簧狀的鐵環
旋入她體內。鐵絲一圈圈撐開蜜肉,逐漸深入體內。等圓簧完全旋入,柔膩的蜜
肉包裹住鐵絲,月映雪下體仿佛被一根無形的巨棒撐開,完全敞露出來。任何進
出神殿的人,都能清楚看到她陰內每一寸蜜肉。

  從崇拜到憎惡,只需要短短一瞬。背叛神明是無法饒恕的罪行,何況是她們
曾經敬如神明的大祭司。淪妓奴的碧月族女子憎惡地把唾液憎惡地月映雪失去貞
潔的陰道內。還有那些武士,他們享用那些溫柔虔誠的月女,總要戲謔地把精液
射在大祭司高貴的肉體上。

  不多時,月映雪豐滿雪滑的大白屁股就沾滿了唾液和濃精,濕淋淋散發出淒
豔的光澤。喪失力量的大祭司肉體和常人一樣脆弱。她咬著嚼鐵,碩大的乳房被
弓弦絞緊,痛苦地呼吸著,肉身仿佛沉淪在地獄深處,承受著無法言喻的折磨。

  “這個下流的賤妓,野性未除。琳奴,把她帶到月神殿,裝籠示眾,讓她認
清自己的身份。”

  巫羽曲指一彈,那柄蛇形彎匕從月映雪無力的手中飛出,落入她腰間的鞘中。

  “大王該醒了呢。”

  ***    ***    ***    ***

  峭魃君虞張開手掌,手上的皮膚仿佛無限度地膨脹變厚,一股煩燥的氣流猶
如噴發的火山,在體內奔湧衝突,尋找渲泄的出口。七年來,他很熟悉這種感覺,
只有鮮血和殺戮才能化解這股戾氣,讓心魔平靜下來。

  他還記得刀鋒切開喉嚨的涼意。鹹腥的鮮血嗆入氣管,使他窒息。在瀕死的
痛苦中,他看到大祭司精緻華美的面孔,還有像冰雕一樣,冷酷到無情的目光。

  面對死亡的一刻,他並沒有害怕,有的只是不為人知的憤怒和仇恨。

  峭魃君虞手指劇烈地跳了幾下,他一把推開大門,一股暴戾的氣息潮水般湧
入神殿。梟妓奴們本能地伏低身子,連兇悍的梟武士也畏懼地向後退去。

  峭魃君虞抓起一名妓奴,張口咬住她雪白的玉頸。那女子柔美的身體痛苦地
掙了幾下,接著峭魃君虞右手抬起,那把血紅的鬼月之刀從虛空中浮現。他一刀
捅入妓奴濕滑的下體,直沒至柄,然後舉起手臂。

  那女子柔頸歪到一側,露出頸中血淋淋的創口。她整具身體被舉到半空,白
嫩的雙腿緊緊夾住刀柄,鮮血從她下腹狂湧而出。她所有的精氣都被鬼月之刀吸
盡,僵硬地騎在刀上,然後向前傾斜。

  一截血刃從她光潔的腰背露出,慢慢剖開她柔軟的腰肢,最後將那隻白美的
圓臀切成兩半。旁邊的梟妓奴仿佛忘掉恐懼,瞪大眼睛看著她們的神祇. 峭魃君
虞走到籠邊,將幾乎剖成兩半的女屍扔在籠上,然後動手開始切割。溫熱的鮮血
流淌在月映雪白滑的肌膚上,一片狼藉。

  峭魃君虞惡魔般的瞳孔仿佛滴下鮮血,他發出一聲非人的嘶吼,腰下一根巨
棒怒龍般昂起。

  峭魃君虞的陽具粗大異常,肉棒馬匹般包裹在厚厚的鞘膜中,勃起時,血紅
的肉莖從鞘膜中伸出,巨大的龜頭猶如鑌鐵鑄成,又黑又亮,棒身隆起的血脈交
錯縱橫,仿佛一叢血紅的蚯蚓。在他龜頭後部,有一條月牙狀的青黑色疤痕,仿
佛被烈火燒炙過。

  月映雪身體忽然一痛,那隻嵌入蜜穴的鐵環被生生拔出。接著一個巨大的硬
物頂住大張的穴口。

  月映雪意識到那是峭魃君虞的陽具,她已經失去了地位、尊嚴、名譽和族人
的崇敬,就像一隻名貴的瓷器被人擊碎,淪為一堆沒有價值的碎片。自從被血咒
侵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無論巫羽還是君虞,都不會放過她的肉體。君虞並
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生母,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個失敗的俘虜,一件戰利品,一
個復仇的對像。遭受征服者的姦淫,對她這樣美貌而高貴的女子來說,是無可避
免的命運。她唯一的願望就是在這一刻來臨前死去,以免自己的罪惡中再添上一
樁亂倫。

  月映雪拼命掙扎,但銜著嚼鐵的口中,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哀鳴。在她身後,
巨大的龜頭硬生生擠入體內,柔膩的蜜穴仿佛被巨棒撐碎,傳來難言的脹疼。

  對亂倫的恐懼和痛楚,使月映雪的身體痙攣起來,蜜穴不由自主地收緊,顯
示出她潛意識中的抗拒。但峭魃君虞仿佛有著無限強大的力量,粗大的肉棒絲毫
不理會她肉體的排斥,一路深入。

  當肉棒完全貫穿蜜穴,月映雪身體猛然變得僵硬,接著無可抑制地劇顫起來。

  峭魃君虞狂吼一聲,渾身浴血的他,仿佛一頭從血海中鑽出的魔神。他隔著
鐵籠,把自己野獸般的陽具插入大祭司顫抖的性器中,完成了對碧月池的最後征
服。

  高大的月神殿內寂無聲息,目睹著大祭司被她們的新主人強暴,梟妓奴都流
露出恐懼和崇慕混雜的眼神。遠古以來,人群對強大、莫名力量的駭怕與崇拜總
是相伴而生。基於恐懼的崇拜總要比受到神聖感召的崇敬更深刻,也更加牢固。
從這一刻起,征服大祭司的峭魃君虞,取代並且超越了月映雪在族人心目中曾經
的地位,成為她們新的神祗。

  峭魃君虞弓起背脊,粗大的骨節一節節突起。他體格壯碩,肩背寬闊厚重,
腰身強韌,腿部肌肉隆起,古銅色的皮膚緊繃著,充滿駭人的力量。

  在他巨大身軀的重壓下,鐵籠發出格吱格吱的聲響。囚在籠中的月映雪兩手
懸在鐵鍊上,豐滿的乳球被壓在身下,白嫩而肥美的臀部高翹著,仿佛一隻雪團。
被鐵鉤拉開的玉戶大張著,被肉棒恣意插弄。

  不知過了多久,峭魃君虞腰身猛然一挺,在大祭司體內劇烈地噴發起來。

  粗大的陽具從肉穴拔出,峭魃君虞揚起雙手,神殿內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
兩位女祭司跪在他腳下,碧津滿臉崇敬地親吻著主人的肉棒,碧琳則掰開月映雪
的屁股,將大祭司剛被姦淫過的陰部展示給眾人觀看。

  月映雪嬌美白滑的陰唇被鐵鉤扯傷,流出殷紅的鮮血。大張的玉戶內,紅膩
的蜜穴被陽具肏弄出一個圓張的肉孔,裡面灌滿了黏稠的濁白精液。

  那層籠罩在大祭司肉體上的聖潔光輝漸漸黯淡,最後湮沒在黑暗中。
2018-11-12 12:5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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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荒林海遍佈著泥沼和瘴氣,碧月池往外,除了一條時斷時續的小徑,再沒
有任何道路。

  子微先元面色灰白,目光卻冷靜而專注。他仔細抹去古元劍上的血跡,靈活
而有力的手指沒有絲毫顫抖。在他腰後,一條手掌寬的傷口斜貫半個腰身,整個
血咒被他用劍生生割下。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繪上去的。”鶴舞說道:“沒有顏色也沒有痕跡,而且
只在它需要的鮮血進入時才會發作。”

  子微先元將劍納入鞘中,恨恨道:“我從來沒有這樣窩囊過,整整十天,就
像一枚棋子被人來回擺佈。”從種下血咒,到改道碧月池,再到受傷,使大祭司
必須施術醫治,他每一步都在人算計中。

  鶴舞給他敷了藥,裹上傷口,“幸好你肩上的刀傷已經癒合,不然我都不知
道怎麼辦了。”她聲音低落下來,“不知大祭司現在怎麼樣了。”

  子微先元心口微微一痛。他到現在都不明白,那個年輕人如何能突入他的心
神,又毫無痕跡地在他身上留下血咒。事實上,在他伏襲逼供的整個過程中,那
個年輕人沒有任何舉動能瞞過他的目光。

  即使以子微先元體質的強悍,割掉一大塊皮肉也免不了覺得疲倦。從路上的
痕跡判斷,碧月族的戰士一天前剛剛經過此地。通往夷南的路並不好走,但對能
飛的梟軍來說,絕對是個例外。

  子微先元把劍負在背上,說道:“走吧。希望鸛辛和祭彤已經在夷南等著我
們。”

  ***    ***    ***    ***

  經過兩日休整,梟軍主力,近兩千名梟武士在傍晚飛離碧月池。連日來的殺
戮與淘汰,倖存的碧月族人銳減至不足兩千人。留下的全部是三十歲以下的美貌
女子。在定魂香的迷惑下,再經過持續的意志灌輸,她們都服從了命運的抉擇,
變成恭順和虔誠的梟妓奴,梟翅無聲地鼓動夜風,跨坐在梟背上的武士持矛帶盾,
猶如一道黑色的巨流。梟陣中,一座龐大的犀甲宮帳格外醒目。它由近百頭巨梟
負載,如同一座飛行的空中堡壘。

  黑暗中亮起一點燈火。換上便裝的峭魃君虞點燃手邊的玉波燈盞,說道:
“我喜歡碧月池的鯖魚油。整個南荒,乃至天下都沒有比這更好的燈油了。”

  他穿著淺色的長袍,寬闊的背影高大而挺拔,原本虯曲的濃髮變得柔順,隨
意地披在肩膀上。他回過身來,轉為黑色的眼眸再沒有絲毫暴戾氣息,正如子微
先元那晚曾經見過的一樣,從容而又溫雅。

  峭魃君虞歉然一笑,溫言道:“前日是君虞魯莽。幸好未傷著你,不然君虞
該寢食難安了。”

  他緩步過來,盤膝坐在一張楠竹錦榻上,一手支著肘旁的小幾,身體傾斜過
去,像欣賞一件珍玩般觀看著囚在籠中的月映雪,眼中流露出激賞的神色。

  鐵籠內,月映雪仍保持著最初的姿勢。這些天來,她一直被擺在神殿入口處
供人觀賞,那些梟武士雖然沒有插入她的身體,但都肆意往她身上射精,而峭魃
君虞每天都會當眾對她進行姦淫。月映雪從頭到腳都淋滿了黏稠的液體,潔白的
肉體仿佛一塊吸滿精液的海綿,渾身散發著腥膩的味道。接連不斷的羞辱下,月
映雪無論神智還是肉體,都像被拉緊的弓弦,已經疲倦不堪。

  君虞道:“國師的處罰是苛責了些。這些日子想必你受了些苦。不過國師也
是一片好意——既然淪為奴俘,就該放下身段,忘了過去的身份,用心侍奉新主。”

  他娓娓說道:“你身上的血咒永世難解,君虞心念所至,即使沒有鐵籠,你
也只能伏地受我臨幸,至於你心意如何,對君虞而言並無區別。你若一開始就聽
教聽話,又何必當眾出醜?君虞少時即在月族,深知大祭司智慧過人,眼下何去
何從,還請大祭司思量。”

  等了片刻,沒見到月映雪任何動作,峭魃君虞滿意地一笑,隨即招來梟禦姬,
吩咐道:“除去月奴口中的銜鐵,放她出來。”

  頸後的鐵棍發出刺耳的磨擦聲,鐵籠打開,月映雪失去束縛的肉體無力地癱
軟在地。她吸了口氣,拖著僵硬的肢體緩緩站起身來,凝視著峭魃君虞。她頎長
的玉體猶如象牙般白皙,身材凸凹有致,曲線飽滿而豐腴。即使身上沾滿了精液
的斑點,依然像一位高貴的女神。

  月映雪注視著面前神情從容的惡魔,良久道:“這些年。你長大了很多。”

  黑瞳的峭魃君虞揚起衣袖,笑道:“異地相逢,大祭司未必能認出君虞呢。”

  怎麼會呢?他的面孔與巫癸那麼相似,尤其是他唇角那抹譏諷的笑意,就像
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只是……他的身體變了許多。那是一具被完全更換的身體。

  月映雪漠然道:“那日我切斷你的喉管。原以為你已經死了。”

  峭魃君虞道:“只有死過一次,才知道生命原本空無一物,需要各種東西來
充滿。那晚從一具陌生的身體上醒來,君虞就立志,要讓南荒和整個天下都跪倒
在我腳下。”他微微揚起下巴,迎向月映雪的目光,“能從冥界逃離,人世間都
由君虞予取予求。從梟峒到百越,全部的土地和子民都將為我所有。而所有的美
女,無論她曾經是王后還是神官,都將用來充實君虞的後宮。”

  月映雪久久凝望著他,眼中卻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就在峭魃君虞侵入她的
那一刻起,月映雪就立誓絕不會吐露出任何秘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兩人間的母
子關係,在外人眼中,她只是被擄獲的女奴,而他是主人。

  那次死亡使君虞改變了許多,七年的時光,使他從一個少年,變成了一個野
心勃勃的男子。更可怕的是他眼中隱藏的瘋狂意味。他將以踐踏世間的一切為樂。

  “能與大祭司敘舊,實在難得。”峭魃君虞微笑道:“見君虞如今還活在世
間,大祭司想必是後悔當初了吧。”

  月映雪淡然道:“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還會切斷你的喉嚨。”只不過再來
一次,她無論如何會搶在巫羽之前找到他的屍體。

  峭魃君虞目光微微閃動,傲然道:“你殺我不死,釀成大禍,如何碧月族已
滅,供奉月神的祭壇為我所有,族中美貌月女盡數淪為妓奴,連大祭司本人都成
了君虞胯下賤奴,難道還不後悔!”

  月映雪目光冷淡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峭魃君虞臉上怒火漸熾,黑瞳旁那個血紅的細點像從沉睡中醒來般,緩緩張
開。

  忽然他收起怒意,帶著譏諷的笑意道:“大祭司還是那麼的風骨凜然,這樣
君虞搞起來才別有趣味,不像那班妓奴讓人興致索然。只不過君虞有一事不解—
—你一個失貞的賤娼,又被我臨幸數次,為何還要在我面前裝成聖女?”他一手
托住月映雪高聳的乳房,低聲道:“你說呢?卑賤的淫奴?”

  五指收緊,深深抓入那團高聳的雪肉。無法反抗的月映雪順從地挺起胸,忍
受著陣陣劇痛。

  負著宮帳的夜梟仿佛天際湧過的烏雲,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忽然間,所有夜
梟不約而同地減慢速度,聳起頸毛,仿佛遇到一頭可怖的生物般,流露出恐懼的
眼神。武士們紛紛勒住夜梟,警覺地朝四周望去。

  梟群上方的夜空突然響起一陣清揚的簫聲。接著一對巨大的羽翼在夜空中浮
現。那是一隻巨大的鳳鳥,翼展長近三丈,長喙雪白,頭頂高聳著金紅色長翎,
身後兩條長長的尾羽隨風飄舞,羽色七彩紛呈,華麗無匹。

  峭魃君虞眼睛亮了起來,“爰居!”

  爰居是上古靈獸,鳳族的異種,傳說來自於極西處與天庭相接的神山。爰居
為陽鳥,以火精為食,每六十年陽火迸湧,形體俱焚,然後重生。它驕傲地昂起
頭,華麗的羽毛七彩流溢。那些兇悍勇鷙的夜梟在它面前就像一群灰撲撲的烏鴉,
怯懦地收斂起雙翼,向後退縮。

  簫聲斷絕,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可是峭魃君虞的車駕麼?”

  一個女子側身坐在爰居背上,她不過雙十年華,一張玉臉嬌媚無鑄,彎長的
眉枝盈盈如畫,一挽青絲披在身後,身上白衣勝雪,拿著玉簫的纖手宛如明玉,
整個人就像一粒明珠,妙態天成,竟是難得一見絕色。

  身體佝僂如同蝦球的專魚催動座梟,上前揚起粗壯的左臂,怪聲道:“你是
何人?”

  那女子收起玉簫,揚聲道:“源下鳳清菊。敢問梟王何在?”

  一名梟禦姬走出宮帳,用國師蒼老的聲音說道:“蒼虯的源下宮?難怪會有
爰居……好珍禽,好珍禽。”她乾笑數聲,然後說道:“本座正差一頭好鳥,不
如將這爰居留下來為本座的梟群配種。”

  爰居一聲清啼,長羽透出逼人的光焰。群梟畏懼地收起羽翼,潮水般向後退
去。

  鳳清菊凝眉看著那名梟禦姬,忽然揚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奇異的符文。她動作
優雅美妙,每一個姿勢都清晰分明,卻又極快,幾乎一抬指,符文就隨之流出。
那名梟禦姬身體僵了一下,操控她的魂術從中斷絕。接著腰身一緊,被一條絲帶
驀然拉起,飛到那女子身前。

  鳳清菊揚指輕輕按在梟禦姬頸後,梟禦姬隨即昏迷過去。她拿出一柄小巧的
玉刀,並指在梟禦姬背上劃過,梟禦姬身上緋紅的薄紗分開,露出光潔的玉背。
在她背後接近腰肢的部位,雪白的肌膚隱隱透出幾道青黑色的花紋。

  鳳清菊用刀背劃過那層刺青,然後抬起眼睛,“是誰用了鬼獸刺身。不怕天
殛嗎?”

  宮帳內沉寂片刻,然後一個男子掀帳而出,說道:“源下與我等素無交情,
何必多事?”

  鳳清菊道:“可是梟王麼?”

  峭魃君虞盯著她,“正是。”

  鳳清菊道:“梟王可是由碧月池而來?”

  峭魃君虞道:“碧月已闔族皈入我梟軍帳下,彼此相處無間。有勞姑娘動問。”

  “月大祭司何在?”

  “月映雪褻瀆神靈,已為族人所棄,”峭魃君虞淡淡道:“如今正在我帳下
為奴。”

  他抬手一招,帳門開處,月映雪灑滿精液的玉體赤條條出現在眾人面前。

  鳳清菊側身坐在鳥背上,眉枝好看地向上挑起。突然間,爰居碩長的羽翼一
振,迸發出無數如星的火粒,宛如一團烈火猛撲下來。梟群一邊發出刺耳的鳴叫
聲,一邊四散飛開,負在梟背上的宮帳頓時傾斜過來。

  峭魃君虞一腳踏出,如同站在平地上一般立在虛空中,然後揚手扯斷一頭巨
梟的韁繩,硬將受驚的夜梟扯住。爰居俯身掠過,長翅帶起的火焰幾乎燒著了他
的衣袍。峭魃君虞細順的長髮變得虯曲而濃密,然後手一抬,取出他的長矛破雷。

  站在帳門處的月映雪失去平衡,閉目從空中跌落。鳳清菊舒展手臂,那條鮮
紅的絲帶輕巧地繞到大祭司腰間,然後回手一引,將她帶到爰居背上。

  梟武士們竭力催動受驚的夜梟,朝她圍去。鳳清菊座下的爰居一振雙翅,奇
跡般退後數丈,梟武士們阻截的石矛紛紛落空。守在後方的專魚左手持矛,佝僂
的身體向後仰到極限,然後怪叫一聲,脫手擲出。

  石矛發出尖利的破空聲,刺的不是鳳清菊,而是她座下鳳鳥的右翼。鳳清菊
輕拍鳥背,正在後退的爰居輕盈地向左一旋,避開石矛,然後昂起首,在主人示
意下,扶搖直上,頃刻就攀上十餘丈的高空。

  峭魃君虞臉上冷冰冰毫無表情,他扔下破雷矛,左手一翻,拿出一張銀色的
長弓,接著手指一抖,三枝長箭品字形朝鳳鳥背上飛去。

  峭魃君虞雖然不能像月映雪一樣催發出月神弓的全部力量,但月神弓終究比
尋常鐵弓強上許多,幾乎弓弦一張,箭矢就抵至鳥身。落點不是別處,正是月映
雪赤裸的肉體。

  鳳清菊一聲清嘯,爰居華麗的尾羽揚起,擊飛了箭矢。無論是梟武士還是峭
魃君虞本人,都沒想到她會突然出手。爰居過處,梟群立即潰散,眼看鳳清菊就
要逸出重圍,一道黑影箭矢般劃過虛空。

  戴著厲鬼面具的巫羽曼聲吟唱,身上的羽衣抽出無數黑色的絲線,猶如一張
縱橫交錯的大網,擋住爰居的去路。袖上那三隻禽眼同時張開,帶著森冷的氣息
望著鳳清菊,詭異無比。

  鳳清菊將那條鮮紅的絲帶收到掌中,然後握住腰間的劍柄。梟王峭魃君虞的
實力遠在她想像之下,但眼前這個女子絕非易於之輩。

  巫羽袖上的三隻禽眼脫袖而出,先後向鳳清菊飛來。鳳清菊腰側淌出一道光
華,擊中第一隻禽眼,劍鋒立刻凝上一層寒霜。鳳清菊運勁化去寒霜,異變陡生,
一直伏在爰居背上昏迷不醒的梟禦姬突然昂起身體,猶如一條妖異的白蟒,纏住
鳳清菊的手臂,然後張口朝她喉頭咬去。

  南荒風俗所及,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刺青。這些刺青往往與巫術相連,以祈福
驅邪,避免為猛獸水族所傷。其中最為詭秘的一種,就是鬼獸刺身。鬼獸刺身不
是單純的刺青,而是在刺青中加入法術,將人體與野獸融合,成為獸化的妖物。

  這名梟禦姬身上刺的正是蛇妖,她白皙的肉體仿佛沒有骨骼,變得柔軟而堅
韌,扭曲著緊緊纏住鳳清菊的身體,張開的口中抽出倒生的毒牙。

  鳳清菊雙臂被纏,只能眼看著梟禦姬的毒牙越來越近。急切間,一條手臂忽
然伸來,擋在梟禦姬齒間。梟禦姬一口咬下,那條手臂立即鮮血飛濺。

  月映雪咬住紅唇,然後用力一扯。被毒牙穿透的傷口頓時撕開,鮮血狂湧而
出。

  “想死麼!”

  巫羽厲叱聲中,餘下的兩隻禽眼驀然轉向,沒入月映雪的身體。月映雪仿佛
被狂風吹起,從爰居背上滑落,被禽眼射入的肌膚凝結出冰晶般的裂紋。

  鳳清菊舒展身體,遊魚般從梟禦姬的束縛中脫出,接著揮出絲帶,纏住月映
雪的腰身。爰居擺動頭顱,吐出一串碩大的火球,將圍來的梟武士逼開,然後側
身旋轉著逸出巫羽的羅網,昂首徑直攀上高空,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峭魃君虞立在梟背上,右臂微微顫抖,那柄鬼月之刀卻始終沒有出現。

  “你肉身已死,只有成為鬼月之刀的寄主,才能使你魂魄凝聚不散。到那時
你才可以在南荒的山川間自由行走。”

  “鬼月之刀不會吞噬我的靈魂嗎?”

  “會。”巫羽將他流失的鮮血注回他體內,冷冷道:“所以你要拿到崇神宮
的朱陽之丹。如果得不到,你就會成為鬼月之刀的奴僕。”

  峭魃君虞腳下一沉,踩斷了梟背,沉聲道:“回梟峒。”
2018-11-12 12: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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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料中的大战并未来临,枭军仿佛突然消失在南荒的林海深处,就像他们从
未出现过。

  南荒河流密布,湖泊众多,与北方列国擅长车骑不同,百越诸国向来以舟为
车,以楫为马,以水军称雄于南方,虽有车骑,但多用作仪仗。

  夷南城半山半水,城南为岩丘,地势险峻,王城与官署都建在丘上。往北山
势渐缓,呈蛇形延入
2018-11-12 12: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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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申盡酉初時分,肅穆的大殿內掌起粗大的牛油巨燭,十六名穿著黃衫的
侍女小心地撤下供品,重新設上鮮花。

  這是夷南的宗廟。與北方列國不同,夷南的宗廟就設在王宮之內,以便於四
時上祭。大殿高近三丈,整座殿堂只有一根梁木,下面設有五十六根神柱。夷南
宗廟沒有以北方流行的昭穆順序排列,也不設靈位,每一世君主去世後,都在殿
內設一神柱,上面不僅鏤有夷南人崇拜的神蛇紋飾,還有記載君主生平的繪刻。

  傳說夷南君主的靈魂都寄居在屬於自己的神柱之中,祭禮時便以神柱為神主。
今日祭祀的是第五十四根神柱,辰瑤女王的曾祖大武辰丁。

  這是殿內最龐大的一根神柱,徑逾丈許,僅此一根,就足以支撐整座大殿。
柱身以白銀包裹,上嵌珠玉,繪以金紋。一條猶如蟠龍的銀蛇繞柱盤旋而上,蛇
頭低垂,吐出一條火紅的蛇信。柱上繪飾有大武辰丁生平的征伐武功,下麵陳設
著一張玳瑁製成的長案,上面擺滿新折的鮮花。

  隨著酉時的鐘聲響起,一個華貴的身影走入大殿。她身上的華服以明黃為底,
襟緣和衣帶分別裝飾以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色,行走時襟帶搖曳,猶如飄舞的虹霓。
她身長玉立,墨雲般的髮髻上戴著一頂攢珠王冠,冠下是一枝金制蛇簪。垂如珠
簾般的冕旒遮住的她大半面孔,只能看到她柔潤的紅唇。

  兩名侍女捧著銀盤走在前面,辰瑤女王兩手交握胸前,緩步而行,一名女官
捧著玉磬陪侍在她身旁,後面四名侍女拉起她長長的衣擺跟在身後。再往後,是
十餘名捧著各色祭品的少女。這樣隆重的禮節,連百越也不多見。

  辰瑤女王在神柱前屈身跪下,先在銀盤中盥過手,然後接過祭品,親手奉在
案上。這樣的禮節她今日已行過十次,卻還像第一次時一絲不苟,舉止莊重嚴謹。

  供過祭品,旁邊的女官輕擊玉磬,說道:“獻供已畢。獻酒。”

  辰瑤女王捧起玉觥,先放在唇邊淺飲一口,然後轉腕澆在柱前。接著侍女遞
來成雙的白璧、玉琮,一一供在靈前。最後送來的兩隻錦匣,一隻為方形,一隻
狹長。

  女官再次輕擊玉磬,說道:“獻酒已畢。供禮。”

  辰瑤女王沒有讓侍女代為傳遞,她再次盥手,然後打開方形的錦匣,取出一
方玉牒。那方玉牒長近尺許,寬約六寸,上面渥以金汁,繪著難以辨識的符文。

  峭魃君虞一雙虎目頓時亮了起來。這是夷南王族歷代相傳的神蛇玉牒,據說
辰氏先祖自天界而降,行至瑤湖,有大蛇出水,吐出這方玉牒。辰氏先祖持之以
歸,依靠玉牒上的神諭,在瑤湖之濱建立了自己的部族。從此之後夷南人就將大
蛇奉為部族的神靈。而這方玉牒中,藏著天地神鬼的秘密。

  辰瑤女王小心地將玉牒奉在案上,合掌默祝片刻,然後打開那隻長形的錦匣。
匣中是一根金杖,杖身呈蛇形,鱗甲燦然。杖首彎曲,雕為蛇首,蛇口大張,吐
出一條鮮紅的長舌。

  辰瑤女王將這柄象徵王權的金杖同樣奉在案上,然後雙手扶地,深深叩下頭
去。

  女官刻板的聲音說道:“供禮已畢。獻樂。”

  樂聲響起。夷南正樂不列編鐘,僅有絲竹、銅鼓,曲調與北地諸國大異。樂
起時滿殿肅然,仿佛大武辰丁的神靈自天而降,安居在屬於他的神柱上,俯視著
他的子孫。

  隨著銅鼓的節奏,敘述辰丁征戰的歌辭響起:大哉辰丁,出瑤之濱。

  旄旌洋洋,檀舟煌煌。

  乃武乃威,乃止乃攻。

  卿士赫赫,六師烈烈。

  維王辰丁,大武雲揚……

  樂聲漸止。女官擊磬道:“獻樂已畢。獻舞。”

  兩列姿容婉妙的舞姬走到殿上,正待起舞,辰瑤女王忽然開口道:“這一闕,
由我來舞。”

  辰瑤女王起身除下長衣,露出裡面絳紅色的裙裾。兩名侍女過來,輕輕摘下
她的珠冠,另兩名侍女隨之奉上舞帶。

  除去王冠禮服的辰瑤女王年輕了許多,她姿容極美,身材玲瓏凸透,一雙杏
眼波光粼粼,整個人就像一枝嬌豔的桃花。

  絲竹都已停下,只剩下一面銅鼓。隨著銅鼓金石交震的節奏,辰瑤女王旋身
而起。

  這一曲大武之鼓,模仿的是先王辰丁的戰鼓,鼓聲剛勁有力,猶如兩軍對壘,
百舸爭逐,充滿雄壯的殺伐氣息。辰瑤女王的舞姿卻柔美之極,她旋轉著飛向大
殿高處,然後雙臂一振,舞帶飄然飛開,宛如夭幻的流雲。

  辰瑤女王腰身極軟,嬌軀微微一折,足尖就碰到雲髻。她肢體彎轉如意,在
空中不時展示出美妙之極的姿態。那條長長的舞帶在她手中舒卷自如,輕盈而又
華豔。

  鼓聲越來越密,最後一聲震響,鼓聲戛然而止。辰瑤女王飄然而下,落在大
武辰丁靈前。

  辰瑤女王恭敬地俯下身去,說道:“辰瑤不能像先祖一樣舟騎破陣,只能以
舞為獻。望武辰庇佑,以大武神靈保佑夷南國祚綿長,土地肥沃,子民康寧。”

  殿內寂無聲息,只有女王的聲音緩緩流淌。

  峭魃君虞道:“聽說辰瑤女王身有痼疾,不能領軍出戰,不知病在何處?”

  “大王看不出來麼?”

  峭魃君虞仔細看著辰瑤女王,搖了搖頭。

  巫羽一笑而起,從兩人所在的側室出來,緩步走入大殿。她動作極慢,每一
步踏出都斂氣靜息,同時運功將吸住衣衫,避免發出聲音。

  包括侍女和舞姬在內,數十人沒有一人朝她看來。只有那名女官面無表情地
輕擊玉磬,掩住她移動時發出的微聲。巫羽一直走到辰瑤女王身前兩丈才停住腳
步,而殿內每個人都對她視若無睹,仿佛她是個沒有形體的幽靈。

  那名女官朗聲道:“舞畢。請大王更衣。”

  巫羽屏息凝神,將心跳控制到最緩慢的速度。那件黑色的羽衣被她運功吸住,
緊緊貼在身上,顯露出胸部高聳的曲線。辰瑤女王忽然有些不安地朝她這邊看來,
那雙明淨的美目緩緩轉動,從巫羽身上劃過,終於沒有開口。她張開雙臂,由侍
女們幫她穿上繁複的禮服,神態恢復了安詳。

  酉時的祭禮已畢,辰瑤女王與侍女們離開大殿,那名女官狠狠瞪了巫羽一眼,
隨眾人一起離開。

  侍女拉住門環,兩扇厚重的大門緩緩合上,隨著一聲悶響,這座宗廟殿宇恢
複了沉寂。峭魃君虞走到巫羽身邊,環視著周圍森嚴聳峙的巨大神柱,說道:
“盧依的長老愚昧不堪,碧月池的大祭司行淫失貞,夷南王族最後一名血裔又是
天生的瞎子——南荒氣數已盡,遲早要被我踩在腳下。”

  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梟王好大的口氣。”

  那名女官不知何時返回大殿,她冷冷道:“我王雖然不能視物,但能看到的,
遠比你們想像要多。”

  巫羽道:“就算她眼睛不瞎,能看到她倚為臂膀的芹嬋女官,早想坐上她的
王位麼?”

  芹嬋面露慍色,寒聲道:“巫羽!”

  巫羽道:“此間除你我外再無他人,怕什麼?哦,也許還有這幾根朽木。你
不是說過,你最大的願望,就是在辰氏先王靈前,把那個瞎了眼的女王踩在腳下
麼?”

  芹嬋狠狠瞪著巫羽,最後哼了一聲,說道:“你的梟軍來了麼?祭禮就要結
束,到時女王會接見外臣,想把她拘在宮禁中,就沒那麼方便了。”

  峭魃君虞道:“芹氏……是芹族後裔?”

  芹嬋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梟王猜得不錯。當日芹族被辰丁所滅,芹嬋父母
被擄入夷南。已經很多年了。”

  峭魃君虞道:“夷南的辰瑤女王居然是個瞎子,著實出人意料。”

  芹嬋道:“是她掩飾得好。她生下來就目不見物,先王將內宮的侍女都弄瞎
眼睛,只有我這樣的罪奴後裔,不會擅權,才留了雙眼睛供女王使用。”

  “沒有眼睛的女王,想制服她又有何難?”

  芹嬋道:“梟王錯了。女王雖然目不視物,但身周兩丈之內,沒有任何事物
能瞞得過她。即使動一動眉毛她也會知道,比明眼人還要厲害。”

  峭魃君虞道:“有你助我,何愁大事不成?待孤王攻滅夷南,此城就是你的
封邑,無論辰瑤女王還是辰氏貴族,都是你的奴婢。”

  芹嬋僵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多謝梟王。”

  峭魃君虞用手拍了拍金鑲玉嵌的神柱,說道:“不過這一趟沒有梟軍。有勞
國師和芹嬋,想辦法將瑤女王隔在內宮,把她變成我們的傀儡。”

  巫羽道:“謹遵王命。”

  “專魚!”峭魃君虞喚來自己的貼身武士,“我們去拜訪幾位老友。”

  ***    ***    ***    ***

  “月出東山兮,明珠在天,皎色如銀兮,玉濤拍岸……”

  子微先元旁若無人地執爵引吭高歌,引得湖中無數人側目。他們此時是在一
條無篷的小舟內,鶴舞見祭彤和鸛辛劃得好玩,也搶著要劃。她和鸛辛各持一槳,
輕舟劃過無風的湖面,就像在一面碧綠的鏡上滑行。天際的明月映入湖中,仿佛
沉在水底的一方白璧。

  瑤湖水面之廣,與鶴舞家鄉的大湖相差無幾,單是一個湖灣就有萬頃。與大
湖不同的是,瑤湖中散落著無數島嶼,島上樹木繁茂,風起時枝葉輕揚婉舉,參
差披靡。

  此時已是夜半,夷南城外大大小小的漁舟都掛起燈籠,隔湖遠望,猶如滿川
星斗。子微先元一曲歌罷,豪氣幹雲地舉起銅爵,卻只淺淺喝了一口。

  祭彤笑道:“酒有這麼喝的嗎?看我的!”說著舉起酒甕一陣牛飲。

  這會兒小舟已遠離湖岸,但兩條扁舟遠遠跟在後面,始終保持著裡許距離。
子微先元道:“祭彤,你的族人還真是盡職。夜半時分還陪你遊湖賞月。”

  正說著,一艘大船在月色中出現,鶴舞和鸛辛連忙撥槳駛開,以免兩舟靠近,
他們的小舟會被捲進大船帶起的渦流裡。

  祭彤道:“明天離族的援兵會到,有八百人。如果我能把峭魃君虞的頭顱拿
到玄司閣,離族的土地就會大上一倍。”他轉過臉,“鸛辛,你要殺了峭魃君虞,
會拿什麼賞格?”

  鸛辛聳了聳肩,這一次峭魃君虞作為南荒的公敵,諸國都派遣有援軍,最多
的是獠族的三千人,而最小的淮右也遣來兵車十乘,步卒百人。幾乎每一名來到
夷南的武士,都有同樣的念頭——斬下峭魃君虞的首級。鸛辛的父親是渠受大領
主,渠受在百越以東,與盧依隔著淮左淮右、澤貊和夷南數國,相距不啻千里之
遙,就是拿到盧依土地也沒太大用處。因此對他而言,殺死峭魃君虞,只是為師
門出力。

  鸛辛舉起木槳,忽然手腕一翻,木槳破開水中月影,直沒至柄。鶴舞棄槳彈
指,銀亮的鶴針在空中一彎,朝船底射去。旁邊的祭彤大喝一聲,將酒甕劈頭砸
在一名從水下躍出的武士身上,然後張口一吐,噴出一道烈火。那名武士身在半
空,就被一團火焰裹住,身體扭曲幾下,重又跌入湖中。

  那幾名武士都帶著淬毒的利刃,殺意極濃,因此他們才下了重手。被木槳擊
中的武士閉氣昏厥,船底那人閃避中被鶴針刺穿脖頸,相伴沉入湖底。三人回過
頭來,只見子微先元還靠在船舷上,一手懶洋洋拿著盛酒的銅爵,另一手卻抓住
一人衣襟,尾指和中指揚起,按住那人胸口要害。

  那名武士半身浸在水裡,穿著水靠,頭戴面罩,胸部曲線飽滿,卻是一名女
子。她手裡提著一把藍汪汪的尖刀,一動也不敢動。

  “剛才那是百越的大船吧。”子微先元很隨意地問道。

  那女子身手矯健,在子微先元手中卻如同嬰兒,她給自己鼓氣似的大聲道:
“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你們已死了三人,還嫌不夠多嗎?”子微先元放下銅爵,正容道:“今日
之事就此作罷。回去請告訴君上,峭魃君虞的梟軍旦夕可到,孰重孰輕請君上三
思。若君上有意周旋,雲池宗定當奉陪。”

  子微先元鬆開那女子,不再理她,轉頭惋惜地說道:“可惜了夷南的美酒,
還有多半甕呢。”

  那女子恨恨盯了他一眼,反身潛入湖中,轉眼消失無蹤。

  遠處一艘漁舟上,峭魃君虞在艙中看著這一幕,深黑色的眸子沒有絲毫波動。

  艄尾處,碧津正趴在舷上,撅著屁股被專魚從後姦淫。她半身露在船外,隨
著漁舟的波動,兩隻豐滿的乳房前後搖盪,在水中映出兩團白濛濛的倒影。

  忽然她探出手,從湖中撈起一尾鯪魚,遞到唇邊,像野獸一樣嚼吃起來。作
為梟禦姬,平常沒有人給她們提供飲食。她們所能做的,只能揀取主人吃剩的食
物,或者向他人乞求,換取食物,甚至彼此爭奪,吞食同類的肉體。這些經過淘
汰而倖存下來的梟禦姬,已經沒有任何尊嚴和人性,成為峭魃君虞身邊唯命是從
的淫具。

  那尾鯪魚在碧津齒間不住擺動頭尾,碧津趴在船上,大口大口嘶咬著,將帶
鱗的魚肉吞入腹內。另一名梟禦姬看著她,等碧津吃完,再將她遺棄的魚鰾內臟
盡數吃下。

  專魚一邊大力肏弄著女祭司的蜜穴,一邊結結巴巴道:“這些賤奴,吃生肉,
身體,還這麼好。”

  峭魃君虞道:“山林的野獸,峒裡的座梟也是吃生肉喝污水,一樣皮光毛滑,
比她們還有用。”

  專魚裂開大嘴,笑得哽咽著說:“夷南女王,和她們,一樣,會不會,死。”

  “你放心,到時就是喂她老鼠,夷南的辰瑤女王也會當美味來吃。”

  專魚拔出陽具,把精液射在碧津臀上,另一名梟禦姬立即爬過來,把精液舔
舐乾淨。
2018-11-12 12:5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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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輕舟在一座小島停下,子微先元吩咐幾名,然後獨自上岸,朝島側的別院掠
去。

  碧月族人好水喜潔,不願留在城中,因此銀翼侯將她們安置在島上居住。碧
琴和碧韻兩位祭司顯然還不知道碧月池被梟軍突襲的消息,見子微先元夤夜來訪,
都不禁訝異。

  子微先元略述了碧月池受襲的消息,然後道:“月大祭司已經離開神殿,命
在下轉告兩位祭司,即刻離開夷南,擇地重建月神祭壇。”

  “什麼!”碧韻驚道:“大祭司為何不讓我們回援?難道碧月池已經陷落了
麼?”

  子微先元並不知道碧月族陷落的詳情,只是從大祭司身上推測月族已經覆沒。
他不好多說,只道:“這是月祭司的意思,不希望月族戰士多有損傷。”

  碧琴道:“大祭司呢?她為何不來?”

  子微先元為之語塞,只好撒謊道:“大祭司受了傷,現正擇地休養。兩位離
開後,大祭司會設法與你們相會。”他心裡嘀咕,大祭司九成不會再見她的族人。

  碧琴和碧韻相視無言,但眼中都有不加隱藏的疑慮。子微先元突然生出一種
被人利用的感覺,這件事由他來說,不但難以令碧月族人信從,而且對夷南而言,
也免不了有釜底抽薪的嫌疑。可在大祭司面前,他不及多想就一口應承下來,現
在回想起來,未免有些後悔。

  子微先元心生怠意,告辭後就匆匆離開。準備見過大祭司,拿件信物再來說
服兩人。

  碧琴和碧韻對坐良久,碧琴道:“我心裡有些不妥。”

  “我也是一般。”碧韻道:“即使被襲,依著古榕法陣也能支撐多日。怎麼
會被敵人潛入祭壇?”

  “而且,”碧琴緩緩道:“大祭司即使死也不會離開神殿。沒有一位大祭司
會拋棄月神。”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神殿危在旦夕,你們還對坐閒話麼?”

  兩位女祭司同時起身,驚道:“碧津!”

  碧津臉色蒼白地走進廳內,“大祭司詔諭:碧琴、碧韻立即帶領族人返回月
池。”

  “梟軍真的來了嗎?”

  碧津紅唇木然地一開一合,“雲池宗與梟軍裡應外合,我族傷亡慘重,大祭
司與族人被困神殿,命我前來傳詢。”

  碧津身為碧月池四名女祭司之一,言語自然比子微先元更有說服力。碧韻憤
然道:“那個子微先元如此可惡!竟然敢來騙我們!”

  碧琴卻比她細心,她凝眉看著碧津,說道:“你可是受傷了麼?臉色這麼白
……”

  碧津眼神空洞地看著她,慢慢伸出手。碧琴抬手握住,訝道:“這麼涼……”

  忽然她掌心一痛,仿佛被一枚毒牙刺穿。碧琴神情大變,甩手一指點向碧津
眉心。碧津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當碧琴的玉指點到眉心,她脖頸突然一扭,
肉桂仿佛沒有骨骼般彎轉過來,張口咬住碧琴的脖頸。

  碧韻驚恐失色,按著腰間的刀柄卻忘了拔出。兩條人影一觸即分,碧琴一手
按著脖頸,身體微微顫抖。碧津伸出鮮紅的舌尖,舔舐著唇角的鮮血。她抬起手,
緩緩張開。玉白的掌心中,赫然繪著一副妖異的符文,符文正中是一根黑色的毒
牙長刺。沾染了碧琴鮮血的符文仿佛在呼吸般,隱隱閃亮。

  碧琴低聲道:“大祭司呢?”

  碧津木然道:“月映雪背叛了月神,已經受到神的懲罰,成為主人的奴隸。”

  “誰是你的主人?”

  碧津露出崇慕的眼神,夢囈般說道:“峭魃君虞。神明的化身,南荒和天下
的主人……”

  碧韻顫聲道:“碧津,你瘋了麼?”

  “月映雪背叛了族人,褻瀆了神明。她失去了貞潔,不配再作部族的大祭司。
依照神明的旨意,整個部族都將為她的淫行贖罪。碧琴,跪下來,迎接我們的主
人,用你的肉體撫慰主人的辛勞……”

  碧琴拔出短劍,慘然道:“碧琴是月神的子民,不是惡魔的婢奴!”她將短
劍抵住心口,用力刺入。

  碧韻咬牙拔出彎刀,指向已經妖化的碧津。

  廳內的陰影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峭魃君虞從容踏過碧琴的血跡,
拂袖坐在席上。碧津的目光變得熱烈起來,她四肢著地,像一條母狗順從地爬到
主人腳邊。一個左臂粗大,身材畸形的駝背怪人,像影子一樣跟在峭魃君虞身後,
懷裡抱著一根石矛。

  峭魃君虞道:“臨難一死,最是怯懦無用之輩,孤王好生看不起她。專魚,
把她帶回去,交給國師。”

  峭魃君虞黑色的瞳孔落在碧韻身上,傲然道:“我給你一場公平的較量。如
果你能砍掉我的頭顱,盡可以離開。如果你輸了,就要被煉成另一種活著的屍妓。
怎麼樣?”

  碧韻鼓起勇氣道:“我寧願一死!”

  “活著的屍妓與死去的屍妓不同,死去的屍妓雖然還保持著活人的容貌和體
形,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即使一個嬰兒,也可以把她當成玩具。活著的屍妓還
可以保留自己的意志,能夠呼吸,知道冷熱……”

  峭魃君虞聲音並不高,那雙黑色的瞳孔也看不出絲毫兇惡,甚至還有些溫和,
碧韻卻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只有一直跟在峭魃君虞身邊的專魚才知道,黑瞳的主人比血瞳時更可怕。血
瞳時他擁有鬼月之刀淩厲無匹的力量,黑瞳時,卻有著與他年齡不相符的神奇能
力。當主人踏入堂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施展他與生俱來的法術,不斷削弱碧
韻的勇氣與意志,在她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專魚俯身抓起碧琴的屍身,扛在肩
上穿窗而出。只留下碧津、碧韻和主人在廳內。

  峭魃君虞黑色的瞳孔猶如深不見底的淵潭,“如果你不願成為屍妓,無論死
去的還是活著的。那麼你還有一個選擇——成為梟禦姬。”

  碧韻身體顫抖著,胸口不住起伏。

  峭魃君虞目光妖異地閃動,用低沉的聲音說道:“鬆開你的刀,跪在你的主
人腳下。你的服從,會贏得主人的寵倖。”

  碧韻手一顫,彎刀掉在地上。那聲震響仿佛擊潰了她的意志,碧韻再也無法
支撐地跪了下來。

  峭魃君虞沒有再開口,只微微抬起下巴。碧韻卻仿佛聽到冥冥中的指令,依
照主人的意志,顫抖著解開衣衫。

  碧韻是祭司中最年輕的一個,今年還不足二十歲。胸前那對乳房雖然不及碧
津等人豐滿,卻圓潤之極,堅挺而充滿彈性,紅嫩的乳頭還有著少女的嬌羞。

  如果碧韻神智再堅韌一些,峭魃君虞不可能這樣輕易得手。他利用碧琴的死
亡、碧津的背叛,將恐懼的種子埋入碧韻心中,成功控制了她的神智。

  峭魃君虞伸手握住碧韻的圓乳,慢慢揉弄。當他的手指撚住那粒精巧的乳頭,
碧韻潔白的面孔突然漲得通紅。她不無驚愕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停
止顫抖。當那根手指撚住她的乳頭,一股熱流直入心底,身體也熱熱得異樣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面前那個男子,部族的死敵,兇殘的魔王峭魃君虞,取代了大祭
司甚至月神在她心中的位置,成為她永生不渝的主人和崇敬的神明。

  她神智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在峭魃君虞心中清晰無比的反映出來,他唇角
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意,“韻奴,向主人展示你的肉體。”

  碧韻所有的恐懼和駭怕不翼而飛,心裡滿滿的都是無法言說的喜悅。她順從
地除下祭司長袍,將身體每一寸肌膚都展露在主人面前,然後仰身躺在主人身前,
張開雙腿,兩手剝開嬌嫩的陰戶,展露出下體迷人的豔態。

  為了部族繁衍,碧月池的女子年滿十六都要自行選擇男子破體,碧韻也不例
外。見她已非完璧,峭魃君虞不滿地皺了皺眉頭,手指一擺。碧韻順從地翻轉過
來,並膝跪在地上,抬起雪臀,然後掰開臀肉,將那隻紅嫩的菊肛展露出來。

  那隻未曾被人使用過的嫩肛,小巧而又精緻,色澤嬌紅,猶如一朵羞澀的雛
菊。碧津爬過來,抱住碧韻的雪臀,把臉埋在她臀間,仔細舔舐著。柔滑的舌尖
攪弄著肛蕾,那種未曾有過的異樣感覺,使碧韻身子一陣戰慄,肌膚動情般變得
火熱。

  當碧津的舌尖離開,碧韻光潤的臀溝已經沾滿唾液,那隻嬌羞的肛菊被吸得
微微鼓起,嬌紅的肛蕾光澤流動,襯著雪白的肌膚,愈發紅豔動人。

  峭魃君虞粗大的陽具從厚厚的鞘膜中緩緩伸出,龜頭向上昂起。碧津俯身含
住他的陽具,一直吞到喉部,用喉頭的軟肉裹住龜頭,不停吞咽。

  峭魃君虞從碧津口中拔出陽具,碧韻反手扶住陽具,一手剝開臀肉,將龜頭
送到自己未經人事的菊肛處。她嬌軀火熱,身體因為興奮而微微戰慄。

  當那根粗如兒臂的陽具進入嫩肛,碧韻尖叫一聲,細小的肛洞被撐得猛然張
開,細密的菊紋被巨物拉平,然後綻裂開來。峭魃君虞絲毫不理會自己可能給碧
韻造成的傷害,雄軀一挺,硬如鐵石的陽具筆直貫入女祭司柔嫩的肉孔中。

  碧韻竭力撐住身體,白嫩的圓臀向上挺起,承受著主人粗暴的肛姦。她臀中
劇痛,小巧的肛菊似乎被徹底撕裂,龜頭像石球一樣塞在直腸裡,傳來脹裂的痛
楚。但她心裡想到的,只有主人那根強壯而火熱的陽具,每次陽具進入體內,她
都為之戰慄,仿佛迎接神明的降臨,充滿了感恩和喜悅。即使被撐裂的肛中溢出
鮮血,她也甘之若怡。

  峭魃君虞姦淫著碧韻的嫩肛,一邊用手指蘸上她的鮮血,在她光潔的玉背上
慢慢劃下一道符咒。那符咒繁複而又龐大,幾乎佔據了碧韻整個背脊。假如有人
在旁看到,一定會驚訝這位嗜血如狂的魔王竟然會精通南荒最詭秘的黑巫術——
司獸。

  劃完最後一個符文,峭魃君虞切開手腕,將一滴鮮血滴在符咒中間,沉聲念
誦道:“司獸之命,鬼狐之魂,載命以血,承魂以魄。”

  隨著巫咒的誦聲,鮮紅的血跡慢慢滲入女祭司體內,光潔的背脊又變得雪白。

  碧韻竭力扭動臀部,用屁眼兒承受著主人的欲望。峭魃君虞用野獸般的陽具
肆意摧殘著女祭司的嫩肛,一邊觀察她的身體。

  角落裡,女祭司美麗的身影開始出現變化。她白皙的手掌慢慢收縮,五指蜷
曲併攏,與此同時,她兩耳變得尖長,背脊中間,沿著椎骨部位抽出一層細白的
絨毛。那隻白嫩的雪臀向上翹著,尾椎慢慢突起,白膩的皮膚上,生出一根根雪
亮的長毛。她淫浪的叫聲漸漸低下去,變成“呦呦”的低鳴……

  碧津像一尊石像跪在地上,對碧韻的變化視若無睹。忽然她彈起身,從窗口
抓過一名女子。那女子是夜間巡視的月女,聽到聲音過來探視,她驚訝地看著碧
津,“碧津祭司?”

  碧津森然揚起手,一把插進她胸口,生生掏出她的心臟. “津奴。”峭魃君
虞盯著大半身軀已經獸化的碧韻,吩咐道:“你去召集族人,讓他們在庭中待命。”

  五百名碧月族戰士和餘下的月女都聚集在庭院內,沒有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
麼事。

  庭中擺放著一隻銅鼎,裡面盛著血汁般的液體。本來應該留在月神殿的碧津
祭司立在鼎旁,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所有的戰士喝下這些汁液。另一側,負
責率領他們的女祭司碧琴一言不發,身前同樣放著一隻銅鼎,裡面是暗紫色的液
體,所有的月女都被指令喝下它們。

  碧月的戰士和月女們雖然滿心疑惑,但看到碧津女祭司當先服下,他們也就
放棄懷疑,魚貫而過,喝下那些血紅的暗紫的汁液。

  汁液味濃如酒,一股帶著強烈腐蝕性的辛辣苦意直沖腦際,神智仿佛被汁液
的氣息覆蓋,變得模糊起來。一刻鐘後,最強壯的戰士也無法站立,紛紛倒地,
臉上呈現出中毒的青黑色。喝下暗紫色液體的月女們也昏厥過去,臉上失去血色。

  “專魚,你敢和他們搏鬥嗎?”

  專魚畏懼地搖搖頭。

  峭魃君虞道:“我也不會跟他們廝殺。這些鬼毒武士是最可怕的對手。我本
來想攻下夷南,拿夷南的王宮扈衛改造。但碧月族這些精銳戰士更合適。”

  峭魃君虞發出一聲厲嘯,倒在地上的五百名戰士同時睜開眼睛,露出令人恐
懼的白色瞳孔,接著僵硬地挺身站起。

  一名戰士抬起手臂,他的同伴舉刀砍下。戰士臂上的皮甲應刀破開,手臂上
卻沒有留下絲毫傷痕。

  在翼道的秘典中,記載著上古巫師煉製的毒武士。他們用重水銀、獨白、烏
頭等劇毒物品,混入金、鉛、玉屑,再用大量丹砂調合,經過法術煉製,配成巫
毒,然後挑選身體強壯的俘虜服用。

  服下巫毒的戰士很快就會中毒而死,隨著巫毒的發作,他們的肌肉變得堅硬
無比,成為不會腐爛的僵屍——南荒令人聞風喪膽的鬼毒武士。

  “國師見到她配製的巫毒這樣有效,一定會滿意的。”峭魃君虞面無表情地
說道。

  他抬起手,被巫毒控制的戰士立刻舉起長矛和弓矢,發出野獸般的嘶喊,面
孔扭曲而猙獰。他們已經死去的肢體堅如鐵石,即使被敵人的刀劍砍斷,也毫無
知覺。

  月女服用的是另一種藥物,她們被簡單的洗去神智,頭腦中一片空白,任何
被灌輸的意志都成為她們奉行不渝的信念。

  如何向她們灌輸意志,碧津是最好的人選,峭魃君虞並不關心,他轉眼看向
碧琴,眉毛微微揚起。

  碧琴求死的意志太過強烈,血咒還沒有完全發作,她就用短劍刺穿心脈。峭
魃君虞說要用藥把她煉成屍妓,眼下還只是一句空言。因為這裡並非梟峒,無論
作法的祭台還是能夠驅使亡魂的器具都不具備,只能暫時封住她的屍體,避免腐
爛。

  天色已經微明,遠處傳來輕舟破浪的輕響,徑直朝島上駛來。碧琴已經成為
屍體,碧韻還在廳內,只有那些月女還舉止自如,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鬼毒武士們轟然一聲,同時半跪下來,將如林的長矛隱藏在院牆之下。幾名
月女盈盈起身,容色如常地到外面迎接客人。

  “兩位女祭司都在吧。”院外傳來銀翼侯宏亮的聲音。

  迎客的月女低聲說了幾句。

  “不在嗎?那太可惜了。”銀翼侯道:“老夫這次來,是邀請碧月族的貴客
出席後天晚上宮中大宴。我王對月族的射術青睞有加,兩位祭司務必要來。”

  銀翼侯在前庭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又借了碧月族兩張弓矢,帶回去細加玩賞,
這才告辭離開。

  假如銀翼侯知道,一牆之隔的內庭,隱藏著五百名陰森可怖的鬼毒武士,他
不會踏到島上半步。事實上內庭不僅有鬼毒武士,還有始終抱緊石矛隨時準備廝
殺的專魚,以及他耿耿於懷的梟王峭魃君虞。

  送走銀翼侯,島上又陷入可怕的死寂中。聚集著數百人的內庭,甚至連呼吸
聲也無法聽到。剛才還含笑與客人寒喧的月女一進入內庭,就仿佛被人切斷神經,
表情變得空白。
2018-11-12 12:5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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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紋,夜淑,夜靜……”

  碧津木然動著紅唇,被念到名字的月女在階前解去衣物,赤體跪伏著爬進後
廳。

  銀翼侯的粗疏大意,避免了一場後果難料的惡鬥,專魚放下心事,他咧開嘴,
露出醜惡駭人的笑容。

  那些嬌媚的月女赤裸著光溜溜的玉體,魚貫爬進廳內,她們都有著豐挺的乳
房,纖細的腰肢,圓潤的雪臀,此時用同樣的姿勢跪伏在地上,就像一排美麗的
玩偶。

  碧月族的戰士和月女都被制服,碧琴已沒有更多用處。她的屍體被人用白布
裹好,封存起來等待運回梟峒。峭魃君虞盤膝坐在席上,腿上伏著一團雪白的物
體。

  即使月映雪親臨,此刻只怕也認不出這個已經異化的女祭司。被司獸巫語詛
咒過的碧韻軀體大半變為獸形。她容貌依然美麗,耳朵卻變得尖長。兩條白藕似
的手臂化為獸肢,上面生著雪白的絨毛,手掌蜷縮變成獸足的模樣。她軀幹明顯
變得短小,皮膚大部分都被柔軟的皮毛覆蓋,只有那隻白嫩的屁股還光溜溜的柔
滑可愛。她臀後生出一條毛茸茸的雪白長尾,在股間輕輕擺動,整個人就像一隻
漂亮的白狐。

  專魚輪番摸弄著月女們白滑的美臀,羡慕地說:“主人的法術真厲害,連國
師也不及主人。”

  峭魃君虞拽起女祭司的狐尾,露出她臀間的血跡,兩名失去神智的月女立即
爬過來,輪流舔舐著女祭司沾血的臀溝。

  無論是峭魃君虞窺視人心的異能,還是他施展的噬魂血咒,都與翼道所擅長
的詭秘巫術十分相似。這似乎很容易理解,峭魃君虞的國師巫羽,就出身於翼道
最神秘的十羽殿。但只有峭魃君虞知道,巫羽沒有傳授過他任何法術。他的法術
完全與巫羽無關,甚至連巫羽都不知道他能夠施展翼道的巫術。

  巫羽和峭魃君虞兩人的關係,遠沒有想像中那麼融洽。不僅峭魃君虞隱瞞著
自己所能施展的力量,巫羽也沒有告訴峭魃君虞他所應該知道的一切。巫羽就從
未說過,月映雪是他的生身母親。

  被月女舔舐過的美臀又白又亮,散發著誘人的光澤。碧韻已經不會說話,只
能像野獸一樣低叫,當峭魃君虞把手指插入她體內,她發出“呦呦”的叫聲,興
奮地搖著尾巴。

  峭魃君虞手指忽然停住,他回過頭,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朝城北的王宮投去。

  ***    ***    ***    ***

  “這是什麼?”

  一隻七彩的鳳鳥棲伏在鶴舞面前,它驕傲地昂著頭,龐大的軀體幾乎佔據了
整個房間。鶴舞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觸摸它華麗的翎毛,卻被它偏頭啄開。

  “這是爰居,能夠吞食火精的神鳥。”子微先元拉住鶴舞,彬彬有禮地說道
:“在下子微先元,請問鳳仙子在嗎?”

  爰居發出“咕咕”的低叫。

  子微先元道:“是這樣啊。先元知道了。”

  爰居收起羽翼,讓出旁邊的通道。子微先元施了一禮,帶著鶴舞踏上木梯。

  鶴舞不信任地看著他,“又在裝神弄鬼了!”

  子微先元一本正經地說道:“它說鳳仙子出門尋藥,明日才能回來。如果我
們要見大祭司,她在樓上。”

  “瞎扯!你能吃後悔藥它在說話?”

  子微先元謙虛地說道:“禽言獸語之類的,在下正好學過一點。”

  “哼!”

  鶴舞作夢都想能聽懂小鳥小鶴嘰嘰吱吱的叫聲,沒想到這個討厭的傢伙居然
會懂,讓她嫉妒得眼都紅了。

  房間裡垂著一幅紗帳,寂無聲息。子微先元小心地挑開紗帳,只見大祭司躺
在帳內,近乎透明的肌膚猶如白雪,口鼻呼吸斷絕,沒有絲毫生命的徵兆。

  忽然她睫毛一動,臉上浮現出淡淡的血色,鼻中逸出一縷遊絲般的氣息。

  子微先元心頭震驚,卻沒有開口,他放下紗帳,退開一步,等月映雪氣血恢
複正常,才說起與碧琴等人見面的情形。

  月映雪聲音中透出一絲疲倦,“每個人出生時,神明都將她一生的腳步預先
劃好過。只要月神還在,就不會拋棄它虔誠的子民。”

  子微先元本想請大祭司與族人會合,一同遷往南荒深處的林海。見狀他知道
月映雪心意已決,於是不再多言。

  月映雪起身拂開紗帳,向鶴舞微笑道:“美麗的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鶴舞紅了臉,低聲道:“鶴舞見過大祭司。”

  子微先元道:“大祭司身體尚未復原,不如讓鶴舞在此服侍。”

  “如此……”月映雪沉吟片刻,然後抬起目光,含笑道:“便多謝了。”

  出了那幢小樓,鶴舞道:“為什麼讓我留在這裡?”

  子微先元神情慎重,“你沒看出來麼?适才大祭司用了眠術,不僅六識盡閉,
而且六脈盡絕。如果突遇危險,只怕會措手不及,連還手的力氣也未必有。”

  鶴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大祭司為何要用眠術?”

  子微先元一見到大祭司主動斷絕體內生機,就意識到她定是中了陰毒之極的
咒術,九成便是峭魃君虞的噬魂血咒。一旦身中血咒,即使逃到天邊也無法擺脫
主人的操控。大祭司使出體眠術,就是將自己封閉起來,躲避施術者的搜索。

  “肯定有她使用的道理。”子微先元囑咐道:“你留在這裡,一旦有敵來襲,
你就……”

  “知道了。”鶴舞不耐煩地說道:“我先用遁術隱蔽形體,看清敵人,找最
弱的出手制服,再攻強敵。”

  “錯了。你這一次是要保護大祭司,不是破敵。別忘這是夷南王宮,一旦有
敵人出現,你先示警召來衛兵,再設法通知我和鸛辛。不管敵人是誰,你都不要
出手。”

  鶴舞訝道:“那我怎麼保護大祭司?”

  “你只要示警就夠了。還有,”子微先元鄭重說道:“敵人出現的時候,你
最好離開大祭司。小心照顧自己。”

  ***    ***    ***    ***

  今日宮中祭祀的是夷南第五十五代君王,女王的祖父辰光。辰光死在了他雄
武而長壽的父親之前,並沒有正式繼位,因此儀式也沒有大武辰丁的祭禮那樣隆
重。

  祭獻過酒樂之後,來自夷南宮廷的舞姬在神柱前翩然起舞。戴著珠冠的辰瑤
女王正襟危坐,黑白分明的美目澄如秋水,讓人無法想像她會喪失了視覺。

  芹蟬俯身低聲說了幾句。辰瑤女王微微頷首,“既然諸國都有使節前來,就
在夷光殿設宴。”

  芹蟬答應了正要離開,辰瑤女王又叫住她,“秘禦法宗的昊教、翼道、雲池、
冥修、勾漠各設一席,與諸國使節同列。”

  芹蟬道:“翼道並未前來。”

  女王訝異地揚起眉梢,翼道在南荒勢力僅次於昊教,沒想到會缺席,“傳令,
命銀翼侯著人問訊,是否我夷南有失禮之處,慢待了翼道諸位神巫。還有,前天
聽說玄峰源下宮有人前來,是在宮內麼?”

  “是。”

  “鳳仙子遠來是客,列在……”辰瑤女王想了片刻,“昊教之後吧。”將申
服君列為首席,也算一番安撫。

  芹蟬一一記下,這才離開。

  辰瑤女王抽出一方絲帕,慢慢擦了擦手指,沒有視覺的眼眸注視著殿內的祭
舞。

  祭禮結束,侍女們簇擁著女王離開。

  下一次祭禮將在入夜的酉時舉行,意味著她還有三個時辰的時間來實施她的
計畫。

  對夷南的征服,巫羽已經籌畫了許多年。這並非是因為她與夷南有解不開的
深仇,事實上,她與辰瑤女王素不相識,彼此沒有任何過節。

  巫羽這一生只恨過兩個人,一個是月映雪,另一個是晶嵐,昊教執掌崇神宮
的神官。如果說月映雪是殺死巫癸的兇手,那麼晶嵐就是導致巫癸死亡的元兇。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來自崇神宮的使節將一份帛書遞交到大巫長巫甲手中。
帛書上朱砂寫成的文字敘述了巫癸如何潛入胤都,偷窺昊教聖物昊陽之書,並且
誘姦了女神官晶筌,在昊教的聖地崇神宮犯下十惡重罪。帛書後面印著神官冰冷
的血色印鑒:晶嵐。

  巫羽不相信帛書所列為實,在大巫長面前力辯其非,卻無濟於事。身為翼道
十巫之首的大巫長巫甲頒下誅殺令,追殺巫癸。巫羽隨即擊殺了能夠追蹤痕跡的
通靈神獸,闖出十羽殿,又在九曲峽重傷了傳訊的長老巫蟬,趕在翼道諸人之前
來到碧月池。但最後一次在此與她聯絡過的巫癸再也沒有出現。

  巫羽無數次施展傳靈法術,卻從未有過回音。她甚至不惜冒險重回十羽殿,
尋找他是否被禁錮在法陣中,仍然一無所獲。最後巫羽不得不相信,巫癸真的已
經死了。

  巫羽在碧月池外等候年餘,直到她們拋出那具屍體。

  巫羽救下當時只有十四歲的君虞,根據他的描述找到了那柄被沉入深潭的鬼
月之刀。她將君虞帶到南荒大山深處,在一個擅長豢養夜梟的部族居住下來。利
用她的法術,君虞輕易成為那個部族相信的神明。

  重生的君虞選擇了部族的名稱作為姓氏,當又一批梟雛長出堅硬的羽翼,他
帶領部族忠誠的武士攻陷了盧依,以震驚南荒的魔王峭魃君虞的身份,重臨世間。

  巫羽奪人魂魄漠視生命的舉動,很容易讓人猜測她出自翼道最邪惡的暗翼一
支。事實上,她與巫癸同樣出自明翼。在雲池宗的記述時,她還是個才華出眾、
美貌而驕傲,多少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十年之後,她卻像換了個人。嫉妒與恨意
使她整個人都為之扭曲。

  她完全有機會導引峭魃君虞,然而她卻恣意縱容鼓動峭魃君虞的殘忍和惡性,
讓這個被生母親手殺死的男子變得嗜血而瘋狂。成為令整個南荒恐懼的嗜血惡魔。

  但這樣的峭魃君虞似乎仍不能使巫羽滿意。她隱瞞了君虞的出身,讓他在不
知情的情況下,將月映雪當成復仇的對像,肆無忌憚地對生母姦淫淩辱,犯下亂
倫的惡行。

  在她手中,峭魃君虞是一枚棋子。用來向月映雪、向南荒、向虧欠了她的世
人血腥復仇的棋子。

  一心讓峭魃君虞陷入魔境的巫羽,並未在意過他的內心。不過峭魃君虞的表
現沒有讓她失望。峭魃君虞的殘忍仿佛與生俱來,遠在他獲得鬼月之刀的力量之
前,殺戮和毀滅的欲望就蟄伏在他內心深處。

  而受到鬼月之刀邪魂的影響之後,峭魃君虞的行為更加殘酷,甚至出乎巫羽
的意料。她有些懷疑,假如君虞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仍會毫不留情地處置自己的
生母。

  也許她應該為這樣的峭魃君虞鼓掌。

  一個完全被邪惡和殘忍支配的魔鬼,才是她想要的巫癸之子。雖然月映雪還
沒有來得及分享這份屬於她的榮耀。但她逃避不了太久。這位風采照人的大祭司,
註定要為她犯下的罪行贖罪。行使這一切的,將是她的親生血脈。

  踏上盧依的土地僅僅是一個起點,他們的目標在遙遠的北方,百越的胤都。
作為南荒夠份量的大國,夷南可以提供為他們提供大量的財物以及兵源支撐,使
梟軍能夠像不知疲倦的魔梟一般,張開它用鐵火與鮮血煉成的羽翼,依次吞沒榕
甌、澤貊、淮左、淮右,以及離族、渠受、姑胥和酈渚,最後啄下百越王冠上那
顆明珠。

  巫羽並不欣賞這個計畫,龐大而又繁瑣,充滿了她不感興趣的枝節。但她又
何必在乎呢?更多的屠殺和鮮血只會讓她更開心。巫癸已經不在上,這個世界都
應該為他陪葬。

  幾條粗如兒臂的游蜒出現在巫羽腳下,它們昂起沒有眼睛的首部,先圍成一
圈,然後朝四處分頭爬去。遊蜒身後拖出黑色的黏液,墨痕般印在華麗的地毯上。
隨著墨痕越來越長,越來越繁複,遊蜒的體形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地毯邊緣。

  供奉歷代先王的神殿內,遍佈著陰森而詭異的曲線。以巫羽腳下為中心放射
性張開的法陣,幾乎佔據了整座大殿。法陣中心是巫羽的符記,一隻三眼的凶禽。
她拿出匕首,用彎曲成蛇形的匕尖刺破了手腕。

  鮮血滴入法陣中央,三隻留為空白的禽眼同時張開,冥冥中傳來凶禽血腥的
啼叫。

  巫羽收起彎匕,身體像一隻影子漸漸消失。現在她只需要等待,等芹蟬把沒
有視覺的女王引到法陣中央。

  ***    ***    ***    ***

  鶴舞很想知道碧月池的古榕和湖水變成了什麼樣,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夜深了,大祭司先休息吧。我在這裡守候。”

  “辛苦你了。”大祭司隔著紗帳說道。

  輕柔的呼吸聲漸漸低去,最後完全斷絕。大祭司仿佛從紗帳中完全消失了,
即使就坐在旁邊,也感覺不到絲毫氣息。

  鶴舞好奇地將紗帳拉開一線,只見大祭司雙手交叉,平放胸前,姣好的面容
宛如冰雪,沉靜地臥在榻上。即使已經見過數次,鶴舞還是忍不住驚歎她的美麗。
當自己到她的年紀時,不知會不會有她一半的風采。

  鶴舞悄悄放下紗帳。獨自坐了一會兒。她突然害怕起來。身旁沒有任何聲息,
她好像是在守著一張空帳。雖然明知道大祭司進入沉眠,呼吸和心跳都幾近斷絕,
她還是禁不住拉開紗帳。

  大祭司好端端地躺在帳內,連髮絲都沒有動過。

  鶴舞鬆了口氣,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她起身來到樓下,看到那隻高大
而鮮豔的鳳鳥,才略微鬆了口氣。

  爰居龐大的頭顱依在屋樑上,火紅的羽翼隨著它的呼吸微微翕張。它的尾翎
長而柔軟,羽毛像絲綢一樣光滑,長長繞在室內。

  “不許咬我啊。”鶴舞小心地伸出手,觸摸它頸部細軟的茸毛。

  爰居薄軟的眼瞼垂下,遮住碩大的眼球,喉嚨裡不滿地咕嚕幾聲,卻沒有躲
開。它頸部的細羽光滑之極,呼吸間仿佛有火一樣的光彩流動。

  鶴舞格格笑了一聲,正想擁住它的脖頸,爰居頭顱忽然昂起,羽毛乍然張開。

  鶴舞一怔,旋即飛身而起,徑直掠到樓上。她輕盈地掠入房間,只見室內門
窗緊閉,案上一盞銅燈幽幽閃亮,滿室寂然。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該死的
傢伙,嚇我一跳。”

  她撥下簪子,挑了挑燈芯,忽然想起了什麼,旋風般轉過身子,拉開紗帳。

  帳內席衾依舊,卻空無一人。
2018-11-12 12: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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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射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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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部分没有贴全。
2018-11-13 00:2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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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kl7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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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以前的清菊吧,要重新写了吗,好期待后面的剧情,大祭司之后,大神官也要去征服来吧
2018-11-13 00:5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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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舞瞠目結舌,她離開不到半盅茶時間,門窗原封未動,陷入沉眠的大祭司怎麼會消失了嗎?
    正彷徨間,身體忽然一緊,兩條溫柔的手臂從背後擁住她。鶴舞嚇得幾乎要失聲尖叫,卻聽到大祭司動人的聲音,"別怕。"
    鶴舞轉過身,大祭司美豔的臉龐映入眼簾,她驚魂未定地說道:"我還以為你……"
    "被擄走了嗎?"大祭司輕輕笑了起來。
    胸前傳來一陣異樣的感受,鶴舞身材並不算低,但與大祭司頎長身材的相比,就嬌小了許多。大祭司兩手環著她的腰肢,身體與她緊緊貼在一起。鶴舞圓潤的雙乳被她高聳的乳峰壓著,透過兩層衣物,還能清楚感受到她的豐滿和誘人的彈性。鶴舞抬起頭,目光接觸到大祭司的眼睛,頓時呆了。
    大祭司丹鳳狀的美目大而明豔,碧綠的瞳孔波光蕩漾,宛如幽深的碧潭。在她瞳孔深處,有一種異樣的光澤,那種感覺,彷佛有另外一雙眼睛正透過大祭司的瞳孔注視著她。
    月映雪臉上突然露出痛楚的表情,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掙扎著一把推開鶴舞,"快走!"說著唇角淌出一縷豔紅的鮮血。
    爰居流火的雙翅掠過窗口,它鳴叫著吐出一串火球。黑暗中,一個畸形的身影伏狼般暴起,石矛帶著利嘯擊碎火球。爰居尖啼一聲,展翅朝那個佝僂的身影揮去。
    翅翼未至,專魚的皮甲就像被烈火燒炙變得焦黑,他一臉兇悍之色,抬矛直刺鳳鳥肋下。爰居旋身騰起,周身烈焰大盛,一翅拂開石矛,舉爪抓向專魚的背頸。虛空中彈出一點流星般的光芒,一根石矛擊飛火翼上的烈焰,穿透了爰居的翼尖。爰居尖啼著飛上夜空,翅尖灑下一串鮮紅的血球。
    峭魃君虞提起破雷矛,從窗口緩步踏入室內。
    "賤奴,還不跪下麼。"
    月映雪背靠著牆壁,目光淒迷而又朦朧。她掙扎片刻,終於跪倒在峭魃君虞腳下。
    峭魃君虞道:"以為斷絕六識就能瞞得過我麼?你身負血咒,即使天涯海角,我也呼之即來!"
    他舉起石矛,將滴血的矛鋒遞到月映雪唇邊,喝令道:"張開嘴。"
    月映雪張開紅唇,含住長矛上滴血的黑曜石,像吸吮主人的陽具一樣,用舌尖舔舐著它冰冷的表面,慢慢吸吮乾淨。峭魃君虞轉過眼睛,凝視著鶴舞,像聊天一樣隨意說道:"你知道這個賤奴有多淫賤嗎?"
    鶴舞明玉般的粉頰血色全無。在她旁邊,神女般端莊的大祭司伸長玉頸,用她聖潔的紅唇仔細舔舐著黑曜石上的血跡,順從的像一個女奴。
    峭魃君虞壓低聲音,"讓她做給你看吧。"
    他拔出石矛,朝月映雪臀上粗暴地敲了一記。月映雪豐腴的肉體在絲袍下一顫,將渾圓的臀部抬得更高。
    比金屬更鋒利的黑曜石伸到月映雪臀間,沿著她圓潤的臀溝向下一劃,絲袍整齊地應手分開,朝兩邊滑去,露出一隻雪滑肥嫩的雪臀。
    大祭司的臀肉白而柔膩,就像一團光滑的油脂。峭魃君虞眼中厲芒閃動,"這本來是神明的禮物,卻被她丟棄了。"
    峭魃君虞轉過長矛,矛尾硬生生捅入月映雪白膩的雪臀中。大祭司昂起頭,臉上露出痛楚的表情,胸前兩隻豐挺的圓乳彷佛要撐破衣服。
    "淫賤的娼婦,你一定很懷念被插入的滋味吧。"
    堅硬的矛尾插在她嬌豔的性器中,彷佛征服者無上威嚴的權杖。峭魃君虞提著石矛,毫不憐惜地捅到月映雪體內深處。矛尾抽送幾下,便帶出大量淫液。昔日榮崇無比的大祭司此時就像一個低賤的娼妓,卑微地跪在主人腳下,撅著白生生的大屁股,在石矛的戳弄下不住呻吟。
    鶴舞白著臉一步步向後退去,到窗邊時忽然縱身一躍,穿窗而出。她兩手各彈出一枚鶴針,一枚射向峭魃君虞,另一枚則射向外面的專魚。專魚身體彎曲如球,長矛斜伸,磕飛了銀針。射向峭魃君虞的銀針離他還有尺許,卻在空氣中一晃,消失無蹤。峭魃君虞一手握著石矛,細緻地蹂躪著大祭司柔嫩的蜜穴,甚至沒有去看鶴舞一眼。
    鶴舞足尖在窗上一點,翻身掠上屋簷。一旦她展開身形,就是林中的鳥兒也未必能比她更快。就在鶴舞舊力已失,新力未發之際,忽然腳踝一緊,彷佛被繩索纏住,她回頭看時,卻是一根細柔的髮絲。月映雪仍趴在地上,用她滑膩的蜜穴磨擦著矛尾。她髮髻歪到一邊,玉頰飛起兩朵紅雲,眼中卻含滿淚水,不知是哭是笑。
    鶴舞銀針一閃,劃斷髮絲,再次騰身飛起。大祭司扶在地上的纖手玉指微微翹起,那根已經被劃斷的髮絲飄飛起來,纏在鶴舞腕上,輕輕一拉,鶴舞便身不由己地跌回室內。
    峭魃君虞用長矛玩弄著大祭司的美穴,口中道:"你雖然是雲池門下最出色的弟子,又怎能與碧月池的大祭司相比?縱觀南荒,能與月大祭司一較高下者,才有幾人?就是子微先元,此刻也插翅難逃。"
    峭魃君虞在大祭司豔臀上拍了一記,"月奴,給你兩招機會,把她擒下!"
    月映雪伏在地上,右手三指翹起,紅唇輕動道:"朔!"
    鶴舞眼前一暗,窗外的明月彷佛被烏雲吞沒,眼前的一切都化為濃重的黑色。
    她竭力握緊鶴針,卻發現連自己的手指也無法看到。
    鶴舞想起她曾聽說過的月族法術,但為時已晚。雖然大祭司只能施出一半的法力,她卻彷佛被一個幽深的黑洞吞沒,靈力迅速流失,身體變得虛弱。忽然腰身一緊,被一隻大手緊緊抓住。
    鶴舞驚叫一聲,奮力揮出銀針,卻彷佛刺在虛空中,渾不著力。她心頭怦怦直跳,身體緊張得顫抖起來。落到這個淫惡的惡魔手中,會有怎樣的遭遇,她連想都不敢想。
    "我嗅到處女的香氣……"
    峭魃君虞冰冷而粗硬的手指摸到她臉上,伸進她柔軟的唇瓣。想到這雙手曾經沾過人肉,鶴舞幾乎嘔吐。
    忽然間,另一隻手伸來,硬生生把她從那雙大手中扯出。
    "子微先元!"峭魃君虞怒喝聲響起。
    "鏘"的一聲銳響,古元劍脫鞘而出。
    子微先元一手摟著鶴舞,長劍指向峭魃君虞,冷冷道:"梟王別來無恙。"
    峭魃君虞平靜下來,冷笑道:"自然無恙。不過走失了一個下賤的妓奴,此時也已找回。"
    專魚抱著石矛出現在主人身後,顯然對子微先元不敢有絲毫大意。
    子微先元心裡估量,以峭魃君虞現在的實力,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能將他格殺當場。即使加上專魚,也有五成機會。但旁邊的大祭司則增添了無窮變數。
    子微先元心神的一點裂隙沒能瞞過峭魃君虞的眼睛。他握緊石矛,往前推去,帶著一絲嘲諷道:"此妓身長體豐,膚白姿豔,兼且身具名器,玩味無窮。公子可曾試過?"
    石矛緩緩戳進豔穴,在裡面猛然用力一擰。大祭司柔豔的性器被擰得旋轉,矛尾頂進蜜穴盡頭,彷佛要把花心擰碎。她發出一聲痛叫,白美的大屁股緊夾著長矛顫抖起來。
    峭魃君虞暴喝道:"殺了他!"
    月映雪痛楚地昂起頭,揚指朝子微先元彈去。子微先元長劍遞出,用力一絞,月映雪射來的髮絲立刻寸寸斷裂。
    月映雪一擊不中,立即反手抓住衣襟,往兩邊一撕,那條雪白的絲袍應手裂開,露出她雪玉般的肉體。"弦!"
    月映雪赤裸著兩隻雪乳昂起上身,厲聲喝道。手中兩截絲袍卷束成棍,一截彎如長弓,一截直如箭矢,無形的弓弦張開,隨即朝子微先元射去。
    子微先元放開鶴舞,兩手執劍,迎風一斬,絲袍束成的箭矢應手破滅,竟是空有其表的虛招。他劍勢未衰,劍鋒直刺大祭司高聳的雪乳間。月映雪臉上露出一絲悽楚的笑意,不閃不避,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子微先元驚覺到大祭司的死意,她身中血咒,無力反抗施術的峭魃君虞,竟用這種方法來尋死。
    子微先元沉肘變招,淩厲的劍風從大祭司胸前掠過,在她雪滑的乳峰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室內陡然寂靜下來,只剩下幾人沉重的呼吸聲。
    "殺了我。"月映雪低聲道。
    子微先元望著大祭司女神般的胴體,長劍凝在半空。
    月映雪眼神變得犀利,咬牙道:"你此時不願殺我,來日你的親朋好友,必定一一死在我的手中。"
    "好一個烈女!"峭魃君虞抬腳踩住大祭司的腰肢,迫使她俯下身,兩乳緊貼著地面,斥笑道:"你若真的想死,早就死了,又何必活到今日?到了這時還故作姿態--"子微先元面沉如水,忽然舌綻春雷,暴喝道:"刺客在此!來人啊!"
    聲音在王宮內滾滾傳開,響應他的卻只有寂靜。峭魃君虞嘲諷道:"公子不必白費力氣了。若宮裡還有衛士,早就該出來了。"
    子微先元面色不變,一顆心卻直沉下去。祭禮期間夷南王宮一直戒備森嚴,此處雖然僻居王宮一隅,但方纔爰居帶火高飛,就是王宮另一端也看得清清楚楚,怎麼會無人察覺?
    子微先元不再猶豫,挽起驚魂未定的鶴舞彈身疾退。如果找不出原因所在,夷南這一仗他又是一敗塗地了。
    專魚嘶聲道:"主人,我去殺他!"
    "不必。他是去尋銀翼侯。待他返回,此間大局已定。"峭魃君虞回頭看著地上的月映雪,烏黑的瞳孔透出莫明的光芒。
    "叮……"殿外傳來玉磬的輕響。接著神殿大門緩緩推開。兩列侍女魚貫進入殿內,然後是戴著珠玉王冠的辰瑤女王。此時已然入夜,數十人的祭禮隊伍只有芹蟬舉了一支蠟燭,其餘的女王、侍女,都隱沒在黑暗中。即使光線黯淡,她們依然步履輕盈,就像在白晝一樣從容。
    "陛下,請這邊走。"芹蟬恭敬地說道。
    女王伸手扶住芹蟬遞來的手腕,緩步朝大殿中央走去,兩隻名侍女捧著錦匣跟在後面。微弱的燭光在地毯上移動著,不時映出一道陰暗的墨痕。任何一個人稍一留意,就會發現那些墨痕縱橫交錯,蛛網般結成一座籠罩整座神殿的法陣。
    但喪失了視力的女王卻渾然不覺,被她信任的女官一步步引向法陣的中央。
    那裡繪著一隻三眼凶禽,一旦有人踏入凶禽的範圍,法陣就會啟動,沒有人能夠從中脫身。
    女王嬌弱的纖手扶在芹蟬腕上,持續兩個月的祭禮耗費了她大量精力,隱在珠簾後的玉臉流露出疲倦的神色,但還是勉力而為,行使自己的職責。
    墨痕勾勒出的三隻空白禽眼出現在燭光邊緣,以芹蟬的鎮定,心頭也不禁劇跳數下。當辰瑤踏上禽眼的那一刻,夷南最後一位女王的權力就將宣告結束,由她取而代之。象徵天命與王位的玉牒金杖,都將屬於她所有。此時,距離她畢生的夢想,只有一步之遙。女王忽然停下腳步。芹蟬心頭一震,連忙道:"陛下,還沒到呢。"
    辰瑤女王微笑道:"你手上出汗了呢。"
    芹蟬頸後掠過一陣寒意,她恭謹地彎下腰,"奴婢失禮了。請陛下移步。"
    "不必了。"辰瑤女王嫣然一笑,"你心跳有幾下很快,想必是已經到了。"
    芹蟬面色因恐懼而變得灰白,"陛下,奴婢不知道……"
    "你自然是知道的。"女王打斷她,"芹蟬,先王留下你的眼目,原本是供我所用。你怎敢背叛於我?"
    女王的聲音很淡,聽在芹蟬耳中,卻不啻於晴天霹靂。她回手往懷中探去,卻發現女王那只看似纖弱的玉手搭在她腕上,她使盡力氣竟無法掙脫。
    芹蟬駭然舉目,正迎上辰瑤女王那雙沒有視覺,卻亮如寒星的眼睛。
    "知道今日的祭禮是什麼嗎?"
    侍女打開盒蓋,錦匣內赫然是兩顆血肉模糊的頭顱。女王似乎能看到芹蟬因震驚而失色的面孔,譏諷道:"這兩位將軍都是你入幕之賓,難道不認識了麼?
    你勾結這兩名畜牲,將宮內衛士一併調離,就該想到此刻了吧。"
    辰瑤女王揚聲道:"王城左右宮衛將軍勾結外敵,意圖謀逆,傳我詔令,各夷其三族,族中無分男女一律棄市!"
    芹蟬面白如紙,她以為自己做得已經足夠隱密,沒想到卻連一個瞎子也瞞不過。"先王曾道,芹蟬為人緘默,可付以機密。事已至此你還緘口不語……你既然不說,本王就替你說了吧。背主求榮者,"辰瑤女王紅唇冷冷挑起,"死!"
    腕上一陣劇痛,芹蟬身不由己地踉蹌退去,一跤跌坐在法陣中央兇惡的禽眼上。
    芹蟬手中的燈燭彷佛被狂風吹起,整支燭火全部燃燒起來,光明大作。她手中的玉磬像被一隻大手捏住,向內碎裂。冥冥中傳來凶禽淒厲的鳴叫,一道黑色的火焰在圓圈內猛然升起,將芹蟬裹在其中。她周身衣物盡化,赤裸的身體被無數黑色的火苗燒炙著,痛苦地蜷縮起來。
    芹蟬淒厲的哀叫響徹大殿,侍女們雖然目不見物,卻都露出驚懼的神色。
    辰瑤女王沉靜的面容沒有絲毫波瀾,"若非本王看穿你的卑劣,此時哀叫的就該是我了。"說著她揚起螓首,"梟王既然已經來了,何不現身一會?"
    巫羽黑色的羽衣斂起,彷佛一滴水貼著金鑲玉嵌的神柱滑下。
    "陛下好手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彈指間就清理了身邊的叛逆。"
    辰瑤女王側耳傾聽,卻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她雙手交握挽在胸前,長長的衣袖緊並著一直垂到膝下,就像在朝會上一樣端莊高貴,從容道:"還要多謝閣下設好陷阱,才能輕易除去這賤婢。"
    巫羽訝道:"原來你真看不到?"這一聲才是她真實的聲音。
    辰瑤女王皺起眉頭,"你是何人?"
    "巫羽見過陛下。"
    "翼道十巫的巫羽?聽說你叛出翼道,怎麼會投入峭魃君虞座下?"接著她恍然道:"難怪翼道不肯赴會。想必是在商議對策了。"
    巫羽沉默片刻,說道:"只從我身份就推論出這麼多,看來真是小看你了。"
    辰瑤女王莞爾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呢?"
    "聽說陛下美色如花,卻雙目失明,我原以為陛下不過徒有其表,只是個受人擺佈的傀儡而已。"
    "那麼你錯了。"辰瑤女王說著露出嚮往的神色,低語道:"我真想見見你呢。都說你長得很美……可惜我只能用手指去看了。"
    巫羽道:"待陛下交出玉牒金杖,委身我王,充為侍姬,想知道我長什麼樣,豈不容易?"
    辰瑤女王笑道:"真是好主意。待我擒下你也是一樣。"
    巫羽曼聲道:"可惜陛下目不視物,看不到腳下的法陣遍及大殿,此時陣勢已成,陛下領著一群盲女,又能走到何處呢?"
    "是嗎?"
    大殿四周的楹門無風自開,只見外面蹲伏著成排的甲士,他們單膝跪地,一手執矛,一手持盾,列成戰陣,夜色下槍旗如林,沉默無聲,猶如一群黑色的雕像。
    22
    辰瑤女王揚手道:"此間甲士千二百人,素習夜戰,每一個都可以遮目殺敵。
    原本為梟王所設,雖然梟王未至,但能擒下昔日十羽殿守護者,本王也可滿意。"
    "轟"的一聲,千餘名甲士同時站起,卻只發出一聲響動。這些甲士是夷南軍中精銳,身經百戰,未曾出手就流露出逼人的殺氣。
    巫羽面沉如水,雙袖一招,法陣中燃燒的黑火猛然騰起,烈焰中展開一雙黑色的羽翼。被毒焰煉化過的芹蟬已經徹底改變,她身體還保持著女子的輪廓,雙臂卻化成羽翼,嘴部變成鳥狀的尖喙,襯著她的臉頰,說不出的怪異。她通體漆黑,肌膚如同鐵石,雙目緊閉,額頭正中開出一隻豎目,就像傳說中的鬼物人形鳥。
    巫羽手一指,化為鳥形的芹蟬艱難地展開雙翅。黑翼過處,殿內金銀嵌玉華麗無匹的神柱彷佛被蒙上一層灰色,光澤黯淡下來。
    與此同時,殿內縱橫交錯的墨痕變得扭曲,猶如一張黑色的羅網緩緩張開。
    忽然間,一條墨痕從地毯上脫出,像一條長蟲昂起身來。它沒有頭也沒有尾,蟲軀扭動著卷住一名侍女的腰肢。
    殿外的甲士張開長弓,數枝箭矢同時射出。勁箭落處,粗大的蟲軀濺出幾團烏黑的黏液,動作卻沒有絲毫停滯。那名侍女目不視物,掙扎著驚恐地叫出聲來。
    辰瑤女王挑起眉頭,外面一名軍官道:"大王有令!出聲者,斬!"
    利箭如蝗飛出大殿,將那名侍女當場射殺。
    巫羽贊道:"陛下殺伐決斷,果然有大武先王之風。"
    辰瑤女王道:"我目不視物,大敵當前,出聲亂我心耳者自然當斬。"
    巫羽笑道:"那大王聽到什麼了嗎?"
    越來越多的墨痕化為蟲軀,就像一盤黑色而碩大的蚯蚓,在大殿內翻滾扭曲。
    外面的甲士們沒有得到女王的命令,不敢進入這座供奉著歷代先王神主的大殿,只能瞄準殿內的巫羽,引弓待發。
    那些蟲軀無頭無尾,扭動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空氣的流動也被凝滯,就像一叢沒有形體的幻影。蟲軀越來越多,延伸到大殿邊緣的墨痕漸漸顯露形體,最後昂起一條蟲首。
    那條蟲首與其說是頭部,不如說是一團軟肉,它張開首部細小的嘴,猛然卷身撲向那名被射殺的侍女,貪婪地吞食著她的血肉。
    吞食了侍女的血肉之後,妖蟲的軀體變得更為粗大,裸露的皮膚透出妖異的黑色,表面彷佛有火苗流動。它卷身又纏住一名侍女,弓起黑色的軀體,鑽進少女的腿縫中。布帛撕裂聲不斷響起,那名侍女咬著唇一言不發,右手拿出一柄玉匕,摸索著用力刺進蟲體。蟲軀裂開了一個創口,轉眼就又合攏,將侍女的手掌裹在其中。
    妖蟲撕下少女大片大片的衣衫,蠕動著拱入她腿間。少女白嫩的雪臀被頂得翹起,在空中痛楚的掙扎著,臀間忽然濺出一片殷紅的鮮血。
    辰瑤女王神色如常,似乎對自己侍女的遭遇毫無所覺。在她面前,被黑火燒煉的芹蟬漸漸成形,堅如鐵石的肌膚慢慢退去黑色。她額頭緊閉的豎目突然睜開,露出一隻血紅的眼睛,然後展開雙翅,尖如彎鉤的長喙疾啄女王的玉頸。殿外的甲士急忙張弓,卻比她晚了一步。
    眼看女王就要血濺當場,芹蟬的鉤喙忽然停住,接著發出一聲淒痛已極的尖啼。
    辰瑤女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金色的權杖,彎如蛇尾的杖尖穿過芹蟬的左翼,將她牢牢釘在地上。杖身覆蓋著細密的鱗甲,杖端的蛇首低垂下來,掩住女王瑩白的纖手。
    女王失明的美目轉到巫羽身上,"我若踏入陣中,也會變成她現在的樣子吧。"
    巫羽道:"這焚翼之陣是用三隻鬼蛹結為法陣,陣中暗藏太陰之火,一旦踏入陣心,就會被煉成邪烏。"
    "芹蟬變成了邪烏?"辰瑤女王道:"本王只聽說過這種人形怪鳥,那三隻鬼蛹是她的食物吧。"
    "大王錯矣。這鬼蛹是以邪烏為食。"
    芹蟬烏黑的血跡濺在地上,女王腳下的墨痕忽然騰起,纏向她鑲有翠玉的絲履。巫羽手一展,一條長達數丈的鬼蛹挺身伸到殿頂,然後像一條鞭子般猛抽下來。
    辰瑤女王柔雲般升起,在空中嬌叱一聲,金杖不失毫釐地刺進蟲口,準確得令人難以置信。一直沉默無聲的侍女聞聲飛起,十餘柄玉匕同時刺向那條鬼蛹。
    白色的玉匕彷佛刺入污泥,一連十餘擊,那條粗長的鬼蛹頓時被攔腰切斷,軟韌的蟲體垂落下來,發出一聲悶響。
    巫羽臉色驟變,辰瑤女王能擊殺陣中鬼蛹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侍女與她心意相通,就像她手臂的延長,指揮如意。
    她原本與芹蟬相約,利用祭禮的機會一舉制服辰瑤女王,攻滅夷南。沒想到這個瞎眼的女王如此精明,不但識破芹蟬的計謀,還將計就計設下陷阱。
    萌生退意的巫羽長袖一卷,抬掌按在芹蟬的背上。芹蟬雙臂化為鳥翼,翼尖卻還是手掌的形狀,她"嘎"的一聲厲叫,朝女王撲去。與此同時,幾乎佔據整個大殿的蟲軀也滾動起來,攻向女王身邊的侍女。
    "想走麼?"辰瑤女王冷喝道。
    千餘枝利箭應聲飛出,直取殿中的巫羽。巫羽青銅面具下姣美的紅唇急速念動咒語,那些箭矢飛到她身旁尺許就像射到一層無形的護罩,紛紛彈落。巫羽硬生生擋住這過千勁箭,也絕不好受,她面寒如冰,屈指彈出一點黑火,飛身掠出大殿。
    芹蟬尖利的啼叫聲掩蓋了巫羽的動作,辰瑤女王手中金杖一展,撲滅她翼上燃燒的黑火,旁邊兩名侍女同時出手,玉匕直刺芹蟬肋下。
    芹蟬被太陰之火煉燒過的身體堅如鐵石,反將兩名侍女玉制的匕首震碎,但被女王金杖一擊,她剛成形的邪翼幾乎折斷。芹蟬額上的豎目怨毒地盯著辰瑤女王,彷佛要滴下血來。
    巫羽方才置身殿內,周圍的甲士還有顧忌,此時她飛出大殿,甲士們立即全力出手,不等她落上殿頂,利箭便呼嘯而至。箭矢毫無阻礙地穿透了巫羽的身體,在空中不斷發出撞擊聲,那件黑色的羽衣卻像影子般冉冉消失了。
    "大王!"外面的甲士齊聲喝道。
    巫羽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辰瑤女王身後,手中的彎匕毒蛇般刺向女王頸側。
    即使在翼道諸位大巫中,巫羽的幻術也堪稱出類拔萃。她引開夷南武士的利箭,再用一點黑火掩住自己的真身,掩到女王身後,即使周圍有過千雙眼睛,也沒有一個人能看出破綻。
    但她忽略了一點。
    辰瑤女王輕盈地折過身子,絲毫不受她幻術迷惑地一杖擊出,正中巫羽手腕。
    巫羽彎匕仍握在手中,手臂卻微微顫抖,旁邊十余名侍女合攏過來,將她圍在中間,大殿內縱橫交錯的鬼蛹傷痕累累,地上灑滿黏稠的蟲血。
    "你忘了,我是看不到的。"辰瑤女王柔聲道:"那些惑人眼目的幻術就不必再使了。"
    巫羽臉上的青銅面具看不出絲毫憂懼,說道:"今日見識了女王的手段。但陛下也未必能占盡上風。"
    說著她雙足一頓,大殿堅實的地面轟然裂開,現出一個大洞,巫羽縱身而入,隨即消失無蹤。
    誰也沒有想到大殿下別有洞穴,殿外空有千餘甲士,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巫羽遁走。
    辰瑤女王厲聲道:"芹蟬!"
    芹蟬翅翼紛亂,她幾次想沖出大殿,都被甲士的勁箭逼退,饒是她身如鐵石,也不免負傷多處。
    "你既然連歷代先王埋骨之所都洩露出來,那麼就去陪伴先王好了。"女王聲音平靜,卻有著壓抑不住的憤怒,"他們地下寂寞,絕不介意你這妖畜!"
    芹蟬尖啼一聲,額上的豎目終於滴下鮮血。
    銀翼侯連夜調集軍隊,包圍了王宮,然後親自帶領衛士入見女王。得知外敵已去,內奸被擒,女王安然無恙,銀翼侯才放下心來。接到消息,他重新佈置了王宮的守衛,派出千餘弓手將鳳清菊居住的別院重重圍住。
    "峭魃君虞當然不會蠢到等人來抓,但謹慎些總是好的。"銀翼侯又道:"可他為何在此出現?難道是因為鳳仙子?"
    子微先元似乎有些心神不屬,"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來時並未見到仙子。"
    依照諾言,他沒有透露碧月池的大祭司曾在此居留的消息。
    廳內散落著幾根火紅的羽毛,窗戶留下了焚燒的痕跡。樓上房間裡還保留著劇鬥過的痕跡,紗帳垂下半邊,上面印著一個殷紅的掌印。
    子微先元剛要開口,卻怔住了。窗前映出一個女子美好的身影,她青絲如黛,白衣勝雪,手中挽著一支玉簫,正是采藥歸來的鳳清菊。
    "原來是仙子!"銀翼侯顯然心情大佳,開懷道:"老夫只怕仙子撞上那個吃人的魔王,能無恙歸來最好不過!"
    鳳清菊道:"多謝君侯掛懷。"
    銀翼侯又詢問幾句,這才離開去巡視城內的防衛。兩人沉默片刻,鳳清菊輕歎道:"終於還是未能瞞過峭魃君虞。"
    子微先元道:"是我遲來一步。"
    "大祭司血咒未解,早晚都無法避免。"鳳清菊道:"我原以為大祭司留在宮城能避開梟王的耳目,沒想到還是被他覺察到了。"
    "我不明白。"子微先元道:"峭魃君虞既然來到王城,為何偷襲女王時沒有出手?如果加上他與大祭司,定然勝算大增。"
    他不知道峭魃君虞與巫羽彼此心有忌憚,極少一同行事。
    鳳清菊搖了搖頭,"誰也不知道峭魃君虞會怎麼做。也許他事先已經知道計謀敗露,也許他還留有後著。"
    "我與他交過幾次手,以他的行事來看,未達目的絕不肯善罷干休。"
    鳳清菊思索片刻,忽然道:"公子可有興夜遊夷南?"
    子微先元一怔,然後笑道:"自當從命。"
    夷南城有三分之一都建在水上,長堤兩側停靠著無數船隻,風起時隨波搖曳,彷佛一首無聲的樂曲。
    "聽說仙子去山中采藥,可采到了麼?"
    鳳清菊訝道:"你居然能懂得禽語?"
    子微先元謙虛地說道:"小時學過一些。"
    鳳清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與鶴舞不同,她知道這種天賦是學不來的。
    她不再追問,說道:"藥還差了幾味,只怕夷南未必有。早知噬魂血咒存世,離宮時我就帶了來。"
    這回輪到子微先元驚訝了,"仙子能解此咒?"
    鳳清菊道:"想要徹底解除血咒,只有殺死施術者一途。這種藥只是能掩蓋大祭司的氣息,避免被人察覺。"
    "仙子與大祭司相熟麼?"
    "素不相識。"她自然知道子微先元想問什麼,獨闖梟軍,救出大祭司,絕不是偶然為之。"我這次來,只是想向她打聽一個人。"
    "誰?"
    鳳清菊一笑,沒有說話。
    子微先元歉然道:"在下冒昧了。"
    "我娘。"
    隔了一會兒,鳳清菊輕聲道:"我自小被送到玄峰,從未見過我娘。這次離宮,師父說月祭司可能會知道我娘的下落。沒想到我還在途中,碧月池就被梟軍毀了。"
    子微先元知道自己問得唐突,她毫不隱瞞地說出隱私,讓他驚訝之余還有些欣喜,連忙道:"我也沒有見過我娘。我沒有你那麼好運氣被送到源下宮,小時候我跟父親四處流浪,後來才拜入雲池門下。有時候我做夢,會夢到一個盤著高髻,像神仙一樣的女人,我想,那就是我娘了。"
    鳳清菊道:"我也夢見過。不過我不記得她的模樣,只記得她發上一根碧綠的簪子,簪上懸著一隻小小的玉鳥,在眼前一晃一晃。還有她身上的香味,甜甜的,像茉莉花。"
    "啊,我夢裡從來都沒有味道,也沒有顏色。"子微先元感覺很吃虧,"就像水墨一樣,只有黑白的。"
    "那你還有爹爹啊,我連爹爹也沒有見過,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子微先元道:"我爹爹已經去世了。"
    "啊,對不起。"
    "沒關係。"子微先元灑然道:"我爹爹的墓在東方大海的邊上,每年秋天,墨宗主都會帶我去看他。小時候我問我娘是誰,我爹爹總說長大了就告訴我。
    我現在長大了,他卻沒辦法告訴我了。"
    子微先元聳了聳肩,說道:"學會蔔筮之後,我曾經蔔過一卦。可惜你知道,蔔不自占,為自己占卜總是不准的。"
    "你會蔔筮?"
    子微先元挑起眉鋒,"要試試嗎?"
    子微先元隨意采了把草,抖去葉片,正是五十之數。他讓鳳清菊抽去一根,將剩下四十九支撒在地上,然後根據縱橫交錯的草枝畫出卦象。他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不好麼?"鳳清菊擔心地問。
    "卦像是山,你母親這時是在山中的庭院裡。但你會在一座橋上看到她。然後又過了很久,才會相會。"
    鳳清菊思索著他的預言,過了會兒笑道:"希望你不是故意安慰我的。"
    "准不准日後自見分曉。"子微先元一笑抹去了卦象。他沒有撒謊,只是漏說了最後一爻。那一爻是屯卦上六,卦辭是: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兩人禦風而行,已經到了長堤盡頭。眼前是浩無邊際的瑤湖,岸上漁船的燈火零星閃亮,夜已經深了。子微先元道:"仙子可是要夜遊瑤湖麼?"
    鳳清菊一笑,道:"正有此意。"
    子微先元道:"仙子怎麼知道峭魃君虞是在湖中?"
    "夷南城戒備森嚴,梟王就此離開也就罷了。如果他仍有所圖,哪裡能比瑤湖更容易藏身呢?"
    子微先元道:"瑤湖這麼大,中間沒有落腳處,我去借一條船來。"
    他到岸邊與一個未睡的漁夫交談片刻,借了條舢板。兩人同乘一舟,子微先元操起船槳,小舟箭矢般駛入碧湖。夜風滿袖,鳳清菊立在船頭,白衣飄舞猶如天際的仙子。
    月過中天,此時已是子時。一個月前,峭魃君虞的使者來到夷南,要求辰瑤女王在這一天交上金杖玉牒,臣服在梟王腳下。
    夷南王宮的祭禮也將在這一日傍晚結束,辰瑤女王會在夷光殿舉行大宴,邀請列國使節和諸秘禦法宗的貴賓。
    23
    "死亡,沒有你想的那樣輕鬆。我死過一次,比你更瞭解死亡的味道。"
    月映雪赤裸的肉體頎長而豐滿,她赤條條立在子夜的庭院中,光潔的肌膚上灑滿殘月的銀輝。
    在她身側,林立著兩排青黑色的身影。那些驍勇的碧月武士們蒙著一層死亡氣息,臉上呈現出巫毒發作的幽藍色,彷佛淬過劇毒的鐵器。
    峭魃君虞像君主一樣高高坐在臺階頂端,身下不是座椅,而是一具雪白的肉體。她看到碧琳,這位碧月族曾經的女祭司,匍匐在峭魃君虞身下,用柔軟的腰身充當主人的座椅。而她最忠實的女祭司碧琴,如今已經成為一具屍體。
    "走過來,抬起腿。"峭魃君虞命令道。
    月映雪走到臺階上,然後抬起一條修長的玉腿,用手挽住腳踝,筆直抬起。
    在她腿間,那只嬌美的性器鮮花般柔豔的綻開。峭魃君虞的手指伸入那團微濕的花香氣息,像把玩一件玉器般摸弄著她豐膩的性器。
    一隻黑色的大鳥掠過庭院,在殿角忽然停住,幻化成巫羽的形態,她臉上的青銅面具月光下彷佛厲鬼,緊抿的紅唇卻宛如瑪瑙琢成,精緻無比。
    峭魃君虞停下手指,"國師可是負了傷?"
    巫羽左手系著一塊紗布,上面還有血跡,顯然從地穴脫身並沒有那麼輕鬆。
    峭魃君虞一擺手,隨他同來的那名梟禦姬立即奉上一盞果酒。巫羽揮袖拂開,接著手掌從袖中翻出,利刃般切入那名女子胸口,抓出她的心臟,然後取出一隻玉頸藥瓶,將鮮血擠入瓶內,張口服下。
    翼道以明暗為兩翼,左翼為明,修習各種長生誅邪的法術,右翼為暗,盛行著各種駭人聽聞的黑巫術。自從叛出翼道之後,巫羽就棄左翼法術於不顧,轉而修煉右翼的黑巫術。在峭魃君虞用之不竭的人力支持下,巫羽的修為突飛猛進。
    巫羽面色轉常,她游目四顧,目光落在月映雪身上,就再無法挪開。
    "碧月池這些漏網之魚被人一網成擒,功績不小。"
    "若不是國師煉製的巫毒,君虞怎能輕易制服他們。"
    巫羽冷哼一聲。與辰瑤女王對陣時,峭魃君虞明明就在宮中,卻隱身不出。
    結果在辰瑤女王出人意料的精明下,不僅折損了芹蟬這名內應,連她也負傷鎩羽而歸。
    峭魃君虞像是沒有看到她的不滿,說道:"今日僥倖捉回碧月池的逃奴,還請國師處置。"說著峭拍了拍手。
    身後的廳堂內爬出一具白色的肉體。那是個半人半獸的生物,有著女人的面孔和腰臀,卻生著野獸的皮毛、爪子和尾巴,就像一個純靜的美女與一頭白狐混合而成,看上去妖異之極。
    月映雪認出那是她手下的女祭司碧韻,胸口猛然一窒。
    "處置?"巫羽上下打量著獸化的碧韻,"你是想把這賤奴也做成這種模樣?"
    "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峭魃君虞道:"她就不會亂跑了。"
    月映雪淡綠色的眼眸猛然瞪大,失聲道:"不!我--"巫羽揚指點在月映雪頸下,封了她的聲音。
    "這賤奴身材高大,變成狐狸太委屈了。或者可以變成一匹母馬……"巫羽用手指挑起月映雪的下巴,觀賞著她美豔的面孔,忽然嫣然一笑,"不知為何,我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離島十裡處,一艘大船在月色下靠近舢板,有人高聲道:"君上請公子一敘。"
    子微先元面露苦笑,他並不想跟申服君衝突,尤其是這個時候。但申服君擺明瞭不肯罷干休,讓他也覺得頭痛。
    子微先元掠上大船,長揖道:"子微先元見過君上。"
    船艙極大,申服君盤膝坐在緋紫色的帷幕內,戴著一頂細長的高冠,旁邊跪著一個黑衣的少女,正是昨晚子微先元放走的女刺客。
    "賤婢!"申服君冷冰冰道:"你身為死士,出手無功還有臉回來?去服營役一年,再行論罪!"
    少女臉孔一片雪白,俯身叩首,"謝君上。"
    所謂營役,就是充當軍妓,對女子摧殘之烈莫過於此。子微先元心下不忍,說道:"君上明鑒,貴屬已然盡力,在下能夠逃生只是運氣使然。"
    申服君冷哼一聲,抬眼看著子微先元,"雲池宗好盛的氣焰,連我處置婢奴也要管嗎?"
    "不敢。"子微先元從容道:"敝宗失禮處自當向君上致歉,但鸛辛無心之失,君上因此就要取他首級,勿寧太過?"
    申服君寒聲道:"百越律令,傷及上大夫者,死!本君裂土受封,難道還不及區區一個上大夫?"
    "百越律令未必能行及夷南。"子微先元當日見過申服君拋下門人獨自遁走,對他為人頗為不齒,言語間少了幾分客氣,"君上別有所命,先元自當遵從。
    但我雲池宗從不拋棄門中弟子,要讓敝宗弟子抵命,恕難從命。"
    申服君"呯"的一聲摔碎了手中的玉盞,幾乎同一剎那,子微先元眼中殺氣大盛,翻腕按住劍柄。
    "繃",帷幕外傳來機括震動的響聲,七枝弩矢穿過緋紗,朝子微先元射來。
    這種弩機由北方傳來,射速超過弓箭數倍,二十丈內可以洞穿七層皮甲,是軍中最犀利的武器。子微先元拔劍在手,電光火石間磕飛了兩枝弩矢,護住要害,同時閃身避開。肩頭和大腿同時劇痛,終究還是中了兩箭。
    子微先元伸臂抓住申服君的衣襟,長劍一翻,架在他頸中。
    從弩機震響到長劍在頸,不過是彈指之間,兩枝弩箭猶在子微先元身上震顫,鮮血還來不及流出。
    子微先元沉聲道:"君上可是要取先元性命?"
    申服君本身就是昊教神官,正面對敵,也不會一招就被子微先元擒下,但他先傷於梟峒,又傷于鸛辛飛叉之下,此時更是穩操勝券,不免大意。沒想到這個浪蕩公子會如此悍勇。鮮血這時才透過白衣,子微先元手指穩若磐石,秋水般的劍鋒抵在申服君須下,隨時都能切斷他的喉嚨。
    申服君神情不變,額上卻冒出冷汗,帷幕外暗伏的武士投鼠忌器,不敢稍動。
    跪在旁邊的少女忽然道:"殺了他!"說著亮出腕下一柄尖刀,朝申服君胸口刺去。
    子微先元雖然制住申服君,卻絕不想殺他,畢竟申服君是百越權貴,一旦他血濺當場,雲池宗也不用在百越混了。說到底,雙方並沒有解不開的死結。
    "且慢!"子微先元抬手托住少女的手腕,將她這一刀引向空處。
    突然一陣劇痛,彷佛毒蛇伸長尖牙,穿透了他的大腿。那少女一刀刺出,肘尖卻陷落地劃了個半弧,狠狠頂在弩矢末尾,將整枝弩箭頂入子微先元大腿。
    子微先元長劍一振,在申服君頸下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蹌踉著向後退去。
    跪在地上的少女像乳虎一樣猛然撲出,舉刀刺向子微先元腰下,與此同時,弩弓的機括聲再次響起。
    空中飄下一抹碧綠的光輝,鳳清菊玉簫一轉,疾飛的弩矢像被磁石吸引,落在簫上,發出一陣輕悅的"叮叮"聲。她順勢一挑,用簫尾點在那少女腕上。那少女應簫彈回,手中的尖刀鏘啷落地。
    "走。"鳳清菊一扯子微先元,斜身飛出船艙。幾名暗伏的武士躍出,都被她揮袖拂開。
    申服君按住頸上的劍痕,望著兩人飛離的方向,忽然一掌摑去,在那少女臉上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掌痕。
    "賤婢!想害死我嗎?"
    子微先元咬住滴血的長劍,用手指硬生生將弩矢挖出。鳳清菊背過身,不去看他迸湧的鮮血。
    子微先元拋下箭枝,用衣服將傷口裹住,然後取下長劍,吐了口氣。
    鳳清菊道:"申服君竟是這樣一個小人,氣量偏狹。"
    子微先元苦笑道:"也許我是故意激怒他,逼他出手。"
    "是嗎?"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我確是有意激怒他。顴辛和祭彤兩個太魯莽,說起來還是我們的不是。何況申服君遣來的死士還被我們殺了幾個。所以我想激他動手,在船上吃些虧敗給他,算是扯平。沒想到他竟然想要我性命。"
    鳳清菊一雙妙目落在他身上,"你似乎不想與申服君為敵。"
    "大敵當前,自然要同仇敵愾。"子微先元歎了口氣,"那個女子真是騙過我了。我以為她真的想殺申服君。為什麼不殺呢?申服君一死,她不就解脫了?"
    "權貴豢養的死士,不能以常理忖度。"鳳清菊道:"下一次你就該小心了,別再相信一名死士。"
    "我還不明白,申服君為何想要殺我?他雖然氣量狹小,但絕非不識輕重之輩。"
    子微先元默然思索片刻,臉色忽然變得凝重。
    "我要立刻去見女王。"
    "哦?"
    子微先元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城外伏有大軍。"
    "梟武士麼?"
    "不。是百越的水師。"
    "百越戰事雖急,但國中帶甲百萬,絕不至於連一支軍隊也調不出來。"峭魃君虞道:"它召集南荒秘禦法宗懸下重賞,施的是一石三鳥之計,待我與夷南血戰連場,它再揮師入城,收拾殘局。到時我鎩羽返回梟峒,它就可兵不血刃吞併夷南,還重創了其它秘禦法宗。"
    專魚不明白,"百越為什麼要吞併夷南?"
    "夷南雖然還有一個辰瑤女王,但已近絕嗣。百越曾數次赴夷南求婚,都被辰瑤女王拒絕。她也知道,一旦與百越聯姻,夷南諸王的宗廟就沒有人祭祀了。"
    峭魃君虞看向專魚,"把辰瑤女王許配給你如何?"
    專魚愕然道:"我?"
    "讓你當夷南國主還不好?女王雖然是個瞎子,但姿色絕佳,玩起來定然別有風味。"
    專魚嘿嘿笑了幾聲,佝僂著身子摸了摸腦袋。
    峭魃君虞一笑道:"明日就是約定的時間,我的梟軍不出現,你猜百越埋伏的水師能忍耐幾天?"
    專魚想了一會兒,"半個月。"
    "那好。"峭魃君虞起身道:"去夷南城散播謠言,就說我在碧月池身負重傷,梟軍慘勝,無力進攻夷南。我要讓百越伏兵三天內出現。這一次,我是後面的黃雀。"
    峭魃君虞踏入後堂,只見巫羽跪坐席上,月映雪赤體伏在她身前,光潔的玉背上血痕斑斑。
    見巫羽沒有動手,峭魃君虞問道:"國師的鬼獸刺青已經好了?"
    巫羽揚手在月映雪背上一抹,血跡下是如雪的肌膚,看不到絲毫傷痕。
    "我倒忘了大祭司的聖血。"
    巫羽冰冷的聲音中有著無法克制的恨意。她拿起一枚銀針,深深刺入月映雪體內。大祭司雪白的肌膚冒出一滴血珠,銀針拔出,那個細小的傷口隨即癒合,甚至來不及填上顏料。
    巫羽收起銀針,"待我瀝幹她的血液,再行紋刺。"
    峭魃君虞神情微動,月映雪身體被血咒控制,雖然美目中流露絕望的神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晚你是陪我呢,還是陪那些鬼毒武士?以你的聖血,就是被他們奸過也不會死吧。"
    月映雪寧願死,也不願被死去的族人姦淫,更不願與自己的骨血亂倫。但她沒有選擇。
    峭魃君虞將一條狗鏈套在月映雪白滑的頸中,牽著她走入內堂。
    夷光殿位於王城正中,殿高五丈,廣二十丈,氣勢恢弘。自午時起,宮內的侍從們就開始張起帷幕,陳設案幾,在燈內注入清油。
    當陽光沒入山梁,賓客們陸續抵達。夷光殿內左右各設席位,左側是列國使節。頭戴高冠,寬袍大袖的是淮左淮右兩國使者,他們是北方的天子分封于此的姬姓諸侯,國勢雖然平常,地位卻在列國之上。服色尚白,披髮帶劍的是酈渚使節,酈渚人崇拜白鳥,無論男女都有種超凡脫俗的飄逸氣質。然後是姑胥,緊鄰著百越的城國,整個國家只有一座城市,卻彙聚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財富。
    如果說夷南是半土半水的國度,澤貊就完全屬於水,他們的浮都就建在水上。
    為了便於水下生活,澤貊人都截斷頭髮,並且在身上紋刺各種紋身,以驚走水中的大魚惡蛟。他們的使節也同樣如此,裸露的手臂和脖頸都能看到藍黑色的花紋。
    榕甌人崇拜星辰,傳說他們的祖先來自于星宿勾陳,這使得榕甌人始終有種獨有的冷漠氣質,即使在宴席上,也顯得落落寡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性烈如火的離族人。離族的使節不是別人,正是祭彤。他是以離族少主的身份出席宴會,昨晚幾乎同一時間,他和鸛辛也遭遇百越武士的襲擊,幸好兩人反應迅速,未曾吃虧。祭彤一邊與賓客們談笑風生,一邊搜尋百越使節的行蹤。但最上首一席始終空著。
    緊鄰著是來自鸛辛家鄉的渠受使節,他們是天生的武士,質樸而勇敢,自從承認胤都的盟主地位之後,他們就是百越最為忠誠的戰士。
    最後一位使節是獠人,這是數年前才臣服百越的部族。他們戴著獸牙製成項鍊,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臣服百越之前,粗獷兇悍的獠人一直是列國最為頭痛的敵人。
    相比之下,右側的席位就冷清了許多。在南荒擁有絕對勢力的昊教與翼道出人意料的缺席,使秘禦法宗的席位空餘了許多。
    子微先元的任務並未完成,備受注目的源下宮無人出席。第三席的雲池宗坐著一位中年男子,鸛辛和鶴舞坐在他身後,卻沒有看到子微先元。往下是冥修,這是一個神秘的教派,他們的祭壇建在澤貊的大澤中,與外界交往不多,但冥修宗在精神領域的修為任誰也不敢小視。
    衣服上繪著星象的是勾漠,他們佩戴著各種各樣的玉制法器,對星辰的運行有著獨特的理解,並從中汲取力量。隨後幾席是各部族的大巫和法師,銀翼侯和夷南貴族作為陪客列在席末。
    24
    穿著盛裝的辰瑤女王緩步走上王座,她戴著珠冠,修長的眉峰一直伸到鬢側,那雙沉靜的眼眸宛如秋水,任誰也看不出她竟是個瞎子。
    辰瑤女王美目掃過全場,緩緩說道:"夷南僻居南荒,國無長物,諸位貴賓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辰瑤在此謝過。"
    辰瑤女王舉杯相敬,等眾人飲完,又道:"今日南荒十國同聚夷南,都是為了新出現的魔王峭魃君虞。盧依被滅,諸位都已知曉,日前傳來消息,碧月也被梟軍攻陷。"
    眾賓一片譁然,此時多數人還沒有得到碧月被滅的消息,他們都以為梟軍已抵達夷南城下,沒想到會在數百裡外的碧月出現。
    淮右的使節說道:"聞說碧月一役梟軍折損大半,已經退回梟峒,不知大王可有消息?"
    姑胥使節道:"非但梟軍傷亡殘重,碧月池失陷時,梟王也被月大祭司重創,性命危在旦夕。"
    賓客們又是一陣譁然,姑胥商達天下,消息最為靈通,他這樣說,必有所據。
    鶴舞忍不住道:"梟軍夜半來襲,碧月池猝不及防,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梟軍根本沒有傷亡慘重。峭魃君虞負傷更是虛傳,月大祭司根本沒有傷到他。"
    有人問道:"你是何人?怎麼知道當時情景?"
    鶴舞起身道:"我是雲池宗弟子,當時與子微師叔就在碧月池。"
    勾漠席上一位星士道:"碧月池月大祭司修為力壓南荒,月神弓更是上古神兵,難道也敵不過峭魃君虞?"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我倒聽說雲池宗有人勾結梟王,暗算了大祭司。"
    鶴舞漲紅了臉,"你胡說!"
    那個聲音說道:"我問你,你當時在碧月池,月大祭司是如何負于梟王的?"
    鶴舞道:"大祭司中了噬魂血咒,才敗給峭魃君虞。"
    聽到噬魂血咒,諸國使節並沒有太多訝異,但右側秘禦法宗眾人都為之動容。
    修煉噬魂血咒的魂鼓已經失落多年,當日峭魃君虞傳語夷南,要求辰瑤女王將名字刻在鼓上,眾人只覺得奇怪,沒想到這只魂鼓真落入峭魃君虞手中。
    那人尖聲道:"噬魂血咒必須以鮮血為祭,親自注入咒文才可生效。你既然在場,敢問月大祭司怎會自己把血注入咒文?"
    鶴舞為之語塞。子微先元被人在身上設下血咒,無論怎麼解釋都難免令人生疑。
    遲疑間,那個聲音冷笑道:"聽說正是雲池宗弟子設下圈套,誘使月大祭司中計,難怪你不敢言!"
    鶴舞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卻沒有發現說話者的蹤跡。坐在前面的中年男子長身道:"在下雲池宗墨長風,不知閣下是哪位?"
    一個身影躍上幾案,卻是一個身高不及三尺的侏儒,他身形瘦小,狹小的眼睛閃動著妖厲的光芒,腰間插著三把刀,每一把都比他身體更長。
    侏儒用刺耳的聲音說道:"犬浞石蠹。"
    犬浞人是南荒最矮小的種族,成年男子的身高也極少超過四尺,但南荒每個人都知道,最好不要招惹犬浞的術者,他們也許不是最強的武士,但睚眥必報的性格,會使貪婪而狡詐的犬浞人成為最危險的敵人。
    墨長風道:"閣下指責我雲池宗暗害碧月池大祭司,有何憑據?"
    石蠹咬著尖尖的牙齒,發出一聲獰笑,"雲池宗弟子一到夷南,就刺傷了百越申服君,如今百越與昊教雙雙缺席,翼道不知所蹤,你以為雲池宗坐了首席就能一手遮天嗎?"
    墨長風沉聲道:"敢問閣下,說我雲池宗暗害月大祭司,有何憑據?"
    石蠹厲聲道:"憑據就是我手中的犬齒刀!"
    他鏘的一聲拔出長刀,只見細窄的刀身上遍佈著狗牙般的尖鉤。
    銀翼侯呯的一拍幾案,高聲道:"犬浞人!你還把我夷南族在眼中嗎?"
    "銀翼侯稍安勿燥,"一個沉靜的聲音響起,辰瑤女王緩緩道:"諸位都是為新出的魔頭峭魃君虞而來,如今大敵未至,何以妄動干戈?"
    "盧依與碧月先後被滅,此事震動南荒,今日夷光殿中諸位,都是我夷南貴賓,自當休戚與共。那些道聼塗説的言辭未必是真。"辰瑤女王拿起銅爵,"石蠹君,請滿飲此爵。"
    石蠹抬腳踢起酒爵,正當銀翼侯要發怒時,石蠹仰臉張口咬住爵沿,將爵中清酒一口吸幹,沒有漏下一滴。
    辰瑤女王嫣然一笑,奉爵道:"墨君。"
    "君有賜,不敢辭。"墨長風舉起酒爵,從容飲盡。一場爭鬥化為無形。
    這場宴會表面上盡歡而散,但與宴者心裡都不輕鬆。席間銀翼侯與諸國使節商議將援軍分開守城,但作為南荒君長的百越和昊教都沒有出面,銀翼侯雖盡力遊說,也未能達成任何實質性的協議。
    諸國援軍共計七千,最多的是獠族三千武士,最少的是淮右兵車十乘,步卒百人。淮左與淮右國小兵寡,出兵更多是象徵性的。如今北國諸強爭作盟主,挾天子而朝諸侯,還給予王室表面的尊重,兩國才能苟延至今。誰都知道,一旦天子式微,這兩個宗親國遲早要被百越吞併。
    相比于諸國使節各懷異志,各秘禦法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諸國兵卒習于征戰,但想要斬下峭魃君虞的首級,還得靠這些縱橫南荒的強者。百越舉國為賞的巨大誘惑,使每個人都蠢蠢欲動。殺死峭魃君虞,就能獲得盧依的土地子民,成為一方諸侯,對他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辰瑤女王回到寢宮,子微先元與鳳清菊已等候多時。他被弩矢射傷,失了不少血,臉色還有些蒼白。
    "大王,各國使節都是怎麼說的?"
    辰瑤女王道:"公子猜呢?"
    "獠人必定力主出戰,在城外迎擊梟軍。淮左淮右使節議論宗族譜系談笑風生,說到軍武必定緘口不言。離人和渠受力主堅守,靜觀待變。姑胥、酈渚、澤貊和榕甌棱兩可。"
    辰瑤女王擊節道:"公子所言有如目睹。只是獠人所議不是在城外迎擊,而是由夷南先驅,大軍直取梟峒。"
    "陛下以為呢?"
    辰瑤女王道:"席間不少使節都稱梟軍在碧月池遭受重創,梟王重傷。公子怎麼看?"
    子微先元聞之愕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梟軍的實力,碧月池一役,梟軍可謂兵不血刃,惶論重創。至於峭魃君虞,雖然比他想像中更弱,但也看不出身負重傷。
    他沉吟片刻,"無論是梟軍和梟王都沒有受到重創,這是可以斷定的。他既然知道我和鳳仙子都在夷南,該知道這樣的流言瞞不過陛下,可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流言……"
    "也許這流言針對的不是大王,"鳳清菊道:"而是百越的伏兵。"
    子微先元虎目一亮,辰瑤女王也為之動容,"如此說來,峭魃君虞已經立定主意,要等百越與我兩敗俱傷。"
    辰瑤女王頓了一下,"公子不妨再猜猜諸秘禦法宗的見解如何。"
    "墨師兄為人穩重,有他在,定可主持大局。我雲池與夷南結為盟友,自當竭盡全力。申服君缺席宴會,會引起不少人的疑慮。申服君雖然氣量狹小,但並不魯莽,他如此作為,必定有所倚持。我懷疑百越潛伏的軍力會在兩萬以上。"
    "至於翼道,這次不露面,多半不是因為避嫌。翼道昔日的叛徒巫羽如今是梟王國師,他們突然收手,很可能是居中觀望。等夷南戰事分曉,才會出現。"
    子微先元道:"冥修、勾漠和其它宗派各懷心思,那就難以論定了。"
    辰瑤女王道:"公子可知,犬浞有人在席間指雲池與梟王勾結,攻陷碧月池麼?"
    子微先元臉色凝重起來,犬浞與百越關係菲淺,他們出來將水攪混,很可能是得到百越授意。雲池宗近年來聲勢漸熾,如果進入百越,必定對昊教形成威脅。
    眼下雲池宗真的與夷南共乘一舟,一旦船傾,百越軍橫掃夷南的同時,也不會放過雲池宗。犬浞這一唱,只是為後面聲討雲池宗作下鋪墊。
    良久,子微先元苦笑道:"我雲池想進入百越,看來是困難重重。"
    他這一語,不動聲色地點出了雲池宗與昊教可能的衝突。辰瑤女王是有心人,一聽自然明白。
    "銀翼侯數次邀請,來到夷南的碧月族人卻始終沒有出席。宴會上突然接到消息,那些月女和武士們稱已經接到月大祭司的命令,舉族遷往他處。"
    子微先元與鳳清菊面面相覷,再想不到兩位女祭司會在這時作出決定,離開夷南。
    "既然如此,夷南城的防守就要重新佈置了。現在這種情景,各國援軍除了離族和渠受都不可信任,尤其是獠人,最好能把他們移到城外。"
    辰瑤女王笑道:"我不通軍務,如何佈置,由你和銀翼侯操持好了。如果能戒備森嚴,讓百越人知難而退最好。"說著她挽起鳳清菊,"我和仙子進去說話。"
    時近七月,正是夷南酷暑天氣。夷南調集了所有的兵力等待與強敵決一死戰,梟軍卻像消失了一樣,始終沒有出現。
    經過三天令人窒息的平靜,二十四日午夜,突如其來的號角聲打破了夷南城的沉默。
    隨著號角聲起,長堤上轟然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接著篝火接連亮起,沿著長堤一直延伸到夷南城中,最後點亮了王城高處的火炬。
    沖天的火光照亮了瑤湖,映出水面上數以百計的木舟。那些大舟船身狹長,船首彎翹,兩側繪製著鳳鳥圖案,正是縱橫南荒的百越戰船。此時火光大起,一直隱藏在夜色中的船隊突然暴露火光中,頓時進退失矩。
    銀翼侯身披戰甲立在堤岸盡頭的高臺上,身後是墨長風、祭彤和鸛辛,銀翼侯山羊鬍子倔強地向上翹起,高聲道:"來的可是百越友軍麼?"
    經過一陣短暫的慌亂,一艘巨艦駛出佇列,船首一名盔豎長翎的武將喝道:"正是百越援軍,我等為解夷南之圍而來。快讓路讓我等靠岸。"
    銀翼侯道:"多謝貴軍舟楫勞頓,我軍連日嚴陣以待,並無梟軍蹤跡。夷南城狹地小,容納不了這麼多援軍。不如先撤回三十裡,在湖中紮營。"
    率軍前來的是百越大將蘇浮。他本來接到王命,令他率部援助夷南。但大軍未至,中途遇到了持有使君節杖的申服君。申服君力勸蘇浮隱身湖中,不與夷南接觸。他言道:百越對夷南覬覦已久,原想兩國聯姻,合為一國,卻被辰瑤女王拒絕。這次百越出動三萬水師,完全可以夷南與梟軍兩敗俱傷時揮師入城,一舉吞併夷南,功績較之馳援更強十倍。
    申服君是百越權臣,他的話語令蘇浮大為意動,於是停在瑤湖深處,不再進發。可數日前接到線報,稱梟軍在碧月一役損失慘重,梟王傷重不起,已經無力北上。
    蘇浮接信大為躊躇,梟軍既然未至,再強行入城,就要面臨與夷南全軍衝突的風險。但申服君一力主戰,他傷勢未愈,扶幾道:"良機稍縱即逝,以我百越水軍之強,夷南城旦夕可下。此時退則一無所成,勞師遠征,不免畏戰失敵之譏;進則大功可期,一旦攻下夷南,將辰瑤女王獻俘胤都,將軍功績足以裂土封君。"
    蘇浮被申服君說動,大軍已出,無故退兵自然不會甘心。夷南城臨水而建,只在南部設有城牆,北面的瑤湖無險可守,眼下夷南對這支百越水軍毫無防備,真能趁虛而入攻佔夷南,那就是一樁大功。
    經過三天的等待,梟軍始終沒有音訊,更坐實了梟軍在碧月損傷慘重的消息。
    於是蘇浮率領百越水師漏夜南下,準備趁夷南不備,一舉登岸佔據要津,攻陷王城。
    沒想到夷南像是早有預料般列陣以待,把百越軍逼在湖中。蘇浮對銀翼侯頗為忌憚,但這會兒已經騎虎難下,聞言怒道:"銀翼侯!我軍星夜來援,你卻百般阻撓,拒不讓我軍登岸,這就是夷南待客的禮數嗎?"
    銀翼侯中氣十足地說道:"要登岸自然可以,請將軍獨自上堤,入宮拜見我王,至於水師還請退回湖中。"
    蘇浮身後的謀士道:"將軍,事已至此,只能強取了。"
    蘇浮握住劍柄,緩緩拔出佩劍。
    "蘇浮要下令了。"祭彤道:"我去擾他後路。"
    鸛辛道:"我打頭陣。"
    銀翼侯點頭應允。兩人同時躍起,飛身掠下高臺。
    蘇浮拔出佩劍,厲聲道:"老匹夫!我軍千里來援,卻被你拒之門外!敢欺我百越無人嗎!待本將軍擒下你這老狗,再於辰瑤面前問罪!諸軍,進!"
    偷襲變成正面交戰,百越水師不再隱藏行蹤,鼓聲隆隆響起,數以百計的長舟同時樹起白色的鳳鳥戰旗,鼓槳進發。
    埋伏在湖中的百越水師不下三萬,分為三軍,共有巨艦二十艘,各能容納五百人;大船一百艘,各能容納一百五十人;另外還有輕舟二百,可容納二十五人。
    這時舟楫盡出,數以百計的戰船彷佛蓋住了湖面。
    一葉扁舟逆風迎上百越戰船,立在船頭的鸛辛騰身躍起,鷹一般飛上船首。
    這是一艘可以容納一百五十名戰士的大船,為了便於水上交戰,船首卷雲般揚起,上面樹著百越戰旗。指揮這艘戰船的是百越一名旗將,他站在旗下,身邊陳列戰鼓,頭頂的鐵盔上飄揚白色的翎羽。在他周圍是二十名負責攻殺的百越精銳,他們用的武器是專在水上作戰的長戈,柄長一丈二尺,戈首側面有橫伸的彎刃,可以鉤住敵船,刺殺敵軍。
    百越的武士們齊聲大喝,挺戈疾刺。鸛辛大鳥般掠起,越過腳下林立的長戈,在空中身體一側,揮手擲出飛叉。那名百越旗將拔刀擋住飛叉,頓時全身一震,身不由己地向後跌去,撞在旗杆上。那飛叉連柄長不過七寸,重不及半斤,力道卻如同千鈞巨石,震得他氣血翻湧。
    百越旗將來不及穩住身體,又一道烏光閃電般飛來,不等他佩刀舉起,就刺進他胸口。
    鸛辛揚手抓住一柄刺來的長戈,往回一拽再猛然遞出,戈尾重重擊在那名武士胸口,將他擊得口噴鮮血。鸛辛一把奪過長戈,一手攀住旗杆,然後揮戈蕩開武士們刺來的兵器,雙足一沉,已踏在船頭。
    趁百越武士長戈蕩開,來不及重新刺出的空隙,鸛辛搶過那名旗將的佩刀,反手將他的頭顱與旗杆一併砍斷。
    白色的鳳鳥旗幟"卡"的折斷落入湖中,鸛辛扔下佩刀,一手挽著長戈,一手提著百越旗將的頭顱,高高舉起。堤岸上的夷南軍同聲高呼,百越軍則為之氣奪。
    銀翼侯抓住頜下的山羊胡,呵呵而笑,說道:"這幾名少年勇武過人,將來必成大器。"
    墨長風道:"君侯過獎了。"
    銀翼侯老氣橫秋地說道:"貴宗這幾名弟子都是人中龍鳳,雲池宗佈局深遠,將來大有可為。如申服君者,不過是墓中枯骨耳。"
    墨長風道:"雲池敬天地,明鬼神,順天命,盡人事。只求俯仰無愧,成與不成,不是吾宗所能計較的。"
    "好一個順天命,盡人事!今日天命在我,讓老夫盡力而為!"
    銀翼侯大聲下令,停靠在長堤兩岸的夷南戰船紛紛駛入瑤湖,結成錐形戰陣,朝百越主艦逼去。平靜的瑤湖火光四起,殺聲震天。
    遠離戰場的瑤湖深處,峭魃君虞擊掌道:"好一個少年勇士,臨陣沖折,斬將奪旗,有如探囊取物。"他回過眼,"月奴,你能嗎?"
    月映雪木然看著遠處的戰場。
    "戰場之上,生死由命。"峭魃君虞傲然道:"你的命只能由我!"
    25
    夷南軍力與來襲的百越水師相當,水軍只及百越半數,但夷南軍有長堤可以依託,占盡地利。百越立國以來,數百年間攻伐不斷,水軍更是百戰餘生的精銳,船堅甲固,兵精士勇,雖然處於逆境,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迅速穩住局面,戰事陷入僵持。
    銀翼侯老于戰陣,此時兵力不及百越,於是放開兩翼,全力進攻百越大將蘇浮的主艦。
    經過一個時辰的搏殺,百越水師未曾寸進,已折損十分之三。其中百越的大船損失最重,鸛辛一連斬殺數名旗將,勢不可擋。百越的巨艦則所向披靡,無一折損,不過蘇浮知道,戰局再持續下去,即使百越能盡殲夷南水軍,也無力登岸。
    他下令將所有的巨艦集中起來,放開長堤不顧,全力攻入湖灣,一面用箭矢射殺岸上的守軍,一面縱火焚燒停泊的民船,準備強行登岸。
    銀翼侯豪聲道:"蘇浮小兒,技只此矣!"
    夷南城的長堤延伸至湖中十餘裡,左右各形成一個避風的良港。借助長堤,夷南軍可輕易截殺進入湖灣的船隻。蘇浮此舉不啻於自投羅網。
    銀翼侯正待下令截斷百越巨艦的退路,城內突然升起一團火光,接著又是一團。
    銀翼侯眼神一厲,"獠人!他們倒選的好時候!"
    墨長風注視著道:"君侯勿憂,先元已經去了。"
    銀翼侯悻悻道:"這些獠人百般推託,不肯移駐城外。我倒要看看,他們這三千人能飛到湖中!"
    諸國援軍在城內分兩處,離人昨日離開夷南,不知去向。獠軍幾乎占到援軍的一半,自立一營,剩下諸國援軍總計仍有四千之眾,數量雖然不多,但此時偏向任何一方都足以致命。幸好戰事初起夷南就加以撫問,明白其中關係,諸國誰也不想踏進這漟混水。來自渠受的武士封閉了營門,與姑胥、酈渚、澤貊等國使節盟約,結營自守。
    當升著鳳鳥旗幟的巨艦駛入湖灣,獠人立即開始焚燒自己的營帳,按照與百越的約定,出營接應。但一個白衣少年立在營門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有人能勝過我手中之劍,我便橫劍自盡,不耽誤各位辦事。"子微先元道:"如果不能,大家只要在這裡等兩個時辰,到時在下敲鑼打鼓禮送各位返回,外加每人一份厚厚的儀程。"
    獠人生性悍勇,族中最重好勇鬥狠的武士,這種一對一的挑戰,如果有人回避,蒙羞的將是整個部族。
    一名獠族武士走上前來,他解下雙刀,呼喝一聲,旋轉著雙刀舞動成球,籠罩在身側。離子微先元還有七尺,那名獠族武士猛然躍出,雙刀毒蛇般劃向子微先元的咽喉。
    子微先元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腰間一抹,古元劍宛如一泓秋水從身側流出,劍首昂起,叮的一聲擊在刀鋒,接著順勢回轉,擋住他另一把彎刀。
    那名獠族武士呼喝疾進,兩柄彎刀猶如狂風驟雨,一連劈出百餘記。刀光霍霍,將子微先元整個圍住,長刀破空聲猶如雷鳴,聲威駭人。忽然刀光一斂,子微先元長劍平平遞出,劍鋒抵在那名獠族武士胸口,卻未刺入。
    那名獠族武士胸口不停起伏,接著提刀在頰上重重一劃,鮮血迸湧,隨即拋下雙刀,退回族人一方。
    子微先元持劍道:"請。"
    一名粗壯猶如悍牛的獠族武士排眾而出,他左臉遍佈爪痕,渺了左目,只剩一隻右眼,手中提著一柄青銅大斧,斧輪徑逾三尺,份量不下數百斤,頸中懸著十餘杖碩大的虎牙,顯然是族中力能搏虎的勇士。
    獨目武士雙手握緊斧柄,然後呼的一聲直劈下來,卷起的狂飆吹起子微先元的白衣。子微先元雙目厲芒大盛,他雙手執劍,長劍怒龍般飛出,一聲巨響,將那名武士連人帶斧劈得倒飛回去。獨目武士龐大的身體倒在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周圍的獠族武士惡狼般盯著子微先元,眼中凶光閃動,直欲上前廝殺。
    子微先元昂然而立,看似從容,其實他身上兩處箭傷已經破裂,鮮血浸濕了衣衫。
    "如果傳赤褚在此,一定會喜歡你這樣的對手。"一名戴著巨大銅制耳環的武士緩步出來。
    "現在你贏了。"他沉聲道:"我們留在這裡,天亮後離開。告訴我你的名字,百越人不會因此責怪我們。"
    "雲池宗,子微先元。"子微先元抱拳道:"多謝。"
    戴著銅環的武士摘下長矛,在腳下的泥土中一劃。這是他的承諾,天亮前,獠人不會越過這條線。
    闖入湖灣的百越船隊還不知道已經失去了獠族的接應,而使自己陷入極大的危險中。夷南軍憑藉長堤,全力截擊百越船隻。另一邊,鸛辛駕著孤舟,一路追逐百越大船,伺機斬殺臨陣指揮的旗將。
    百越主力巨艦就像能夠移動的堡壘,令夷南水軍的船隻相形見絀。無論弓箭還是投石,都無法對巨艦船體造成足夠的傷害。不過百越的巨艦雖然堪稱無敵,但真正作戰的主力卻是那些大船。失去戰船的策應,百越水軍就像一個泥足巨人,隨時都可能倒下。
    二十艘百越巨艦首尾相連,緩緩駛向湖岸,巨大的船身碾碎了岸邊四處飄浮的漁船。忽然船底傳來一陣難聽的磨擦聲,船頭抬起,傾斜著停在距離岸邊還有百餘丈的湖水中。
    瑤湖水位極深,即使近湖岸處也足以容納百越的巨艦,所以蘇浮才不懼擱淺的危險,命巨艦登陸。誰知夷南人早已在湖中設置了成排的木樁,那些木樁頂部削尖,埋在離水面丈許的水下,朝湖岸傾斜。夷南的船隻可以在水上自由來去,而吃水更深的百越巨艦則在毫無察覺中被木樁頂起,就像紮在魚叉上的大魚,進退不能。
    又一艘巨艦被木樁困住,而岸上的獠族援軍點了兩把火後就再無聲息。大將蘇浮終於知道局勢已不在自己控制中,立即下令,全軍折返。
    行駛緩慢的巨艦吃力地掉頭北上,身後,夷南的輕舟蜂擁而至,攻殺那艘失去行動能力的巨艦。就在此時,停泊在後方的百越船隻突然燃起大火。
    十餘艘形狀古怪的船隻出現在百越軍身後,這些船隻船身狹長,船首極尖,外麵包著厚厚的鐵甲,猶如一片打制鋒利的刀刃,對於百越遊弋的輕舟,它們一擊之下,就直接將船體斷為兩截。至於百越的大船,那些矮小而粗壯的舟手鼓起風爐,將火粉灑到船上,然後拋出火種。那些船隻外面不見槳手,卻行動如飛,即使被百越的輕舟圍住,也依靠鋒利的船首破開一條血路。
    這些怪舟雖然只有十餘艘,卻是在百越軍的後方出現。百越水軍原本嚴密的陣形被它一沖,頓時呈現出亂象。百越水師也是善戰之輩,迅速調整船隻穩住陣形。經過一番追逐,三艘百越大船把一艘怪舟夾在中間,然後用長戈鉤住舟身,其它的武士則彎弓射殺舟手。
    船頭一個肩寬體壯的少年騰身而起,側肩撞上百越大船,硬生生用肩頭在船舷上撞出一個大洞。祭彤鑽入洞中,從艙內一路殺上甲板。船上的百越武士掉過頭來,舉起如林的長戈,朝他攻去。
    祭彤深吸一口氣,猛然噴出一團火焰。首當其衝的幾名武士頓時被火球籠罩,來不及哀嚎就翻滾著落入湖中。
    一支長戈側裡刺來,祭彤翻掌握住,木杆冒出一股青煙,接著燃燒起來。他揚袖一拂,放出烈焰。祭彤從一艘船闖到另一艘船,就像從天而降的火神,所過處烈焰四起。三艘大船不多時就火光沖天,彷佛水面上飄浮的篝火。
    這時鸛辛卻遇到險境,連續搏殺七名旗將之後,他氣力已盡,回到舟上調息恢復。一直留意這個剽勇少年的蘇浮暗中調集了麾下最精銳的武士,用兩條大船將鸛辛的孤舟夾在中間。銀翼侯見狀立即派水軍接應,卻被百越的巨艦攔住。
    鸛辛剛回氣過半,百越的大船已經掩至。距離還有百步,百越武士就挽起強弓,箭矢破空之聲大作。這些百越精銳無論準頭、力道都在一般武士之上,時機更選擇極精,為鸛辛操舟的幾名舟手來不及抵擋,就被迅速射殺。鸛辛盤膝坐在舟上,用飛叉撥開箭矢,隨即翻身潛入水中。
    大船劃到輕舟沉沒處,百余枝長戈同時刺進水中。鸛辛一口氣潛過數十丈,已來到大船另一側。他在水面透了口氣,辨清方向,然後再次沒到水下。
    一艘百越巨艦駛過湖面,高及三丈的龐大船身彷佛漂浮的城牆。鸛辛用飛叉刺進船體,悄無聲息地攀上巨艦。
    這艘巨艦上的兵革明顯優於其它戰船,船頭簇擁著十餘名武將,每個人頭盔上都有白翎,有幾名甚至佩戴紅翎。其中一名高大的武將披著精鐵打制的戰甲,頭盔上樹著三支五彩的雉尾。他臉色陰沉,手中握著佩劍,一動不動。
    一艘巨艦夷南輕舟包圍下,越駛越慢,終於停止,夷南武士螞蟻般攀上艦體,不多時巨艦便緩緩向下沉去。
    蘇浮揮劍斫入木牆,張手道:"弓!"
    身後的百越武將遞上一張長弓,三支黑色的鐵箭。蘇浮張弓搭箭,瞄向高臺上的銀翼侯。此時兩人相距超過百丈,一般人連目標都看不清楚,蘇浮卻知道他這一箭射出,必能穿透銀翼侯的胸膛。正待鬆開弓弦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銳響,蘇浮旋身一箭射出,正中飛叉。
    鸛辛揚手接過被鐵矢射回的飛叉,不等蘇浮身邊的武將奔來,便飛身朝艙門掠去。守在門前的兩名百越武士揮起長刀,鸛辛遊魚般避開刀鋒,雙臂交錯遞出,兩柄飛叉同時刺進兩人胸口。
    立在銀翼侯身後的墨長風緩緩鬆開劍柄。祭彤、鶴舞、鸛辛這幾名弟子各有所長,祭彤天賦異稟,長於煉氣;鶴舞醫蔔數算無不過目成誦,卻不免好多難精;鸛辛最擅長的,則是刺殺。他不設法離船,而潛入艙中,是因為那裡最適合他施展隱蹤匿形之術。
    一入艙,鸛辛便斂息屏氣,利用船艙轉角隱蔽身形。這艘船很大,足夠他用來藏身。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找個隱秘處,調息回氣,然後在這艘主艦上刺殺百越大將蘇浮。
    艙底很濕,空氣中有腐爛的氣息。鸛辛在一堆木箱後停下腳步,盤膝坐下。
    一個聲音從容響起,"假如你知道這艘船上有昊教神官,並且他手裡有一面影燧,大概就不會留在這裡了。"
    鸛辛霍然開目,只見身前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留著濃密的長髮,身形穩如山嶽,黑暗中看不清面目。
    "你的匿術很好。但還無法躲過影燧。"那個男子道:"他們已經朝這邊過來了。"
    那個男子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申服君那老狗已經回他的老巢宗陽養傷,又讓他逃過一劫。"
    說著那男子身形暴起,擎出身後的石矛,一矛洞穿艙壁。壁後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一聲脆響,似乎有物摔得粉碎。
    艙門被兩柄巨斧破開,火光照入艙內。數十名武將和數名穿著長服的昊教弟子蜂擁而至,為首正是大將蘇浮。
    蘇浮冷冷盯著鸛辛,"好膽,連我的船都敢上。"
    鸛辛緩緩起身,摸了摸腰間的飛叉,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有種!"蘇浮厲聲道:"你今日殺了我七名旗將,蘇某橫行湖海,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少年勇士!今日死在我的手中,差可安慰。"
    蘇浮轉身看著旁邊的男子,沉聲道:"你是何人?"
    隨行的昊教神官用影燧反復察過,艙底只有鸛辛一人。誰也不知道這個高大的男子從何而來,更一矛刺死了昊教神官,擊碎影燧。
    那男子將石矛負到身後,淡然道:"將死之人,多說無益。"
    蘇浮沉下臉,冷喝道:"殺!"
    百越武將同時張開勁弓。鸛辛握緊飛叉,似乎已經嗅到死亡的氣息。
    那男子忽然放聲長笑。黑暗中一陣波動,跳出一群模糊的人影。蘇浮臉色大變,錯愕中,身後的百越武將急忙放出利箭。
    那些武士臉色青黑,彷佛從地獄中鑽出,面容僵硬如死,身手卻矯健之極,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融為一體,彷佛一隻巨大的怪獸伸出無數手臂,又像黑色的潮水,從船艙一側席捲至另外一側,無情地收割著生命。
    船艙內血光四濺,慘叫聲不絕於耳,僅僅一個回合,那些身經百戰的百越武將就死傷殆盡。那些武士們一言不發,就像一群無聲的殭屍,幾乎頃刻間就撲殺了艙內所有的活物。
    蘇浮揮劍斬斷一名武士的手臂,創口噴出的烏血濺在手上,頓時劇痛鑽心。
    就在刀鋒及體的一刻,他突然明白過來,不會被影燧發現,只會是死屍,而傳說中能夠驅使死屍作戰的,只有一個人。
    "峭魃君虞!"蘇浮嘶聲道:"你是峭魃君虞!"
    蘇浮驚恐的聲音還在艙內回蕩,碧月族鬼毒武士的長刀已經劈來,斬下他的頭顱。
    艙內的火光逐漸熄滅,重新陷入黑暗。峭魃君虞背負長矛,濃密的長髮緩緩浮動,宛如嗜血的魔神。
    鸛辛手腕疾揚,飛叉閃電般飛出。"噗"的一聲,峭魃君虞手中的石矛不知何時來到手上,刺穿了他的肩膀。
    峭魃君虞慢慢收回石矛,鮮血立即染紅了鸛辛的皮甲。
    鸛辛身體挺得筆直,"為什麼不殺我?"
    "我有種預感。"峭魃君虞緩緩道:"你將成為我的右手。為我征服整個南荒。"
    即使他說出再荒謬的話語,鸛辛也不會像此時一樣感覺荒唐,"你的右手?
    我寧願去死!"
    "你會來的。"峭魃君虞轉身朝艙門走去,"需要我的説明時,就來找我吧。"
    艙內遍佈屍體,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那些鬼毒武士重新隱入黑暗,就像一群沉默而忠實的影子,跟隨在主人身後。
2020-8-28 17: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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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夷南王城。
    寢宮高處,一個白衣女子盤膝坐在簷角,她肌膚如玉,明淨瑩徹,宛如一尊白玉雕像。
    "奇怪,那些秘禦法宗怎能如此沉得住氣?"
    辰瑤女王拾階而上,華服在夜風中翩然若飛。
    鳳清菊道:"小心。"
    辰瑤女王輕笑道:"你也以為我盲了眼睛,不該上到高處嗎?"
    她走過宮殿高聳的屋脊,失明卻燦若寒星的美目光澤流淌,"我經常在夜間來到這裡。風輕的時候,能聽到瑤湖的呼吸……讓我想起先祖第一次遇到蛇神的情景。"
    "淡綠的湖面朝兩邊分開,有著金色鱗甲的蛇神出現在陽光下。它賜給我的先祖一支金杖,使他擁有權柄和力量;又賜給我先祖一隻玉牒,使他擁有智慧和子民。漂泊的辰氏先祖就在這裡停留下來。"
    辰瑤女王道:"那時我腳下的夷南城還是一片荒野,只有五戶居民。如今,夷南僅戰士就有兩萬人,可以提供的武士超過五萬,而且每年都有五千名嬰兒誕生。"
    鳳清菊道:"百越就是因此才想佔據夷南吧。"
    "它需要軍隊去稱霸。每年有數萬百越軍士死于戰場,百越曾為太子向我求婚。如果我答應,死去的就會是夷南人。"
    "陛下何以不婚呢?"
    辰瑤女王曼聲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辰瑤的聲音婉轉清揚,有如鳴玉。忽然簫聲響起,彷佛翩鳳起舞。鳳清菊按簫相和,一曲既罷,兩女同時笑了起來。
    "做完這些,你要去哪裡呢?"
    鳳清菊撫簫道:"我要去找一個人。如果找到了,我會用幾年時間漫遊天下。"
    辰瑤女王低歎道:"我真羡慕你,可以自由自在,沒有什麼能束縛你的。"
    鳳清菊笑道:"陛下如九天玉凰,清菊只是雲間燕雀,怎能相比呢?"
    "扶搖直上萬里的燕雀嗎?"辰瑤女王一笑,說道:"看來今晚不會有人來了。"
    鳳清菊看著遠處道:"百越水軍已經開始北返,縱有人心懷異志,此時也不會再來了。銀翼侯精力之旺不減少年,百越水軍折損已過半數,最後能逃脫的不過十之一二。"
    辰瑤女王一驚,"銀翼侯誤矣!"
    "哦?"
    辰瑤女王歎道:"我原以為百越一擊不中,會知難而退。聽你所述,方知銀翼侯老而彌辣,竟要全殲百越水師。百越之師豈是易與?這一役即使大勝,我夷南也定然損失慘重。若明日梟軍複來,如何禦敵?"她扼腕道:"可恨我無法親上戰場……"
    鳳清菊忽然目光一閃,露出訝然之色。
    懸著白鳳戰旗的百越主艦停在距長堤不到二百丈的湖中,船上人跡杳然,一直在船頭指揮的百越大將蘇浮不見蹤影。夷南與百越的船隻都朝巨艦駛去,雙方矢石交擊,都竭盡全力攻殺對方,戰況慘烈無比。
    雙方的戰船幾乎同時靠近巨艦,百越與夷南的武士各自執戈彎弓,一邊相互攻擊,一邊不顧生死地朝艦上攀去。雙方兵士越聚越多,猶如螻蟻攀緣而上,殺聲震天。視野所及,上艦者不下千餘,可那些剽悍勇士一入艙內就立即音聲斷絕,只見無數軍士前赴後繼湧入艙內,卻始終不見有人出來。
    雙方軍士也意識到其中的異狀,百越軍首先後撤,拚死殺出一條血路,遁入湖中。夷南水師也離開巨艦,按照銀翼侯的命令燃起火矢,準備焚燒這艘詭異的巨艦。
    一個人影出現在船頭,子微先元白衣沾滿鮮血,他一手扶著鸛辛,一面躍離巨艦,彷佛踏著一根看不到的繩索,筆直滑向一艘輕舟。
    次日,獠族首先離開,接著姑胥等國見過銀翼侯,探詢消息後紛紛折返。這場本來由百越為盟主,合南荒諸國之力,抵抗峭魃君虞的大戰,卻莫名其妙地演變成一場內訌。
    從湖中撤走的百越水師不到五千人,包括大將蘇浮在內的兩萬多名將士葬身瑤湖。得知戰況,百越王室為之震怒,返回的百越將領被全部撤職,而擅自與夷南衝突的罪魁禍首,大將蘇浮則被滅族。申服君在戰前已折返宗陽,與戰事無關,沒有受到任何責罰,反因途中受傷屢蒙賞賜。隨後百越遣使向夷南解釋此役是蘇浮擅為,夷南唯唯而已。彼此都知道雙方的盟好已經無法挽回,各自深懷戒心。
    夷南之役的真正後果,直到次年才展現。當峭魃君虞揮師北上,南荒諸國再沒有結成任何有效的軍事聯盟,如淮左等國,對梟軍和百越都畏之如虎,只能任由梟軍逐一吞併。峭魃君虞因此席捲南荒,直到梟軍來到胤都城下,才被最後忠於百越的聯軍擊敗。
    根據辰瑤女王的命令,夷南將位於瑤湖之濱的大片田舍提供給雲池宗,墨長風隨之建起雲池別院,不擇貴賤收納門人。
    戰事完結,夷南卻不敢稍有鬆懈。一連月余,軍士們都在城上枕戈待旦,嚴密注視梟軍的動向。但梟軍始終杳無音訊,最後連子微先元也懷疑,梟軍是否真的在碧月池遭受重創。
    梟峒。
    這是一座沉寂萬年的火山口,山勢如環,四面絕壁,褚紅色的山峰直插天際,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陰影中。新建成的梟宮位於山巔,與梟峒唯一的入口遙遙相對。立在宮前的露臺上,可以俯看整個城市。
    這座宮殿與南荒通常的殿宇截然不同,巨石森嚴羅列,形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從天空俯看,整座宮殿猶如一隻展翅的巨梟。作為梟宮的守衛,天際不時有成群的梟武士飛過。此後數十年,這座宮殿成為南荒所有人的噩夢。
    梟宮底層,一間密室內,戴著銅制面具的巫羽正在調製一盞紅色的湯汁。
    "牽一頭犬來。"她放下手,吩咐道:"要黑犬。"
    不多時,梟禦姬牽來一頭毛皮漆黑如炭的巨犬,然後將那盞湯汁置在地上。
    巨犬卷起長舌,將湯汁吞食乾淨。
    密室旁的石門打開,一股熱浪隨之湧出。石室中間放置著一隻青銅巨鼎,鼎身遍佈紋飾,徑逾丈許,足以盛下一頭成年全牛。鼎下堆積炭火,鼎內水滾如沸,散發著濃烈的草藥氣味。熱浪所及,連周圍的石壁上也絲絲冒著熱氣,就像一隻巨大的蒸籠。
    平常人一入室內立即汗透重衣,巫羽卻渾然不覺。她推開鼎蓋,面前頓時升起一團淡紅的水霧。熱氣散開,只見鼎內放著一隻銀盤,裡面伏著一具白滑的玉體。
    月映雪雙目緊閉,渾身汗出如漿,豐膩的肉體彷佛蒸融的羊脂,熟豔欲滴。
    巫羽一指按在月映雪頸後,紅唇微微開合。念誦片刻後,月映雪鳳目輕輕一動,緩緩張開。
    巫羽揚起手,袖中滑出幾隻軟軟的物體,落在銀盤上。那是幾條乾瘦的小蟲,頭大尾小,彎曲如鉤,黑黑地蜷縮在盤內,只有寸許長短。
    月映雪看著那幾條怪模怪樣的小蟲,流露出畏懼已極的神情,手指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她撐起身體,聳起豐嫩的雪乳,戰慄將蟲首放在頭上。那條怪蟲猛然一伸,蟲首吸盤一樣張開,狠狠咬住那只紅豔的乳頭。
    月映雪身體吃痛地一抖,然後又拿起另一隻怪蟲,放在左乳上。兩條怪蟲咬住乳頭,身體飛速膨脹,月映雪碩大的雪乳微微顫動,乳上淡青的血脈慢慢漲起,彷佛全身的血液都湧入雙乳。
    "果然是越賤的女人奶子越大,才喂了兩日血蛭,你這對賤奶就又大了許多。"
    巫羽冷冷道:"還有幾條血蛭,也一併用了吧。"
    鼎內熱浪滾滾,月映雪玉體上滿是汗水,彷佛塗了一層發亮的琥珀。她跪在盤內,張開白美的雙腿,像娼妓一樣分開玉戶,露出紅膩如玉的蜜肉。月映雪咬住唇,白嫩的玉指僵硬地沒入下體,在柔豔的花瓣間挑弄著,剝出自己嬌嫩的花蒂,一面拿起血蛭,將花蒂喂到怪蟲妖異的口中。
    血蛭張開乾癟的吸盤,狠狠咬在美婦柔豔的秘處。月映雪玉體劇顫,忽然扭過頭,淒聲道:"巫羽!"
    巫羽臉色一變,隨即駢指點在她頸側。月映雪身體一軟,昏迷過去。
    "被血蛭吸食兩日,還能逼開血咒的封印。大祭司好強的修為。"
    兩名梟禦姬走過去,扶起月映雪。在銅鼎內被湯藥蒸熏多時,月映雪肌膚滾燙,濕滑之極,柔軟得彷佛連骨骼也被融化。梟禦姬從室頂放下鎖鏈,系在她腕上,將月映雪上身懸起,擺成跪伏的姿勢,然後掰開她雪嫩的圓臀,將餘下的兩條血蛭一併納入她肛中。
    月映雪兩臂懸起,汗濕的長髮低垂下來,兩隻圓碩的雪乳沉甸甸懸在胸前。
    掛在她乳上的血蛭不住膨脹,原本乾癟發黑的蟲體吸滿血液,透出妖異的紅色。
    月映雪整只乳頭都被血蛭吞沒,大張的蟲首牢牢吸住她的乳暈,一面朝她乳內鑽去。
    一個時辰後,月映雪身上的血蛭已經漲大百倍,就像兩隻血紅的紫茄掛在她乳上。那條被她自己放置在陰間的血蛭更為粗大,宛如長瓜。蟲首吸盤狀的口中伸出無數細刺,紮進她最敏感的花蒂,在裡面瘋狂吸食鮮血。隨著細刺的深入,血蛭的吸盤越張越大,越進越深,就像一隻貪婪的大嘴,不僅將她下體整個吞沒,甚至像水蛭一樣鑽進她滑膩的蜜肉內,與她血肉連為一體,在花蒂和玉戶中不停吸動。
    無以名狀的強烈刺激使月映雪下體淫液泉湧,她失神的瞪大眼睛,美豔的陰戶圓圓張開,被一條粗如兒臂的血蛭塞得滿滿的。那血蛭通體赤紅,透過蟲體表面,能看到血液在裡面旋轉流動。
    月映雪掙緊腕上的瑣鏈,渾圓的豐臀高高翹起,不時傳來一陣悸動。白滑如脂的臀肉被擠得分開,露出她紅嫩的肛洞。那兩條血蛭在她柔軟的菊肛裡瘋狂扭動,爭相吸食她體內的血液。隨著血蛭的膨脹,肛洞也被越撐越大,透過血蛭扭動的縫隙,甚至能看到鮮紅的腸壁。
    月映雪幾乎一半的血液都被血蛭吸走,過量的失血使她身體漸漸虛脫,而乳頭、肛洞、陰部傳來的刺激,使她在虛脫中數次泄身。她身體越來越冷,即使在銅鼎沸水的蒸炙下,也感覺到無法克制的寒意,肢體漸漸變得僵硬。
    巫羽輕柔地吟著歌,一邊拿出她的蛇匕,切開月映雪的脈門。如雪的肌膚應手綻開,本該血流如注的傷口中只微微滲出幾絲血跡。那具美豔的肉體內,鮮血彷佛已被榨幹。
    巫羽取出一瓶淡黃的粉末,往血蛭身上灑了少許。仍在瘋狂吸吮鮮血的血蛭鬆開吸盤,從女體緩緩滑落。
    "呯"的一聲,一條血蛭從她乳上掉落,吸滿鮮血的蟲體粗長駭人,彷佛熟透的血茄。被血蛭吸食過的乳頭漲大一倍有餘,顏色鮮紅,仍在隱隱滲血。她下體的陰蒂漲得更大,蒂核被血蛭的吸盤從包皮內完全吸出,從花瓣間嚮往突起寸許,紅通通又腫又亮,就像一顆滲血的葡萄。
    "已經完了嗎?"峭魃君虞魁梧的身形出現在巫羽身後,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再有四次,就可榨出她所有的聖血。到時你想讓她變成什麼,就能變成什麼。"
    峭魃君虞手掌伸到月映雪腿間,撥弄著她腫大的花蒂,"這賤奴赤珠能漲得如此之大,真是天生的淫物。"
    月映雪失去血液的肉體更增白皙,觸手柔如膩脂。被他粗糙的手指撚動片刻,月映雪蜜穴無力地顫抖,滑出一股黏液。
    峭魃君虞嘲諷道:"尋常女子失血九成,早已瀕死無息,這賤奴還能泄身,不愧是碧月池的大祭司。"
    巫羽吩咐幾句,梟禦姬牽著剛才的黑犬進來。只見那條巨犬雙目赤紅,狂吠著竭力掙動鎖鏈,那條毛茸茸的狗尾急切地來回甩動,腿間濕了一片,正在發情。
    巫羽將一條乾癟的血蛭放在炭火上,培成粉末,撒在月映雪手腕的傷口中。
    然後把那條黑犬牽到鼎旁,把犬爪與月映雪的手腕綁在一起,接著劃開犬爪。
    黑犬大聲吠叫,淌出的犬血被月映雪的傷口飛快吸入。
    那條黑犬被喂了一碗淫羊藿熬成的藥汁,又關了一個時辰,此時血熱如沸。
    巫羽用蛇匕在黑犬頸中劃了一道,接著伸出玉指,將它的頭皮生生剝下。
    母狗發出凶厲之極的叫聲,與她血脈相連的月映雪感同身受,赤裸的胴體劇烈戰慄起來。
    "獸性的淫欲和被虐殺的怨毒,都在這血中,"巫羽輕撫著月映雪的面孔,柔聲道:"現在,它們都是你的了。"
    "你會喜歡這些的。月大祭司。"巫羽把血淋淋的狗皮拋在月映雪臉上。
    "明日午時,第四次。"
    兩名梟禦姬小心地捧起水晶盤,那四條血蛭沉甸甸聚在盤內,就像一堆鼓脹的血囊。
    石門上,室內只剩下峭魃君虞和鼎中的美婦。失去頭皮的黑犬仍在泣血嚎叫,鮮血不停流入月映雪體內。
    峭魃君虞捏住她的下巴,"賤奴,你身體裡現在流的是狗血。這條發情的母狗,很適合你。"
    月映雪低聲喘著氣,犬血中令人發瘋的情欲和怨毒一滴滴注入她體內,使她的乳頭和花蒂愈發漲硬,同時生出一股暴戾之氣,恨不得將一切撕得粉碎。
    忽然,一根粗大的物體從她臀後進入穴內,月映雪玉體劇戰,碧綠的瞳孔蒙上一層水霧,突然厲叫道:"不要!我是你娘!"
    "君虞,不要再姦淫我了,我是你娘!"掙脫束縛的月映雪淒聲叫道:"是我生了你!"
    峭魃君虞慢慢姦淫著她的美穴,獰聲道:"你是碧月池聖女,怎麼會不要臉地生下孩子?"
    月映雪拋棄了緘默的誓言,不顧一切地叫道:"我遇到你爹,於是有了你!"
    "你那時候多大年紀?"
    "十五!"月映雪忽然淌下淚水,"次年生下了你……"
    峭魃君虞大笑道:"原來你的嫩屄是被那個男人幹了。賤奴,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從後面幹你?"
    月映雪昔日的端莊蕩然無存,她彷佛一具被人剝去皮膚,赤裸裸露出血肉的人形,淒聲叫道:"君虞!你不要再乾娘了,我真的是你娘!"
    峭魃君虞狠狠一挺陽具,"告訴我,他是怎麼給你開苞的?說不定我會相信。"
    月映雪被他幹得花枝亂顫,失去包皮而裸露的花蒂被肉棒擠壓著,傳來令人瘋狂的悸動,"月神祭壇!他在月神祭壇給我開的苞!"
    "十五歲的小聖女,真淫賤啊……你是不是一邊流血,一邊搖著屁股,讓他用力幹你的小嫩屄?"
    月映雪發出一聲哀鳴,豐膩的雪臀被峭魃君虞完全掰開,美豔的性器整個綻露出來,肥軟多汁的陰唇被粗大的陽具擠得變形。
    "不要問了!不要問了!"月映雪瘋狂掙動身體,嘶聲叫道:"不要再折磨我了!我真是你娘!是我生下的你!"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大笑,"我早已知道了。愚蠢的娘親!"峭魃君虞高聲道:"所以我才讓娘像母狗一樣趴著!被兒子幹你又賤又浪的屁股!"
    27
    月映雪眼前一黑,腦中昏眩欲倒。模模糊糊中,她聽到峭魃君虞的笑聲,"娘是服侍神明的大祭司,就像高貴的女神,當孩兒知道,娘其實是個惡毒而又淫賤的娼婦時,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喜歡豢養最毒的蛇,最兇狠狡詐的野獸,何況我這個無恥的娘親還生得這麼美豔!"
    峭魃君虞大笑道:"把娘這樣惡毒的豔婦馴服成一條最聽話的母狗,每天渴望著孩兒把陽具插到你的嘴巴裡,幹你的淫穴和屁眼兒!用你豐滿的乳房,光溜溜的大白屁股,像娼妓一樣取悅--孩兒做夢都在想!"
    月映雪恐懼地打了個冷戰,峭魃君虞的聲音沒有絲毫親情,只有入骨的恨意,她胸口起伏著,忽然叫道:"不是我要殺你!娘是為碧月族的榮譽!我能救得活你!娘不會害你!"她急切地申辯當日不得已的選擇,卻被一聲冷笑打斷。
    "不是我。"峭魃君虞用陰森森的聲音說道:"是我的爹爹,巫癸!"
    月映雪美目一滯,脫口而出,"不!沒人知道!"接著她緊緊咬住嘴唇,身體無法抑制地戰慄起來。
    她彷佛看到那個她唯一愛過的男人,露出迷茫和痛苦的目光。被月神弓洞穿的傷口,噴出殷紅的鮮血。紅得像火。有一刻,她真擔心這血會把榕樹的宮殿引燃。
    忽然,一隻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團出現在眼前,那條被剝去頭皮的巨犬瞪著沒有眼瞼的血紅眼珠,兇狠地盯著她,流露出無比怨毒的目光。接著它張開失去嘴唇的牙齒,從滴血的牙齦間噴出一串血沫,濺在月映雪光潔的玉臉上。
    月映雪淡綠的瞳孔猛然收緊,接著白圓的大屁股緊緊夾住那根粗硬的陽具,蜜穴毫不羞恥地劇烈抽動著,噴出滾熱的淫汁,在峭魃君虞的重擊下,終於崩潰。
    鼎內沸騰的腐骨液終於蒸透骨骼,月映雪伏在盤內,癱軟如泥。
    良久,她虛弱地低聲說道:"他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
    "不錯。"
    "所以你才會知道月神祭壇的秘道,知道鬼月之刀的下落……會施展噬魂血咒……"月映雪每吐出一字,眼中的光亮就微弱一分。
    "臨死前,他把一切都傳給了我。"
    "他留下什麼話了嗎?"
    峭魃君虞低沉地笑了起來,"他說,要讓你付出代價。"
    月映雪閉上美目,渾身再沒有一絲力氣。
    峭魃君虞扯起已經流血而死的黑犬,將那條毛茸茸的犬尾一把拽下,冷冷道:"娘,抬起屁股,讓孩兒給你裝上一條犬尾。"
    月映雪被腐蝕的骨骼柔軟如綿,她吃力地抬起臀部,任由他扒開自己的屁股,羞辱地將那條滴血的犬尾深深插進自己肛中。
    峭魃君虞一手指天,大聲道:"巫癸!你看到了嗎?這個殺死你的女人,惡毒的娼婦,現在裝上一條貨真價實的母狗尾巴,比最下賤的娼奴還要低賤!"
    峭魃君虞拽起月映雪的長髮,把還帶著她體液的陽具伸到她唇邊,一面對冥冥中的父親說道:"昨晚你進入我夢中,賜給她一個新的名字--牝奴!我答應你!她會變成你想要的那種牝獸奴隸!"
    裝著犬尾的豔婦俯下頭,卑微地含住他的陽具,在她白嫩的美臀間,毛茸茸的犬尾又黑又亮,妖淫而又下賤無比。
    "這就是月神殿?"
    鳳清菊游目四顧,湖沼間高大的榕樹已被砍伐殆盡,殘留的樹樁被澆上鐵汁,改造成巨大的堡壘。只有身邊的月神古榕還保留有樹冠,濃密的枝葉在夜色下散發出妖異的慘綠。
    子微先元腳下踩著一片綠葉,身體隨風而動,"上邊是月神祭壇,現在改為峭魃君虞的離宮,裡面沒有人。"
    "大祭司也許在下面。"
    子微先元聳了聳肩。鳳清菊當先掠下,飄飛的衣袂沒有發出絲毫風聲。子微先元緊隨其後,猶如兩隻乳燕,掠入樹窗。
    視窗碩大的豹尾蘭已經枯萎,呈現出鐵灰的顏色。一股異樣的氣息從腳下的木紋透明入,彷佛脂粉被汗水沾濕的體香,充滿淫靡的肉欲。
    這座有生命的月神之殿,從來是纖塵不染,但此刻到處落滿了灰塵,似乎很久沒有人來過。通往下屋的木門已經破碎,被一塊木板擋住。透過縫隙,能聽到男人的獰笑,還有女子嬌弱的喘息和呻吟。
    子微先元一聽就知道下面正在發生的事,那樣穢褻的場景,即使遠遠聽到,只怕也會汙了鳳仙子的耳目。他正想托詞離開,鳳清菊已經悄然掠到門側。
    那座龐大的樹宮原本是聖潔的神殿,前來參拜的碧月族人,都斂聲屏息,不敢高聲喧嘩。但現在,神聖的宮殿裡聚滿了凶鷙的梟武士,他們帶著可怕的甲冑,以征服者的姿態闖入聖殿,野蠻而粗魯地踐踏一切。那些高貴的月神後裔,優雅而美貌的月女,則被剝光衣服,像娼妓一樣供征服者肆意玩弄。正如她們的名字,梟妓奴。
    一名被選出的最美麗的妓奴,被帶到聖殿正中,與那些兇殘的武士輪番交媾。
    她動人的美麗,成為梟武士們縱淫的器具。這些來自南荒深山的野蠻土著,還處於蒙昧之中,無論是行動還是思維,都有大量野獸殘餘。
    是如神明一樣降臨的峭魃君虞把他們帶出深山,帶到他們從未見到的世界中。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如此美麗,窮盡他們的想像也無法探尋,可峭魃君虞慷慨地把一切賜予他們,土地、財富、還有熊虎一樣的力量。這些高貴而精緻的女子,成為他們的奴隸和玩物。她們卑微而順從,對他們像神明一樣崇拜,使這些野蠻的梟武士很容易把她們視為一種低等存在,就像他們飼養的母畜,打獵中獲取的雌獸。
    他們像挑選最肥的家畜一樣,挑選出最美麗的女子,輪流姦淫取樂。而所有的妓奴都如此順從,她們曾經的女祭司碧琳甚至與一頭雄梟交媾過,以此來表明她的虔誠。
    天色昏暗下來,幾名姣美的女子被武士們拉到殿中,並肩跪成一排,撅起白嫩的雪臀。梟武士們粗魯地扒開她們的肛洞和陰唇,將琥珀狀的鯖魚油灌入她們腸道和蜜穴,不時發出粗蠻的笑聲。
    灌滿鯖魚油的肉穴被置入燈芯,用火點上。鯖魚油燈潔白的光澤隨即流淌出來。作為碧月池特有的燈油,鯖魚油燃燒時溫度與沸水相類,即使傾倒也不會引燃她們居住的樹屋。少女們美麗的圓臀白如霜雪,柔豔的肉穴夾住燈芯,燈焰在豔穴間搖曳生姿。
    在這些漂亮的人形燈具照耀下,淪為妓奴的月女們展開柔美的肢體,在曾經的神殿內,極力服侍著自己新的主人,沒有半分違抗。
    子微先元來不及阻止,封住屋門的木板已經粉碎,鳳清菊素袖一卷,接著掠向神殿高處。子微先元原以為她要動手殺人,沒想到她在空中側過身子,皓腕伸出,用簫尾將高懸的輕紗一一挑落。
    反應最快的不是那些梟武士,而是正在受淫的幾名女子。鳳清菊長袖灑開,捲入袖中的木屑利箭般飛出,洞穿了幾名梟武士的胸背。而大半木屑都被一名臉色蒼白的女子擋住。另幾名女子紛紛揚起纖掌,彈開木屑。
    鳳清菊此舉原擬射殺至少半數梟武士,結果只擊中不及十人。飄落的輕紗遮住了她不願目睹的淫狀,但那些淪為娼妓的女奴不但顯示驚人的實力,甚至有女子用身體擋住正在肆意淫虐她們的武士,令她愕然。
    錯愕間,子微先元飛身斬殺了一名躍起的梟武士,一面拉住鳳清菊,說道:"她們以前是月女!"
    說話間,那名臉色蒼白的女子揚手畫出一隻月輪,揮掌朝鳳清菊推去。鳳清菊將玉簫遞到唇邊,清嘯中震碎了月輪,臉色也不禁一變。
    "快走!"不等碧琳再次出手,子微先元已經拉起鳳清菊闖出神殿。
    "這裡的梟武士至少有五百名,還有同等數量的碧月族女子。最漂亮的那些月女,都有著不凡的修為。"子微先元心有餘悸,如果被他們合圍,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命闖出來。
    鳳清菊長長的睫毛合在一起,似乎想忘掉剛才的一幕,卻忍不住嘔吐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她們比那些梟武士更強,為什麼不去反抗?"
    "我不知道。"子微先元道:"也許,她們的意識被控制了。你知道,無論是峭魃君虞,還是巫羽,都很擅長操縱別人的意識。"
    "被操縱意識就可以這樣對待她們嗎?"鳳清菊憤然道:"難道在那些梟武士眼裡,她們根本就不是人嗎?"
    旁邊一棵大樹突然發出一聲冷笑。
    "天生萬物,貴賤殊別。"樹杈間伸出一條手臂,一個瘦長的人影緩緩站起,"蒼鷹搏兔,虎食麋鹿,你們烹殺牛羊時,可曾問過它們的心意?人之相食,有類於此,既然是他們獵取的活物,如何處置,獵物又有何異辭?"
    他穿著一件骯髒的巫袍,袍上綴滿長短不一的布條,頭髮亂糟糟披在臉側,似乎從來沒有洗過。在他肩頭和胸口,各鑲著一枚銅鏡,手中的木杖長及丈許,杖首猶如鹿角。
    子微先元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梟人暴戾兇殘,粗鄙無文,行跡近於禽獸,那些女子已經屈服,卻還要虐殺取樂,若得以教化,豈會如此?"
    那人發出一聲嘶啞的低笑,"教化?百越蘇浮被滅族時,族中女眷被裸置於途,供人蹂躪,至死方已,不過是數日前的事情。北方諸國號稱文明鼎盛,動輒殺俘十萬。這般盛舉,沒有教化過的禽獸自然是遠遠不如。"
    "天地之行,自有其正。萬物由天地生養,豈能供人恣意踐毀。"子微先元朗聲道:"敝宗以為,人所以為萬物靈長,只因一點仁心不泯,有別於禽獸。總有一天,南荒不會再有這種慘事!"
    那人細長的眼睛精光微閃,"雲池宗,子微先元。當日夷南一戰,你一劍力敵獠族三千武士,好盛的名頭。"
    子微先元拱手道:"傳聞太過誇大,在下不過僥倖勝了兩場,雙方便即收手。
    敢問前輩,可是翼道大哲?"
    那人拂然道:"什麼大哲?大巫罷了。翼道巫辰就是我。"
    子微先元聞之動容,翼道十巫,以大巫長巫甲為首,其下為巫辰、巫蟬、巫癸、巫除、巫羽。巫辰僅次於巫甲,位列群巫之上。
    子微先元執禮道:"在下失禮,不知大巫來此,所為何事?"
    "你說呢?"巫辰反問一句,然後向鳳清菊道:"你就是從玄峰源下宮來的那個吧。"
    "鳳清菊,見過大巫。"
    巫辰目光閃閃地看著她,良久道:"蒼虯族守護天人之界,一百多年未曾踏足塵世,如今要插手南荒麼?"
    鳳清菊從容道:"南荒秘禦紛流,自成宗系,敝宮無意涉足。清菊來此,只為私事。"
    巫辰臉色稍霽,"南荒有南荒的規矩。北方的天子聲威最盛時,也只能安插淮左淮右兩個小國。至於各秘禦法宗,更不容旁人置喙。"
    鳳清菊一笑不應。
    子微先元道:"大巫可是為巫羽而來?"
    巫辰身上的布縷隨風輕動,緩緩道:"你也知道了。"
    "巫羽充為梟王國師一事,並非隱秘。當日她闖入夷南王宮,知者甚多,先元也有所耳聞。"
    巫辰扶著鹿角杖,用低啞的聲音說道:"當日巫羽叛出翼道,名字已刻在十羽殿上。"
    子微先元立即說道:"除去巫羽,等於折去梟王一翼。敝宗願為此盡力。"
    "錯了。"巫辰面無表情地說道:"巫羽是我翼道叛逆,只能由我翼道處置。
    誰插手其間,就是我翼道之敵。"
    說著巫辰袍袖一拂,身影冉冉消失。
    子微先元終於鬆開劍柄,望著他消失的地方長出了一口氣,"好個翼道大巫,一直用幻身與我說話,直到剛才我才發現。"
    鳳清菊道:"開始是他的真身。直到說起淮左淮右時才遁走,留下幻身惑人耳目。"
    子微先元訝道:"我一直在留心那個幻身的心跳,沒有察覺到絲毫靈力波動,與真身絕無異狀,你是如何看出的?"
    鳳清菊笑道:"你很少照鏡子吧。留心他身上的銅鏡。旁邊的樹影一直在動,當他說過那句話後,鏡中的影像就沒有了變化。"
    子微先元大笑道:"破綻竟然在此!大巫若是知道,定要後悔身上鑲的銅鏡了。"
    鳳清菊道:"他身上的銅鏡一共三隻,一凸一凹一平。那只凹鏡塗為黑色,這位翼道大巫,定然擅長黑巫術。"
    子微先元點頭道:"翼道的黑巫術是不傳之秘,只有進過十羽殿的人,方有資格修煉。以前我曾見過翼道另一名巫者,巫耽。他身上的銅鏡比巫辰多了十倍,卻沒有一隻凹鏡。"
    兩人沉默片刻,鳳清菊輕輕將秀髮挽到耳後,"給我占一卦吧。看我該往哪邊去。"
    子微先元愕然道:"你要離開?"
    "我要去尋我娘。既然找不到大祭司,就試試運氣吧。"
    "難道你不想去梟峒嗎?"
    鳳清菊輕歎道:"即使到了梟峒,也未必能見到月大祭司。而且當日在夷南時,我也曾問過,大祭司似乎並沒有想起什麼。"
    子微先元失望之情溢於言表,"我希望卦象說,你應該去的地方是夷南。"
    他玩笑一句,還是老老實實占了一卦。
    沉吟了一會兒,子微先元道:"你想要的線索是在東北方向。不過……此行並不吉利。"
    鳳清菊清嘯一聲,夜空中一點紅光流星般滑下。掠過樹梢後,爰居張開雙翼,被峭魃君虞刺傷的彩翼已經癒合,又生出新的火羽,七彩流溢。
    鳳清菊側身坐在爰居背上,"公子別矣,後會有期。"
    "喂,"子微先元連忙道:"什麼期?我們先定下來好不好?"
    鳳清菊失笑道:"我只是客氣一句罷了。"她看著子微先元,低聲道:"晚些時候,我會往胤都一行。"
    子微先元笑道:"太好了,也要去胤都辦些事情。"
    "哦,"爰居本來已經振翅欲飛,鳳清菊按住鳥頸,"公子到胤都何事?"
    子微先元笑道:"眼下我也不太清楚,但總會找到的。"
    鳳清菊笑啐一句,乘鳥飛起。
    子微先元忽然飛身追去,喊道:"左右無事,不如我送你一程好了。"
    28
    峭魃君虞咬住一名月女的玉頸,將她鮮血吸得點滴無存,然後隨手拋開。在體內激突的戾氣終於不甘地平靜下來。
    "它在吞噬我。"峭魃君虞說道。
    專魚抬起臉,想知道是誰打擾了主人。
    "是鬼月之刀。"峭魃君虞低聲道:"真是把見鬼的妖刀。連寄主也不放過。"
    專魚吃力地說道:"碧月池月女,有很多。"
    為了能讓峭魃君虞複生,巫羽將鬼月之刀融合在他體內。鬼月之刀使峭魃君虞瀕臨消失的魂魄重新在肉體上復活,同時不斷地侵蝕他的靈魂。每當鬼月之刀的力量爆發,峭魃君虞的黑瞳就會被紅瞳代替,同時被鬼月之刀中的邪魂支配。
    安撫鬼月之刀的方法就是讓它飲取鮮血,尤其是碧月女子的鮮血。就像碧月池祭司們曾經做過的那樣。
    峭魃君虞道:"那是飲鴆止渴。每次它吸取鮮血,力量就會更強,想制服它也就更不容易。"
    專魚偏頭想了一會兒,"不要它了。"他舌頭僵硬,說話時顯得很吃力,"專魚是主人的矛。"
    峭魃君虞張開雙臂,仰首道:"你擁有過無比強大的力量嗎?一旦嘗過那種滋味,就再也無法忘記。如果那種力量完全失去,我寧願重新死去,不再醒來。"
    "別擔心。"峭魃君虞拍了拍專魚佝僂的背脊,"我要看看夷南人在做什麼。"
    夷南王城。很少有人知道,王城地下有一大片被湖水淘空的洞窟。自從辰氏王族在此築城以來,歷代辰氏先王的遺體都被悄然安葬在窟內。
    巨大的神柱從地上的宗廟大殿延伸下來,在地下彎曲成銀色的蛇首。銀制的鱗甲栩栩如生,用寶石嵌成的蛇目幽幽閃動。在這些巨大的銀雕蛇像之間,有一隻巨大的銀盤,上面鐫刻著無數類似圖畫的符號。
    辰瑤柔白的手掌撫過銀盤,用指尖辨識著上面的符文。與外界傳說不同,鐫刻在銀盤上的文字講述了另外一個故事。
    在天地剛剛誕生的時候,一個女子走進瑤湖,忽然風雨大作。一條銀色的巨蛇卷走了這個女子。六個月後,她生下一個男嬰,就是辰氏第一代先祖。辰氏是蛇神的後裔,但在後世傳說中,卻被有意篡改。在這篇文字中,還記錄了蛇神一則預言,辰氏源自一位女子,也將在最後一位女子身上終結,當蛇神的血裔終於冷卻,就將完成這個漫長的輪回。
    洞內潮濕的空氣浸透了女王朱紅的衣袖,她慢慢俯下首,將姣美無瑕的玉臉貼在銀盤上,感受著祖先留下的難解訊息,耳邊隱隱傳來湖水拍打岩石的微響,更增冷寞。
    忽然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寂靜。黑色的火熊熊燃燒起來,映出一具白皙而妖異的肉體。
    芹蟬化為鳥翼的雙臂扇形張開,從岩石間伸出的鐵鍊穿透了她的翅骨,將她懸在半空。在她身周,圍著一隻直徑丈許的銀圈,盤在圈內的鬼蛹似乎對銀器十分畏懼,收攏著不敢越雷池半步。這三條鬼蛹較之當日縱橫滿殿,要小了許多,就像一堆巨大的蚯蚓,在銀圈內蠕動翻滾。
    芹蟬臂如鳥翅,嘴部尖如鳥喙,身體還保持著人形,肌膚褪去了最初的黑色,變得慘白。那幾條鬼蛹昂首攀上芹蟬的腳踝,分不出頭尾的蟲端圓鈍如球,中間生著一隻獨眼。它們卷住芹蟬的肉體,然後擠入臀縫。粗如兒臂的鬼蛹鑽入女陰,在裡面迅速膨脹起來,接著另一條鬼蛹也鑽入芹蟬陰中,進入她狹窄的子宮。芹蟬小腹鼓脹如球,越來越大,就如同一個臨盆待產的孕婦,沉甸甸垂在身下。
    最後一條鬼蛹在芹蟬身上蠕動著,尋找著可以進入的部位,最後它弓起身體,頂住芹蟬的肛洞筆直挺入。芹蟬張開尖利的鳥喙,發出一聲類似鳥啼的淒叫,那只未曾被異物進入過的屁眼兒頓時鮮血四濺。
    鬼蛹貪婪地吸食著芹蟬的鮮血,蟲軀迅速脹起,直到手臂粗細。芹蟬肉體大半被鬼蛹纏住,裸露的屁股高翹著,被蟲軀擠得膨脹變形。三條鬼蛹佔據了她的女陰和屁眼兒,在她臀間不停扭動。
    芹蟬腹部越脹越大,啼叫聲也越來越淒厲,她小腹皮膚被撐得又薄又亮,能清楚看到那兩條鬼蛹在她子宮內蠕動的情形。另一條鬼蛹則塞滿了她整條腸道,仍不停向深處鑽去。芹蟬乳頭勃起,被蟲軀纏住的乳房充血紫脹。
    辰瑤雖然目不見物,卻有如目睹,她冷冰冰道:"引妖入室,反噬自身,是你這賤婢應得之報。"
    芹蟬尖啼著,似乎在拚命乞求。辰瑤女王用一根銀杖在蟲軀上一撥,插在芹蟬肛中的鬼蛹如受雷殛,分節的軀幹奮力朝芹蟬腸內挺去。芹蟬喉頭一窒,慘叫聲頓時斷絕。
    "這樣就安靜了。"辰瑤淡淡道:"既然你聽得見,不妨告訴你。在你臨死之前,我會命人活剝下你的皮,製成戰鼓。梟軍若來攻城,夷南軍將會敲著你的皮鼓破陣殺敵。"
    芹蟬喉嚨不停吐著氣,似乎有物正從體內鑽出。
    辰瑤女王道:"夷南人從來不寬恕叛徒,你無族可滅,只能罪及己身。"她長出了一口氣,又蹙眉道:"我終究還不明白,你為何要背叛於我?是梟王給你許下偌大好處,還是我辰瑤虧負於你?你已經是宮內侍官,雖無爵位,權勢卻不亞于宮外的銀翼侯。你即使殺了我,也未必能在梟王手下有此權柄,難道你還能做上女王不成?"
    芹蟬額上緊閉的豎目突然張開,露出血紅的眼珠,她格格怪笑,然後惡狠狠說道:"我沒有想殺你!"
    辰瑤女王微微側過臉,用比眼睛更敏銳的靈覺感知周圍的一切。
    "我只想把夷南的宗廟改為娼寮!讓你這個死瞎子像母豖一樣在裡面接客!"
    "啪!"芹蟬臉上著了一記耳光,歪到一邊。
    "你不想聽嗎?"芹蟬慢慢扭過臉,惡毒地盯著她,嘶聲道:"我的主人很快就會來到這裡。他會讓夷南所有的生靈變為枯骨。而你,夷南的女王,會成為他的淫器!我的主人會用神一般的陽物塞滿你每一個賤穴。每當客人來臨,你都會在宴席上赤裸起舞,並且隨時準備用肉體待客……"
    辰瑤女王忽然長袖一揮,金色的蛇杖閃電般飛射而出,刺進芹蟬的豎目中。
    芹蟬豎目流下鮮血,卻忽然放聲長笑,她鳥喙如故,發出的卻是沉渾的男聲,"好個夷南女王,竟然看出孤王魂寄所在。"
    在操縱芹蟬的魂魄消失前,峭魃君虞揚聲道:"辰瑤!你若此時束手拜服,孤王可以與夷南聯姻,給你一個妃位!如若不然,城破之日,你欲求芹蟬今日也不可得!"
    聲音漸漸散開,芹蟬鳥喙忽然一張,伸出一條黑色的蟲首。她昂起頭,慘白的屁股猛然被鬼蛹撕裂,濺出黑色的血跡。鬼蛹猶如粗大的蚯蚓虯曲著,撐碎芹蟬的子宮,從她腹臍處伸出。芹蟬化為鳥翼的雙臂在鐵鉤上掙扎著,她喉嚨被堵,無法發出慘叫,只能任由鬼蛹穿過她血肉模糊的腹腔,黑火燃起,一寸寸焚燒著她的肉體。周圍巨大的銀蛇沉默著,火影中,彷佛在隱隱閃動。
    子微先元回到夷南,立即被墨長風招往雲池別院。
    墨長風神情慎重,"有件事你要立即去辦!"
    子微先元立即慘叫起來,"不是吧?我剛千里奔波,從碧月池一路殺回夷南,腿上的傷到現在還沒好,怎麼又有事要我去辦?師弟我年紀是小,大師兄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吧?"
    "你幹不幹?"
    "不幹!"子微先元答得乾脆,"鸛辛傷比我輕,還有我們祭大少,正閑得無聊,讓他去辦好了。反正祭彤辦不到的,我也辦不到。"
    "那就太可惜了。"墨長風長歎一聲,"辰瑤女王要選一名宮內侍讀,我和銀翼侯都推薦了你去。"
    "什麼!?"子微先元跳了起來。
    墨長風搖頭歎道:"你既然不願,那就讓祭彤和鸛辛去吧。"
    "長風師兄,"子微先元正容道:"小弟以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哦?"墨長風愕然。
    "為女王侍讀豈是小事?如果我們隨便推薦幾個人選,一旦被辰瑤女王黜回,豈不壞了我雲池宗的名頭?"
    墨長風點頭道:"此言有理。"
    "鸛辛年方未冠,不是我這做師叔的說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連字都認不全。祭彤天生異狀,若在夷南王宮放起火來,豈不讓辰女王怪我雲池所薦非人?"
    墨長風拿起茶盞,連連點頭。
    子微先元神情不變,侃侃道:"師弟以為,有一人無論劍術方技,還是談吐言辭,都是我雲池宗上上之選,氣宇軒昂,雅量恢弘,詩文辭賦無一不精……"
    "好了好了,"墨長風打斷他,"直說吧,是不是要自薦?"
    "非也!"子微先元神采飛揚地說道:"依小弟之見,這樣的人選,非大師兄莫屬!"
    墨長風一口茶頓時噴了出來,"我?"
    子微先元雙手一攤,"你未娶她未嫁,有何不可?"
    "住口!"墨長風把茶盞往幾上一拍,"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子微先元看看天,又看看地,躊躇半晌,最後勉為其難地說道:"那……小弟就姑且試試吧。"
    墨長風冷哼一聲,"明日一早入宮,從推薦的十人挑選一人,你先去做功課吧。"
    夷光殿內,一名侍女將子微先元的名字刻入竹簡,然後投入瓶中。
    "陛下。"侍女將盛著竹簡的玉瓶遞到女王手中,"一共十名,來自六個部族。"
    辰瑤隨手抽出一支竹簡,擲在幾上。侍女摸了摸上面的文字,"是夫概,姑胥人。父親是冶鐵的钜商。"
    辰瑤女王淡淡道:"就是他吧。"
    子微先元立在帷幕後,不放心地摸了摸袖中的簡冊。夷南女王說是挑選侍讀,明眼人都知道,這其實是變相選婿。辰瑤不僅是一國之君,而且美色無雙,若難得她垂青,王權富貴唾手可得。子微先元雖然志不在此,但少年意氣,能一近香澤總是好的。
    被推薦來的都是少年俊彥,有的文采風流,有的高大勇悍,更有兩名是此役立下戰功的軍中英傑,可見跟侍讀毫不沾邊。這會兒眾人都神情肅然,如臨大賓,不知女王會頒下什麼題目,進行考較。
    子微先元左顧右盼,正等得不耐煩時,殿內傳來一聲清響,眾人腰背頓時一挺,辰瑤女王的美貌諸人都曾聽聞,但親眼見過的卻不多。
    帷幕拉開,眾人不由大失所望,只有幾名侍女立在殿內,女王卻芳蹤全無。
    侍女道:"請夫概公子留下,諸位請回吧。"
    一個錦衣少年面露喜色,剩下九個人面面相覷,子微先元更是大為錯愕,不知道辰瑤女王為何還未挑選,就已經定下那個幸運兒。
    侍女領著被欣喜若狂的夫概進入內宮,自有帶眾人離開。另一名侍女走子微先元面前,"請。"說著當先引路。
    子微先元忍不住道:"敢問姐姐,陛下命我等來此,為何未加考較就定下人選?"
    侍女道:"陛下在先王神柱前掣簽,是先王神靈定下夫概公子為侍讀。"
    子微先元啞口無言,他再想不到辰瑤女王會是這樣擇婿,連看都不看,直接在神前掣簽,似乎對她而言,無論選中哪一個都無所謂。
    子微先元大叫倒楣,早知如此,就讓鸛辛和祭彤來好了,這樣糊裡糊塗被淘汰未免太丟面子。
    宮內簷角都掛著銅鈴,即使目不識物也不虞迷失路徑。繞過一條長廊,侍女停下腳步,推開一扇園門,"公子請進。"說罷徑直去了。
    子微先元莫名其妙地走進園門,只見庭內花樹怒放,暗香輕浮,石階寂然。
    "這丫頭是不是引錯路了?"子微先元心裡疑惑,但看到眼前美景,不禁心動,心道先觀賞一過,再喚人出去。
    南荒花木繁多,各種奇花異草千姿百態,枝瓣之美,遠過於北方。庭院中遍植花樹,花枝翠條高低相依,參差披靡,滿目奼紫嫣紅,引人入勝。
    萬紫千紅間,一株碩大的花樹分外引人注目。那株花樹高及丈許,伸出萬千枝條,每一條細枝上都開滿潔白的花朵,看上去如同一樹瑞雪,看不到絲毫雜色,宛如花中王者,雍容華貴。
    子微先元從未見過這樣茂盛的花樹,禁不住伸手去拂。那株花樹突然一震,無數雪玉般的花朵同時飛起,卻是滿枝白玉般的蝴蝶。刹那間,眼前的玉樹就花去枝空,被壓彎的枝條緩緩揚起,露出青翠欲滴的顏色。
    子微先元瞠目結舌看著樹後。
    透過凋盡花朵的翠枝,能看到樹後一泓清池。池中水凝如碧,水上漂浮著無數花瓣,一個女子倚著一方碧石,身體浸在池中,她閉著眼,一綰青絲柔柔漂在水上,皎潔的玉臉嬌美無儔,令滿庭花樹都黯然失色。
    那女子淡淡道:"蝶驚飛去,是公子來了麼?"
    透過嬌豔的花瓣和清澈的池水,能看到她身上一層雪白的輕紗,宛如半透明的雲母浮在水中,隱隱顯出肉體完美的曲線。子微先元心頭暗顫,說道:"子微先元見過陛下。"
    辰瑤揚手挽起秀髮,神情自若地說道:"你來晚了呢。"
    她兩臂抬起,薄如蟬翼的輕紗濕淋淋披在身上,胸前白膩的乳峰在水中輕顫著,呼之欲出。那種絕美的姿容,讓子微先元目眩神馳。
    "哦?"
    辰瑤女王輕歎道:"你晚來了三年。你若三年前來此,我何必出此下策。"
    子微先元道:"陛下不是挑選了那個夫概嗎?"
    辰瑤女王忽然道:"我生的美麼?"
    雖然明知她看不到自己目光所及,子微先元還是尷尬地移開視線,狼狽說道:"先元不知道女王在此……"
    辰瑤女王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解釋,"美麼?"
    子微先元硬著頭皮道:"我從未想過會這麼美。"
    "比鳳仙子還美麼?"
    子微先元愕然以對。
    辰瑤女王微笑道:"雖然我看不到,但也知道鳳仙子姿容絕美,我是遠遠比不上的。"
    子微先元沒辦法再沉默下去,乾咳一聲,說道:"鳳仙子色麗而氣清,陛下神秀而姿雅,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月大祭司呢?"
    "月大祭司介於人神之間,容光照人,質豔而氣馥,""說得真好聽。"辰瑤女王嫣然一笑,猶如鮮花綻放,柔聲道:"你以為我會將這身子輕易許給一個不相干的人嗎?"
     29
     辰瑤女王緩緩起身,雪白的輕紗貼在她赤裸的胴體上,水珠沿著身體柔美的曲線滾下,宛如一串明珠,晶瑩剔透。
    "我一直想擇婿而嫁,可惜始終沒有遇到中意的男子。知道我為何讓你來嗎?"
    子微先元苦笑道:"我不明白。"
    辰瑤女王道:"你若三年前來此,我可以從容佈置,用上兩年時間,讓雲池宗在夷南立足,給你一個身份。如今則是多事之秋,你既非世家子弟,我若選了你,徒增變數。縱然有銀翼侯為你撐腰,夷南人也容不得一個沒有根基的異鄉人。
    于你,于雲池宗,都有害無益。"
    辰瑤女王白玉般光潔的胴體,在輕紗下若隱若現。如果說子微先元在這樣的美色面前還能心如止水,那肯定是假的。他儘量放緩聲音,"那女王為何不再等兩年?"
    "已經不能再等了。"辰瑤女王輕歎道。寒星般的美目彷佛落在子微先元身上,又彷佛透過他望著遠處的花樹。
    辰瑤女王緩緩道:"我與你做個約定:在這座庭院裡,你可以像夷南的君主一樣,享用我的身體。記住,只限於這個庭院。"
    子微先元慢慢道:"這個交易裡,我應該付出什麼呢?"
    "這個約定到我有身孕時終結,我不會承認這個孩子屬於你。而你不能向任何人洩露這個秘密。"
    "這個交易我太吃虧了。"子微先元嚷道:"作為補償,我要求隨時都能使用這座庭院,不再加以限止。"
    "可以。"辰瑤女王柔聲道:"我只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嫁給你,私下裡,一個君王應該有的,我都會給你。"
    子微先元飛快地分析了一下,辰瑤女王不願婚嫁,卻想要一個孩子。於是選中了自己。這個交易中,除了自己看起來有些像權貴包養的小白臉以外,似乎沒有吃什麼虧。何況她的籌碼又足夠誘人。
    子微先元主意已定,遂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像你的君主一樣行事了?"
    辰瑤女王從池中走出,她輕紗帶水,赤裸的玉足踩在碧綠的草地上,猶如潔白的花瓣。
    子微先元毫不客氣地伸出手,抓住她薄紗下高聳的雪乳,辰瑤女王身體一顫,玉臉不禁飛起兩朵紅雲。當子微先元撚住她的乳頭,辰瑤雙頰已經紅透了,小聲道:"不要這樣……"
    子微先元鬆開手,摟住她纖軟的腰身,在她耳邊呵了口氣,低聲道:"你還是第一次吧,我會很溫柔的。"
    辰瑤紅著臉點了點頭,接著身體一輕,被一雙手臂攔腰抱起。
    "那邊有張石榻……"
    子微先元抬眼看去,池邊那張石榻是用一整塊白石雕成,周圍鏤著蛇紋,中間打磨得光滑無比,宛如一面玉鏡。
    子微先元輕煙般掠過清池,將那具香軟的肉體放在石上。低笑道:"夷南宮城總讓人感覺陰鬱,沒想到這裡如此明媚。"
    "也許是因為我見不到光線,才選了這裡作為寢宮。"
    "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嗎?"
    辰瑤點了點頭。她躺在石上,濕透的薄紗沾在身上,宛如透明,能清楚看到她乳峰上紅嫩的乳頭,還有腹下黑亮而纖軟的毛髮。
    子微先元揭開薄紗,一具光潔無瑕的肉體出現在眼前。辰瑤女王的肌膚白嫩,猶如上好的絲綢,細滑之極。比起月映雪的頎長豐滿,她身材顯得嬌小纖柔。
    由於還是處子,她雙乳仍像少女一樣堅挺圓潤。兩條纖美的玉腿筆直並在一起,比身下的石榻更加潔白。
    子微先元握住她一隻乳房,指上施出一股柔勁,緩緩揉捏。辰瑤女王雙頰酡紅,紅嫩的乳頭硬硬挑起。子微先元戲謔地捏住她兩隻乳頭,微微一抖,辰瑤發出一聲低叫,兩隻雪乳震顫著繃緊。
    那雙手彷佛帶有魔力,在肌膚上輕輕一拂,就傳來令人震顫的觸感。子微先元雙手沿著她身體的曲線漸漸向下,最後探入她腿縫間,在腹下一挑。辰瑤嬌軀劇顫,一手按在腹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子微先元低笑道:"雲雨之樂,就在其間。陛下既然芳心已許,又何必拒人門外呢?"
    辰瑤羞澀地分開雙腿,白淨的玉手按在腹下,小聲道:"我還是處子,你輕一些……"說著鬆開手掌。
    一隻丹紅的嫩穴出現在她雙腿之間,黑亮的陰毛濕淋淋貼在白軟的陰阜上,兩片柔膩的花瓣嬌羞地並在一起,上面還帶著水跡,軟膩如脂。
    子微先元分開嬌紅的花瓣,濕淋淋的豔穴完全敞露出來,花唇膩洞,陽光下纖毫畢露,散發著迷人的光澤。他用指尖在辰瑤腹下挑弄著,那只細嫩的花蒂緩緩脹起,猶如一粒紅豆嵌在花唇之間。
    忽然一股熱浪傳來,辰瑤張開失明的雙目,有些驚訝地伸出手去。一根粗大的物體碰在手上,火熱無比。辰瑤連忙放手,心頭一陣狂跳。
    子微先元的白衣緩緩從身上褪下,露出他淡金色的身軀。辰瑤雖然目不視物,卻敏銳地感覺到他的異常。當她再次伸出手,子微先元身體已經轉成白色,皮膚斂緊,身上並不誇張的肌肉精壯強健,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辰瑤撫摸著他的手臂,疑惑地問道:"剛才怎麼了?"
    子微先元笑道:"沒什麼,只是它太著急了。"
    辰瑤剛張開口,櫻唇驀然被子微先元火熱的嘴唇封住。唇舌相偎間,她身體漸漸軟化。子微先元一面吸吮著她香滑的唇舌,一面愛撫著這具夷南最尊貴的肉體。
    辰瑤女王身體極軟,肌膚瑩白可喜。她容貌華美,雖然已年近三十,眉眼間還帶著處子的嬌羞,那種介於少女與婦人之間的迷人風韻,讓子微先元大為心動。
    他握住辰瑤女王光滑的膝彎,那兩條玉腿羞澀地抽縮一下,便柔順地朝兩邊分開,搭在石榻兩側。
    子微先元低笑道:"瑤兒下面已經濕了,好乖呢。"
    辰瑤神情一凜,用女王的口氣說道:"你說什麼!"
    子微先元神情不變,伸手剝開她的玉戶,用尾指挑弄著她濕膩的蜜穴,"瑤兒這裡是不是很濕?"
    辰瑤女王從未經歷過這樣的調情手法,何況子微先元指上勁力柔如棉絮,就像有一根無形的羽毛在她最敏感的羞處輕輕搔動。辰瑤面色緋紅,顫聲道:"不要……把我當成下賤的女人褻玩……"
    子微先元心中一軟,她雖然看起來精明果決,甚至把女人最珍貴的貞潔當成籌碼,冷冰冰地談條件,但她終究只是個女人而已。
    子微先元俯身在辰瑤唇邊一吻作答,然後扶住她的腰肢,挺身頂住她下體。
    辰瑤只覺一個堅鋌而熾熱的物體頂住穴口,緩緩朝她未經人事的蜜穴插去。
    柔膩的穴口一點點張開,被那根巨物塞滿。下身傳來難言的脹痛和充實的感覺,忽然穴內一緊,一層柔韌的物體擋住了龜頭。
    子微先元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有一點痛,但不用怕。女人第一次都會用最貞潔的元紅塗抹丈夫的陽物,為他賀喜,又叫喜紅。"
    辰瑤細細吸了口氣,緋紅的玉頰忽然變得雪白。
    子微先元怒龍般的陽具緩緩沒入女王下體。辰瑤咬住紅唇,柔膩的蜜穴緊緊夾住那根粗大而堅硬的陽物,體內傳來撕裂的劇痛。
    子微先元一直將整根陽具完全貫入辰瑤體內才停下來。辰瑤臉色雪白,細玉般的牙齒在唇瓣上留下白色的牙印。那只嬌柔的美穴被巨物撐滿,軟膩的花瓣夾住棒身,緩緩淌出一股殷紅的血跡。
    子微先元柔聲道:"要不要停一會兒?"
    辰瑤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不用……你繼續做吧……"
    女王的蜜穴柔軟而緊密,滑膩無比,那些細嫩的蜜肉裹住肉棒,傳來無法言說的快感。子微先元輕輕抽出陽具,抽出一半時,再重新插入。他動作很輕,像一個溫柔的情郎小心開發著辰瑤處子的美穴。
    美麗的女王躺在光潔的白石上,露出鮮嫩而純潔的美穴,被一根粗大的肉棒在裡面反復插弄。處子的元紅不住淌下,染紅了子微先元的陽具,又一滴滴濺在她身下的白石上,宛如飄落的紅櫻。
    子微先元輕輕揉弄著那對雪乳,一抬眼,才看到辰瑤已經淚流滿面。他放緩了動作,"是不是很痛?"
    辰瑤搖了搖頭,"我還受得住。"
    子微先元抹去辰瑤的淚水,露出她嬌美的玉臉,發自內心地讚歎道:"你真美。"
    辰瑤破涕為笑,宛如一朵嬌豔的鮮花含淚綻放,美得令人心悸。
    子微先元目眩神馳,陽具不由又漲大一分,他奮力一挺,身下柔美的女體發出一聲痛叫,被陽具撐滿的蜜穴戰慄著抽動起來。
    子微先元意識到自己撞到了辰瑤的花心,於是托起她白滑的雪臀,使她蜜穴抬起,擺成便於抽送的角度,然後挺身而入。
    辰瑤頭部後揚,白美的雙腿筆直張開,足尖繃緊,柔嫩的蜜穴向上鼓起,被一根粗大的陽具不停進出,穴中淋漓灑下鮮血。破體時都未呼痛的辰瑤女王,此時卻不時發出低叫。那條肉棒彷佛長了眼睛,每一次都頂在她體內最深處一團柔軟的嫩肉上,傳來難以承受的酥軟感。巨大的龜頭用力撞在破體時受創的蜜肉,劇烈的痛楚彷佛要將柔膩的肉穴撕碎。無法言說的劇痛和酥軟交織在一起,使辰瑤甫一破體,就品嘗到了女人最本能的歡愉。
    子微先元低吼一聲,龜頭緊緊頂住花心,在女王體內深處劇烈地噴射起來。
    辰瑤軟綿綿躺在石上,臉上還帶著未幹的淚痕。一陣輕風拂過,滿枝花落如雨,繽紛的花瓣與白石上鮮紅的落紅紛然雜呈,難分彼此。
    四條血蛭伏在透明的水晶盆中,沉重的蟲軀吸滿了鮮血,彼此擠壓著鼓脹欲裂。一隻潔白的玉手柔美地伸來,將一條血蛭擰得稀碎。殷紅的血漿噴湧而出,彙集在盆內,散發出濃重的血腥氣。
    巫羽將四條血蛭一一撚碎,鮮紅的血漿沾在她明玉般的指上,隨即滾落。當她抬起手,玉指依然光潔如新。
    巫羽打開旁邊的木箱,從中取出一株尺許長的小樹。那株樹又細又小,枝葉乾枯而蜷曲,像被焚燒過一般,呈現出黑灰的顏色。
    巫羽將樹莖放入淌滿血液的水晶盆中,乾枯的樹枝迅速復活,抽出墨黑的枝葉,蜷縮的根系舒展開來,宛如赤紅而纖細的血脈,深入盆底每個角落。
    隨著樹莖的生長,盆中的鮮血漸漸枯竭。樹莖墨黑的枝條間生出一顆朱紅的果實。當最後一滴血液被樹根吸盡,血榴也已完全成熟,細長蜿蜒的樹根蜷縮起來,枝條緩緩收攏枯乾,接著那顆朱紅的果實驀然墜下,"啪"的一聲落入盆中。
    巫羽挽起那顆殷紅如血的果實,美目中透出逼人的神彩。她吞下那顆血榴果,一股溫暖的熱流從腹內氳氤升起,緩緩散入四肢百骸。
    即使在秘法異術層出不窮的南荒,也很少有人見過真正的血榴實。傳說血榴是死亡與吞噬之樹,它在人的屍體上生長,靠吞噬血肉為生。翼道歷代大巫根據血榴的特性,對它進行了改造。在施術者的刻意催發下,它能夠將受害者的精氣從血肉中點滴吸取出來,結在果實之中,供人服食。
    翼道的巫師們更喜歡直接把血榴植入人的傷口中,在敵人還活著的時候,將他的血肉和功力一併吸收。但月映雪的功力遠超乎巫羽的估計,而她肉體回復之快,更出乎所有人的想像。如果不是被血咒控制,這個女神般的大祭司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不過現在,她只能伏在鼎內,像馴服的母獸一樣,被人一次又一次瀝盡全身的鮮血。每一次血液的流失,都意味著她失去部分修為,同時流失能夠使她肉體迅速回復的神聖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巫羽搭在一起的手指忽然彈開。她站起身,潔白的肌膚愈發潤澤,透出明玉般晶瑩的光澤。一連三天吸食了月映雪的血精之後,巫羽功力大進,如果此時面對辰瑤女王,即使她金杖在手,巫羽也有十足的把握戰而勝之。
    巫羽起身推開石門,熱浪未曾及體,就被一層無形的勁氣逼退。那只銅鼎下,熾熱的炭火仍然熊熊燃燒,已經因為歲月透出古青的鼎身,像它剛鑄成時一樣變得銀白。
    巫羽推開鼎蓋,一股淡紅的熱氣蒸騰而出。裡面的銀盤上伏著一團白亮的雪肉,柔軟得彷佛沒有骨骼。月映雪骨骼已經被腐骨汁銷蝕,肌膚上滿是汁液,那只肥美的白臀向上翹起,臀溝大張,露出臀間粗大的犬尾。白滑的臀肉又濕又膩,彷佛一團被蒸融的羊脂。
    巫羽拂開月映雪濕透的長髮,低笑道:"這就是我們尊貴的大祭司麼?恰似是盤中美肉……"
    月映雪櫻唇忽然一張,狠狠咬住巫羽的手指。她睜開眼,那雙碧綠的明眸,此時卻充滿了野獸般瘋狂而嗜血的恨意,獰惡得令人心悸。
    巫羽一手掩住口,格格嬌笑道:"真是一條惡犬,不就是剝了你的頭皮麼?"
    巫羽輕易從她齒間拔出手指,反手給了她一個耳光。月映雪唇角淌下血跡,迷亂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晰,她看著面前戴著青銅面具的巫羽,神情絕望而淒然。
    "裝上一條犬尾,真是漂亮多了。"巫羽拉起她臀間的犬尾,搖晃著說道:"不過我的木力士要用你的後庭,這條犬尾得先取下一會兒。"
    室角傳來硬木磨擦的輒輒聲,一個龐大的黑影緩緩站起。那是一具高及丈許的木制力士,方形的身體沉重而堅厚,頭顱碩大無比,柚木雕出的五官凶獰粗惡,猶如地獄來的惡魔。
    它像人一樣僵硬地挪著步子,一步步走到鼎旁,然後張腿跨在鼎上。兩根木棍從它腹下挺出,下麵一根有尺許長短,粗如碗口。上面一根直徑略細,長短相仿,棒上加了數道鐵箍,宛如分節的鐵鞭。
    木力士龐大的身體像沉重的岩石一樣俯下,兩條木臂卡住月映雪香肩,將她柔若無骨的肉體攏為一團。
    巫羽抹去月映雪唇角的血跡,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巫癸究竟是不是死在你手中?"
    木力士身體沉重無比,月映雪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艱難地吐出一句,"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究竟是不是你!"
    力士腹下兩根木棒直直伸入鼎內,頂住她白膩的臀肉。月映雪臉色發白,咬牙道:"他來的時候已經受了傷,是麗陽掌!"
    兩根木棍同時沒入那只白嫩的雪臀,月映雪悶哼一聲,細蜿的蛾眉擰起,敞露的陰戶和菊肛同時被木棒侵入,豐滿肥翹的大白屁股被撐得膨脹起來。
    "我從十羽殿出來的路上,作了一個夢。阿癸在夢裡對我說,他的屍體在碧月池,要我替他收屍。"巫羽托起她的下巴,"月映雪,你敢說他的死跟你沒關係麼?"
    30
    月映雪被灌入的犬血中飽含淫藥,熱汽蒸騰下,血氣翻湧,下體早已春潮氾濫。木力士龐大的身體像岩石一樣沉重地壓下來,兩根木棒輒輒作響地捅入體內,彷佛要將她兩隻柔嫩的肉穴完全碾碎。
    巫羽柔聲道:"你感受到它的氣息了嗎?是不是很熟悉?"
    傀儡木制的軀幹上散發著一股妖異的氣息,就像有一個充滿怨毒的邪魂附在上面。肌膚相接中,月映雪清楚感受到那邪魂兇殘的仇恨,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巫羽大笑道:"不錯!她就是你身邊的女祭司碧琴!趁她魂魄還未離體,我採擷來煉成這具木力士。"
    月映雪被壓得無法喘息,柔軟而多汁的大白屁股在重壓下朝兩邊分開,直到兩隻肉穴被木棒完全貫穿。紅膩的穴口被碗口粗的木棒撐滿,傳來難以承受的脹痛。在犬血中淫藥的刺激下,她肉體已極端敏感,在這種充滿暴虐的插入下,蜜汁般的淫液從她蜜穴中溢出,源源不絕。
    巫羽嘲諷道:"好淫浪的騷味,月大祭司,你在像下賤的母狗一樣出水呢。"
    月映雪身材高大而豐滿,彷佛一團被拔去骨骼的美肉,滿溢著熟豔迷人的肉感。她肥碩的雙乳被壓在身下,充滿彈性的乳球從銀盤上濕淋淋滑向兩邊,從身側露出兩團雪膩的乳肉。兩隻被血蛭吸吮膨脹的乳頭硬硬翹起,紅豔欲滴。
    木力士機械地拔出木棒,月映雪被壓扁的雪臀猛然彈起,就像一團肥滑柔嫩的雪肉,顫微微抖動著,滾出一灘淫水。木器發出的輒輒聲不住響起,木力士巨大的身體一起一落,不知疲倦地幹著身下淫豔的肉體。
    "啊……"月映雪發出一聲綿長的痛叫,她失神地瞪大眼睛,那只媚豔的大白屁股被幹得不住亂顫,木棒在蜜穴進出時,發出嘰嚀嘰嚀的水聲,白膩的雪臀就像一隻被擠裂的水蜜桃,汁液四濺。
    "感覺到上面的鐵箍了麼?只要你夾得足夠用力,鐵箍會滑落,三隻鐵箍都掉下來,木力士的動作就會停止。不然它會不停地幹下去,直到這只白白嫩嫩又騷又豔的大屁股,被插成一團爛肉。"
    月映雪身體攏成一團,她骨骼變得柔軟而富有彈性,木力士壓下來時,她整具身體都被壓得變形。套在木棒上的鐵箍撐開菊肛,深深捅入她熾熱的腸道,又涼又滑。
    "真無聊,我都想回瀾山了。"鶴舞把一隻夷南產的白密桃放在幾上,用銀針畫出一張胖胖的臉,然後抓起來狠狠咬了一口。
    "我也想回了。"祭彤躺在窗臺上,"這裡真沒意思。鸛辛,你呢?"
    鸛辛把刻好的木簡編卷起來,收進囊中,"我想回渠受。見見我娘,還有我妹妹。"
    "真的嗎?"鶴舞跳起來,拉住鸛辛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聽說渠受風景很好,還有你娘,我也想見見呢。"
    鸛辛的母親鷺絲夫人,據說是渠受最美貌的女人,讓鶴舞很好奇。
    祭彤怪聲道:"這就要過門去見公婆了嗎?"
    鶴舞狠狠給了他一個白眼,對鸛辛說道:"我們說好了啊,你回渠受,一定要叫上我。"
    鸛辛聳了聳肩,"渠受沒什麼好玩的,比酈渚差得遠。不過你要想去,我娘和我妹妹一定會很高興。"
    "太好了!"鶴舞輕盈地旋了一周,"等離開夷南,我們就往渠受去。祭彤,你自己背上木簡,跟那個傢伙回瀾山。"
    "哪個傢伙?"子微先元晃悠悠踱進來,順手拿起鶴舞沒吃完的桃子,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口。
    鶴舞哼了一聲,"每天下午都跑得不見人。還說帶我們增加閱歷呢。你去哪兒了?"
    子微先元把桃核一扔,抹了抹嘴,眉飛色舞地說道:"當然是去會夷南的美女了。"
    "嘁!連侍讀都選不上,虧墨師叔和銀翼侯薦了你去,還不如他們兩個呢。"
    子微先元毫不臉紅地說道:"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祭彤打了個噴嚏,火苗差點燒著窗紗,鸛辛咳了一聲,伏案刻他的木簡。
    子微先元訝道:"怎麼?你們不相信?"
    鶴舞撇了撇嘴,表示回答。
    "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唉……"子微先元很頭痛地拍了拍腦袋,一臉愁容,"眼下有件事很麻煩。"
    三個人立即抬起眼,"什麼事?"
    "誰找我們麻煩?"鸛辛問。
    "要打架嗎?"祭彤興奮地說。
    鶴舞嬌呼道:"終於有事做了!"
    子微先元沉重地點了點頭,"有人想殺我。"
    鶴舞第一個不信,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祭彤慎重一些,"是百越人?什麼時候?"
    "呃,是九個月之後。"
    祭彤愣了一會兒,"等等,我有些聽不明白。你是說--你現在知道,有人九個月之後要殺你?"
    "你聽得很專心。師叔我很欣慰。"
    祭彤抱起肩,疑惑地說道:"九個月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不會是擺草棍擺出來的吧?"
    "那叫筮算!筮算!灼龜為蔔,蓍草為筮,我沒教過你們嗎?什麼草棍。"
    子微先元不悅地說道。
    祭彤沒理會他的怒氣,"那過九個月再跟我說吧。"
    子微先元扭過臉,"鸛辛?"
    鸛辛抬起頭,"要殺你的是誰?"
    子微先元苦著臉道:"我不能說。"
    鸛辛歎了口氣,"你既然知道有人要殺你,就先下手殺他好了。"
    "不行。我不能殺她。"
    "那你就揭穿他,讓他沒辦法動手。"
    "不行。如果揭穿,我會死得更快。"
    "那你就跟他好好談談,總能找出來解決辦法。"
    "不行。她絕不會放過我的。除非我死,她才能安心。"
    鸛辛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正容道:"那麼,就沒辦法了。"
    祭彤打了個呵欠,"我倒有個辦法。"
    "快說!"
    "不想被他殺掉,你就--"祭彤抹了下脖子,"先自殺算了。"
    子微先元呆呆坐了半晌,忽然道:"我想喝酒,誰陪我喝?"
    鶴舞道:"沒興趣。祭彤,你陪我去看衣服。"
    "好啊。"祭彤立即答應。
    子微先元看著鸛辛,後者知機地捧起木簡,"我去給墨師叔送簡牘。"
    子微先元長歎一聲,"相識滿天下,知心無一人。罷了罷了。"
    從雲池別院出來,子微先元沿堤走到湖邊,尋了家酒肆,坐下來要了兩甕夷南最烈的酒,一碗接一碗地喝了起來。這灑尋常人喝上半甕就要醉倒,子微先元不停氣地喝了一甕,還穩如泰山。酒肆的人大為訝異,看不出這個公子哥兒般的少年有這等豪量。
    一直坐到燈火漸亮,兩甕酒已經告罄,子微先元又要了一甕,酒肆的人怕他喝出事來,藉口打烊,把他勸出店去。子微先元提起酒甕,蹣跚離開酒肆。
    若論真實酒量,子微先元遠不及祭彤,完全是硬撐著才灌了兩甕酒。一陣晚風吹過,子微先元酒勁上湧,扶著一堵短牆嘔吐起來。
    這一場大吐,差點兒連肝肺都翻轉過來。子微先元腦袋頂著短牆,只覺天眩地轉。
    不知過了多久,子微先元喘息著擦了擦嘴角。周圍是一片淩亂的廢墟,斷垣殘壁,荒無人跡。
    忽然一聲淒叫傳入耳內。子微先元困惑地直起腰,尋聲望去。
    遠處一堵殘壁兀然挺立,男人威脅的聲音傳來,"再喊,我就殺了這小崽子!"
    女人的呼喊低啞下去,變成哀哀的哭聲。接著"嗤"的一聲,傳來絲帛被人大力撕裂的聲音。
    子微先元使勁搖了搖頭。
    斷牆後,一個孩童坐在地上,哇哇抹著眼淚,旁邊一名身材高大的漢子正按著一名婦人。那婦人穿著一襲描金的大紅絲裙,兩手被縛在身後,低聲哭泣。她胸衣被撕開一大片,露出兩隻雪白的乳房,夜色中看不清面容。
    "呯"的一聲,酒甕落在地上。
    那漢子一驚按住刀柄,只見一個年輕公子凜然而立,他怒目而視,剛一張口,就彎腰大吐起來。
    看到他的狼狽像,那漢子獰笑道:"原來是個醉鬼!敢來管我的閒事!"
    漢子嗆的拔出長刀,摟頭朝子微先元劈來。他看似落拓,刀法卻剽悍凶鷙,遠在一般的好手之上。
    子微先元嘔吐著身體忽然一歪,險些跪倒,卻避開了那致命一刀。他一手摸索著扶在腰間,接著一聲清響,古元劍脫鞘而出。那漢子刀法還未施展開,喉嚨突然濺出一朵血花。
    子微先元胡亂抹了抹嘴角的汙跡,一手提著劍,一手拿著劍鞘,戳了六七次才把古元劍放回鞘中。
    那婦人臥在地上,驚恐地看著他,兩隻裸露的雪乳不住顫動。
    一身酒氣的醉鬼蹣跚著走來,俯身去解她手上的繩索。在他身後,坐在地上哭泣的孩童悄無聲息地站起身,從袖中探出一柄匕首,猛然朝子微先元背後刺去。
    那婦人玉手突然一翻,扣住子微先元雙手的脈門。
    子微先元背後空門大露,眼看匕首就要刺到背上,雙手卻被那婦人死死扣住,無法掙脫。
    子微先元背後的衣袍突然鼓起,一隻淡金色的手掌破衣而出,抓起腰側的長劍,一劍斬去那孩童的頭顱。
    那孩童身首分離,分成兩截掉在地上。他身高不足三尺,卻有著成年人的面孔,正是南荒最矮小的犬浞人。
    那婦人還抓住子微先元雙手,兩眼直直看著他背後那只淡金色的手,驚駭欲絕。
    那只淡金色的手提著長劍,鮮血從劍鋒滴滴滾落。等最後一滴鮮血瀝盡,淡金色的手掌一翻,將長劍納入鞘中,然後縮入背脊,消失無蹤。
    子微先元醉熏熏抬起她的下巴,忽然一笑,"你不是犬浞人。"
    那婦人彎眉櫻口,容貌頗美,她勉強露出一個媚笑,"奴家……奴家……"
    子微先元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噓……"接著他臉色一變,"呃……"
    子微先元趴在地上,伸直喉嚨,好不容易吐完,然後俯在她耳邊喘著氣道:"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婦人完全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但觸怒這樣一個敵人,無疑是很危險的。
    她壓住心底的恐懼,柔聲道:"奴家仔細聽著。"
    "那就好……"子微先元拍了拍她的臉,硬著舌頭說道:"我要告訴你……唔,你的身體很軟,壓著很舒服……"
    婦人聞弦歌知雅意,有意抬起身體,磨擦著他發硬的部位,膩聲道:"奴家屁股更軟,公子試一試就知道了……"
    "唔,不用了。這樣躺著就很舒服。"
    嗤的一聲,那婦人紅裙裂開,露出一具雪滑的玉體。她用綁在一起的雙手探入子微先元衣服,挽住他的陽具,膩聲道:"公子,奴家會好好服侍你……"
    子微先元不再客氣,任由那雙柔軟的玉手引導著,陽具滑入臀縫,頂住那個軟膩的入口。
    婦人吃力地舉起臀部,將肉棒納入體內,嬌聲道:"公子的陽物好大……"
    說著她扭動屁股,用她柔膩的肉穴賣力地撫慰著火熱而堅硬的肉棒,不時發出騷浪的淫叫,"公子儘管用力,不必心疼奴家。"
    子微先元撩起她的髮絲,用舌尖舔舐著她的耳珠,"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整個夷南只有兩個人知道的秘密……"子微先元在她耳邊低語道:"辰瑤,夷南的女王,有了身孕。"
    即使處於恐懼中,那婦人還是一愕。
    子微先元歎息般喃喃道:"她的身體真美……明知道是陷阱,我還是情不自禁地踏進去。是我給她--尊貴的夷南女王破了體,幫她成為一個成熟的女人。"
    那婦人連忙道:"恭喜公子,女王誕下王子,公子就是夷南的主君了。"
    "錯了。"子微先元呼吸中帶著濃濃的酒氣,"王子出生那天,就是我的死期。一個未曾結婚的女王突然生下孩兒,你猜她會怎麼做?她會告訴她的臣民,這是神明所賜。真狡猾啊,她選了個莫名其妙的傢伙當侍讀,只是掩人耳目。她需要一個後裔,卻不允許任何人分享她的權力。"
    "她獻身公子,自然是垂青公子,不會……"
    子微先元低低笑了起來,"她只是看中了我的血裔。她太小心了,絕不會允許任何知情人的存在。"
    他的笑聲讓那婦人心頭一陣驚悸,她驚醒過來,連忙挺起屁股,狐媚地扭動著,用柔軟的臀肉磨擦著他的身體,嬌聲道:"公子,奴家的屁股好不好玩?"
    子微先元用指尖輕撫著她的柔頸,低聲道:"翼道大巫若要殺我,儘管出手,何必讓你們來送死呢?"
    一隻火熱的手掌按住她頸後的枕骨,緩緩用力。那婦人急忙掙動手臂,卻發現腕上的繩索不知何時被打了一個奇怪的花結,死死綁住她的手腕。她拚命掙扎,白滑的肉體瘋狂扭動著,卻只能在他身下動作,看上去就像在劇烈地與人交合。
    "你的屁股確實很軟,很好玩。"子微先元在她耳邊道:"但很抱歉,我不能讓你活著。那樣,辰瑤會不高興的。"
    一股柔和的勁力透入枕骨,那婦人掙扎漸漸無力,眩暈中,她聽到子微先元的聲音。
    手掌透過枕骨,壓迫住她的意識中樞,緊繃的肉體變得癱軟,下體失禁般噴出大量淫液。那根陽具深深楔入體內,在她蜜穴中跳動著噴射起來。她高高挺起臀部,肉穴劇烈地抽搐著,被火熱的精液灌滿肉穴和子宮。
    在意識消失前的一剎那,她突然清晰感受到背上那個男子的真實身份。無法言說的震撼與驚異,使她停止掙扎,軟軟伏在地上,然後謙卑地泄出陰精。
    這是她最後一次泄身,也是最暢美淋漓的一次。充滿彈性的嫩穴緊夾著火熱的肉棒,蜜肉有節律地震顫著,蜜液奔湧而出,直到她白滑的大屁股淋漓濺滿淫水。
2020-8-28 17: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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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峭魃君虞從火中取出石矛。經過燒煉,槍鋒上缺口已經消失,黑曜石製成的矛頭猶如深黑色的水晶,細小的火焰在槍鋒邊緣跳動。
    峭魃君虞將破雷矛負在背上,緩步走出石室。專魚像影子般跟在他身後,這一天月相哉死霸,對主人來說,充滿了危險。
    密室內,月映雪被從銅鼎中取出,她長髮委地,濕淋淋伏在銀盤中。幾名梟禦姬用帶著碎冰的寒泉抹拭著她的身體,擦去她身上的汗水和汙跡。巫羽立在一旁,面色平靜地觀賞著這件完美的作品。
    "她還能站起來嗎?"
    "不能。她的骨骼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
    "那麼,她以後只能用爬了嗎?"
    七次換血之後,月映雪的肉體出現了極大變化。她的雙乳愈發碩大,乳頭和乳頭暈比以往膨脹了數倍,色澤鮮紅奪目。同樣膨脹的還有她的陰蒂,剝去包皮的肉珠變得又紅又亮,微微一碰就立即充血腫脹,像一粒血紅的葡萄夾在花瓣之間。
    長久的折磨,使月映雪神智瀕臨崩潰,但肉體的豔麗一如往昔。她皮膚剛被冰泉洗過,整具身體柔若無骨,摸在手中滑如絲綢,溫涼如玉。峭魃君虞分開她豐膩的臀肉,白臀間那只小巧緊湊的嫩肛,已經在巨物反復插弄下,變得又軟又大,紅紅的軟膩無比,彷佛可以容納下一隻拳頭。
    峭魃君虞撐開她的屁眼兒,裡面立刻冒出一縷白霧般的蒸汽。峭魃君虞把手指插入豔婦肛內,只覺軟膩的肛肉宛如沸水,炙手可熱。
    峭魃君虞拔出手指。巫羽輕笑道:"要不要看牝奴後庭的淫技呢?"
    梟禦姬輕盈地走上前來,扶起神智茫然的豔婦。月映雪美目低垂,木然看著地面,豔紅的唇角忽然一顫。梟禦姬白嫩的手指伸入她肛中,手指勾住她肛內一圈嫩肌,往外一翻,將她的肛蕾完全翻出。
    月映雪的肛肉豐嫩無比,剛從鼎內取出,體內極熱,那團鮮紅的嫩肉夾在她雪白的美臀間,宛如一朵鮮紅的肉花,顫微微抖動著,散發著濕熱的霧氣,碩豔而妖麗。
    梟禦姬從寒泉中撈出一塊直徑超過兩寸的冰塊,半塞在月映雪翻開的屁眼兒中。月映雪雙目緊閉,臀間紅豔的肉花含住冰塊,緩緩收緊。但冰塊太大,她肛肉又出奇得肥碩,試了幾次都沒能把冰塊吞進肛內。
    "啪"的一聲,梟禦姬舉鞭打在月映雪身上。月映雪茫然瞪大眼睛,肥嫩的大白屁股竭力一收,用屁眼兒將冰塊夾進肛內。那只又大又軟的屁眼兒往外鼓起,緊緊夾住冰塊。片刻後,月映雪豔麗屁眼兒圓圓張開,淌出一股冒著熱汽的清水。
    梟禦姬將鞭柄插進月映雪肛內,月映雪立即收緊屁眼兒,用柔膩的豔肛夾住粗黑的鞭柄,熟練地吞吐起來,靈活得就像一張妖媚的小嘴。
    數日來連續不斷地灌入獸血,月映雪神智已經模糊。獸血中飽含的催淫藥物,使她成為一隻只知道交媾的淫物。在木力士的調教下,她能用屁眼兒取下肛棒上的鐵箍。甚至能將一根光溜溜的金屬棒用屁眼兒夾進體內。
    峭魃君虞摟住那名梟禦姬,梟禦姬連忙翹起雪白的美臀,將主人的陽具坐入體內。
    峭魃君虞道:"這是最後一次給牝奴換血了吧。"
    巫羽淡淡道:"等不急要看她變獸了嗎?"
    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咆哮,接著一頭渾身雪白的巨豹出現在眾人面前。那頭雪豹體型雄健,充滿了野性的力量。它雙目赤紅,昂首發出一聲怒吼,震耳欲聾。
    在它腹下,巨大的獸根完全勃起,粗長駭人。奇怪的是,它獸根上嵌著三隻銅環,外側平滑,內側卻帶著尖利的銳刺。
    月映雪柔若無骨的肉體被攔腰架到一道長石上,手腳都被縛住。巫羽用蛇匕切開她的脈門,滾熱的血液順著她修長的玉指,落在水晶皿器中。
    每當月映雪傷口癒合,巫羽就再劃上一刀。鮮血源源不絕地從月映雪體內瀝出,她肌膚越來越白,連豔紅的唇瓣也失去血色。
    那頭雄性雪豹早已躁動不安,當鎖鏈鬆開,它輕盈地一躍,撲到月映雪豐美的肉體上,陽具筆直朝她體內插去。拔去鞭柄的豔肛圓張著,鬆軟的肛肉被獸根猛然撞開。
    粗長的獸根直挺挺捅入女奴柔軟的雪臀,豔婦本能地收緊肛洞,雪豹頓時發出一聲咆哮。肛肉裹住野獸凶獰的陽具,同時收緊銅環,所幸環上的利刺並不太長,並沒有刺穿陽具。雪豹弓起身體,奮力一挺,整根陽具完全貫入月映雪白軟的大屁股內。
    巨大的衝力使月映雪昂起頭,連內臟都彷佛被獸根頂開。她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少,但在雪豹擠壓下,又湧出一些。獸根傳來的刺痛激起了雪豹的凶性,它咆哮著奮力挺動陽具。月映雪肥嫩的大白屁股在野獸瘋狂的撞擊下,發出清脆的肉響,她被縛在長石上,大腿張開,柔豔的肛洞被獸根撐得又圓又大。
    如果不是被木力士粗如兒臂的肛棒開發過,被這樣一頭野獸肛交,月映雪的屁眼兒會受到無法癒合的重創。此時獸根在火熱的直腸裡攪動,肛肉不由自主地收緊,夾住粗長的獸根來回吞吐。
    獸血從豹根淌出,流入月映雪失血的身體。對鮮血的渴求使她貪婪地吸食著獸血,一邊更用力地夾弄獸根。
    雪豹滴血的陽具在豔婦肛內飛快進出,將她雪白的臀肉染得通紅。隨著獸根的抽送,豹血逐漸取代了月映雪的血液。當她腕上殷紅的鮮血變得混濁,巫羽便移走了水晶器皿。
    此時銅環已經深深扣入獸根,劇痛使雪豹野性大發,它兇猛地姦淫著身下給它帶來痛楚的女奴,似乎要撕碎那只柔軟的屁眼兒。
    月映雪唇瓣漸漸恢復血色,帶著濃度淫藥的獸血使她陰蒂勃起,獸根進入時巨大的衝力,把她腫脹的陰蒂壓在石上,像要揉碎般。她用力撅起屁股,承受著野獸瘋狂的肛交,一面用屁眼兒夾緊銅環。
    刺進獸根的銅環劃破血肉,獸血噴湧而出。雪豹發狂地咆哮著,獸精混著鮮血一同射到月映雪腸道深處。月映雪本來已經放鬆身體,但巫羽用手指在她身上點了幾下,她立刻瘋狂扭動著屁股,用屁眼兒擠壓著流血的獸根,吸食著雪豹的精血。
    雪豹仍保持著交媾的姿勢,僵硬地伏在那只白嫩的美臀上。月映雪挺起屁股,柔膩的屁眼兒不停榨取著獸根的精血,直到獸根被擠壓得乾癟松脫。
    月映雪有著巫羽見過最華美,同時也最堅韌最具可塑性的肉體。她身軀高大豐滿,肌膚豔麗,對傷害的抵抗程度遠遠超過常人。這使她能夠盡情榨取月映雪的聖血,而不用擔心她會殘廢。
    服食過最後一次血榴實,巫羽就吸收了大祭司六成修為,足以令她脫胎換骨。
    峭魃君虞摟著嬌美的梟禦姬,緩緩道:"她聖血已盡,羽師準備如何處置這頭牝奴呢?"
    "大王若是喜歡,就留著享用。如果不喜歡,就投入獸欄,當成獸交奴。她這樣淫賤,說不定能生下獸種。"
    峭魃君虞低笑一聲,沒有開口,那名梟禦姬卻感覺到他手指一緊,幾乎捏碎了她的乳房。
    巫羽冷冰冰立在一旁,看起來與往常沒有任何分別。但峭魃君虞卻再無法像從前一樣,鎖定她的位置。更無法窺視她的內心。
    峭魃君虞瞟了眼滿臀血跡的月映雪,正要開口,密室的火光突然一暗,冥冥中彷佛傳來一聲嗜血的咆哮。這咆哮聲低沉而遙遠,卻像在心裡直接響起,激起每個人心底最深的恐懼。光線彷佛浸滿鮮血,濕淋淋灑在身上,帶來濕黏的寒意。
    峭魃君虞身體一搖,口鼻中突然濺出鮮血。他大吼一聲,試圖抓住背後的石矛,卻重重倒在座椅上。
    峭魃君虞兩手抓住石椅的扶手,只見他胸前的皮甲突然裂開,一柄血紅的彎刀從他胸口探出,細緻地切開皮肉,緩緩朝他右臂切去。
    赤身坐在他腿上的梟禦姬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血紅的刀鋒切開主人的身體,從胸口一直劃到手腕,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
    專魚怪叫一聲,從背後猛撲過來,試圖用石矛挑住刀鋒。"叮"的一聲震響,專魚倒退三步,重重撞在石壁上。
    峭魃君虞虯曲的長髮像蛇一樣舞動起來,彎刀從他手腕破膚而出,跳到他手中,血腥的刀身散發出妖異的氣息。峭魃君虞緩緩抬起頭,黑色的瞳孔已經變成陌生的血紅。
    他慢慢環顧四周,身上長長的傷口隨即合攏。
    "我以為已經到了胤都的百越王宮,沒想到還是這處狗窩。"他的聲音彷佛銹蝕的鐵器,沙啞而低沉,卻充滿了暴戾的氣息。
    巫羽冷冷道:"我們有過約定,有鮮血供養,你不該出來。"
    峭魃君虞彷佛浸沒在血泊般的空氣中,只能看到一雙血紅的眼睛,"他太慢了,三個月還沒有走出梟峒。這是什麼?小兒的遊戲嗎?"
    他手一招,癱軟在地的月映雪升到半空,張開她修長而華美的肢體。
    "我聞到月神之血的味道……"峭魃君虞抓住月映雪的柔頸,鮮紅的長舌在她頰上舔過,"碧月池的大祭司嗎?"他發出低沉的笑聲。
    月映雪白玉般的脖頸突然綻開一條細長的傷口,湧出一滴血珠。峭魃君虞剛伸長舌,卻突然變了臉色。
    "這些骯髒的污水是什麼!"峭魃君虞咆哮道:"她的月神之血呢!"
    巫羽揚起下巴,"鬼王來晚一步,她的血液已經被我瀝幹。"
    峭魃君虞凶獰地盯著她,厲聲道:"小巫女!不要以為你吞食了她的力量就能勝過我!"
    巫羽嫣然一笑,面具下嬌豔的紅唇柔媚地彎起,"鬼王何必為這個下賤的牝奴動怒?如今整個碧月池都在我們手中,鬼王盡可隨意飲用。包括她們的女祭司。"
    一隻漂亮的白狐從陰影中爬出,在峭魃君虞身前站起身,化為女祭司碧韻。
    峭魃君虞張開口,露出彎刀般的獠牙,一口咬穿了碧韻的脖頸,坐在他懷中的梟禦姬剛想起身,卻被他一把按住。
    峭魃君虞一邊吞噬著碧韻的鮮血,一邊把那名梟禦姬壓在身下,陽具像鐵棒一樣,撐裂了她的肉穴。
    碧韻像被猛虎咬住的小狐狸,柔頸彎折掛在他齒間,手腳軟軟垂下。等峭魃君虞鬆開牙齒,碧韻像被吸幹的肉囊般落在地上,露出頸中蒼白的齒孔。
    "美味的血液。"峭魃君虞卷起血紅的長舌,然後咆哮道:"給我三百名祭品!享用完我就把身體還給他!"
    巫羽玉手揚起,浮在空中的女體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推動,飄到峭魃君虞身前,"碧月池的大祭司月映雪,鬼王先請享用。"
    "她的血太骯髒了。"峭魃君虞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似乎想甩開那具肉體。
    但月映雪美豔的身體吸引了他。他抓住月映雪一隻肥碩的乳房,血紅的眼睛凶獰地閃動著。
    峭魃君虞拔出陽具,紫紅的龜頭頂住月映雪挺翹而腫脹的乳頭,用力頂入。
    月映雪豐碩高聳的乳球被頂得凹陷,乳頭被堅硬的龜頭緊緊壓住,陷入乳球深處。
    充滿彈性的乳球凹陷下去,峭魃君虞粗長的陽具彷佛整個插進肥碩的乳球內,被柔膩的乳肉裹住。龜頭頂入乳暈,牢牢壓住乳尖,然後肉棒跳動著射出精液。
    強烈的痛楚使月映雪失神地瞪大眼睛,熾熱的精液從她乳眼射入乳球,漲滿乳肉,帶來燒灼的痛意。隨著肉棒的跳動,雪嫩的乳肉一鼓一鼓地膨脹起來。
    峭魃君虞的精液又多又濃,他雖然只頂住乳頭,卻像是插入月映雪乳房內部,精液點滴不剩地從乳眼射入乳內。當他拔出陽具,月映雪渾圓的乳球震顫著彈回原狀。灌滿了精液的乳肉愈發肥嫩碩大,鼓脹得彷佛要裂開一般。
    峭魃君虞獰笑著在她另一隻乳房裡射了精,月映雪兩隻大乳房被精液漲得又白又亮,皮膚緊繃著,彷佛輕輕一捏就會脹裂。她伏在地上,軟化的骨骼甚至無法撐起乳球的重量。旁邊的梟禦姬抬起她的肩膀,兩隻沉甸甸的大乳房墜在身下,連她的脊椎也被墜得彎曲。她艱難地呼吸著,乳球在胸前顫微微搖動著,兩粒豔紅的乳頭硬硬挑起,乳眼中滴著濁白的黏液。
    峭魃君虞暴戾地大笑起來,"擠幹她乳中的精液,然後灌入牛乳!在沉睡之前,我要把碧月池的大祭司變成一頭在酒宴上供乳的母牛!"
    巫羽翹起唇角,"如您所願,尊敬的鬼王。"
    一則秘聞在夷南城悄然流傳,他們的女王,辰氏王族最後一位血裔,在祭禮中受到了蛇神的祝福。來自瑤湖深處的大蛇,夷南的庇護神明,允諾將賜給她一個流著辰氏鮮血的子息,來延續辰氏的榮耀。
    幾乎所有的夷南人都相信了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傳說。誰都知道,女王還是未婚的處女,並且沒有大婚的跡象,但他們相信,蛇神會再一次顯示奇跡。
    不出所料,少數對此猜疑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新任侍讀夫概身上。他是唯一能進入內宮的男子,而且得到了辰瑤女王的垂青。
    這個來自姑胥豪商家族年輕人百口莫辯,只有他最清楚辰瑤女王的清白。他每日入宮只有半個時辰,別說與女王親近,甚至未曾見過女王的容貌。每次女王都隔著厚厚的帷幕,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這些日子不時有人向夫概打探消息,夫概都含糊其辭。蛇神出現的傳說他也聽過,總還是心存僥倖,想著會得到辰瑤的青睞。卻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只用來轉移視線的誘餌。
    那天大醉之後,子微先元似乎恢復了常態。這些天一直沒有梟軍的消息,眾人都有些懈怠,子微先元也向墨長風提出,準備回瀾山一趟,面見宗主墨鈞。
    墨長風點了點頭,"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此番我雲池宗能在夷南立足,雖然與昊教交惡,也是無可避免。你回到瀾山,最好還是請宗主往胤都一行,爭取百越王室的支持。"
    子微先元道:"我都記下了。見過宗主我會儘快回來。"
    "不急。"墨長風慢慢轉動手腕,寫下"雲池"兩個大字,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出去避一避也好。"
    子微先元臉上一紅,"師兄都知道了。"
    墨長風提起筆,"我知道什麼?不過是從你舉止中猜的。原本我只猜到三成,看你的反應,倒猜到七成了。"他行雲流水般寫下"別"字,說道:"辰瑤女王既然有意于你,為何不委身下嫁?難道我們先元公子還配不上她麼?"
    子微先元慢慢道:"不知怎麼,她猜出了我的身份。看她的舉動,是只要借嗣,不會嫁人。"
    墨長風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子微先元告辭離開,走到門邊忽然回過頭,"如果她要殺我,我該怎麼辦?"
    墨長風寫完最後的"院"字,提起筆仔細審視,"依你和銀翼侯的交情,未必如此。若有人一意孤行,也不能坐以待斃--就由雲池宗先把消息散佈出去吧。"
    子微先元如醍醐灌頂,這樣一來,他若不明不白地死去,反而坐實了謠言,他心悅誠服地拱手道:"多謝師兄。"
    墨長風道:"回去時最好能往淮右一行,淮右公姬衷與天子同宗,能與淮右結盟,最好不過。"
    32
    從夷南北行,穿過榕甌與澤貊之間的荒原,就抵達了淮右。這段路半林半水,崎嶇異常。商旅往往從瑤湖向北,經過澤貊的浮都,由水路通行。
    依照墨長風的吩咐,子微先元特意在城內停留一天,去拜見淮右的國君。
    准右是南荒最小的諸侯,城中居民不過萬余,城高不及丈許,完全是象徵性築一道牆,城中兵士僅一千餘人,不及百師偏師一旅之眾。但依據宗族譜系,淮右諸侯卻是天子的叔父分封于此,有著南荒最顯赫的國公爵位。要知道百越等國雖然稱王,但都是僭號,入覲天子時仍只能以侯爵自稱,列在淮右之後。所以淮右城池雖小,卻有一座頗具規模的宮殿,是當年天子親自派人興建,歷經數百年風雨,依然氣勢崢嶸。
    遞上銀翼侯引薦的信節,內侍隨即開啟宮門,引子微先元入宮。淮右的宮殿頗為龐大,主殿設有兩層階陛,嚴格遵照公侯的儀制。殿宇的柱石雖然古舊,但都是上佳的材質。
    子微先元邊走邊道:"百越的封君王族,向來都只在下午會客,若是晨間拜會,門者都辭以主人未醒。沒想到淮右公身為一國之君,卻如此勤政。"
    內侍面露尷尬,不言聲地引他來到一座巍峨的宮殿前。
    踏入殿中,光線立刻暗了下來宮殿四周張著厚厚的錦幕,數十尊珊瑚狀的燈燭已經燒殘,散發出幽幽的微光,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香氣。
    一個疲憊的聲音響起,"什麼時辰了?"
    內侍道:"巳時了,再有一刻就該午時了。"
    "哦……"
    殿內擺著一張寬如床榻的寶座,淮右公姬衷靠在軟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坐吧。"
    內侍鋪開一張錦席,隨即退開。
    出乎子微先元的意料,這位公爵很年輕,年紀未及三十,但他的神情卻像一個遲暮的老人,疲憊而厭倦。
    "你是雲池宗的?"
    "子微先元見過陛下。"
    姬衷擺了擺手,"寡人只是公爵,不要稱陛下。唔,你很年輕,多大年紀了?"
    子微先元道:"未及弱冠。"
    "哦,比寡人小了五歲。"姬衷忽然來了興致,"這是寡人新納的姬妾,你看怎麼樣?"
    他隨手拉開薄衾,衾下是一具白光光的肉體,那少女伏在懿公身邊,顯露出臀部渾圓的曲線,睡得正熟。
    子微先元瞠目結舌,他這才注意到殿內散落食皿酒具,到處杯盤狼藉。十幾名年輕的舞姬偎依在地上,依柱而睡,身邊扔著各種樂器。原來這位淮右公不是勤政晨起,而是玩樂了一夜,此時還沒有入睡。
    殿內的脂粉膩香讓子微先元有些呼吸不暢,他性子本來溫和,不像祭彤那樣性烈如火,也不像鸛辛那樣固執,到哪裡都能隨遇而安。但這會兒再也坐不住了,他拂袖而起,拱手道:"先元誤會了。告辭。"
    姬衷也不挽留,他愛戀地撫摸著姬妾柔嫩的皮膚,等子微先元走到殿門處,才不經意地說道:"公子誤會了什麼?"
    子微先元霍然轉身,"淮右危若累卵,主君莫非不知?"
    姬衷淡淡道:"危在何處?"
    "如今梟王吞併盧依、碧月,兵指夷南,一旦夷南失守,旦夕即至淮右城下。
    主君乃天子宗室,貴為公爵,位列南荒之長,卻不思進取,甘為臣下,先元為主君惋惜。"
    姬衷撫掌笑道:"不思進取--說得好!以公子之見,寡人該如何進取?是不是樹天子之旗,拒百越蠻夷於城外,思振作,行仁義,以德行遍服諸侯呢?"
    姬衷大笑道:"可惜,淮右不過一城之地,民不及十萬,卒不過千餘,寡人若勵精圖志,第一個就觸了百越的大忌,百越披甲之士不啻百萬,輕輕一推,這淮右城就化為齏粉,請公子垂教,待百越虎狼之師兵臨城下,寡人是該肉袒請降,還是以死殉國呢?"
    子微先元像不認識般看著這位元如同換了一個人,侃侃而言的年輕諸侯,良久才道:"若主君與夷南等國結盟,未必就等百越之師圍城。"
    "錯了。"姬衷一揮手,"那寡人就該與姑胥、酈渚結盟。它們在北,可以為我擋住百越。若是夷南--銀翼侯脾氣雖然暴燥了些,心地卻不壞,但銀翼侯終非一國之君。況且淮右在北,夷南在南,是我替夷南擋住了百越。如請夷南之師入城,"姬衷一笑,"前門拒虎,後門入狼。既然都是寄人籬下,寡人又何必改投門庭呢?"
    他解下頭上的高冠,隨手扔到角落裡,"公子的心意寡人已經知道了。淮右危若累卵,公子說得不錯。寡人縱情聲色,不圖進取,還能保全社稷宗廟,讓淮右再苟延殘喘幾日。如照公子所言,就是將石頭置於雞卵之上,徒然讓淮右滅亡得更快些罷了。"
    姬衷舉起酒觴,一氣飲完,灑然道:"公子以為呢?"
    子微先元沉默移時,苦笑道:"我被主君說服了。"
    姬衷長歎一聲,"公子都被寡人說服,看來真的是沒辦法了。"
    子微先元作最後一次努力,"主君如此遠見卓識,何以自屈於蠻夷,說到底,主君終究是天子宗親,身份尊貴。"
    姬衷盯著他看了半晌,"公子可知道,我淮右一向行王室禮制,一妻九滕。
    國君娶妻,諸侯都遣女陪嫁。寡人之母乃北地大國愛女,顯赫非常。但嫁來一月,便受命入覲,被留于百越王宮一年之久,回來就有了寡人。因此寡人娶親,先將親妹嫁入百越。"姬衷淡淡道:"以公子所見,寡人是不是很可笑呢?"
    子微先元一揖到地,"在下無言以對。"
    姬衷道:"寡人不妨對公子直言,若諸侯結成的聯盟真能超乎百越之上,寡人便會加入。淮右既然是羊,自然要跟一頭最強的狼。希望公子不要讓寡人失望。"
    "先元多謝主君。"
    姬衷長籲了一口氣,懶洋洋靠在椅上,持觴道:"只顧著說閒話,誤了正事。
    今夜已晚,公子下次來,一定要看看淮右的歌舞。靡靡之音,窈窕之姿,歌如清竹,舞如天魔,令人樂而忘憂……"
    說著他沉沉睡去,手指一松,酒觴掉在了地毯上。
    子微先元悵然離開淮右,一路上悶悶不樂。鶴舞卻是興高采烈,過了淮右,四人紮了條木筏,沿江北上,行程輕鬆了許多。鶴舞脫了鞋襪,把雙足浸在水中,拍水取樂,悠然自得。
    "瞧,那是什麼?"鶴舞指著上游說道。
    遠處的江水中現出一條墨線,越來越粗,像洶湧的黑潮翻滾而來。
    鸛辛看了一眼,急忙起身,"是鯪魚群,快靠岸!"
    鶴舞不樂意地說道:"魚群怎麼了?這麼多魚聚在一起,我還沒見過呢,讓我看看。"
    鸛辛道:"現在是鯪魚入海的季節,連綿十幾裡都是鯪魚,它們遊過來,會把筏子撞翻,"正說著魚群已經到了跟前,那些鯪魚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數目難以計量,黑色的魚鰭像旗幟一樣佔據了整個江面,不停翻滾湧動,一眼望不到盡頭。
    一時間水面被魚鰭完全擠滿,彷佛一條流動著鯪魚的大江。鯪魚有力的背鰭撞動著木筏,不時將乘載了四個人的筏身頂起。
    "它會不會咬人?"鶴舞興奮地說著。她在筏子上跳來跳去,保持著木筏的平衡,一邊試探著想腳伸到水裡,去踩那些鯪魚。
    鸛辛艱難地撐著筏子往岸邊劃去,一邊說道:"你要被它們卷走,我們就只能到海裡撈你了。"
    鶴舞皺了皺鼻子,"我才不信呢。"
    祭彤用力蹬著筏身,"別怕,筏子是我紮的。結實著呢,保證翻不了。"
    木筏猛然被魚群頂起,一頭飛向天空,接著"卡嚓"一聲,從中斷成兩半。
    "祭彤!你紮得什麼破筏子!"鶴舞嬌嗔著飛起,俯身去拿她的鞋襪。誰知散開的木頭一滾,她的鞋襪和包裹都掉進水裡,隨即被魚群卷走。
    鸛辛眼明手快,一點竹篙,用足尖挑起裝著木簡的行李踢到岸上,然後在木頭上一借力,用竹篙去挑鶴舞的包裹。但魚群速度極快,竹篙剛一伸出,包裹已經被卷出數丈,在魚群裡打了個滾,就消失無蹤。
    祭彤搶起剩下的行李抱在懷裡,站在一根被魚群撞得亂轉的木頭上,身體東搖西歪,還不忘了說:"我筏子本來紮得好好的,是不是你又長胖了?"
    "胡說!快把我的包裹撿回來!我的衣服、梳子還有小鏡子都在裡面!"鶴舞急得快要哭出來。
    祭彤抱著行李敷衍地朝兩邊看看,然後聳了聳肩,"找不到了。"
    鶴舞大吼道:"那我怎麼辦?"
    祭彤道:"誰讓你圖好玩脫了鞋襪,這下只有光著腳走路了。"
    鶴舞飛過來,狠狠在他背上踩了一腳,"我讓你背我!"
    祭彤"啊"的一聲,差點跌進水裡。
    鸛辛忽然道:"師叔呢?"
    祭彤和鶴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往兩邊看去。寬闊的江面上滿是翻滾的魚鰭,散成碎片的木筏被捲入魚群,不一會兒就失去了蹤影。
    早晨祭彤烤的魚,子微先元一個人就吃了三條,然後說吃得太飽,他老人家要睡覺,讓鸛辛照看筏子。木筏斷開的一刻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他,難道是睡著了掉進水裡?
    祭彤小聲道:"不會被魚吃了吧?"
    "子--微--先--元!"鶴舞大聲喊著,江中毫無動靜。
    鯪魚源源不絕地湧來,就是要下水救人,也只能等魚群過去。惶急間,遠處突然浮出一隻包裹,接著一隻人頭小心翼翼地露出來,慘叫道:"救命啊……"
    "我正在睡覺,夢到一群高手圍著我一個拚命打。我就拚命挨,打死也不睜眼。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一睜眼,發現好多好多魚。"子微先元心有餘悸地說道:"這幫孫子太厲害了,撞得我渾身都是青的。幸好讓我摸到一個包裹,才把臉給遮上了。"
    他揚起臉,左右扭著,擔心地說:"有沒有受傷?"
    祭彤認真地點了點頭,鶴舞和鸛辛也點頭說:"沒事,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子微先元摸著黑青的眼圈,寬慰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這裡被撞青了呢。哈哈……幸好有那只包裹,我嚇得鼻涕都流出來了也沒敢鬆手。這包裹是誰的?"
    鶴舞沉下臉,一把搶過包裹,然後驚呼一聲,"我的鞋子呢?"
    "那是鞋子嗎?"子微先元訝道:"那些傢伙咬我的手指,我就從裡面摸了件東西套在手上……"
    鶴舞氣急敗壞地吼道:"現在呢?"
    子微先元無辜地攤開手,"我好不容易爬出來,找不到了。太小了,只能套三個手指……"
    "這麼多啊!"鶴舞驚歎道。
    龐大的鯪魚群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才過完,江水漸漸恢復了平靜。
    鸛辛道:"到了入海的地方,所有的鯪魚群聚在一處,會有數百里寬。它們在深海尋找食物,明年三月再溯流而上,回到大江上游產卵。每年都要來回一次。"
    "像是會游泳的大雁呢。不過大雁是從北到南,鯪魚是從西到東。"鶴舞隨手摘了朵野花,除去葉子簪在發上,偏過頭對祭彤說:"好看嗎?"
    "不好看。"
    鶴舞哼了一聲,"是沒有你那兩個妖精好看吧。"
    祭彤尷尬地說道:"別胡說。"
    這次在夷南,離族重新調派了人手照顧祭彤,其中有兩名美姬,說是奉離族長老之命服侍少主的飲食起居,讓祭彤頭大如鬥,離開夷南時很費了一番工夫才甩開她們。讓鶴舞一說,祭彤又覺得頭痛起來。
    子微先元咳嗽著說道:"鶴公主,不要再踢了,師叔都喘不過氣來了。"
    鶴舞狠狠踢了一腳,作為回答。她側身坐在子微先元的肩上,兩隻白如霜雪的纖足在他胸前一晃一晃,宛如一對晶瑩的玉墜。
    "鶴公主,你還要坐多久?"
    "誰讓你把我的鞋子弄丟了?"鶴舞大度地說道:"我也不為難你,只要把我背到能買鞋子的地方就行。還有,我只穿酈渚的雲絲履哦。"
    "那我不是至少要把你背到姑胥嗎?"
    鶴舞笑咪咪道:"你說呢?"
    "不走了。我要歇一會兒!"子微先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嚷道:"鸛辛,給我燒條魚吃。"
    鸛辛還背著那條長長的竹篙,十幾條肥大的鯪魚被竹篙貫鰓而過,在篙上排成一列,足夠他們兩天食用。
    鸛辛把竹篙插在地上,取下兩條鯪魚,用小刀刮去鱗片,在江中剖洗乾淨。
    渠受人擅長漁獵,鸛辛從小就在山澤間捕魚獵鳥,手法純熟俐落。
    這邊祭彤已經生起火,從香椿樹上折下樹枝,剝了樹皮,作成烤魚的木叉。
    鸛辛洗好魚,把乾淨的香椿枝從魚嘴穿過,再用細枝撐開魚腹,架在火上燒烤。
    那鯪魚有五斤多重,肥美異常,在火上一燒,誘人的香氣頓時撲鼻而來,令人食指大動。他們幾人雖然笑鬧無禁,相處無間,但還恪守長幼之儀。一時鯪魚烤好,鸛辛先取了一條,遞給子微先元。子微先元把魚分成兩份,最好一份遞給鶴舞,自己拿起魚尾一陣狼吞虎嚥。
    "味道不錯!再有些香韭就更可口了。"子微先元用魚刺剔著牙,不無遺憾地說道。
    鶴舞正要開口,忽然"咯"的一聲脆響。
    子微先元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從腰間提起一根朱絲,絲上的玉佩已經裂為數塊,只剩下一小塊懸在朱絲上。
    子微先元緩緩道:"墨師兄傳訊,夷南遇襲。"
    33
    淒厲的號角聲劃破夕陽。夷南武士們第一次目睹了梟軍兇悍的身影。沒有任何徵兆,披著黑色犀甲的梟武士就像烏雲一般從天際飛來,徑直越過城牆,朝宮城湧去。但到宮城附近,趁夷南軍匆忙調動時,梟武士突然轉向,直撲長堤。
    梟武士的鐵弓輕易射潰了長堤上的守軍,經過短暫而又殘酷的搏殺,迅速佔據了長堤盡頭的高臺。銀翼侯曾在這裡指揮夷南武士力戰百越水師,現在卻被兇惡的巨梟覆蓋。夷南軍倉促的反擊被一名身材畸形的武士擊退,他佝僂著腰背,烏黑的石矛呼嘯著撕碎夷南武士的甲冑、肢體,無人能懾其鋒芒。
    梟武士什伍為組,輪番飛起,射殺周圍船隻的舟手。他們居高臨下,弓矢強勁,不多時就將散落的舟船清剿一空,封鎖了湖灣進入瑤湖的出口。
    梟軍沒有立刻攻城,給了夷南軍喘息的機會。他們調集了最強的弓手守住城池和宮牆高處,然後抽調最精銳的武士,準備反擊。
    與他們想像中峭魃君虞漫山遍野的魔軍不同,梟武士的數量並不多,總計不過千餘。但他們跨梟而行,來去如風,無論水面、陸地還是天空都無法對他們構成阻礙,使圍殲梟軍成為一個根本無法實現的幻想。
    奇怪的是,梟軍佔據了高臺之後,除了封鎖湖灣,並沒有太多舉動。甚至沒有利用他們無與倫比的飛翔優勢,對夷南軍進行俯襲。
    夕陽沒入山巒,大地逐漸被黑暗籠罩。夷南的軍官大聲下令,號角聲不時響起,數以千計的火炬從城中四處湧至長堤。經過與百越一役之後,夷南可以上陣的武士不足萬余,折損超過三成。
    戰鼓聲音響起,夷南軍組成密集陣勢,形成一個正面寬有百人,縱深五十丈的龐大戰陣,緩緩朝梟軍壓去。戰陣第一排是盾手,他們背負長矛,身前的巨盾以硬木製成,外麵包著厚銅,高度從頸下一直垂到腳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在南荒,夷南是唯一採取百越戰陣的大國。其它澤貊、榕甌、獠人的武士,大都沒有盾手、矛手、弓手的嚴格區分。夷南嚴密的戰陣,有效阻擋了梟武士的鐵弓,緩慢卻毫不停頓地逼近高臺。一旦夷南軍重新佔據長堤,梟武士只能退入湖中。那些夜梟雖然兇悍,但很難長時間不加休息地飛行作戰。一個必要的落足地,對梟軍來說尤為重要。也許夷南軍可以利用這一點逼退梟軍。
    一頭夜梟從高臺上展開雙翼,兇狠地飛撲過來。離夷南軍還有十餘丈,梟背上佝僂的武士雙足一蹬,身體彎曲得像一顆蝦球,翻滾著撞上盾牆。
    "篷"的一聲震響,專魚弓起的背脊狠狠撞在兩隻木盾之間,接著身體一橫,石矛墨線般飛出,從一名夷南武士頸後穿過,帶出一篷血雨。
    專魚怪吼一聲,石矛車輪般翻滾舞動,他身材佝僂,下巴幾乎彎到膝蓋,就像爬在地上一樣可笑,但他手中的石矛卻兇狠異常,如同慘毒的蜂刺狠狠從夷南武士的腰腹、胯下、大腿穿過。
    持盾的武士濺血跌開,後面的矛手圍逼過來,結成槍陣。那名佝僂的武士將石矛負在彎曲的駝背上,雙手舞動猶如車輪。黑曜石製成的矛頭鋒利無比,輕易就斬斷了矛手的兵器,接著撕開他們的皮甲,劃開血肉。
    夷南武士的戰陣被破開一個缺口,中間一片混亂。忽然圍攻的矛手讓開一道縫隙,白色的戰馬怒龍般躍出,一柄七尺長刀卷起狂飆直劈下來。
    專魚雙手持矛,怪叫著架住長刀,格的一聲,矛柄被長刀劈開,刀風所及,將專魚背上厚厚的犀甲劃出一道長痕。
    刀鋒及體的剎那,專魚就地滾開,他單膝跪地,身上沾滿灰土和血跡,握著斷矛插在地中,沉重地喘著粗氣。
    銀翼侯橫刀跨在馬上,花白的山羊胡根根翹起,他銀盔銀甲,身材雖然乾瘦,卻氣勢淩人,火光中如同天神。
    銀翼侯這一刀傷了專魚的氣脈,他調息良久,才嘶啞著喉嚨道:"梟王座下先鋒專魚,見過翼侯爺!"
    銀翼侯中氣十足地喝道:"梟王何在!敢與老夫陣前一戰麼!"聲音滾滾傳來。
    黑暗中,一雙血紅的眼睛驀然張開。
    辰瑤纖柔的手指在絲綢上撫過,"這是紅色的,有火的熱度。取件素淨的來。"
    "是。"
    黑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細碎聲音。這些不需要光線的侍女像在白晝中一樣,給女王更換過衣裳,然後躬身退出。
    辰瑤解開衣帶,小心地重新結好,免得壓迫到腹部。她癸水已遲了半月,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已經懷上了身孕。
    當初辰瑤並沒有告訴子微先元實情。辰瑤可以嫁給任何一個人,但絕不會嫁給他。作為夷南的女王,辰瑤不可能嫁給一個註定不會停留的浪子。她最好的選擇就是隱藏孩子生父的真實身份,托稱於神明的賜示。辰瑤相信,一切質疑都會隨著王子誕生消失,因為這個孩子降生時,將會有九種異狀。
    與子微先元猜測的不同,辰瑤並不想殺死他。但辰瑤也不希望秘密會被人洩漏。辰瑤給他安置了一個合適的去處,那裡飲食酒具,歌舞樂器應有盡有,一切都依照君主的禮制,只少了一樣:光線。
    子微先元知道辰瑤想要的是什麼,他並不吝嗇。不過讓他居住在夷南先王埋骨的冥宮,終生不見天日,縱然有辰瑤悉心陪伴,他也絕不願意。因為他的血脈註定他將夭幻於九天之上,不會被任何事物束縛。
    一聲淒厲的慘叫透過腳下的磚石,隱隱傳來。辰瑤厭惡地皺起眉頭。該來的終究會來,縱然厭惡也沒有辦法。
    "來人!"辰瑤喚來侍女。
    空氣越來越潮濕,衣衫像浸了水,濕漉漉貼在身上,令人呼吸不暢。
    一名身材健碩的光頭武士拿起烙鐵,按在妖物的身體上。那只面目妖異的人形鳥尖聲啼叫,雪白高聳的右乳戰慄地抖動著,左乳卻幾乎被烙鐵烙平,留下斑駁的紫黑色烙痕。她雙翼穿在鋒利的鉤尖上,額間的豎目滴下烏黑的血珠,鳥狀的尖喙發出嘎嘎地怪叫。
    辰瑤挽著手,嬌美的身影在黑暗中只顯出一個淡淡的影子。冥宮唯一的光源來自于武士旁邊的火爐,暗紅的炭火微微晃動,映出妖物身下蠕動的蟲體。
    武士兩隻眼珠一片混濁,瞽目上兩道濃眉連成濃墨的一字,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張開巨掌,抓住妖物的腰肢,一手拿起烙鐵,將燒紅的三角狀鐵塊準確地按到妖物臀間。
    芹蟬張開尖長的鳥喙,臀間升起一團白霧,散發出皮肉焦糊的味道。
    "主人!主人!"芹蟬嘶聲怪叫,慘白的臀部在烙鐵下劇烈地抽動著。
    瞽目的光頭武士把冷卻的烙鐵放回爐內,重新燒得通紅,然後按在妖物女性的下體間,緩緩捅入。
    芹蟬細長的血舌從鳥嘴中伸出,喉中格格作響,掛在鉤尖上的肉翼吃力地扭動著,就像撕爛的船帆。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波動,彷佛一片濕濕的液體浸入冥宮。那名瞽目武士正要拔出烙鐵,身體忽然一僵,接著光頭現出一條血線,整具身體像被刀劈般分成兩半。
    辰瑤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血腥味,卻沒有聽到濺血的聲音,因為那名瞽目武士沒有淌出一滴血,彷佛在他倒下之前,體內所有的血液就被吸幹了。
    一個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緩緩浮現,他霍然睜開眼睛,"女人!你身上有蛇的味道!"
    辰瑤挑起眉角,"梟王麼?終於把你喚來了。"
    看不到任何影跡,芹蟬翼尖的鐵鉤忽然斷開。她跌落下來,用肉翼掩住傷痕累累的肉體,嘶聲道:"主人!主人!"
    辰瑤嫣然一笑,"梟王的銅鼓呢?不是要讓我在上面刻下名字,交出金杖玉牒麼?"
    峭魃君虞似乎沒有聽到辰瑤的話語,他踏在芹蟬背上,用沙啞而低沉地聲音說道:"是你在呼喚我嗎?卑賤的邪烏。"
    那些蠕動的鬼蛹似乎嗅到空氣中不祥的氣息,身體變得細小如蠶,匍匐在銀圈中央。芹蟬嘶聲道:"主人!殺了她!她是個瞎子!不!不要殺她!我要把她囚禁起來!"
    峭魃君虞像踢一隻骯髒的老鼠一樣把她踢開,咆哮道:"我的奴隸,你會滿意的!"
    辰瑤女王揚起皓腕,玉指緩緩抬起。潮濕的空氣彷佛突然被弓弦繃緊,充滿了濃重的殺機。
    辰瑤纖指一彈,數百枝勁箭猛然撕開空氣,朝峭魃君虞射去。
    三百名精選的甲士半跪在洞穴四周,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嫺熟地將羽箭扣在弦上,指向黑暗中的目標。
    一抹腥紅從峭魃君虞粗壯的手腕躍出,疾射的利箭彷佛被空氣中無形的力量阻擋,尾羽如同浸入殷紅的鮮血,變得潮濕而沉重。足以百步之外洞穿三層木板的利箭,在短短幾步的距離內就耗盡了力量,紛紛跌落。
    辰瑤女王終於色變。與峭魃君虞交過手的並不多,她卻遇到過兩個,鳳清菊和子微先元。依照他們的描述,辰瑤推測峭魃君虞的實力還在巫羽之下。得知梟軍飛抵夷南,她立即通過芹蟬將梟王引入冥宮。整座冥宮只有爐火勉強照明,她一身素衣吸引峭魃君虞的目光,卻在黑暗中伏下三百甲士。
    作為先王埋骨的禁地,這三百名甲士進入冥宮,就意味著他們不會再離開。
    這一次辰瑤女王已經下了必殺的決心,不惜犧牲三百最精銳的甲士,也要一舉擊殺峭魃君虞。
    這樣的佈置可以說萬無一失,但辰瑤沒有想到的是,眼前的峭魃君虞像換了一個人般,強大得難以測度。她無法看到峭魃君虞血紅的眼睛,卻感覺到面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就像面對著一柄妖如厲鬼的彎刀。
    辰瑤女王當機立斷,喝道:"滅火!"
    這一次所有的利箭都瞄向洞穴中唯一的光源,火爐"篷"的一聲,被利箭射得粉碎。熾熱的炭火傾到滿地,滾出一片火星,然後逐一熄滅。
    一條頎長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中,她四肢著地,悄無聲息從洞穴上方躍下,動作輕盈而又敏捷。她縱身撲到一名甲士背上,不等那名甲士動作,兩對尖長的獠牙就刺穿了他的脖頸。
    那些甲士都是夷南軍中最精銳的武士,長期的暗夜練習,使他們的聽覺、觸覺、嗅覺遠超常人。幾乎是同伴的鮮血剛剛濺出,旁邊的甲士就立刻扭過頭。
    透過炭火將熄的微光,能看到一具豔麗的身體,她身體豐滿而白皙,長髮挽在腦後,她雙手按在石上,手臂和大腿外側覆蓋著雪白的皮毛,優美的雙肩向上隆起,光潔的玉背優雅地弓俯著,曲線曼妙動人。一道雪白毫毛沿著脊柱的凹處一直延伸到腰際,然後沒入豐翹的雪臀,與臀後一條雪白的豹尾連為一體。她潔白的肉體豐滿而矯健,長長的豹尾在臀後來回甩動,就像一頭妖異而媚豔的雌豹。
    那名甲士剛舉起弓,雌豹輕盈地一縱,鋒利的雙爪像利刃般撕開他的胸甲,刺穿了他的心臟。鮮血噴湧而出,濺在雌豹面孔上。她抬起臉,那張姣豔的玉臉豔光四射,明豔不可方物,只是那對明眸中充滿了野獸般的怨毒,令人望之心悸。
    她伸出紅嫩的舌頭,舔舐著唇上的血跡,嬌美的紅唇間,兩對尖長的獠牙宛如雪亮的尖刀。
    甲士們拋下弓矢,撿起身邊的長矛,朝她刺去。那頭雌豹身體修長,肌膚潔白如雪,卻堅韌無比。長矛刺在上面,便即滑開,甚至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她輕輕一縱,就越過兩丈的距離,爪牙齊施,頃刻間搏殺了三名夷南武士,然後肥美的雪臀一扭,彎長的豹尾彷佛一條銀鞭,抽在兩名甲士胸前,兩人頓時噴血倒地。
    雌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那對豐碩的乳球。脹成球狀的雙乳渾圓而巨碩,為了防止它們在戰鬥中抖動,雌豹的主人用兩隻碩大的銅環束住她的乳頭,再用鐵鍊相接,掛在她頸中。隨著雌豹的跳躍,那兩隻豐膩的乳球在鐵鍊間沉甸甸跳動著,發出鐵器相撞的碎響。兩隻又紅又大的乳頭從銅環中翹出,不時淌出濃白的黏汁。
    雌豹此時離辰瑤還遠,她無法感知到這個突然出現的敵人是誰,但她身上的氣息與巫羽截然不同,在她身上,混雜著野性、淫蕩、怨毒、血腥、死亡……種種令人憎惡的氣息,還有猛獸的腥臊味道。
    辰瑤女王擎出金杖,揚手刺在地上。一陣肅殺的氣流席地卷過,散落的炭火一閃便被盡數撲滅,整座冥宮沉浸在徹底的黑暗中。
    瀕死的慘叫聲不時響起,將黑暗染上血腥的色澤,變得更加濃重可怖。
    一名甲士沉著地拉開強弓,在同伴慘叫聲響起的同時,利箭脫弦而出,憑藉手指和身體的感覺,射向目標。長箭消失在不可知的黑暗中,沒有碰撞到石壁的聲響。緊接著他抓起石矛,虎躍而起,朝箭矢消失處刺去。
    胸口的皮甲微微一動,隨即綻裂,刀鋒般銳利的尖爪沒入他的胸膛,穿過肋骨,切斷了他的心脈。他知道弓弦聲會暴露自己的位置,卻沒想到那頭雌豹的動作會如此迅捷。
    箭矢"嗒"的落在地上,並沒有射透雌豹的皮膚。她在空中優雅地一旋身,從那名甲士頭頂橫掠而過。那雙碩大的乳球重重撞在甲士的頭盔上,發出沉悶的肉響。七支利箭從不同角度射來,有兩支射中了已死的甲士,兩支擦身而過,另外三支分別射中了她的肩頭、乳側和豐臀。
    如果夷南武士是用黑曜石製成箭頭,這幾箭至少有一支會射入她的肉體,但不夠鋒利的鐵箭頭只射入她乳肉寸許,就被彈出。
    雌豹縱身一躍,潮濕的氣流掠過她赤裸的胴體,那名甲士剛濺出的鮮血噴在她大腿內側,帶來一片濕滑而溫熱的黏意。無比的怨毒和憎恨充塞在雌豹胸間,她猛一扭身,長長的豹尾掠過黑暗,準確地套在一名甲士頸中。接著雙爪齊出,從那名甲士胸口一直切到腹下,然後撲到他身上,將腫漲的乳球擠到他寬長的傷口中,用肥碩的乳肉狠狠擠壓著他濕熱的臟器,感受著他瀕死的抽搐。
    她太沉迷於這種殘忍的樂趣,忽略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足以引來敏感的獵手。
    金杖無聲地劃破黑暗,落在雌豹腰臀相接的部位。辰瑤催動金杖的力量,即使是一頭巨犀被這力能開石的一杖擊中,也會折斷。
    34
    出乎辰瑤的意料,金杖擊中的部位沒有絲毫硬度,這頭兇悍的雌豹身體柔軟得彷佛沒有骨骼,在金杖的重擊下,她的腰椎、胯骨、骨盆,連同大腿的骨骼都奇異地彎曲下去,豐翹的雪臀被壓得幾乎挨到地面,本該堅硬的骨骼居然和她豐腴的肉體一樣堅韌而富有彈性。
    雌豹痛得厲吼一聲,她腰臀還壓在杖下,身體卻不可思議地彎折過來,揚首咬向辰瑤的手臂。
    "嗤"的一聲,辰瑤的衣袖被雌豹扯下半幅。她臨危不亂,側身避開雌豹的獠牙,手裡的金杖一松,雌豹的腰臀就像一隻柔韌的大肉團,瞬間彈回原狀。
    一股腥膩的氣息撲鼻而來,辰瑤杖尾一挑,正刺在雌豹雙乳之間的鐵鍊上,將她胸骨刺得凹陷下去,準確得令人難以置信。
    鐵鍊深深勒入乳肉,彷佛要將兩隻乳球從中切開。雌豹負痛地向後退去,兩團豐膩的乳肉抖動著沉甸甸撞在一起,傳來鐵鍊和肉體碰撞的聲響。
    這一切都是黑暗中短暫的一刻發生,當雌豹收斂身形,一切隨即重歸平靜。
    每個人眼前都是濃黑一片,所有的形狀、動作、顏色都被黑暗吞沒,看不到絲毫影痕。
    在這樣的黑暗,唯一能如魚得水的只有辰瑤。她不需要眼睛,就清楚地知道那頭雌豹躲在她身前丈許的岩石背後,腳掌踩著地面,身體微微後傾,豹尾昂起,兩爪攀住潮濕的岩石,沾滿鮮血的乳球緩緩起伏,身體就像一張繃緊的彎弓,隨時都可能暴起傷人。
    辰瑤忽然做了一個動作,她翹起尾指,在杖尖一按,然後用鮮血在杖身上畫了一個奇異的符文。
    雌豹在黑暗中緩慢地調息著,用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丈許外辰瑤的心跳聲。她雙足一蹬,頎長的身體猛然躍起,猶如脫弦的利箭朝目標撲去。
    身體還在半空,一個粗圓的物體毫無徵兆地橫掠過來,重重打在雌豹的頭肩上,隨即一彎,纏住她的頭頸。接著一張巨口吞住她並在一起的纖足,牙齒一合已經咬住了她的膝蓋。
    雌豹身體停在半空,雙腿被尖利的牙齒咬住,無法掙脫。一條冰涼的長舌沿著她的腿縫向上卷去,那只巨大的口腔內,長著兩排倒生的利齒,它卡住雌豹的腳踝,喉嚨一縮一伸,已經吞下她半截身體,兩隻尖利的獠牙咬住她豐隆的臀肉,將她肥白的大屁股吞下一半。
    冰涼的長舌劃過臀溝,能清楚感覺到舌尖分成兩股,竟是一條粗如水桶的大蛇。頃刻間,大蛇已吞到雌豹腰部,雌豹兩爪按住蛇口,拚命掙動,白皙的肉體在蛇齒間逐漸拉長。
    辰瑤舉起金杖的同時,從神柱延伸到冥宮的數十條銀蛇昂起頭,在黑暗中緩緩浮動。在她的召喚下,棲居於神柱中力量漸次蘇醒,來拱衛辰氏最後的血脈。
    "這就是容蛇神杖嗎?"一個鐵器磨擦般低啞的聲音說道。
    一道紅光亮起,濃烈的血腥氣猛然迸發出來,空氣中彷佛剎那間浸滿了鮮血。
    紅光中,一條長及三丈的大蛇盤踞在洞穴中,它昂起身,碩大的蛇首上豎著一根尺許長的彎角,顏色金黃。一頭豔麗的雌豹被它吞在口中,冰涼的蛇舌從她乳間穿過,那對被鐵鍊束緊的大乳鼓脹欲裂。她肌膚豐腴而雪白,上面隱隱透出雲狀的紋路,有如豹紋。
    鬼月之刀出現的同時,還倖存的百餘名甲士同時濺出鮮血,像被無形的長刀劈開,殘缺的肢體四處紛飛,再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接著血紅的光芒閃過,一條昂起的蛇頭被齊頸斬斷,在岩石上扭動片刻,然後漸漸停止,呈現出金屬的銀灰色。
    峭魃君虞張開手,一柄血紅的彎刀靜靜躺在掌中,猶如一彎血腥的新月。
    從神柱末端延伸出來的銀蛇閉上口,鱗片上彷佛淋滿血跡,痛苦地低垂下來。
    峭魃君虞舉起彎刀,像驕傲的神祇緩步而行,將蛇頭一一斬斷。當他走到最大的銀蛇旁,代表大武辰丁的銀蛇突然裂開,從中射出一條赤紅的小蛇。
    峭魃君虞手一緊,抓住赤紅的蛇魄,然後張口咬斷蛇頭,連皮帶骨將它吞食乾淨。
    遠處的辰瑤噴出一口鮮血,軟軟倒在冰冷的神柱上。
    "小蛇女!"峭魃君虞冷漠的聲音響起,"你父祖沒有告訴你獲得蛇神力量的秘訣?"他抬起手,辰瑤像一片落葉被狂風卷起,落到他掌中,"還是辰氏的男子都已經死絕了?"
    辰瑤臉色慘白,唇角溢出的鮮血一片冰涼。
    "可笑的瞽女,你每天接觸兩個時辰的陽光來保持體溫,卻不知道它會損耗你的力量。你費盡心力找到最適合的精血,卻不知道要避免血液凍僵,最好的方法是像蛇後一樣濫交!看你召喚出的容蛇--連一隻沒有骨骼的牝奴都吞不下!"
    峭魃君虞咆哮道:"邪烏!殺了它!"
    辰瑤瞪大失明的美目,尖叫道:"不!"
    一直伏在地上的芹蟬掙扎著撐起身體,尖長的鳥喙重重啄在容蛇的七寸上。
    在鬼月之刀的壓迫下,容蛇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它長大的身體蜷曲起來,隨著邪烏的啄擊越來越小,一面將吞入腹內的雌豹軀體一點一點嘔出。
    邪烏和雌豹圍著重傷的容蛇,殘忍地撕扯啄食,容蛇鱗甲紛飛,肢體破碎,冰冷的蛇血四處飛濺。
    鬼蛹撞碎了銀圈,黑色的火焰猛然升起。周圍的銀蛇大部蛇首已被斬掉,銀色的蛇頭落在洞穴的岩石上,寶石製成的蛇眼滾落出來,只留下空洞的眼窩。
    辰瑤身體越來越冷,先祖的蛇魄被魔王吞下,容蛇被邪烏啄食,就像吞食著她的血肉。她勉強伸出手,嘶聲道:"不要……"
    鬼月之刀再一次落下,又一條銀白的蛇首應手斷折,沉重地掉在地上。
    辰瑤臉色慘白,咯血道:"請不要毀掉辰氏的宗廟……"
    峭魃君虞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哀求,或者聽到也毫不在乎,那雙血紅的眼睛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冷酷得就像刀鋒。他一口氣砍掉所有的蛇頭,然後拽著女王的長髮,把她拖到那只刻滿符文的銀盤上。
    年輕的女王此時像被人吸幹了靈魂,神情木然而呆滯。那頭豔麗的雌豹爬過來,用利爪撕碎了女王的素裙,然後伏下前肢,撅起白嫩圓碩的肥臀,豹尾揚起,將滑膩的牝戶展露在主人面前。
    峭魃君虞的彎刀消失在手臂內,低啞地說道:"小蛇女,你應該像蛇一樣軟。"
    峭魃君虞握住女王細白的腳踝,手指緩緩收緊。"格"的一聲脆響,辰瑤身體猛然昂起,紅唇間發出一聲痛叫,那只纖美的足彎垂下來,踝骨已經粉碎。
    雌豹興奮地搖著豹尾,鮮紅的舌尖在唇間不住滑動。峭魃君虞像擺弄一具美麗的人形玩偶般,揉弄著女王的白嫩的玉腿。細密的骨碎聲不住響起,女王白玉般修長的美腿一點一點彎軟下來。那雙手殘忍而細緻,沒有傷及辰瑤細嫩的肌膚,卻將她的骨骼盡數震碎,雙手過處,沒有留下一塊大於米粒的碎骨。當峭魃君虞鬆開手,女王白美的玉腿像麵條一樣軟軟滑下,在銀盤上彎曲成一個奇異的弧形。
    峭魃君虞攬住女王輕柔的玉體,鮮紅的長舌從口中伸出,鑽入女王圓潤的肚臍,穿透了她的小腹,在腹腔內吸食著鮮血。辰瑤失明的眼睛木然張開,白皙的小腹蠕動著,肚臍微微鼓起,被一條粗糙的長舌洞穿,一縷殷紅的鮮血從腹上蜿蜒而下。接著那雙手臂收緊,辰瑤動人的玉體一點一點彎曲,體內發出一串骨骼碎裂的脆響。
    峭魃君虞粗糙的舌頭帶著一串鮮血從肚臍中抽出,他大笑著鬆開手,"沒有骨骼的蛇女!我來告訴你容蛇該怎樣召喚!"
    他切開手掌,握住金杖頂端的蛇首,鮮血像滾熱的岩漿澆過杖身。忽然杖尾一動,蛇尾卷起,緩緩伸長。峭魃君虞將蛇魄注入神杖,然後曲指一彈,杖首的蛇頭猛然昂起。
    鮮血滲入杖身,權杖金色盡數褪去,變成烏黑的顏色。蛇首細長的眼睛緩緩睜開一線,然後從頭顱正中冒出一點血紅,然後又是一點。與辰瑤召喚出的容蛇不同,這條容蛇有兩隻蛇角,色澤也變成鬼月之刀的腥紅。
    一個優美的身影出現在斬斷的蛇頸上,巫羽雙手收在寬大的衣袖中,面具下鮮紅的唇瓣猶如胭脂。
    "多謝鬼王。按照約定,鬼王應該沉睡了吧,等到胤都再召喚鬼王的力量。"
    峭魃君虞咆哮道:"不要讓我等得太久!"說著他魁梧的身形驀然消失。
    雌豹畏懼地收斂爪牙,豹尾垂到身下,就像一隻馴服的白貓。
    芹蟬匍匐著爬到巫羽腳邊,嘶聲道:"國師!國師!"
    巫羽審視著她傷痕累累的肉體,"辰女王好烈的手段。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她笑吟吟道:"不用擔心,她現在是你的了。"
    她揚起臉,"牝奴,去把宮裡的守衛都殺了。天亮前還有一個活的,我就剝了你的皮。"
    雌豹立即縱身躍出地宮。
    "鬼王太粗暴了,竟然擰碎了女王所有的骨頭。我本來還希望陛下與我王成親,好將夷南納入我王治下。可惜,沒有骨頭怎麼做新娘呢?"
    巫羽微笑道:"況且我王也不會娶一個失貞的女王。女王如此不自愛,居然與人偷情,難怪夷南會社稷不保。芹蟬,吞下陛下腹內的精血,這是給你的補償。"
    芹蟬搖晃著破裂的肉翼,撲到辰瑤身邊。芹蟬用翼尖的利爪扯開女王的雙腿。
    額上被刺穿的怪眼滾動著,淌下鮮血,眼中充滿了惡毒的憎恨和復仇的快意。
    辰瑤躺在巨大的銀盤上,柔軟的四肢軟軟攤開,嬌美的下體微微綻開,紅膩如脂,嬌嫩得令人不敢凝視。芹蟬尖啼一聲,伸出尖長的鳥喙,狠狠刺入女王柔膩的秘處。
    辰瑤肉體蠕動了一下,白軟的陰阜微微鼓起,在她敞露的大腿間,聖潔而嬌嫩的蜜穴被一根醜陋的鳥嘴捅入,妖異而又淒豔。
    芹蟬尺許長的鳥嘴一直頂到女王蜜穴盡頭,尖利的鳥喙插進花心,然後張開嘴。辰瑤喉頭咳出一股精液,下體柔膩的蜜穴被鳥嘴殘忍的擴開,拉到極限。更深的痛楚來自體內深處,那只嬌嫩無比的花心被尖鉤般的鳥嘴撐開,露出宮頸的入口。
    芹蟬狹長的舌頭鑽入女王未曾生育過的宮頸,像毒蛇一樣朝她體內遊去。
    辰瑤腰肢僵硬地抬起,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情。芹蟬狹長的舌頭一路伸入子宮,在女王身體最深處肆意捲動,最後刮到一團蠶豆大小的軟肉。芹蟬用舌尖殘忍地將肉團從柔韌的膜壁上剝離下來,一股鮮血隨即淌出。
    芹蟬拔出鳥喙,將女王子宮內的精血吞入腹中,一面洩憤地把尖利的鳥爪伸進辰瑤下體,肆意攪弄。碎骨、失血,還有失去腹內的精血,使辰瑤通體冰冷,整個人猶如冬眠般毫無反應。
    "折磨這樣的瞎子有何樂趣?"巫羽淡淡道:"陛下是蛇神後裔,自然該與容蛇合體。"
    化作邪烏的芹蟬怪笑著將女王的腰肢彎折過來,辰瑤周身骨骼盡碎,肢體比腐去骨骼的月映雪更柔軟。纖細的腰身輕易就彎成對折,那只圓潤的美臀翻過來壓在頸中,彷佛騎在自己臉上。
    芹蟬抬起女王的身體,將她柔軟的雙腿交迭壓在背後,兩臂墊在腦後。女王華美的肉體像被打了一個花結,彎成一團。螓首從大腿間伸出,正對著自己的渾圓的屁股。
    通體烏黑的容蛇盤伏在巫羽腳下,巫羽用手指輕扣著銀蛇的斷頸,發出清脆的響聲。容蛇緩緩昂起頭,忽然身體一彈,盤在了女王臀上。
    巫羽手指的輕扣越來越急,容蛇盤住女王涼滑的圓臀,蛇首彎垂下來,鮮紅的蛇信在口中伸縮不停。蛇信伸入臀縫一挑,那團白嫩的臀肉立刻跳動著分開,露出臀溝中紅嫩的菊肛。容蛇伸出蛇信,舔舐著肛洞,然後弓下身,緩緩鑽入女王柔嫩的菊肛中。
    辰瑤美麗的臉龐一片寧靜,彷佛睡著一般。作為蛇神後裔,重傷時她會像蛇一樣冬眠,等待蛇神之血的復蘇。只是這一次,一個更強有力的存在進入了她的身體。
    女王白嫩的美臀緊貼著面孔,如雪的臀肉間,一條烏黑的長蛇正弓起身體緩緩擠入肛洞。容蛇的身體可以變化,在鑽入辰瑤肛中裡,蛇身變成手指粗細,它越進越深,最後蛇尾一擺,順利鑽入辰瑤臀中。
    巫羽喝道:"蛇姬!還不醒麼!"
    辰瑤失明的美目猛然張開。
    巫羽滿意地笑道:"她已經與容蛇之杖合為一體,七次蛻化之後就可供召喚了。芹蟬,主人回來之前,就由你來馴養她。"
    芹蟬額上的豎目緩緩轉動,最後一眨,滾出一顆完整而鮮紅的眼珠。她瘋狂地啼笑起來。
    狂風大作,波浪像脫韁的野馬奔上礁石,發出震耳的濤聲。波濤越來越急,忽然一個浪頭撲來,卷住礁石上的人影。那人不知在礁石上昏迷了多久,衣服盡濕,一根折斷的長矛壓在背後,蜷曲而濃密的長髮濕淋淋盡是水跡。
    就在波濤裹住他的身體,捲入湖中的一刻,他發白的手指忽然一伸,緊緊攀住礁石。
    暴雨傾盆而至,波浪猶如連綿的山勢湧起,彷佛要將礁石盡數擊碎。那人疲憊得連眼睛都無法睜開,手指卻緊緊扣在石上,像釘子一樣牢固。
    漫長的雨夜終於過去,天邊露出血染的朝霞。他慢慢睜開眼睛,黑色的眸子宛如深不見底的淵潭。
    鬼月之刀的魔魂已經重新蟄伏,但被魔魂佔據過身體,力量又弱了一分。憑藉鬼月之刀,他獲得了難以想像的力量。同樣的,鬼月之刀也通過他獲得鮮血的供奉。但它越來越不滿足,這是第一次,它完全佔據了他的身體。終有一天,鬼月之刀將完全吞噬掉他的魂魄,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
    陽光透過雲層,照射在潮濕的礁石上。奔騰的波濤收斂了鋒芒,變得平靜下來。經過一夜的殺戮,遠方的夷南城陷入死寂。他甚至懶得去猜測戰果。有巫羽在,夷南人不會有一絲機會。
    峭魃君虞拿出背後的石矛,將黑曜石從斷折的矛身上取下,用鋒利的石沿當作刀鋒,將濃密的長髮一縷一縷切斷。他把矛頭包好,放在懷裡,然後除下身上的皮甲。又從衣角撕下一條布縷,將斷發束在腦後。
    峭魃君虞扔下斷矛、皮甲,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身形依舊魁梧,卻沒有了昨夜獰厲而妖異的霸氣,就像一個落泊的南荒武士,帶著大病初愈般的蒼白,朝與夷南城相反的方向走去。
    35
    密林中響起尖利的哨聲,武士們挽住強弓,緊盯著眼前茂密的枝葉。山坳中傳來一陣沉悶的響聲,彷佛受驚的獸群在拚命奔走。
    一匹高大的黑馬忽然"灰"的一聲揚起前蹄,馬上的武士大聲呵斥著,讓座騎安靜下來。
    遠處一座小丘上,一名老者皺起眉頭,他戴著形質古樸的高冠,面容清瘦,黑色的長服雖然質地華貴,但已經洗得發白。若不是他右手尾指戴著一枚血沁斑駁的古玉,單憑外貌,誰都認不出他是姑胥的城主,同時也是南荒最富有的諸侯。
    百越吞併成性,數百年間攻伐不斷,滅國五十有餘,疆域擴大了不下十倍。
    姑胥庇鄰百越,又富甲南荒,本來絕無幸理,卻至今不曾被百越。華氏世能襲姑胥數百年,自然有非常手段。
    與南荒諸侯不同,原本受封伯爵的華氏自削爵位,僅以城主自稱,名義上還不及百越的封君尊崇。這是商人注重實利的選擇。姑胥對百越採取的策略是依而不附,放棄了名義上的爵位,卻得到了實際的控制權。另一方面,姑胥傾力結交百越權貴。數十年來,百越王室威勢日衰,國中權臣並起,已成擎肘,雖然吞併之志不減,但腳步卻慢了下來,吞併的土地也大多被權貴攫取,王室日見窘迫。
    旁邊一位華服老者道:"聽其聲勢,這次獵物不少。"
    華宥清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從北碭山到鶴汧水,常有異獸出沒。若非如此,怎敢請左相和申服君大駕來此。"
    "城主客氣了。"申服君道:"只是昊天有好生之德,此時正值秋肥,引弓射獵雖然快意,卻不免有幹天和。"
    華宥道:"君上仁德。不過此間狡獸,殺之無妨。若君上想飽覽山色,這北碭山中有萬壑松風,待明日老夫陪君上前去游玩賞樂。"
    正說著一群野獸從林中奔出,其中有兩隻麍鹿,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極為罕見。武士們紛紛放箭,但那兩隻麍鹿極為敏捷,緊貼著密林邊緣奔躍如飛,眼看就要逃出包圍。
    百越的相邦左尹連聲道:"可惜可惜。"
    華宥道:"老夫剛得了兩條異犬,請左相和君上一觀。"他一揮手,"放犬!"
    侍從打開木籠,放出兩條褐色的小犬。那犬身長不及三尺,四爪尖利如鉤,四肢卻極為短小,看上去並不像能撲善走的猛犬。
    兩犬奔下山丘,麍鹿已經逸出射手的箭程。到了平地,兩犬突然躍起,接著肋下伸出一對肉翅,速度陡然增快。它們四足蜷起,飛出十餘丈後四足一伸,在地上一點,旋即躍起,速度之快遠逾奔馬,不多時就追上兩隻麍鹿。
    一般犬只撲殺獵物都是上前咬斷獵物的喉管,這兩條飛犬卻是撲到麍鹿臀上,伸出尖長的吻部,從獵物胯間咬入。麍鹿連聲哀鳴,卻無法擺脫飛犬的利齒。一陣撕扯後,兩隻麍鹿猛然向前一躍,跪倒在地,身後留下一串被扯出的腸子。
    相邦左尹撫掌道:"好!本相今日方信世間果有飛犬,如此異獸,世間難得!"
    華宥道:"善走之犬比比皆是,比這飛犬更快的也非罕見。只是此犬性喜食糞,所獲獵物都能得以全皮,比如這麍鹿通體純白,價值千金,若獸皮一損,便只得五百。如此才最為難得。"
    申服君道:"城主得此二犬,其值足抵萬金。不知這飛犬是從何而來?"
    "這是南海鮫商攜來,售於老夫。"華宥笑道:"正好是一雙,就分贈于左相和君上,請勿推辭。"
    姑胥城主向來出手豪爽,左尹和申服君推讓幾句,便笑而納之。談笑間,遠處的哨聲突然一急,似乎有猛獸出現。接著大地傳來一陣微微的震顫,座騎不安地抖動鬃毛,揚蹄嘶鳴。武士們紛紛跳下馬背,瞄著獸群奔來處,把弓拉滿。
    密林中枝葉不住飛起,忽然轟的一聲,兩棵大樹被齊根撞斷,一頭巨獸出現在眾人面前。車駕旁的侍從們相顧失色,連城主華宥也不免色變。
    那頭巨獸體形龐然,弓起的背脊高及丈許,四肢粗壯,就像一座活動的肉山。
    它身上生著粗硬的鬃毛,低著頭,鼻中噴著濃濃的白氣,兩隻彎曲的獠牙足有半人長短,竟是一頭大得出奇的野豬。
    武士們連忙放出箭矢,但那頭野獵皮厚肉堅,數十支利箭紮在身上,竟然渾若無事。它低頭拱起一堆泥土,然後昂頭嘶吼,嘴角淌出大團大團的唾液。
    這是野豬即將發動攻擊的信號,華宥沉聲道:"夫概!架起巨弩。"
    車駕旁的年輕人立即奔到陣後,驅來一輛四馬拉著的大車。那架巨弩寬近一丈,弩身佔據了整只大車,粗如人臂的弩弦由數十根牛筋相結而成,機括鉤在車輪上,旁邊設有絞輪。弩身用鑌鐵製成,弩上的箭矢由一整根柘木製成,連箭頭重達數百斤。需要馬匹和數名力士一起使力,才能絞開弓弦。
    弓弦剛剛絞開,那頭野豬已經放開四蹄,嚎叫著猛撲過來。守在前面的姑胥武士首當其衝,幾名武士閃避略慢,立刻被野豬撞飛。
    姑胥與其它諸侯最大的不同,是這些武士有一半都是重金召募來的亡命之徒,尤其以北方久曆戰陣的士卒為多。他們悍不畏死,紛紛張弓擲矛,試圖擊殺這頭巨獸,謀取重賞。
    轉眼間就有十余名武士或死或傷,當野豬沖進車陣,巨弩只絞開一半,倉促間,夫概急道:"放箭!"
    力士斬斷拉弦的粗索,柘木巨矢猛然射出,但此時弓弦未曾絞緊,巨矢只飛出數丈就掉落下來,濺起一片泥沙。
    華宥狠狠瞪了夫概一眼,喝道:"張網!能擊殺此獸者,賞千金!"
    武士們轟然應命,張開數道粗索製成的巨網。那野豬見狀突然轉向,不再朝人少處逃逸,反而掉頭朝華宥等人的方位沖來。聚在這處小丘上的,不僅有姑胥城主、百越的相國和封君,還有十余位姑胥貴族巨富和百余名侍從。如果讓它沖上來,勢必多有傷亡。
    丘上的扈從武士立即放下木排,但誰都知道這些可以抵擋猛虎犀牛的木排根本無法阻擋這樣一頭小山似的巨獸。
    另一邊侍從們連忙扶住左尹和華宥離開要衝,相比之下,申服君倒是從容不迫,他跳下受驚的座騎,揚手道:"弓!"
    座騎旁是他的內侍豎偃,豎偃尖細著聲音道:"此獠齒牙彎曲,當是百年巨獸,非凡弓所能傷。請君上留心。"
    申服君拿過弓矢,瞄著野豬左目一箭射出。野豬巨大的頭顱一擺,竟然用獠牙將利箭磕飛。它身形龐大,一躍就是丈許,眨眼間武士們設下的木排被它巨大的四蹄碾碎,整座山丘都彷佛被它撼動,馬匹四散奔走,亂成一團,連申服君也為之色變。
    忽然頭頂一聲清啼,一隻火紅的鳳鳥直掠下來,七彩的尾羽在空中長長掠過。
    鳥背上的女子玉手揚起,挽住一支飛來的長矛,接著振臂擲出。
    那支長矛以超過原來十倍的速度疾掠而過,從野豬左目射入,右目貫出,帶出一篷血雨。那頭野豬又奔了幾步才轟然倒地,重重撞在山丘上,濺出一片泥土。
    "爰居?"華宥心念一動,想起一個名字。
    鳳鳥張開七彩的羽翼,像一片彩雲停在空中。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此山還有凶獸,你們這麼多人,只怕會驚動風蛇,還是趕快走吧。"
    風蛇是傳說中帶翼的大蛇,極為兇猛,如果遇到它,縱然有千名武士也絕無倖免。
    華宥高聲道:"閣下可是源下宮的鳳仙子麼?"
    那女子沒有回答,爰居振翅飛起,只留下一串清越的簫聲。
    "是一隻七彩的大鳥,翅膀有很長,很漂亮。"子微先元比劃著問道:"有沒有見到?"
    老人咳嗽幾聲,"鳳凰啊,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多謝老丈。"
    回到瀾山,他們才知道宗主墨鈞已經離開雲池,前往姑胥。子微先元只好折回,一去一返,途中耽誤了一月有餘。幸運的是,在北碭山居然意外得到了鳳清菊在此出現的消息。子微先元沿途探問,卻沒有人能確切說出那只七彩的大鳥究竟是在哪裡。
    "還走嗎?"鶴舞問道。
    子微先元看了看天色,"再走一程吧。見過宗主,你就可以和鸛辛往渠受玩了。"
    鶴舞道:"只怕會下雨呢。"口氣已沒那麼堅決。
    "我已經打聽過了。前面是萬壑松風,放心吧,師叔絕不會讓你們淋雨的。"
    鶴舞看得很准,剛到申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接著狂風大作,山雨欲來。
    "瞧。"鶴舞攤開手,一副莫怪言之不預的表情。
    祭彤迎著風高聲道:"松樹還沒見到幾棵,這風已經喝飽了。咱們怎麼辦?"
    "找個背風的地方避雨!鸛辛,跟我去伐幾棵樹,搭間樹屋。往後有行人也能落腳休息。"
    山谷中傳來陣陣松濤,鸛辛和子微先元剛欲動身,鶴舞忽然道:"那裡!"
    順著她的手指望去,山間的松林中隱隱露出一角屋簷。
    四人一路飛奔,剛到院門前,雨點也緊接著落了下來。
    應門的是一名老僕,子微先元連忙解釋自己一行四人途中遇雨,希望能借宿暫避。老僕仔細打量過四人,然後道:"待老奴稟過夫人。"
    老人掩上門,鶴舞側耳聽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祭彤問道。
    鶴舞笑道:"那老人家說,我們幾個看上去品貌端正,人物雅致,不似匪類。
    祭彤,他多半是沒看到你。"
    祭彤哼了一聲,鼻孔裡噴出火苗。
    子微先元道:"怎麼能偷聽人家對話呢?沒一點禮數。"說著他整了整衣衫,"好了,準備進去吧。"
    鶴舞這才聽到老僕應諾的聲音,"哼,你聽得比我還清!"
    這是一個小小的莊園,庭院雖然不大,卻雅潔精緻。老僕領著眾人入內,安置了住處,然後叉手道:"夫人請公子到內庭敘話。"
    "自然要去面謝主人。"子微先元聽說主人是女子,便取了對玉玦收在袖中,作為禮物。
    穿過一道月洞門,眼前是一個小小的池塘,一彎流水穿牆而入,匯入池塘,然後又繞到堂後。池旁是一棵古松,一座堂屋半掩在松後。堂屋是用細竹搭成,一格格罩著薄紗,精巧而又別致。屋頂以寬大的竹片為瓦,雨水落在上面,沿著竹槽流下,猶如掛著無數飛泉。
    老僕把客人帶到門前,便即離開。子微先元除下靴子,走進堂內,只見地上以細茵為毯,堂中放著一張竹幾,幾上擺著一隻古雅的銅爐,爐蓋製成鶴形,一縷淡淡的白煙正從鶴口中嫋嫋升起,芳香撲鼻。幾後樹著一張白紗屏風,前面放著一張細竹席,是給客人留的座位。
    過了片刻,一陣環佩的清響隱約傳來。接著一個麗人從屏風後迤邐行來。她盤著高髻,眉目精緻如畫,眉間一點胭脂般的紅記,更襯得嬌靨潔白如玉。她穿著一襲淡綠的絲袍,臂上挽著一幅輕紗,緩緩行來,腰間玉制的環佩輕輕鳴響,就像一株盛開的瓊花玉樹,搖曳生姿。
    子微先元大感意外,沒想到會在山裡遇到如此絕色。看到夫人的容貌,他腦中掠過一絲隱約的影子,似乎在哪裡見過。
    夫人看到他,美目中也流露出一絲訝色,子微先元連忙道:"在下與同伴山中遇雨,能得夫人留宿,感激不盡。"
    "公子不必客氣。奴家久居山中,難得有客來此,才請公子一見,莫怪唐突。"
    她聲音婉轉柔和,天生有一番柔媚的韻致。
    夫人在幾後坐定,柔聲道:"公子來自何處?"
    "瀾山雲池……"
    "瀾山?離這裡可遠麼?"
    "大概兩千餘裡。"
    "哦?"夫人訝然道:"公子這麼年輕,已經走過這麼多路,想必很辛苦呢。"
    子微先元笑道:"我們雲池宗弟子,向來磨胼胝,行走天下。夫人莫非不知道嗎?"
    夫人歉然道:"奴家不知道什麼是雲池宗。奴家一生都在此間,從未離開過,對外面一無所知,讓公子見笑了。"
    "怎麼會呢?"這次輪到子微先元驚訝了,"夫人真的從沒有離開過這裡?"
    夫人搖了搖頭,耳上兩隻瑩白的玉墜輕輕搖晃著,在頰側映出一弧光暈。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雨水落入塘中,猶如密集的琴聲。壑中松濤透過紗幛,變得柔和而溫馨,爐中香霧嫋嫋,在風雨中靜謐而又安祥。
    良久,子微先元道:"能在亂世中幽然自處,遺世獨立,夫人真是很幸運。"
    "幸運嗎?奴家也不知道。"夫人柔聲道:"公子能給奴家講講途中的見聞嗎?"
    "從哪裡講起呢?"子微先元思索片刻,"夫人可知道榕甌麼?那是一個建立在密林中國度。我幾年前曾經去過,就給夫人講講那裡吧。"
    "好啊。"夫人露出小女孩般好奇的目光。
    子微先元娓娓道:"夜空中有顆星叫做勾陳,位於紫宮,據說其神為耀魄寶,主禦群靈,執萬神圖。榕甌人相信他們的祖先就來自勾陳。"
    "榕甌人在南荒的密林中建造了自己的城市,榕都。從天上看,榕都是圓形的,從裡到外分成七層,每一層都有寬闊的河流和茂密的森林。最外面是榕甌人種植的糧田,青色的禾苗每年三次變成金黃,給榕甌人帶來取之不盡的食物。"
    "第二層用來抵禦猛獸和敵人。榕甌人不用磚石建造城牆,他們在最肥沃的土地上撒下種子,等那些種子長成高大質密的石榕,榕甌人把裸露的根部連在一起。經過數百年的生長,這些像岩石一樣堅硬的石榕樹連為一體,根部像城牆一樣聳立。榕甌人在樹根下開鑿城門和河流的出口,在根部的頂部修建道路,經過他們的改造,每一棵石榕都是一座城堡。如今這些樹根連成的城牆高及三丈,而且每一天都在長高。"
    "第三層是榕甌人居住和生活的區域,這裡的居民有六萬戶,他們的房屋用輕便的竹木搭成,每一處都開滿了花。第四屋是商人們交易的地方,在這裡,你可以找到世間任何一種珍寶。再往裡,是貴族的府第。他們的宅院通常很大,每一代榕甌王去世,他的直系子孫都將得到一個新的姓氏,成為世襲的貴族。"
    "第六層是王宮。榕甌的國王和他的嬪妃住在這裡。榕甌的宮殿更像一座花園,在每個方向建有望樓,在上面能看到整座城市。最裡面的是被稱為星辰之宇的大型宮殿。那裡擁有南荒最完備的星儀和圖繪。每天,勾漠的星士們用各種法器驅動著龐大的法陣,追尋星辰的運行,從中汲取力量,並且預測未來。"
    "勾漠?"聽得入神的夫人訝然說道。
2020-8-28 17: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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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聽說過勾漠嗎?"
    "很久以前似乎聽人說起過……"夫人想了一會兒,赧然道:"奴家想不起來了。"
    "可能是勾漠的星士到過這附近。他們為了觀測星相,有時候會穿越整個南荒。"
    "也許是這樣。"麗人嫣然一笑,"公子說得真好。聽了公子的述說,奴家似乎也去了那裡。"麗人合上美目,夢囈般低語道:"能看到豐收的糧田,樹根長成的城牆,還有花園一樣的城市……"
    良久,她輕歎著睜開眼。
    "這對玉玦是用南海精玉琢成。"子微先元奉上玉玦,"獻給夫人。"
    "是給奴家的?"夫人驚喜地說道。
    "玉有五德,更有七美,質瑩而堅,體潤而溫,握之而柔,捫之而膩,鳴之而悅。正合夫人佩戴。"
    "好久沒有人給奴家禮物了呢。"夫人笑盈盈說道。然後看了他一眼,玉臉忽然一紅,柔聲道:"奴家倦了呢。公子請安歇吧。"
    子微先元起身告辭。走出竹堂,雨已經停了,他緩步繞過池塘,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簫聲。
    "怎麼在這裡?"鸛辛輕輕一縱,掠上屋簷。
    子微先元躺在屋脊上,對上面的濕淋淋的水跡毫不在意。他歎了口氣,"我現在才明白那首曲子是什麼。"
    鸛辛盤膝坐在他身邊,"什麼曲子?"
    "我和鳳清菊第一次相見,她吹了一首曲子。那會兒只覺得很好聽,這會兒想起來,我才明白她吹的是淇奧。"
    子微先元低聲吟道:"瞻彼君子,綠竹碕碕.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夜風裡飄來雨後松木的清香。過了一會兒,鸛辛道:"鶴舞會傷心的。"
    子微先元笑了起來,"這個傻丫頭。其實她喜歡的是祭彤,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鸛辛沉默下來。
    子微先元用力拍了拍鸛辛的肩膀,"放心,你也有機會。那丫頭喜歡玩,多陪陪她就開心了。"
    鸛辛苦笑了一下,"我能和祭彤爭嗎?"
    "這是屁話。"子微先元道:"又不是爭宗主的位子,有我在,你們也沒什麼好爭的。若是這件事你還念著兄弟情誼,主動讓賢,祭彤會怎麼想?鶴舞會怎麼想?你把自己弄高尚了,結果三個人都不開心。師叔我支持你,把那丫頭爭過來!"
    鸛辛剛要開口,又被子微先元按住,"不過呢,我也支持祭彤。是兄弟就要爭個明白。知道了嗎?"
    鸛辛舒了口氣,慢慢道:"我不爭。我只做我自己。讓她自己選。"
    "聰明!"子微先元在他肩上用力一拍,"祭彤那傻小子呢?"
    祭彤向子微先元使了個眼色,子微先元心裡一動,跟了出來。到了外面,祭彤神情凝重地說道:"我剛見過族人。"
    "他們還真本事,居然追到這裡。"
    "他們帶來一個消息。"祭彤吸了口氣,慢慢說道:"百越安成君殺了渠受大領主。"
    子微先元心頭劇震,腰間古元劍"嗒"的一聲,似乎要脫鞘而出。
    "半月前,百越以祭山為名,邀請渠受領主與祭。在宴會上,百越安成君毒殺了渠受大領主,並且暗伏軍士,將渠受諸領主一網打盡,隨即吞併了渠受。"
    子微先元面沉如水,緩緩道:"百越為何要這麼做?"
    "胤都傳來的消息,申服君在上月占卜中,得到昊天警示。說渠受與梟峒勾結,將不利於百越,這才有安成君祭山之舉。"
    子微先元默算片刻,說道:"此事主謀定是申服君無疑。渠受與宗陽毗鄰,正是申服君的封地。他假借神示,陷害大領主。我可以斷定,渠受故土至少有一半都劃入申服君名下。"
    "是七成。只剩了周遭的山林獻給百越王室。"
    子微先元眼中厲芒閃動,當日在梟峒,申服君拋下隨從獨自逃生,已經是小人行徑,沒想到他會這麼陰狠毒辣。為報一己私怨,竟然禍及鸛辛家人。
    祭彤道:"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子微先元挑起眉峰。
    "安成君毒殺了大領主,在席間俘獲了大領主的妻女。聽說已經遣使把她們送給申服君。"
    子微先元咬緊牙關,"你消息倒靈通。"
    祭彤道:"哪裡沒有離人的鐵匠?只要留心,總會聽到許多消息。"
    子微先元道:"昊教奧義本來極好。但與權勢相合,累年敗壞,就成了藏汙納垢的所在。申服君之流,就是昊教的禍端!"
    祭彤道:"這消息我沒有告訴鸛辛。"
    子微先元斷然道:"先不要告訴他。鸛辛性子固執,申服君那狗賊現在哪裡?"
    "北碭山。"看著子微先元驚訝的目光,祭彤道:"他和百越的相國左尹受姑胥城主的邀請,到這裡狩獵。"
    "事不宜遲。"子微先元道:"天一亮,你們一起去姑胥見宗主。"
    "你呢?"
    "我去尋申服君那老狗。"
    "我也去!"
    "不行。你找機會把消息稟知墨宗主。最要緊的是看緊鸛辛,別讓他出意外。"
    祭彤還待再說,被子微先元一口打斷,"我是師叔,就這麼定了。"
    這場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陰雲散開,天際一輪明月愈發皎潔。
    一泓清泉從石洞中淌出,在月光下泛起細碎的銀光。一個女子坐在水側,在她背後的大石上,一隻碩大的鳳鳥彎下頸子,細密的絨毛上流動著火焰般的光澤。
    鳳清菊拍了拍爰居的頸子,"剛下過雨,外面水濁。今晚就宿在這裡吧。"
    爰居汲了兩口泉水,便昂起頭。鳳清菊除去鞋襪,將雙足浸在泉中。她雙足纖美白嫩,肌膚光滑潤澤,浸在清瑩的泉水中,就如同一雙精緻的白璧。
    離開夷南後,她陸續走了幾個地方,數日前,來到北碭山,因為喜歡這裡的景色,便多留了幾日。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急於離開夷南。也許是因為那個儀態翩翩的白衣少年。
    鳳清菊拿出玉簫,低低吹了起來。這一曲《淇奧》她以前很少吹奏。但那日見到子微先元,不知為何就吹奏出來。
    瞻彼淇奧,綠竹漪漪。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一股陰寒的氣息從洞穴深處湧出,鳳清菊不動聲色,一曲奏完,才翩然飛起,輕盈地停在半空。
    一個龐大的黑影遊過岩石,它通體青黑,頭顱足有一人多長,鼻間生著一隻赤紅的肉瘤,卻是一條巨型大蛇。它金黃的眼睛如同琥珀,冷冷盯著鳳清菊,粗長的蛇信在齒間遊動。
    爰居尖啼一聲,噴出一串火球。巨蛇昂起頭,吐出一團寒氣,化解了爰居精陽凝聚的火球。
    鳳清菊收起玉簫,從腰間拔出長劍。
    巨蛇冰冷的長舌一伸一縮,然後猛然張開巨口。像所有的蛇類一親,它頜骨能完全張開,幾乎張成平面的蛇口內生著兩排倒鉤狀的利齒,足以吞下比它體形更大數倍的獵物。
    鳳清菊像被氣流吹起般飛開,然後足尖在石壁上一點,流星般彈到大蛇頜下,挺劍刺出。大蛇的鱗甲猶如堅鐵,劍鋒只刺入數寸,就被震開。接著大蛇回過頭,猛然朝她腰間咬來。
    鳳清菊退出數步,長劍忽然刺出,她目光銳利,劍招又迅捷,落處更是不差分毫,正從蛇腹鱗片的縫隙中刺入。鳳清菊劍上的真氣含而不發,她長劍上挑,而大蛇正回身疾撲,單憑清玉劍的鋒銳就能刺入蛇體尺許,到時再吐出真氣,一劍就能將這大蛇斬為兩段。
    忽然劍上一輕,正在疾撲的大蛇突然整個向上升起。鳳清菊訝然舉目,只見大蛇身側張開一對墨色的肉翅,一振就飛到洞頂,擺脫了清玉劍的鋒芒。
    風蛇像驕傲的飛龍般橫在洞頂,爰居也飛起來,張開七彩的羽翅擋在洞口。
    鳳清菊真氣流轉,白玉般的嬌靨顯出一抹嫣紅。風蛇長大的身體在空中緩緩舞動,突然張口朝爰居咬去。爰居旋翼飛起,一面探出利爪,抓向風蛇鼻上的肉瘤。
    風蛇頭頸昂起,蛇尾卻無聲無息地卷來。鳳清菊側身避開,蛇尾敲在石上,堅硬的岩石立即化為齏粉,濺起的石屑落在身上,即使鳳清菊有真氣護體,還是感受到了痛楚。
    月色中爆出一團血光,風蛇鼻上的肉瘤被爰居抓破,負痛的風蛇身體猛然弓起,咬住爰居的利爪。
    鳳清菊大驚失色,連忙躍到風蛇顱上,挺劍刺入蛇目。風蛇琥珀色的眼球頓時裂開,淌出一股腥臭的濃汁。它死死咬住爰居的利爪,無論爰居怎麼啄擊也不鬆口。
    風蛇倒生的牙齒將爰居牢牢咬住,一面往腹內吞咽。鳳清菊揮劍連劈,但風蛇頸部的鱗甲比腹下更堅硬,縱使她能殺死風蛇,只怕愛鳥也要被咬成重傷。
    一個斜長的身影從洞口映入,風蛇突然鬆開牙齒,長大的身體潮水般朝洞內退去。
    "還想走嗎?"來人冷冷喝道。
    風蛇像遇到最可怕的事物,伏下遍體粼傷的蛇軀,不敢再動,鼻上朱紅的肉瘤被爰居抓破,淌出冰涼而濃黏的血液。
    身材魁梧的武士踏進洞內,像一個驕傲而冷漠的神祇,走到風蛇身前。
    鳳清菊連忙去看自己的愛鳥,只見爰居被咬中的左爪完全腫起,傷口呈現出可怕的黑色。她取出幾枚祛毒的丹藥,撚碎給爰居敷上。眼波掠過那個強壯的武士,鳳清菊一怔,"是你?"
    峭魃君虞穿著布衣,截斷了頭髮,他用一枚黑曜石切開風蛇血淋淋的肉瘤,從裡面扯出血紅的蛇精,張口吞下。那條風蛇隨即斃命,龐大的身體軟垂下來。
    一聲鳴玉般的清響,鳳清菊拔出長劍,指向那個嗜血的魔王,峭魃君虞。
    峭魃君虞淡淡道:"你的爰居雖然保住性命,但明天它的羽毛會開始脫落。
    三天后,它的筋骨被蛇毒侵蝕,非但再不能飛翔,甚至無法站立。"
    峭魃君虞擦去手上的血跡,然後挺起胸膛,對鳳清菊手中的長劍視若不見。
    鳳清菊相信峭魃君虞所說是真的。爰居雖然敷上了祛毒的藥物,傷口卻毫無起色。
    峭魃君虞把手伸進風蛇的肉瘤,從裡折下一根寸許長的骨刺。他屈指一彈,骨刺射入爰居左爪。爰居厲啼一聲,兇狠地盯著這個曾經刺傷過它的大敵。
    爰居傷口中淌出烏黑血液。一盞茶時間之後,毒血盡去,紫黑的傷口便轉為暗紅,腫脹也隨之消退。
    "鏘啷"一聲,鳳清菊長劍入鞘,"梟王來到這裡,不會是因為一隻鳥兒吧。"
    "是風蛇的氣息。我已經尋了它三日。"峭魃君虞淡淡道:"至於救你的座鳥,只是因為我不想死在你手中。"
    鳳清菊微微一怔,莞爾道:"梟王倒坦白。不過梟王兵指夷南,霸圖方興,為何會一個人來到這深山之中?"
    峭魃君虞昂起頭,"你是在盤問我嗎?"
    鳳清菊毫不退讓,"我只是好奇。究竟什麼能讓梟王拋下夷南不顧呢?"
    "我若不說,仙子是否會殺了我?"
    鳳清菊狡黠地一笑,"你猜呢?"
    峭魃君虞道:"仙子對君虞如此關愛,令君虞受寵若驚。實不相瞞,我來此只為殺這條風蛇,取它的蛇精。"
    "蛇精雖是上佳的神物,但不至於讓梟王孤身犯險吧?這風蛇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仙子想知道的是君虞何以能制服這條大蛇吧。仙子猜得沒錯。"峭魃君虞突然揚聲道:"我已經攻滅夷南,生擄了辰瑤女王,並且毀掉了夷南的先祖宗廟,從大武辰丁的神柱內取出了蛇神之魄。風蛇毒牙雖利,卻不敢傷我分毫。"
    鳳清菊雖然早有預感,但聽到他親口說出夷南被滅,仍不禁為之震驚,她踏前一步,"辰瑤現在何處?銀翼侯呢?"
    "女王若是未死,還在芹蟬手中。至於銀翼侯,多半死在了亂兵之中。"
    "芹蟬?"鳳清菊心頭泛起一股難言的寒意。
    峭魃君虞烏黑的眼眸冷冷看著她,沒有回答。
    鳳清菊凝視著峭魃君虞,良久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希望梟王下次還有這樣的好運氣。我們走。"
    鳳清菊喚起爰居,一人一鳥離開山洞,轉瞬消失無蹤。
    峭魃君虞站立良久,然後揮掌拂散了帶著她體香的空氣。
    剛下過雨的山路泥濘難行,子微先元索性躍上半空,在林間禦風而行。馳過北碭山這百餘裡山路,子微先元真元已耗去大半。他尋了一個隱蔽處,盤膝調息半個時辰,待真元回復,才動身尋找姑胥的營地。
    此時已近午夜,憑藉過人的靈覺,子微先元很快就發現了夜空下一片異乎尋常的火光。
    姑胥雇傭的武士燃起篝火,整頭整頭燒炙著晝間獲取的獵物,一面放懷痛飲。
    城主華宥已經下令回師,這一趟會獵時間雖短,但獵到了一對白麍,還有那頭用六輛大車才能拉走的野豬,也算得上大有收穫。返回姑胥只用沿鶴汧水順流而下,對於這些把頭顱系在刀柄上的漢子們來說,再輕鬆愜意不過。
    子微先元將真元調至巔峰,然後緩步朝營地走去。他步履從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被人發現。若鸛辛在這裡,一定會對這位大不了自己幾歲的小師叔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彷佛知道每個人的視線和心意,每一步踏出,都落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偶爾依靠營帳和營地裡的輜重隱蔽身形。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營中,沒有一個人發覺。
    華宥屈膝跪坐在帳中,指上那枚血跡斑斕的古玉戒指在火光下微微閃動。百越的相邦左尹坐在他旁邊,面前是一名錦服少年。
    華宥道:"左相邦在這裡。夫概,把夷南城破的經過仔細講一遍。不得有任何遺漏。"
    "是。"夫概吸了口氣,穩住心神,然後道:"在下夫概,蒙辰瑤女王垂青,被選為侍讀,居於夷南。七月十九日午夜,在下剛入睡,就聽到外面有人在喊,梟軍入城了。在下和幾名隨從出去看過,梟軍並不多,大概在千人左右。"
    左尹道:"聽說梟軍是以馴化的夜梟為坐騎,來去如飛,可有此事?"
    "確實如此。梟軍的座騎是一種大鳥,首尾長逾丈許。飛行高度可達二十丈,尋常弓箭很難射及。"
    左尹點點頭,不再作聲。華宥道:"繼續說。夷南士卒與我姑胥在伯仲之間,雖不及百越百萬之眾,也有甲士三萬。梟軍區區千餘,怎能一戰而平?"
    "城主說的是。"夫概謹慎地說道:"梟軍進入夷南,攻佔了長堤上的高臺,隨即被銀翼侯調動萬餘士卒圍困。期間高臺數度易手,但梟軍居高臨下,一遇強攻便策梟遠揚。雙方攻戰直到寅時,長堤下突然湧出一隊奇怪的武士。"
    說著夫概打了個寒噤。
    37
    華宥沉聲道:"有何奇怪?"
    "那些武士膚色青黑,看上去就像死人,身手卻矯健異常。我親眼看到夷南一支千人隊前去迎戰,不到一刻鐘便被盡數屠滅。他們不畏刀矢,即使受創也行若無事,而且渾身散發著致命的毒氣,就像從黃泉下鑽出的魔鬼。"
    "夷南軍就是因此潰敗的嗎?"
    夫概猶豫了一下,"不是。當日在夷南的,有一位雲池門人,墨長風。他協助銀翼侯穩住局勢,如果撐到天明,也許夷南就贏了。"
    左尹道:"那夷南為何輸了?"
    夫概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戰事正急,辰瑤女王突然現身宮城,命令夷南軍士放下武器,舉國歸降梟王峭魃君虞。"
    城主華宥道:"可是辰瑤被梟軍脅持了嗎?"
    夫概道:"屬下不知。但夷南人一向將辰氏視若神明,女王下令後夷南軍就停止了抵抗,梟軍隨即入宮,佔據宮城,同時封鎖長堤,不許舟楫入湖。到黎明時,宮內傳來女王詔諭,將夷南所有貴族解往長堤,全部斬首。我見形勢不妙,帶著幾名隨從潛入瑤湖,回來報訊。"說著他屈膝跪下,"夫概臨陣逃生,請城主責罰。"
    華宥撫摸著指上的玉戒,"這怨不得你。起來吧。"
    夫概站起身來。
    左尹道:"你可知道,你是唯一在夷南城破時逃出的。能親見梟軍並回來報訊,非但無罪,而且有功。華城主,這年輕人不錯。"
    華宥拱手道:"左相過譽了。夫概,你能帶回夷南城破的訊息,也算有功,暫授你騎將一職。下去吧。"
    騎將能統率五百士卒,算是姑胥的中級將領。夫概父親是姑胥巨富,對利祿並不放在心上,但少年心性,能得軍職自然喜出望外,連忙謝過城主,行禮退下。
    子微先元沒想到會在這裡聽到墨長風的消息,自從夷南城破後,墨師兄就如石沉大海,再無任何消息。身為同門,子微先元心急如焚,只待見過宗主便赴夷南探問消息。何況夷南還有那個與自己春風數度的美貌女王。
    雖然知道辰瑤只是想得到自己的精血,但子微先元終究不能忘情。聽到夫概的敘說,辰瑤性命暫且無憂,但落入峭魃君虞掌中……子微先元不敢多想。他摒除思慮,悄無聲息地騰起身,掠往另一處大帳。那座營帳空無一人,外面守衛的都是百越武士,多半是相國左尹的居所。
    除此之外並沒有看到顯赫的帳篷。子微先元躊躇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一處山丘後露出帳篷一角,那座帳篷遠離姑胥軍營。周圍十餘頂小帳,拱衛著一座牛皮大帳。帳上繪著昊天麗日的圖案,顯然裡面的人具有昊教神官的身份。
    大帳前後都有人把守,大多穿著昊教門人的服色。子微先元見識過申服君豢養的死士,絲毫不敢大意。他沒有倚仗身法徑直潛入主帳,而是靜心等待良久,趁守衛視線離開時,彈身而起,掠入旁邊一頂小帳。
    那頂帳篷剛搭起不久,子微先元卻像來過無數次般,毫不停頓地繞過桌幾,用腳尖挑開帳角的一堆獸皮,藏身其中。幾乎眨眼間,子微先元就完成了一系列動作,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這裡距離主帳不過三丈,子微先元閉上眼,心念如潮水般湧開,就彷佛多了一雙眼睛,帳內的景像在腦中一一浮現。
    帳內點著數枝手臂粗的牛油巨燭,將大帳映得燈火通明。剛剛獲得大片封地的申服君盤膝坐在茵席上,神情倨傲,身後是一扇竹漆屏風。
    帳中左側列著一張漆幾,一個身材矮小的胖子滿面春風舉起酒樽,正滿口諛詞地向申服君道賀。
    申服君聲音響起,"攻滅渠受是安成君的功勞,本君怎敢居功?"
    安成君的特使刁呈誇張地一拍大腿,歎道:"若非君上占卜如神,察出渠受那幫狗賊與梟魔勾結,安成君豈能旗開得勝?兩位君上為國分憂,氣貫長虹,此番心地天地可表!小臣再多言語也不及君上所為萬一,惶恐惶恐。"
    申服君矜持地挑起唇角,"刁特使過譽了。"
    刁呈氣憤填膺地說道:"渠受狗賊罪當萬死!幸得君上籌畫無缺,將其一網成擒。那些狗賊罪行罄竹難書,就是把他們碎屍萬段,也難解小臣心頭之恨!"
    申服君雙手一拱,"昊天示警,是我王威德所致,本君不過是承天應命,霄小之徒自然無所遁形。"
    刁呈正容道:"渠受狗賊就是夷其九族,也死有餘辜。君上盛德,只將其家眷貶為罪奴,保全無數性命。渠受罪臣之戶無不感激涕零,連日來往君上居處叩首祈佑。小臣親眼目睹,不禁感念君上拳拳之德。"
    申服君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那也算不得什麼。"
    刁呈道:"渠受罪奴多欲報君上恩德。那個大領主之妻鷺絲夫人,雖是罪餘之身,卻頗有幾分姿色。她苦苦哀求,願為君上鋪席侍寢,幾至淚下,小臣心生不忍,冒昧帶到此地,還望君上笑納。"
    這番言辭難得他說得周全,申服君握住酒觴,微微點頭。
    帳外傳來一陣輕響,接著一名身著華服的美婦走進大帳,與百越貴族仕女常挽的雲髻不同,她髮髻高盤,宛如青螺,發上插著一根長長的玉簪,盡顯高貴之態。只是臉上罩著一層輕紗,看不到她豔麗無匹的芳容。她屈膝跪在地上,伏首低聲道:"罪奴鷺絲,叩見君上。"
    刁呈諂笑道:"這奴婢罪孽深重,本來該一同斬首,能為君上薦席,自然心甘情願。"
    說著那美婦突然揚起臉,淒聲道:"君上!求你饒過罪奴的女兒!"
    刁呈面露尷尬,乾咳一聲遮掩過去。申服君卻不動聲色,冷冷道:"賤奴,知道本君為何命你盛妝打扮嗎?"
    鷺絲夫人伏在地上,含淚搖了搖頭。
    申服君抬起眼,"刁特使可知道麼?"
    刁呈連忙道:"君上心意小臣怎敢揣測。不過這罪奴年紀大了些,略加妝扮還算豔麗。"
    申服君冷笑道:"你不知道這賤人,向來矜持得緊。當日本君前往渠受,諸領主無不以臣禮拜見。這賤人卻以輕紗遮面,酒不沾唇便即離席。何曾把我這百越大君,昊教蔔筮之長放在眼中!"
    刁呈怒道:"竟有此事!賤奴!你可知罪麼!"
    鷺絲夫人沒想到這位堂堂百越封君,居然對多年前的舊事耿耿於懷,只好叩首道:"罪奴錯了。"
    申服君冷笑道:"你今日的妝扮正與當日相同,這酒宴也與那日一般無二,知道本君為何如此安排麼?"
    鷺絲夫人垂首不語,刁呈道:"君上可是要將此宴作為當日未竟之宴,給這罪奴一個改過的機會呢?"
    申服君大笑道:"刁特使說得不錯!本君就給這賤奴一個改過的機會,讓她在席間侍酒陪宴!"
    鷺絲夫人含淚在銅盆中洗過手,然後捧起一隻酒樽,跪著舉過頭頂,低聲道:"為君上賀壽。"
    申服君冷笑道:"夫人何以前倨後恭呢?戴著遮羞的紗巾,可是無顏見人麼?"
    說著申服君伸手扯去她面上的輕紗,一張媚豔的玉臉頓時顯露出來。她不過三十餘歲,容貌豔麗,目光盈盈如水,黑白分明,睫毛極長,充滿了異族風情。
    皎潔的玉容猶如盛開的鮮花,掠人心緒,青絲挽成的螺髻梳理得光滑整齊,臉上敷過脂粉,更顯得香澤柔豔。她美目含淚,神情淒婉,別有一種令人心動的美態。
    申服君毫不客氣地托起她的玉臉,審視著冷笑道:"果然有幾分姿色,難怪你那個死鬼丈夫將你愛如珍寶,輕易不許人見。"
    鷺絲夫人羞恥地轉過臉,卻被申服君捏住下巴。掙動間,一個尖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鷺奴,讓君上看仔細。"
    子微先元心頭劇震,他本來已經按住劍柄,隨時準備闖入帳中救人。但這個人發聲之前,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子微先元重又收斂心神,有這樣一個高手在,他要想帶走鷺絲夫人,不得不小心謹慎。
    燭光下,鷺絲夫人那張千嬌百媚的玉臉宛如珠花,她不敢再轉過臉,只能勉強移開目光,回避申服君嘲弄的眼神。
    申服君拿起酒樽一口飲盡,呯的放在幾上,"豎偃,喚侍酒的妓奴來。讓這賤奴學學如何侍酒!"
    內侍用公鴨般怪異的嗓音道:"傳酒奴!"
    不多時屏風後傳來一陣微響,接著出來一名美婦,那婦人四肢著地,雖然鬢髻高盤猶如貴婦,卻身無寸縷,她面色酡紅,赤裸著白生生的肉體,像母狗一樣手足並用地爬進帳內。
    申服君笑道:"刁特使可認識這賤奴嗎?"
    刁呈端詳片刻,驚道:"這莫非是蘇浮大將軍的夫人?"
    "正是!"申服君道:"蘇浮喪師辱國,已被我王明典正刑,舉族被滅。本君念在與他交往多年,將他的夫人收于座下,作了侍酒的奴妓。豎偃,讓這罪奴敬特使一杯。"
    豎偃捧起一隻銅爵,滿滿斟上,然後扯著嗓子道:"酒具伺候!"
    那婦人雖然裸裎席間,臉上卻沒有半分羞色,她赤條條爬到豎偃腳邊,將那只白嫩的屁股高高舉起,然後分開牝戶,將最羞恥的秘處展露出來。
    豎偃捧起酒樽,將滿滿一樽美酒倒入酒奴大張的穴內。酒漿入體,這位百越大將的遺孀臉色更紅,她高舉著灌滿酒液的屁股,搖搖晃晃爬到刁呈面前,媚聲道:"為大人賀壽。"
    刁呈直看得橋舌難下,良久才道:"好酒具!這一隻肉樽不飲便已醉了。"
    申服君揚手道:"請!"
    刁呈道:"那小臣就飲了此杯!"說著他再按捺不住,抱住美婦雪嫩的大屁股,把胖乎乎的圓臉貼在女奴臀間,含住灌滿酒漿的蜜穴吸飲起來。
    充作侍酒女奴的蘇夫人柔媚地呻吟著,就像一個下賤的娼妓。那酒在她體內浸過,更多了一股媚香,讓人欲罷不能。等客人飲完,她臀間已是酒汁四溢,用來盛酒的蜜穴被人吸吮得穴口大張,露出紅紅的蜜肉。
    目睹了這樣一番淫靡的景象,鷺絲夫人臉色時而豔紅,時而慘白,這女子的丈夫原本是百越大將,只因丈夫身死,尚且遭受如此淫辱,何況自己一個亡國的妾奴。
    申服君道:"途中寂寞,無以娛賓,就讓這妓奴在席間以犬奸為戲,以娛耳目。"
    百越貴族淫風最盛,各地封君尤好此道,讓妓奴與野獸群奸也屢見不鮮。蘇夫人已在申服君手中馴養多時,用來娛賓也非一次。她把一條毛茸茸的犬尾插進臀內,媚笑著揚起臉,然後撅起屁股,像母狗一樣搖著尾巴,發出"汪汪"的叫聲。
    一條猛犬被牽進帳中,這位百越大將的遺孀隨即伏下身子,就在賓客注視下與犬只交媾起來。刁呈已經醉了七分,連聲嗟歎下,甚至忘了阿諛主人。
    鷺絲夫人僵著身子,垂首跪坐在申服君身側,奴妓的淫叫不住傳來,使她玉臉漸漸由紅轉白,再沒有絲毫血色。
    另一座帳篷中,子微先元一動也不敢動。就在蘇夫人被帶出來的一刻,他已經握住長劍,準備趁眾人分神的機會闖入帳中,救走鷺絲夫人。但他手指剛握緊劍柄,腦後卻傳來一股冰冷的寒意。
    那人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子微先元卻知道他的心神緊緊鎖定在自己腦後,自己稍有異動,那支黑曜石製成的石矛就會刺穿他的顱骨。
    帳內的淫戲越來越劇烈,在席間接受獸奸的女奴背上被獸爪抓出幾道傷痕,鮮血淋漓,她卻像不知痛楚般竭力扭動屁股,一面大聲淫叫。
    大力挺動的犬只忽然停住動作,怒漲的犬陽插在女奴臀中,猛烈地射起精來。
    這時女奴的情欲也高亢起來,她白嫩的大屁股被犬只撞得發紅,淫穴夾住獸根,隨著犬只的大力射精不住抽動,噴出大片大片的淫液。
    刁呈第一個讚歎道:"好!猛犬豔奴,這場犬奸勝過樂舞百倍!更難得的是蘇夫人在君上調教下如此淫蕩,與犬只相奸還能大動淫興。"
    申服君道:"這賤奴先服過春酒,來時已經淫興勃發。若不是犬奸,這時下身已經腫透了。"
    刁呈訝道:"春酒?"
    申服君道:"以野狗腎合琥珀煉製成的瑰珀春。特使有意,不妨給安成君攜幾瓶去。"
    豎偃從銀壺中斟出一杯,那酒色澤澄黃,宛如琥珀,氣息辛辣而充滿苦意。
    接著他重又取出一隻銅壺,斟出一杯,這一杯則是濃重的紫黑顏色,令人望之生怖。
    "這一杯是瑰珀春,另一杯則是鴆酒,入喉即亡。"申服君朝鷺絲夫人冷冷道:"你自己選一杯吧。"
    鷺絲夫人花容慘澹,那名被猛犬奸過的妓奴仍伏在地上,大張的牝戶間淋淋漓漓滴出帶血的狗精。她咬住紅唇,毫不猶豫地伸向那杯毒酒。
    申服君冷哼一聲,"你若死了,明日來娛客的妓奴,就該是你那個水嫩的女兒了。"
    鷺絲夫人玉手僵在空中,她怔了片刻,然後拿起旁邊的瑰珀春,以袖遮面,一飲而盡。她放下酒樽,掩住豔紅的唇瓣低咳幾聲,眼睛猛然一濕,幾乎落下淚來。
    刁呈道:"恭喜君上!這罪奴選了春酒,今夜自當委身枕席。這罪奴年紀雖大了些,媚豔處頗有可觀,得她侍寢,定然是滿席生春。"
    申服君淡淡道:"久聞大領主之妻是渠受第一美人,今日既然落入我百越貴族席上,待本君用過,刁特使也不妨一試,看這蠻族第一美人究竟美在哪裡,豔在何處。"
    說著申服君將鷺絲夫人推到席上,一把撕開她的衣服。鷺絲夫人咬住唇角,哽咽著屈辱而又絕望地閉上眼睛。
    子微先元身體忽然一滑,遊魚般從獸皮下鑽出。處於他的境地,選擇無非兩途,一是左右閃避,一是索性破帳而出,但他藏身帳角,兩旁空間極為狹小,左右閃避多半未曾轉身就為敵所趁。破帳而出倒能擺脫背後的威脅,但勢必會驚動他人。因此子微先元沒有閃避,更沒有破帳逸出,而是揚身飛起,沿著帳篷的弧線彎折過來,一面拔劍挑往腦後。
    古元劍銳利的鋒芒撞上石矛,卻沒有發出絲毫響聲。子微先元這一劍疾刺而出,力道十足,使的卻是黏力,不但封住石矛的攻勢,還將矛上的勁力完全化去。
    那人一擊不中,隨即收回石矛,子微先元挺劍而立,沉聲道:"梟王孤身犯險,先元佩服。"
    38
    峭魃君虞低頭看著石矛,顯得有些意興蕭索,"我占盡時機地利,卻沒能傷你分毫,確實差你甚多。"
    子微先元微笑道:"在下嗓子雖然不甚宏亮,但喊一聲,保證半個營地的人都能聽見。梟王可要試試。"
    峭魃君虞烏黑的瞳孔微微閃動,忽然一步踏出,破雷矛斜掠而起,劃向子微先元喉頭。
    子微先元略加閃避,接著長劍遞出,在方寸間輕巧地一旋,刺向峭魃君虞的肩窩。雖然劍短矛長,但子微先元時機拿捏極准,這一劍後發先至,不等石矛及體,就能在峭魃君虞肩上刺出一個對穿的血洞。
    子微先元閃避極為輕捷,峭魃君虞似乎來不及變招,石矛仍是一往無回地朝空處劃去,他用力過猛,矛頭穿過子微先元的身影,直接刺在帳篷上。
    子微先元心念電轉,想在三五招內殺掉峭魃君虞絕無可能,乾脆放聲大喊,讓人纏住這個魔頭,自己趁亂先救走鷺絲夫人,再回來對付他。
    子微先元剛要開聲,峭魃君虞的石矛已經刺入帳篷,嗤的一聲,將布帳劃出一條丈許的裂縫,接著舌綻春雷,暴喝道:"峭魃君虞在此!"
    子微先元長劍疾刺,眼見著刺入峭魃君虞胸口,劍鋒落處卻虛不受力,就像刺進一個空蕩蕩的虛影之中。他立即意識到自己中計,峭魃君虞這一矛並非實刺,而是脫手擲出,所以招術才沒有任何變化。
    子微先元正要脫身走避,背上突然襲來一股勁風,一個陰冷的聲音道:"梟王往哪裡去?"
    子微先元回手與那人拼了一掌,本想借力掠開,誰知那人掌力猶如一汪不住旋轉的寒泉,非但冷厲異常,而且沒有絲毫借力之處。
    子微先元旋過身,長劍斜出擋住要害,只見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從帳篷裂隙閃入,他身著皂色長衣,戴著一頂皂色垂耳小帽,正是申服君的貼身內侍豎偃。
    他尖聲說道:"竟然是梟王大駕光臨,老奴有失遠迎。"
    子微先元頓時頭大如鬥,被人誤認為峭魃君虞真是無妄之災,可他與申服君同樣是敵非友,更是為救人而來,這個誤會只能硬吃下去。他索性一低頭,揮手將布帛蒙在臉上,怪聲道:"申服君那老狗還沒死麼!看我的驚天一劍!"
    子微先元說著出劍,卻先抬腳把地上那堆獸皮踢得漫天飛起,然後回劍劃開身後的帳幕,屈身彈出。
    子微先元飛出營帳,旋即收斂氣息,俯身從帳底重新鑽入帳篷,他一眼看過已經記下所有物品的方位,這次鑽入帳中,正在一堆雜物之後。果然那名內侍如風般從他掠出的裂縫飛出,剎那間就追出數丈。
    子微先元毫不停留地反向掠起,徑直闖入對面的大帳。只見那個胖胖的刁特使坐在席間,面無血色,胯下濕了一片。插著犬尾的奴妓茫然抬起臉,臀間濕乎乎都是狗精。那扇精巧的竹漆屏風倒在地上,申服君一手掩住肩頭,臉色鐵青。
    在他身旁的茵席上,一堆撕碎的華服委蛻在地,裡面的美婦卻不知去向。
    子微先元殺機頓湧,一言不發地朝申服君胸口刺去。申服君魂飛魄散,慌忙拔劍,卻晚了一步。叮的一聲,劍尖撞在一塊堅物上,勁力所及,申服君胸骨頓時斷了兩處,但這致命的一劍卻被他胸前的青銅堅甲擋住,未能穿胸而過。
    身後風聲響起,子微先元知道豎偃已經回來,他不敢多停,只好暗罵一聲申服君這老狗有運道,立即拔身而走。
    子微先元在門上輕輕一叩,一直留意外面動靜的祭彤立即閃身而出,小聲道:"怎麼樣了?"
    子微先元道:"被姑胥的雇傭武士纏住了。傷了七個人才回來。"
    子微先元白衣依舊,絲毫不像經歷過惡戰,但祭彤知道這個小師叔除非拚命,身上總是半滴血也不沾,倒不是因為愛潔,故施從容,實在是因為懶得洗衣。
    "見到人了嗎?"
    子微先元面色凝重地點點頭,"你的消息沒錯。不過被峭魃君虞擄走了。"
    "什麼!他怎麼會在這裡?"
    子微先元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看痕跡,應該是進了山裡。我這就去尋,你們不要管我,天亮就走。"
    祭彤道:"你一個人怎麼行?那魔頭身邊的武士如虎似狼,我可不想去救你。"
    "很奇怪,他是一個人來的,而且還變換了發飾服色,如果不是當面撞見,我會以為他是一個落魄武士。"
    祭彤越發不解,"他獨自來這裡做什麼?"
    子微先元聳了聳肩,"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祭彤抓了抓頭,"那他為何要擄走鷺夫人呢?"
    子微先元心頭閃過鸛辛的影子,沒來由地一陣心驚肉跳,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一柄石矛重重刺入地上,峭魃君虞鬆開矛柄,放下肩頭一卷毛皮,隨手一抖。
    整張珍貴的白虎皮順勢展開,裡面滾落出一具曼妙的玉體。鷺絲夫人身上只剩一條輕紗褻衣,柔豔的肉體曲線畢露。她面色酡紅,眼中卻充滿惶恐,望著這個魁梧而強猛的武士,身子禁不住戰慄。
    她顫聲道:"你是誰?"
    武士低沉的聲音響起,"渠受人皮膚很少有你這樣出色的,容貌身段都是一等,很不錯。"
    那武士伸手撩起她的紗衣,鷺絲夫人惶然而又羞恥地往後退去,用雙手掩住身體。
    武士手指停在半空,沉聲道:"想給你的丈夫報仇嗎?"
    鷺絲夫人像被針紮了般一顫,瞪大美目。
    那武士雙手抱肩,抬起下頜,神情傲慢而又冷厲,"你的仇人一個是申服君,一個是安成君,這兩位百越封君權勢顯赫--整個南荒只有我,才能為你報此大仇。"
    那武士身材魁梧而強悍,濃密的頭髮被利器截斷,在腦後結成一束,他穿著粗厚的布衣,就像一個桀驁的武士,神情威猛不羈,彷佛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夠約束他一分一毫。
    "你是誰?"
    "峭魃君虞。"
    鷺絲夫人露出震驚的目光,"你是那個吃人的魔頭?"
    峭魃君虞道:"我只吃掉那些不服從我的人。終有一天,我的梟旗會插在百越王宮的最高處,無論申服君還是安成君,都將跪在我腳下,由我決定他們的生死。"
    鷺絲夫人自然聽說過峭魃君虞的名字,整個南荒,沒有人不知道這個嗜食人肉的惡魔。但她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一個人。"峭魃君虞俯首看著半裸的美婦,毫不客氣地說道:"還有你的美色。像你這樣美貌的女人,一旦失去庇護,就是一件任人擷取的玩物。"
    鷺絲夫人不明白他說的那個人是誰,但峭魃君虞說的玩物讓她噤口難言。他的話沒有半字虛言,落在申服君手中,她的下場絕不會比蘇浮的夫人更好,甚至會遭受更大的污辱。
    峭魃君虞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自盡殉夫,不過是在我享用過你之後。另一個,做我的侍姬,那麼你有機會看到仇家被砍下的頭顱。"
    鷺絲夫人心動震顫,玉臉緋紅接著又變得慘白,她懼怕這個危險的男人,也不願失去貞潔。但她同樣不願就這樣死去。她垂下頭,哽咽道:"妾身賤軀本是大王所救,大王要妾身報答也是該當,只是妾身的女兒還在仇人手中……"
    峭魃君虞隨手掀開岩石旁一塊熊皮,厚厚的皮毛下,露出一張秀美的面孔,卻是一個未及笄的少女。
    鷺絲夫人驚叫道:"鱺笙!"
    峭魃君虞放下皮毛,"告訴我你的選擇。"
    鷺絲夫人連忙收聲,此刻她滿心恐懼都化為感激,峭魃君虞也許是眾人口中的惡魔,但此時在她眼裡,卻是唯一能夠挽救她們的神明。她俯身泣道:"只要主人能為妾身報仇,庇護妾身母女,就是為奴為婢,妾身也心甘情願。"
    峭魃君虞托起她的下巴,手勢與申服君當時一般無二,帶著輕蔑與玩弄的意味。但這時鷺絲夫人沒有半點執拗,揚起帶淚的玉臉,任他飽覽秀色。
    峭魃君虞幽黑的眼眸凝視著她美豔的面孔,沉聲道:"既然如此,今後你忘掉自己曾經的身份,做我身邊的鷺姬吧。"
    鷺絲夫人俯身叩首,"是。"
    峭魃君虞放開手,"寬衣吧。"
    鷺絲夫人臉上一紅,她直起腰,攏了攏秀髮,然後將那張白虎皮鋪在地上,垂首跪下,緩緩解開褻衣。雖然已經甘心作這個男人的侍姬,但從未被外人見過身子的鷺絲夫人,還是禁不住玉頰生暈,羞澀地不敢舉目。
    不多時,鷺絲夫人除去褻衣。她赤條條跪在虎皮上,含羞垂下柔頸。她背對著峭魃君虞,光潔的玉體宛如玉樹瓊枝,瑩潤白滑,令人心動。
    峭魃君虞怫然道:"這樣如對大賓,有何興致。你是做我的侍姬,又不是做客。伏下身,讓主人觀賞你的羞處。"
    鷺絲夫人暈生雙頰,她偷偷看了一眼旁邊沉睡的女兒,然後紅著臉伏下身子,抬起白美的雪臀。
    流水聲淙淙響起,這是一個高大的溶洞,洞口是一塊大石。一彎清泉從洞口淌出,繞石而過,流出洞去。那個明豔的婦人就伏在水灣處,潔白的玉體一絲不掛。鷺絲夫人雖然年逾三十,但豔質天成,周身肌膚白滑如脂,那只雪嫩的美臀豐膩肥滑,充滿迷人的光澤。
    這位失去權勢的領主夫人,在峭魃君虞眼中不過是一具玩物,他伸手探入美婦臀間,摸住那團柔膩的蜜肉,毫不憐惜地揉弄起來。
    鷺絲夫人身子猶如觸電般微微輕顫,她兩手按在地上,酡紅的玉臉嬌豔欲滴。
    鷺絲夫人陰戶比尋常女子生得低,一團紅豔的膩肉彷佛嵌在臀間,軟軟張開。她在申服君營帳中被逼服下春酒,股間一片濕滑,腹下那兩片嫩肉紅豔無比,觸手熾熱。飽滿的陰戶猶如一隻水蜜桃,略一撥弄就蜜汁四溢。隨著手指的動作,美婦白膩的臀間傳來蜜肉濕淋淋滑動的膩響。
    峭魃君虞道:"渠受人自稱是鸛鳥後裔,渠受女子是不是都如你般陰戶生得甚低?"
    鷺絲夫人嬌喘道:"賤妾不知……"
    "像你這樣陰戶生得較低,只有從臀後進入才能盡興。"峭魃君虞玩弄著她柔豔的蜜穴,說道:"如此妙物,申服君那老狗用過之後,定會讓你與豬犬相交取樂。"
    南荒蠻瘴之地,諸族多有人與異類相交蕃衍部族的傳說。時至今日,一些南荒的貴族還豢養女奴與禽獸相奸取樂。但渠受族質樸耿實,從未有過這樣荒淫的舉動,鷺絲夫人顫聲道:"人非禽獸,賤妾不知,這樣無恥的淫事有何樂處……"
    峭魃君虞大笑道:"申服君這樣的權貴,早已嘗盡美色,若要他們快意,莫過於斬下仇人的頭顱,辱其妻女。越是高貴的女子,淫玩時越有興味。賓朋齊至,觥籌交錯之際,讓你這榮寵尊貴的渠受王后委身犬獸,才遂了仇人的快意。"
    鷺絲夫人驚羞交加,良久才道:"賤妾與申服君怎會有如此仇怨?"
    峭魃君虞冷笑一聲,"日後便知。鷺姬,用心服侍吧。"
    鷺絲夫人知道終於要失去貞潔,含羞輕聲道:"求主人垂憐。"
    鷺絲夫人對峭魃君虞滿懷感激,又不免有些懼怕,她本是婚育過的成熟婦人,又服過瑰珀春,那只蜜穴濕滑無比,此時曲意侍奉自己的新主人,鷺絲夫人柔柔舉起雪臀,任他插弄。誰知那根肉棒分外巨大,下體傳來處子破體般緊脹的痛楚,直幹得她花容失色,只叫了半聲,喉頭便被哽住。
    峭魃君虞兩手握住美婦的纖腰,挺起巨大的陽物,在她白嫩的臀間肆意插弄。
    那只雪臀圓潤滑嫩,豐滿的臀肉與月映雪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柔軟,就像一團白膩的油脂般,隨著肉棒的進出不住搖擺,蕩起波浪般的肉感。
    鷺絲夫人蹙住眉頭,潔白的牙齒不住咬緊紅唇,勉強承受著他強猛的姦淫。
    粗大的肉棒彷佛撐裂了她的蜜穴,每一次插入,龜頭就像一隻粗暴的拳頭撞住花心,幹得她渾身酸麻。
    若非服過春酒,鷺絲夫人此刻就該連聲告饒,那春酒使她下體淫液泉湧,無形中減輕了進入的痛楚。而主人粗大的肉棒借著淫液的潤滑,順利地佔據了她整只蜜穴。不多時,鷺絲夫人便臉色緋紅地兩手抓住虎皮,白嫩的雪臀高高翹起,一邊尖叫,劇烈地顫抖著,豔穴中滾出股股蜜汁。
    呼嘯的山風從洞口掠過,帶來潮濕的寒意。山洞內卻是春光無限。當峭魃君虞鬆開手,他身下的美婦已經渾身癱軟,臀下股間盡是濕淋淋的淫水。
    鷺絲夫人伏在濕透的虎皮,潔白的肉體兀自微微輕顫。最後這半個時辰的交合中,她陰精一泄如注,整個人幾乎被身後的主人榨幹,淫水流了滿地。她一生中從未經歷過這樣劇烈的交合,更沒有過這樣洶湧的快感。與峭魃君虞帶來的快感相比,她以往的交合就像一個青澀的處子,甚至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嬰兒。
    峭魃君虞攬起她的腰肢,手指在她挺翹的乳頭一觸,鷺絲夫人立刻全身顫抖,下體又濺出幾滴淫汁。
    峭魃君虞挺起沾滿淫水的肉棒,吩咐道:"舔乾淨。"
    鷺絲夫人跪在他膝下,仰臉望著他巨大的陽物,水汪汪的美目中滿是驚駭與崇慕。那只肉棒不僅粗大,而且生具異形,粗如兒臂的棒身包裹著厚厚的皮膜,勃起時肉莖從鞘膜中伸出,棒身隆起的血脈交錯縱橫,此時沾滿淫水,光澤愈發鮮明,更顯得妖異駭人。
    鷺絲夫人揚起俏臉,紅豔的唇瓣在肉棒上一觸,身子又禁不住戰慄起來。她無法想像自己柔嫩的蜜穴怎麼能容納下這樣駭人的陽具,但就是這根邪惡的肉棒,帶給她難以想像的快感。彷佛是被來自地獄的惡魔征服,使她沉淪於快感中。
    美婦伸出香舌,用唇瓣含住肉棒,仔細舔舐著上面的淫液。神情中充滿了崇拜與愛意,就像面對著一位高大的神祇。
    39
    一枝利箭劃破夜空,朝峭魃君虞腦後刺來。
    峭魃君虞挽起石矛,格開長箭,緩緩轉過身,望向洞外。
    十余名百越武士圍在洞口,手中彎弓拉成滿月。其中一名皂衣侍者牽著一頭黑色的小犬,卻是申服君身邊的內宦豎偃。
    豎偃尖聲道:"若非這頭飛犬,老奴又要與梟王失之交臂了。"
    峭魃君虞道:"竟然沒有給你主子收屍,看來申服君那老狗又躲過一劫。"
    豎偃陰惻惻道:"君上受命於天,豈是梟王所能定決。"
    峭魃君虞大笑道:"只有北方的天子才敢說受命於天,那老狗不過能欺淩一番孤孀寡女,也配說天命?"
    豎偃面無表情地說道:"天命所歸梟王豈能盡知。我家君上新失了一名逃奴,還請梟王賜還。"
    "晚了。"峭魃君虞道:"此姬已被孤王收為侍姬,申服君那老狗處心積慮,卻平白送了孤王一份大禮。你若有命回去,不妨告訴他,就說孤王已經用過鷺姬,大是滿意。"
    鷺絲夫人用那張白虎皮掩住身體,聽到這番話,連頸子也紅了。她又羞又怕,心裡緊張萬分,唯恐這群武士傷了主人。
    峭魃君虞話鋒一轉,"日後孤王提師北上,申服君那老狗在宗陽宮中的嬌妻美姬,孤王自當逐一收用。"
    豎偃板起臉一揮衣袖,百越武士們立即開弓放箭。峭魃君虞持矛而立,待長箭離身體還有尺許,他往後退開一步,然後用矛尾一挑,一塊巨石猛然飛起,帶著一股勁風撞開箭矢,朝豎偃飛去。
    豎偃尖嘯一聲,抬掌一擊,那塊重逾百斤的巨石淩空爆開。石屑紛飛中,一支半透明的黑曜石矛尖陡然穿過碎石,毒蛇般刺向豎偃咽喉。
    豎偃立在洞口,與峭魃君虞隔著十餘丈的距離,萬沒想到他出矛如此之快,他仰身向後倒去,一腳牢牢釘在地上,另一腳悄無聲息地抬起,踢向峭魃君虞胯下,招術隱蔽而又陰毒。
    但豎偃再沒想到,他這一腳只踢了個空。而那枝致命的石矛,只在眼前一閃便消失無蹤,甚至沒有絲毫風聲。
    豎偃心頭升起一股寒意,峭魃君虞這一矛竟然是一記虛招,脫手擲出的只是個幻影。他全付心神都鎖定在峭魃君虞身上,卻沒有看出他是怎樣施展的法術。
    豎偃站起身,場中勝負已分。峭魃君虞一手綽矛,殷紅的鮮血沿著黑曜石敲打不平的紋路淌下,那十余名武士橫屍當場,在他腳下圍成一圈,每個人咽喉都被石矛劃開。
    豎偃整了整那頂皂色垂耳小帽,目光凶獰地盯著峭魃君虞,尖聲道:"梟王使出這等強橫的幻術,已經是強弩之末!只怕連石矛也舉不起來!老奴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取下大王的首級,獻於我家君上。"
    峭魃君虞烏黑的瞳孔沒有絲毫波動,冷冷握著石矛,一言不發。
    豎偃雙掌一揚,正待出手,一個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他是我的。誰敢跟我搶,我殺他全家!"
    豎偃霍然回首,只見月光下一株大樹葉影婆娑,一個白衣少年盤膝坐在松枝上,膝上橫著一柄長劍,隨著松枝在山風中的搖晃不住起伏。
    豎偃臉色數變,最後尖嘯一聲,牽起飛犬飛身掠出山洞。
    子微先元坐在枝上,面沉如水。他跟在豎偃等人身後銜尾追來,找到地方終究是晚了一步。鷺絲夫人雖然裹著皮毛,仍能看出她身無寸縷,而且臉上紅暈未褪,眉梢眼角帶著無邊春意,顯然已經失身於峭魃君虞。
    子微先元長身而起,低喝道:"來吧。"
    子微先元雙足一蹬,俯身朝峭魃君虞掠去,半空中他拔下劍鞘,古元劍如一泓秋水,直刺峭魃君虞胸口。
    峭魃君虞雙手一振,破雷矛筆直飛出。子微先元挽劍挑起,看似只有一招,卻在剎那間施出三個變化。破雷矛應劍斷成四截,黑曜石製成的矛頭奪的一聲釘入樹幹。子微先元去勢沒有絲毫停滯,劍前人後,猶如一枝脫弦的利箭,一閃身就掠入洞內。
    峭魃君虞舉起身邊一塊半人高的巨石,硬生生擋住子微先元這一劍,然後暴喝一聲,往前推去。這巨石又厚又重,猶如一隻巨盾,又像一塊石砧,正好是子微先元劍走輕靈的剋星。
    子微先元白衣飄飛,長劍翻滾出沒,峭魃君虞則是以拙勝巧,揮起巨石繞身硬磕硬砸,子微先元連出數十招,都被他用巨石擋住。
    子微先元道:"那死太監看得很准,梟王果然技窮了,連幻術也施展不出。
    即使梟王天生神力,總有力竭之時。梟王小心,一旦力竭,便是梟王授首的時候。"
    峭魃君虞道:"想要我頭顱的不啻千萬,有種你便拿去!"
    鷺絲夫人突然一聲驚呼,原來是子微先元在錯身時回轉長劍,在峭魃君虞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子微先元回過頭,訝然看著鷺絲夫人。一滴鮮血濺在她美豔的玉頰上,彷佛一點嬌豔的紅痣,她緊緊盯著淌血的峭魃君虞,美目中充滿了關切和眷戀。
    子微先元怔了一下,然後怒道:"混帳!你竟然對她使了惑術!"
    峭魃君虞冷哼道:"一個婦人,還用我使出惑術?我救了她性命,又答應取下申服君的首級,替她報仇,她拿身子報答我,做我的侍姬。這樣的交易,很公平吧。"
    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氣,然後吼道:"公平個屁!你這是趁人之危!"
    他這一吼之威猶如驚雷破空,山洞被震得嗡嗡作響,從洞頂滾下一堆碎石。
    等吼聲消退,峭魃君虞冷冷道:"你這一吼,再強的惑術也要被你驚醒,你看鷺姬像是受了惑術嗎?"
    鷺絲夫人雖然被這一聲震吼驚得瑟瑟發抖,但目光中關切不減,反而多了幾分擔憂。讓人望而生憐。
    峭魃君虞從容道:"不妨告訴你,鷺姬是被我狠狠幹過一遍,才死心塌地做了我的侍姬。鷺姬,你說是嗎?"
    鷺絲夫人暈生雙頰,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流露出熟豔而又嬌羞的風情。
    峭魃君虞大笑道:"已經是生過一子一女的婦人,還如此羞澀,可見她的死鬼丈夫是個無能之輩!盡把她愛如珍寶,卻不知道女人是用來幹的,幹得越狠,她們才越歡喜。鷺姬,待我殺了這小子,再狠狠幹你一番!"
    鷺絲夫人看了子微先元一眼,垂下頭,玉臉漸漸飛紅,低聲道:"多謝主人。"
    子微先元沉著臉一劍刺出,待峭魃君虞揮起巨石,他忽然一折身,冒著被巨石砸破頭顱的風險,快捷無倫地從石下遞出長劍,在峭魃君虞小腿上狠狠劃了一道,幾乎斬斷他的小腿,然後彈身退出。
    峭魃君虞魁梧的身體一晃,又站住了。他手臂和小腿各負了一道劍傷,鮮血淋漓,神情卻愈發兇悍。
    子微先元緩緩舉起長劍,"梟王的鬼月之刀呢。"
    峭魃君虞連中兩劍,體內蜇伏的邪魂已漸漸蘇醒。沒有鬼月之刀,他遠遠不是子微先元的對手。可這一次如果喚醒邪魂,也許就是最後一次。再被邪魂佔據,也許這具身體就不再屬於他了。
    子微先元斜掠而起,暴喝道:"授首吧!"
    峭魃君虞怒吼著掄起巨石,呼的一聲擲出。子微先元白衣一閃,遊魚般從石旁滑過,連一片衣角都未曾碰到。
    峭魃君虞烏黑的眸子盯著子微先元,右掌握緊成拳,像是要赤手搏他這一劍。
    就在子微先元長劍及體的剎那,峭魃君虞背後的石壁突然一陣波動,伸出一枝木杖。那木杖丫形的杖首佈滿樹瘤,猶如鹿角,上面還掛著一串細小的銅鈴。
    劍杖相交,傳來一陣細碎的爆響。子微先元飛身彈回,一腳踏在石尖上,身形立時靜如亭嶽。一動一靜,渾若天成。
    他將古元劍收到臂後,緩緩道:"原來是翼道大巫。"
    石壁上浮現出一個灰色的身影,衣袍上滿綴的布襟無風而動,猶如一叢虯屈的妖蟒。他臉容瘦長,一側眉毛彷佛被火燒過,變成灰黑一團,正是在碧月池外曾遇到過的巫辰。
    子微先元揚聲道:"敢問大巫!可是要與在下搶奪梟王的首級麼?"
    巫辰嘶啞著嗓子道:"錯了。"
    子微先元目中爆起一絲寒芒,"難怪在夷南城時貴宗未曾出面,原來是作了梟王旗下的走卒!"
    "又錯了。"巫辰道:"我翼道自大巫長巫甲以下,都已立誓,作大王的走狗。"
    子微先元怒極反笑,"好一個甘作走狗!翼道在南荒諸秘禦法宗排名僅次昊教,堂堂大巫竟然甘當這魔頭的走狗,還有絲毫廉恥麼?"
    巫辰搖搖骯髒的長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直說了罷,諸秘禦法宗勾漠是榕甌的教派,冥修是澤貊的教派,我翼道被昊教百端排擠,只剩了污水以南幾個小族。盧依被滅之後,索性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了。所以我們幾個老傢伙商量,趁梟王羽翼未豐,先行依附,還能多得些利處。我說明白了嗎?"
    "大巫說得明白,但先元還有一事不解。"
    "說。"
    "翼道雙翼明暗相輔,並非附炎趨勢的小人。即使失去盧依,在南荒諸族還大有可為,為何要自甘下流呢?"
    "你難道不明白?"巫辰用手指點了點子微先元,"就是因為你。"
    "我?"
    "如果你和那幾個師侄散了發,投到我翼道門下,昊教就算有晶嵐那妮子撐著,也只算個屁。可現在昊教之外又有你雲池宗,哪裡還有我翼道容身之處。可惜巫癸死得太早,巫羽又破門出教,我們這幾根老骨頭還能撐住十羽殿幾日?翼道再不改弦易轍,就欲退無路了。"
    子微先元苦笑道:"大巫太看得起小子了吧。"
    巫辰歎了口氣,"我早就說過,本宗擇才有誤,放著自己的人才不珍惜,結果枝葉凋零。好了,話都已經說了。我這條老命在此,公子也未必那麼容易取了去。公子想走,我也留不住。不如好說好散,下次見面再拚個死活吧。"
    子微先元看著他袍服上那塗成黑色的凹鏡,想起鳳清菊當日的論斷,只怕自己在他的黑巫術下也討不了好去。
    "大巫既然這麼說了,小子本該拍拍屁股走人。不過鷺絲夫人是我雲池宗要緊人物,還請賜還。"
    巫辰搖頭道:"這小子真是難纏。"
    子微先元趁機道:"雲池宗子微先元見過夫人。先元與令郎情同手足,特地來迎接夫人。"
    鷺絲夫人這時才知道子微先元的身份,"你是鸛辛的同門?鸛兒還好麼?"
    "一切都好。夫人隨先元回去,便能母子團聚。"
    鷺絲夫人偷偷看了一眼峭魃君虞,沒有作聲。
    巫辰咳了一聲,朝峭魃君虞拱手道:"請大王示下。"
    峭魃君虞冷冷道:"我的侍姬,豈能送人。"
    鷺絲夫人囁嚅片刻,低聲道:"賤妾已是大王的侍姬,無顏再見鸛兒……"
    子微先元一顆心直沉下去,不知道該怎麼向鸛辛交待。
    鷺絲夫人揚起臉,殷殷道:"請公子轉告鸛兒,大王待賤妾很好,還答應用他爹爹報仇。我和鱺笙得脫大難,受大王庇護,讓他不要擔心。他日終有見面的日子。"
    子微先元默然良久,然後道:"夫人珍重。"他說著飛身而起,最後一字已經從洞外傳來。
    巫辰持著他從不離手的鹿角杖,躬身道:"巫辰見過大王。"
    峭魃君虞坐在石上,吩咐道:"鷺姬,過來為我著衣。"
    鷺絲夫人猶豫了一下,紅著臉赤身裸體地從虎皮中爬出來,為他披上衣服。
    峭魃君虞這才說道:"翼道與昊教聯手闖入梟峒,不過數月之前的事,怎麼會突然這麼看起我?"
    "當日巫耽僥倖逃生,敝宗才知道巫羽的下落。我與大巫長商議,當即傳命敝宗,不得與大王為敵。"
    "如果我沒記錯,巫羽是翼道的叛徒吧。"
    "讓敝宗下定決心的,並非巫羽。"巫辰頓了一下,然後道:"而是因為大王是巫癸的血裔。"
    "你們眼光倒犀利。"峭魃君虞話風一轉,"巫癸不是你們下令誅殺的麼?"
    "大王可知道敝宗為何會下誅殺令?"
    峭魃君虞淡淡道:"說。"
    "當日昊教遞來帛書,指明巫癸私闖崇神宮,犯下十重大罪,大巫長與我隨即當著崇神宮使者的面頒令誅殺。"巫辰道:"因為所列的罪狀中,不僅有偷窺昊教重寶昊陽之書,還有一樁是誘姦女神官晶荃。晶荃與執掌崇神宮的晶嵐同出百越後族,身份顯貴--"峭魃君虞打斷他,"所以你們就拿巫癸的頭顱去求和?"
    巫辰道:"為了翼道,犧牲一個弟子又有何關係?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巫羽破教而出,巫癸不知所終。翼道也被排擠出百越,元氣大傷。在碧月池我見到大王施展本宗巫術,猶如巫癸重生,才知曉大王的身份。"
    "巫癸在翼道排名很高麼?"
    "巫癸才華橫溢,是敝宗不世出的人才。只是秉性風流,未得善終。"巫辰道:"翼道一誤再誤,誰知巫癸不僅留下血裔,還將法術傳于大王。我與大巫長參詳,這定是翼神的旨意,讓大王來挽救敝宗。"
    峭魃君虞目光閃閃地盯瘨了,突然放聲長笑,"我父死前曾留下遺言--當我吞下蛇魄,便會背生雙翼。原來是指翼道。好!我峭魃君虞應諾,只要你們助我掃平南荒,翼道便是我定下的國教。也是南荒唯一的秘禦法宗!"
    巫辰將手放在額上,伏身道:"多謝大王。"
    峭魃君虞不羈的濃發被鷺絲夫人仔細挽成一束,她仍赤著身子,卻把用來遮體的薄紗纏在主人臂腿的傷口上。
    峭魃君虞冷笑道:"說到底,巫癸之死都是因為晶荃這個賤人,她死了嗎?"
    "崇神宮對此事秘而不宣,只是除去晶荃的神官身份。如今是安成君的正妃。"
    "安成君?"峭魃君虞看了鷺姬一眼,"倒是很巧。"他站起身,淡淡道:"待此間事情了結,隨我一同去胤都吧。"
    巫辰躬身道:"遵命。"
    40
    回到萬壑松風,已經天色大亮。祭彤、鸛辛與鶴舞天不亮就離開莊園去了姑胥,子微先元一夜奔波,這會兒早已疲不能興,與莊中的老僕說了幾句,便回房坐定,凝神入微,自行煉養元氣。
    與南荒秘禦法宗盛行的巫術異法不同,雲池宗最重養氣,以內視而至神通。
    子微先元一坐便是五個時辰,直到暮色四合才睜開眼睛。
    那老僕敲門進來,"夫人有請公子。"
    "勞煩老丈了。"美人相邀,子微先元自然樂得從命。
    壑中松風陣陣,坐在室中,彷佛坐在一條靜謐的小舟上,四周都是翻滾的波濤。子微先元靜心聽了許久,然後歎道:"猶如驚濤拍岸,雲雪潮湧,令人心懷一清。"
    麗人嫣然一笑,"公子說得真好。"
    她側身依在錦靠上,拿出一管碧綠的竹簫,在唇邊輕輕吹奏起來。子微先元曾聽過鳳清菊的簫聲,鳳清菊的簫聲清越婉約,而這位美婦的簫聲卻低徊愁悵,如怨如慕,有著難以排遣的寂寞。
    子微先元想起她一生都在這深山中小小的莊園裡,從未離開過。這樣的如花美眷,卻在空穀中孤零零老去,讓人禁不住歎息。
    良久,子微先元道:"夫人吹的這一曲先元從未聽過,不知是什麼曲子?"
    "奴家也不知道呢。"夫人柔聲道:"是夫君教了奴家這一曲,卻不知它還有名字。"
    子微先元歎道:"尊夫定是位超凡出塵的高人。"
    "是嗎?"夫人怔了片刻,低聲道:"奴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哦?"
    夫人眼圈慢慢紅了起來,"他說荷花開放的時候就會回來,可荷花已經開了七次。"
    子微先元沒想到會引起她的傷心事,歉然道:"抱歉。在下不知道是這樣……"
    夫人用一條羅帕抵去淚痕,展顏一笑,"奴家失態了。"
    她斂衣捧起一隻瓷盞,"請公子用茶。"
    子微先元接過茶盞,忽然抬起頭。室內松濤依舊,但落在子微先元耳中,卻多了一絲陰森的殺意。
    大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像被重物撞得粉碎。接著傳來老僕的聲音,"什麼人!"
    子微先元一把拉開室門,僕人的慘叫聲已經四處響起,接著一聲淒厲的狼嗥劃破了山中的暮色。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穿過月洞門,正是應門的老僕,他胸前衣衫盡碎,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嘶聲道:"夫人快走!是妖物!妖--"話音未落,一頭蒼黑色的巨狼猛然從背後躥出,一口咬斷了老僕的脖頸。
    夫人驚叫一聲,躲在子微先元身後,身子不住發抖。
    子微先元揚手一揮,一道白光從巨狼頭顱正中穿過,餘勢未衰,呯的一聲撞在粉牆上,摔得粉碎,正是他手中的瓷盞。
    巨狼篷的倒在地上,頭尾還在不住抽動。子微先元道:"山中怎會有這樣巨大的怪狼?"
    夫人顫聲道:"奴家從未見過……"
    即使這些凶獸出自北碭山,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襲擊住人的居所。子微先元忽然道:"不對!"
    說著一團火光從外庭升起,竟是有人在放火焚燒。
    子微先元高聲道:"究竟是什麼人!與家主有何仇怨!"
    一個黑色的身影躍上院牆,火光中能看到他衣上糾纏的布縷和反光的銅鏡。
    子微先元眼神一厲,"是你!"
    那人拿著丫形木杖,神情陰狠,卻是昔日在梟峒見過巫耽。巫耽陰森森一笑,"你就是子微先元嗎?"
    子微先元頓時明白過來,他們要找的人是自己,這莊園中送命的僕傭,都是受了無妄之災。
    狼群聚集起來,隔著那只小小的池塘朝竹舍揚聲嘶嚎。透過月洞門,能影影綽綽看到翼道弟子正不斷湧來。
    "走!"子微先元低喝一聲,攬起夫人的腰肢,屈身一彈,用背脊撞開精舍的竹牆,然後飛身而起。
    莊園後不過幾步就是絕壁,子微先元毫不停頓地越過懸崖,朝松林遍佈的山壑中躍去。夫人驚呼著緊緊摟住他的身體,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嚇得不敢睜眼。
    劇烈的風聲從耳邊不住掠過,忽然身體一輕,奇跡般停止墜落。夫人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飄浮在空中,腳下是連綿的松林,除了腰間的臂膀,四周空蕩蕩一無憑藉。
    她抬起臉,驚喜地說道:"你是在飛嗎?"
    子微先元道:"算是吧。"
    "你是神靈嗎?為什麼你能飛?"
    "如果你能把握到天地間流動的氣息,也能飛翔。"
    "能教我嗎?"
    子微先元頓時頭大如鬥,"這並不是很容易……"
    夫人看著腳下掠過的松枝,像一個好奇的小女孩般,不時發出驚歎。忽然她回過頭,星眸中映出遠處一片火光。那座小小的莊園已經完全被烈火吞噬,燃燒的屋樑不斷倒塌。
    夫人眼中的驚喜退去,露出害怕又難過的神情,"他們是什麼人?"
    "翼道。他們剛剛投靠了峭魃君虞。"
    "那些身上掛著好多布縷的人嗎?還有銅鏡。他們的樣子好奇怪。"
    "那是他們的法器。那些布條上有符咒,用來配合銅鏡施展他們的巫術。"
    "他們是巫師嗎?"
    "是很厲害的巫師。如果你仔細看,會發現他們的耳朵大都殘缺不全。因為他們要用自己的血肉祭祀翼神。"
    "翼神?"
    "是翼道崇拜的神靈。據說翼神有五種幻身,十隻羽翼,一半白色的,叫光明之翼,另一半是黑色的,叫失落之翼。他們的巫術就來自於翼神的力量。"
    "什麼樣的巫術?"
    "最常見的是幻術,擅長幻術的巫師能控制你看到的一切。他們還擅長駕馭野獸,豢養一些奇怪的妖物。"子微先元用平靜的語氣盡力解釋,來緩解她所受的驚嚇。
    過了一會兒,夫人的聲音低低響起,"他們都死了嗎?"
    子微先元點了點頭。
    幾滴溫熱的淚水落在子微先元衣襟上,夫人低泣道:"那些巫師為什麼要殺人?"
    子微先元沉默了一會兒,"他們要殺的是我。很抱歉,是我連累了你們。"
    "為什麼--"子微先元忽然掩住她的口,輕煙般沒入松林。一隻褐色的貓頭鷹從樹梢掠過,橙黃的眼睛圓瞪著,緩緩飛向遠方。林中落滿松針,就像一屋厚厚的地毯。子微先元貼在她耳邊低聲道:"不要動。他們在用禽鳥的眼睛搜索。
    後面還有。"
    過了一會兒,又一隻貓頭鷹飛過樹梢。子微先元把夫人擋在身下,兩人屏住呼吸,看著它在頭頂盤旋。
    夫人心頭突突直跳,她不像子微先元一樣能把呼吸控制自如,只屏了片刻,就彷佛要窒息一般,腦中一陣眩暈。她伏下臉,小心地透了口氣。山風不知何時停了,四周一片靜謐,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劇烈。
    夜涼如水,背後卻一片溫暖。隔著薄薄的衣物,能感覺到背後那個男子的心跳,平穩而沉靜。熱氣傳入肌膚,彷佛兩具身體融為一體。夫人動了下身體,臉上忽然一紅。她本來伏在地上,這會兒一動,圓翹的臀部磨過一個硬硬的物體,正掉在臀縫中間。
    夫人不好意思地扭動了一下圓臀,想擺脫尷尬,但她屁股又圓又翹,扭動中反而讓那事物頂得更深。那個物體又分外敏感,被她柔軟的臀肉夾住一磨擦,立刻膨脹起來。夫人的臉頓時紅了。
    那頭貓頭鷹剛離開,又飛來一頭,這頭貓頭鷹更加細緻,幾乎每棵松樹都要繞過一圈。她不敢再動,只能小心翼翼地等著這只不祥的凶禽離開。
    那根物體在她臀間漸漸膨脹,越來越硬,一點一點擠入臀縫,頂住她臀下那片柔軟的凹處。等最後一隻貓頭鷹飛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又等了片刻,確定再沒有貓頭鷹飛來,子微先元才連忙翻身起來。
    夫人仍伏在松針上,嬌媚的玉臉已經紅透了。她掠了掠鬆開的鬢角,含羞看了子微先元一眼,小聲嗔道:"你不是個好人。"
    子微先元尷尬萬分,他倒不是有意輕薄,只是這麼個活色生香的美婦抱在懷中,任誰都難免會衝動。尤其是她屁股扭動時那種溫軟滑膩的觸感,連石頭人也受不住。
    子微先元道:"我不是意冒犯……"說著伸手拉她起身。
    夫人瞥了他一眼,眼中滿是旖旎的羞色,卻沒有起身。子微先元心頭一跳,只見她咬住紅唇,嬌羞伏下臉去,那具柔美的身軀伏在地上,顯露出腰臀迷人的曲線。
    子微先元心頭一陣悸動,伸出的手情不自禁地擁住了她的身體。夫人顫抖了一下,並沒有掙開,反而變得柔軟起來。
    深夜中的林中洋溢著松木的清香。子微先元緩緩抽下夫人的衣帶,撩起她碧綠的長裙。絲綢製成的長裙像水一樣柔滑,裙下是一條淡綠的褻褲。子微先元把手指伸到這麗人腰間,輕輕褪下褻褲。
    夫人害羞地掩住面孔,身子一動不動,任他輕薄。淡綠的褻褲慢慢褪下,露出一隻白滑圓翹的美臀。子微先元伸入臀縫,輕輕一觸,只覺指尖一片滑膩。這會兒弓在弦上,子微先元也不再客氣,伏在這麗人身上輕輕一送,擠進濕潤的花徑。
    夫人已經多時未曾交歡,下體緊狹有如處子,她吃痛地蹙起眉頭,低聲道:"公子輕些……"
    子微先元放慢動作,緩緩將陽具送入麗人體內。夫人蜜穴柔嫩之極,想插進去卻並不容易,她穴口極緊,穴內生著一圈圈滑膩的嫩肉,緊緊夾住龜頭,肉棒只插入一半,再難寸進。
    夫人似乎知道他的窘狀,柔柔聳起雪臀,分開緊並的雙腿,然後彎下腰肢,擺成便於進入的姿勢。果然這一下玉門盡開,子微先元挺身一捅,陽具順勢沒入蜜穴,頂在夫人的花心上。
    夫人低叫一聲,紅膩的穴口收緊,彷佛一隻嬌豔的小嘴含住肉棒。穴內充滿彈性的媚肉裹住棒身,輕顫著傳來一陣柔媚入骨的律動。
    子微先元情欲勃發,反正此時追兵已去,良夜正長。他使出手段,陽具輕抽緩送,在她體內肆意出沒。夫人在山中獨居多年,未曾歡好,被他一番抽送,那只豔穴陰津泉湧,不多時便泄了身子。
    子微先元怕她身子受創,抽送幾下便準備射精,誰知夫人白嫩的美臀一陣震顫,穴中傳來一股吸力。軟膩的蜜肉含住龜頭一吸一吸,就像一隻柔媚的小嘴,吸得他酥爽無比,不幾下便一泄如注。
    夫人拉好衣裙,將散亂的髮絲一一拔到耳後,用釵子簪緊。然後含羞看了子微先元一眼,低聲道:"公子好些了麼?"
    子微先元道:"夫人妍姿豔質,先元終生都忘不了這一晚。"
    夫人輕聲道:"奴家夫君曾說,男子精動若不泄出,會傷了身子。奴家是怕公子傷身……"說著扭過頭去。
    子微先元真有些羡慕她那個杳無音信的夫君。方才交合時他已經發覺,這麗人不僅媚質天成,而且被她夫君刻意雕琢過,一肌一膚無不極態盡妍。剛才她一直分開腿馬趴在地,白膩緊湊的雪臀高翹著,臀溝張開,能清楚看到她後庭那朵嬌花又柔又大,紅鮮鮮嬌豔欲滴,顯然早已被她夫君採擷過。
    這會兒已經有了合體之歡,情形又是不同。子微先元展臂將夫人攬在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膝上,低笑道:"還不知道夫人芳名呢。"
    夫人輕聲道:"奴家小字眉妍。"
    "好名字,眉毛又秀又長,果然像畫的一樣。姓什麼?"
    夫人搖了搖頭,"奴家不知道。"
    "哦?"
    "奴家十六歲生過一場大病,小時的事都不記得了。夫君說姓氏沒什麼要緊的,就叫奴家眉兒。"
    子微先元一怔,"你一直住在這山莊裡?有多久了?"
    "奴家記得的,有快二十年了。"
    子微先元算了一下,笑道:"原來你比我大這麼多。卻一點都看不出,倒像是我的姊姊。"
    眉夫人玉臉飛紅,論年紀,她差不多能做這少年的母親,但她獨居山中,又是個柔弱女子,此時兩人相處,倒是以子微先元為長。
    子微先元看著遠處未熄的煙火,說道:"不知道你夫君臨走時是否留下話?"
    眉夫人忽然淚盈於睫,"沒有。這莊園是夫君親手建成,若夫君還在世,定然不會讓人燒毀。"
    看著她的淚痕,子微先元一陣心疼。他擁住眉夫人,說道:"此間禍事因我而起,先元自然要負責到底。眉妍,願意跟我走麼?"
    眉夫人輕聲道:"奴家已無處可去,若公子不棄,奴家便隨了公子。"
    子微先元暗自忖度,眉妍多半是某人的外室,不知那人出了什麼變故,一去不返。現在她無家可歸,只有先找個地方安置。
    子微先元將眉夫人負在背上,說道:"我們去姑胥。"
    "子微先元……"峭魃君虞搖了搖手,"不是那麼容易殺的。"
    巫耽抬起青白的面孔,嘶啞著喉嚨道:"昨日黎明,申服君已經隨城主華宥、相邦左尹返回姑胥。"
    "他倒見機的快。"峭魃君虞道:"巫辰已經去了胤都,你便去夷南吧。將那裡的情形報我知曉。巫羽未必想見你們,就不用讓她知道了。"
    巫耽應諾了,又道:"眼下各方都知道大王在此,大王若留在此處,怕于大王不利。"
    峭魃君虞淡淡道:"我在等一個人。"
    巫耽離開後,鷺絲夫人輕輕走了過來。她已經換了衣物,不再是衣不蔽體的窘狀。她牽著女兒,跪在峭魃君虞身前,說道:"笙兒,這就是救了我們的主人。"
    鱺笙不過十四五歲,年齡尚小,但繼承了母親雪白的肌膚和精美的五官,活脫脫是個小美人。她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到的這裡,聽母親這麼說,便納頭下拜。
    鷺絲夫人換了衣飾,白晝看來更增豔色。峭魃君虞抬手伸到她懷中,毫不客氣地拉開她的衣襟,把她雙隻豐滿的乳球拉到衣外,說道:"我座下侍姬從來沒有這般妝扮。把衣物脫了。"
    被他粗硬的大手抓住雙乳,鷺絲夫人渾身一陣酥麻,下體不由自主地夾緊,接著便濕了。她臉也紅了,身子也軟了,嬌喘道:"笙兒……你先出去……"
    鱺笙雖然不解人事,但看到母親雙乳裸露,被那個陌生的主人拿在手中玩弄,也漲紅了臉,連忙跑出山洞。
    母親的媚呻從背後不斷傳來,越來越急促。鱺笙一直走到洞外,才停下腳步。
    山谷中草木蔥蘢,人跡罕至。遠遠望去,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與渠受舒緩的山勢截然相異。
    鱺笙坐在泉溪旁,把雙腳浸在水中,揚起臉漫無目標地看著群山雲天。
    不知過了多久,眼角忽然掠過一個火紅的影子。鱺笙揚起臉,只見遠處一隻七彩的鳳鳥渾身浴火,正張開羽翼與山壁上一條長蛇廝殺。
    不多時,鳳鳥一口啄住長蛇的七寸,將它咬成兩段,然後驕傲地昂起頭,振翅朝天邊飛去。
    鱺笙正在訝異,忽然腳踝處一癢。低頭看時,卻是一叢烏亮的毛髮,短短的略微彎曲,從山洞內的泉溪上游漂來。此刻出來得已經久了,她連忙洗淨足穿上鞋襪,回到山洞。
    洞內讓人臉紅的聲音已經停止,鱺笙慢慢走進去,抬眼一看,頓時羞赧起來。
    鷺絲夫人赤條條趴在那個陌生的男人腿間,正揚起臉,用她甜美的唇舌服侍主人。
    她沒有注意身後的聲音,那只白生生的大圓屁股高高翹著,那男子手掌伸到她臀間,恣意玩弄著她柔豔的性器。那只嫩穴夾住一根手指,紅膩的穴口一縮一縮,不住淌出濕淋淋的淫液。
    峭魃君虞收回手,"鷺姬,起來吧。"
    鷺絲夫人軟綿綿爬起來,回頭看見女兒,玉臉頓時漲得通紅。
2020-8-28 17: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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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北碭山到姑胥四百余裡,常人需三月聚糧,跋涉半月。前來狩獵的貴族往往繞東而行,到鶴汧水再順流直下,路途雖然遠出百餘裡,但借助水力,晝夜行進,只需七天。
    子微先元對這裡地形頗為熟悉,他用了一日一夜,徑直穿過北碭山,進入河流密佈的姑胥平原,再循水北上。子微先元一路留意,並沒有發現祭彤等人的蹤跡。因為還帶著眉夫人,他不再停留等候,就地覓了條小舟,連夜馳往姑胥。
    這條水路順風順水,升起輕帆,小舟便隨波北去。子微先元賓士一路,這會兒才松了口氣。眉夫人卻是初次離開深山,滿眼都是新奇。子微先元索性在船頭,將她擁在懷中,指點兩岸的景物。
    小舟在月光下輕馳,兩岸盡是連綿不絕的稻田。姑胥的富庶,一多半就來自這些每年成熟三次的香粳稻。此時已是深夜,遼闊的原野一望無際,夜幕穹廬般低垂下來,閃爍的星光彷佛觸手可及。淡淡的稻花香氣沿河飄蕩,四野一片靜謐。
    眉夫人偎依在子微先元懷中,美目中閃動著喜悅的光芒。她這時才知道,天地如此之大,相比之下,自己以前居住的莊園就像一個精緻的牢籠。
    "姑胥的香粳稻天下馳名,不僅遍及南荒,還作為貢品進貢給北方的天子。"
    眉夫人忽然露出害怕的眼神,小聲道:"那是什麼?"
    子微先元順著她的手指望去,不禁失笑,"那是稻農紮的稻草人。"
    眉夫人撫著胸口松了口氣,"樣子那麼奇怪,奴家還以為是那晚的壞人呢。"
    子微先元大笑起來。眉夫人赧然摀住面孔,忽然臀下一動,一個硬硬的物體不安分地頂住她腿間。
    抱著這樣一個嫵媚的婦人,耳鬢廝磨,肌膚相接,難免會有身體反應。子微先元尷尬地說道:"唔,那些稻草人怪模怪樣,難怪你會看錯。"
    眉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挪開身子。
    "哈,如果把一身布條的翼道弟子放在田裡,用來嚇嚇鳥雀,倒是不錯。"
    子微先元正說著,美婦已經伏下身,用紅唇含住他的陽具,柔媚地吞吐起來。
    眉夫人的唇舌滑膩之極,捲動時傳來陣陣快感。她用指尖扶著陽具,像吹簫般細緻地舔舐著肉棒。動作不僅優雅柔美,而且別有一番入骨的媚態。
    待陽具完全勃起,眉夫人吐出肉棒,柔聲道:"奴家已經是公子的人了,公子若要奴家服侍,只管吩咐奴家。"
    子微先元笑道:"好個可意的美人兒。"
    眉夫人垂首拉起船艙的竹簾,子微先元拖住她的手,笑道:"何必進去,不如就在此間,一邊賞美一邊賞月。"
    眉夫人羞道:"讓人看到了呢。"
    "夜闌更深,哪裡還有效?"
    正說著,前方的河汊傳來一陣絲竹樂聲。
    一條樓船緩緩馳來,船上張燈結綵,與尋常的商船大相徑庭。高大的船體與小舟相錯而過,只聽船上調笑聲不絕於耳。忽然一個白光光的身影從艙內跑出,卻是一個渾身赤裸的女子。
    她剛奔出幾步,就被一個華服男子追上,摟住她赤裸的胴體上下其手。那女子乞求道:"奴婢真的不能再飲了。"
    那男子道:"不喝容易,就在這裡伺候大爺吧。"
    說著把那女子推到船邊,拉開衣服,硬生生從她臀後插了進去。那女子扶住船欄,半身懸在船外,兩隻乳房搖晃著,被幹得不住痛叫。
    樓船馳出很遠,眉夫人才回過顏色,"那是什麼人?"
    "是姑胥的娼妓。"子微先元道:"你見到的這是私妓,還算好的。若是官妓,比這更不堪。"
    眉夫人心有餘悸,"那些女子是哪裡來的?"
    "私妓大多是買來的,官妓是犯了官刑的罪奴,還有戰爭中的俘虜,不許贖賣。"
    見了這一幕,兩人綺念全消。看到眉夫人面露不忍,子微先元不由心生憐愛,兩人便在船頭相偎而臥,在靜謐的夜色沉沉睡去。
    沿河行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第一縷晨曦透入船艙,子微先元睜開眼睛,先看到眉夫人那張嬌媚如花的玉臉。眉夫人側身坐在他旁邊,一雙水靈靈的美目凝望著他的臉龐,眉眼間滿是喜悅。
    子微先元笑道:"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很好看?"
    眉夫人掩口而笑,過了會兒聲道:"公子生得很像一個人。"
    子微先元歎道:"我還以為我生得特別好看,你才開心。我長得像誰?"
    眉夫人垂下首,"奴家以前的夫君。"
    "哈,"子微先元笑道:"真的很像嗎?"
    眉夫人點了點頭,"第一次見到公子,奴家就覺得公子很親近。才絮絮說了許多。"
    子微先元摸摸臉頰,"沒想到還有人能跟我一樣,生得劍眉朗目,英氣十足,這樣的人才,任誰都過目難忘。"
    眉夫人眼中一絲悵然被他的調笑化解開,笑得彎下腰。
    光線突然一暗,小舟彷佛馳入地下,艙外透出星星點點的燈光。看著眉夫人驚訝的目光,子微先元笑道:"這是姑胥的城下河,出來看看吧。"
    眼前是一片寬無邊際的河水,無數石柱從河底升起,彎成無數拱橋,撐起了頭頂巨大而整齊的石塊。那些岩石經過歲月的風蝕,被擠壓得連為一個整體,斑駁的表面顯露出滄桑的痕跡,映著粼粼水光,宛如曠古留存的遺跡。
    然而在這龐然的城下河中,卻蕩滿了各種各種的船舶。小的只是一個可劃的舢板,大的則高及兩丈,卸下桅杆的艙頂幾乎貼到石穹頂部,挾裹著海洋的氣息。
    有兩條船隻駁接成的舫船,還有更多單體船舶相連而成的龐然大物,泛江巨舸。
    有簡單直接的獨木舟,還有結構精巧的畫舳。有專門載貨不設客艙的漕船,還有壁起板牆,上覆艙蓋,有如水上人家的舲船。此來彼往,絡繹不絕,彷佛天下的船隻都彙集到此處雖然是白晝,這裡的景色卻彷佛午夜。在橋拱相接處開著石門,門口點著燈火。住來的船隻泊在門前,從船上卸下貨物。交易後,貨物由人力運往倉庫,或者經過加工,或者直接送往商鋪。
    小舟在無數船隻間川行,彷佛劃過一座建在地下的城市。姑胥是八水交匯之處,大小河流密如蛛網。起初人們在河上建成拱橋,船隻從橋下穿過。經過數百年的構造,城市越來越大,尤其是在城市週邊交易、卸貨的船隻越來越多,那些拱橋一座座並在一起,最後連成一體,將河流覆蓋在城市下方。
    劃行了半個時辰之後,眼前忽然一亮,陽光重新照在船篷上。越過週邊的城下河,才真正進入姑胥。這是一座繁華的城市,筆直的河道兩側砌著巨石,河水變得平緩。一座座拱橋橫跨兩岸,岸上商鋪林立,遊人如織。
    "姑胥人這樣形容自己的城市,一個姑胥人從生到死都不用離開城市,就能享受到世間的一切。"子微先元道:"這座城市裡不僅彙集了南荒所有的種族,還是海洋與大陸交易的中心。當一個來自南海的鮫人與一個來自極北的雪族交易時,他們的足跡相連,會超過兩萬里。讓一個人去走,也許需要十年時間。"
    眉妍目眩神馳,這裡的繁華遠遠超過她的想像。她像做夢一樣,再想不到世間如此繁麗。
    一段十餘丈長的堤岸被修建成臺階狀,旁邊是可以推拉貨物的坡道。小舟在石階前緩緩停下,子微先元挽起眉夫人,"我們要這裡生活一段時間了。"
    商販和往來的旅人各自操著不同語言,子微先元像是每種語言都懂一些,他嫺熟地與人交流著,最後敲定了一所宅院,先付了一月的租金。
    "租金我再多付你一成,但兩個時辰內要把一切收拾好,我隨時都要搬進去。"
    那個來自酈渚的商人滿口應承,接過酬金。
    "我帶你到街上走走,買些衣飾。"
    眉妍早把他當成最親賴的人,再無異言。子微先元拉起她的手,"最好的絲綢坊都在南市。來吧。"
    峭魃君虞微微伏下身,肩背肌肉突起,忽然振臂一擲,石矛呼嘯著將一頭蒼猿刺斃當場。
    峭魃君虞走到猿屍旁邊,拔下石矛,低頭大口吞食著熱血,然後把蒼猿釘在樹上,剝下皮毛。
    鳳清菊在他身後丈許出現,她長髮只隨意一挽,細白的肌膚柔潤光滑,衣衫不染纖塵,明淨得宛如玉人。鳳清菊眉頭皺起,不悅地說道:"梟王一早便在此擾人清夢,未免過分了吧。"
    峭魃君虞將石矛紮在地上,赤手掏出蒼猿的心臟,拋給遠處的爰居。
    爰居高傲地昂起頭,對他理也不理,等猿心落到嘴邊,才勉為其難地一口咬住。
    峭魃君虞用獸皮揩去手上的血跡,說道:"離此十裡,有長湫萬道,仙子可有興致?"
    鳳清菊又氣又笑,"你不怕我一時興起,取了你的首級,為民除害麼?"
    峭魃君虞等她說完,然後豎起手指,"我與你賭一局。"
    鳳清菊揚起眉梢。
    "如果我贏了,仙子便陪我去長湫。"
    "你若輸了呢?"
    "君虞首級在此,任憑仙子來取。"
    鳳清菊上下看著他,然後莞爾一笑,"賭什麼?"
    "就賭我峭魃君虞的頭顱。"峭魃君虞兩手抱胸,昂起頭顱,"我賭仙子今次不會取我性命。"
    "你輸了!"
    鳳清菊素手一展,清玉神劍流水般從腰間淌出,一揚就遞到峭魃君虞頸下。
    峭魃君虞不以為意地抬起下巴。
    鳳清菊哼了一聲,回手將長劍送入鞘中,轉身離開。
    峭魃君虞道:"喂,你輸了。"
    鳳清菊頭也不回地說道:"忘了告訴你,我從不與人博戲。"
    峭魃君虞望著她柔美的背影,忽然道:"一個要求。"
    鳳清菊停下腳步。
    峭魃君虞道:"既然你不賭,那麼作個交換。你若陪我去長湫,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鳳清菊回首露出一絲笑意,"一個嗎?"
    峭魃君虞點點頭。
    鳳清菊輕笑道:"如果你自盡,我會很高興的。"
    峭魃君虞笑道:"你知道我不可能答應。換一個吧。"
    "那麼停止在夷南的屠殺。"
    "這個容易。"峭魃君虞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
    長湫池在北碭山以西。數以萬計的瀑布從寬近十裡,高及百丈的山崖上垂落,猶如萬條長龍躍入碧池。濺起的水霧籠罩在廣闊的水面上,晨曦中幻化出無數七彩的虹霓。
    鳳清菊輕盈地立在水上,衣袂在水霧激蕩間飄舉若飛。水邊的岩石長年被水氣侵潤,濕滑異常,稍不留神就會滑落池中。峭魃君虞憑藉石矛的鋒銳登到石頂,但要像鳳清菊那樣立在水霧上卻不容易。
    初升的陽光透過氤氳的水霧,映出鳳清菊動人的背影。她風姿極美,纖柔腰身盈盈一握,白衣包裹下的胴體充滿了寧靜而舒展的活力,彷佛與眼前的美景融為一體。
    "你浪費了一個要求。"
    鳳清菊望著眼前的美景,不經意地說道:"哦?"
    峭魃君虞道:"兩日前,我已經傳令專魚,停止屠戳。"
    鳳清菊唇角柔美地挑起,"梟王何時變得這麼好心了?"
    "與好心不好心沒什麼關係。"峭魃君虞道:"我奪取夷南,要的不是一座空城。夷南是南荒大邦,每年可以給我提供兩萬兵卒。"
    鳳清菊訝道:"梟王屠戳如此深重,還想讓夷南人充作你的爪牙麼?"
    峭魃君虞道:"要讓那些人屈服還不容易。誰都知道我峭魃君虞屠戳無算,能在我刀下留住性命者無不畏我若死。如今辰氏宗嗣已絕,夷南最後一名女王也為我所有。夷南人除了奉我為主,有何他途?"
    鳳清菊道:"梟王一味殘虐,不怕寢席下仇讎如火麼?"
    峭魃君虞不屑地說道:"仙子太高看那些裸蟲了。人這種東西最是卑賤,對他們寬仁,他們反以為你軟弱可欺。與其讓他們心存僥倖,不如讓他們畏懼。"
    峭魃君虞道:"在我治下,沒有人敢懶惰、欺騙、或者冒犯於我。因為我對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仁慈。我要讓這些人知道,他們在我手中就是蟲豖螻蟻,任何錯誤,無論有意無意,我都不會寬容。"
    鳳清菊皺眉道:"梟王未免太過自信了。"
    峭魃君虞道:"如果仙子是一個夷南人,梟軍攻城時會如何去做?"
    "當然會守城力戰。"
    "如果你們的女王傳令投降,還有多少人會死戰到底?"
    鳳清菊點了點頭,"這一著確實難捱。"
    "沒錯。詔令一出,夷南軍雖然還有萬餘,但除了銀翼侯率親隨突圍以外,其它人都放下兵刃。"峭魃君虞臉上沒有半分驕傲的神情,他像在述說別人的事般淡淡道:"當梟軍依照慣例,將夷南人無分貴賤一律貶為奴隸,你猜他們會如何?"
    鳳清菊道:"沒有人願意做奴隸,自然是反抗到底。"
    峭魃君虞道:"自從攻取夷南,梟軍便在城中恣意屠掠,敢於反抗的只有一個下場:死。"他笑道:"那些夷南人很快就噤若寒蟬,而且當他們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貴族一樣被貶為奴隸,就變得更加安分。"
    鳳清菊怫然道:"梟王一味殘虐,只能威嚇一時,豈是長久之計?這樣倒行逆施,不怕激起民變嗎?"
    "反抗的都死在我的刀下,活下來的都是我的奴隸,如果仙子是夷南人,既不甘心為奴,又不願被殺,會如何選擇?"
    鳳清菊道:"南荒又不盡在梟王手中,適彼樂土也未嘗不可。"
    "錯了。你會成為我峭魃君虞麾下的武士。"
    鳳清菊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峭魃君虞輕蔑地一笑,"仙子可能並不知曉,攻取碧月和夷南時,最拚命的不是梟軍,而是新歸附的盧依人。他們博取戰功不但能擺脫奴籍,而且可以像主人一樣享用掠奪來的財富和女人。"峭魃君虞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鄙夷,"人類都是如此。看到征服者刀上的血跡,他們就會像牛馬一樣順從。而給他們一塊骨頭,他們就會像狗一樣追隨於你。"
    鳳清菊道:"為虎作倀者終究只是少數,建立在殺戮上的邦國,腳下的屍骨就是埋葬你的流沙。"
    峭魃君虞道:"整個南荒,沒有一個邦國比我的更穩固,也沒有一個諸侯比我強大。我殺盡所有老弱,不用再供養那些廢物。我治下只有三種人,軍士、工匠和奴隸。奴隸中不服從的都被斬殺;聰明的成為工匠,有勇力的成為軍士。聰明和能開的都能從我手中獲得利益,剩餘的奴隸雖多,卻是一群沒有頭腦也沒有四肢的廢物,他們心裡只有對我的恐懼。那些蟲蟻,除了聽從我的命令,再沒有任何價值。"
    鳳清菊抿緊紅唇,長眉挑起。
    42
    "我有最聽話的奴隸,最勤奮的工匠,最兇猛的軍士,南荒諸國雖然人口兵甲百倍於我,但在我峭魃君虞眼中,不過是一條虛弱的肥牛,任由我逐一宰割。"
    鳳清菊道:"梟王志向不小,要吞併整個南荒嗎?"
    "現在我想的只是胤都。但看到奔騰的大江,也許我會改變念頭。"峭魃君虞揮手道:"只有夜梟飛不到的地方,我才會停下。我不計較血統和出身,即使最卑賤的奴隸,只要立下戰功,就可以獲得特權。我不用豢養貴族和官吏,那些廢物如果不想死,都將成為我的奴隸。對他們而言,只需要勞作和生殖就夠了。"
    鳳清菊緩緩道:"我原以為梟王只是匹夫之勇,如今看來是清菊錯了。"她轉過身,美目中異芒閃動,"梟王太厲害了。你已經說服我,你能夠建成一個令人恐懼的王國。梟王如此野心,勢必危及天下,清菊再無法坐視。"她深吸了口氣,決然道:"下次見面,你我便是敵人了。"
    正滔滔不絕敘說的峭魃君虞頓時沉默下來,他怔了一會兒,然後道:"怎麼會這樣?"
    "我請你來這裡,是因為我以前也在一條瀑布旁住過。"隔了一會兒,峭魃君虞緩緩道:"那時我剛換了身體,一動也不能動。每天都有蟲蟻爬到我臉上……"
    鳳清菊打斷他,"我與梟王是敵非友,就此別過吧。"
    峭魃君虞道:"再等一刻如何?"
    鳳清菊又是疑惑又是不悅地皺起眉頭。水瀑從百丈高崖躍入池中,聲如奔雷,她的身影在水霧激蕩下,彷佛隨時都會飛去。
    峭魃君虞與她隔著丈許的距離,淡淡道:"能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就是好的。"
    "這本來是一個珠寶商人的宅院,"子微先元左右看了看,"雖然不及你的莊院清雅,但還算乾淨。"
    眉妍推開窗戶,略帶濕意的空氣湧入室內。這座宅院位於城市邊緣,遠離鬧市的喧囂。一條窄窄的小河從樓下繞過,河邊種植著茂盛的楊柳,立在窗前,翠綠的枝條觸手可及。
    "宅裡有一對看守院子的僕婦,我也雇了下來。有什麼事就告訴他們好了。"
    眉妍柔聲說道:"公子費心了。"她年紀雖然不輕,但那種天生的媚姿卻溫婉地令人心動。
    在南荒,男子大都廣納姬妾,但子微先元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先收了一位外室。如果讓祭彤鸛辛他們知道,少不了一番奚落。至於鶴舞,他幾乎已經看到那丫頭大大的白眼,多半要把他這師叔罵成不要臉的風流色鬼。
    "你先在此住下,我去見門中的師長。"
    眉妍將子微先元送到樓下,輕聲道:"公子晚間可回來過夜麼?"說著不禁暈生雙頰。
    子微先元心裡苦笑,一個弱質女子因為他流離失所,又被他收為外室,怎麼解釋都免不了趁人之危,好色無行的意味。只怕回稟之後,宗主會打斷他雙腿。
    子微先元心下暗歎,表面從容說道:"不必等我了。在船上幾日都沒睡好,今天就早些歇息吧。"說著他忍不住在眉妍粉膩的香腮上親了一口,小聲道:"給我留扇窗戶。"
    眉妍含羞垂下柔頸。
    子微先元向僕婦吩咐幾句,然後離開宅院。一出門他便冷靜下來,這次是他離開最久的一次,從夜探梟峒,到北碭山遇襲,其間經歷了碧月池覆沒,梟軍攻取夷南,月大祭司與辰瑤女王相繼落入峭魃君虞掌中,還有與申服君交惡,翼道投入梟王麾下,再加上渠受亡國,鸛辛母妹被擄,師兄墨長風不知所蹤……諸事紛雜錯落,一時間難以理出頭緒。
    姑胥對諸秘禦法宗一視同仁,並沒有傾向於某個教派,因此雲池宗也在城中設有別院。若不是帶著眉妍,子微先元一入城就該到別院見過同門。
    在姑胥的雲池別院位於城東,主事者是大師兄公冶喬。子微先元是宗主破規收取的弟子,最小一位師兄也比他年長二十歲,公冶喬更是年過五旬,只是道行精純,長須如墨,望之如四十許人。
    "你一個人?"
    "祭彤他們在後面,一兩天就會回來。"
    "宗主已經等了多時了。"公冶喬把他引入靜室,然後退開。
    子微先元在靜室前長揖道:"先元拜見宗主。"
    與其它門人不同,子微先元只在祭拜天地時行跪拜之禮,即使面見宗主也只長揖為禮。這讓鶴舞特別不服氣,從小沒少找子微先元的麻煩。
    室門無聲地滑開,現出宗主神豐骨秀的身影。這位雲池宗的宗主身軀長大,穿著一襲墨黑的長袍,一雙黑眸神彩湛然,稱得上神目如電。
    "坐。"
    墨鈞身前放著一張幾案,對面是一隻蒲團,子微先元恭恭敬敬施了一禮,然後盤膝坐下,笑嘻嘻道:"師尊氣色真好,鬍鬚也比徒兒離山時長了不少。"
    墨鈞哼了一聲,"哪裡比得上你年少風流。"
    子微先元立刻閉了嘴。
    "你是越來越出息了。下山一趟還帶個女子回來。"墨鈞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來歷?"
    子微先元原原本本說了事情原委,沒敢有一絲隱瞞。待他說完,墨鈞道:"翼道投靠了峭魃君虞?"
    "是。峭魃君虞的國師巫羽,就出自翼道,也許他們早有聯絡。"
    "巫癸失蹤後,翼道聲勢雖不如前,仍是南荒大宗。那些大巫投身梟王……"
    墨鈞歎了口氣,"淮右危矣。"
    子微先元有些不明白,"梟軍攻取夷南,與榕甌、澤貊毗連。榕都地處深山,可以不論,澤貊的浮都就在大澤之中,與夷南的瑤湖相連,梟軍沿湖而下,兩旬即可抵達。為何會是淮右呢?"
    "淮右之危不在梟軍,而在百越。"
    子微先元頓時醒悟,百越絕不會坐視峭魃君虞擴張勢力,他們起初用賞格挑動諸秘禦法宗與峭魃君虞互鬥,誰知唯一能盟會諸宗的昊教卻是由只顧一己之私的申服君出面。結果諸秘禦法宗各懷異志,除了雲池一宗,竟無人出手,翼道反而投靠峭魃君虞。
    眼下峭魃君虞已得了盧依、碧月、夷南三地,附近的一些小族遲早也將被他收入翼下。百越唯一的選擇就是立即與北方的澤國媾和,大軍南下蕩平立足未穩的峭魃君虞。但翼道加入梟軍,平添了許多變數。有蘇浮的前車之鑒,百越遠征夷南定然萬分謹慎。這種情況下,搶在梟軍到來之前佔據要地是百越最好的選擇。
    離夷南最近的榕甌與澤貊,絕不會容納百越軍隊。除此之外,梟軍北上的必經之地就是淮右。很可能此刻百越已經整軍渡淮,進入淮右,將它作為攻擊梟軍的前哨。
    子微先元想起淮右的懿侯,那個年輕而頹廢的諸侯,多半已經知道了自己邦國必將到來的結局。
    "師尊是讓先元趕赴淮右嗎?"
    墨鈞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可知道,不計蠻荒之地,最初由天子分封的諸侯有多少?"
    這個子微先元自然知道,"八百。"
    "如今呢?"
    子微先元猶豫了一下,"大概不足五十。"
    墨鈞淡淡道:"三十七個。包括南荒的淮左淮右兩位諸侯。百越興起前,南荒又有多少部族?"
    子微先元道:"弟子不知。"
    "不下百餘。單百越一國,就吞併了四十六個邦族。其中有天子親封的諸侯三個。"
    子微先元沉默移時,緩緩道:"不能讓南荒諸族止息兵戈,和睦相處嗎?"
    墨鈞道:"宇內混一乃天勢所趨。我們要做的,只是匡扶正道,以免生靈塗炭。至於誰來統一,並不重要。"
    "那麼峭魃君虞也可以嗎?"
    "你覺得他是正道嗎?"墨鈞道:"百越雖然也非良善之輩,卻並非不可理喻。只是先王早逝,如今的越王熊若年方七歲,朝政由權臣操縱,如有人教誨,未嘗不是明主。"
    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氣,"還有件事要稟知師尊。百越申服安成二君合謀,吞併渠受。鸛辛父親身死,母妹被擄……"
    墨鈞"呯"的一拍幾案,那張檀木製成的漆幾應手碎裂,化成一地木屑。子微先元知道,這位師尊其實性烈如火,當年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的事也沒少幹過,只是這些年修行日深,才收斂了怒色。
    子微先元道:"這件事我讓祭彤瞞著鸛辛,但他到了姑胥,肯定會知曉。"
    墨鈞壓住怒火,"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
    子微先元精神一振,"申服君正與城主華宥一起沿鶴汧水返回姑胥,待他入城時,我先在水中設伏,一舉取他首級!給鸛辛祭奠亡父。"
    "申服君並非易與之輩,你能一擊得手麼?"
    子微先元胸有成竹,"申服君重傷未愈,只要設伏得當,我有九成把握。"
    墨鈞道:"你早就看申服君不順眼了吧。"
    子微先元老老實實道:"是。"
    墨鈞冷哼一聲,"我也看那老狗不順眼!待殺掉申服君,你多半還要助鸛辛複國吧?"
    子微先元喜動於色,"既然師尊答應,就好辦了。"
    墨鈞無案可拍,啪的在子微先元頭上敲了一記,"你想都別想!"
    子微先元愕然片刻,不服氣地說道:"出了這種事,于情於理,我雲池宗都該替鸛辛出頭,怎麼能袖手不顧?"
    墨鈞道:"殺了申服君,雲池宗立時就與昊教反目。渠受不復國則己,一旦複國,百越定會先舍峭魃君虞於不顧,全力征討渠受。即使我雲池宗全力相助能支持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年?到那時峭魃君虞羽翼已豐,隨時都會北上,就讓他坐收漁人之利?"
    子微先元立即道:"那麼先不殺他,只要公冶師兄助我,擒下那老狗也非難事。我們擒下申服君,將他的劣行公諸天下,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莫忘了百越虎狼成性,你幾時見過老虎會把吞下的肉再吐出來?"墨鈞又在子微先元頭上敲了一下,喝道:"再想!想好了再說!"
    子微先元勾著頭想了一會兒,又仰著臉想了一會兒,眉頭擰得幾乎打結。最後道:"百越已經吞併渠受,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渠受複國,鸛辛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絕不容申服君活著。那麼折衷一下,我們替鸛辛殺掉申服君,但不要求渠受複國。兩邊說不定都會接受。"
    墨鈞長歎一聲,"假如你是雲池宗主,再來想想吧。"
    子微先元默想良久,頹然道:"先元明白了。"
    他一直是以鸛辛同門的身份替鸛辛謀劃,換作宗主的位置再行考慮,這個折衷方案既不能助渠受複國,又與昊教結下難以化解的深仇,對雲池宗而言百害而無一利,即使他作宗主,也不可能接受。
    墨鈞道:"唯聖人能率性而為。你沒這個福分,遇事多替雲池宗想想吧。"
    子微先元滿盤心思被這桶冷水澆得乾乾淨淨,他揉著腦袋道:"我該怎麼對鸛辛說?"
    "說服他。"墨鈞道:"等你想出辦法為止。"
    子微先元覺得很冤枉,"為什麼是我?我有六個師兄,還有好幾位師叔。我最大的師侄我都能叫他叔叔。怎麼只叫我一個人想辦法?"
    "是你的事,想逃也逃不掉。"
    子微先元沒奈何地說道:"如果我不當宗主,誰合適?"
    墨鈞莞爾一笑,"我看祭彤不錯。"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還是我吧。"
    墨鈞沒有理會他的怨言,皺眉道:"峭魃君虞為何會在姑胥附近出現?"
    這件事必有蹊蹺之處,子微先元苦思良久,也難以索解。
    "見到梟王的,除了我,還有豎偃。但豎偃是申服君的近侍,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向華宥城主透露這個消息。"子微先元隱隱有個疑惑,峭魃君虞在北碭山顯露行蹤,很有可能是沖著他來的。但他不明白峭魃君虞為何要擄走鷺絲夫人。
    "鸛辛家破人亡,既然暫時不能取申服君的狗命,至少要把他母妹救回吧。"
    墨鈞想了片刻,"以我雲池宗之力,圍剿峭魃君虞有幾分把握?"
    "若他身邊只有翼道大巫,有六成勝算。"
    墨鈞點了點頭,"待我見過華宥城主,再行定奪。"
    到這裡兩人已交談了一個時辰,子微先元站起身,忍不住道:"那個女人我該怎麼辦?"
    墨鈞哼了一聲,"這種事也來問我?去天地牌位前跪兩個時辰,好生想想。"
    子微先元連忙道:"徒兒已經想通了,是我的事,逃也逃不過,徒兒全扛下來就是了。"
    墨鈞大是讚賞,"一語中的,說得不錯!"然後道:"不過還是跪兩個時辰,養養氣吧。"
    子微先元一身疲倦地爬進窗戶,眉妍還在燈下未睡,見狀忙過來攙扶。
    子微先元揉著膝蓋道:"我想明白了。"
    眉妍扶著他在榻上坐下,"什麼事?"
    子微先元道:"你就做我的外室吧。即使你夫君打上門來,我也把他踢出去!"
    眉妍有些不知措地看著他。
    子微先元毫不客氣地把她摟在懷裡,"我是說,你現在就是我的女人了。"
    子微先元這番話雖然蠻橫,卻是把她放在心上。眉妍心頭又酸又甜,許久道:"公子不嫌奴家貌陋色衰……"
    子微先元擁住她的粉頸,低笑著柔聲道:"還嫩得出水,哪裡就衰了?我教你一些吐納的法子,保你六十歲還像三十許人。到那時,你就像我新納的小妾了。"
    眉妍本就是別人的外室,被棄置山中。這些天兩人相處,少不了肌膚之親。
    子微先元發現,她那位夫君也不是什麼好鳥,雖然對她疼愛得緊,但除了一些媚術,眉妍對外界一無所知。只把她當成以色事人的玩物,用以床笫間取樂。現在即使她夫君找來,子微先元也絕不會把她拱手相讓。
    眉妍掙開他不安分的手臂,羞道:"奴家先淨過身子。"
    屏風後傳來輕悅的水聲,月光淡淡灑在窗上,子微先元心頭突然變得無比寧靜。耳邊傳來風拂過柳葉的聲音,能聽到柳條輕柔的舒展,一片柳葉旋轉著墜入河中,在載滿銀輝色月光的水上漸漸漂遠。姑胥的月夜有著簫聲一般的清幽。
    "公子……"
    子微先元回過頭,忽然眼前一亮,彷佛天際的明月湧入室內。眉妍濕淋淋的長髮挽在腦後,鬢側各垂下一綹青絲,燭光下猶如玉人。她穿著新買的抹胸,外面罩著緋紅的輕紗,白嫩的肌膚在紅紗下彷佛透出光來。她款款走到榻前,如同一株搖曳的花枝,散發出柔媚的香氣。
    將這具柔媚香軟的身子擁在懷中,子微先元忍不住笑了起來。
    眉妍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含羞垂下粉頸,輕聲道:"公子笑什麼?"
    子微先元笑道:"沒想到會無意中得到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尤物,難道不許我高興麼?"
    說著子微先元分開輕紗,一手伸進麗人衣內,撚住她滑嫩的乳尖。眉妍嚶嚀一聲,身子變得柔若無骨,軟軟依在子微先元懷中,玉臉透出嬌媚的嫣紅。
    滿室皆春。
    43
    嬌媚的喘息聲在石壁間回蕩,一個充滿異族風情的美婦,赤身伏在一隻圓形的大石上,她美豔的臉頰貼在石上,潔白的雙足沒入水中。那圓石長年被溪水沖刷,此時水雖然小了,表面卻光滑無比。鷺絲夫人豐滿的乳球壓在石上,白滑的雪臀高高聳起。峭魃君虞一手按住她的脖頸,一手握著石矛,下身挺動,用力幹著她柔膩的蜜穴,神情陰沉。
    "是他嗎?"
    一名百越武士裝束的漢子跪在一旁,他雙手被縛,肩上的鐵甲彷佛被猛獸撕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滿是虯髯的臉上沾滿血跡,神情狼狽而恐懼。
    鷺絲夫人目中透出強烈的恨意,顫聲道:"正是他殺了奴的先夫。將奴婢母女送到此地。"
    峭魃君虞手臂一揚,石矛斜掠而起,穿過那人的肩窩,將他高高釘在岩壁上。
    那武士肩骨盡碎,卻一時不得死,只能嘶聲慘叫。
    "他不過是個受人驅使的小卒,待擒下安成君申服君,定要將這兩名狗賊釘起,讓他們哀嚎三日再死。"峭魃君虞說得輕描淡寫,對那武士的嘶嚎毫不在意。
    鷺絲夫人泣不成聲,她對峭魃君虞感激萬分,再多言語也難以言表,只能竭力扭動屁股,用火熱的肉體來撫慰主人。
    峭魃君虞對耳邊垂死的慘叫聲沒有絲毫反感,相反卻顯得愉悅而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類似的聲音,久到他幾乎忘了自己的存在。峭魃君虞忽然拔出陽具,頂住鷺絲夫人未曾用過的嫩肛。鷺絲夫人心頭猛然一跳,回首道:"大王……"
    峭魃君虞按住她的柔頸,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用心服侍吧。"
    鷺絲夫人害怕地咬住紅唇,長長的睫毛忽然一顫,齒間逸出一絲痛楚地低呻。
    峭魃君虞挺起陽具,野蠻地捅入那只狹小的肉孔,一直捅到她直腸深處。
    "呀……呀……"
    鷺絲夫人第一次用菊肛來服侍男人,痛得不住低叫。她蹙緊眉頭,明媚的美目中滿是淚水。那只渾圓豐翹的雪臀被幹得一扁一扁,像一隻柔軟而充滿彈性的雪球,不停吞吐著肉棒。
    峭魃君虞的陽具粗壯駭人,鷺絲夫人平常交媾尚且難以消受,何況是被主人強行破肛。肉棒甫一入體,後庭就受創綻裂。鷺絲夫人對這位酷厲兇暴的主人一半是敬,一半是怕,那個被釘在石壁上的百越武士仍在嘶嚎,山洞裡飄浮著血腥的氣息。她忍住劇痛,伏在冰冷的岩石上,一面痛得低叫,一面踮起腳尖,勉強聳起雪臀,承受著主人的姦淫。
    見到美婦溢出的鮮血,峭魃君虞逐漸變得亢奮。他粗暴地姦淫著鷺姬的柔肛,一邊撐開鷺姬雪白的臀肉,看著她小巧的菊肛被粗大的陽具幹得綻開,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他野獸般的陽具。
    "放開我娘!"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猛然響起。
    峭魃君虞回過頭,只見鱺笙站在身後,她舉著一塊石頭,俏臉漲得通紅。
    "不許你再欺負我娘!"
    峭魃君虞邪惡而凶獰的一笑,然後抬起手,似乎想把她一併抓住。身下的美婦扭腰抱住他的手臂,"大王!"鷺絲夫人央求道:"鱺笙還小,不懂事,求大王饒過她吧。"
    鱺笙氣憤地說道:"快滾開!不許你壓著我娘!"
    峭魃君虞收回手,忽然放聲長笑。鷺絲夫人玉臉飛紅,柔聲道:"笙兒,你先出去。"
    "我不!大壞蛋,快放開我娘!"
    鷺絲夫人不知道該該怎麼向女兒解釋。她這位主人就像一個粗魯的野蠻人,交歡時從不顧忌旁人,興致一來便命她伏地受淫,她每次都不得不哄走鱺笙,沒想到這次會讓女兒撞見。
    鱺笙大聲說道:"他又不是我爹爹!為什麼壓著娘?"
    鷺絲夫人羞澀難言,半晌才道:"笙兒,娘已經做了大王的侍姬,你爹爹做的事,大王都可以對娘做。"
    "我不信!娘都被他欺負得流血了。"
    峭魃君虞獰笑著一挺腰腹,整條陽具破肛而入,狠狠幹穿了美婦白嫩的大屁股。鷺絲夫人痛叫著擰緊眉頭,玉體一陣顫抖。
    "娘!"鱺笙大驚失色,拚命擲出石頭。
    峭魃君虞揚起拳頭,一拳將石塊擊得粉碎。鷺絲夫人急忙道:"笙兒!不要!"
    鮮血從鷺絲夫人臀間湧出,順著白美的大腿蜿蜒而下。她忍痛道:"大王是在臨幸娘,不是欺負娘。"鱺笙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峭魃君虞的拳頭,不相信它會比石頭還硬。
    鷺絲夫人喘了幾口氣,柔聲道:"大王是我們的恩人,那個人殺了你爹爹,大王替我們報了仇,娘是給大王報恩,你也要記住大王的恩情。"
    鱺笙似懂非懂,不過這個男人很厲害,娘似乎很聽他的話。
    當著鱺笙的面,峭魃君虞毫不留情地姦淫了鷺絲夫人的後庭。鱺笙呆呆看了一會兒,當母親被那人頂住屁股婉轉低叫時,她臉上突然一紅,扭頭跑開了。
    月下的姑胥依舊繁華,過了鬧市,城西是一片宅院,兩岸楊柳依依,一片靜謐。
    小樓上一燈如豆,鋪著錦褥的榻上,眉妍溫柔地吐出肉棒,然後揚起玉臉,彷佛一朵嬌美的海棠在燈下悄然開放。
    子微先元托起玉人的粉腮,憐惜地說道:"累了麼?"
    眉妍嬌羞地說道:"公子喜歡,奴再品一會兒。"
    子微先元低笑道:"眉兒身上有一處我還沒用過呢。"
    眉妍像小女孩一樣紅了臉,她含羞啐了一口,然後解開輕紗,乖乖伏在榻上,聳起雪臀。
    與少女的粉嫩相比,眉妍的肌膚更加柔潤白膩,香滑光潔。子微先元分開那只凝脂般肥白的雪臀,笑道:"好一朵紅豔的美菊。"
    眉妍臀間的嫩肛大而柔軟,形狀渾圓,柔膩動人,就像一朵嬌豔的菊蕾,丹紅欲滴。子微先元挺起被她含濕的陽具,頂住她軟膩的屁眼兒,緩緩挺入。
    眉妍發出細細的嬌喘,柔膩的肛洞微微蠕動著,一點一點吞下他火熱的陽具。
    隨著陽具的進入,她圓潤的美臀彷佛變得膨脹,白滑的臀肉宛如一團油脂緊緊裹住肉棒,不留絲毫縫隙。
    子微先元伏在美婦耳邊道:"眉兒的後庭好生滑軟,讓人插進去就不捨得拔出來。"
    眉妍伏下螓首,腰身輕輕扭動,光滑的雪臀夾住肉棒,屁眼兒猶如一張柔膩的小嘴,含住陽具根部,輕柔地吞吐起來。
    子微先元沒想到她床技這麼好,不愧是富貴人家的外室,以色媚人的尤物。
    他握住眉妍纖軟的腰肢,陽具在她緊暖的嫩肛內抽送起來。
    眉妍發出甜美的叫聲,那聲音又軟又膩,柔媚入骨。子微先元一邊挺弄,一邊撫玩著她軟玉般的身子。當他無意中撫到眉妍鬢角,子微先元忽然一怔。
    成熟婦人獨有的媚豔風情,在眉妍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她潔白的身子伏在榻上,雙乳低垂,白玉團成般的圓臀高高聳起,紅嫩的屁眼兒被一根年輕而充滿無窮精力的陽具幹得翻開。她柔媚地低叫著,白皙的肉體猶如香軟的花瓣般,散發出馥鬱香甜的氣息。
    子微先元略一分心,頓時精關鬆動,在這媚物體內一泄如注。眉妍合緊豐臀,用絲綢般柔滑的臀肉裹住陽具,輕輕磨擦,使他射得分外暢快。
    等子微先元射完精,眉妍小心地從肛中取陽具,然後俯首含住,用唇舌柔順地舔舐起來。
    看到她這樣無微不至地服侍,子微先元短暫地驚愕之後,頓時湧起一股怒意。
    眉妍這樣做,不用說都是她那個夫君的教誨。不知道她夫君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分明把這麗人當成玩物。
    眉妍意識到子微先元的臉色,有些驚惶地吐出肉棒,"公子,是奴做錯了麼?"
    子微先元心裡歎了口氣,扶起眉妍,柔聲道:"告訴我,你夫君待你如何?"
    眉妍臉上一紅,垂首道:"夫君待奴很好。"
    子微先元怕驚住她,笑道:"有我好麼?"
    這樣的調笑果然讓眉妍放鬆了許多,她橫了子微先元一眼,輕笑道:"一般的好。"
    子微先元不動聲色地問道:"眉兒還記得他對你做過什麼嗎?"
    眉妍玉臉愈發紅了,"他喜歡用奴後面……還喜歡……"她忸怩半晌才道:"還喜歡把奴綁起來……"
    子微先元心裡愈發懷疑,他思索片刻,決定先把此事放在一邊。
    看到她羞澀的神情,子微先元對這麗人愈發憐惜。往後要待她更好一些。
    眉妍臉上紅暈稍褪,她看了子微先元一眼,低聲道:"公子可有妻室麼?"
    子微先元一怔,"我?"
    眉妍有些難以啟齒地低聲說道:"先夫君曾說,奴家不能生育,奴微賤之軀,不敢誤了公子。"
    子微先元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不禁想起那個留有自己血脈的辰瑤女王。
    夷南。王城。
    城頭的神蛇之旗早已殞落,只有血腥的梟旗在漫天殘霞中獵獵飛舞。夕陽下,遍佈辰氏歷代先王神柱的大殿,彷佛浸浴在濃濃的血色中。
    一個怪異的聲音在殿內響起:"大哉辰丁,居瑤之濱。旄旌洋洋,檀舟煌煌。
    乃武乃威,乃止乃攻。卿士赫赫,六師烈烈。維王辰丁,大武雲揚……"
    然後是一串梟啼般刺耳的怪笑。
    神廟內伏屍處處,彌漫著濃重的血腥氣,長喙鳥爪的芹蟬將一樽鮮血澆瀝在大武辰丁的神柱前,"這是辰氏最後一名貴族的血。很甘美吧,我的大王!"
    自從天子失去權柄,諸侯間就開始了連綿不絕的攻伐吞併。北方的諸侯表面上還要遵守應有的道義,被滅國的諸侯會獲得三到十戶居民,來供奉自己的祖先,不絕祭祀。但在南荒,這樣的道義很少有人理會。
    峭魃君虞更信奉斬草除根,不留下任何可能的後患。和盧依一樣,夷南城破後,所有的貴族被陸續斬殺一空,連繈褓中的嬰兒也未能倖免。辰氏的宗支本來已經絕嗣,只剩下辰瑤繼任女主。經過這一番屠殺,辰氏旁支也被屠戳殆盡。芹蟬可以自信地說,如今的夷南城,再沒有一個辰姓男子。
    原本被鮮花美酒各色祭品包圍的神柱,如今成為刑場。辰氏貴族被捆縛在他們祖先的神柱上,所有男子都被斬去首級,留下殘缺的屍體。而女子還要被梟軍姦淫,接受更多的淩辱。
    專魚將一名女子壓在身下,粗暴地佔有了她。然後用石矛切開她的頭顱,吸食著她的腦漿。
    梟族是一個食人種族。傳說他們的祖先是來自地下的惡魔,獵殺了天神,吞食了他的血肉,從而獲得力量。梟人相信,吞食敵人的肉體,就可以獲得對方的力量。同時他們認為,污辱敵人的屍體,能驅散對方的惡靈。
    在專魚看來,美貌的女人就像甜美的漿果。他吸食完腦漿,將屍體扔給在殿中築巢的巨梟,然後又用石矛刺穿了另一名俘虜的心臟。
    芹蟬捲動著細長的舌頭,吸食著鮮血。經過地宮中煉獄般的折磨,她變得越發兇殘。宮裡那些盲眼侍女,都被她逐一虐殺肢解,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芹蟬尖啼道:"這些女子都是該之輩,大巫若有中意的,盡可取用。"
    巫耽披頭散髮,臉色灰撲撲的,他衣服似乎從未洗過,那些布縷幾乎虯結成軒,骯髒不堪。他面無表情地啞聲道:"本巫獻身翼神,不近女色。"
    芹蟬桀桀怪笑道:"如此便太可惜了。"她面部如人,口鼻卻長如鳥吻,手如鳥爪,看上去猙獰可怖。
    巫耽從懷中取出一面六寸大小的巫鼓,然後拿出一把利刃,從耳朵上割下一小塊血肉,投在鼓上。鼓面吸了血,色澤漸漸發沉。
    芹蟬尖聲道:"力士!"
    神廟下方的地穴傳來一陣響動,一隻碩大的木制頭顱緩緩伸出。那是巫羽煉製的木力士,上面依附著碧月池女祭司碧琴被蒙昧的邪魂。它方形的手掌中托著一隻盛酒的陶甕,動作遲緩地爬出地穴。
    "離蛻化還有兩日,但大巫要用,還是新鮮的好。"
    芹蟬發出鳥啼般的叫聲,陶甕上泥封忽然一動,伸出一雙白玉般晶瑩的手掌。
    那雙手柔軟得彷佛沒有骨骼,柔美地滑出甕口。當她露出面孔,殿內的神柱傳來一陣奇異的共鳴,彷佛在呼喚她體內蟄伏的神靈。
    那張面孔嬌美無瑕,黑白分明的美眸對光線毫無反應,卻明媚動人,肌膚晶瑩如雪,彷佛剛剛生出,有著異樣的鮮嫩。
    隨著芹蟬的啼叫,那具雪白的身體從甕中鑽出,就像光滑的絲綢纏在傀儡的木臂上,蜿蜒而下。那雙豐翹的雪乳磨擦著木力士粗糙的表面,細軟的腰身彷佛能無限拉伸。甕口的泥封被完全擠碎,一隻渾圓的雪臀滑出甕口,然後是光潤的大腿和……一條蛇尾。
    辰瑤的身體絲帶一般纏繞在力士的木臂上,她上身依然如故,緊並的大腿卻連為一體,表面覆蓋著細小的銀白色鱗片,形成一體長長的蛇尾。
    被縛在柱上的女子抬起頭,驚恐地看著昔日風華絕代的主人。一名女子戰慄著伸出手,纏繞在木力士上的美人蛇忽然伸長身體,一口咬住她的手腕。
    那女子白皙的手臂立時變成青黑色,一聲不響地垂下頭。黑色的血跡從唇角流下,辰瑤失明的眼中卻沒有絲毫表情。
    芹蟬捏住蛇女的臉頰,扳住她的下巴。辰瑤嬌美的小嘴被扳開到不可思議的角度,頜骨像蛇一樣張開,露出紅潤的口腔。她雪白的牙齒中有兩對鉤狀的利齒,又尖又長,中空的齒尖藏有毒囊。鬆開獵物時,她的牙齒隨即向後倒伏,像蛇一樣收放自如。
    芹蟬尖聲啼笑道:"這個怪物就是夷南的女王,如今是大王獸籠裡最卑賤的蛇妓!"
    辰氏的權柄來自於蛇神杖,峭魃君虞吞下蛇魄,重傷了容蛇,等於剝奪了辰瑤的神力。失去神杖和力量之源的夷南女王,淪為了無力反抗的弱女子。
    成為豢養者的芹蟬,不但將容蛇強行植入辰瑤體內,用她的血肉餵養被收服的容蛇,還把所有的恨意發洩在她身上。這段日子裡,辰瑤的肉體經歷了數次徹底的摧殘。然而辰瑤被容蛇佔據的肉體卻像蛇一樣蛻化。每一次蛻化,都帶給她一具全新的肉體,並且使她與容蛇血肉相連得更緊密。
    經過三次蛻化後,辰瑤已經與容蛇血肉相融,一半身軀化為蛇體。她這次蛻化還不到七日,形體雖然長成,但氣血未足,肉體的反應遲鈍而虛弱。
    "可惜大巫不近女色。這蛇妓上次受了烙刑,用嘴巴服侍了整個王宮的侍衛,"
    芹蟬尖笑道:"甚至連馬陽都可以吞下。"
    巫耽臉色陰沉,手中的巫鼓變得更加血腥。
    44
    芹蟬尖聲道:"瑤奴!舔濕你的淫穴!"
    聽到豢養者的命令,辰瑤垂下蛇尾,盤住力士帶著鐵箍的巨大陽具,然後背對著發號施令的主人,翹起雪白的圓臀。她上身彎折過來,彎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然後抬起臉,正對著自己臀部,張開紅唇。她舌頭鮮紅而滑長,頂端分叉猶如毒蛇的信子。
    在芹蟬尖聲命令下,辰瑤長長的蛇尾繞到腰後,細長的尾端伸進臀溝,分開臀肉,露出她少女般嬌嫩的性器。她身體圓轉有如玉環,雙乳高高聳起,晶瑩的雪臀懸在半空,銀白色的蛇尾貼著尾骨伸入臀間,彎曲著分開臀肉,那條鮮紅如火的蛇信在紅唇間吞吐著,舔向自己的性器。
    辰瑤的肉體彷佛剛出生般鮮嫩,肌膚白滑光潤。在蛇信舔舐下,那只嬌嫩如處子的性器宛如一朵鮮花,柔美的綻開。她明媚的雙目波光流動,卻像蛇一樣沒有視覺。她吐出舌頭,濕滑的蛇信沒入秘處,用分叉的舌尖撐開肉穴,將鮮美的蜜穴暴露在空氣中。令人意外的是,在她紅膩的穴孔中,竟然還有室女的標誌。
    芹蟬伸出兩隻枯瘦猶如幹枝的妖爪,帶著殘忍的冷笑狠狠插進辰瑤體內。辰瑤細長的彎眉抖動了一下,蛇軀盤緊木棒,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在她臉前,兩隻妖異的鳥爪同時插進她體內,在她滑嫩猶如嬰兒的蜜穴內肆意蹂躪。
    辰瑤白嫩如雪的美臀微微抖動,承受著破體的痛楚。芹蟬兩爪全部進入辰瑤體內,仔細摧殘著她的蜜穴,心裡充滿了復仇的快意。柔嫩如新的蜜穴被她雙爪扯得變形,辰瑤蹙緊眉頭,滿面痛楚地張開紅唇,但已經蛇化的喉嚨中發不出絲毫聲音。
    倖存的辰氏女子失神地看著她們的女王,連最後一點微弱的希冀也失去了。
    芹蟬得意地啼道:"下賤的奴妓!用尾巴鑽你的肛門!"
    辰瑤銀白色的蛇尾抬起,在臀間遊動著移向嫩肛。她柔嫩的美穴被芹蟬尖利的鳥爪撐開,那層處女的薄膜顯露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芹蟬扯得粉碎。辰瑤氣血不足,被捅穿的處女膜並沒有流出多少血跡。陰戶上方,那條帶著鱗片的蛇尾伸入肛洞,在自己小巧嫣紅的嫩肛中鑽弄。
    芹蟬兩隻鳥爪又尖又長,爪尖鋒利如刀,只片刻就將辰瑤處女的嫩穴扯得稀碎。她十指如鉤,反手扣住辰瑤的蜜穴,將她從木力士身上扯下。她雙爪插在辰瑤體內,彷佛提著那只雪白的屁股,拖起她整具身體。
    大武辰丁神柱上,一條銀蛇被火炬燒得發紅。芹蟬將辰瑤放在柱前的香案上,然後拔出鳥爪,分開她白嫩的臀肉,伸出一指尖長的鳥爪,對著她蜜穴與嫩肛結合處刺了進去。辰瑤美麗的蛇尾垂在地上,痛楚地扭動片刻。但沒有主人的命令,她的身體絲毫不能逃避。
    芹蟬枯黑的鳥爪插在辰瑤臀間,沿著臀溝淺淺一劃。那只白嫩豐滿的美臀彷佛被刀鋒切開,嬌美的陰唇和嫩肛被一分為二,沿著臀溝整齊地裂成兩半。
    辰瑤光潔的雪臀綻開一條細縫,裂開的臀間滴血全無,皮膚間暴露在空氣中的臀肉如同雪玉般晶瑩剔透。芹蟬用爪尖挑起女王的陰唇,將它從辰瑤陰戶上細緻的剝下。
    辰瑤瞪大失明的美目,望著祖先的神柱,白皙的肉體在劇痛中微微抽動。那雙鳥爪像剝開一隻橘子般,一點一點剝光了她的陰唇。失去皮膚包裹的陰戶軟軟鼓起,依稀還能看出完好時迷人的妙態。她嬌豔的蜜穴裸露出來,縮成紅紅一點,嵌在一團近乎透明的軟肉中。
    芹蟬將辰瑤的陰唇完全剝離,那團軟肉兀自在臀間蠕動。她抓住辰瑤的雪臀,托起來往神柱上一按。
    "嗤"的一聲,那條燒紅的銀蛇捅入辰瑤失去陰唇的蜜穴,粗如兒臂的蛇首像一枚燒紅的長釘,將她白美的臀部釘在柱上。
    失去意識的辰瑤極力昂起身體,喉中發出無聲的慘叫。但操控了容蛇的芹蟬同樣控制了她的身體,即使痛楚萬分,辰瑤也無法閃避。她受創的陰門夾緊銀蛇,頭尾低垂,被挑起的雪臀高高翹起,剝開的陰唇向外翻開,露出裡面鮮嫩的美肉。
    芹蟬啼聲怪笑道:"賤奴!大巫用你身上下賤的皮膚蒙鼓,好有福分。"
    芹蟬將辰瑤固定在柱上,然後從她臀溝開始,剝開她的皮膚。辰瑤新生的皮膚白滑而緊湊,剝起來快意無比。上次蛇蛻時,芹蟬曾經從她腰間開始,將她臀上的皮膚完整地剝下。這次她要剝下一整幅交給巫耽,便選擇了從臀溝開始。
    辰瑤白美的皮膚被一點一點揭下,露出裡面晶瑩的肉體。為了不讓創口過大,芹蟬的動作很耐心。她細緻地剝動著,直到辰瑤整只雪臀像一顆荔枝,從皮膚狹窄的裂口中滑出,完全暴露在外。
    她臀部豐滿而圓潤,即使皮膚全部剝去,裸露的臀肉上仍沒有多少血跡。就像一團濕黏的白玉肉球,在火光照映下不停抽動。
    芹蟬先往下剝去最容易剝開的蛇尾,然後卷起她蛻離的皮膚,向腰間剝去。
    辰瑤腰身柔軟纖長,又細又圓,芹蟬像脫去她貼身的襦衣般,輕鬆就剝下了她腰間的皮膚。辰瑤上身雖然還保持著人的體型,但她骨骼被峭魃君虞盡數粉碎後,重生後和蛇一樣沒有胸骨。芹蟬將她的皮膚剝到乳下,然後將尖利的鳥爪伸進她皮膚下面,撕開她乳肉和皮膚的黏連。
    辰瑤已經數度昏迷,但每次昏倒,都緊接著在更強烈的痛楚下醒來。她喉嚨無法發聲,身體又無法掙扎,只能木然承受著血肉剝離的劇痛。
    她高聳的雪乳在妖爪撕扯下不住變形,白膩的乳肉漸漸變得鬆弛。接著她紅嫩的乳頭從裡面被挑得翹起,隨即歪到一邊。芹蟬利爪往下一扒,一隻充滿彈性的肉球從皮膚下猛然跳出,在皮膚下顫微微抖動著,失去皮膚的乳肉就像剝過皮的水蜜桃,白膩而濕黏。辰瑤周身痛如刀切,當芹蟬尖利的鳥爪抓住她裸露的乳肉,辰瑤抽搐著瞪大眼睛,沒有視覺的目中淌下一串血淚。
    芹蟬將整幅人皮交給巫耽,"大巫且看是否合用?"
    巫耽接過人皮,陰沉地嘶聲道:"將她舌頭下部剪開,這奴妓就能出聲了。"
    芹蟬折磨辰瑤雖然快意,但沒有聽到她的哀號慘叫一直引為憾事,聞言頓時大喜,尖聲笑道:"多謝大巫。"
    辰瑤身體勉強保持著本來的形狀,裸露的肉體白花花模糊一團,軟綿綿釘在柱上,仍在呼吸。
    巫耽將辰瑤的皮膚卷好,納入懷中,持杖道:"傳訊之事已了,我該去見大王。"
    伏在巢中的一頭夜梟突然展翅飛起,專魚騰身躍上梟背,"主人在哪裡!"
    巫耽面無表情地說道:"大王需要時,自然會召喚他的僕人。記住,大王要在一個月內,從夷南獲得一萬士卒。"
    "大巫放心,奴婢絕不會誤事。"芹蟬道:"請大巫稟知我王,再有七日,蛇奴就能復原。奴婢會將這賤奴裝飾一新,待我王歸來時享用。"
    芹蟬雙爪一擊,木力士龐大的身軀彎折下來,托著一隻新開的酒甕,然後抓住辰瑤,將她從柱上拔下,將那具柔若無骨的肉體塞入甕中。辰瑤裸露的肌膚被烈酒一炙,頓時痙攣著扭動起來,發出一縷幾乎無法聽聞的哀鳴。芹蟬尖聲大笑,命令木力士將她緊緊塞進甕中,加上泥封埋入地下,等待她再次蛻化重生。
    子微先元神清氣爽地起身,旁邊的麗人星眸微閉,烏亮的長發散在枕上,猶如海棠春睡。昨晚兩人繾綣終夜,眉妍在枕席間曲意奉迎,前後兩隻肉穴被他用了個遍,那種嫵媚柔順的風姿,令子微先元快意無比。
    子微先元輕輕床榻,推開窗戶,清新的晨風撲面而來,沖淡了室內的脂粉香氣。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眉妍帶著一股香風走過來,柔聲道:"公子起得好早。"
    其實子微先元很少睡覺,每每靜臥一個時辰,便精力盡複。這意味著他比常人多出一倍的時間用來修行。
    "你再睡一會兒,我出去一趟。"
    眉妍曾經就是別人的外室,早已習慣了不多問,她拿起象牙梳,輕柔地為主人梳理頭髮。
    眉妍將子微先元的頭髮小心挽成一束,在頭頂結好,用一條嵌珠的白色絲帶系上,然後將絲帶垂到腦後。眉妍動作輕柔而細緻,白軟的玉指猶如蘭花。她替子微先元理好衣領,輕歎道:"公子好年輕。"
    男子二十戴冠,從貴族到庶民,對冠禮都極為看重。而子微先元未到戴冠的年紀,還是少年。
    子微先元捉住她的手,笑道:"昨晚先軟的可是你。"
    鏡中的麗人頓時羞紅了臉,昨晚兩人雲雨數席,子微先元少年銳氣,毫無疲態,最後還是眉妍不支告饒。
    子微先元又調笑幾句,才放開手,"行了幾日船,你多歇息吧。那對僕婦還可靠,有什麼事就喚他們去做好了。"
    眉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們說的話,奴聽不懂。"
    子微先元一怔,才笑道:"那兩人是海裡的鮫族,發音與我們不同,你不用理會,直接吩咐他們好了,他們聽得懂。"
    眉妍如釋重負,"奴家知道了。"
    子微先元將古元劍懸在鉤上,"你歇息吧。不必等我回來了。"
    眉妍愕然道:"公子要去很久麼?"
    "今日有一個人入城,我去會他。"這一次,只怕要殺人了。
    子微先元去雲池別院見過宗主。靜室的陳設與昨日一般無二,只是墨鈞身前換了張新幾,擺著張沙盤。
    "今日該考較你這幾月的修為進益。"墨鈞用竹枝在沙上寫了一個"雲"字,然後隨手抹去,淡淡道:"寫一個吧。"
    子微先元面色凝重,盯著眼前的沙盤久久不語。宗主這個"雲"字寫得如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煙火氣,鉤捺之際從容疏散,落在沙上卻痕跡分明,點劃交錯間密不透雨,猶如龍隱筆端,夭幻莫測。
    子微先元對著沙盤坐了一個時辰,然後拿起竹枝,在沙上一揮而過。
    他寫的同樣是一個"雲"字,卻與墨鈞的大相徑庭,筆跡鋒芒畢露,如同快劍刻成,最後一筆更是又深又險,直接點在沙盤邊緣,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
    墨鈞看了一眼,說道:"我阻你為鸛辛報仇,許是錯了。本性如此,我卻教你多加矯飾,想必你有不服氣的地方。"
    子微先元笑道:"徒兒已經矯飾為常了。再過些年就能裝成一個十足的好人。"
    墨鈞哼了一聲,"我雲池門下哪裡有壞人?我強加抑制,只是怕你殺戮太過,視人命如無物,往後積重難返。"
    子微先元笑道:"先元倒覺得矯飾一些挺好,若人人都如峭魃君虞一般率性而為,只怕要人人相食。"
    "不錯。縱然是申服君那樣的偽君子,也比峭魃君虞強上百倍。"
    子微先元忽然道:"徒兒若不矯飾,能否與峭魃君虞一較短長?"
    "唔,這個難說。你性子跳脫,行事疏略,未必及得上峭魃君虞堅忍。"
    子微先元笑道:"反正我也不想爭霸天下。有個宗主的位置就挺好。"
    墨鈞道:"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做幾年宗主,隨便糊弄了我,就甩手不幹?"
    子微先元笑嘻嘻道:"師尊放心,徒兒總要認真做上幾年,讓雲池宗在南荒立足。"
    知徒莫如師,他說的立足絕非這麼簡單。墨鈞擺了擺手,"我就怕你如此之想。你若當了宗主,只怕要將其它諸宗趕盡殺絕吧。"
    子微先元思索半晌,然後道:"其它倒也罷了,只是昊教翼道兩宗教義大有可觀,縱然能一時壓制,將來必成大患。"
    墨鈞道:"既有可觀,收入我宗也未嘗不可。我宗以雲池為名,諸宗之所長,自可相容並蓄。"
    如今的雲池宗,莫說與穩執南荒諸秘禦法宗牛耳的昊教相比,就是翼道實力也遠在其上。但墨鈞固然認定雲池必能力壓諸宗,子微先元也視之為理所當然。
    他苦笑道:"師尊這句話,先元至少要多做二十年。"
    "天盈則仄,月滿則虧。若並棄諸宗,即使雲池能在南荒獨大,也不免井蛙之譏,莫如采諸宗之長,收其珠玉在囊,與雲池精義相砥礪。"墨鈞頓了一下,然後道:"此事我做不了,長風也做不了。"
    墨長風是墨鈞的獨子,子微先元的師兄,無論形貌氣度,天生就是做宗主的材料。可惜墨鈞認為他跟自己相似,守成有餘,機變不足,若想讓雲池大行南荒,還得子微先元。
    夷南別後,子微先元在途中接到墨長風傳來的警示,此後再無音訊,此時連忙追問。
    墨鈞道:"城破時他與銀翼侯避入瑤湖,此刻已經到了澤貊的浮都。"
    子微先元與墨長風向來交好,頓時喜動於色。
    墨鈞又道:"夷南之役,銀翼侯中了梟軍的箭毒,傷重不起,長風也束手無策。"
    依著銀翼侯的性子,只要還能提得動刀,就絕不會坐視城國被屠。子微先元道:"等說服了鸛辛,我帶鶴舞去看看。"
    "不必。我已命長風將銀翼侯送到此間。將養一段時間,再行計議。"
    子微先元道:"如此最好不過。我還有一事要勞煩長風師兄。"
    "哦?"
    子微先元臉上微微一紅,"弟子已將那女子納為外室。"
    墨鈞冷哼道:"好嘛。"
    "昨天在一起,徒兒發現她被人被人施過法術。"
    墨鈞眉鋒一挑。
    "那法術很奇怪,徒兒從未見過。我問過眉兒,她說少時生過一場大病,以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徒兒懷疑是有人抹去了她的記憶。"
    子微先元雖然心有懷疑,但怕法術反噬,傷了眉妍的神智,不敢下手解除。
    墨長風對諸宗法術頗有心得,有他在,終能解開迷團。
    墨鈞無可無不可,"待長風回來吧。"
  45
  午後兩個時辰,墨鈞對子微先元這幾個月來的修為加以指點。子微先元拋去旁慮,靜心領會,不覺天色已冥。
    直到深夜,祭彤等人所乘的船隻才進入姑胥。子微先元在城下河口等待多時,立刻迎了上去。
    登上小船,子微先元心裡便涼了半截,"鸛辛呢?"
    鶴舞取出一支竹簡,那竹簡上面刻著一行字,下面卻被利刃斬斷,露出未幹的青汁。
    鶴舞無奈地說道:"祭彤臨進城時才告訴他。鸛辛正在刻簡,一刀劃成這樣,然後就離了船,抄近路入城了。"
    "祭彤呢?"
    "去追鸛辛了。"
    子微先元氣急敗壞,這兩個傢伙,從來都不讓他省心,"你去別院,我去尋他們。"
    "我也要去!"
    子微先元覺得頭都大了,"你先去公冶師叔,他們都在等著。我找到鸛辛就立刻回去""我又不認得路!"鶴舞還是第一次來姑胥,看到這座建在橋上的壯觀都市,幾乎頭都暈了。
    "不用擔心,"一個清麗的聲音說道:"我陪你去。"
    鳳清菊不知何時走到船上,衣上彷佛帶著銀月的清輝。子微先元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裡遇到她,差點兒想放棄去追鸛辛。他定了定神,然後拱手騰身而起,在橋樑相銜處一旋,便消沒在月色中。
    鳳清菊拉起鶴舞,"隨我來吧。"
    鸛辛去的只會是一個地方,子微先元毫不遲疑地往百越驛館掠去。雖然知道鸛辛性子執著,這件事絕不可能善罷干休,但想到鳳清菊窈窕的倩影,子微先元仍禁不住唇角上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第一眼見到鳳清菊,子微先元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感。那種感覺很難說清,就像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將兩個陌生人連在一起。奇妙的是,鳳清菊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甫一見面,就如故知相逢。
    百越驛館位於兩河之間,占地數十畝,甚至還有一個可以停泊樓船的碼頭。
    此時申服君遊獵未回,大半館舍都還空著,只有零星幾點燈火。
    子微先元避開守衛的武士,在驛館內兜了一個圈子。南荒氣候溫暖濕潤,姑胥人戲稱,在他們的都市里,隨便插根木箸,就能生根。這座館同樣生滿樹木,為潛入者提供了最好的隱蔽。
    館內黑沉沉聽不到絲毫聲息,子微先元有些猶豫,難道鸛辛發現這裡沒人,又追出去了?
    忽然風中傳來一絲難以察覺的血腥味,子微先元神情一凜,望向遠處一所院落。
    院中建築是百越風格的館閣,構造精巧而華麗。寧靜的軒窗在林木掩映下,透出淡淡的燈光。
    子微先元輕輕推開軒窗,一枝銳器無聲地朝他腰腹刺來。他格住飛叉,低喝道:"是我。"
    飛叉緩緩收回,接著從燈影中浮現出鸛辛的面孔。他用遁術收斂身形,沒露出絲毫痕跡。若非子微先元知道他在此處,只怕也會被他瞞過。與子微先元想像中的狂怒不同,鸛辛嘴唇緊緊抿著,神情平靜得令人心悸,但他眼中卻閃動著熾熱的火焰。
    血腥味從他身後傳來,閣中兩名侍女被飛叉刺穿喉嚨,一擊斃命,另一名武士則是被重手法震碎胸骨,死狀慘厲。祭彤從梁上躍下,連忙道:"不怪鸛辛,是我露了痕跡,先動的手。"
    子微先元抬手止住他的辯解,對鸛辛道:"申服君不在這裡。"
    "在哪裡?"
    鸛辛依然是平靜得令人心悸的聲音。子微先元寧願他暴怒異常,怒吼著把申服君的狗窩砸個稀爛,就是像個野蠻人一樣一把火燒個乾淨也好。鸛辛越是平靜,他越是難以措辭。
    "這件事宗主已經知道了。你千萬不要衝動,宗主吩咐過,定然要給你討回公道。"
    "申服君在哪裡?"
    子微先元正容道:"你是不是要殺他?"
    鸛辛沒有作聲,只握緊了飛叉。
    子微先元索性拋開宗主的吩咐,心一橫,"好!我們就幹掉這老狗!誰不去誰是孫子!"
    "那就乾脆點吧!"祭彤噗的一口噴出,一股烈焰頓時卷住柱子,熊熊燃燒起來。
    "申服君的船隊會在子時經過此處。"子微先元胸中成竹。他下午可不是白過的,鸛辛入城前,他就查清了船隊返回時經過的地點和時間。
    此處離姑胥城十裡,兩岸都是平原,水流平緩。雖然不是刺殺的絕佳之地,但總比申服君入城後有了提防把握更多。
    "同行的有百越相國左尹和姑胥的城主華宥。申服君的船隻在最後面。守衛的是六十名武士,和一些昊教門人。這些都不難對付,棘手的是他的貼身內侍,豎偃。祭彤,這個老太監就交給你了。"
    祭彤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他雙掌一合,發出金屬撞擊般的震響,"好!"
    "那傢伙身手不凡,不可大意。"子微先元交待一句,對鸛辛道:"除了豎偃,申服君身邊還有幾名死士。等祭彤纏住豎偃,我們就沖進艙去。那些死士和申服君你選誰?"
    鸛辛沒有回答。
    "好。"子微先元道:"那些死士交給我。申服君那老狗衣內藏有銅甲,下手的時候記得避開。"申服君披上銅甲,多半還是拜了鸛辛之賜。在夷南時,他中了鸛辛一記飛叉,傷勢至今未愈,後來才有防備。
    "祭彤,你從左側出手,聲勢鬧得越大越好。我從中間走艙門,引住那些死士,把申服君逼往右側。鸛辛,你伏在艙外,等鎖住申服君的位置再動手。記住,你只有一招機會。"
    "鸛辛一出手,刺殺便即告終。無論得手與否,我們都要立即離船,以免被姑胥的武士圍住。"子微先元在沙上大致畫出地形,"我們分頭離開,半個時辰後在這裡會合。"
    祭彤點了點頭,接著抬眼望向遠處一串細小的亮點,"他們來了。"
    "分頭行動吧。"子微先元最後道:"小心,不要暴露了身份。"
    祭彤騰身沒入水中,潛往對岸。鸛辛望著上游的燈光,反常地沉默著。子微先元沒能救出鷺絲夫人,心裡有愧,拍了拍鸛辛的肩膀,說道:"你放心。"然後縱身入水。
    將近二十艘大船連成一線,魚貫馳過。其中三艘樓船,分別是城主華宥、相國左尹和申服君的座船。
    子微先元一直擔心消息有誤,等看到最後一艘樓船上飄揚著申服君的昊陽標記,才放下心。
    等樓船馳至,祭彤首先發難,他從左舷穿水而出,雙足一蹬,便越過丈余高的船身,掠入第二層的座艙。南荒權臣貴胄無不豢養大批門客、武士,申服君在宗陽的甲士就不下萬人,比一般的諸侯還要強大。這次作為客人到姑胥游獵,只帶了三百人,分乘三艘大船。在他座船擔任守衛的六十名武士都在甲板上,剛聽到水響,祭彤就已從他們頭頂躍過。
    "有刺客!"
    武士們一邊高聲示警,一邊持矛彎弓。掩住面孔的祭彤毫不理會,徑直撲到窗上,揮掌拍出。
    篷的一聲,木窗粉碎,艙內傳來武士的厲吒和女子的驚叫。為了掩飾身份,祭彤沒有使出他的離元火,而是憑藉一雙肉掌震碎船。
    紛飛的木屑中,一股陰寒的的勁氣斜刺而出,豎偃陰柔的聲音響起,"何方鼠輩,敢來行刺君上。"
    祭彤棕紅色的長發火一般跳動著,一聲不響地與豎偃拼了一掌。雙掌一交,祭彤固然被他陰寒如冰的掌力逼得倒飛,豎偃也被他這全力一擊震得袍袖卷起,發出一股燒糊的氣味。
    祭彤像一隻陀螺般在空中連翻十餘個觔鬥,化去豎偃的掌力,然後張手攀住樓船的飛簷,錯足朝豎偃踢去。
    這時艙內穿著昊教服色的門人和死士已將申服君團團圍住,那些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武士並沒有緊盯著與豎偃纏鬥的祭彤,而是警覺地觀察四周,防止還有其它刺客。
    祭彤現身後,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平靜。人的警覺性往往在遇襲的一剎那提至巔峰,短暫的平靜之後,本能地會有一絲鬆懈。
    就在此時,緊閉的艙門現出幾條難以察覺的裂痕,突然間沒有絲毫聲息地爆開,破碎的木塊箭矢般激射而出,面對艙門的兩名死士頓時濺血倒地。
    子微先元打散了頭髮,遮在臉前,就像一個恐怖的幽靈,他隨著激射的木屑掠入艙內,揚手從倒地的死士腰間拔出長劍,一劍刺穿了一名死士的喉嚨。
    申服君盤膝坐在艙中,手中還摟著一個半裸的女子。那女子羅衫半褪,赤著上體,驚恐地伏在申服君懷中,雙肩瑟瑟發抖。
    子微先元啞聲道:"老狗!納命來!"
    他側腕一劃,長劍從那死士頸中橫切而出,兇悍得不像一名劍客,更像是嗜殺的魔鬼。其餘的死士絲毫沒有被激飛的血雨嚇阻,默不作聲地擋在主人身前。
    其中三名武士用的是戈與長戟,另兩名昊教門人持劍護在申服君左右。
    下面的武士正蜂湧而至,子微先元還有一招的機會把申服君逼到右側,讓鸛辛完成刺殺。那些死士都以為他會出劍,沒想到子微先元身體突然一矮,側肩撞在正中一名死士胯骨上,將他撞得橫飛起來。接著長劍挑起,從這唯一的空隙中探入,削往申服君的咽喉。
    連番遇刺,申服君早戒備森嚴,無論坐臥,都有八名死士貼身守衛。但他沒想到這次的刺客會如此強橫,一旁的豎偃雖然佔據上風,對手卻拼了命般死纏不放。後來這名刺客更狠,破門、奪劍、斬喉、退敵,一氣呵成,頃刻間,八名死士已去其四,劍鋒直指自己頸下。
    申服君怒喝一聲,將懷中的女子踢到刺客身上,借勢右掠,從唯一的生路脫出劍勢的籠罩。
    叮的一聲,子微先元長劍被一名死士拚死擋住,那女子裸著白光光的上身,驚叫著朝他飛來。子微先元眼角一跳,長劍回轉,斜搭在那女子肋下。
    那女子玉容半掩,神情驚惶,纖手貼在腿上,滑落的羅裙下寒光微閃,卻是裙內藏著一柄利刃。
    淩厲的刀風疾掠而至,子微先元透過髮絲,看清她的面孔,頓時想起這是曾刺殺過他的那名女子。這女子進入子微先元身前尺許便不再隱藏,她對刺來的劍鋒理也不理,短刀直插子微先元胸口,不惜與他同歸於盡。
    擎出短刀時,她羅裙滑下,雪白的大腿間血跡宛然,分明是剛破了身子。子微先元心下暗歎,回劍挑開她的短刀,左掌一磕,打在另一名死士揮刀的腕上。
    那名死士腕骨彷佛斷折,長刀頓時落地。
    兩名昊教門人挾著申服君退出船艙右側,這時兩名武士已經沖進艙中,只要他們擋住子微先元一擊,隨後趕來的武士就能將他團團圍住。
    申服君一手撫著胸口,臉色陰沉地盯著子微先元,顯然正極猜測這名刺客的身份。他的仇人並不多,事實上他的仇人大半都已經命赴黃泉,還有一些淪為了豬狗不如的奴隸,有實力來刺殺他的寥寥無幾。
    忽然,申服君背後堅木製成的艙板變形鼓起,兩柄飛叉像撕開紙片般穿過兩寸厚的木板,朝他咽喉絞去。
    危急中申服君拉開衣襟,露出胸前青銅堅甲上一顆烏黑的珠子,那珠子有指尖大小,表面流動著黑暗的光澤。飛叉離申服君咽喉還有寸許,猛然一頓,就像刺在光滑的瓷器上,發出一聲脆響,然後倏忽收回。受此一擊,申服君安然無恙,那粒烏黑的珠子卻裂痕處處,珠體變成渾濁的白色,法力盡散,卻是一顆難得一見的護身珠。
    兩名昊教門人同時出劍,背身刺穿艙板,艙外卻空無一物。申服君右手揚起,一團紫色的電球破艙而出,接著傳來一聲驚雷般的巨響。
    子微先元心中叫糟,申服君傷勢顯然大有起色,連昊陽之電都能施出,鸛辛猝不及防,只怕會受傷。
    這次刺殺已經失敗,子微先元斷喝一聲,"走!"左手斜伸,扭住那女子持刀的右手,將她拉到懷裡,一面用劍挑開身後武士刺來的利矛。
    最後一名死士揮起長戟,刺向子微先元左腹。子微先元半邊身體都被那赤體女子擋住,毫無破綻,但他這一戟根本不顧及那女子的生死,擺明瞭要從她腹下破體而過。
    那女子手腕被子微先元扣住,半身酸麻。她索性閉上眼睛,對長戟不閃不避。
    忽然手腕一沉,卻是子微先元握住她的手腕,用短刀格住戟上的小枝,擋開了這致命一擊。
    沖入船艙的武士將申服君團團圍住,矛戈並舉,嚴陣以待。子微先元甩開懷中的女子,遊魚般在人群中一滑,舉劍挑向豎偃的後頸。豎偃雙足不動,上身整個扭轉過來,"呯"的一聲,合掌挾住長劍。
    豎偃使力回奪,忽然掌中一輕,那刺客竟然拋開長劍,抵住棕發少年的雙掌一推,將同伴推出艙外,然後也跟著掠出。
    "通,通"兩聲水響,兩條身影躍入大河,隨即失去蹤跡。
    整個刺殺不過數息之間,艙內卻伏屍處處。連同那女子在內,九名死士四死二傷。她赤裸的胴體上灑了一串鮮血,腿間殷紅的血跡卻是處子的丹紅。她勉強握著刀,右腕已經被捏得青腫。
    申服君胸口劇烈地起伏,若非這顆護身珠,他只怕已被飛叉貫喉,橫屍就地。
    良久,他嘶聲道:"雲池宗!"
    46
    三人分頭離開,子微先元先到了約定的密林等候。直到半個時辰後,祭彤才趕來會合。與豎偃交手時,他中了一掌,氣血險些凝結,仗著天賦異稟,才沒有大礙。此時又兜了一個大圈子,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刻。
    子微先元看了祭彤的傷勢,一邊助他推宮活血,一邊道:"那老太監不好對付,幸好沒傷到要害。"
    祭彤十二分的不服,"我沒敢用離元火,不然非把那老傢伙燒成灰渣。"
    說著他左顧右盼,"鸛辛呢?"
    三人各走一路,按路程鸛辛應該第一個到。這會兒還不見他的蹤跡,讓子微先元也不安起來。
    "應該到了啊。"他游目四顧,心裡有些忐忑,難道申服君那記昊陽之電真的傷了他?
    子微先元忽然想起一事,"鷺絲夫人的事你是否告訴了鸛辛?"
    祭彤搖了搖頭,"我沒敢說。如果被他知道……"
    子微先元滿心懊惱,"我太大意了,沒想到峭魃君虞會在北碭山出現。"
    祭彤按捺不住,鬱塞的經絡剛一打通,就跳起來尋找。子微先元心裡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兩人走出不遠,到了河邊,就看到一幕他們不願見到的景象。
    河邊一棵大樹,背對著他們的一面,樹皮被剝去半幅,白色的樹身上用銳器刻著一個字,"謝。"
    祭彤道:"是鸛辛。"
    他們記載用的竹簡多半是鸛辛所刻,對他的字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鸛辛!"祭彤放聲高喊。
    "鸛大少!快給我滾出來!"
    他的叫喊聲在黑沉沉的夜色裡遠遠傳開,但回答他的,只有呼嘯的風聲。
    祭彤回過頭,"那小子是不是來得太早,自己先走了?"
    "不是。"子微先元撫摸著潮濕的樹身,用指尖的觸覺分辨時間,"他比我晚來一步,刻字的時候能看到我。"
    "那他怎麼不來見你?"
    "他隱了身形,就是不想讓我見到。"子微先元突然爆了句粗口,一掌重重拍在樹上。
    子微先元吐了口氣,"鸛辛是個細心人。我不該說要隱藏身份。"
    祭彤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子微先元讓他們掩飾身份,本來很平常。但這一次並非尋常刺殺,而是找申服君索命,為鸛辛復仇。如果要隱藏身份,只能有一個解釋--"是宗裡不支持鸛辛復仇?"
    子微先元默然。
    祭彤整個人幾乎都燒了起來,"為什麼!"
    "大敵當前,與昊教反目,只會便宜了峭魃君虞。"
    祭彤生性火烈,雖然知道這裡面的利害,但終究是咽不下這口氣,"難道就放過申服君那老狗?"
    子微先元恨聲道:"就算鸛辛饒了他,我也絕不會放過這傢伙。"鷺絲夫人在營中所受的污辱,鸛辛永遠不會知道。從那一刻起,子微先元就橫了心要除去此獠。
    "宗主不是反對復仇,只是要另擇時機。哼,我雲池宗何時受人欺過。這件事,我絕對跟他沒完!"
    祭彤攤開手。不管怎麼說,鸛辛人都走了。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他就是擔心鸛辛以為宗門對此事袖手旁觀,不理不睬,傷了鸛辛的心,才自作主張刺殺申服君,可仍沒能留住他。
    祭彤眺望四野,"鸛辛會去哪兒呢?"
    子微先元也在轉著同樣的念頭。想在南荒尋找一名擅長遁術的殺手,比在大海中尋找一條小魚更難。他想了一會兒,最後道:"盯緊申服君。只要他不死,鸛辛遲早會出現。"
    回到姑胥,子微先元便與祭彤徑直去見宗主。這會兒正是深夜,再過一個時辰才到天亮。但墨鈞從不睡覺,無論何時去見,他都在室內靜坐。
    鸛辛的離開,墨鈞並沒有太多意外。對子微先元貿然刺殺申服君,也沒有表示不滿。
    他對祭彤道:"離族兩位長老前來見我,想讓你回去。"
    祭彤愕然以對。他進入雲池後,離族無主,由三位長老掌政,原本約定他行過冠禮,成年後再返回族中接任族長。現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年,不知幾個老傢伙怎麼突然改了心意。
    墨鈞莞爾笑道:"你已經年滿十八,按著離族的風俗,該娶妻了。"
    祭彤臉上的紅色又重了幾分。由於族中認定他是火神轉世,從祭彤十五歲開始,就不斷遣來女子服侍,擺明希望他能多傳下幾個火神的子孫。為了這事,祭彤著實被鶴舞狠狠取笑過幾回。
    子微先元在一旁擠眉弄眼,竊笑道:"恭喜恭喜。"
    祭彤不情願地說道:"祭彤不願回去。"
    墨鈞道:"兩位長老說過,擇親之事由你自行決定。不過澤貊的丸王已經遣使至離谷,有意聯姻。你且去吧,明日見過兩位長老再行定奪。"
    離開靜室,子微先元低笑道:"恭喜祭少。聽說澤貊公主珊瑚姬貌美多姿,祭少好有豔福哦。"
    祭彤十二分的不情願,那個女子什麼樣他都沒見過,憑什麼娶她?
    子微先元摟住他的肩膀,"你心裡不樂意,我也知道。為什麼不是跟酈渚聯姻呢?你就能理直氣壯娶了那丫頭。不過那丫頭又刁又蠻,娶了她,你身邊那些火辣辣的美人兒……咳!咳!"
    廊外人影一閃,鶴舞踏入院中,子微先元連忙咳嗽著遮掩過去,一邊堆笑道:"你先回來了。"
    鶴舞有些氣急敗壞,"鸛辛呢!"
    子微先元和祭彤面面相覷,最後無奈地說道:"出了些事,他暫時不回來了。"
    鶴舞眼圈頓時紅了,她返身撲到一個美婦懷中,哭泣道:"師父,鸛辛被他們弄丟了!"
    那美婦身著紫衫,肌膚白馥如蘭,她又氣又笑,"傻丫頭,鸛辛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丟了。快別哭了。"
    美婦摟著愛徒柔聲呵哄,一邊朝子微先元瞪了一眼。埋怨他把鶴舞弄哭了。
    子微先元賠笑道:"宓師姊竟然也來了。哈哈。"
    美婦白了他一眼,"何止我,你羊師姊、商師兄、藺師兄都到了。"
    這位美婦是宓簫子。雲池宗第三代以公冶喬居長,其下為商樂軒、羊止薇、藺采泉、墨長風、宓簫子、卓雲君和子微先元。她們四人同至,等若除了身在澤貊的墨長風和留在瀾山總壇的卓雲君,雲池宗所有的秘禦師都已聚齊。
    "啊,宗主把總壇遷到姑胥了嗎?"
    "張嘴就沒好話。出去這麼久,一點長進都沒有。"宓簫子道:"鳳仙子在後面等你,去吧。"
    子微先元拔腳就走,又被宓簫子叫住,"再敢惹我們小舞,小心你的腿!"
    院中花影婆娑,淡香四溢。玉人獨自坐在亭中,拂玩著手中的玉簫。聽到聲音,她抬起頭微微一笑。
    那笑容猶如漣漪淡淡蕩開,子微先元心裡被說不清的喜悅充滿,良久才道:"別來無恙?"
    鳳清菊微笑道:"還好。"
    子微先元忍不住道:"我一路都在找你。"
    "我在北碭山。"
    子微先元訝道:"我剛從那裡回來!"
    "我見到了峭魃君虞。"鳳清菊緩緩道:"他告訴我一些事。"
    子微先元面色凝重起來。
    鳳清菊說完,然後道:"公子以為呢?"
    子微先元呆坐良久,拍案道:"好個峭魃君虞!"
    "我總覺得他是一廂情願。"鳳清菊道:"但我真怕他能做到。"
    子微先元道:"你見過螞蟻麼?同一窩螞蟻,有的築巢,有的採食,有的照顧後代。它們一出生就由蟻后指定了角色,從無怨言。南荒民智未開,峭魃君虞將人分為三等,不施恩惠,不計生死,雖然粗疏,卻簡單有效。"
    南荒本來就是蠻荒之地,除了一些大城,大多地方還處於蒙昧期,峭魃君虞的手段雖然簡陋,卻能將力量發揮到極限。他的子民會像螞蟻一樣,在他的馴養下變得極度崇尚武力,掠奪和殺戳將會成為他們的信仰,人性中最兇殘暴虐的一面,將充斥整個南荒。
    鳳清菊低歎道:"巨變就要來了。"
    淡淡清光勾勒出鳳清菊纖柔的身影,亭外參差的花影像夢幻般變得不真實。
    子微先元忽然笑了起來,他伸出手,"可願與先元同游姑胥的晨市麼?"
    鳳清菊訝道:"你好像一點都不憂心呢。"
    子微先元笑道:"人生於世,從來都是苦中作樂。峭魃君虞還在北碭山,我們總能抽出一個時辰觀賞姑胥的晨景吧。"
    鳳清菊嫣然一笑,將柔軟的纖手放在他掌中。那種溫軟柔膩的感覺使子微先元心頭一蕩,鸛辛離去的憂心,對申服君的恨意,峭魃君虞野心的威脅,剎那間都變得無足輕重。
    晨光中傳來悠揚的鐘聲,無論晝夜始終川流不息的城下河道槳聲蕩漾,應合著岸上的鐘鳴。一艘艘載滿貨物的商船馳入這座巨大的城市,又滿載著錢帛和貨物離開。
    在城下河的入口,一艘帶著海藻氣息的巨舟遇到了麻煩。它巨大的船體幾乎佔據了整條河道,往來船隻都不得不繞行。姑胥城下河的入口形似城門,卻大了數倍,單是這樣的船體還可以容納。但這只巨舟的桅杆將近七丈,正比入口高了數尺。此時船身已大半進入橋拱,穿著碧藍色奇異絲料的船主正在與姑胥的官員交涉。
    "那是鮫人嗎?"鳳清菊只聽說過這個生活在海中的種族,對他們充滿了好奇。
    "不。鮫人跟我們很像,他們手臂上有鰭的痕跡。瞧,他們頸中那些綠色的鱗片,這些人來自更深的海洋,是能在水中呼吸的鰭族。"
    "鰭族?"鳳清菊還是第一次聽說。
    "鰭族往來陸上,需要兩年甚至更多。即使走遍天下的姑胥商人也沒有去過他們在海中的城市。"
    "他們在爭吵什麼?"
    "鰭族的船隻要進城,但桅杆太高了。"
    鳳清菊道:"這也值得爭吵麼?把桅杆去掉一截不就可以了。"
    子微先元笑道:"鰭人說,他們祖先的神靈就棲居在桅杆上,誰敢動他們的桅杆,就是鰭族的死敵。他們要求把橋上的建築拆掉一層,那些姑胥的官員正在頭疼呢。"
    姑胥人的豪奢與精明,在他們的官員身上同樣體現得淋漓盡致。即使在始終處於夏日的南方,他們也穿得整整齊齊,為首的官員穿著華服,裡面用了五層繡著不同紋飾的紗衣,卻毫無累贅之感,華麗而又輕便。
    載有深海奇珍的鰭族海船,一向是姑胥最受歡迎的客人,但此刻姑胥官員希望去掉桅杆,鰭人則要求拆掉橋樑,毫不讓步。如果只是一座橋,也許姑胥人就拆了,但這裡是城下河的入口,要拆的不僅是一座橋,還有橋上的城牆、商樓、倉庫甚至兵營,代價未免太大。
    鰭族的船主越來越憤怒,按著腰間的武器,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雙方又商議一會兒,忽然那名官員一聲令下,幾名隨從跳入水中,選好方位,在船上"呯呯"鑿了起來。河水湧入艙內,龐大的船體緩緩下沉,船舷離水面越來越近。
    鳳清菊駭然笑道:"難道進不了城的船就要鑿沉麼?"
    子微先元也正疑惑,鰭人出沒深海,生性悍勇,為了根桅杆就要拼上性命,何況是鑿了船。眼見那名鰭人拔了刀,架在姑胥官員頸中,隨時都可能斬斷他的喉嚨。
    那官員神態從容,又大聲吩咐幾名。那些姑胥人早已備好物品,十餘人一起動手,將剛鑿出的缺口重新堵住。當海船停止下沉,高大的桅杆正好矮了三尺,能夠進入拱形的橋門。
    那鰭人收了刀,在那姑胥官員肩上佩服地摟了一把,嘰嘰咕咕說了一串,然後跳上船。龐大的海船緩緩馳入河道,消失在城市下方。一場危機就此化解。
    鳳清菊道:"他說什麼?"
    子微先元笑道:"他說那官員是他見過最聰明的姑胥人,要送給他一幅蛟皮,還請他到海中做客。"
    鳳清菊道:"那些姑胥人算得真准,差上幾分,這條船就真的沉了。為了讓這船進城,未免太冒險了。"
    子微先元笑道:"姑胥的商人計算最是精明。這條船能給他們帶來的財富,遠遠超過這樣的危險。"
    姑胥河網密佈,整座城市都交織著密如蛛網的河流。比河流更多的則是橋,各式各樣的拱橋、梁橋、石橋、木橋……一座座連綿不絕。比橋更多的,則是舟楫。船、舸、舳、舲、舢、艟、舟、艫、艋……不絕如縷,兩人隨意漫步,幾乎分不清腳下是建在土地上的道路,還是架在河流上的橋樑。往來如蟻的舟楫與他們擦肩而過,彷佛摩肩接踵的行人。
    兩人立在橋上,憑欄遠眺,第一縷透過雲層,出現在遠處的城牆上,腳下的姑胥城彷佛從睡夢中醒來,漸漸變得鮮活而華麗。
    注視良久,鳳清菊道:"如此平安喜樂,塵世自有塵世間的好處。"
    子微先元這會兒正提心吊膽,兩人不經意地漫步,不知不覺間,竟然走到城西。河道對岸幾株垂柳後面,就是他給眉妍賃下的宅院。
    男子置下姬妾外室,並不算什麼大事。但子微先元一點都不想被鳳清菊知道,自己這會兒身邊已經有了女人。說不定這會讓鳳清菊格外高看他一眼,從此對他另眼相待。想再與她攜手同遊,只有等下輩子了。
    也許從昨天開始的黴運還沒有結束,就在子微先元如芒刺在背的時候,小樓上軒窗輕輕打開,露出一雙白嫩的玉手。
    子微先元冷汗險些下來,連忙背過身去,假作觀賞另一邊的風景。
    雖然相隔甚遠,鳳清菊卻看了個清楚,她"咦"了一聲,贊道:"姑胥還有這等出色的人物。"
    眉妍剛梳洗起身,那張嬌美的玉臉猶如一朵盛開的海棠,明豔照人。她捧了幾盆新買的花草放在窗前,用竹剪修去枯葉敗莖。長髮輕挽,別有一番嫵媚的麗色,堪稱人比花嬌。
    子微先元頭也不回,似乎對陌生人的美色毫不在意,說道:"前面是姑胥最有名的一座橋。整座橋不用木石,全是用一條大魚的魚骨建成。姑胥人崇拜魚,這座橋也就是他們的神物。每天都要赤足濯洗,上橋祈佑。"
    鳳清菊一笑收回目光,"一個時辰快要到了呢。"她望著子微先元,說道:"雲池宗群賢畢至,是有要事吧。"
    "正是。"子微先元毫不隱瞞,"宗主已傳下諭令,命敝宗全力擊殺峭魃君虞。"
    "哦?"
    "難得峭魃君虞會離開梟峒,更難得是獨自一人,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猜有此心思的絕不止我雲池一宗。很可能已經有人去北碭山,搜尋梟王的下落。"
    子微先元道:"仙子可有意同行麼?"
    鳳清菊下意識地撫過玉簫,然後道:"不。"她抬起眼,"我要往胤都去。"
    水聲越來越響,彷佛沉悶的雷雨在狹窄的石壁間回蕩。轉了個彎,眼前是嶙峋的石壁,已無路可行。
    火光亮起,映出峭魃君虞陰沉的面孔。他已經尋遍了北碭山所有的山峰和洞穴,卻始終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巫癸臨死前留給他的記憶殘缺而零亂,在這些資訊中,有一個隱藏在北碭山的秘密,可以給他帶來力量。只是那些記憶與他做出的預言混在一起,很難分辨出哪些已經發生過,哪些還未發生,讓峭魃君虞無從確定。
    發現鬼月之刀在慢慢吞噬自己之後,峭魃君虞便極力不去觸動它的存在。這些天,他體內的邪魂漸漸變得不安,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他就必須立刻返回碧月池,用月女的鮮血來安撫鬼月之刀。
    從地下湧出的溪水激蕩著形成一個小小的石潭,潮濕的岩石上生滿綠苔。眼看這一趟又是一無所獲。峭魃君虞正準備離開,忽然看到溪水中漂出一片翠綠的葉子。
    峭魃君虞俯身撈起那片綠葉,指上忽然一痛。他將火把交給一旁的鷺姬,抬起手,只見那葉片脈絡分明,色如翠玉,邊緣生著細細的齒狀利鉤,鋒銳猶如刀鋒,只輕輕一觸,他手指已被割傷,血跡宛然。
    峭魃君虞伸出手,鷺姬順從地張開紅唇,小心舔舐他指上的血跡。
    47
    峭魃君虞除去布衣,踏入潭中。那石潭只有尺許見方,看上去只能容下他半截身體,可他踏入潭中,魁梧的身體卻輕易被窄小的石潭吞沒。
    片刻後,峭魃君虞露出頭顱,"下面很深。隨我來。"
    鷺姬毫不猶豫進入潭中,誰知那溪水冰冷刺骨,幾乎將她周身血液凍僵。峭魃君虞扯住她一隻手,在黑暗的水底潛行。潭下的空間並不比上面大多少,卻深不見底。
    峭魃君虞一手提著石矛,往前試探,一面頂著激流的水勢前行。他氣脈悠長,對水中刺骨的寒意更是毫不在乎,在水下走了一盞茶時間,忽然"啵"的一聲,鑽出水面。
    眼前是一個高不見頂的龐大空間,四面山壁上裸露出數不清的雲母、瑩石,宛如滿天繁星,散發出細碎的光芒。冰冷的溪水從四壁湧出,彙集在洞穴中央。
    水中生著一株人許高的小樹,青枝綠葉間,懸著幾顆白色的果實。
    "蛢果。"峭魃君虞腦中浮現出一個名字。這是巫癸的記憶,他並不知道這些果實能給他帶來什麼。也許這就是巫癸說的,隱藏在北碭山的秘密。
    峭魃君虞將未熟的果實全部摘下,然後揮矛斬斷樹幹。他不準備再回到這裡,留下這棵樹毫無用處。
    鷺姬躺在滿是雲母的細砂上,白滑的身體幾乎沒有一絲溫度。峭魃君虞分開她雪白的大腿,將陽具頂入她濕涼的蜜穴中。鬼月之刀不安的悸動,使他性欲隨之起伏。今日他已經用過鷺姬三次,每次都很快勃起。
    在峭魃君虞粗暴地衝撞下,鷺姬嘔出一灘冷水,顫抖著醒來。鷺絲夫人一生中從未被人如此頻繁地使用過,她就像化身為三個女奴,用嘴巴、性器和嫩肛輪流撫慰著主人,仍覺得難以承受。
    主人熾熱的陽具在體內進出,身子漸漸暖了起來。鷺絲夫人竭力張開雙腿,用自己柔膩的蜜穴撫慰著主人堅硬的陽具,直到主人在自己體內泄出欲火。
    忽然她手臂觸到了扔在旁邊的枝葉,白皙的皮膚頓時綻開一條長的傷口,淌出鮮血。
    看到她臂上的血跡,峭魃君虞驀然一陣衝動,很想咬穿她細白的脖頸,在她痛楚的痙攣中吸盡這美婦的鮮血。
    峭魃君虞將布衣扔在她赤裸的胴體上。成為他的姬侍後,鷺絲夫人和他身邊的梟禦姬一樣,只在腕踝束上毛皮,頂多再披條輕紗蔽體。這時她雖然醒轉過來,但除了下腹身子依然冰涼。南荒人不耐寒冷,她浸過涼水,被峭魃君虞姦淫時還好些,主人一離開不免瑟瑟發抖。她抱著布衣,感激地看著主人。
    峭魃君虞用黑曜石製成的矛尖剔去樹幹上的小枝,一面避開它鋒利異常的葉片。那株樹樹幹筆直,粗細均勻,而且硬如鐵石,就連未長成的小枝也像釘子般堅硬。峭魃君虞的破雷矛用的是極品黑曜石,矛柄卻是凡木,這棵樹正適合拿來制矛。
    峭魃君虞一根根去掉小枝,然後劈開頂部,將黑曜石嵌在其中,重新紮緊。
    如果在梟峒,他的工匠會鑄好裝嵌石矛的套筒,再將套筒裝在矛上。但在這裡,他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
    那樹雖然不高,卻不知在這個與世隔絕的空間裡生長了幾萬,質地堅密,提在掌中,沉甸甸的壓手。峭魃君虞正在端詳自己的兵刃,忽然生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他抬手一揮,矛尾擊在石上,發出金屬般的震響。
    紛飛的石屑四散射出,有幾片突然一滯,彷佛消失在空氣中。一行水跡憑空淌下,然後是一件黑色的皮甲。
    鸛辛握著飛叉,嘴唇緊抿著,蒼白的臉上劃出幾道血痕。
    峭魃君虞盯著他,唇角緩緩浮現出一絲笑意,"你終於肯來了。"
    鸛辛用遁術潛入潭底,連最難掩藏的水跡也全部隱去,卻絲毫也沒能瞞過峭魃君虞。
    "鸛兒!"鷺絲夫人驚叫著想挽住兒子,手臂剛剛遞出,才省悟到自己只掩了件主人的衣物,股間還粘著精液,她頓時漲紅了臉,羞慚地低下頭。
    鸛辛看也沒有看母親一眼,他凝視峭魃君虞良久,然後抬起手,用叉尖劃破手掌,鮮血迸湧而出。
    洞中傳來一陣奇異的響聲,一隻綠鏽斑斕的銅鼓在空氣中緩緩浮現,鮮血濺在鼓上,染紅了上面一個新刻不久的名字:月映雪。
    鸛辛一言不發地拿出飛叉,在巫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叉尖剛落到光亮如新的鼓面上,那只銅制的巫鼓卻消失了。
    "你是我的右手,不是我的奴隸。"峭魃君虞道:"我像信任專魚一樣信任你。"
    "茶葉多是四月採收,這茶卻是九月新采的。較尋常茶葉晚了半年,滋味與眾不同。公子不妨嘗嘗。"
    "謝城主。"子微先元飲了一口,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如何?"華宥沒有戴他像征身份的高冠,而是換了一襲洗得發白的便服。
    他笑咪咪拿著茶盞,就像一個和氣的商人,怎麼看都不像一隻在南荒經營多年,屹立不倒的老狐狸。
    "似乎不見得佳。"子微先元仔細品著滋味,"說實話吧,茶味辛澀,較尋常茶葉也有不及,要算是劣茶了。"
    華宥一笑,"來人!"
    他命人潑了茶,加入香花甘草,再重新沏水,"這樣如何?"
    子微先元品了品,"澀味淡了些,還能入口。但還沒嘗出好處來。"
    華宥笑而不語,過了會兒道:"以公子所見,此茶價值幾何?"
    "尋常茶葉一斤十個銖錢,加上香花甘草,添了份量,也許賣十二個錢。"
    "公子可買過此茶?"
    子微先元老實答道:"不曾。"
    華宥點了點頭,"琉香茶在市面上絕無僅有……"
    "琉香茶?"華宥還未說完,子微先元就訝道:"這是琉香茶?"
    "不錯,此茶每斤要黃金一鎰,只供諸國王室所用。"
    這等若是與黃金同價,足夠中等人家一年所用。子微先元訝道:"怎麼會這麼貴?"
    華宥笑道:"九月新茶世所罕見,不貴一些,只怕一兩都賣不出去。如今的姑胥九月茶已經是茶中珍品,就是百越王室,每年也只能買到三十斤。想多買一兩,只能等來年了。"
    子微先元道:"此茶產量如此稀少?"
    "以往每年可產千斤。"華宥舉杯淺飲一口,悠然道:"我命人將茶樹都伐了,剩下的每年產茶不足百斤。公子明白了嗎?"
    子微先元拿著那杯茶左右端詳,然後又喝了一口,歎道:"味道果然不俗。
    先元此時才品出來。"
    "世間萬物,莫不以稀為貴。好壞倒在其次了。"華宥說著轉了話題,"墨宗主已與老夫晤面。宗主風采心懷,令老夫欽敬。不過華某忝列城主之位,其實只是個商人。眼下貴宗雖與離族、酈渚、澤貊結盟,但北有百越,南有梟魔,姑胥城中都是些行商,只能勉強自保,若有他想,實是有心無力。"
    子微先元心頭雪亮,姑胥雇傭武士不下三萬,懷才待售的,更是如過江之鯽,所謂有心無力只是託辭。他灑然笑道:"雲池與諸侯結盟,實為峭魃君虞,並非對百越有所圖謀。事實上墨宗主已受越王之請,北赴胤都,與諸臣坐而論道。"
    華宥點了點頭。雲池宗對權力沒有太多野心,他自然明白,否則也不會多年一無動作,直到峭魃君虞出現,才四處奔走聯絡。只是誰也想不到峭魃君虞崛起會如此神速,短短數月已併吞盧依、碧月、夷南,讓雲池宗處處步了後塵。
    但雲池宗有沒有野心是一回事,百越認為它有沒有野心是另一回事。若不是失去渠受、碧月、夷南這三個盟友,雲池宗已得到南荒一半諸侯的支持。對於將昊教奉為國教的百越來說,免不了要百般猜疑。事實上渠受亡於百越,也少不了其中的干係,這時姑胥再表明態度,實非上策。
    華宥摩挲著指上的血沁古玉,緩緩道:"公子請轉告宗主,如需金帛糧秣,姑胥多少還有一些。不過在商言商,借據是少不了的,請宗主諒解。"
    子微先元心領神會,這分明是說,只需一紙字據,就可以提供任何財力支援。
    姑胥以商立城,能得到這樣的承諾已經足夠,當下長揖道:"多謝城主。"
    "此事就如此說罷。"華宥笑道:"聞說公子出身豪富,本地最大的幾家商會明日在長泉會館舉行榷場,若公子有意,不妨賞光。"
    姑胥的榷場聞名南荒,其中長泉會館的榷場最為豪奢,是諸國貴族和鉅賈鬥富的場所,來往賓客非富即貴,水陸奇珍琳琅滿目。子微先元好奇已久,只是除了墨長風,宗裡的秘禦師都已到齊,今夜就要前往北碭山,天大的事也要放在一邊。
    "小子有事在身,只能下次了。哦,還有一事相求,"子微先元道:"琉香茶城主是否還有多的?小子正好帶了黃金一鎰,想換上一斤。"
    辭謝了華宥城主,趁還有幾個時辰的空閒,子微先元先回到寓處。
    眉妍與那對鮫人僕婦言語不通,正無聊地倚在窗前修剪花草,見到子微先元,她眼睛頓時一亮,盈盈起身,說道:"公子……"
    子微先元毫不客氣地抱起她,放在妝台前的圓凳上,扯去她的衣裙,讓她扶著妝台,翹起白生生的屁股,從後面干進她的美穴。
    眉妍乖乖任他擺佈,等他進了身子,在裡面得了趣,才臉色緋紅地說道:"公子好生心急……"
    子微先元笑道:"誰讓你生得這樣美貌?香肌玉膚,體滑如酥,難得的是還這麼聽話,天生是讓人疼憐的媚物。"
    眉妍柔聲道:"奴是公子的女人,自然要讓公子高興。"
    子微先元從背後擁住她,溫存地抽送著,忽然笑道:"在妝臺上做別有妙趣,瞧眉兒的臉,像海棠一樣紅呢。"
    眉妍羞暈滿面,正映在妝台的銅鏡上。她害羞的避開眼,但眉梢眼角細微的表情變化,卻將子微先元每一個動作清晰無比地反映出來。
    子微先元心裡暗自嗟歎,眉妍身子這樣敏感,交歡時媚姿豔態婉轉動人,未必會是天生的。他加意溫存,直到眉妍在他身下顫抖著泄了身,才在她體內噴射起來。
    眉妍軟軟伏在他身下,小聲道:"公子兩天都沒回來,奴還以為公子不來呢。"
    子微先元撫弄著她白滑的身子,低笑道:"這會兒不會這麼想了吧。"說著吻住麗人的櫻唇。
    眉妍臉上露出一絲羞態,終究還是吐出香舌,任他咂弄。子微先元鬆開嘴,訝道:"你怎麼臉紅得這麼厲害?"
    眉妍羞不可遏,"奴從未被人親過……"
    子微先元明白過來,心疼一下,然後笑道:"我再親親眉兒,眉兒趴在榻上,讓我用後面好不好?"
    眉妍順從地伏在榻上,用柔軟的肛洞容納下他重又怒漲的陽具,一面回過頭,與他唇齒相接。
    良久兩人唇瓣分開,眉妍星眸如絲,嬌喘道:"公子用力好了,奴受得住……"
    子微先元頂住麗人白嫩豐圓的雪臀,毫不停歇地抽送起來,最後將精液留在她柔滑的肛洞中。兩天不見,一來就連做兩次,眉妍下體又酸又麻,她側過身,見他陽具又硬了起來,不禁驚訝他的精力,一面柔聲勸道:"公子這樣做,會傷了身子的。不如奴服侍公子睡了,夜裡奴再陪公子高興。"
    子微先元歎了口氣,"我是要趁著這會兒,把多出來的東西都出盡了。"
    話是這樣說,可他多出來的未免太多了些,眉妍詫異地問道:"怎麼了?"
    "我今晚要離開一趟,大概五六日才回來。不瞞你說,同行的,有我一個心儀的女子。"
    眉妍掩口笑道:"恭喜公子。想必是個絕色佳人。"
    子微先元歎道:"非止絕色。她風姿猶如仙子,一顰一笑無不清揚婉舉,讓人不敢生半點輕褻之心。"
    眉妍笑道:"公子口是心非呢。不敢輕褻,怎麼會……""這你就不明白了。
    本來是絲毫不敢輕褻,但走近一些,就讓人越看越愛,越愛越喜,越喜越是心動。
    其實我定力很好的,喂,不許笑--可對著她,總有些心猿意馬,想一親香澤。
    唉……"子微先元長歎一聲,"你是沒見到她,丰姿秀骨,氣馥如蘭,有傾城豔色,偏又淡雅如菊……我很怕自己衝動起來,褻瀆了她。"
    眉妍靜靜聽著,良久道:"公子如此中意,想必她就是眉兒的主母了。"
    子微先元一怔,笑道:"是不是不高興了?"
    "哪有。"眉妍柔豔地一笑,"奴是公子的姬妾,公子有了心儀的女子,奴只會為公子高興。只是……"說著她臉慢慢紅了。
    "怎麼了?"
    "奴往後拜見主母,怕她笑奴年紀大了,服侍不好公子。"
    子微先元笑道:"誰說你服侍不好?"
    他翻身將眉妍壓在身下。看著這個年紀足夠做自己母親,卻柔媚猶如三十麗人的美婦,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子微先元不禁興致勃發。
    鳳清菊當然不知道,子微先元會在跟另一個女人交歡時想著自己。她拒絕了與雲池宗聯手,擊殺峭魃君虞,是因為她不願意面對那個男人。在她見過的人中,峭魃君虞有著最為奇特的眼神。他眼神黑而深沉,帶著死亡的氣息。
    出乎鳳清菊的意料,她發現那個被稱為魔王的男子,實力其實非常脆弱,並不比一個尋常武士強上太多。他一個人進入北碭山,在危險重重的南荒不啻於送死。他究竟是有恃無恐,還是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鳳清菊也難以猜測。
    不管怎麼說,雲池宗全力出動,要取下峭魃君虞的首級易如反掌。聽到她的拒絕,子微先元的失望顯而易見,但他也該知道,鳳清菊不會跟他十幾位同門同行。
    爰居張開雙翼,遠遠看去就像一片淡紅的霞光沒入雲層。將姑胥拋開視野後,爰居羽翅間射出火光,速度驀然加快,彷佛一顆燃燒的流星飛往北方。
    一個時辰後,雲池宗的秘禦術者連袂離開姑胥。雲池宗可以暫時容忍申服君,但並非怯懦。除去峭魃君虞是大義所在,雲池宗絕不推辭。短短數日間,雲池宗便召集了宗內十一名秘禦師,傾全力圍殺梟王。
    可惜他們晚了一步,他們的目標此刻正在鶴汧水一葉輕舟上,與他們擦肩而過。
2020-8-28 17:2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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