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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1~09) 作者: 文學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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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1~09) 作者: 文學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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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帽武林之杏林花開


作者: 文學流氓
2019-11-9 發表於SIS001


                第一章

  林季自認為是一個普通的人。普通的容貌,普通的才幹,普通的身材,普通
的閱歷,幹著最普通的職業,他是設計公司一名普通的員工,每天朝九晚五的上
班,日子過得十分無聊。

    原本以為穿越後就能混的風生水起,幹出驚天動地一番偉業。可惜在這異世
界呆了半年,他依舊不過是一名普通蘭納國平民,挑水劈柴,種地澆水,每日為
那點口糧掙紮,還不如在現代社會混的好。真是失敗中的失敗。每當夜深人靜的
時候,他就開始忍不住埋怨老天,說好的奇遇呢,不是說穿越者都能在懸崖邊撿
到秘籍嗎?金手指在何處,美人在那里,我怎麽沒有!老天你是開玩笑嗎?

  一系列怨天尤人之後,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畢竟糊口最要緊,這蘭納
國的稅負很重,不努力一點,只怕家里的三十畝薄田也保不住,到時候秋糧納不
起就會淪為失地流民,那就真的墮入萬劫不複的地獄。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世上
沒那麽多奇跡。不過他終究不滿足當一個農民子弟,把目光開始瞄向縣城里的賭
場,只有這樣或許來錢才快。經過一番準備後,抱著成為暴發戶的夢想,林季懷
揣僅有的五兩銀子,走進了縣城里一家人聲鼎沸的賭場。

  兩個時辰後,他空手而出,毫不意外地輸掉了全部家底,另外還欠著五十兩
的外債,終於變的一無所有,連吃飯住宿都成了問題。出門前,債主很貼心地為
他指了幾條賺錢之路。一是建議他去參加雇傭兵,每月能拿到不少餉銀。二是建
議他去雲遮山挖寶,那地方長著許多名貴的草藥,挖來能換不少銀子。不過這兩
條建議都是拿命去賭。

  這片大陸連年征戰,納蘭國是僅存的漢人國度,西邊列國都是金發碧眼的白
人控制,東邊則是擁有大量精銳騎兵的遊牧國。納蘭國被夾在中間,多年來一直
被兩邊人馬肆意欺淩,之所以能存活到現在,完全靠是貿易和外交手段茍且偷生。
如今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邊境上烽火不斷,朝廷急需兵源,因此雇傭兵的生意
十分紅火,不乏有人靠著靠著戰爭大發橫財,但是大部分雇傭兵都是為此付出了
性命,這個世界醫療手段欠缺,受一點小傷就容易被感染致死。斷手斷腳就更不
用想了。至於雲遮山挖寶,那就更不靠譜,那地方毒蟲猛獸橫行,光是瘴氣就能
要人命,許多人結隊尋寶,結果一進去就沒人回來。

  林季是個惜命之人,略微一思考,拒絕了債主老板的好意。那債主登時變了
臉色,厲聲道:「既然你不肯去賺錢,限你五日之內湊齊銀子,否則我會讓你測
試今年咱們剛做好的刑具。」

  林季抱頭鼠竄,從賭坊出來後,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納蘭國軍備不行,
官僚腐敗,唯一可取的是商業繁榮,林季所在的東平縣更是貿易樞紐,大街上人
來人往,兩邊門市的商品琳瑯滿目,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林季在街上漫步目的亂走,有衣不遮體的流民在沿街乞討,也有達官貴人的
車駕進出高檔酒樓,馬糞的臭氣和菜香味混在一起,讓他惡心又饑餓,就像人生
目標徹底失去了方向。在餓了兩頓之後,他終於想通了,丟命也總比淪為乞丐好,
再不吃點東西,連拼命都沒機會了。

  在城外破亭子對付一晚之後,他一大早便來到東大街的勞務市場,眼見雇傭
兵公會的攤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這些人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臉上卻都是憂
心忡忡。

  果然像他這樣以命換錢的人還真不少,隊伍的前頭,一個書辦正在記錄名額,
旁邊的幫手則豎著木頭檢測身高,這世界沒身份證,只能靠身高看年齡,還有一
人則負責查看牙口,被選中的人歡呼雀躍,被淘汰的則愁眉苦臉。林季也不知自
己這條件能不能被選中,只得排在最後面試試再說,結果還沒輪到他的時候,那
書辦突然起身道:「今天的名額已經夠了,請諸位明天再來。」隊伍里響起一陣
哀怨聲。

  正在此時,旁邊一個攤位也擺了起來,看起來也要招聘人。許多人一下子圍
了過去,那書辦連忙道:「大家不要急,按次序排隊,一個一個來。」有人道:
「你先說說要招什麽人!」

    那書辦道:「你們先別急,我先把條件告訴大家,我們招的這個職位基本月
薪達到五兩,若是表現的好話,十兩百兩都沒問題,不設上限,另外還有很好的
升職空間,最重要的是,還能與達官顯貴有很多接觸的機會,實在是前途無量的
好差事。」

  誰知那書辦還沒說完,圍觀的人立刻走了大半,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招聘場地,
立刻突然變的冷冷清清,林季不明白這麽好的條件怎麽就沒人願意嘗試,要知道
現在的物價只要三十兩銀子就可置辦一間帶院落的房子。他欠的五十兩債務也只
要半年就可上岸。

  他越想越疑惑,走過去試探地問道:「我這樣的行不行?」那書辦正愁沒人
上門,見他過來,立刻熱情地命人砌了一碗茶,放在他面前道:「小兄弟請坐,
你不要著急,我們慢慢來談。」

  這架勢像極了以前的黑中介,林季疑心大起,起身道:「薪水這麽高,到底
做什麽工作?別是坑蒙拐騙吧,我可不幹這個。」

    書辦笑道:「小兄弟說笑了,咱們是朝廷的正經部門,怎麽可能做歪門邪道
的事呢?之所以薪水很高,那是因為這個工作需要有能耐的人才能勝任。小兄弟
以前是幹什麽營生?」

    說畢亮出一張腰牌,上面刻著皇家內務府字樣。

  林季這才放心,畢竟朝廷一般還是比那種私人老板講信譽的,於是道:「我
只種過地,別的可不會,只怕不能勝任。」

    書辦笑道:「那不打緊,我們還有崗前培訓,你只要肯用心學,一定能勝任。」

    林季道:「你還沒告訴我具體做什麽工作呢。」

    那書辦微笑道:「別急,正式錄用之後才會分配崗位,你先報上真實姓名,
家庭住址和直系親屬。」

    林季只得如實說了,在這個世界里他還是有一對便宜父母以及少許親戚。穿
越的時候是靈魂直接霸占了一個十八歲少年的軀體,名字也叫林季。

  那書辦登記了,又道:「原本要讓里長作保,我們才能收你,但我見你還算
是老實之人,也就免了這趟麻煩,直接聘用了,任期兩年,你先把合同簽了。」
說著拿出一張紙條來。

    林季拿著看了一看,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潦草的繁體字,字體很小,內容卻
多,只看了一兩行就頭疼不已,旁邊漸漸有許多人來圍觀,不時有人嘆息著,看
向林季的眼神里充滿同情。

    那書辦厲聲斥退圍觀的人,遞給他一支毛筆道:「拿回家自己慢慢看,先在
上面簽了字,不會寫字也沒關系,畫押我們也認可。」

    林季揉了揉眼睛,眼前字跡更模糊了,把合同丟在桌子上道:「我也不多看
了,就實話告訴你吧,我欠了外債五十兩,必須五日之內湊齊,否則要倒大黴,
如今也是身無分文,吃住的地方都沒有,你們可管吃住?」

    那書辦笑道:「沒關系,那五十兩我們先給你墊著,以後再從你俸祿之中扣
除就是,吃住那就更不用擔心了,包吃包住,頓頓有肉,包你滿意!」

  林季十分滿意,連合同也不看,直接在落款處簽了名字,反正這世上應該沒
有比雇傭兵和挖草藥更危險的工作吧,現在對方提出的條件那麽優越,沒有拒絕
的道理。

  書辦大喜,當場寫了一張五十兩的欠條,讓他也簽了名,隨後就掏出一張五
十兩的銀票道:「你拿去用吧,回去好好準備一下,記得明天卯時帶上自己的東
西來此處報道,你可記牢了,千萬可別遲到。」

  林季答應著,拿著銀票飛快地跑回賭坊,本想將銀票還給債主,可一見到那
些骰子就失了魂魄,心里癢癢又想賭,可他是那種吃過一次虧,絕不想第二次上
當的人,用指甲使勁掐了掐手板心,劇痛襲來,終於將註意力從骰子上轉移過來,
擡腿望二樓跑去。

  那債主就是賭坊老板,見他很快就湊齊了這麽多錢,也是有些驚訝,好在沒
多問來歷,只是道:「你就甘心在咱們這兒輸了那麽多銀子,不想把失去的再贏
回來?」說畢又將那銀票還給林季,示意他繼續參賭。這番話他對很多賭徒都說
過,很是管用,很多要上岸的人都被他這句話帶偏了。最後落得家破人亡也不能
還清債務。然而林季卻道:「老子認賭服輸,這點銀子就當打賞給你們了,以後
老子有的是錢,花在這里還不如去摟著姐兒,好歹還能舒服一下。」賭坊老板嘻
嘻一笑,他很少見到這樣清醒的賭徒,大多都是自命不凡之輩,也就作罷。臨走
還贈送給林季一把扇子,上面畫著許多仕女圖,角落處留有「百盛坊」的招牌。
林季心想這老板還挺會推廣,難怪這賭坊人滿為患。

  他收下扇子,道聲謝,得意地走出賭坊,壓在心里的大石頭終於被掀開了,
雖然不免心疼那五十兩銀子的同時,但又感到無債一身松。可這輕松愜意根本沒
能維持多久,第二天他就開始哭爹喊娘起來,最後被人用繩子捆著才拖進了京城。

  原來那書辦招聘的不是別的職位,正是蘭納國大名鼎鼎的宦官,只因近年風
調雨順,天災少有,大多數平民只要能混個溫飽就絕不願意斷了命根子去宮里伺
候人,既下賤又容易掉腦袋,一人進了宮,全家都擡不起頭。因此這招納工作竟
十分困難,那書辦就起了歪心思,連哄帶騙讓林季簽了賣身合同。那些常年混跡
在勞務市場的人根本不會上當,唯有林季這樣的楞頭青被他哄的團團轉。林季知
道後腸子都悔青了,可他已經簽字畫押,想跑也跑不了,因為那書辦的真實身份
竟然是宮中的首領太監,隨行還帶了許多身強力壯的護衛,林季跑不了幾步就被
壓在地上,手腳都捆綁起來,用破布堵住嘴扔進了馬車,一路趕往京城。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斷有像他這樣受騙青年被扔進馬車,狹小的空間擠得滿
滿當當的,眾人都是一副驚恐面龐,看向對方的眼睛充滿同情,不少人抽抽噎噎
地哭著。林季雖然沒有哭,但心里已經涼透了,他從沒想過沒了命根子該怎麽辦,
以往看劇總是嘲笑那些說話陰柔的公公,沒想到自己也將成為此種角色,真是天
意弄人,早知道就不該去賭了!

  那馬車要走一天一夜才到京城,中途那些護衛也曾解開繩索,讓他們自由吃
喝拉撒,林季本想借機逃跑,然而跟他一樣想法的人更多,林季親眼看到一個五
大三粗的漢子突然鉆進叢林溜了,然而那些護衛都有快馬,甚至還帶了獵犬,正
常人那里跑的過?那漢子沒過多久就被逮了回來,接受侍衛們輪流暴揍,揍的他
像小孩子那樣大聲嚎哭。林季自認為那漢子比他強壯的多,他都逃不掉,自己更
沒希望了。

  一番混亂之後,馬車終於來到了納蘭國的都城,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高大雄
壯的城墻,然後就是高聳入雲的佛塔,沿途所見都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市列
珠璣,戶盈羅綺,當世罕見。林季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昏昏沈沈地隨著馬車
進了皇城,他們這批新晉宦官共有三十多人,先是站在院子里聽小首領講話,吃
完晚飯後又聽大總管講話,內容無非就是要眾人安下心來,不要再有別的妄想,
只需一刀下去,永斷煩惱根,從此就成了最幹凈的人,也不用在田地勞作,更不
必闖蕩冒險,逢年過節賞銀豐厚,這宮里的日子比外邊那些正常人舒服的多。

  又說皇家主子都很仁慈,善待下人,各種吹捧。就這樣連續講了七日,許多
情緒沮喪的人開始認命,更有人對宮中生活居然開始產生向往,唯獨林季知道這
根本與傳銷洗腦一個路數,總歸只講好聽的,對實際困難從來都是回避。

  七日之後,讓林季最怕的環節終於來了,先是不給飯吃,凈空肚子,然後就
是一個個新人輪流被叫去閹割,這些人去了就沒再出來,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他
們顯然怕後面的人看到被閹割後的慘象。林季對這個世界的醫療水準從不抱任何
希望,平常就是傷經動骨也要躺個一百天,更何況那是男人最敏感的命根子,他
估計一個月之內下地都難。想到這里,他看了看那些守衛腰間的刀,與其變成不
人不鬼的家夥,還不如死來的痛快些。說不定死亡會讓他返回原來的世界,那里
的日子雖然也不算好過,但總不會擔心被人抓住做太監。他安慰自己,死亡不可
怕,或許這就是場噩夢,只要醒來一切都好。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太監拿著名冊過來道:「誰叫林季,站起來。」林
季心里一顫,只覺渾身冰涼,那太監見無人應答,不耐煩地又喊了幾聲,林季只
得硬著頭皮站了起來,身子都軟軟的,太監的一句話就仿佛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那太監道:「磨磨蹭蹭的,今天輪到你了,跟我走吧。」說畢來了兩個高大的護
衛,一左一右夾著林季往外走。轉過幾處庭院,來到一個密室,一進去就是滿屋
子的中藥味,兩個手持勾刀的太監蒙著面,眼神冷冷地打量他。

  林季嚇得連忙轉身就跑,兩個護衛見慣了這種反應,早防著他情緒失控,很
熟練地就將他壓在地上制伏,然後扔在床上,又用繩子將他全身都捆了起來,力
道之大,幾乎勒進肉里,使他整個人緊緊貼著床板,根本動彈不得,口中也塞了
棉花,防止他大叫。持刃太監端著一碗中藥過來道:「先喝下去,不然等會兒會
痛死你。」林季咬牙扭過頭去不作理會。那太監便捏住他鼻子死命灌了一氣。另
外一個太監就開始脫下他的褲子,沒幾下就露出了命根子。

  兩個太監都看呆了,連連贊嘆道:「可惜了,生的如此雄壯,本可以討女人
歡心,如今卻要進珍寶閣的藥罐子里。」

  置身危險情況下的人有時候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林季同樣也是如此,強烈
的恐懼變成滿腔的憤怒,他拼盡全力弄出個鯉魚打挺,竟然連人帶床都翻了過去,
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那兩個護衛罵罵咧咧地走了過去,彎下腰要將床扶起來,渾
然不知方才林季已經將繩索掙的松開了許多,他們兩個一彎腰,腰刀也貼在林季
的手邊,林季猛地掙脫開來,抽出腰刀一砍,直接砍在一人的脖子上,將那人砍
翻在地,另一個人驚呆了,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一切,正要伸手去摸刀,林季那
刀已經揮了過來,慌亂中連忙舉手去擋,直接被砍斷了手,鮮血噴湧的到處都是,
捂著手正要慘叫,林季第二刀落下,直接砍了他的脖子,那慘叫嘎然而止,鮮血
撒的到處都是,兩個凈身太監給幾百個人都凈過身,那里見過這場面,嚇得呆若
木雞,就眼睜睜地看著林季手起刀落,剁翻了五大三粗的護衛。

  林季揮刀又將身上的繩索都割斷,手腳終於恢複了自由,站起來後渾身鮮血
猶如殺神,嚇得那兩個太監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林季看也沒看地上的二人,徑直
坐在床沿把玩著刀刃,良久之後才冷冷地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或許能保住
咱們三個人的命。」



                第二章

  林季表面顯得十分鎮定,然而腿肚子卻一直在打顫,平生連雞都沒殺過,一
口氣卻連殺兩人。實在是老實人被逼到絕境之後做出的瘋狂之舉,連他自己也不
知道方才哪來的勇氣和力氣。

  然而還沒等他緩過氣來,忽然一個太監情緒崩潰,大嚷著道:「來人啊,殺
人了!」那嗓子又尖又沙,嚇了林季一大跳,要是驚動外面的守衛,他就死定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舉著腰刀殺了過去,那太監已經跑到門口,眼看就要跑到院子
里,林季情急之下將手中刀用力擲了過去,只聽噗地一聲,刀尖插入那太監背心,
應聲倒地。趙羽趕步上前,拔出腰刀,朝他脖子上亂砍一氣,那太監先還嗚嗚亂
叫,最後只剩四肢不停抽動。

  林季做完這一切,扭頭看向房中另一個太監,那人連忙磕頭道:「求爺爺饒
命。」跪著的地方出現一大片水跡,竟是嚇尿了。林季也沒理會他,小心翼翼地
將腰刀藏在身後,開門往外看去,只見院子里一個護衛也沒有,方才進來的時候
外面還守著許多人,因此心中奇怪,連忙回房拉著那太監道:「外面的侍衛呢,
怎麽一個都不見?」那太監連忙道:「現在是午飯時間,又正值輪班,這會子沒
人很正常。」趙羽聽了大喜,連著倒黴了幾天,總算走了一回好運,於是提著那
太監的衣服道:「想要活命的話,等會兒一切都要聽老子的吩咐,不然老子將你
大卸八塊。你叫什麽名字?」那太監涕淚縱橫,趕忙點頭道:「只要能饒奴才一
命,一切但憑好漢吩咐。奴才賤名袁來富。」

  此時與林季一起同行的還有好幾個人,都在外邊宿舍候著,其中一個叫馮剛
的人,生的極為健壯,性子也很暴躁,在來京的路上曾多次逃跑,被護衛揍過好
幾次才老實,按名單上的順序,閹過林季之後就該輪到他,此時正仿徨地等待著,
不一會果然有兩個太監過來,直接點了他的名字。馮剛嚇得筋骨酥軟,渾然沒註
意到左邊那個太監神情緊張,臉色蒼白,右邊那個太監容貌有異,衣角還帶了一
些血跡。

  原來這染血太監正是林季假扮的,他把帽檐拉的低低的,半邊臉隱藏在黑暗
中,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有什麽異常。左邊那太監正是袁來福,現在已經被他
控制的死死的,對他言聽計從,很像是已經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那馮剛唉聲嘆氣,賴在原地不肯走,林季惡狠狠地道:「狗才,還沒吃夠苦
頭嗎,趕緊跟老子走,不然叫了護衛過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那馮剛身上青
一塊紫一塊的,早被揍的沒了脾氣,只得亦步亦趨地隨了林季來到凈身房。

  誰知剛打開門,屁股就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正要起身
喝罵,忽然見到地上手上滿是鮮血,不遠處有三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上
的皮肉綻開,一動不動,面容扭曲,看起來就是屍體,嚇得他嗷地一聲跳了起來。
正要回身往外跑,房門卻被人忽然重重地關上,外面有人喊:「來人啊,那馮剛
突然發了瘋,到處拿刀殺人啊!」馮剛在里面聽的莫名其妙,用力撞門道:「我
沒有殺人,那個狗日的誣陷我!」他身強力壯,險些將門撞爛。林季拼了老命才
堪堪頂住。

  此時那些侍衛已經用完午飯,正往崗位上走,一聽到有突發險情,大家都很
是緊張,畢竟這是皇城,出了事誰也擔當不起,連忙邁開步子趕來。

  很快一大批侍衛都持刀趕來,林季這才松了口氣,連忙閃身避開房門,大聲
呼喝侍衛捉拿馮剛。那馮剛正在里面撞門,不料林季此時已經閃開身子,於是用
力過猛,砰地一聲連門板都被撞飛開來,自己也剎不住腳,失去重心歪倒在地上。
那些侍衛見他滿身鮮血,面目猙獰,又有反叛前科,也就篤定了他在作亂,二話
不說便是一陣拳打腳踢,可憐馮剛還不知被人誣陷,莫名其妙被一頓打。

  趁著這混亂的空檔,林季悄悄脫下這身太監服飾,摸到隔壁的靜心房,只見
這里躺了許多剛剛被閹割的人,所有人已經服了大量迷藥睡死過去。根本沒人註
意到他的動靜,林季此時也已經手腳發麻,顯然方才那太監強灌的麻藥已經開始
發揮作用,他強撐著麻意脫下褲子,找來紗布給下體匆匆包紮了一下,再咬破手
指給紗布染點血,讓人看不出破綻來,這才重新穿好褲子,找了個安靜角落里的
空床躺下,蓋上被子後,終於松了口氣,此時看來已經暫時保住了性命,若是不
出意外,那馮剛將成為替罪羊被他們斬首。最好是被侍衛們當場毆死,免得喊冤
太多,被有心人查出問題來,那也是個麻煩,還有那袁來福,雖然當時已經被他
嚇住,難保事後再出紕漏,盡管林季騙他吃下所謂的斷腸散,必須定時服用解藥
才能活命,但他總覺得此人是個定時炸彈,必須盡快除掉才好。想到這里,他心
里一驚,從前他連貓狗受傷都覺得可憐,從沒這麽狠毒過,今日這番作為已經讓
他自己都快認不清自己。想著想著,那麻意已經湧上心頭,眼皮沈重的都睜不開
眼,最後終於沈沈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陣的呻吟,他猛地坐起來摸摸下身,還好命
根子還在,當即松了一口氣,看看左右,只見那些床上的人疼的彎腰縮背,冷汗
淋漓,顯然麻藥的作用已經過去,有人忍不住喊道:「快給我喝麻藥,我受不住
了,求求你們了。」他這麽一喊,房間里慘呼聲大起,一個當值太監過來悶聲道:
「都跟你們說了,麻藥喝多了會成為呆子,忍過這幾天就好了,誰不是這樣過來
的,嚷嚷些什麽?」那人抽泣道:「成為呆子也無妨,快給我麻藥,不然我會被
痛死!」那太監冷笑道:「若真變成呆子,你還以為皇宮里會養你這樣的廢人嗎?
都給我聽著,現在你們已經賣身為奴,生死都由皇家做主,就算是自盡那也是大
罪過,會牽連你們的家人,沖動之前一定要好好想想,別像那馮瘋子一樣,犯上
作亂,毆殺侍衛,最後落得誅三族的下場。」

  眾人聽得直吐舌頭,有人與那馮剛是同鄉,因此問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那馮剛雖然從小放浪了一些,也不至於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到底是何緣故?」
太監冷哼一聲道:「誤會?當日那麽多人親眼所見,他一身汙血從凈身房里面跑
出來,不但羅、趙二位侍衛被他殺死,連掌刀的盧公公也沒放過,嘖嘖,那叫一
個殘忍,脖子幾乎都被砍斷了,侍衛們捉拿時他還敢公然拒捕,最後被格殺當場,
他死有余辜倒也罷了,連帶著各房掌事都跟著受罰,連皇上都驚動了,下令徹查
此事,你們這批人也得重新審查祖宗三代,凡是形跡有虧的,無論有沒有凈身,
都會被踢出宮外,還敢在這里抱怨,徐總管這幾天心情不好,各位自求多福吧!」

  雜七雜八一通亂罵,果然罵的眾人低下頭來,不敢再多說一句,畢竟現在不
同往日,已經凈身的人如果被踢出宮,那就真的完蛋,畢竟誰都知道閹人幹不了
重活,離了皇城去討生活將變的極難。有了這些顧慮,這些人再痛也不敢嚷嚷了,
反倒閉了嘴,深怕言行不當被攆出去。

  林季得知馮剛已死,心頭石頭終於落地,現在死無對證,已經做成鐵案,就
算是有心人要推倒再查只怕是難上加難。唯一就是良心不安,害了馮剛不說,連
帶他家人也跟著受刑,下場簡直就是無比淒慘。林季想著等以後有了空,多燒點
紙給他,聊作安慰。

  整整一個月時間,所有閹過的人都臥床養傷,林季自然也不例外,他這才明
白,整日裝著虛弱的樣子原來也很累,不過這段時間並沒有一直都閑著,有太監
專門過來給他們講習宮中的規矩,小到起臥坐立、吃穿進退,大到察言觀色、理
財輔政都有詳細的教材資料,林季不敢不認真學習,畢竟這是皇家重地,萬一出
了紕漏,那就是人頭不保。他現在的目標就是混個輕松崗位,賺到足夠銀子後,
就找個機會逃出皇城,然後再搬到外國去,畢竟說到底他也是個假太監,皇宮這
地方不能久留。

  除了每日學習外,他還結交了幾個朋友,一個叫胡芳,他是極少幾個自願進
宮做太監的人,待人接物都是如沐春風,性子柔和的不像男人,簡直就是天生做
太監的料,一個叫李然,看著直爽,實際上權謀機變很是有一套,只因欠下巨債
才到宮里避風頭,這兩人的床鋪都靠林季很近,因此平常接觸的比較多,一來二
去就都混熟了。其余人林季也多多少少結交了一些,大多都與他相好,因為現在
是泰定二十七年春,故此這批三十人的新晉太監被林季稱為二七級一期新生,這
些新人面對危險而陌生環境自然十分抱團,互相之間也以同學稱呼。

  所謂鐵兄弟都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沒想到現在是一起挨過刀,顯然
這挨刀的經歷最是讓人刻骨銘心。林季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多多結交朋友,在皇
宮中要混起來,沒有人脈那簡直永無出頭之日,他挨刀是假的,故此精神和體力
都比別人好的多,更殺過人,性子也變的更冷靜沈穩。如此一來,骨子里就透出
一股殺伐決斷的威勢,說話做事很是讓人敬服。

  尤其是有一次,鄰床的胡芳因為閹割有些感染,半夜高燒不退,當值的太監
和侍衛早溜出去聚賭,一個也找不到,同寢室的人更是不能下地,幫不了忙,眼
看著他病勢越來越重,林季強撐『病體』走出去,在院子里來來回回地敲門呼救,
吵嚷的敬事房各處雞犬不寧,總管太監受不了噪音折磨才連夜請來太醫,總算挽
回了胡芳的性命。要不是人手緊缺,林季差點被踢出宮去,後來罰了二十掌嘴才
作了結,當天就被綁在柱子上,用蔑子抽的整張臉都腫脹起來,活像胖了幾十斤,
直到七日之後才漸漸消腫,可這幫新人沒人去笑話他,均想著以後若是遇到危險,
也盼著林季能這樣幫自己,從此認他做了老大,對他是言聽計從。

  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傷勢已經大好,各處開始分配崗位,有的被分配到造
辦處,有的被分到敬事房,還有的則被安排到親貴宅邸,大家各奔東西,有許多
人只怕是永遠也見不了到面,臨走不免還有些傷感。眼見著別人都有了好去處,
唯獨林季卻被安排到了禦器處負責看管物件。

  話說這禦器處聽著好聽,其實就是皇帝堆放垃圾的地方,畢竟是皇帝用過的
東西,不能隨意丟掉處置,總歸要保存起來,萬一那天皇帝念舊想起來,還能翻
出來用一用,這地方可說是最沒油水,也沒前途的清冷之地,常年連外人的影兒
都看不到,跟流放沒什麽區別。一些宮鬥失敗的太監往往就會被安排到此處作為
養老地,很少安排新人進來。此次林季被例外安排到了禦器處,只因那晚為了救
胡芳而吵鬧不休,一下子得罪了敬事房大大小小的管事,大家齊心合力一通運作,
他就理所當然地提前去了養老地。

  這叫什麽事!林季憤憤不平地想著,原本還想著在進宮後大展拳腳,學韋小
寶那樣偷偷接近皇帝成個大紅人,再不濟也要弄個建寧公主來玩玩,誰知現在卻
是這麽一個結局,真是欲哭無淚。現在公主玩不到,那麽弄個宮女來玩玩總可以
吧,他安慰自己道。

  正想著,一個太監拿拂塵迎面甩了他一嘴毛,道:「想什麽呢,前面就是禦
器處,如今管事的是黃公公,你去向他報道,他自然會帶你去領了袍服,給你安
排住處。」林季呸呸吐了嘴里的毛,擡頭一看,那禦器處其實就是個偏殿,被改
建成了倉庫,四周都是磚墻,只留一點小孔通氣而已圍的嚴嚴實實的,大門口有
許多侍衛站著,進出都要檢查夾帶。他道謝一聲,那領路太監轉身便走了。

  想著以後這里就是家,不由得嘆口氣,走過去拿著腰牌給一個侍衛看了,那
侍衛見他是新人,冷冷道:「你是新來的?老子給你提個醒,以後沒事少他媽進
進出出,累爺給你查來查去,還要登記名字。」林季身上有幾張小額銀票,都是
二七班同學湊的心意,本想用來打點關系,但見周圍侍衛太多,這點銀子根本打
發不了,反而可能被惡意勒索,只得忍氣吞聲賠笑道:「知道了,多謝提醒。」
那侍衛不耐煩道:「滾吧,死太監一股尿騷味熏死人。」

  太監在被閹割後,尿路受損,很容易滴尿漏尿,身上總是少不了那味道,所
以有權力的大太監一般喜歡用濃郁的香粉來掩蓋尿味,林季其實沒有被閹,自然
不會漏尿,但他為了不讓人懷疑,反而故意要撒點尿在褲子上,故此也是一身尿
騷味。

  當下林季沒有理會侍衛的嘲諷,一路往大殿走去,只見這里冷冷清清,枯葉
滿地,果然十分荒涼,轉過東邊,只見幾個滿頭白發的老太監坐在門口的石階上
懶洋洋地曬太陽,青色的太監袍已經洗的發白,嘴里還叼著旱煙不停吐出一圈圈
煙霧,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是鄉下老頭聚在一起聊天,根本不像是在深宮之中。

  林季恭敬地向前道:「煩請幾位公公,我是新來的太監,請問掌事的黃公公
在那里辦公?」結果那幾個老頭看都不看他一樣,悠然自得地繼續吸煙,林季還
以為他們沒聽見,連說了好幾遍,其中一個滿是皺紋的老頭忽然厲聲道:「混賬
東西,規矩懂不懂?」林季心中大怒,但他人生地不熟,只得陪笑道:「不知小
的那里得罪了公公,還請指教。」那老頭冷哼道:「指教個屁,年紀輕輕居然被
人整到這里來,換做我的話,還不如一頭撞死了算了。你還有心情在這里指教!」
換做別人只怕當場要發作,林季卻心中坦然,尤其在殺過人之後,一切都看淡了
許多,當下恭敬道:「你的話我不認同,只要人不死,終究有出頭的一天,當年
司馬遷無辜遭受宮刑,卻依舊堅持寫下了名垂千古的《史記》,我現在不過是被
貶到一個清水衙門,比之太史公受到的折磨而言,微不足道。」林季說完這番話
就後悔了,畢竟他才剛剛受『宮刑』,此時拿這個做比方很不恰當。

  誰知那老頭卻道:「胡言亂語,誰是司馬遷?老朽雖然不是文人,到底還認
識幾個字,怎麽從沒有聽說過歷史上有這號人?」林季拍拍腦袋,他忘記了這個
世界的歷史跟原來的完全不一樣,連秦始皇都不曾有,更何況所謂司馬遷。不過
他留意到那老頭的語氣雖然很是不屑,到底不像剛才那樣嚴厲,心里總算松了口
氣,還好還好,此人不是瘋子。只要不是瘋子,就還有溝通的余地。


                           【未完待續】

[ 本帖最後由 L6165sl 於 2020-4-4 21:20 編輯 ]
2019-11-9 22: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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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3~04) 作者: 文學流氓

.

                         綠帽武林之杏林花開


作者: 文學流氓
2019-11-19 發表於SIS001

              
                第三章

  很快,林季開啟了在禦器處無聊的生涯,他的頂頭上司黃公公正是坐在石階
上曬太陽的老頭子,此人集中了所有老幹部的缺點,倚老賣老,自命不凡,頑固
不化,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真是滿肚子壞水兒,讓人恨的牙癢,還好他的助手
何公公則開明的多,胖胖的像個彌勒佛,整日笑呵呵的,對林季這個後生也多有
照顧。

  這讓林季有些無語,沒想到只有十來個太監的禦器處也要玩一個唱紅臉,一
個唱白臉的戲碼。

  不過無論怎樣,對於林季來說都是很吃虧了,畢竟這里的太監平均年齡都是
四十歲往上,隨便一個拉出來資歷都比他強很多,於是日常各種瑣事全都壓在他
這個年輕後生的身上。頭幾日就有人將他呼來喝去,幫這個幫那個,後面更加誇
張,從端盆倒水到洗衣領飯,甚至便盆尿桶都要他去倒,總之能自己不動手的,
就堅決要林季來辦,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林季稍有頂撞,那黃公公也不論對錯,
先就將他一陣痛罵,輕則不許吃飯,重則墊著瓦片罰跪,完了之後那何公公就過
來充當老好人,還帶著治療膝蓋的膏藥,以拉家常的名義深入交談,告訴他年輕
人就該多鍛煉多吃苦,他年輕的時候吃的苦更多,也是這麼挺過來的,以後就好
了,雖說禦器處是個清水衙門,但表現的好也有出去的機會,每年皇帝都能想起
以前丟掉的舊物來,這時候只要表現得當,贏得賞識,大有去中極殿當差的可能,
並例舉了以前好幾個成功按例。完了又說黃公公就是這個臭脾氣,其實人不壞,
讓他做這些活兒完全是考驗他的能力,以後相處的久了就會明白。又盛贊林季機
靈聰明,許多活兒一點就會,年紀輕輕的將來必定前途無量。

  一番話聽得林季不禁暗暗贊道:「這何公公是個人才,若是涉世不深的人被
他這麼一頓勸,吃了大虧也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兒,這思想工作做的可以啊,連我
差點都被他繞進去了。」

  林季可不是那種老實憨厚之人,不然先前也不會做出殺人嫁禍的勾當,不過
現在他沒有任何資歷跟一個混跡多年的老妖精正面硬抗,只有另尋他法,當下連
連點頭道:「何公公這番話真是讓小的茅舍頓開,以前許多想不明白的事,現在
一想就全都通透了,能得高人指點,那是小的莫大的福氣,小的必定將你的金玉
良言銘記在心,時時刻刻不敢忘懷。」那何公公見他如此上道,松了口氣笑道:
「你放心,我會讓他們收斂一點,統共只有一個做事的人,別累壞了身子,那就
得不償失。」林季連忙道:「小的自從進了禦器房以來,多謀何公公照顧,此情
此恩,不敢半點忘懷,只是有一件事還請公公指點,小的最近巡查庫房,只見里
面蛛網層層,禦器蒙灰,擺放的雜亂無章,許多東西長年失修,臟、壞、亂問題
突出,萬一那天上官來查,只怕不好交代。小的想借此機會好好整理一番,不使
皇上舊物蒙塵,公公意下如何?」

  那何公公一聽便知他意思,就是想逃了辦公房,挪去庫房里幹活,那地方已
經許多年不曾收拾,單憑他一個人去弄,只怕要半年才會收拾好。不過只要有了
正經差事,這段時間就可免受眾人的使喚。何公公笑道:「林小友不必擔心,那
庫房經年累月都是如此,前幾任上官不是沒來查過,也不過走走過場而已,咱們
黃公公以前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就算現在失了勢,但這點薄面他們還是要賣
的,你去折騰也不過白費力氣,何必吃那許多塵土,咱們只要管好賬目,不使禦
器遺失,那就是問心無愧。即便皇上那天想起了一件舊物,只要趕工提前弄好,
那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林季搖頭道:「何公公所言甚是,只是小的擔心那天皇上突然想起了一大批
舊東西,咱們就算是提前趕工,只怕也會逾期,到時候那可就是天大罪過,凡是
有備無患,你說是不是呢。」他一邊說一邊將兩張面值五兩的銀票偷偷塞了過去,
何公公不動聲色的揣進懷里,嘆息道:「林小友既然有心要整頓,老朽自然願意
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年輕人果然幹勁足,不像我們這些老頭子遲暮了,凡事都
不想勞動,也罷,這事老朽會跟黃公公提一提,至於他答不答應,那就看你的造
化了。」林季千恩萬謝,將他送出門外。

    其實區區十兩銀子在皇城大多地方根本不值一提,禦膳房等油水足夠的部門
送禮起碼都是五百兩起步,然而禦器處一向窮慣了的,何公公表面上不在乎的,
心里卻樂開了花。

  話說那何公公辦事果然很靠譜,很快就找了個借口,頂住各方壓力,順利地
將林季安排到了庫房當差。林季總算押對了寶,原本他是想將銀子送給黃公公,
畢竟他看起來是一把手,但此人在中極殿當過差,什麼場面沒見過?只怕白花了
銀子還惹的一身騷。那何公公名義上是二把手,其實禦器處很多日常事務都歸他
安排,又很得人心,結交他算是不錯的選擇。十兩銀子離開這群老混蛋,暫時躲
一下清靜很是劃算。

  當日何公公便帶他領了庫房一大串鑰匙,沈甸甸的只怕有好幾斤重,原本按
規矩是三人共管鑰匙,現在也沒人遵守這些老規矩,故此何公公一口氣把所有鑰
匙都給了他,有許多還生了鐵銹,看起來許久沒用過,另外還有庫房賬冊,厚厚
好幾大本子,蒙了許多灰,幸而保存還算完好,略翻了一翻,密密麻麻的單子讓
人頭疼,接著就是盤點存貨和賬冊,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林季幹脆將被褥、
衣服等東西都搬到倉庫來,收拾好一間堆雜物的小屋當臥房。

  終於離開那辦公房,整個人耳朵都清靜了許多,林季打起精神,一邊盤點一
邊打掃衛生,忙了將近半個月,這才有了點眉目。他先將庫房有價值的瓷器、木
器、玉器、織物等東西重新歸檔、分類,然後又將那些疑似損壞的東西全部報了
修理,只要報了修理,不管有沒有人過來修,事後查出都不關他的事。至於缺失
的物品更要及時登記在檔,否則責任都在自己身上。

    好在這庫房堆積的東西大多都是破爛不值錢,值錢的大部分放在內務府的金
庫,就算丟失了一部分東西也沒人放在心上,這些東西唯一的價值就是有很大的
紀念意義,這里躺著蘭納國太祖高皇帝用過的睡椅,還有太宗皇帝留下來的屏風,
以及高宗的壁櫥、仁宗的衣櫃等等。一朝天子一朝臣,蘭納國新皇帝即位,就會
把老皇帝遺留的老舊家具都放到這邊來吃灰,重新布置新的陳設,日積月累下來,
樓上樓下都放不下了,地下室也挖了好幾層,越挖越深,迄今已經挖了四層,將
來還可能繼續挖。

    林季拼死拼活幹了一個多月才整理完一層,接下來大部分時間還要繼續整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不找點活兒幹的話,那幫老家夥又有借口過來差遣使喚他。

  這一日何公公收到上面的指示,說是皇帝突然想起一架先帝留下的古琴,一
時性起要擡出來把玩,他便來到庫房找林季,一推門進來,眼前場景讓他大吃一
驚,只見這庫房已經變的快認不出來,幾個月前還是亂七八糟堆放著各種蒙塵雜
物的地方,現在卻變成了窗明幾凈,地面能印出人影的博物館。不禁嘖嘖嘆道:
「年輕人果然有魄力,居然能收拾的這麼幹凈。」

  很快林季就迎了出來,擡出凳子讓他坐下,何公公對他稱贊一番,正要叫他
去尋古琴,忽然外面有人推門進來,何公公站起來一看,只見一個身穿蟒袍,腰
系玉帶的白髮太監走了進來,後面還跟了幾個小太監,他連忙迎了上去道:「曹
公公怎麼來了這里?那古琴我很快就送來。」

  那曹公公尖著嗓子道:「萬歲爺等的急,要咱家快去快回,你們禦器處辦事
效率咱家是知道的,半天弄不出個屁來,咱家也只好親自過來催著你們點。」

    何公公連連賠笑,他知道這曹公公真名叫曹漁,現是中極殿五品首領太監,
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平時極少來這禦器處,現在忽然過來,一定是當今皇帝十分
重視先帝留下來的這具古琴,他趕著過來尋找邀功。

  那曹漁說完這番話,又四處打量一番,不禁嘖嘖道:「哎呀,一年不見,這
里怎麼收拾的這麼利索?很好很好,比起原來有很大的進步。」

    正說著,林季連忙上前拜道:「小的拜見曹公公。」

    曹漁打量一番,很是奇怪林季年紀輕輕的就被發配到這里來養老,宮里正缺
這種年輕太監做事,不禁對那敬事房的人有些不滿,沖林季點點頭算是回應。

  何公公沖林季道:「皇上要找先帝留下的玉振冰清琴,你快去找來。」

    林季答應一聲,卻不立即走,而是笑道:「這庫房里的玉振冰清有兩種,一
個是淩霄國進貢的大玉振冰清,一個是咱們造辦處精致的小玉振冰清,不知曹公
公要找哪一種?」

    何公公連忙道:「廢話那麼多,管他幾種,你一發都搬來讓曹公公挑選就是。」

    曹公公卻道:「看來你對這里很了解嘛,那麼你說說這兩種玉振冰清有什麼
不同?」

  林季連忙道:「兩種樂器雖形制相同,然年代各異,音色不同,一個清幽通
古,可作雅室對彈,一個明亮通透,可為殿堂起舞。」

    曹漁點頭道:「看來你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在這里當差多久了?」

    林季道:「回曹公公的話,小的進禦器處已然有兩月。」

    曹漁驚訝道:「才兩月你就對這里爛熟於胸?咱家再考考你,本朝高宗爺收
藏的編鐘形制有多少,名目有幾何?」

    林季略微一思考便道:「高宗爺的編鐘分為19個鈕鐘、45個甬鐘,外加
大镈鐘共65件,都掛在三丈長的鐘架上,現存放在二樓樂器房B區21號位。」

    曹漁疑惑道:「B區21號位?這是什麼意思?」

    林季笑道:「小的為了方便尋找,給所有東西劃好區域,編號歸檔。」

    曹漁嘖嘖贊嘆,又笑道:「這地方原來亂七八糟的就像菜市場,莫非是你一
手清理出來的?」

    林季連忙道:「小的經何公公指點,覺得咱們禦器處是該改善一下環境,雖
然這里存放的都是舊物,但那都是歷代皇爺的禦用之物,見證了蘭納國許多輝煌
的歷史,小的深感肩上擔子不輕,小心翼翼做事,不敢有絲毫怠慢。」

    正說著,外面進來一人道:「哎吆,原來是曹公公來了,屬下有失遠迎,懺
愧懺愧。」

    眾人扭頭一看,原來是禦器處首領太監黃公公來了。

  曹漁老遠就聞到他身上一股酒臭味,心下不悅,沉聲道:「黃公公去那里高
樂,咱家找也找不到你的人。」

    黃公公笑道:「罪過罪過,回家路上遇到幾個同僚,一時高興也就忍不住多
喝了幾杯,聽見曹公公大駕光臨,屬下這不馬上就趕來了。」

    曹漁不理,轉過頭對林季道:「給你說了半天話,咱家都忘了要緊事,趕緊
把皇上要的東西找來。」

    那黃公公連忙過來道:「既是皇上要用,當然得由老奴親自來找,還輪不到
姓林的這小子。」

    曹漁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勞煩老黃盡快找來玉振冰清。」

    那黃公公答應著,踉踉蹌蹌地去了。林季分明見他連路都走不穩,走的方向
也不對,也就懶得理睬,最好讓他出醜。

  那黃公公去了半日,只聽叮叮當當亂響,翻來翻去把東西都搞亂了,還摔壞
了不少桌椅,卻根本不知玉振冰清在何處,不禁破口大罵道:「狗日的林季,誰
叫你把東西胡亂擺弄,連老子都找不到了,以後就更沒人能找到。」

    說畢從貨架上撿起一根如意,走過來對著林季劈頭蓋臉就要打。

    那曹漁看的十分上火,連忙厲聲喝道:「該死的你要打誰?人家小林把這庫
房弄的乾乾凈凈、清清爽爽,你個老小子自己不整理,還要埋怨整理的人,是何
道理?許久沒見你是越發能耐了,當著咱家的面耍酒瘋,你還有沒有把萬歲爺放
在眼里?」

    那黃公公聽了立刻酒醒了一半,連忙放下了如意,只是惡狠狠地看著林季。
他不明白林季說了什麼話,居然讓董漁這樣的人如此偏袒。

    何公公則是一言不發,感慨這林季走狗屎運,看樣子董漁已經看中了林季,
只怕很快就要調離禦器處。

  董漁只得又讓林季去找琴,林季很快就找到了,只見兩副琴都保管的很好,
琴身還上了桐油,明晃晃的猶如新造,外面還很貼心地裹了層油布。

    董漁越發欣賞林季,臨走前對他道:「如今幸園正缺一個管事的,你願不願
意去那邊替咱家分擔一下?」

   林季激動的兩頰通紅,連忙磕頭道:「多謝董公公提拔,小的必定盡心盡力,
不辜負曹公公的美意。」

  董漁笑道:「起來吧,你先別高興的太早,那幸園不比別處,住的都是受罰
的妃子和宮女,本來陰氣就很重,又都是受罰待罪之人,那怨氣更是沖天,傳聞
還有枉死的惡鬼索命,宮里人都怕去那個地方,前幾任首領太監都屁滾尿流的回
來,打死不願意回去,因此這位置一直就空缺著,可那些待罪之人也是人,宮里
還是得多少都要照料著,萬一那天皇上改變心意,她們或許還有再起之日,因此
你得好生籠絡著,不可太過輕慢。」

    林季心里一尋思,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冷宮?里面陰氣太重?正好自己陽氣太
旺盛,可以好好鎮壓一番,算起來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女人。至於惡鬼索命,去他
媽的,若是惡鬼是女的,照樣給法辦了。

  那董漁道:「怎麼樣?還敢去嗎?別到時候也屁滾尿流地回來求咱家放過,
那時就太晚了。」

  林季賭咒發誓道:「去!怎麼不去,小的雖說見識淺薄,但對付女人還是很
有一套的!」當即又從袖中拿出一塊碧玉,遞給董漁道:「這是屬下一點小心意,
請不要嫌棄。」

    董漁拿著碧玉看了看,不禁啞然失笑道:「你小子那里來的這玩意,看起來
像是宮中的東西。」

    林季陪笑道:「不瞞你說,這是小的收拾庫房的時候隨手撿到的,留在咱們
這些人手里根本沒什麼用處,如此好東西,也得配上你這樣高貴的人才行。」

    董漁十分高興,他當差二十多年,在皇宮中見過的寶貝特別多,一看就知這
塊玉成色極好,換成銀子的話起碼得要一千兩,連連誇贊林季懂事,不禁改了註
意道:「像你這麼懂事人,咱家覺得幸園還是太委屈了,不如去禦膳房當差吧,
雖說做不成首領太監,但那里油水可比別處多。」

    林季連忙搖頭道:「多謝董公公賞識,小的還是覺得幸園最好,雖說偏僻了
一些,到底能磨練人的心性,借此也可多熟悉宮中的規矩,將來才不至於出錯。」

  董漁笑道:「很好,難得你年紀輕輕就如此沉穩,明日咱家就讓內務府老王
點了你的名,你收拾好東西準備去上任吧。」

    林季大喜,一直送董漁出了大門才回來。



                第四章

  幸園在皇城西北角上,位置極偏,原本叫杏園,以前是太妃、太嬪、太貴人
等先帝遺孀的養老之所,孝宗當政時提倡以孝治國,重建麗景園給先帝遺孀養老,
這里便空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武宗即位,此處就專門變成幽禁罪婦的地方,眾
人又嫌棄杏樹名聲不好,於是改為幸園,顧名思義,期盼皇帝有一天能回心轉意
臨幸此地。

    只可惜歷代皇帝從未到過此地來,嬪妃一旦失勢被貶到此地,大多郁郁而終,
極少被赦免。

  然而能在幸園善終已經是幸事,畢竟大多數沒有後臺的妃嬪一旦獲罪,要麼
死在慎刑司的大牢,要麼被人偷偷毒死,宮廷爭鬥向來你死我活,失敗了還能全
身而退已然是靠娘家實力支撐。

  慧妃路遲芳是幸園中位分最高的妃子,她一入宮便得皇帝專寵,才三月便從
選侍升為皇妃,惹得皇后醋意大發,趁著她沒懷孕,就羅織了一個居心叵測,虐
待皇嗣的罪名,逼迫皇帝將她幽禁在幸園。

    雖然在這里住了已有小半年,但她滿心認為皇帝會查明真相,將來一定會重
新將她召回後宮。不過怕什麼來什麼,這一日夢見皇後派來一個太監賜她鴆酒,
嚇得她抱著皇帝涕淚橫流,連呼救命,醒來時才知黃粱一夢,寒滲滲的只覺冷汗
濕透衣襟,貼身宮女令穎跑過來道:「主子這是做噩夢了嗎?別怕,那都是假的,
當不得真。」

    慧妃扶著胸脯喘息了一會兒道:「快給本宮倒水!」

  那令穎遲疑了一會兒,這才端來水道:「主子省著點喝,如今宮里的水車七
天才來一趟,要用光了,晚上洗漱就難了。」

    慧妃疑惑道:「以前不是三天來一趟嗎?最近是怎麼回事?」

    令穎道:「自從那鬧鬼的流言傳開後,那群狗太監對我們這地方避之不及,
不但水車不願多來,連口糧和日用品的供給也越發少了。」

  慧妃怒道:「你查出來沒有,到底是誰在亂傳謠言?」

    令穎遲疑道:「奴婢打聽好幾日,實在毫無頭緒,依奴婢所見,這事不用查,
猜都猜出來是皇後做的手腳。」

    慧妃厲聲道:「本宮都落到這種田地,她還不肯放過本宮?難道要逼死本宮
才放心?」

    令穎悄聲道:「主子小聲點,只怕這地方也有皇後的耳目,咱們謹慎為妙。
對了,奴婢還打聽到一件事,聽說咱們幸園新來了一個首領太監,叫林什麼的,
總之很年輕,只怕就在這幾日上任,咱們應該好好接待他一番,將來的日子也才
不至於難過。」

    慧妃冷哼道:「不過一個下賤奴才,還用得著本宮去討好他?這真是笑話,
你也是的,在這里呆久了是不是越發糊塗了?好歹你也是在我們路家做了十幾年
的下人,連這點傲氣都沒有?」

    令穎還欲再說,慧妃打斷她道:「此事休要再提,本宮就是再落魄,也還沒
淪落到需要去討好一個奴才的地步。他要是知趣,就該先來拜見本宮才是,休想
本宮去奉承他!」

    令穎知她老毛病犯了,只得私下籌集了一些首飾,以便應付新來的管事。畢
竟幸園不必別處,錢糧用度全都掌握在首領太監手里,簡直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
在,輕易開罪不起。只是此處畢竟是冷宮,油水遠不如造辦處、禦膳房、內帑處
等地方來的豐厚,因此極少有太監願意來此當差。

  誰知幸園的人等了好幾日,也沒見新來的管事上任,日子也越發難過了,吃
食減少還可忍,權當做減肥瘦體,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沒有生活用水,尤其這一眾
女子都是愛美愛幹凈習慣了,平常多愛洗漱,用水量就極大,忽然連吃喝都有點
困難,這就要了老命,每日各房用壺水都是深思熟慮,計算了再計算,節省了再
節省。

  這也罷了,關鍵受了委屈也沒地方可說,宮中規矩是待罪之身不可出禁半步,
否則立刻視為逃逸,任何人抓住都可就地處死。因此幸園聯絡外界的唯一橋梁就
是當值首領太監。只要首領太監一天沒上任,她們餓死了也沒人理會。

    就這樣過了好幾日,就連一向高傲的慧妃也忍不住埋怨道:「這姓林的怎麼
還不上任,到底在磨蹭什麼?」她都已經如此,別人更是翹首以盼,潛意識已經
將首領太監視為幸園的大救星。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林季這才開始準備走馬上任。其實曹漁的任命剛一下來,
他立刻就去內務府領了官印、官服、腰牌和文書,從此也算正是進入帝國官僚體
系,享受七品官員待遇。按官方的用語,這個時候林季才有資格被稱為太監,以
前那只能叫宦官或者小黃門。

  眼看著升官,禦器處那幫老頭子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個個諂媚
到了極點,奴顏婢膝,一口一個上官的叫,連黃公公也不再叫他狗才,而是稱呼
為林小友,那何公公更是鞍前馬後,乖順的像是個僕從。

  接連好幾日都有人登門拜訪,送禮的,拜把子的,認親戚的都有,一時間原
本冷冷清清的禦器處成為人聲鼎沸的熱鬧之處,這可是從都未有過的盛況,畢竟
七品首領太監雖然官小,但林季的年齡擺在那里,發展前途不可限量,各房太監
都知道這個時候結交性價比最高,等以後發達再去攀關系就不容易了。

    林季趁著這個機會也各處走動了一下,認識了皇城中大大小小的管事,對皇
城的權力機構運作有了大致的了解。

    總結起來就是內務府管錢糧,內侍監管人事,曹漁就是內侍監總管並身兼中
極殿首領太監,在太監中最接近皇帝,算是一號人物,二號人物則是長春宮的王
乘風,他是皇後近侍,又把持著內務府總管的位置,手握整個皇城的錢袋子,更
沒人敢得罪。

    兩個人分屬帝後勢力,大的矛盾沒有,小摩擦不斷,如今他是被曹漁提拔,
那就等於自動歸屬於曹漁這邊。

    林季最近收了許多孝敬銀子,大概有五百兩,正好拿去王乘風那邊拜山頭。
去的時候怕曹漁誤會,還特意去那邊說了一下。

  誰知他連王乘風的面也沒見著,只讓門子傳話給他道:「知道了,當了官就
要用心做事,方才不負皇恩。」

    林季落了個沒趣,想來五百兩銀子對王乘風來說還是太少,只能換他一句話
而已。可見內務府油水之多,已是超出正常人想象。反倒是曹漁權力雖重,手頭
上似乎有些拮據,一塊上好玉佩就能換來七品首領太監的職務。還好現在林季沒
什麼事求王乘風辦,先就這樣吧,等以後再說。

  上任前他特意查了幸園的情況,知道那邊被皇后暗算,日子過得慘兮兮的,
因此特意以交割庫房事務的名義多呆了幾天,等到那邊已經餓了許久,這才慢悠
悠與上一任管事聯絡,交割幸園事務。

    按例內務府應該給他指派十個太監做屬下,然而今年四處都很缺人,一番扯
皮之後,最後才拿到五個人的名額。說以後人多了再補足。

    然而許多太監都不願去鬧鬼的幸園當差,最後連五人的名額都湊不足,好在
二七班學員李然聽說林季升官了,殷切盼望重回老大麾下,主動提出要去幸園當
差,林季需要自己的心腹人馬,當然樂意接受,其余四個人則是在各房倍受排擠
的廖文海、袁樹文、盧耀宗和祝大春,他們在各自崗位混的不如意,期盼著找個
新主子受重用。

  除了對李然有些了解,林季對其他四個都不太了解,現在也只能湊合著先用
一用。大家簡單認識了一下,在眾人的要求下,林季發表生平首次的領導講話,
他認為幸園在宮里地位特殊,對待獲罪嬪妃既不可輕慢,也不可過於熱情,一切
按內務府的規矩來,太監只管服侍人,萬不可介入權力紛爭。

    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總之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李然見氣氛不太熱烈,
連忙帶頭叫好,大家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表示叫好。

    林季見眾人演技生澀,表情呆滯,深感演講太失敗,以後還得多練習才是,
穿越前他也曾看過希特勒的演講視頻,不過也沒做深入研究,現在想來有些後悔。

  從這里往幸園去要路過中極殿、聖壽宮、長春宮,那是真正的天子處所,分
別住著太妃、皇帝、皇後、以及公主和皇嗣,這些人才是皇城真正的主人,再當
紅的太監經過此處都只能彎腰低頭走道旁,更不能隨意攀談,越靠近這些巍峨的
大宮殿,侍衛組成的巡邏隊就越密集,只要撞見了都要拿出內務府的路引來配合
檢查,因為除了正經的主子之外任何人都不能隨意行走,否則很可能就會被當做
刺客格殺當場。

  權力的中樞因為過分敏感,總是少不了一股肅殺的氣氛,莫名讓人感到心悸,
路上所有人都是心事重重,神色緊張,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了女孩子的歡笑
聲,由遠及近,林季依舊不敢擡頭,只用飛快地用眼角瞟了一下前方,只見一個
十四五歲的宮裝少女拉著五彩斑斕的蝴蝶大風箏一路跑,後面還跟著幾個侍女,
一疊聲地道:「殿下慢點,小心看路。」

  這少女一路跑來,對那些五大三粗的侍衛們視若無睹,那些侍衛也沒人去阻
攔和盤問,反而紛紛讓路,眾人陰沉的臉也跟著和煦了很多。林季一行人也是按
規矩在墻角垂手恭立,等公主走過才能繼續趕路。

  不過林季已經打定主意要先在皇城謀食,自然要對自己的真正老板認真研究
一番,據他了解,這對帝后夫婦生了很多兒女,大多夭折了,只剩下兩兒兩女,
如今三兒子已滿十八歲,去年被立為太子,四兒子被封為郡王,人才也不差,兩
個女兒分別是五公主和七公主。

    眼前這位也不知是老五還是老七,不過長相極美,紅撲撲的小圓臉卻生有一
雙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眉毛不濃不淡,不多不少,瓊鼻不高不低,恰如其分,
唇色自然紅潤,長發編成若幹小辮子,有各色小花點綴其間,使人一見心曠神怡。
唯一不足就是聲音發嗲,隨時隨地好像都在向人撒嬌。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故
作可愛。

  林季雖然只是極快地掃了一眼公主,然而他的眼睛卻如照相機一樣,瞬間成
像,很快將公主的音容笑貌納入腦海,從頭到尾進行細細分析。公主從他身邊走
過,留下余香陣陣,也不知用的什麼香粉,極為撩人,這讓太監堆里聞慣了尿騷
味道的他簡直如聞仙音。

  正陶醉時,一陣旋風卷過,那風箏受了影響,直直墜落下來,林季只顧低頭
趕路,根本沒註意到上空的變化,只覺眼前一花,迎面被什麼東西給蒙住了。原
來那風箏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頭上,林季受了一嚇,下意識揮手將那風箏甩在地
上,叫罵著猛踩了幾腳,身後的李然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拉住他的袖子。

    林季這才猛然記起這是公主的風箏,也是心頭一冷,再低頭一看,那風箏骨
架已被踩壞,還破了幾個洞,顯然已無法修複,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這皇城最不值錢的就是太監的命,往往主子一句話,直接就是亂棍打死,還
無處訴冤。

    這個風箏如果是公主的心愛之物,那他今天小命休矣。想來他畢竟還留有舊
世界的習慣,內心深處對上下尊卑嗤之以鼻,平時還能裝一裝,一旦受到驚嚇立
馬原形畢露。

  誰知那公主見風箏砸到了人,連忙跑過來道:「你沒受傷吧。剛才真不好意
思,好端端的不知怎麼就突然落下來。」

    林季等人連忙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請安。

    公主笑道:「免禮。」

    那笑容溫婉而典雅,使人心頭一醉,林季受電視劇影響頗深,原以為公主都
是刁蠻任性,沒想到她居然如此通情達理。

    正要請罪,這時幾個侍女跑了過來,其中一個瘦高個兒從地上撿起風箏看了
看,氣不打一處來,怒喝道:「狗奴才,連公主的心愛之物也敢亂踩,你是吃了
熊心豹子膽了嗎?」

    公主連忙道:「曉離,別說了,多大一點事,本公主讓內務府再弄一個就是
了。」

  那曉離道:「殿下,這上面的花紋你起早貪黑繡了半月有餘,手上還被繡針
紮了幾處,奴婢看著都心疼,內務府那些繡娘的手藝豈能與你相比?這倒好,今
兒拿出來還沒玩半個時辰,就被這狗才弄壞了,一定要狠狠罰他。」林季登時頭
大如鬥,只怕今日之事難以善了。

  公主看著那風箏上還留有幾道腳印,眼圈也紅了,哽咽著對林季道:「你是
那房的太監?叫什麼名字?」

    林季嘆息一聲,這才道:「奴才是幸園剛上任的首領太監林季,今日損壞公
主心愛之物,實乃無心之過,還請公主饒了奴才一命。」

    那曉離正要喝罵,被公主攔住道:「方才風箏砸著了你,讓你受驚了,這的
確是本公主不對,可你用腳糟踐它也做的太過,這樣吧,罰你給本公主重做一個,
要跟這破了的一模一樣,限期一個月,若是做不出來,那可就別怪本公主重重懲
罰了。」

  林季也不管能不能做,先跪在地上磕頭保命,口稱道:「公主殿下胸懷寬廣,
品行高潔,不愧為金枝玉葉,讓奴才感激涕零,永世難忘。奴才一定盡心盡力,
完成公主的重托。」

    公主點頭笑道:「這舊的就送你了,按著原樣做應該也不難,退下吧。」

    林季將那破風箏高舉過頭,高呼:「謝公主賞賜,這風箏雖然破了,但也是
禦賜之物,奴才必定盡心修補,好好保存。」

  公主頭也不回的走了,那曉離呸了一聲道:「便宜了你這奴才,也就是我們
主子好性兒,要是遇到別的主子,你早就人頭落地,還能得公主賞賜?回去燒高
香去吧。」說畢也跟著公主走了。

  話雖然說的醜,林季卻深以為然,一行人不敢耽擱,加快腳步離開這是非之
地,萬一再碰到那個勛貴,只怕就沒這麼好運。誰知沒走多遠,忽然一個侍衛攔
住眾人道:「都給我站著。」

  林季連忙掏出路引道:「這位軍爺,這是內務府的文書,你可以仔細查驗。」

    那人卻一把打掉他的路引道:「我不要這個,把那風箏給我,就憑你們這幾
個狗奴才也敢褻瀆七公主的東西?」

  林季連忙將路引撿起來收入懷中,仔細打量這個侍衛,只見他身高八尺,劍
眉星目,再配上一身鎧甲披風,真是英俊非凡,當下陪笑道:「這位軍爺,此乃
公主禦賜之物,咱家也承諾過當傳家寶收藏,豈可隨便轉贈他人?」

    那侍衛不屑道:「你一個閹人,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給我如何,我出一千
兩銀子!」

  林季其實已經有些心動,只是當著李然等屬下的面絕不能輕易示弱餘人,否
則以後如何樹立威信?當下冷哼道:「這不是錢的問題,要是將來公主問起來,
我怎好給她交代?」

    那人卻突然暴怒,拔出劍頂著他的喉嚨道:「狗才,爺跟你說這許多話已經
看得起你,你不知好歹居然拿腔作勢,信不信我現在就砍了你!」


                              【未完待續】
2019-11-19 17: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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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5~06) 作者: 文學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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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帽武林之杏林花開


作者: 文學流氓
2020-1-7 發表於SIS001


                第五章

  林季還是頭一遭被人用劍刃這樣架著脖子,自己最脆弱的喉嚨貼著對方涼涼
的刀鋒,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有那麽一瞬間他已經雙腳發軟,差點就要投降求饒,
可轉念一想,此處乃皇家重地,他不過一個小小侍衛,怎敢肆意行兇?不過是色
厲內茬嚇唬他而已,只要不露膽怯,對方必不敢再敢進一步。話雖如此,他還是
嚇得冷汗淋漓,就怕對方是瘋子,做事不顧後果。

  不待他說話,李然等人連忙喝道:「你這是幹嘛?快放開我們林管事。」那
侍衛冷笑著不予理會,手上的腰刀又緊了緊,對林季厲聲道:「快說,這風箏給
不給我?」

  林季原本還想著那一千兩銀子,若是好好商量或許可能達成交易,然而對方
一言不合就動刀子,此時也被激出了性子,梗著脖子道:「要動手就快點,老子
還有正經事要辦,不想多跟你胡扯。」那侍衛沒料到他如此硬氣,一般宦官出身
低賤,又沒了命根子,自覺低人一等,見了侍衛多是畢恭畢敬,不敢招惹,而在
皇城做侍衛的大多是世家出身,有的更是勛貴子弟,本來就在家中頤指氣使慣了,
對一般的閹人就更加鄙視。現在林季表現的如此硬氣,倒也讓他很是意外,他也
不能真的提刀殺人,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閹人是皇帝的奴才,就是犯了天大的
罪也只有皇帝才能隨意處置,別的人插手很容易被皇帝嫉恨。

  這一下反倒有些騎虎難下,那侍衛楞了一下,只得放下刀來,林季還以為他
知難而退,誰曾想那侍衛仍不甘心,擡腿一下踢中他的腹部,罵道:「狗才,老
子今天有事,算你走了狗屎運,下回落到老子手里,就沒這麽好運!」林季遭此
重創,接連後退幾步,被李然等人扶住才不至於摔倒,縱然如此,腹中如絞,疼
的他直不起腰來,臉上冷汗淋漓。李然等人大為不岔,挺身過去理論,林季忍痛
攔住眾人道:「算了,咱們先不跟他計較。」那侍衛見此臉上更有得色,大搖大
擺地走開了。李然是個急脾氣,連聲道:「難道就這麽放過他?以後咱們在這皇
城還怎麽混?」林季喘息了良久,這才道:「他是禦前侍衛,天子親兵,你難不
成要上去跟他動武?先別說能不能打過,就算是打過了,那事情也會鬧大,咱們
才剛入宮不久,很容易被人當替罪羊給收拾了,不說了,咱們趕緊走。」

  李然想想也對,只得道:「你受了傷,歇一會兒吧,看你疼的。」林季道:
「別管那麽多了,快點走就是了。」林季看看左右無人,邁開步子狂奔起來。其
余人也只得連忙跟上。按規矩在皇城走路不能隨意奔跑,但現在林季已經顧不得
許多。一行人跑到北門才停下來。出了北門再往西走,此地宮殿就稀少起來,巡
邏的侍衛也逐漸稀少。走到無人處的時候,林季才找到一塊石頭上坐下休息。那
祝大春在宮里混久了,服侍人還真有一套,見頭兒疲乏了,連忙跪下給他按腿,
手法也很獨道,讓人很是舒服,不過林季不太願意讓男人碰到自己,連忙讓他起
來道:「這活兒是宮女幹的,以後你們都不許做,只需用心辦好我交代的事比什
麽都強,跟著我混,不說飛黃騰達,發財那倒是很可能的,以後你們服侍人的機
會少了,但被人服侍倒很有可能。」祝大春道聲謝,心里卻很是高興,畢竟沒有
人天生願意自甘下賤。

  李然則仍舊臉色不好,對剛才的事依舊憤憤不平,沈聲道:「咱們做奴才被
主子欺辱也就罷了,那些侍衛算什麽東西,也不過是主子的看門狗而已,也敢坐
在咱們頭上拉屎拉尿,我心里不痛快。」林季嘿嘿笑道:「你呀,脾氣就太直了,
在外面還好,到了這宮里可就行不通了。」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也不是那種任
人隨意欺負的人,你們看這是什麽?」說畢從袖子里掏出一張腰牌,李然連忙拿
過來一看,這腰牌黃顏色的,跟太監的綠色腰牌不一樣,眾人連忙圍了過來,紛
紛露出凝惑的表情。突然祝大春驚道:「這是侍衛的腰牌,頭兒從那里弄來的?」
李然哈哈笑道:「難怪頭兒方才要跑,我現在總算明白了,這侍衛要是丟了腰牌,
那可是大罪一件,輕則罰俸一年,重則革除職務,以後檔案有了汙點,一輩子升
官都難,沒想到頭兒還會妙手空空,真是讓小的越加佩服的。」

  林季得意道:「所以你小子多學著點,有些問題不是拳腳就解決的,會動腦
子比什麽都好。」

  李然拿著腰牌念道:「六品帶刀皇家侍衛李承義,沒想到這小子跟我一個姓。」
林季道:「但願這小子受到重處,被革除出宮,咱們以後就少了許多麻煩。他回
去丟了腰牌,必定疑心是我做的手腳,雖然出了口氣,到底算是徹底得罪了。」

  李然不以為然道:「要想在這宮中做事,不得罪人怎麽可能。頭兒放心,即
使他沒有被革除,咱也不用擔心,再怎麽說我們是天子家奴,他除非是皇親國戚,
不然再怎麽蹦跶也奈何不了我們。」一直沒說話的廖文海突然道:「這侍衛姓李,
咱們皇後也姓李,別是她的娘家親戚?」李然踢了他一腳道:「呸呸呸,烏鴉嘴,
老子就姓李,難道老子也是外戚?」廖文海一邊躲一邊道:「凡事往壞處想也沒
錯。」

  林季起身拿過腰牌道:「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前面快到幸園,都給老子
振作起來,這地方以後就是咱們的地盤,這幾日她們可不大好過,老子要立威的
話,就得讓她們深刻領悟到這一點,那就是必須跟著老子混才能過好日子。所以
咱們等會進去以後,先要看看這幫娘們對咱態度如何,若是不好,咱們再餓她幾
天,不愁不老實,如果態度還算端正,就暫且放過。」眾人答應著,均覺得林季
這人頗為陰損。

  林季又對祝大春道:「你先去通知里面的人,就說我已經到了門口。」祝大
春點頭哈腰率先去了,林季等人則磨磨蹭蹭地到了大門口,這幸園四周都被高墻
圍繞,周遭又種滿枝繁葉茂的杏樹,擋住了許多陽光,常年顯得十分陰冷,多處
房子年久失修,房梁上堆積了厚厚的落葉,已經有了衰敗的跡象。草木掩映下,
有一條青石板路直通大門,林季先還耀武揚威地走在前面,不巧青苔濕滑,險些
滑了一個跤子,眾人及時扶著才不至於摔倒,罵罵咧咧一番,那囂張氣焰就小了
許多。

  那祝大春進去後不久,立刻湧出來一群穿著破破爛爛的女子,年紀有大有小,
面上多有菜色,一個個低眉順眼,拜倒在路邊,脆生生地道:「幸園奴婢拜見林
管事。」領頭的是個穿青衣的四十歲中年嬤嬤,滿臉褶子,此時綻放出菊花瓣的
笑容道:「哎吆,咱們盼了好幾日,林管事終於來了,您要是再不來,這幸園可
就要鬧反了天了。」林季遲疑道:「你是?」那中年嬤嬤絲毫不覺尷尬,笑道:
「奴家是幸園掌事女官杜月娥,平常負責管理這里的大小宮女,還請林管事以後
多多照應著才是。」

  林季點頭笑道:「原來是杜掌事,快叫她們都起來吧,這地上濕寒的很,怎
能跪著。咱家說起來不過跟你一樣是個管事的,當不起這些大禮。」那杜月娥連
連道:「當的起,當的起,以後咱們都聽林管事的吩咐,誰敢作妖奴先剝了她的
皮!」又回頭到:「都起來吧。一個個哭喪著臉,林管事來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
了,應當高興才對。」

  諸女又勉強擠出笑容道:「多謝林管事,以後咱們都指望著你呢。」林季登
時有些無語,這杜月娥也太妖精了一些,一來就給自己套子鉆,初次見面,總不
能冷著臉說不行吧。他心中腹誹不已,面上卻笑呵呵地點頭道:「很好,不錯。」
正說笑著,兩個衣著華麗的美人在丫鬟的攙扶下搖搖擺擺地走了過來,那杜月娥
連忙拍手道:「哎呦,兩位小主也來了。」說畢拉著林季介紹,指著藍衣女子道:
「這位是莊嬪娘娘」又指著粉衣女子道:「那位是麗嬪娘娘。」

  林季眼前一亮,這莊嬪雖膚白如雪,唇紅若塗,雙目湛湛,豐頰盈盈,然不
茍言笑,眉間似有千般愁,春水如藏萬種恨,一看就是個深閨怨婦,此時雖勉強
擠出笑容,卻也生硬的緊,他連忙要上前行跪禮,旁邊一人卻連忙攔住他道:
「林管事何必多禮,咱們這些罪人以後還得多向你指教,萬不可如此。」林季斜
眼看去,原來是麗嬪,此女又是另一番風情,全不似待罪之人該有的愁苦,真是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此心境,何其曠達,舉止得體,何其穎慧,顧盼神飛,
何其纏綿。

  這兩位妃子都當的起自己的封號,一莊一麗,一貞一媚,真是相得益彰。林
季不禁感嘆,如此佳人,隨便放在民間那家青樓,都能撐起一遍天,偏那皇帝老
兒不知珍惜,居然就這麽放在幸園里冷落著,枯耗青春,真是暴殄天物,讓人可
憐可嘆。想到此際,林季義正言辭道:「朝廷禮節不可廢,你們雖是待罪之身,
然封號未去,主子終究是主子,奴才終究是奴才,二位小主請受奴才一拜。」說
畢帶著眾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麗嬪阻攔不住,只得與莊嬪一起受了大禮,連
忙扶他起來道:「林管事年輕輕輕就如此重禮,也不因我們是冷宮之人就故意怠
慢,真是令人好生敬服。」說畢眼圈也紅了,她自從被罰入幸園後,那些太監對
她態度一下子從熱情恭順變的傲慢冷漠,別說對她叩拜,不冷言冷語譏諷就算好
了,那里還會像林季這樣拜她?再說林季長的也還算清秀,身上也沒有尋常太監
有的那種特有的異味,那些太監要麽香的太過沖鼻,要麽臭的令人掩鼻,說話還
喜歡裝腔作勢,林季則大不一樣,他保存著男人該有的低沈嗓音,說話也是自然
隨意,顯得自然而親切。

  林季為了今天的會面,提前刻意精心準備過,他如今升了官,自然不用像原
來那樣弄的自己滿身騷臭味,身上穿的也是嶄新的暗紋過肩蟒袍,頭上帶著鎏金
善翼冠,滿臉都是新官上任才有的意氣風發,自是讓常年沒見過幾個男人的麗嬪
芳心蕩漾,臉上也微微一紅。連莊嬪都是如此,別的宮人更不用說,恨不得一口
水將他吞進肚子里,看林季的眼神也格外熱烈。只是眾人暗暗有些傷感,這麽個
妙人兒居然沒了命根子,再怎麽好看也總歸無用,反倒惹的人心里癢癢,權作望
梅止渴。

  林季自然不知道這群女人的小心思,拜完兩位後就起身道:「這杏園里就住
著你們二位?再沒別的妃嬪了?」聽到林季相問,麗嬪這才回過神來道:「常貴
人病了,不能來相見,托我們代她向你問好,至於慧妃……。」正說著,旁邊一
個宮女連忙過來道:「奴婢是慧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令穎,我們主子也病了,
主子特意讓奴婢來迎接林管事,並代她問你的好。」林季笑了笑,心想那慧妃還
真是不一般,日子都過成這個地步了,還擺著皇妃的架子,也不怕他發怒穿小鞋。

  林季也不多問,只是道:「很好,大家都進去吧,我得四處看看。」那口氣
完全是主人的樣子。杜月娥連忙道:「對對對,奴婢都忘了這茬了,林管事以及
幾位小爺的房間奴婢都已經收拾好了,被褥蚊帳都讓人重新洗過,就等著你們來
呢。」說畢帶著林季一路走去,麗嬪和莊嬪各自告辭回房。

  蘭納國風俗,新官上任要去拜神,林季先去拜了土地神,然後再拜鎮宅神,
另外竈神、門神、花神、火神都要進香,順便也把幸園都走了一遍,杜月娥分配
給林季東邊三間廂房,花廳、臥房、書房各一間,布置的雖不算豪華,但還算優
雅,前任太監頗喜簾幕,每隔幾步就掛著各色簾幕,重重簾幕如迷宮,風一吹就
齊齊飄動,間或還有風鈴響起,自然有別樣風味,只是晚上的話還是太膈應人,
林季認為有點像鬼片現場,難怪傳說此處鬧鬼,於是勒令眾人拆掉,只保留門窗,
規定白日必須卷起來。他喜歡開朗格局,最好房間能多進陽光。李然等人則被安
排到林季的隔壁,四個人住在一起方便林季的召喚。

  看完住處後,林季又去了後園,這里更是陰氣濃重,大白天的陽光都照不進
來,那種清冷的感覺越發濃烈,只因此處樹木過多,花草無人修剪,於是指著一
片樹林道:「這些都給我砍了,滋生蚊蟲不說,還擋住陽光。弄來的木材可以用
來造亭子或者修葺房屋,空出來的地或做草坪,或者種花,都要比現在好。」接
著林季又發現幸園太過潮濕,只因排水溝常年失修,多積水潭,也要發動人手重
新修葺。杜月娥雖覺得麻煩,但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不敢駁斥,只得點頭
記下來。

  一番指點後,林季又去看望生病的常貴人,此女是真的生病,不是裝的,老
遠都能聞到煎熬中藥的味道,門前的路上也堆滿了藥渣子,杜月娥也說常貴人天
生身子弱,被皇帝趕到幸園後就一直生病,此處條件更不如大內,吃的藥材都是
些殘次品,於是一直就這麽拖著。林季在心里記下來了,這種病人最好能盡快治
好,萬一死了,皇帝若是追問起來他要倒大黴。

  他進房間看了一下,但見常貴人臉色蒼白,呼吸短促,問了一下病情,侍女
說她伴有頭昏、耳鳴、頭痛、失眠、多夢等癥狀,林季懷疑不是什麽大病,倒像
是原來世界常見的貧血,只是這個世界醫學欠缺,很容易小病拖成大病。他安慰
了一番,又去慧妃那邊去看望。

  誰知那慧妃似乎跟太監有仇一般,只說已經睡了,不宜見客。林季也就罷了,
杜月娥見他神色不妙,連忙解釋道:「這慧妃娘娘其實人挺好的,就是前任管事
總是借著各種由頭騙她的錢財,結果收了銀子事還沒辦成,因此心中難免對管事
的有些偏見,還望林管事不要記在心里。」

  林季笑道:「慧妃的位分本來就很崇高,有點倨傲很正常,咱家也不是那小
心眼的人,只是盼著嬤嬤以後在她面前多提咱家的好話,讓她回心轉意才是,畢
竟以後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這幸園本來就被皇城中人瞧不起,咱們要是再不團
結,以後就更被人踩在腳下來,你說是不是?」杜月娥連忙道:「林管事說的句
句在理,皇上只是說讓她們待罪,其實一直就沒定罪,奴婢就是不服,憑什麽待
罪之人要被當做定罪之人看待,你說是不是?」林季搖頭道:「這定罪待罪咱家
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咱家只按內侍監的規矩辦事,曹總管將咱家指派過來,
就是要咱家按規矩好好整頓一下幸園,不能讓各位主子太過委屈,更不能讓她們
壞了規矩,你可明白。」

  杜月娥連忙笑道:「明白,奴婢怎敢不明白,以後林管事但有事情,只管吩
咐奴婢去做就是。」說完又給林季使眼色。林季轉過頭對李然等人道:「你們去
房間里收拾一下,把帶來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好。」

  李然等人答應了一聲,於是轉身便走了,這里杜月娥見左右無人,這才從懷
里掏出一個包裹來放在林季的手里,笑道:「這是慧妃、麗嬪、莊嬪、常貴人以
及奴婢和宮人們給你的一些心意,雖然不多,但這里條件不好,大家勉強湊了一
分,還望林管事不要嫌棄。」林季當場打開包裹看了看,里面金玉手鐲、碎銀子、
釵環、指環雜七雜八都有一些,另外還有一封送禮花名單,於是笑道:「那就讓
你們費心了,咱家卻之不恭。」

  林季坦然收下,並不覺有什麽不妥,一來他現在缺錢,只要在宮中辦事,各
處都要打點,二來不收也不好,畢竟宮里賄賂成風,已經形成慣例,他不收的話
效果只怕會適得其反。收下這些東西反而能安撫人心。

  眼見林季收下這些東西,杜月娥心中果然安穩了許多,她就怕新來的管事油
鹽不進,那就不好辦了,因此囑托了一番,放心離去。想來大家都是聰明人,不
用把話說的太透徹,她相信林季已經知道了幸園的難處,收下東西後就會立即著
手解決。

  當晚林季召集李然等人商議道:「這幸園吃水不易,不如咱們自己挖口井,
省的再去求人,另外北邊空出那麽大一片荒地,不如騰出來種菜,就算內務府一
時供給不上,咱們還能靠時令蔬菜填飽肚子。」李然極力贊同。

  廖文海卻道:「此事雖好,但我認為不妥,這皇城中一草一木都屬於陛下,
咱們未經許可就擅自動土,雖然當時可能沒事,事後萬一被人拿出來大做文章,
那可就大大不妙。還有頭兒說要砍樹,我也認為不妥,最好保持原狀,否則也會
落人把柄。」

  李然怒道:「這也不可,那也不行,礙手礙腳的咱們幹脆躺著什麽都不做了?」
廖文海道:「沒錯,在這宮里有時候什麽都不做也比犯了錯要強,頭兒先前之所
以能在禦器處的庫房里大展手腳,那是因為那地方沒人關註,怎麽做都無所謂,
可現在不同了,幸園的動靜可時時刻刻都在皇後娘娘的關註中,咱們要是得罪了
她,以後日子可就難過了。」李然道:「那你剛才不說,怎麽這會子才講出來。
頭兒可是在那杜月娥面前都承諾過了。」廖文海默然不語。

  林季笑道:「李然你這就不懂了,當時有外人在場,文海是我屬下,怎麽能
公然頂撞我。現在是自己人關起門來,他自然可以說,以後你們也要踴躍發言,
多提意見,文海這次說的對,這皇宮就是寧可不做事也不要做錯事的地方,不然
前幾任的太監難道看不到這些弊端?就咱們聰明?我先前也是把事情想的太簡單
了,剛升了官,難免有些膨脹,以後會汲取教訓。」

  那廖文海是宮中老人,多有謀略,只是一直未曾得到上官賞識,此番諫言居
然能得林季采納,登時生出一種知遇之恩的感覺來。

  次日起來用過早膳,林季派廖文海去聯絡雜役處去要水車,又讓李然去內務
府領取這個月的米糧,結果兩邊都碰了釘子,找了許多借口搪塞,其實無非就是
皇後從中作梗,沒人敢給幸園足夠多的供給。林季受了幸園的孝敬,也是這邊的
管事,若是此事搞不定,以後難以服眾。林季心里計較了一下,昨日盤點的時候,
幸園的倉庫還剩一些米糧,節約一點足夠撐段時間,當下最要緊的是吃水問題,
若不解決連他自己的水缸也要見底。

  他命袁樹文去打造幾個大木桶收集雨水,那袁樹文是造辦處木工出身,做木
桶對於他是簡單的事,只是此人不懂交際,在造辦處頗受排擠,因此才投奔林季。
不過遠水救不了近渴,還需另想辦法。林季只得在幸園周圍四處尋找,看看有沒
有什麽好的水源。找了半天終於在禦花園北邊找到一口古井,此井原本的用處是
來滅火的,已經棄置許久,不過井水還有很多,現在卻正好幫了林季的大忙。只
是此處離幸園有點遠,將近有一里的路程,好在沿途守衛稀少,晚上的話更沒有
人值班,偷偷運水還是可以。再說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頂多
挨一頓批評。

  於是一到晚上,林季便帶著李然等人一起挑水,五個人雖然只要挑一個來回
就能滿足幸園的用水,然而夜路難走,路途遙遠,格外辛苦,林季只挑了一個來
回就累的喘不上氣來。只是他有心要做個榜樣,每次都要堅持去,說是要鍛煉身
體,天黑路滑還摔過幾次,弄的滿身濕淋淋的,不過即便如此也從不打退堂鼓。

  幸園諸女自此洗澡無憂,自是十分高興,又從李然等人口中獲知是林季帶頭
挑水,更是滿心感動。連慧妃也感十分意外,贊道:「這個林太監與別人不一樣,
挺會幹實事的。」於是讓令穎送上新熬的雞湯以作酬勞。她都如此,莊嬪更送上
親手繡的荷包,弄的林季怪不好意思的。

  唯有與他最好的麗嬪沒有動靜,也不知什麽意思。

  一天用過晚膳,林季累的倒頭就睡,正迷迷糊糊之中,忽然有人敲門,將他
驚醒,祝大春去開門,只聽一個女子在外面說話。林季問道:「是誰在外面?」
祝大春道:「頭兒,是麗嬪娘娘身邊的余姑娘。」林季連忙道:「稍等,馬上就
好。」連忙穿衣起來點燭。

  這余姑娘他認識,芳名叫余菲,一向與麗嬪形影不離,這幾日也打過很多交
道,已經混的很熟,這會兒過來一定也是送禮。林季將她迎了進來,卻見她臉上
掛有淚痕,眼圈也紅紅的,驚疑道:「好好的余姑娘怎麽哭了?是誰欺負了你,
快告訴我。」這余姑娘也不過才十五六歲,年紀尚小,藏不住心事,林季一問便
都說了出來。

  「今天我們主子說了,要將奴婢賜給你做丫鬟,服侍你起居坐臥。奴婢不是
不想服侍林管事,實在是與主子多年感情,割舍不得,故此哭泣。」林季連忙遞
給她一張帕子拭淚,笑道:「麗嬪娘娘也太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麽,就送我這麽
一個寶貝,簡直承受不起。」余菲止住抽噎,沈聲道:「難道你也不想要奴婢嗎?
奴婢雖然笨拙了一些,幹些粗活還是可以的。」林季連忙擺手道:「不是這個意
思,你們兩個主僕情深,怎好因我而讓你們主僕分離嗎,這實在不妥。你回去吧,
告訴你們主子她的情我心領了。」余菲正要說話,外面進來一人道:「林管事也
太客氣了,你身邊都是些粗漢子,沒個女子服侍怎麽行?就說你這身衣服,已經
好幾日沒洗了吧,是該換一換了。還有這房間,亂七八糟的,更該整理一下,現
在咱們幸園都指望著你過日子,這些瑣事更不該煩你,我派菲兒過來不單是為了
你,更是為了咱們幸園。」

  林季擡頭一看,來人正是麗嬪,只見她披著粉色兜帽披風,頭上挽了個傾城
鬢,插著一朵藍色花兒,在夜里顯得格外慵懶嫵媚。林季一時看呆了去,好一會
才回過神來道:「娘娘如此厚愛,林季萬死難報其一。」麗嬪打了個哈欠,笑道:
「很好,反正人是交給你了,從此後她就是你的人,只向你負責。」又對菲兒道:
「從今以後好好跟著林管事,一定要記住,以後你做的任何事都與本宮豪不相幹。」
菲兒含淚叩首道:「多謝主子這麽多年的收留。菲兒一直銘記於心,從不敢相忘。」
麗嬪打著哈欠道:「看你這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迫你出門呢,之前你不
是一直想服侍林管事嗎,這會子又做這副樣子來給誰看?再說了,咱們不過相距
幾步路,你想我了隨時過來說說話也可以。」

  菲兒聽了一時紅暈滿臉,林季卻道:「沒了余姑娘,誰來服侍你呢?」麗嬪
指著身後一個提燈籠的丫鬟道:「你放心,燃香這丫頭也跟了本宮不少時間,她
自會照料本宮。行了,就這樣吧,本宮困的不行,你們也早點歇息。」一邊說一
邊捂嘴打哈欠。

  林季和余菲兩個一起送麗嬪出去,一直看著她沒了背影才回身關上門。兩個
人對視一會兒,都覺得十分尷尬。余菲低頭看見地上到處都是雜物,連忙彎腰打
掃起來。林季見她生的嫵媚嬌俏,頗有麗嬪風貌,心中喜愛,連忙拉著她道:
「夜深了,咱們睡吧,活兒多的是,明天再做也不遲。」余菲羞的低頭背對著他,
半天才道:「我今晚睡……那里?」

  林季笑道:「這里只有一張床,總不能讓你睡地上,要不你睡床上我打地鋪?」
余菲連忙道:「那不行,怎麽會有主子睡地上奴婢反而睡床上的道理。」林季笑
道:「那沒辦法,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反正我不過是個太監,你還怕什麽?」余
菲手足無措,羞的轉身便外走去。

  林季連忙道:「你這是幹嘛?」余菲理也不理就摔門出去,過了好一會才回
來,手中已經抱了一大團褥子,道:「奴婢今晚就睡地上,主子你就別多說了。」
林季心想這丫頭倒也有趣,也就不再堅持,開始脫衣服準備睡覺。余菲連忙過來
替他寬衣解帶,整理床鋪。誰知剛脫下林季的靴子,她秀眉立刻鄒了鄒,忍不住
把頭偏了過去,道:「奴婢還是先伺候你洗腳吧。」

  林季萬分尷尬,沒想到在佳人面前丟了醜,心中正不自在,余菲已經端來熱
水,仔仔細細地替他擦洗那雙汗腳。感受著柔嫩小手撫摸著,林季心里萬分舒坦,
先前祝大春也要服侍他洗腳,被他拒絕了,果然還是女人的手最溫柔。他便看著
余菲問道:「你什麽時候進宮的?」

  余菲道:「前年跟著主子進宮的,原本主子是不想參加選秀的,可是老爺硬
逼著她來,誰成想結局會是這樣?就這樣家里還來信罵她沒出息,說她不知道好
好討皇上的歡心,打入冷宮連家族也跟著蒙羞。我們主子哭的肝腸脆斷,可事後
還跟沒事人一樣,你說厲害不厲害?」林季嘆道:「我也很奇怪,你們主子這麽
好的人兒,怎麽會得罪皇上到冷宮來?」

  余菲道:「這就說來話長,或許我們主子不受寵還要好一些,就像何貴人、
馬貴人那樣只是混了個名頭,皇上從不去她們那兒,她們也就安安生生住在後宮,
從不用擔心皇後的嫉妒。我們主子就是太優秀了,皇後千方百計都要鬥垮她,皇
帝又十分懼內,所以咱們這幸園反而都是住著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林季道:
「皇後到底用的是什麽辦法?總不能連個理由都沒有就把一個妃子趕到幸園吧。」

  余菲道:「說起這個皇後來,真是讓人覺得深不可測,先是裝著與我們主子
相好,甚至以姐妹相稱,我們主子心思單純,那里見過世面,還真把她當了姐妹,
什麽心里話都跟她說,直到有一天她跟我們主子說皇帝現在正頭疼西北戰事,要
我們主子給皇帝推薦一個人才去統帥西北大軍。我們主子就傻乎乎地推薦了舉國
皆知的宇文將軍,誰知皇帝最忌諱後宮幹政,認為後宮與外朝勾結,圖謀不小,
從此主子就失去了恩寵,後來又發生了雜七雜八幾件事,說幾天幾夜也說完不完,
總之這幾樣就加在一起,就把我們主子趕到幸園來了。」余菲一邊說一邊嘆息。
又拿抹布替林季擦了腳,端著洗腳水出去倒了。回來時看見林季已經鉆進被窩里,
拉開被子一角對她道:「進來睡吧,你這麽好的人兒我怎舍得讓你睡地上?」余
菲笑道:「那你可別後悔,我夢里好踢腳,當心一腳踹你下去。」林季笑道:
「只管踹,我一個人睡習慣了,倒想試試兩個人的滋味。」

  誰知余菲眼圈一紅道:「你真的不介意,奴婢可是丫鬟,那有資格跟主人同
睡?」林季笑道:「我這里沒那麽多規矩,以後也別動不動就自稱奴婢,你只管
稱『我』就是。」余菲笑道:「看你年紀輕輕的,人又這麽好,怎麽就進宮當太
監呢?」林季不答,反問道:「你也是個好姑娘,怎麽就給人做了丫鬟呢?」余
菲道:「我一生下來就在余家,連姓都跟著主家,不給人當丫鬟做什麽?沒得選
啊,不過我們小姐倒是對我不錯,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在外人面前雖然是主僕,
私底下卻是姐妹一般,有什麽好吃好玩的,從來都會跟我分享。」

  林季心中一動,心想你主子不會是看中了老子吧,所以才讓你來打個先鋒,
先試試我到底如何,以後你回去好跟她說。不過一想到麗嬪絕世容顏,他心里火
熱火熱的,心想一定要把這丫鬟先弄舒服了,她主子自然也就會臣服。

  然而轉念一想,自己畢竟是個假太監,一旦暴露出去那就死定了,因此勉強
壓下心中欲火。

  余菲先去吹滅了蠟燭,乖乖地上了床,兩人一靠攏,林季立刻聞到她身上的
女兒香,一時脛骨酥軟,忍不住貼了過來,從背後摟住她道:「皇上寵幸你們主
子的時候,難道就沒讓你在一旁侍寢?」

  余菲羞的滿臉通紅,好在黑夜中也看不見,半天才扭捏道:「宮中佳麗無數,
皇上怎麽會看中我這樣的人?」林季又道:「看來皇上有眼無珠,你這樣的美人
兒他都不懂的珍惜。」余菲連忙捂住他的嘴道:「你可別胡說,那可是皇上。讓
人聽到罪過可不小。」林季笑道:「咱們也就被窩里說說而已,你怕什麽?」一
邊說一邊手往她胸口摸去,入手軟軟的十分舒服。

  余菲連忙道:「你的手,怎麽亂摸?再這樣我可生氣了。」林季心想自己還
是太急了一點,以後有的是機會,連忙收回手道:「不好意思,我睡覺喜歡抱著
什麽東西入睡。」余菲躊躇了一會兒才道:「那你抱歸抱,手不要亂動,我心里
總覺得怪怪的。」林季打了個哈欠道:「如此更好!」說畢張開腿放在她的腿上,
手也摟住她的腰,兩個人貼的緊緊的,只覺鼻子里都是秀發的幽香味,癢癢的,
很好聞。


                第六章

  「你說說你,一大早跑到本宮這里哭哭啼啼的,算個什麽事?」隔著重重簾
幕,皇後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滿含怨氣。

  「皇姑媽,侄兒那腰牌的確是被一個太監偷去的,不是侄兒弄丟的,他們不
分是非,直接就把侄兒的差事給免了,侄兒倒不是貪圖這個差事,就是以後說出
去不好聽啊,別人會說侄兒連個禦前侍衛都當不好,以後更不堪大用。侄兒的名
聲就壞了啊。」李承義一邊磕頭一邊道。層層簾幕讓他只能看見皇後隱隱約約的
身影。

  皇後嘆息道:「那個膽大的奴才敢偷你的東西?你打聽清楚是誰了嗎?」李
承義楞了一下,遲疑道:「他姓誰名誰侄兒還真不清楚,不過侄兒敢保證,只要
這個狗才站在侄兒面前,我就有把握認出他來。」皇後搖頭嘆息道:「這皇城有
三千多個太監,你怎麽去認?難道全都要停下手里的活兒由你來折騰?不是本宮
說你,你行事也未免太過任性,那些太監跟你無冤無仇的,怎麽會偷你東西?定
然是你囂張跋扈去欺壓人家,這才遭了報複,上個月你與王自通打架,斷了人家
的手指,本宮才剛給你壓下來,這個月你又整這麽一出,這回連本宮也沒法子,
皇上正要找借口整頓侍衛隊伍,你就出來冒頭撞在他的手里,也好,你這性子其
實也不適合當禦前侍衛,遲早在皇上跟前惹出更大的禍事來,你還不如回去當個
甩手掌櫃,做個富貴少爺,總比現在要強。」

  李承義很是不服,口中喃喃道:「侄兒才不想過那種安穩日子,從前侄兒就
發過誓,要去參軍打仗,在戰場上立軍功,這樣才好娶表妹過門。」皇後笑道:
「你的心意很好,可參軍打仗不是兒戲,讓你拿性命去冒險,二伯他們絕不同意,
到時候還會埋怨本宮擅自做主,出了事更在本宮身上,你要娶言喜不用費那麽大
勁,姑媽答應你就是,只是此事言喜還不知道,她從小被皇上寵壞了,表面看著
忠順老實,其實骨子里很有主見,不依著她來只怕整個皇城都要鬧翻天。」

  李承義大喜道:「天下女子無不尊崇父母之命、謀妁之言,更何況公主乃是
萬民表率,只要姑媽答應了,侄兒相信此事必成,以後侄兒不能叫你皇姑媽了,
要叫你母後。」皇後心中一陣無語,她雖然很是寵愛這個唯一的侄兒,可聘做女
婿又是另外一回事,畢竟此事關系到女兒的終身幸福。她連忙道:「你先別高興
早了,此事還得跟皇上商議,要等他點頭才算好,你知道他對這老七十分寵愛,
駙馬的人選各方面都要很出色才行。現在你弄出的這檔子事已經傳到他耳朵里,
暫時還是不要跟他提為妙,等過段時間他淡忘了,本宮自然會對他說。」

  李承義連忙道:「所以侄兒才想去參軍打仗,只要立了大功,皇上就再無別
的話可說。」皇後一陣頭疼,嘆口氣道:「只要你說服了二伯他們,你要參軍本
宮肯定支持,這段時間正好空閑,你回去好好研究兵法,向那些老前輩請教帶兵
之道。」李承義磕頭道:「多謝姑媽指點,侄兒必不負姑媽重托,一定建功立業,
熱熱鬧鬧迎七表妹進門。」皇後道:「去吧,順便替本宮問二伯他們的好,有空
了就來宮里坐坐。」李承義答應著,躬身退了出去。

  待李承義走了,宮女便撤走簾幕,露出皇後真容,生的好端莊的容貌,使人
見之忘俗。皇後問左右道:「你們說老七會喜歡本宮這個侄子嗎?本宮怎麽覺得
這門親事很不靠譜?」左右道:「回主子的話,七公主幼年多病,如今好不容易
才過幾天逍遙日子,又要嫁出去為人婦,奴婢認為還是多讓她玩一段時間才好。」
皇後嘆息道:「誰說不是?做女人最輕松就是少女的時候,上無公婆要孝順,下
無子女要攙扶,只管好自己就罷了。一旦嫁了人,那什麽都變了。」說畢又突然
道:「承義不過只是丟失腰牌,怎麽就傳到了皇上耳朵里?你們打聽清楚了沒有,
到底是誰在背後做鬼?」一個叫端宜的宮女道:「已經打聽清楚了,還不是嚴貴
妃搞的鬼,當日李大人丟失腰牌以後,本來按例罰了年俸就算完事,誰知嚴貴妃
去了一趟中級殿後,皇上就興起整頓侍衛的念頭來,恰好就查到李大人的事,特
意指使內大臣要重處違規侍衛,包括咱們李大人之內,一下子革除了五六個人。」

  皇後怒道:「皇上明知承義是本宮親侄子,特意將他開革出去,那就是故意
甩臉色給本宮看,他一直記恨著本宮把慧妃等人關進幸園,可那又怎樣,本宮偏
就不放她們出來。如今天下風雨飄搖,皇上的心更該放在處理國事上,而不是耽
於享樂,那群狐貍精沒一個好貨,才入宮多少時間,攛掇著皇上幹出多少荒唐事
出來,要不是本宮盯著,還不知要鬧成怎樣!本宮身為一國之母,就該為皇上提
防著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左右均道:「皇後娘娘公忠體國,用心良苦,相信
皇上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只是那嚴貴妃越來越跋扈,仗著皇上的寵愛越來越不把
娘娘放在眼里,咱們該如何應對?」

  皇後冷哼道:「那賤人出身世代公侯家,根基深厚,一時難以鏟除,否則本
宮早就將她趕到幸園養老,如今咱們只能等待時機,靜觀其變,傳話給護國公,
讓他派人多盯著嚴家,那嚴家到處開店做生意,本宮不相信他們屁股是幹凈的,
一旦抓到致命把柄,立刻通知本宮。」左右答應著,正要出去辦事,皇後又道:
「慢著,如今是誰在管著幸園?」左右道:「聽說是一個新入宮的太監,年紀輕
輕的姓林。」皇後奇道:「剛入宮就當上了管事?別人只怕混個十年都未必能做
到這個地步,他難道有什麽特殊才幹?」左右道:「也沒聽說啊,不過這不正好
嗎?他一個新人既沒能力也沒經驗,如何能管好幸園?住在里面的人這回更受罪
了。」

  皇後笑道:「曹漁這次倒能體諒本宮的心意。要次次都能如此就更好了,這
權閹滑頭的很,嘴上往往說的漂亮,屁股卻總是向著皇上。」左右笑道:「那倒
不能怪他,如果做奴才的都不聽主子的話,那就天下大亂了。」

  幸園里,林季打了個噴嚏,罵道:「誰他媽的在背後說老子的壞話。」接著
又對杜月娥道:「咱們的吃水現在是解決了,可米倉卻已經快見底,再不想點辦
法,這幾十個人都要喝西北風。」

  杜月娥道:「奴婢最近也是發愁,不但是口糧,各房主子的胭脂水粉也都沒
了,萬一那天皇上召見,豈不是失了禮數。還有常貴人的病也不見好,得請個好
一點大夫來看看。」林季道:「倒忘記給你說了,常貴人的病應該不嚴重,若是
她愛吃葷菜,那就炒點豬血豬肝,若是愛吃素菜,就整點黑豆紅棗熬粥,水果之
中龍眼、荔枝也是不錯,可以多吃,那病就好了。」

  杜月娥驚疑道:「難不成頭兒也會一些醫術?」如今她也學著李然等人叫林
季為頭兒,以拉近關系。林季笑道:「她那種病在我老家不過是氣血虧損,很好
治的,我說的也是土方子,能不能好也全看她的造化,若是嚴重一點的病,我也
是沒辦法的。」杜月娥這才道:「原來如此,不過現在咱們連米面都快沒了,紅
棗黑豆更談不上。」林季道:「除了內務府,咱們還能去那里搞到米面?」杜月
娥搖頭道:「沒了,內務府掌控著整個皇城的錢糧,總管太監又是皇後的心腹王
乘風,他們不給,我們是要不到一粒米的。」林季沈聲道:「看來只有一種辦法
了,那就是走私夾帶。」杜月娥嚇得連忙道:「這可是大罪,一旦被人發現要被
砍頭。前些年造辦處的盧長慶私自從外面帶了幾斤米,被人發現後就被砍了腦袋,
連盤查的侍衛也連帶著被罰坐監,此時太過危險,切忌不可擅動。」

  林季知道皇宮中一向對走私夾帶查的非常嚴,主要是皇帝害怕有刺客走私刀
槍毒藥進來。他對杜月娥道:「要是皇帝同意咱們走私夾帶呢?」杜月娥滿臉不
信道:「這不可能。」林季笑道:「凡是都有可能,如今皇後讓王乘風把持後宮
錢糧,貪酷異常,不但連各宮主子也遭受盤剝,連皇上也深受其害。就說那雞蛋
吧,外頭賣都才一錢一個,內務府卻報賬十兩銀子一個,由此可見一斑。咱們若
是能繞過內務府,就能用最少的錢買到最多的東西,還不用看人眼色。」杜月娥
搖頭道:「我總覺得有些不靠譜,不過如果你能說服皇上,那就算我一份。」

  林季點頭道:「今天我就去中極殿見曹總管。行不行就看這一回吧。」他並
非一定要征得杜月娥的同意,只是她是幸園宮女的頭子,做這事不可能瞞住她。

  正說著,祝大春過來道:「麗嬪娘娘邀頭兒有事相商。」林季點頭道:「正
好我也有事找她。」

  其時麗嬪午睡方醒,正躺在搖椅上凝思,杏眼含春,臉頰微紅,身上只穿了
薄薄的輕紗,勾勒出起伏的腰身,兩個宮女侍立一旁,正為她搖扇驅趕蚊蠅。有
人過來道:「林管事來了。」

  她連忙道:「讓他先去花廳里坐著,本宮馬上就來。」說畢起身來到梳妝擡
坐定,唇含口脂,面勻鉛粉,梳理雲鬢,遍插金花。侍女燃香笑道:「主子為何
此時才想起梳妝,林管事在外邊只怕要等的心急了。」侍女掃雪道:「說你傻還
不承認,這都看不出來,主子就是故意要林管事等上一等。」

  麗嬪斥道:「胡說什麽,本宮只是睡忘了,你們別瞎猜。」掃雪道:「這林
管事長的倒也清秀,就是年紀太輕,看起來不沈穩。」燃香道:「他不過看著年
輕罷了,做事還是很得力的,還親自去挑水給我們用,這幾日大家洗澡都方便了
許多,不用像從前那樣辛苦節省。」掃雪道:「這倒也是,從前那些管事只知道
指揮我們幹這幹那,還要克扣我們的月錢,如今他不但不拿架子,還拼命護著我
們,成日到處奔走為我們爭取錢糧,私底下大家都說他是好人呢。」

  燃香道:「也是我們主子慧眼識珠,打從他來的第一天,咱們就把好吃好喝
的都送給去招待他,當時你還鳴不平呢,現在可沒話說了吧。掃雪笑道:「他的
人雖好,可到底還是呆了一些,主子對他這麽好,連余姐姐都當禮物送了過去,
他卻沒半點表示。」

  麗嬪沈聲道:「多嘴!本宮還是太慣著你們了,由著你們亂嚼舌頭,再多說
就去掃院子。」兩人這才住了口。打扮好後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又反複照了照鏡
子,這才迎了出來。眼見林季看她的眼神已經直勾勾的,心里不免竊喜,笑道:
「讓你久等了。」林季道:「無妨,娘娘這身打扮真是仙人下凡。艷光四射,奴
才在你面前不免生出自覺形穢的感覺。」麗嬪笑道:「油嘴滑舌,你只怕見了別
人也是這般說辭。」林季心中一蕩,這媚態如同撒嬌,撩撥地心里癢癢,又忍不
住賭咒發誓道:「這都是奴才的真心話,敢有半句假話,叫奴才不得好死。」麗
嬪笑道:「行了,你還真會哄人高興,特地叫你來,就是想問問你菲兒在你那邊
過的怎麽樣,這丫頭表現的如何?」林季連忙道:「娘娘調教出來的人豈有不好
的?余姑娘秉性聰慧,凡是我能用到的東西,她都能籌備周全,我想不到的,她
也能替我想到,真是貼心又溫柔,這世上只怕再找不出這樣好的丫鬟來。」麗嬪
捂嘴一笑,仔細打量了林季一番,見他穿著簇新的袍子,鬢發也梳的整齊,於是
道:「果然進益了許多,先前你只顧著忙碌,整個人就像那花子一樣,也不知道
打理,賞了你這麽個可人,你該如何謝我?」林季連忙起身道:「自然是鞍前馬
後,拼死效勞!」麗嬪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可不許反悔。」林季道:
「那是自然。奴才能侍奉在你左右,那是萬般榮幸。」林季這是話中有話,麗嬪
自然能猜到。

  她臉上一紅,又低下頭來。也不知在想什麽,忽然又擡頭道:「你家在何方,
為何進宮來當差?」林季聽她這麽一說,心中便已明白。當一個女人對你有好感
的時候,她會下意識地開始關心你的過去。這年頭農民地位低下,他必須裝扮一
下出身,反正也沒人去查,於是隨口道:「奴才是臨清縣人,家中略有幾畝薄田,
也守有一些祖業,本來是一心是要靠讀書博取功名,奈何父母早亡,家產都被伯
父誆騙了去,走投無路之下才入了宮。」麗嬪對他感官果然又上了一個檔子,連
忙道:「原來你還是讀書人,只可惜入了宮,從此連你們家香火也要斷了。」林
季嘆息道:「誰說不是如此,本來我是寧死不願當奴才的,可惜入世未深,窮匱
潦倒之下又受了敬事房的誆騙,強逼著拉入宮里來。心情其實一直很低落,畢竟
我家就我這麽一個獨子,可現在見到娘娘後,我又尋思著,若是不進宮來,豈不
是永遠與娘娘沒了緣分。」

  麗嬪也感嘆道:「說起來你跟本宮一樣,都是被逼無奈。本宮又何嘗想來這
深宮,受這番冷落?這輩子算是沒指望了,只盼來世不要如此命苦。」說畢圓圈
也紅了。林季連忙拿出帕子來遞給她。這也算是一種試探,若是麗嬪對他沒好感,
又或者這好感都是裝出來的,多半不會用他的帕子,還好麗嬪很自然地就接過他
的帕子拭淚,而且還沒有歸還的打算。林季百般安慰道:「娘娘還年輕著呢,千
萬別這樣灰心。」麗嬪哭的梨花帶淚,好一會兒才收住道:「你瞧我,一說就忘
了情,今晚我已經命人備了酒宴,你留下用完再回去吧。」

  林季謝過之後叫來祝大春道:「回去告訴余姑娘,今晚就不用給我留飯了。」
祝大春領命去了。

  這邊麗嬪道:「如今幸園什麽都缺,本宮也拿不出什麽好的東西來招待你,
唯有私藏的一壇玉泉春和幾碟小菜,你可別嫌簡陋。」林季連忙道:「娘娘賜宴,
奴才榮幸萬分,那敢挑三揀四。」當下宮女們端上菜,果然只有豆腐幹、香椿、
芥菜之類的小食,不過那玉泉春想必已經窖藏多年,一打開就芳香四溢,連不怎
麽喝酒的林季也有些口幹舌燥,迫切想嘗嘗味道。

  最近諸事繁多,他也有借酒減輕壓力的想法,不過剛一入口,嗆人的味道一
下襲來,讓他差點嗆了起來,一張臉登時漲得緋紅。麗嬪笑道:「原來林管事不
勝酒力。那便多吃菜吧。」說畢替他夾了一塊豆腐幹在碗里。

  林季道:「如此好酒,怎可浪費?今天我很高興,娘娘也多喝一點。」說畢
拿著酒杯一仰而盡。麗嬪贊道:「好酒量,滿上。」旁邊丫鬟連忙又給林季斟滿。
林季先還覺得無所謂,誰知後面便開始有點頭暈,心知不妙,喝急了果然容易醉,
今晚千萬不可在佳人面前出醜,因此一改豪情模樣,只是小口淺酌。麗嬪先還只
是勸他,後來說起入宮後的傷心事,越說越傷心,只管一杯一杯痛飲,很快也是
臉飄紅霞,雙瞳剪水。

  林季趁機問道:「皇上若是此時回心轉意,招你回宮,你可還能像先前那樣
待他?」麗嬪憤恨道:「你不要再提他,我將一生夙願都給了他,那年他生了病,
我衣不解帶侍奉左右,害得自己落下宮寒的病根,後來天下大旱,我見他憂心忡
忡,於是刺臂引血,書寫祈雨的禱辭,如此這般付出,卻落得什麽下場?如今連
吃一道葷菜都不能了!」一邊說一邊哭,左右都來勸解,林季對燃香道:「你們
也累了,都退下吧,今晚讓我來服侍你們主子。」那些侍女樂得偷懶,囑托了幾
句,也就關窗閉戶,獨留林季與麗嬪相處。麗嬪又道:「我父親聽我被打入冷宮,
不但不勸,反而說我給家族蒙羞,這麽些年來,沒一個人來看望我,連血脈相連
的親情都如此,還有什麽人能依靠?你說說看!」說的林季都有些傷感,只是道:
「難道令堂也是這般態度?」麗嬪抽噎道:「母親倒是很關心我,托人給我送過
許多吃穿,只是父親攔著她不讓進宮來,她是老實本分的女子,一向懼怕父親,
也就沒有進過宮。」林季道:「那還好,這說明世上還有人在牽掛著你呢,不像
我,孤零零一個,父母不在,朋友沒有,有時候受了委屈都不知該跟誰說。」麗
嬪動情道:「若是你不嫌棄,我年長你幾歲,從此我就當你姐姐,無人的時候咱
們就以姐弟相處,以後你有話就跟我講,咱們都是一般的苦命人,在這深宮里相
互依靠。」林季連忙避席而起,拜了一拜道:「好姐姐,從此咱也有親人了。」

  麗嬪連忙起身扶起他道:「好弟弟,快起來。」正說著,酒意發作,身子一
軟靠在了林季身上。

  林季只覺溫香軟玉滿懷,故意磨蹭了幾下,倍覺舒服,大著舌頭道:「姐姐
醉了,讓弟弟扶你就寢。」麗嬪笑道:「我沒醉,我清醒的很,從此我也多了個
親人了,姐姐好高興,咱們再多喝幾杯。」

  林季可不想吐的到處都是,於是扶著她倒在了床上,正要離開的時候,麗嬪
忽然拉著他的手道:「我感覺你就是個男人。」林季道:「此話何意?」麗嬪道:
「你跟那些臭太監根本不一樣,我能感覺的到。他們骨子里自卑又自傲,而你自
信也陽光。」林季連忙道:「姐姐喝醉了,盡說胡話,我可是名正言順的太監,
那里又不一樣了?」麗嬪嘻嘻笑道:「你騙的了別人,根本騙不了我,每次你給
別人下跪其實都是不情不願,偏還要裝著心甘情願,每次你都自稱奴才,可說著
說著就變成了『我』,你骨子里就不是做奴才的料。對這宮里的上下尊卑其實很
不屑一顧。不過有一點是真的,你對我們這些冷宮里的女子很是同情。」

  林季心里一楞,這妮子看人還真準,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自然與這里
格格不入,不過一直都隱藏的很好,卻不想今日竟被人識破。林季笑道:「那你
什麽意思?就算我不想做太監,那也已經做了,根本沒有後悔的余地。」麗嬪笑
的花枝亂顫,道:「我之所以說這麽多,那是因為我覺得你這太監是假的!」話
音剛落,她的纖手忽然往林季的胯下一抓,林季反應過來已來不及,被她生生抓
住了子孫根。更要命的是方才被她這麽一刺激,那子孫根正雄赳赳氣昂昂地翹起,
此時被雪白的纖手用力一抓,疼的他連忙彎腰道:「哎吆,你幹什麽?」

  麗嬪嚇了一跳,她只不過是猜測而已,沒想到真抓到一條玉龍,而且還那麽
粗那麽硬那麽熱,雖然只是隔著褲子,卻如握了一根燒紅的鐵棍一般,嚇得她連
忙縮手,瞪大的眼睛看著林季道:「這……你真的是……男人?」要是換作別人,
林季只怕會將她滅口,可麗嬪不一樣,她方才已經展露出對皇帝的痛恨,暫時不
可能出賣他。

  這幾日他已經想通了,守著這麽多女人只能看不能吃,那真是太折磨人,反
正遲早都會被人揭穿,還不如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機會,好好玩上一回。此時見麗
嬪滿臉驚訝,不禁笑道:「怎麽害怕了?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完好的男人,
這回你總該滿意了吧。」麗嬪酒已經醒了一半,遲疑道:「可是……你………怎
麽通過敬事房的。」林季道:「說來話長,等會兒我再細細地說給你聽。咱們先
辦正經事!」麗嬪呆呆地道:「什麽正經事?」林季邪笑道:「你說呢,咱們孤
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喝了酒。」麗嬪嚇地啊了一聲,又連忙捂住嘴,悄聲道:
「雖說我如今已被打入冷宮,可到底還是皇帝的女人,難道你真不怕死?」

  林季笑道:「怕不怕死是我的事,願不願意是你的事。你別擡他來嚇唬我。」
麗嬪連忙道:「你容我好好想想,過幾日再給你答複。」話音未落,林季一雙手
突然襲向她胯下,她現在只穿了一個松垮垮的單裙,里面褻褲也是松的,此時酒
後反應也慢,等意識到不妥的時候,林季那只大手已經插入她的褻褲,來到了她
的蜜穴處,還摳挖了幾下。麗嬪下意識地夾住雙腿,指著林季道:「快……放手,
你這個大膽奴才!」林季卻笑道:「方才娘娘也這樣偷襲奴才,奴才這不過是一
報還一報,大家公平合理。」麗嬪登時漲紅了臉,發出悶哼聲,原來林季已經將
一根手指插入了她的蜜穴,讓她癢的發狂的蜜穴有了極大的愉悅感,還沒細細品
味,卻又果斷抽了出來。

  林季只覺手上濕淋淋如從水中撈出,故意放在她面前道:「娘娘早已動情,
又何必忍著。」麗嬪大羞,用手掐他的胳膊,眼睛水汪汪的凝視著他。林季笑道:
「你已經忍了這麽長時間,又何必再這樣委屈自己。」說畢低頭吻在她臉上,麗
嬪眼中流出淚來,突然用雙臂緊緊摟著男人,一張小嘴瘋狂地在他臉上啃來啃去。
林季沒料到她如此反應,都也有些意外,心想這美人終於打開心結,這積壓了許
久的寂寞一旦爆發,的確有些讓人招架不住,不過他也是久曠之身,對方越激烈,
他就越高興。兩個人就這麽互相啃來啃去,不一會滿臉都留下了對方的口水。手
上也不停摸來摸去,林季是摸她的奶子,不大不小,正好合手,麗嬪先是摸他寬
光的背脊,繼而手越來越往下,摸到命根子以後就不肯放手。

  好像時間會變的特別短暫一樣,更好像兩人都怕對方突然消失,瘋狂地索取
著,連衣褲裙子都不想好好脫,直接抓爛扯掉,不浪費哪怕一秒的時間。一番激
烈的動作之後,林季終於丟下褲子,露出堅挺的肉棒,麗嬪被剝下最後的褻褲,
露出芳草萋萋和粉紅肉穴。

  林季雙目先是聚焦在高挺圓潤的奶子上,兩朵嫣紅的乳頭早已勃起,他用一
只手去捏,抓的那奶子不停地變幻著形狀,雙手深深潛入了里面。另一個奶子則
被他含在嘴里,大力吸允著,不時還發出噗噗聲,奶頭乳暈都被塗上了亮晶晶的
唾液。

  麗嬪卻一直抓著他堅挺的肉棒不放手,時而還聳動一下,她深怕這是一場夢,
等夢醒來之後,肉棒就會消失,那她的幸福也會跟著消失,日子就重新回到以前
那樣枯燥乏味。她從未像現在那樣崇拜男根,那是生命之根,希望之根,她願意
向著這男根頂禮膜拜,然後貪婪地占有。

  林季本想去舔她的蜜穴,嘗嘗那甘露的味道,可她一直不放手,自己也沒法
移動身子,只得將她的雙腿往兩邊扒開,笑道:「你若是不放手,那就自己放進
去。」

  麗嬪這才回過神來,她發覺自己已經兩腿大張,蜜穴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男人
的目光下,這姿勢真是太過淫蕩,心中羞意發作,偏過頭去不理會。林季笑了笑,
將她的手從肉棒移開,然後直著腰用肉棒在她已經泛濫成災的蜜穴上敲打了幾下,
擊打的蜜穴如花綻開,如花收攏,那龜頭正好也撞在了勃起的肉芽上,那肉芽似
乎被觸怒了,更加堅挺了起來,林季看著有趣,用龜頭不停地撥弄肉芽,誰知就
這麽個動作,讓麗嬪感到如遭電擊,渾身上下都變的極其敏感,忍不住下體一熱,
噴出一小股水出來。林季看的有趣,又甩動大龜頭打了一下,那水兒果然又噴了
一下,打濕了被褥。

  林季越發得了趣味,他從未知道女人還能如此噴水,於是不停地敲打,時快
時急,時重時輕,打的啪啪響,麗嬪抖出的水也時多時少,時快時慢,然而隨著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麗嬪已經噴不出水來,只是扭動的身軀嘶啞道:「不好了,
要尿了。」林季道:「你盡管尿,都尿給我吧。」麗嬪渾身發紅,芳汗淋漓,哼
哼唧唧地叫了一會,突然雙眼翻白,大張著檀口,面容扭曲地尖叫了一聲,那叫
聲似乎包含滿腔的委屈和痛苦,緊接著雪腹一陣收縮,蜜穴激射出清亮的液體,
又多又激烈,直接打在林季的小腹,林季用手沾了一點,在鼻間吻了一下,熱熱
的沒有任何騷味,不像是尿。還未等那透明液體全部排出,林季忽然將龜頭向下,
分開兩片肉唇,擠開層層嫩肉,一下插了進去,只覺里面濕熱難當,緊密異常,
層層嫩肉迎了過來,既像是歡迎,又像是在排斥。絞殺的龜頭有些微痛,果然久
曠之身很是不一般。

  麗嬪臉上滲出汗水,下體傳來撕裂般疼痛,這是很久沒有行房的後果,但她
強行忍了下來,不願意委屈了林季。她的兩只手胡亂在空中抓著,像是落水之人
要抓住救命稻草,最終一無所獲,最後只得死命抓住褥子,咬著嘴唇,眼睛里滿
是淚水。

  林季停了一下,細心品味這蜜穴的滋味,他本來是籍籍無名的小民,可現在
卻肏到了皇帝的女人,不但得到了她的身體,而且還得到了她的真心。這是真正
的貴婦,那份征服感讓他幸福到極點,只覺先前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一切都是
值得的。

  為了獲得更多的快感,他開始抽插起來,動作看起來緩慢,卻飽含一往無前
的氣勢,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是力圖更深,更用力,他要占有蜜穴里的每一寸
嫩肉,碰觸每一塊淫肌,龜頭像是勇猛無前的大塊頭,一路攻城拔地,溝冠則如
同一把刷子,來回刮蹭遇到的所有肉粒。

  容納小指都有些乏力的蜜穴此時卻被巨大的肉棒撐開,蜜穴周圍的大片肉都
被撐開來,露出原本的粉紅樣子,連肉芽兒也跟著變胖了不少,紅嫩的肉穴在密
集的抽插下翻進翻出,帶出許多淫水來。

  麗嬪只覺下體塞入了一根燒紅的火棍子,燙的她心慌意亂,心亂如麻,每一
次的插入都是那麽的飽脹,所有癢處都被那龜頭刮蹭了過去,每一次抽出都是那
麽的不舍,忍不住拼命夾著雙腿留住。這是活生生的肉棒,比冷冰冰的春如意強
到不知那里去。

  當林季的肉棒插入時,她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上天終於給她一個健全的
男人在身邊,可以發泄很久以來無處發泄的欲火。難過的是堂堂皇帝妃子,如今
卻被一個假太監要了身子,原本屬於高貴皇帝的蜜穴,此時卻被一個下賤的奴才
所占有,不免自傷自嘆。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皇帝那虛弱的背影漸漸消
失,取而代之的是林季那沾滿汗水的堅硬臉龐。其實這不過是個普通臉龐,談不
上特別帥,然而她卻越看越覺的俊雅,越看越覺得心動,尤其那根插入身體的肉
棒,堅硬而火熱,激烈而狂暴,一次次的撞擊,就像巨錘落在她心間,關閉了許
久的情感閥門,終於在這連續的撞擊下轟然大開,眼淚再次溢出,隨之蜜穴里的
淫水也再次射出,如同一條細線撞擊在龜頭的馬眼上。林季受這沖擊,再也忍不
住精關,摟著麗嬪大叫一聲,馬眼怒張,卵蛋收縮,積蓄了很久的精液像炮彈一
般發射出去,兩個人同時叫了一聲,緊緊摟在一起抽搐著,盡情向對方釋放出炙
熱的情感。

  皇城的中極殿。曹漁正在偏殿的值班房忙著查看文書,官員們要見皇帝都必
須由他經手安排日程,他必須時時刻刻記住皇帝的喜好,那些人能見那些人不能
見,那些人又該拖個幾天才見,這些都得妥善安排,稍有差池,兩頭都容易得罪,
另外還有皇帝的出遊、宴席、行程等大事都得由他統籌,相當於秘書長之類的職
務,每日都是忙的腳不沾地。然而這些日常事務只要熟悉了經手也很容易。

  唯一讓他發愁的還是內帑已經不足,每年開春後資金就開始緊缺,今年尤其
嚴重,西北戰事有愈演愈烈之勢,皇帝的內帑要拿出很多來獎賞有功將士和官員,
春節期間又因為大宴群臣,開銷節節攀升,待到元宵節過後,驚蟄一開,已是入
不敷出。

  他最怕的情況是內帑不足後被逼向戶部國庫借銀子,這樣皇帝就會被言官們
嚴厲指責甚至當面批評,在朝政上陷入被動局面,這大大不利於皇家威信。皇帝
一發怒,很可能就會拿他當替罪羊砍腦袋,那是得不償失。然而巧婦難為無米之
炊,他發現再怎麽節約節省,資金卻越來越少。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禦前會議通過
加征關稅,增加內帑的收入,可這項提議已經在禦前會議擱置了兩年多,至今也
沒討論出個結果來。那幫大臣總以為皇帝的收入已經很多,加征關稅就是亂加派,
與民爭利。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際,忽然有個小宦進來道:「曹總管,幸園的林季遞上拜
帖。說有要事求見。」曹漁接過拜帖放在一邊,疑惑道:「他能有什麽要事?難
道幸園那邊出了什麽事?」


                                【未完待續】
2020-1-7 21: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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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7) 作者: 文學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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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文學流氓
2020-2-12發表於SIS001


                第七章

  「不行,絕對不行,你瘋了嗎?居然能相出這個餿主意,你就不怕皇後知道
了剝了你的皮?」值事房里,曹漁對林季惡狠狠地道。他萬萬沒想到林季居然膽
大包天,提出讓幸園繞過內務府去外面自行采辦,這不是明目張膽的走私夾帶嗎?

  林季連忙道:「曹總管息怒,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嗎?王乘風一直拖著幸
園的錢糧不發,連水車也是七日才到,我吃點苦頭也無所謂,可常貴人是病人,
哪能經得起這般折騰,前日我看她越發憔悴了,萬一出了人命,皇上責問下來,
你我都擔當不起。」曹漁驚疑道:「常貴人一向多病,咱家是知道的,怎麽現在
她已經變的如此嚴重了,你有沒有請太醫去看過?」林季道:「怎麽沒看?可那
有什麽用?她吃的那些藥都是殘次品,一點作用也不起,本來就氣血虧損,需要
好好保養,可幸園如今連葷菜都吃不到了,倉庫里只剩一些積年陳米,養病之人
如何熬的住?」曹漁暗自腹誹道:「這皇後也太惡毒了些,連個病人都不放過。」
於是起身嘆道:「你回去吧,讓咱家好好想想。念你初來咋到,不知宮中規矩,
那些瘋言瘋語咱家就當沒聽見,以後可不許胡說。」

  林季連忙磕頭道:「謝過曹總管,屬下還有一事要說。」曹漁看了看林季道:
「你小子既然說服不了咱家,是不是也想去說服皇上?勸你別做夢了,這皇城的
規矩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那是能說改就改?哪怕是一件小事,也會牽扯出一大
批人,要不然還輪的到你來說三道四?你還是好好當你的差才是正經,別一天到
晚想東想西,咱家每天忙的腳不沾地,那有那麽多精力替你說話,還不趕緊離了
這里?」

  林季連忙道:「那是,曹總管日理萬機,屬下哪敢多叨擾?」說畢從懷里拿
出一方舊帕子道:「這東西煩請曹總管交給貴妃娘娘。」曹漁拿著帕子掂量了一
下,只覺沈甸甸里面似乎還包了別的東西,也沒打開來看,只是道:「這是誰的
東西?」林季道:「是慧妃娘娘吩咐屬下辦的,屬下也不知是何意思。」曹漁盯
著他道:「真的不知?好端端的慧妃怎麽想起來送這玩意?這帕子還是舊的,看
著也不像是送禮」林季大義凜然道:「曹總管若是不信,屬下願意發毒誓。」曹
漁搖手道:「行了行了,諒你也不敢在咱家跟前耍花招,去吧,幸園那邊你得用
點心,錢糧咱家會盡量爭取,有什麽事多動腦袋想想,別熱血上頭就不管不顧。」
林季畢恭畢敬地答應著,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曹漁這才拿出帕子來,只見里面包了五張面額二十兩的銀票。他
一點也不意外,將銀票挪到一邊,拿著舊帕子反反複複在燈下看了一看,只覺這
帕子繡工也是一般,花兒也是常用的荷花之類,並無任何新巧奇異之處。正看著,
忽然外面有人道:「王公公來了。」

  曹漁連忙收起帕子和銀票,迎了出去。只見王乘風生的方面大耳,笑起來臉
上疊起層層橫肉,脖子粗短的幾乎快看不見,身子圓滾滾地像一團球,挪動幾步
似乎都要喘氣。有時候還要小宦扶著他走路。

  兩人見面寒暄了一番,分賓主坐下,王乘風先是與他說了些日常瑣事,最後
才故作無意的樣子問道:「方才我看見幸園的林季來了你這里,難道有什麽事跟
你說?」曹漁心里冷哼了一聲,尋思道:他倒來的巧,只怕宮中許多人已經被他
收買,充當耳目。

  面上卻笑嘻嘻地道:「最近幸園錢糧不足,他是來給我訴苦來了。」王乘風
心中不悅,關於幸園錢糧之事林季已經找他要過幾回,都被他以『宮中所耗甚大,
娘娘提倡節約』為由給拖住了。沒想到他居然又來找曹漁。王乘風道:「非是咱
家不給,你是知道的,皇上的內帑已經捉襟見底,咱們要是再不幫忙省著一點,
以後的日子可不好熬。幸園本就是幽禁之所,自然比不得尋常宮室,不從他們頭
上開刀,難道還要從別的地方開刀不成?如今皇後娘娘體恤萬民,帶頭免了半年
的俸銀,吃穿用度也跟著減半,上上下下莫不敬服。」曹漁笑道:「王總管說的
極對,皇後娘娘自然是聖人一般的存在,幸園那邊的人怎能與之相比,方才咱家
已經訓斥過林季一頓,他也知道錯了,承諾不會舊事重提。」王乘風笑道:「既
然如此,那咱家就放心了,咱家還有事要做,就此告辭。如今諸事繁雜,你也要
多保重身子才是。」

  曹漁謝過,一直送他出了門才回來,關上門後,他的臉色卻一下變的陰冷起
來。他先前也曾在內務府管著差事,知道其中油水很足,可無論下面的再怎麽撈,
也還有底線。至少要保證各宮的主子的基本吃穿,可現在倒好,內務府的開支一
年比一年多,皇城中的主子奴才卻一日比一日難過。在林季之前,還有好幾個妃
嬪也來向他討過錢糧。他只能找借口拖延打發。

  他已經收到許多風聲,只要與皇後沾親帶故的都已經發了大財,李家人不但
在各地身居要職,當鋪、米面店也開到了全國,在鳳城更是搶占了近百萬畝良田。
連內務府的人也個個像王乘風那樣,胖的像頭豬,在京城修的宅院富麗堂皇,隨
便拉一個出來都是富可敵國。

  曹漁其實每年也能從內務府分得一些不小的紅利,不過他離皇帝太近,差事
辦砸了首當其沖遭殃,皇帝又是個懼內之人,就算是事發之後他也不敢把皇後怎
麽樣,卻會拿別人當替罪羊。上一任的吳逢春就是這樣被砍了腦袋。況且曹漁也
不是一點責任也沒有,當初他也是收了皇後的不少好處,這才推薦王乘風當的內
務府總管。不過皇後和王乘風這樣肆無忌憚地撈銀子,簡直就是把他這個太監頭
子架在火上烤。

  他越想越氣惱,將林季遞給他的舊帕子掏出來反複看了看,心中其實已經明
白林季的用意,冷冷地道:「你們做的實在太過了,就別怪咱翻臉不認人。」於
是拉了拉桌旁的搖鈴,他的一個心腹小宦連忙進來道:「師父什麽事?」曹漁將
那帕子遞給他道:「把這東西遞給嚴貴妃。務必要親自交到她手中,不可假手別
人,更不可將這消息泄漏出去,務必做的機密。」那小宦答應一聲,很快就離開
了。

  就在此時,天邊一道雷突然炸響,曹漁走到窗邊往外觀望,原本悶熱的空氣
此時突然刮起陣陣涼風來,天邊浩浩蕩蕩的烏雲很快就卷了過來,大有山雨欲來
之勢。「這天可變的真快!」曹漁望著遠處嘆息道。

  林季眼見天色不對,加快腳步往回趕,路過浣衣局的時候,正看見那些宮女
尖叫著搶收曬在院子里的被褥衣服,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宮女因為走的匆忙,還
摔倒在地上,揉著腳大哭起來。一個掌事女官正拿著鞭子喝罵道:「哭什麽哭,
快給我起來去收衣服。」他一時善心大發,走過去扶起那小宮女道:「好孩子別
哭,不過是打雷而已。」那掌事女官見他穿著暗紋蟒袍,也不敢怠慢,於是道:
「這位公公,這孩子狡猾的很,說是怕打雷,其實想偷懶。」林季連忙擺手道:
「她腳都腫了,怎麽可能是裝的?你讓她回去歇著,我來幫你們收衣服。」那女
官惡狠狠地對那小宮女道:「我現在沒空理你。」說畢沖到一邊收起衣服來,林
季則抱著女孩回到廊檐下,然後也跟著眾人開始搶收衣服。夏天的雨說來就來,
那衣服剛收到一半,瓢潑大雨就沒頭沒腦砸了下來,大家發了慌,手上動作飛快,
總算趕在徹底淋濕前搶收了所有衣服。

  一切忙完後,那些宮女都在屋檐下看著瓢潑大雨,互相擦拭水漬,整理頭發,
享受夏日難得清涼時刻。然而林季卻傻了眼,這浣衣局都是年輕宮女,而且有很
多姿色十分出眾,在淋過雨之後,本來就薄的衣衫現在幾乎變的透明,有的甚至
能直接看見嫣紅的奶頭。也難怪這些宮女會失於防範,畢竟整日相處都是女子,
就算有太監過來,也從不把他們當成男人看。

  林季大飽眼福,目光不停在那些宮女身上遊離,有宮女也笑嘻嘻地對他指指
點點,好像在品評什麽。林季只覺進入女兒國之中,正看得入神,有人卻拉了拉
他的衣襟,回頭一看,原來是方才那倒地的小女孩,只見她仰著頭對林季道:
「這位大哥哥,多謝你方才救了靈兒。要不掌事的又該打罵靈兒了。」她聲音稚
嫩,眼神清澈,眼角還殘留著一些淚水,讓人一看就生出憐愛之心。

  林季彎下腰看著小女孩道:「這麽小就進宮當差,也是難為你了。你的名字
叫琳兒?」小女孩點頭道:「是的,我從小就怕打雷,剛才就是一道驚雷炸起,
把我魂都嚇沒了,所以才會摔倒。」林季連忙撈起她的裙子,看了看腳腕,伸出
手摸了一下道:「怎麽樣,還疼不疼,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膏藥來。」琳兒笑道:
「不礙事的,剛才是有點痛,現在已經不痛了。」

  林季還要再說,忽然一人沖過來,從一側重重推了他一下,他一下被推到在
地,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見一個女子指著他怒道:「死太監,你對咱們琳兒
動手動腳的做什麽?」

  琳兒連忙攔住那女子道:「姐姐你誤會了,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這位哥哥
看我可憐,所以才過來幫我。」那女子冷哼道:「都跟你說了,要你離這些死太
監遠一點,你怎麽就是不聽姐姐的話?」林季莫名其妙被呵斥一頓,心里惱火,
掙紮著爬了起來,但見那宮女柳眉上挑,滿臉傲氣,頭發臉上都是水,衣襟也呈
半透明狀態,長腿半露,乳頭微凸,臉上雖然正氣凜然,身子卻是魅惑之極,那
怒容不但沒有威懾力,反倒像是要勾人魂魄似的。林季吞了口唾沫,喃喃道:
「姑娘實在是誤會了,我不過幫忙而已,怎麽惹到你了?」那宮女將琳兒拉倒身
後,呸了一口道:「你這樣的變態我見的太多,還不快滾!離我們琳兒遠一點。」
然而林季根本沒聽見她說什麽,一雙賊眼死死盯著她胸前的兩個凸點,連呼吸都
急促起來。

  那宮女低頭看了看,這才意識到不對,羞的臉頰緋紅,大怒道:「你還說你
不是變態?!」粉拳忽地一聲打了過來。林季嚇得趕忙轉身就跑了,盡管外頭還
下著瓢潑大雨。誰知一出了浣衣局,正好碰到祝大春撐著一把傘過來,腋箭也還
夾著一把傘,那祝大春見了他連忙抱怨道:「你跑那兒去了,我方才到中極殿也
沒看見你的人。」林季道:「剛才在浣衣局躲雨。」祝大春把油傘遞給他道:
「難怪找不到人,余姑娘很擔心你,她是待罪宮人,不能出幸園,所以叫我送傘
過來。麗嬪娘娘也在屋里等了你好久,她煲的蔬菜湯真是香。我聞到都留口水,
你身上都濕透了,趕緊回去喝一點去寒氣。」林季心中一陣感動,在這世界混了
這麽久,也終於有人開始掛念他。

  一想到麗嬪,他渾身火熱,那晚的激情依舊歷歷在目,兩個人抵死糾纏,一
口氣連做了三次,筋疲力盡才雙雙躺下。林季長嘆了一口氣,麗嬪見他眉間依舊
還有愁色,不禁問道:「什麽事不開心?」林季道:「我們現在倒是舒服了,可
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麗嬪笑道:「只要有你在,粗茶淡飯都是美味佳肴,
皇後雖然扣了咱們的錢糧,但是不至於要餓死我們,她只想讓我們活的不安生罷
了。」林季道:「那可不行,我既然做了幸園的當家人,怎麽忍心讓你們挨餓受
凍,受人排擠?咱們不說一定要過的如何奢華,起碼要做到吃穿不愁。」麗嬪撫
摸著他的胸膛道:「只要你在我身邊,無所謂啦,我什麽苦都能吃。」

  林季抱著她親了一口道:「我知道。就是這幸園不止咱們兩個人,還有慧妃、
莊嬪、常貴人,剛來的時候她們三個都給了我好多銀子,有的連貼身首飾都獻了
出來,我總不能收了錢不辦事吧。」

  麗嬪笑道:「那倒也是,咱們女人在這深宮里攢點家當是不容易,既然你這
麽說,我倒有個辦法可以試試。」林季大感興趣,坐起來道:「什麽辦法?說來
聽聽!」麗嬪道:「那不行,除非你再給奴家一次。」林季無奈道:「你那里都
腫了,就不怕痛?」麗嬪用手摸了一下蜜穴,果然疼的哎呀一聲叫,又伸手掐了
一下林季的胸膛道:「都怪你,好大的力氣,我那兒只怕已經被你肏壞了,那可
怎麽辦?」林季笑道:「無妨,不過一點紅腫,過幾天就好了,唯一擔心的就是
你走路不方便,萬一被人瞧出端倪來,那可不太好。」麗嬪紅著臉道:「那也好
辦,我裝著摔了一跤,他們估計也沒話說。」

  林季道:「可別真摔,意思一下就行了。」麗嬪笑道:「這麽關心我?真的
假的?」林季摟著她一陣亂摸,道:「你猜呢?」兩個人裹在一起調笑了一回,
麗嬪才喘息道:「說正經的,咱們如今的出路只有皇上,他雖然懼怕皇後,但畢
竟是天子,往往簡單一句話就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皇後也不敢在公開場合頂撞,
可有了你以後,我是不想再跟他有什麽交集,寧可在這幸園里終老。不過慧妃卻
日日都盼著出去,她曾經花了大量銀子打賞上任的幸園管事,要他偷偷給皇帝傳
遞消息,只盼著皇帝能想起她來,你知道就算皇後一力打壓,宮中佳麗還是不少
的,一個妃子要是長期讓皇帝想不起來,那她就永遠沒出去的希望。可那太監怕
得罪皇後,收了銀子卻不做事,氣的慧妃生了一場病。後來就再也不待見太監,
你要是能讓慧妃跟皇帝取的聯系,依她的精明,很快就能被免罪,她一得寵,只
需在皇上面前提一下幸園的難處,咱們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

  林季笑道:「這個主意極好,只是慧妃很難再相信我們這些太監,要說服她
只怕還有點困難。」

  麗嬪眨眨眼睛道:「這你不用擔心,不是還有我嗎?我和她雖然不算關系特
別親密,倒也還能說上幾句話,只要她想離開這里,就沒有別的辦法可想。」林
季一想也對,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不過他為了低調一些,當晚還是回房自己睡,
並沒有留宿在麗嬪的房間。

  第二天慧妃果然被麗嬪說動了心思。還透露出她跟嚴貴妃的是表姐妹關系,
如今嚴貴妃與皇後成了死敵,也可以借她的手打壓皇後。林季怕引起皇後猜忌,
不敢直接跟嚴貴妃取得聯系,於是借曹漁的手給嚴貴妃傳遞消息,那副舊帕子是
慧妃隨身舊物,也是取得溝通的憑證。

  林季心里不停盤算著,他一方面想要幸園的日子好過起來,一方面也要升官
發財,單單投靠曹漁是不行的,這老家夥是不會輕易讓人在皇帝面前有表現機會
的,所以他還得另尋靠山,想來想去還是只有抱住受寵妃嬪的大腿,這樣就有機
會在皇帝面前露臉。如今皇後是指望不上了,她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投靠的人,就
算被招納了也不會受到重用。那慧妃和嚴貴妃就是最佳的選擇,這兩個人目前都
被皇後打壓的夠嗆,若能助她們一舉擊敗皇後,那他將來在後宮中的權勢無可限
量。只因這假太監的身份讓他每日都擔驚受怕,如果擁有了足夠的權勢,別人想
要殺他也得掂量一下。大雨依舊下的猛烈,林季老遠就看到在門口等候他的麗嬪
和余菲,仿佛若妻子等待晚歸的丈夫,他的臉上露出笑容,連忙迎了上去。

  為了襯托皇權的威嚴,皇城中的殿宇多半修的軒轅壯麗,使人一見便生出渺
小之感,唯有西邊的麗景園與別處不同,只因此處是先帝遺孀的養老地,房間多
以幽靜樸素主要風格,整個麗景園看起來更像是個花草繁盛的大花園,精舍和禪
房則點綴其中,佛塔、神廟隨處可見。

  在孝賢太後死後,麗景園如今位分最高的就屬熙太妃。

  今日恰逢一位太貴人的壽辰,熙太妃特意請了梨園戲班在麗景園的萬壽湖搭
建了一個戲臺,下邊團團坐著各房的太妃、太嬪、太貴人,這些人最年輕的有三
十多歲,最老的已有七十多,林季要是看到,就會感嘆這整個一廣場舞的班子。
臺上則是鑼鼓齊鳴,戲子們的各種唱腔特別能放飛自我,有的是破鑼嗓子震天響,
有的是婉轉高亢拔天高,遠在中極殿的皇帝都能聽見動靜。但這些老太太就愛這
熱鬧氛圍,一個個看的十分專註。

  在這群老太太之中,一個年輕妃子則顯得與眾不同,她穿金戴銀,艷光四射,
帶著宮人們在席間忙來忙去,指揮眾人端茶倒水,陳設果品,服侍的十分殷勤。
熙太妃坐在首席,沖她招手笑道:「錦兒你也累了,過來在我這邊坐著,讓下人
去忙吧。」那妃子不是別人,正是皇帝現在最寵愛的嚴貴妃。只見她掏出方巾擦
了擦汗水道:「我不累,能服侍老太妃我很高興。」

  熙太妃笑道:「過來坐下,陪老身說說話。我有話要問你。」

  嚴貴妃一邊笑道:「老太妃有什麽話要吩咐?」一邊款款落座。熙太妃看著
她的肚子道:「算來你進宮已有兩年,怎麽肚子還沒動靜?」嚴貴妃臉色微紅,
笑道:「這事我怎麽著急也沒用,只能看天意。」熙太妃不滿道:「這話說的,
皇帝那麽寵你,按理說不應該啊,我給你的藥你有沒有按時服用?」嚴貴妃道:
「老太妃吩咐,媳婦怎敢不遵從,每隔三日都服用過,可是天意如此,非人力所
不能及。」

  熙太妃嘆道:「你呀,就是一點也不著急,你看看皇後,生了一個又一個,
在後宮中的地位穩如泰山,你再不加把勁,以後可怎麽過?成日混在我們這些老
太太的隊伍里算個什麽事?我知道你孝敬我們,不像皇後那樣只是偶爾來做個樣
子,可你自己的事也得加把勁啊,趁著皇帝這幾年青春鼎盛,給咱生個大胖皇孫,
那就是盡孝道了。」嚴貴妃低頭道:「老太妃說的是,媳婦盡力就是。」熙太妃
嘆道:「你不要敷衍我,最近你是不是跟皇帝鬧別扭了,都不見他到你宮里來。」
嚴貴妃連忙道:「沒有的事,老太妃多慮了,最近西北的軍情緊急,皇上抽不出
空來,咱們做妃子的也不能整日纏著他,耽誤了國家大事可不行。」

  熙太妃連忙道:「那就好,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們這里有人服侍呢,用不
著你來操心,既然皇帝政務繁忙,你也得多勸勸他保重龍體,把心思都花在他身
上才是正經。」嚴貴妃只得起身拜謝道:「那媳婦就退下了。」熙太妃道:「趕
緊去吧,記得給皇帝燉點好吃的補補身子。」

  嚴貴妃答應著,帶著幾個宮人去了。這里眾婆子便道:「錦兒倒是個好孩子,
可惜身子弱,生孩子只怕對她來說是個苦差事。」熙太妃嘆息道:「這孩子也是
苦命,遇到這麽個跋扈的皇後,成日家正事不做,專門與她作對,恨不得把她也
貶到幸園去,她生不出孩子來,還不是皇後作的妖,她剛進宮的時候,只因說錯
了一句話,就被罰著在雨里跪了一下午,要不是我路過正好瞧見,還不知要跪到
什麽時候,從此就落下了病根兒,太醫說她本就體弱,孕宮又受了濕寒之氣,導
致孕氣不足,難以成胎,我這幾年來到處給她找方子,吃的益母、紅花只怕有幾
十斤,只是不見好,一會兒回去了,我還得去菩薩那里給她念點送子經,說不定
就靈驗了,你們也跟著幫幫忙,她要是將來坐穩了後宮,我們這些老骨頭也跟著
享福。」眾人一片聲答應著。眾人心知這熙太妃素來與皇後不睦,只因這皇後是
當年的孝賢太後一手栽培出來的,而熙太妃與孝賢太後那是死對頭,連帶著看皇
後也是很不順眼。

  且說嚴貴妃出了麗景園,坐上八擡轎輦一路回了靖康宮,更衣卸妝的時候,
貼身宮女昭蘭過來道:「今兒上午,曹公公遣人送來一樣東西,神神秘秘的把奴
婢給弄糊塗了。」嚴貴妃一邊看著鏡子描眉一邊道:「無緣無故送什麽東西?」
昭蘭道:「奴婢愚鈍,實在猜不到,還請主子過目。」說畢將手中一方舊帕子遞
了過來道:「吶,就是這玩意,禮物不像禮物,也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麽藥。」
嚴貴妃也是楞了一下,方才啞然失笑道:「原來如此,本宮明白了。」

  昭蘭連忙道:「到底什麽意思?主子快告訴奴婢。」嚴貴妃笑道:「當年皇
上帶著慧妃去三河狩獵,在馬上不幸被樹上掉下來的毒蛇咬了一口,慧妃為了給
皇上解毒,不顧一切用嘴吸出體內毒血,後來皇上好了,她自己反而中了蛇毒,
皇上十分感動,就拿這張帕子替她拭汗,你自己想一想,咱們皇上是念舊之人,
若是忽然見到這方帕子,必定回憶起當年舊事,說不準心一軟就會赦了她的罪。」
昭蘭道:「那倒不一定,彼時皇上或許想赦免的她的罪,可他耳根子軟,皇後三
言兩語又會讓他取消念頭。」嚴貴妃笑道:「所以啊,這件事咱們一定要瞞著皇
後,拖得越久越好,等皇上寫完聖旨,那就木已成舟,皇後再怎麽厲害,也不能
擅自更改聖旨吧。」

  昭蘭不解道:「慧妃跟咱們關系一般,咱們為何要幫著她?到時候得罪了皇
後,咱們又該倒黴。」嚴貴妃點了她的額頭道:「你傻啊,她只要能出來,本宮
身上的壓力至少會減少一半,皇後從此也就多了個對手,對咱們可是大大有利。」
說畢又拿著帕子道:「這個舊帕子還是太過顯露痕跡,只怕皇上會起疑,你們幾
個閑著無事,照著花樣給本宮做一塊新的,不在乎好不好看,只要做的一模一樣
就行了。」眾人連忙答應著。

  長春宮的一間密室,傳來陣陣呻吟之聲。王乘風站在床前拿著賬冊念道:
「以上就是今年上半年內務府的收入,共計六十萬兩白銀,請皇後娘娘過目。」
皇後此時赤裸著全身坐在床沿,兩個長的清俊的太監正匍匐在她身邊,一個給她
舔奶子,一個給她舔蜜穴,她表情陶醉,滿臉紅暈,悶哼一聲道:「怎麽今年的
收入比去年少了許多?」王乘風皺眉道:「這幾年太監不好招,敬事房迫不得已
把月俸翻倍,就這樣還是招不到人,這還是小頭,另一個大頭是要預備太子和幾
位公主的婚事,奴才想著再怎麽困難,總不能委屈了皇子皇孫,公中出不了多少,
都是咱們私下補貼,奴才和內務府也是拼湊了一些零碎銀子,萬望娘娘不要嫌棄。」

  此時皇後正用手死命按住那小太監的臉,逼的他不得不更加用力地舔舐著,
很快整張臉都沾滿了淫水,另一個小太監知道皇後已經性起,用牙輕咬奶頭,品
咂的滋滋有聲。皇後喘息道:「你辦事本宮一向放心,對了,最近嚴妃那邊有動
靜沒有?」王乘風道:「她還是老樣子,除了侍奉皇上外,就喜歡往麗景園跑,
那些太妃都很賣她的帳,說了很多對您不尊敬的話。」

  皇後悶聲道:「那群老家夥總是活得不耐煩了,好好養老不行嗎?都一把年
紀了還想來跟本宮鬥。」王乘風道:「別的倒也罷了,就是那個熙太妃仗著資歷
老,總在關鍵時刻護著那姓嚴的,咱們皇上又是以孝治天下,她就倚老賣老,總
覺得咱們不敢拿她怎麽樣。」

  皇後道:「資歷老又如何?本宮的哥哥是護國公,手握兩個鎮十萬兵馬,只
要本宮一聲令下,這天下誰是皇帝還未定呢,她憑什麽跟本宮爭這些?」王乘風
道:「誰說不是呢?只是萬不得以,咱們還是不能祭出這最後一張牌,畢竟您可
是皇後。」

  皇後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哥哥李昭元其實也不是放心,只怕到時候大軍入城
後他不會擁立自己的兒子,而是野心膨脹自立為帝,各地王侯必然不服,那就天
下大亂,對她來說得不嘗失。

  皇後又道:「既然明著不行,咱們來暗的,那熙太妃不是喜歡喝茶嗎,你看
看能不能在茶葉里做點手腳?」王乘風皺眉道:「這有點難辦,她就怕你下暗手,
平時飲食都很慎重,不是親信之人遞過來的東西,絕不亂吃。」

  皇後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拍了怕一個小太監的背,那小太監會意,從桌子上
取來一個木刻假陽具,含在口里預熱了一會兒,這才緩緩插入皇後的蜜穴,小心
翼翼開始抽動起來。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對王乘風道:「狗才!本宮不管你想什麽辦法,總之要
弄死這個老巫婆,她始終是個禍害,手腳一定要做的幹凈,最好能栽贓給別人。」
王乘風連忙跪下道道:「是,奴才遵旨。」皇後滿意地往後仰著身子,讓那假陽
具插的更加深入。那小太監見她胸口發紅,知道該是用力的時候,於是加快抽插,
插的噗嗤噗嗤作響,淫水順著那假陽具滴落,一粒一粒的在燭光下閃閃發亮。不
一會地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王乘風看的連吞口水,跪在地上試探著道:「讓老奴也來伺候娘娘。」皇後
罵道:「不行,你這個老肥豬本宮看著就惡心。沒的敗壞了本宮的興致。」王乘
風只得嘆口氣,他以前不胖的時候面容姣好,也曾這樣伺候過皇後,可如今一過
了三十歲,那身材就像充了氣一樣,很快就膨脹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十分肥蠢,
也難怪皇後再不讓他伺候。不過他卻對皇後的玉體還是念念不忘,太監雖然不算
完整的男人,可是照舊對女人還是很強的占有欲望,只是力不從心罷了。

  皇後雖生養了許多孩子,今年已是三十六歲,但她保養的極好,看著不過二
十歲左右,肌膚依舊青春有活力,身材勻稱,不胖不瘦,奶子卻很是碩大,尋常
人一只手根本抓不住。

  上面的小太監不停地吸允她的奶頭,直到發亮發紫才離開來,接著又一口含
住她的香唇,吸允她的香津,兩只手仍舊不停地揉搓著碩大的奶頭。

  下面的太監則是變著花樣兒抽插假陽具,一會兒繞著圈兒攪動,一會兒只用
龍頭極速抖動,這上上下下的一夾攻,爽的皇後不停扭動著,呻吟著。正在激烈
之中,忽然皇後推開上身的那個小太監,又一腳將那小太監踢開,伸手拔出插在
體內的假陽具,濕淋淋的隨手扔在地上,然後用兩根手指快速地在蜜穴里進進出
出,來回抽插的動作之快,只能看到殘影,三個人看著她就這樣瘋狂地手淫著,
並不敢打攪。

  只見她一只手揉奶子,一只手揉蜜穴,嗓子里不停發出受傷一樣的哀嚎,浪
水一股一股地射,有時候抖到房頂上,有時候又甩到窗欞邊,眾人臉上也都站了
不少,王乘風還刻意張開舌頭,方便自己能吃到更多的淫水。

  皇後的動作越來越激烈,叫聲也越來越嘶啞,渾身汗水淋漓,就像從水里撈
出來一般,額頭上的劉海也粘在皮膚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生孩子。最後她整
個身子突然往上一弓,穴口噴出大股大股淡黃色的尿來,王乘風和兩個小太監等
的就是這一刻,連忙爬過去,大口大口地喝著尿,三個人你爭我搶,擠來擠去,
就如三只嗷嗷待哺的小狗,鼻子上、額頭上、身上都占滿了尿液。王乘風不停地
吞咽著,只怕少喝了一口,他身材肥胖,搶到的尿也最多,其余兩個則搶不過他,
喝快了還嗆到了,咳嗽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皇後氣喘籲籲,半天才道:「好了,替本宮更衣。」王乘風見她意猶未竟,
連忙道:「且慢,奴才還有新的招式,娘娘不知願不願意試試。」皇後奇怪道:
「什麽招式?說來聽聽?」王乘風跪下道:「奴才願用舌頭服侍娘娘旱道。」所
謂旱道就是肛門,皇後臉色一紅,她還從未被人用舌頭這樣伺候,心中不覺有些
好奇,於是道:「好吧,本宮就給你這個機會。」於是她大張著雙腿坐在床沿。
王乘風爬過去道:「為了方便奴才伺候,叩請娘娘趴下。」

  皇後只得翻過身來,高高撅起雪臀,粉嫩的菊花從後面清晰可見。王乘風站
起來,雙手托起雪臀,就像捧著一件無價之寶,然後恭恭敬敬地將臉貼了過去,
聞了聞菊門,只有一股淫水的味道,口中那氣息吹了過去,吹的那嫩菊往里縮了
一下,看起來很是害羞。

  他張嘴伸出舌頭,使勁往里面頂去,那嫩菊卻異常緊密,根本不能輕易插入
舌頭。王乘風略顯失望,果然無論再怎麽洗澡,還是有點淡淡的臭味,好在並不
濃烈,王乘風擡頭道:「請皇後娘娘放松一些,不要緊張。」說畢又用舌頭頂,
這一回終於頂開了菊門,不過那嫩菊還真厲害,一下就夾住了他的舌頭,用了好
大力氣才拔出來。然而皇後從為被人這麽弄過,心中既新奇,身體也敏感異常,
只那麽一下,那淫水就就從蜜穴中噴出來,弄了王乘風滿頭滿臉。


                             【未完待續】
2020-2-12 12: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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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帽武林 之 杏林花開 (08-09) 作者: 文學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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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帽武林之杏林花開】


作者: 文學流氓
2020-4-4發表於S8

                第八章

  林季拿著手里的蝴蝶風箏反複檢查了一下,這風箏的花紋和色彩和七公主原
來做的根本是一模一樣,嘖嘖嘆道:「莊嬪娘娘手藝果然不俗,竟能在七日內繡
好這麼繁複的花樣,在下佩服至極。」他自己對繡花是一竅不通,眼看著與公主
當初的約定快到期了,只能借助別人之手來做,麗嬪便向她推薦了莊嬪,他沒想
到莊嬪這麼文靜的一個人,繡花的手藝卻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當下忍不住
連番誇贊。莊嬪的宮女蘇蘇笑道:「咱們主子的手藝可是皇城一絕,以前連皇上
穿戴的許多織物都是由她親手縫制的,你這個風箏只能說是小菜一碟而已。」林
季連忙陪笑道:「那是,那是,今日讓小的大開眼界,請蘇蘇姑娘回去後,替奴
才向莊嬪娘娘請安。」

  說畢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來遞到蘇蘇手中。蘇蘇卻丟回給他道:「誰稀罕你
那幾兩銀子?我們主子為了繡你這玩意兒,把壓箱底的幾捆彩線都用沒了,你得
給我們多補充一些來。」林季把銀票遞回給她道:「蘇蘇姑娘誤會了,這幾天你
忙前忙後也幫了不少忙,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小意思,至於你們主子的,當然會有
另外的儀程奉送。」蘇蘇笑道:「那還差不多,我們主子只愛黃林的綢布、臨江
的彩線,你可別買錯了。」林季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姑娘相告。」蘇蘇道:
「那我就告辭了,你盡快辦好差事,眼見著天快涼了,主子還想著多做幾件冬裝
給皇上備用。」林季不解道:「此是為何?莊嬪娘娘現在已是待罪之身,怎麼皇
上還會穿她做的東西?」蘇蘇嘆息道:「誰說不是呢?可咱們主子那是忠心耿耿,
自己都顧不過來,卻還是要給皇上做東西,別人勸說無數回,她只說備著以防萬
一,說萬一那天皇上沒穿的了,她才能拿出手來,如今那櫃子里做好的衣服已經
堆成了山,她卻還要繼續堅持。自己卻破破爛爛的沒幾件好衣服,你說有什麼用
呢?」蘇蘇一邊說一邊紅了眼圈。林季打量了一下蘇蘇,她身上的布裙也有不少
補丁,桃色小褂子已經洗的發白,簡直與農家女無異。林季嘆息道:「你們主子
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獲罪罰入幸園呢?」蘇蘇道:「這說起來就是一肚子氣,我
們主子其實一點罪都沒有,可惜家中的大老爺卻犯了事,被禦史參劾放貸、私鑄
錢幣、走私鹽鐵,眼看就要問斬,主子向來孝順,跪在中極殿求了皇上一夜,這
才下了特旨,改判為流刑。皇上為此被那些禦史群起圍攻,說是後宮幹政。咱們
主子為了給皇上解圍,於是自請入幸園,迄今已有三年多,皇上從沒來過幸園,
連派人問過話都沒有,然而主子卻依舊一心一意念著皇上。」

  林季嘆息道:「原來莊嬪娘娘如此癡情,令我十分敬佩,不過我更敬佩蘇蘇
姑娘。」蘇蘇正要落淚,卻被他一句話勾起好奇心,連忙道:「敬佩我?我不過
是一個小丫鬟而已,怎能得你敬佩?」林季笑道:「我敬佩蘇蘇姑娘忠心耿耿,
即便是主子落難,也從未離開半步,別的奴才都是跟著主子享福,你卻要在這幸
園里受苦,卻從未見你抱怨過一句,真是好丫頭。」

  蘇蘇被他誇的怪不好意思的,扭頭道:「怪道她們都說你愛說肉麻話,我今
兒算是見識了,如今你得了菲姐姐的伺候,難道還不知足嗎?」說畢轉身便去了。
林季笑道:「這蘇蘇跟她主子一個性子,是個實誠人。」

  拿著風箏看了看,叫來李然、祝大春、廖文海、袁樹文、盧耀宗五個人商議
道:「如今七公主要的風箏已做好,我打算親自送過去,只是從未去過公主府,
你們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李然道:「直接讓祝大春送過去便可,何必你親自
去,咱們這樣身份的人,只怕連她的面也見不到。」廖文海也道:「李兄說的是,
七公主是皇後的人,她身邊的人也都是皇後的眼線,咱們貿然去招惹,只怕會引
起皇後的註意,不但頭兒不能去,連送風箏的人也不能是咱們幸園的。」林季經
過眾人一提醒,這才醒悟過來,心想自己還是太膨脹了,以他現在的實力妄圖結
交權貴,不但會落人白眼,只怕還會引來一身騷。不過還好,現在慧妃對他是有
所求,那就要借機好好利用一番。

  他便對盧耀宗道:「這宮里就屬你認識的人多,拿二兩銀子去,找人把風箏
送到公主府上,一定要做的機密。」盧耀宗拿著風箏正要走,林季又忽然道:
「且慢,還是我親自送吧,你們出去討要路引只怕會被內侍監的人刁難。」李然
等人連忙道:「這又是何必?只怕七公主早忘了這事,你簡直是白費功夫。」林
季詭秘一笑道:「方才我已經有了好的辦法,你們不用擔心。」

  廖文海又建議用油紙包好風箏,否則走在路上太過招搖。眾人正圍著林季七
嘴八舌地規勸著,余菲抱著曬好的衣服進來道:「你們都擠在這兒幹嘛?有什麼
大事要商量?」李然等人連忙向她問好,通過這幾日相處,李然等人已經拿她當
嫂子看待。余菲點點頭,又沖林季道:「你這大包小包的難道要出去?」林季使
了個眼色,大夥兒便都退了出去,笑道:「也沒什麼,就是要去會會七公主,成
不成功就在今日,祝我好運吧。」余菲聽了反而很是緊張,連忙問道:「會不會
有什麼危險?要有危險咱們就別去了。」林季拍手道:「好妹子,你難道還不相
信大哥的本領?」余菲看著他把一疊手稿放入懷里,於是道:「這一個月來,你
每天寫寫畫畫的,還不讓人看,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就為了拿這些手稿去見公
主?我可告訴你,給公主寫情書可是大罪,抓住要掉頭的。」林季嚇得連忙捂住
她的嘴道:「你可別胡說,誰要給公主寫情書了?我這不過是給家里的信,趁著
今天要出去,一並都發送了,你可別亂想。」

  余菲打開他的手,這才松了口氣道:「那就好,你方才嚇死我了。」林季拍
拍她的頭道:「只管放心,我去去就回。」

  告別眾人,林季出了幸園,一路往內侍監走去,由於公主住在皇城東邊,離
幸園有個五六里的路程,沿路關卡盤查的的厲害,必須拿出路引來應付侍衛,而
且這路引也不好得,要講清楚事由,另外什麼時候去,什麼時候回,都要記錄在
案。一切都弄好了才有資格排著隊領。幸好林季是被曹漁親手提拔,內侍監的人
都認為他是曹漁的心腹,故此從未刁難,也未讓他排隊。不過就算這樣,一月之
中他最多只能討五次路引,超過了就要加幾十倍的買路錢,還容易被人列為重點
盯防對象,所以林季從不敢輕易遠離幸園。

  按本朝風俗,皇子皇孫大多住在岷園,有專人教習和撫養。皇子長到十二歲
以後就要搬出皇城在封地內獨立建府,不許私自回宮。不過公主大多被特赦在皇
城內開府,方便帝後召見。如今五公主和七公主的府邸都在皇城東邊,只等嫁人
後再搬出去。

  一番扯皮之後,拿到路引後已經是下午,林季加快腳步往城東趕去,途中他
好幾次擡頭看了看天,今天陽光燦爛,萬里無雲,沒有汙染的世界果然不錯,那
天色藍的甚至有些發黑,夜里還能看到巨大而燦爛的星河。想來他已經很久沒有
躺在草地上看星河了。

  經過道道關卡盤查之後,林季總算來到公主府,還好上次找他麻煩的那個侍
衛李承義沒有出現,不然只怕又要有一番扯皮。不過到了門前他才忽然想起一件
重要的事,手里的風箏圖樣雖然已經做的很好,然而並沒有試飛過,萬一飛不起
來豈不是又要惹麻煩。想到這里他郁悶地拍了拍腦袋,只好揭開油布,拿出風箏,
接上捆線,拉著胸線仔細調整了一下平衡。

  他小時候用書頁自己做過不少風箏,現在玩起來也算得心應手。公主府的高
墻旁邊正好有一塊空地,他便開始順風放飛,那風箏離手之後一下便竄上了天,
越飛越高,他的興致也越來越高,不時拉著風箏走來走去,似乎兒時的樂趣一下
全都被找了回來,許多回憶一起湧來,一時忘記了置身何處。

  他在這邊放的高興,卻不知驚動了公主府里的人,有侍女叫道:「快看天上,
誰在墻外放風箏?」宮中的生活向來枯燥無聊,一點小動靜就能引起大家的熱情,
不一會兒,許多人已經跑到院子里對著天上指指點點,大家正聊的熱烈,忽然一
人過來道:「都把活兒幹完了嗎?聚在這里幹什麼?」眾人回頭一看是公主的貼
身大宮女曉離,連忙一哄而散。曉離等眾人走開,也用手擋著陽光向天上張望,
只見一個大蝴蝶風箏在半空飄來飄去,款式看起來竟十分眼熟。正看的入神,有
人道:「曉離姑娘,主子在書房叫你呢。」

  曉離這才帶著疑惑往回走,進了書房里,只見七公主正拿著一本書翻看,嘆
氣道:「上次讓你找的《初刻神域誌怪》可有找到?本公主現在沒書看了,無聊
的緊。」曉離道:「原本是找到了,可那老板坐地起價,一本書要五百兩銀子,
咱們那里掏的出這麼多銀子來。」七公主喜道:「找到了就好,既然他肯出高價,
那刻字必定是上好的,插圖也比別的版多。」

  曉離笑道:「何止如此,連紙張都是名貴的蘇紙,翻起來嘩嘩有聲,摸起來
光滑幹凈。」七公主聽的神往,恨不能拿在手里感受一番。連忙從頭上取下一根
釵子道:「把這個拿去當鋪抵押,或許銀子就夠了。」曉離連忙道:「這可不行,
那些當鋪老板都是人精,一看就能猜出是皇家東西,他們不敢收,就算肯收出價
也不會高。況且如果又讓李嬤嬤看到你身上又少了東西,又該鬧的天翻地覆的。」

  七公主皺眉道:「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們問李嬤嬤去要一點?」曉離搖頭
道:「你確定?她從來都是反對你看那些雜書的,要被她知曉了,只怕從前的藏
書都會被搜出來,挨罵不說,那些藏書只怕都會被她給燒掉。」

  七公主別無他想,氣的流淚哽咽道:「誰能想到堂堂一國公主,看本書就這
麼艱難!明日本公主必定回明父皇,攆了這糊塗老貨!」曉離知道她說的氣話,
不過發泄而已,李嬤嬤是皇後親自指派的教引嬤嬤,一向是代表了皇後權威,那
是能輕易說攆就攆的。她連忙岔開話題道:「方才我看見後園墻外有人放風箏,
倒有些像你上月做的蝴蝶風箏,也不知是那位主子有這閑情?」七公主收住淚道:
「姐姐向來不愛放風箏,難不成是別家的親戚?可我也沒聽說有人進宮,出去看
看。」

  七公主不看還好,一看便想起上個月的事情來,於是對那曉離道:「上個月
那小太監弄壞了我的風箏,就跟現在飛在天上的一模一樣,他說好了要重做一個
賠給我,怎麼現在還沒動靜?」

  曉離道:「對,我記起來了是有此事。只是不知那個太監姓名,要不然我肯
定抓他過來給你賠罪。」七公主道:「隱約記得他說自己是幸園的人,姓林,當
時沒怎麼註意,倒也記不大真切。」曉離道:「我出去看看,現在已經過了放風
箏的時節,誰那麼無聊。」七公主道:「反正也無事,我跟你一起去走走。」

  主僕二人便出了大門,一路往林季這邊來。林季只顧著用手將風箏拉來拉去,
嘴里呵呵傻笑著,公主來了他也不知道。曉離對公主道:「哎呀,上個月就是他,
這人怎麼這樣?他一個奴才怎麼敢在皇城里放風箏?膽子也忒大了些。」於是要
走過去提醒林季。公主卻攔住她道:「人家玩的正高興,我們等等再說吧。」曉
離只得嘟著嘴氣鼓鼓地看著。林季這些日子來很少這麼快樂過,他居然破天荒地
哼起歌兒來,唱到:「有人浪跡江湖,有人寒窗苦讀,有人阿諛奉承,有人早已
麻木,有人嫌貧愛富,有人唯利是圖,有人精打細算,有人滿不在乎,他們豎起
了耳朵猜喜怒,咧開了笑臉躲城府,不過想在平凡世界里找寶物,才會哭著笑著
裝糊塗,有人家財萬貫卻還失聲痛哭,有人身無分文卻也活的舒服……」他唱的
正是本來世界趙鈳成名曲《有人》,唱功很是一般,擁有大多業余歌手吐詞不清,
曲調不熟的特點。但也不至於五音不全,勉強夠聽。

  七公主只覺歌詞十分直白,曲調也平直無奇,總得來說顯得太過粗野一些,
然而她一向聽慣了宮廷粉飾太平的霏霏之音,這首《有人》讓她耳目一新,尤其
歌詞內容細嚼起來頗有回味,短短幾段詞卻飽含世間種種,人生百態,既不是無
病呻吟,也不是男歡女愛,不覺已聽得癡了過去。侍女曉離卻分外大怒,走過去
一把拉著林季道:「好你個死太監,唱的什麼亂七八糟,快住嘴!」她忽然這麼
冒出,倒嚇了林季一大跳,半天才回過神來。

  林季一看打扮原來是個宮女,不滿道:「你是誰?我唱歌關你什麼事,不想
聽就走開。」曉離怒極反笑道:「口氣不小,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皇城,
你一個奴才居然敢在皇城放風箏,還敢唱這些亂七八糟的歌,誰給你的膽子?信
不信我告到內侍監,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林季連忙道:「好了,我不唱總行了吧,這風箏也不是我想要放,這是送給
七公主的東西,我試試效果如何。」曉離失望道:「你真不認識我?」林季打量
了一會兒,好像是在那里見過,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只得道:「實在抱歉,在下
真的沒見過姑娘。」曉離道:「一個月前你踩壞了公主的風箏,你仔細想想,還
記得不?」

  林季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來你是曉離姑娘,那太好了,七公主在那里,
我按照約定重新做了一個新風箏,請公主來拿?」一邊說一邊收線。正忙著,一
個宮裝少女走了過來道:「難得你還記得上月的事。本公主倒要看看你的針線活
到底如何!」林季一看是七公主,連忙跪道:「原來公主也在這里,奴才真是好
運氣,你那守門的看著就不好對付,奴才想親自交給你只怕會被百般刁難。」曉
離道:「那是當然,咱們公主身份尊崇,豈能是你這種人想見就能見的?」正說
著,那風箏已經緩緩落下,七公主拿著看了好一會兒,贊道:「沒想到你一個太
監居然有如此好的手藝,真的假的?」林季只得如實相告:「奴才笨手笨腳那會
這些,只能委托莊嬪娘娘縫制一下。」曉離連忙道:「看不出來你很耿直嘛!我
就疑惑你一個太監居然會這些繡工。」林季笑道:「那也是沒辦法,你就是打死
奴才,奴才也不會,這才出此下策,萬望公主恕罪。」七公主笑道:「你居然能
使動一向不茍言笑的莊嬪,說明還算有點本事,本宮也就不再計較,不過你剛才
唱的什麼歌兒,怎麼本公主從來沒聽過?」林季恭敬道:「那不過是奴才無意間
琢磨出來的小調子,請公主萬勿笑話。」七公主奇道:「沒想到你還會編詞作曲,
這曲子就差強人意了一些,不過這歌詞倒有些可以令人咀嚼的地方。」

  正說著,七公主看見林季懷里落了幾張紙出來,密密麻麻似乎寫了許多字,
隨風亂飛。連忙道:「這是什麼東西?」林季連忙從地上拾起來道:「沒什麼,
這是奴才寫給家人的信。」曉離道:「既是書信,且拿來給我看看。」林季笑道:
「姑娘說笑,書信怎好與人亂看?」話音未落,那曉離已欺身過來,奪過一張紙
來。七公主連忙喝止道:「曉離不可無禮!」曉離嘻嘻笑道:「奴婢不信他一個
太監會認的許多字,特地驗證一下。」於是展開來一看,果然那毛筆字歪歪扭扭
的,賣相極為難看,不過勉強能辨認出來。她照例嘲諷了一會兒,便一個字一個
字念叨:「《紅樓夢》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賈雨村風塵懷閨秀——這寫
的什麼玩意兒,看起來不像是家書啊。」七公主連忙拿過來看,那內容不像詩詞
歌賦,倒像是一個人所寫的隨筆散記,不過她越看越有趣,只一會兒便看完了一
篇,又問林季索取第二篇,林季只得遞了過去。七公主正愁沒書看,這《紅樓夢》
所講故事卻委實有趣,先還問林季一張一張地拿,後來不耐煩,一股腦都抱在懷
里,厚厚一大疊也不覺累,看完一篇便讓曉離拿著,越看越高興,只覺詞句平實,
情節入理,不時有許多警句令人回味,竟入了魔障一般,對身外事都不知曉。曉
離喊了幾聲都沒反應。

  曉離便對林季道:「你還哄我說是家書?這上面到底寫了什麼玩意,竟然讓
咱們公主如此著迷?」林季笑道:「我是閑來無事,想起從小聽老人講的許多故
事,有許多都很是不錯,若不用筆墨記下來豈不可惜?不知不覺就寫了這麼多,
等著以後寫完了編訂成冊,老了之後也算有個回憶。」曉離笑道:「我們公主正
愁沒好書看,你這回立功了。」

  其實紅樓夢前八十回合洋洋灑灑有六十萬字,林季那里記得周全?他不過是
把劇情梗概寫了一下,又自作主張加入了一些言情內容,如今只寫到第二十回。
七公主一口氣看完,意猶未竟,拉著林季道:「後面黛玉和寶玉有沒有結婚?」
林季笑道:「這奴才還沒想到,等想到了再說。」七公主道:「一定要他們結婚,
天生一對璧人,我看著就喜歡。」林季嘻嘻笑道:「公主若是喜歡,奴才必定多
寫一點。」七公主道:「那你趕緊的,正看到關鍵,突然就沒了,讓人七上八下
的十分難受。」

  林季笑著答應著,為自己正式收獲了一枚重量級書迷而暗自高興。七公主又
道:「你在那里當差?我立刻去問董漁要人,從此你就跟著本公主,只管好好寫
書,別的事都不要管。」林季遲疑道:「這只怕不妥?奴才還有許多正經事要做。」
曉離道:「你能有什麼正經事,只要你服侍好咱們公主,那就是最正經的事。」
七公主道:「曉離,不得無理。小林子,你把難處跟本公主講講,我雖然是個無
實權的公主,但凡能幫到的一定盡量幫助你。」

  林季笑道:「承蒙公主錯愛,幸園那邊的事奴才實在放不下,不過奴才會定
期寫好余下的章回供公主賞閱。奴才不但能寫《紅樓夢》,還有《水滸傳》等書
都在籌劃中,公主要想看,奴才一並都會送過來。」七公主大喜道:「如此太好,
這樣本公主也不愁無書可看。」曉離笑道:「那公主還看《初刻神域誌怪》嗎?」
七公主嘆息道:「本公主如今讀了《紅樓夢》,別的書都可不看。」林季便道:
「承蒙公主謬贊,奴才想請公主幫個小忙,奴才有些事情要與嚴貴妃商談,還請
公主引見一下。」七公主道:「你要見嚴貴妃?那容易的很,我這就去把她叫過
來。」曉離擡頭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吧。」七公主道:「無
妨,我與嚴貴妃是深交,她不會介意的。」林季沒想到七公主這麼熱情,也勸道:
「實在是太晚,奴才已經耽擱了許多時間,那些侍衛只怕會在路上為難奴才。」

  七公主笑道:「沒想到這麼快天就已經黑了,真是有些可惜,我還想多問你
一些關於紅樓夢的事情呢,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只要我賞你一個東西,從此你在
皇城可以暢通無阻。」說畢從腰間摘下一個玉佩道:「此是本公主的隨身玉佩,
你拿著它,從此沒人敢為難你,就是你們的頭子曹漁見了也要跪下。」曉離臉色
大變,連忙勸道:「公主萬萬不可,這可是跟了你十多年的玉佩,將來是要給駙
馬預備著的,你怎麼能給她,叫李嬤嬤知道了,傳到皇後耳朵里,咱們幾個都是
罪無可恕啊。」說畢跪在地連連磕頭。

  七公主不滿道:「一個玉佩而已,你何必說的如此嚴重?我就說不小心丟了,
難道他們還敢查去?那李婆子仗著母後的信任,多年來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惹
急了我直接拿劍取了她的狗命,難道父皇母後為了一個奴才還怪罪我不成,你信
不信,我最多在母後懷里撒嬌認錯,她便會原諒我。」曉離從未見公主說出如此
重的話,心里十分驚懼,不敢再勸。公主便將玉佩丟給林季,林季伸手接住,也
不推辭,拿著道謝一聲道:「謝公主賞賜。」他心里那個美啊,別提多高興了。
告別的時候,公主還連番囑托好好寫,盡快寫,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當下別了公主之後,天色果然已經很暗,再晚一點只怕看不見路,連忙加快
腳步往回趕。

  迎面正好碰見一群提著燈籠的侍衛,為首一人攔住他道:「我記得你小子剛
才說的是午時去,申時歸,現在已經是酉時,那可是壞了規矩,少不得,跟咱們
去慎刑司走一趟吧。」林季笑道:「這就不勞煩幾位大哥了,咱家得到公主特許,
有隨時行走內禁的特權。」

  那侍衛笑道:「放屁,公主能給你這小太監特權,你當老子沒見過世面?拿
著些鬼話來糊弄我?假傳公主意旨,這可是罪加一等!」於是幾個人圍了過來,
按住刀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林季不慌不忙,從手中拿出黃橙橙的玉佩,沈
聲道:「你們睜大眼睛瞧好了,這是什麼?」那些侍衛登時變了臉色,反複查驗
一下,確為公主所配之物,原本傲然的神情突然變的不可置信,再從不可置信變
成萎靡不振,只得恭恭敬敬跪下道:「奴才給七公主千歲請安!」

  林季昂首挺胸道:「公主金安。」說畢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上這樣的戲碼不停上演,林季高舉玉佩享受眾人的磕頭,回到幸園已是
萬家燈火。他哼著小曲開始唱起來,今日算是開了個好頭,如今得到公主的賞識,
除了皇帝、皇後,沒人再敢把他如何,算是在這皇城中穩住了腳,接下來他還要
乘勝追擊,繼續擴大優勢。當晚他將這好消息告訴麗嬪和余菲,二女也為他高興
了好一陣,紛紛問他要紅樓夢看。林季笑道:「那手稿都讓公主拿去,你們是看
不成了。」麗嬪笑道:「我也曾看過你寫的幾段,所寫內容與本朝文章大不一樣,
本朝文人多寫策論、詩詞、雜文。卻不像你這樣長篇大論寫一個故事,公主能看
下去,我卻看的有些雲里霧里。」

  林季笑道:「各人愛好不同,我推測你喜歡《金瓶梅》,將來一並寫出來給
你看。」麗嬪不解道:「《金瓶梅》是何書?你先說說內容?」林季邪笑道:
「等會兒床上你就知道了。」麗嬪登時紅了眼,掐了他一下道:「什麼事都能往
那方面扯,你就是沒個正形。」

  當夜林季與麗嬪一番風流後,又起來熬夜寫到紅樓夢二十五回,天微亮才睡
去,第二天又一大早去了公主府上,這次沒人再盤查他的路引。誰知他沒見到公
主的面,倒是遇見了等候在門口的教引嬤嬤李氏。

  那李氏長的跟個鄉間的媒婆一副模樣,歪眉斜眼,似乎從不正眼瞧人,一見
他過來,便眼中出火,厲聲道:「狗才,快把公主的東西交出來!」林季冷笑道:
「要我交出公主的東西,你可有公主的意旨?」李氏怒道:「小子你好大膽,竟
敢騙走咱們公主的玉佩,你可知老身是什麼人?皇後從小就派老身在公主身邊,
教她為人處世,宮里上上下下誰不敢尊敬我,連皇上都要給老身賜坐,如今老身
在這里給你說話,是念你年紀輕輕不懂事,莫要為一時意氣丟了性命,給你一個
贖罪的好機會,你要是真敢不知好歹,脖子上的腦袋可真就保不住了,不信你可
以試一試。」林季可絲毫不在乎她的威脅,淡然道:「要我給你公主的玉佩,簡
單,有沒有公主的手令,沒有手令也可,口諭也行?」那李氏登時被他一句話懟
的差點背過氣去。

  她怒極反笑道:「好樣的,你小子好樣兒的。老身這就去稟告皇後,說你誘
騙公主,私看雜書,看皇後娘娘不摘了你的小腦袋。你等著,別走!」然而話音
未落,一人道:「我說李嬤嬤,你要去向誰稟告呢?」林季一聽便知是公主的聲
音,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只見她大聲道:「左右侍衛,把這老貨給我關起來,沒
有本公主的意旨,誰也不準放。」那李氏跪在地上求饒不止,七公主面色冷淡,
不作絲毫回應,任由那些侍衛將她拖了出去。轉眼看向林季時,臉色卻忽然變得
和藹起來,就像有陽光照在她臉上,雙眼發出喜悅的光芒。

  她連忙道:「寫好了沒?」林季從懷里拿出手稿道:「才寫到二十五回。」
七公主道:「無妨,先給我看一下過癮。」這時她身後走出一人道:「也給我看
看,昨晚我惦記著劇情都沒睡好。」七公主連忙對林季道:「你不是要見嚴貴妃
嗎?我已經將她請了過來,你們兩個好好說說。」嚴貴妃笑道:「原來你就是紅
樓夢的作者,沒想到啊,你真的這麼年輕,用筆卻這麼老道,快跟我來,咱們好
好談談紅樓夢。」

  幸園。慧妃坐臥不寧,大口大口地喝茶,時而跑去照照鏡子,時而又愁眉苦
臉,眼睛不時向門外眺望。丫鬟令穎安慰道:「主子就別擔心了,林管事他一定
能辦妥的,不如躺著好好養養精神,萬一皇上要召見你,才好攢足力氣應對。」

  慧妃道:「本宮不是擔心他,而是擔心皇上,不知他是否還記得當年的事情,
你知道他日理萬機,我們眼里再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只怕我們白高興
一場,」令穎安慰道:「那可不是小事,當年皇上中了蛇毒,奴才也親眼看見,
傷口周圍都發黑了,眼看就要散到全身,是你及時給他吸的毒,他別的事或許能
忘,此事絕忘不了。」慧妃搖頭道:「要是他能記住,那當初本宮被皇後構陷的
時候,他就該挺身而出為本宮申冤,可最後還不是任由皇後作惡。」令穎也嘆息
道:「所以咱們才要以平常心看待,不管這次皇上能不能赦免咱們,你都不能表
現的太過激動。」慧妃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無論結果如何,本宮都應該表現
的心平氣和,不然就成了眾人口中的笑話。你去沏碗茶,本宮要好好平息心境。」
令穎答應著走開了。慧妃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緩緩地盤腿打坐,雙目微閉,一
副入定的樣子。

  與此同時,在中極殿里,嚴貴妃端著一晚參湯款款走入東暖閣,對著一個穿
青袍中年男子柔聲笑道:「這是妾身剛熬好的參湯,皇上趁熱喝了吧。」那中年
男子面色微紅,眼眶深陷,他的臉龐有點浮腫,眼神有些迷離,一看便知是享樂
過度,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過他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蘭納國皇帝賀蘭炆,此
時正盯著墻上一副地圖指指點點,時而還拿著眼鏡湊近了看,口中念念有詞,嘮
叨了一會兒便盯著地圖道:「是錦兒來了啊,放在那邊吧。」

  嚴貴妃來到他身邊,也跟著看了一眼地圖,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繪有山脈河流,
笑道:「皇上是在擔心朝廷部署在西北的十萬大軍嗎?」皇帝扭過頭對她道:
「你也不懂這些軍國大事,回去歇息吧,等朕空了再來看你。」嚴貴妃躊躇了一
下,終於鼓起勇氣笑道:「妾身這些日子也研究過一些軍國大事,比從前略通了
一些。」皇帝聽了此話,終於放下鏡子,扭頭笑道:「哦?看不出你還對這個感
興趣,雖說朕規定後宮不得幹政,但是當著朕的面言政也是可以的,那些文官勸
朕要廣泛納諫,朕就從你開始。」嚴貴妃笑道:「妾身哪敢諫言大事?不過是隨
便說說,皇上當做笑話來聽就是了,萬萬不可當真。」皇帝笑道:「朕自有分寸,
錦兒不必妄自菲薄,朕就考考你,目前這西北局勢你覺得該怎樣看?」

  嚴貴妃看著地圖沈思了一會兒才道:「如今圖拉國、高羅國已經結成軍事同
盟,在雪山以西集結了二十萬大軍,未來很可能將向西平口一帶進犯,我蘭納、
車西、若羌等國不過才十五萬大軍,還分守在長達千里的各處關卡,很容易被敵
軍從薄弱處一鼓而破,如此消極防守,極易陷入被動局面,從而導致整個防線崩
潰,敵軍一旦破口,很可能分兵兩路,一路由騎兵組成,沿著微蜜河快速東插,
威脅宛城,進而進逼落日城,另一路則作為誘餌,他們多為步兵組成,佯攻小宛、
西夜、姑墨等地,既可以吸引我軍主力,也可以瓦解我們盟友的戰心,更可以為
東進騎兵做掩護,只要騎兵洗劫了落日、宛城等地方,就可獲得大量金銀和人口,
補充去年圖拉、高羅兩國在雪災中所受的損失,那時或許就是他們的撤軍之日。」
嚴貴妃一邊說一邊指著地圖。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水,顯然很是心虛。一方面是怕
自己說錯了惹皇帝生氣,另一方面其實自己對這軍國大事一無所知,這些說辭其
實都是另外一個人教她的,那個人就是林季。



               009章

  賀蘭炆在當皇帝前已經做了好幾年太子,先帝駕崩以後,他便很順利地繼承
了皇位,其時蘭納國在經過先帝的苦心經營之後,國內經濟繁榮,人民富足,邊
境上貿易往來頻繁,小國爭相來朝,可謂是太平盛世。他原本的誌向也是做個太
平天子,不求開疆擴土,但求繁榮穩定。誰料近幾年局勢日趨崩壞,東邊草原上
有遊民部落越來越不安分,不時入寇劫掠,漫長的邊境線讓他疲於應對。

  西邊的圖拉、高羅兩國更是心腹之患,高羅國的步兵紀律嚴明,火器犀利,
圖拉國野蠻乖張,鐵騎勇猛,兩國結為同盟對抗蘭納國,目前兵鋒已經威脅到京
城的安危。他一直采取東面瓦解拉攏,西面重兵防守的策略,同時調動全國之力
為大規模會戰爭取準備時間,這段時間一直醉心於國事,根本無暇顧及後宮,致
使皇後的權勢也越來越大。

  然而讓他沒想的是,一向不問國事的嚴貴妃竟然能將敵我雙方形勢分析的頭
頭是道,而且還有自己的獨特見解,謀略見識不輸沙場老將,詫異的同時,忍著
好奇心問道:「既然雪山防線不好守,那我軍應該如何應對?錦兒可有對策?」
嚴貴妃突然抿嘴一笑,道:「皇上真覺得錦兒說的很好?」賀蘭炆笑道:「那是
當然,沒想到錦兒進步如此神速,連敵人下一步要做什麼都想到了,那些自稱知
兵的老家夥豈不自愧?」嚴貴妃嘆了一口氣道:「不瞞皇上,妾身哪有什麼真知
灼見,不過是覺得深宮寂寞,算起來已經很久沒有和皇上談過心了,故此特地向
人請教了一番,得他指導,妾身才能和皇上說上幾句話。」

  賀蘭炆心中一嘆,這段時間他憂慮萬分,眼見著將要指揮平生第一場大戰,
這場大戰不僅關系到皇權榮辱,更關系到國家安危,也是臣民們對他行政、用人
和軍事指揮的終極大考,若是考砸了,他即便能保住皇位,那也會聲望大跌,皇
權將會被大臣們進一步削弱,故此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思與妃嬪們相處。

  想到這里,他心中愧疚更甚,攬著嚴貴妃的細腰道:「好錦兒,等過了這段
時間,朕一定加倍補償你。」嚴貴妃笑道:「皇上放心,臣妾明白,萬事當以國
事為重,別的都不要緊,妾身唯獨擔心皇上的龍體,妾身聽太監們說,皇上每日
依舊熬夜到二更才睡,第二天又很早就起來,算起來每日只睡兩個時辰,長久下
來,這可怎麼得了!還望皇上保重龍體,放寬心思,不可過於委屈了自己。」

  賀蘭炆嘆息道:「朕也知道這個理兒,可如今局勢險惡,容不得朕有絲毫差
錯。對了,你剛才說那些方略是有人教你的,這皇城中左右不過是些閹人,誰居
然有這個本事教你軍國大事?」嚴貴妃笑道:「說起來此人不過是個入宮不久的
小太監,他入宮前看過一些兵書,平時也多關註朝廷的邸報軍情,故此對西北局
勢多少知道一些。」賀蘭炆奇道:「是嗎?這小太監見識不小,可惜如此人才,
怎麼不去讀書應舉,反到宮中來做事,實在可惜了。」嚴貴妃笑道:「他出身貧
寒,那有閑錢讀書,就是進宮來做事也是走投無路才來的。」賀蘭炆本來不喜宦
官參政,畢竟武宗的時候有宦官趁著皇帝病了,陰謀廢立皇帝,鬧出很大的風波
來。自此蘭納國嚴禁太監幹政。

  可現在局勢嚴峻,讓他深感人才缺乏,處處都要親力親為,那幫文官雖然有
不少人才,但腐敗墮落、黨爭傾軋問題多的很,他更不放心,太平時節或許無所
謂,可現在國運轉壞,深感身邊沒有幫扶之人。想到這里,他笑道:「哦,這小
太監看來很有些才幹,你領他過來,朕要好好考較他一番。」嚴貴妃笑道:「妾
身謹遵聖旨。」

  然而林季最近有些頭疼了,他完全低估了七公主對文學的熱愛程度,每日強
拉著他吟詩頌詞,談古說今,尤其受林黛玉影響,看見花兒落了就哀怨起來,聽
見落葉聲就開始顧影自憐,常幻想仗劍走天涯,又渴望深山歸農去,還嚷著要在
貴圈組建詩會,總之文青該有的毛病全都有了。林季一看不好,保不齊這丫頭日
後弄不好還會演出一場反抗『封建父母』,追求個性解放和幸福生活的戲碼來,
那他這個啟蒙者只怕會死的夠慘。

  於是又趕緊發明了『羽毛球』,『撞桌球』等娛樂項目來轉移她的註意力,
球拍是木制的,球用櫻桃核插上羽毛制成。這種球由於球托是櫻桃核,太重,球
飛行速度很快,不過玩起來也更有意思。桌球也都是清一色的金絲楠木做成,這
些工藝不算複雜,林季提點幾句,造辦處的人做起來倒也不難,規則也是現成的。
最可喜的是七公主染上文青的毛病還不算太深,勉強可救。這些運動項目也多少
消耗了她過於旺盛的精力。

  這一日兩人正在院子里揮汗如雨,把那羽毛球在半空中打來打去,正是棋逢
對手,旁邊宮女太監圍成圈兒吶喊助威,有的大聲呼喊公主加把勁兒,有的給林
季喝倒彩,這些下人知道七公主只要一玩遊戲,就不會太註重上下尊卑,在宮中
難得能隨意大聲說笑,別看一個勁兒給林季喝倒彩,背地里其實都挺感激林季。

  林季覺得這場景像極了小學生運動會,他玩這個自然是為了逗公主開心,故
意輸了幾個球,又故意耍賴,整的自己像個小醜,激的大家都一起討伐他,然後
『被逼』賠禮認罪,人人都覺得自己嚴懲了『惡人』,為公主討回公道,因此人
人有功。

  公主府內外充滿了快活的氣氛,連那些老嬤嬤都遠遠嘆道:「這林季好手段,
他一來,不但主子開心,連奴才們也跟著沾光呢。另一個老嬤嬤道:「上回那羽
什麼球打飛了,公主四處找不到,還是老身在草叢里尋見,公主喜的當場賞了我
二兩銀子,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誰在乎那幾兩銀子,關鍵是得了主子誇贊,咱
們奴才臉上有光。」

  兩人正說著,忽然一個人走來罵道:「賊狗才,這宮中沒有活兒幹了嗎?誰
許你們交頭接耳嘀嘀咕咕!」那兩個婆子一看,登時魂都下飛了,連忙跪下磕頭
求饒,但見來者正是長春宮大宮女端宜,她是皇後的心腹,在這皇城中也算是權
勢滔天的奴才,沒有人敢輕易得罪。端宜罵完之後又道:「等會兒再收拾你們兩
個老貨,還不快滾。」嚇得兩個婆子連滾帶爬跑開。

  兩人剛走,只聽有人道:「這老七的府上怎麼這麼熱鬧,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方才還滿臉兇悍的端宜立刻換上一副笑臉道:「八成是七公主在和奴才們玩樂,
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方才那說話之人正是當今皇後李昭容,只見她穿著半舊的青色繡金團龍鞠衣,
手中捏著一串檀木佛珠,後面跟了許多太監宮女,世人多稱她為李皇後。李皇後
臉色一沈,疾步往院子里走去,那邊林季正好因為輸球太多,被人淘汰下來,正
坐在臺階上休息,轉眼看見月門那邊來了許多穿紅戴綠的人,心下覺得不妙,連
忙轉身繞過墻角,正要穿過角門,迎面碰見侍女曉離,拉著他道:「你去那里,
等會公主找不到你的人又該鬧了。」林季連忙道:「公主找我就說幸園有事,先
回去了。」曉離還待再問,他已經慌慌忙忙過了角門。曉離疑惑道:「到底什麼
事,緊張成這個樣子。」她一邊疑惑一邊走,忽覺有些不對勁,方才還熱熱鬧鬧
的院子,此時卻鴉雀無聲,連忙走過去一看,只見滿院子的奴才都跪在地上。李
皇後指著匍匐在地上的七公主正在厲聲訓斥,曉離心里一顫,下意識想跟著林季
一起跑開,只是她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又能跑到哪里去?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跪下了。

  李皇後見她過來,眼里出火,厲聲道:「本宮原本看著你做事還可以,這才
讓你守在公主身邊服侍她,你倒好,帶著她都幹了些什麼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姑
娘,你卻帶著她看那些淫詞艷賦!放著女紅也不好好做了,成日家打什麼球,跑
來跳去的,那還像個女兒家?」曉離一句話也不敢應,只是磕頭。七公主連忙道:
「母後恕罪,這都是我的主意,不幹曉離的事。」

  李皇後怒道:「你還敢說,這宮里的奴才都被你慣壞了,浪的沒個正形,誰
家奴才敢在青天白日的如此吵鬧?本宮再問你,那李氏犯了什麼錯?竟讓你下狠
心關了禁閉?」七公主心下氣惱,她沒想到李皇後居然這麼快就聽到了風聲,可
知這家里皇後的眼線不少。一時疑竇之心大起,只得委屈道:「母後,那老貨仗
著小時候有撫養之功,竟敢屢次對我以下犯上,我氣不過才關起來。」李皇後冷
哼道:「李氏雖然有時候嘮叨了一些,但她最熟宮中規矩,對本宮更是忠心耿耿,
她對你的規勸縱然有些嚴厲,但那也是為了你好,你別忘記了,你可是本朝公主,
不是一般小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怎可以無視禮法,任意妄為?」七公主知道這時
候不能頂嘴,只得道:「孩兒錯了,請母後諒解,以後再不這樣了。」李皇後見
女兒認錯,心中火氣也消了一半,拉著她起來道:「你也該學學你姐姐,安安靜
靜的多好,女孩兒就要有女孩兒的樣子,本宮就是太寵你了,慣的你越發大膽了,
連本宮的人也敢自作主張抓了。」

  七公主見李皇後如此說,拉著衣角撒嬌道:「孩兒就是不喜歡那老貨,她就
喜歡搬弄是非,擅作主張。攪的家里雞犬不寧。」

  李皇後皺眉道:「本宮都聽說明白,你不要再狡辯,聽說你最近在看什麼紅
樓夢,人都看傻了,還寵著一個小太監,由著他在宮里胡鬧,這成何體統?」說
畢吩咐左右道:「都進屋里搜,除了列女傳、孝女說、女英史這幾本書外,其余
雜書都給本宮搜出來!」幾個粗壯的僕婦齊聲答應,闖進書房里翻箱倒櫃。七公
主連聲哀求,李皇後壓根也不理會她,對著滿地的奴才沈聲道:「那個叫林季的
小太監呢,你也給本宮站出來,讓本宮看看你究竟是何方好漢!」

  說了半天,竟無人理睬,李皇後越發氣惱,正要發作,曉離連忙道:「皇後
娘娘息怒,奴才方才看見林管事急匆匆地回了幸園,說是那邊有要事忙,現在本
人並不在此處。」李皇後冷笑道:「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本宮來了他就走了,
若是沒做虧心事,怎麼不敢見本宮?」於是喝命:「你們即刻去幸園把這個狗才
給本宮拿來!真是反了天!」正說著,一眾僕婦擡著滿箱書出來,李皇後即命:
「都拿出去燒了,以後再敢亂看這些雜書,一並燒了,有多少燒多少!」這些書
都是七公主歷年費盡心思收集的,此時一聽燒書,心里如被剜了一刀,張開雙臂
攔著眾人不讓燒。

  李皇後惱道:「賀蘭言歡!你這是做什麼?這些書最是能移人性情,你也不
想想,那些好端端的女孩兒看了這些,一個個都變成什麼鬼樣子?你是咱們蘭納
國公主,是天下女孩兒的榜樣,本宮決不許你學壞了!」七公主大哭道:「你們
要燒了這些書,不如燒了本公主!」

  李皇後氣的渾身打顫,只是拿她沒辦法。也含淚道:「作孽哦,本宮怎麼生
了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氣死本宮才行嗎?」左右連忙勸解。端宜道:「請皇後
娘娘寬心,這些書也並不都是淫詞艷曲,大多還是勸人向上,不必一概都燒了,
只挑揀一些出格的燒一燒便罷了!」

  李皇後走過去,從書堆里撿起一本《前朝婉妃趣史》,略翻了一翻,恨聲道:
「你看們看這上面都寫的是什麼?滿篇都是兒女私情,男歡女愛,這還不夠出格?
本宮看著都臉紅!」正說著,外面有人道:「回稟皇後娘娘,奴才等人已將林季
押到。」李皇後怒道:「來的正好!把他押到本宮面前。」

  片刻之後,林季垂頭喪氣著被人按在地上跪下,他大聲道:「奴才幸園管事
林季給皇後娘娘請安,恭祝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李皇後冷哼道:「擡起頭來,
讓本宮看看,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挑唆的咱家老七如此亂來!」林季只得直起
身子來,擡頭與她對視。李皇後見他生的倒也清秀,怒氣莫名消弭了許多,她向
來好男色,因此宮中養了許多清俊的小太監,常常當做玩物淫樂,此時見了林季,
竟也有了收入囊中的想法。不過這只是一點想法而已,她更惱怒林季挑唆公主,
將那李氏囚禁起來,那李氏可是她的奴才,把她囚禁起來,這可是對她權威極大
的挑釁,除此之外,她也恨七公主不懂事,竟然與她的死敵嚴貴妃往來頻繁,關
系親密,犯了她心頭最大的忌諱,兩相交加之下,故此今天全然收起了愛女之心,
恨起來當著眾人的面給女兒難受。目的就是要讓她立即驚醒過來,要讓她明白親
媽才是她的最大依仗,別人不過是看客而已。

  想到這里,她也不多說,立刻命人:「先掌嘴三十,再拖到角門打三十,若
是還有命在,罰入凈軍當差!永世不準提拔,也不得再接近公主,違者同罰!」

  林季心里一涼,這回只怕難逃一死,李皇後要懲戒女兒,自己竟然成了犧牲
品。通過這幾天相處,七公主已經和他成了好朋友,此時聽了李皇後的話,登時
臉色大變,拉著皇後的衣角道:「母後不要,這樣打的話,他會死的。」李皇後
冷哼道:「今天不死點人,你怎會將本宮的話記在心里頭,本宮告訴你,接交人
也要看看對方是誰,到底該不該結交,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過來給本宮一個
交代。」說畢一揮袖子,偏過臉去。有人忽然過來在她耳邊道:「護國公的人來
了,說有要事相商,主子是否要見上一見?」李皇後點頭道:「擺駕回宮。」

  七公主深知母親揮袖這個動作,意味著她已經下定決心,很難改變,急的兩
眼一黑,歪頭便倒,左右連忙救起來。

  李皇後也嚇了一嚇,連忙對左右道:「好好扶回去伺候著,請太醫及時用藥,
有什麼情況及時通知本宮。」眾人答應著。這邊林季心如死灰,被兩個太監拖到
了林子里,結結實實地綁在了樹上。

  這時有人忽然掐了他一下,他睜開眼一瞧,只見眼前這人分外眼熟,想了一
會兒才終於恍然大悟,正要開口時,那人卻猛地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聲張。
林季連忙反應過來,立刻閉嘴不語。原來這個太監不是別人,正是二七班學生胡
芳。當初兩人初進宮,同住一個宿舍就隔了一張床,胡芳被閹之後,身體一直很
虛弱,林季從來對他十分照顧,後來他在半夜發起高燒,又是林季不惜得罪敬事
房太監,四處呼喊奔走,終於才引來太醫為他治療,保了他一條命。後來林季還
為此被發配到禦器處當差。胡芳卻跟了皇後,一直在長春宮做事。

  現在胡芳就是充當執刑太監,要給林季上刑。看見恩人落到如此境遇,還要
被自己親手毆打,他臉色十分不好看,眼眶里竟有些濕潤。轉過頭對另外兩個太
監道:「你們去屋里找個條凳來,等會兒行刑要用。」那兩個人去了,他見左右
無人,連忙道:「時間緊迫,長話短說,等會兒不管我們如何打,你一定要裝成
很疼的樣子。」林季連忙搖頭道:「不行,你們下手還是要重一些,千萬別被人
看出貓膩來!」胡芳抽噎道:「那怎麼行,別人都是報恩還來不及,我卻要對恩
人動手,要真打傷了你,我就是畜生不如了。」

  林季厲聲道:「別他媽廢話,老子不想挨第二次打,趁著主刑人是你,老子
或許還能活命,下手太輕不但會連累到你,老子也一定會必死無疑。你當宮里頭
這些人是吃幹飯的?連真打還是假打他們都看不出來?趕緊給老子收起那副娘們
德性,露出你的兇悍勁兒來!」胡芳聽了心中不忍,但現在看來,唯有如此或許
能保下他的性命,只得將哀容一收,故意做出兇狠的樣子。林季也是心中一嘆,
這次他算是栽了,行事果然還是太魯莽,缺乏在宮中的鬥爭經驗。當初就該聽廖
文海他們的勸,不要這麼早就去招惹公主。一副好牌被他打的稀爛。就算此時靠
胡芳保住了性命,即便活下來也會被罰入凈軍去當差。凈軍是什麼,就是專門給
整個皇城的主子拉屎倒尿的存在,在皇城中是最低賤的一類差事,幹久了之後身
上那濃郁的屎臭味永遠洗不掉,尋常人見了也要退避三舍,有了這個汙點,將來
翻身只怕要用上百倍千倍的力氣。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就在林季嘆息之時,兩個太監已經拿好了條凳放在了院子里,走過來對胡芳
道:「開始動手吧,幹完活兒咱們還得回去給娘娘複命。」胡芳點了點頭,舉起
了手中的木板,那木板兩寸厚,一尺長,平時專門用來給人掌嘴。他要是力道用
的到位,三十板子下去,受刑人就會被打的牙齒全落,臉腫如豬,眼睛只剩一條
縫,最後暈死過去只剩半條命。不過胡芳打人打的多了,也從其中摸出許多道道
來,他要是存心放水,那板子看起來落得又狠又快,啪啪作響,其實受刑者不過
面目虛腫一兩日,很快就會恢複,連牙齒也不會掉落一顆。當下他狠起心腸,啪
啪在林季臉上打了三十下,每打一下,旁邊人就報數,並且查驗毆打效果。眾人
看到他整張臉都腫脹起來,口中還有血水流出,看起來下手很重,也就不多做議
論。

  縱然有胡芳放水,林季還是感覺臉上火辣辣似有炭火燒烤,一時頭暈目眩,
天地倒轉,胸中泛起一股惡心的感覺,大吐了幾口酸水。胡芳看在眼里,心在滴
血,可這也沒辦法,不下點力氣打,只怕不好交代。他已經盡力控制了力道。接
下來林季又被按在條凳上,正準備拔下褲子挨那三十板子。林季昏昏沈沈的根本
不知道大難臨頭,只要脫下褲子,眾人就會發現他的假太監身份,那時就不是被
棍子打死的事,很可能要受千刀萬剮之刑,不知有多少人因他而受牽連喪命。皇
城會卷起一場腥風血雨來。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太監道:「小胡你累了,還是俺來替你動手吧。」胡芳
連忙道:「這就不勞袁兄弟了,我很好,不用擔心。」那姓袁的卻道:「你那臉
色不對啊,剛才也沒怎麼用力氣,連他牙齒都沒打下來一顆,還是我們來吧,萬
一娘娘責怪下來,咱們都吃不消。」

  這姓袁的其實跟胡芳一直就不大對付,此時竟要代他主刑,若真是如此,那
林季肯定活不過三十板子,想到這里他臉色更難看了,沒好氣道:「我說行就行,
你們怕出問題,都包在我身上。」那姓袁的冷笑道:「看你如此留手,不會跟這
個林季相熟吧,難道想包庇他?」胡芳冷哼道:「姓袁的,你再亂說試試,我現
在不打他,先要了你的狗命!」那姓袁的原以為胡芳柔柔弱弱的十分好欺,平時
沒少撩撥他,現在胡芳卻一改往昔唯唯諾諾的樣子,一時讓他心驚不已,只得狠
狠道:「你可給我記住了,回去了沒你的好果子吃。」

  胡芳不理會他,正要拔下林季的褲子,卻怎麼也拔不下來,他正要加把勁,
卻聽林季道:「這位兄弟,請別脫我褲子,好歹留點臉面,就這樣打吧!」原來
林季現在已經清醒了過來,一想到會在眾人露出命根子,他嚇得冷汗大出,用手
死死捏住褲帶。胡芳只得道:「那也成,只是等會兒布條陷入肉中,你只怕會更
疼。」林季道:「不成問題,你只管打就是。」那姓袁的在旁冷哼道:「你一個
受刑待罪之人,還敢提什麼要求,偏就要拔下你褲子來!我看你敢怎麼樣!」說
畢動手就要去拉林季的褲子,誰知剛一碰到林季的腰帶,他頭上就挨了一記,疼
的他哀聲連連。只見胡芳惡狠狠地指著他道:「是你主刑還是我主刑!滾一邊去,
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用不著你在旁邊指手畫腳!」那姓袁的大怒,就要沖過去
與胡芳打架,眾人連忙趕上去勸解,好不容易拉開兩人,宮女端宜忽然過來道:
「怎麼回事,讓你們打個人,怎麼還起了紛爭?這點事都辦不好,還說自己不是
廢物?」劈頭蓋臉一通好罵。原來李皇後擔心公主身子,特意留下端宜來照顧。

  那姓袁的連忙過去告狀,將胡芳的行為說了一遍。那端宜卻是個極聰慧的人,
她也害怕太過於得罪公主,只怕將來沒了退路。畢竟七公主可以拿李皇後沒辦法,
拿他們這些奴才就很容易了,只需在皇帝面前提上一句,掉腦袋都是等閑,抄家
滅族也有可能。

  在皇城當差最危險的地方莫過於此了,她們母女之間鬧點別扭很正常,或許
過幾天就好了,但奴才作為執行者,卻很容易被嫉恨上。若是今日較真打死了公
主寵幸之人,明日她就有可能被公主打死,就算明日不死,後天呢,將來呢,做
奴才不可能永遠保證自己得寵,一旦失了勢,又得罪了許多人,那簡直後果不堪
設想。

  想到此際,她照臉吐了姓袁的滿臉唾沫,咬牙道:「偏你這麼多事,胡芳差
事一向做的很好,你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給我滾下去。」那姓袁的被罵了一通,
不敢還嘴,只得灰溜溜走開。

  端宜滿臉嫌惡,像姓袁的這種蠢貨在長春宮一抓一大把,只顧眼前仗著主子
的威勢欺上瞞下,挑撥離間,恨不得把天給捅翻了,現在這場風波,就是李皇後
聽了許多讒言的後果。她雖然百般勸解,那里抵得過這些人的風言風語。

  胡芳感激地看了看端宜,端宜走過去道:「咱們奴才的,既要做好差事,也
要多想著為主子分憂,你是個聰明人……該怎麼做我不用多說了。」胡芳點頭答
應著,拿著一塊木頭讓林季咬在嘴里,然後高高舉起板子,猛地落下來。只這一
下,林季眼中就流出淚來,那屁股就像被開水燙了一般,貼在心口疼,由不得舒
拳伸掌,將牙齒深深地嵌進了木頭里。這還只是第一板子,要三十板子打完,只
怕已經成了爛肉。這還是胡芳放水,故意只打屁股,沒有碰到脊椎等要害位置。
胡芳再次高舉木板,忽然外面有人道:「杜公公來了!里面請!」端宜連忙迎了
過去,見來者正是內侍監的宣旨太監杜成宇,心中十分納罕。此人不常來後宮,
要來的話多半帶了皇帝的聖旨,因此畢恭畢敬道:「杜公公好,您怎麼有空到咱
們這兒來?」那杜成宇點頭笑道:「原來是端宜姑娘,怎麼皇後娘娘也在這邊?」
端宜笑道:「剛才來過,現在娘娘已經有事回宮了。」杜成宇正要說什麼,擡眼
看見院子里捆著一人正在挨板子,連忙道:「怎麼又有誰惹了主子生氣?」端宜
笑道:「一點小事,這小太監辦事不利,主子教訓一下。」

  杜成宇哦了一聲,也不便多問,於是道:「那端宜姑娘有沒有看見幸園的林
管事,咱家奉皇上口諭,要帶林管事去中極殿問話。」端宜詫異道:「您找的是
不是林季?」杜成宇連忙道:「正是他,咱家去幸園沒找到人,那邊的人說是被
皇後帶到了公主府,所以一路找過來,皇上還等著問他話呢,遲了可不太妙。」

  端宜沒想到這個時候皇帝來找林季,連忙對胡芳道:「快住手,快把林管事
放下來。」杜成宇詫異道:「難不成這挨打之人就是林管事?」端宜一邊給身邊
小丫頭使眼色,一邊笑道:「他犯了娘娘的忌諱,所以娘娘特地吩咐咱們用刑。」
那小丫頭會意,連忙跑去長春宮報信。

  杜成宇急的連忙道:「這可如何是好?打成這樣如何面聖?」端宜急的也是
滿頭芳汗,說來林季其實也沒犯什麼大錯,如果被皇帝知道李皇後在宮里任意毆
打奴才,那可不太妙。要放在以前感情好的時候,就是打死多少都無所謂,可如
今帝後之間的關系已經大不如從前,一個風吹草動就可能引發嚴重後果。想到這
里,她連忙跑到林季身邊,把他嘴里的木塞子拔掉,問道:「你傷的如何,還能
站起來走路嗎?」林季呻吟道:「屁股還好說,就是這張臉以後可沒法見人了。」

  端宜捧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果然有些腫脹,命人去找消腫解毒的藥水來抹,
杜宇成卻道:「端姑娘還是免了吧,這副樣子沒個三五天恐怕好不了,既是萬歲
爺急著要見他,那也顧不得別的,就是死了也得擡過去給萬歲爺看看,不然老奴
可沒法交差。」端宜愁道:「可他這副模樣,實在不宜面聖,還請杜公公回去給
聖上解說解說,就說他得了急病,等過幾天才能見人。」然而林季聽她如此說,
怎可放過此次活命的機會?立刻忍痛從條凳上跳下來道:「不必麻煩了,我這不
好好的嗎,就是臉上有些傷而已,實在不行用面紗擋著,千萬別誤了皇上的大事。」
一邊說一邊故意輕松地邁著步子。杜成宇喜道:「如此更好,來人啊,你們都扶
著林管事一點,別讓他跌著了。」林季連忙推辭道:「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一邊說一邊拉著杜成宇疾步往外飛走,慌得杜成宇道:「慢點兒,你急什麼,咱
家走快了喘的慌。」

  林季哪能不急,萬一李皇後聞風而來,他今天只怕小命不保,也不顧屁股火
燒火辣,拖著杜成宇飛快地挪動雙腿,疾走如飛。這些日子宮中的道路他已經摸
熟了,很快就穿過重重殿宇,來到了中極殿。杜宇成氣喘如牛,在殿外歇息了好
一會兒,這才整理衣冠帶著他進去。順便還反複教他一些面聖的禮儀,比如雙目
不能直視皇帝,身子不能背對皇帝,不能打噴嚏哈欠放屁,不能發出異響,除非
受到邀請,不能靠近皇帝,回話的時候不能太大聲更不能聲音太小,回話多用敬
語,忌諱頗多,總之繁瑣至極。

  這地方他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是從來沒去過皇帝居住的東暖閣,只去過曹
漁的值班房。

  他跟在杜宇成身後,埋著頭進入了大殿,迎面就是由十二條金龍組成的皇帝
寶座建在高臺之上,下面人看寶座只能用仰望,平添威嚴肅穆之感。左右柱子皆
是栩栩如生的蟠龍盤繞,表情兇悍,隨時要擇人而噬一般;殿里回聲很大,稍微
發出一點聲音就能響徹耳際,使人不敢竊竊私語,也省了皇帝講話的力氣。

  寶座上設一個牌匾寫著「極天際地」四個鎏金大字,乃是本朝太祖皇帝禦筆。
這便是傳說著中早朝的地方。帝國的權力中樞所在。每隔幾日,皇帝便在此召集
各部大臣召開禦前會議。

  平時則居住在偏殿的東暖閣。

  一進了冬暖閣,林季便先跪下了,口稱:「吾皇萬歲萬萬歲!」鼻子里滿是
冰片香味,他不敢擡頭,余光只是瞟到一個身穿青色袍服的人影,便知他便是當
今皇帝賀蘭炆。本朝皇帝往往自比天子,平時穿的衣服往往也跟天空一般的顏色,
極少穿明黃色。只聽杜宇成道:「回稟萬歲,奴才已經把林季帶來。」賀蘭炆正
看著地圖,回頭道:「很好,你先下去吧。」杜宇成道:「萬歲,他是第一次見
駕,還是由老奴陪著吧。」杜宇成對林季不熟,他不放心讓林季和皇帝共處一室。
賀蘭炆道:「也罷。」話音落下,便再沒有響起來,安靜了許久。似乎皇帝並不
急著問話。

  林季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地面的羊毛地毯,似乎有些年頭了,已經有些發黑。
看來這個皇帝也不是鋪張浪費之輩。地毯上還有一只黑色的小螞蟻,也不知怎麼
爬進來的,正好在林季的眼前,它舞動著頭上的觸須,小心翼翼的探索一番後,
在羊毛叢生的毯子上艱難爬行,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翻上翻下,反複試探、摸
索,一會兒陷入迷路狀態,一會兒又在絨毛尖上打圈。林季緊緊盯著那小螞蟻,
看著它一舉一動,似乎屁股上、臉上的傷痛也忘了許多。

  螞蟻走了很久,終於想起賀蘭炆低沈聲音:「聽聞你進宮不到一個月,便被
曹漁晉升為管事?你說說你都做了些什麼?」林季一聽這口氣,恍惚間似乎像前
世招聘經理在問話,連忙打起精神,將他在禦器處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就當
這次談話是面試,只可惜現在形象不佳,他只能盡力低著頭,不讓皇帝看見自己
的窘迫樣子。賀蘭炆聽了笑道:「你能體恤先帝舊物,光這份心思就高出許多人
很多,曹漁提拔你沒錯,不過你去了幸園之後,又都做了什麼呢?」

  林季絞盡腦汁想了一下,此時他跟皇後已經成了死敵,再難有周旋的余地,
若是今天能躲過懲罰,明日說不定就會丟命。不如把這些破事醜事都捅出來,殺
殺她的威風!


                            【未完待續】
2020-4-4 2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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